程明听完他的讲述，这心里头挺五味杂陈的。他其实很清楚，就算他们坦白从宽，把他们做的事交代清楚，但说到底，还是得进监狱。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免不了的。一旦进了监狱，他们再不愿意和自己的老妈告别，还是得面对分离。


    “唉，这两个小傻子～”南方和他离开了审讯室，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


    一边跺脚，一边叹息，看上去似乎也是感慨良多。


    “这个姓蔡的，的确是我们村里的人，按照他们的描述，估计也是住在山边的一户人家。他和他老爸两个人，还有他特殊的外貌特征。稍微问问村里的老人，很快能确认他的身份。这个案子也算告一段落了。”程明的话，自然是对南方说的。


    南方抽着烟，半天过后，他才掐灭了烟蒂说道，“你放心。那小子逃不到哪里去的。唉，你还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吧？”


    “什么事？”程明迷惑地看向他。


    “袒护他们三个人的，那个叫做蔡春重的老人，他也住在你们村子的山边上。我给森林公安的人打过电话，顺便了解过一下这位老人的情况。”南方和他一起靠在墙角谈话。


    办公室内其他的队员来来往往，认真地做他们手头的工作，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蔡春重。这个名字，你确实提到过……他也姓蔡，难道说，他就是蔡春重的儿子？”


    程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其中存在的勾连。如果说蔡春重真的是他的老爸，那么他之前袒护他儿子的事，也就合情合理了。


    “对。局里的工作人员跟我说过，这个老人年轻的时候妻子去世，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山边做着护林员。那也是算是敬职敬业的，这山里有什么大大小小的动静，都会汇报到上头。不过，他和他这儿子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


    “单亲家庭的父子关系，本来就很难处理。不过……根据三宝的讲述，当年那场大火，是他去山里，把他老爸救出来的，可见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冰冷。”


    “唉，谁知道呢。”南方摊开了手，表示无奈，“就像你说过的，黑市上那么多盗猎者，谁不是带着满腔的苦水，对生活的怨恨，对社会的不满，还有亲人施加给他们的压力。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去冒这个险了。”


    程明点点头，虽然他喜欢多管闲事，但这些人的命运他是管不着的。


    活在这世上的人，哪个没有一点痛苦？谁又不是负重前行？有时候，这真的不是一个人选择犯罪的“借口”。只能算其中一部分“诱因”罢了。


    程明“撬开”了两兄弟的口后，接下来的审讯就容易多了。南方让两个警员进去对他们进行例行的审问。


    这个过程里，他们什么都说了。包括但不限于，他们之前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还有他们这次盗猎的动物的数量，以及分赃的具体细节。


    南方着重询问了他们和黑市之间的关联，两兄弟似乎对这事，并不是特别的了解。


    据说，“黑市”是蔡某带他们前去的，事先他们并不知道黑市的存在。


    这个答案，在南方等人的预料当中。蔡某这个人，和当地的地痞流氓应该是有勾结的。两个“小傻子”，不可能知道那么多黑暗的隐秘。


    而蔡某萌生盗猎动物的这个念头，估计也是被镇上的其他人给带坏了，不然一个乡下人，是不清楚这些野生动物的价值的。


    更想象不到，有人愿意出“一个亿”来买一只孔雀，在他们眼里，那更是天方夜谭。


    南方特意将程明送到了派出所门口，上出租车之前，程明拉着他，说了几句话。


    “等你们审讯完毕后，我想带二狗子还有三宝回一趟流星村。到时候，尽量低调一些，动静不要太大。”程明提出了一个听上去有些“诡异”的请求。


    南方并没有多问，他知道程明想做什么，而且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行啊，就算是你给我提供线索，得来的报酬好了。我会派几个警员穿便服，开车送他们回家一趟的，怎么说，也得让他们和自己的家人好好道别。”南方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涩。


    他可是个硬汉子，但内心底也是藏着一份柔软的。


    他知道，程明特意跟他去黑市跑这一遭，说到底，就是想给他们兄弟俩人，争取这个机会。


    和自己的家人，好好道别。


    不留遗憾。


    ……


    归家的路上，伴随着落日的余辉，程明思绪万千。他最初开始做直播，仅仅只是为了赚钱还债。


    但慢慢地，他却逐渐开始发现，他们流星村潜藏着诸多根深蒂固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些问题在他陆续的直播过程中，被揭露了出来。


    他逐步下手去做干涉，虽然能对这些问题逐一做出改善，但这种改变更多的是聊胜于无的事情。


    他作为一名平平无奇的网络主播，能对现实世界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微弱了。


    但他的存在也不是毫无价值。


    他通过直播给网友们带去快乐的同时，也在努力地借助自己的网络影响力，借助自己作为几十万粉丝主播的身份，去把那些社会的黑暗面进行曝光，去让更多的人关注到“它们”。


    那些挣扎在边缘地带的人们，那些留守老人，那些被人藏压着的事实，这些东西一旦揭露出来，总会有人看到它，会有更多的人看到它。


    那么，影响力更大的媒体记者们，总会有一天将它进行报道。


    就像当初留守老人的事情，被央视新闻采访报道，还轰轰烈烈地上了一回电视。


    这就是他获得的一次成功！


    作为一名主播，他不仅仅要给人们带去快乐，更要肩负起一定的社会责任感。如果能借助自己的能力去“伸张正义”，那么，他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比赚钱本身，更令他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