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盛和马上握起母亲的手。


    他感受不到任何动静。


    老人看起来，与此前没有任何变化。


    周宏坤帮助千盛和找到王月英的脚踝穴位，让他静静等待。


    千盛和，一个轻易不掉泪的男人，此刻却呜咽了。


    激动万分！


    紧紧抓住妻子何利萍的手，似乎要再一次求证。


    “大家不要激动，接下来，更为关键，也更为艰险。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江寒出声了。


    此时江寒的话，在千盛和耳中，如同圣旨。


    千盛和用纸巾擦了一下鼻涕：“江医生，您只管说，我们都听您的。”


    “脉结代，气血衰微，不任寒邪，脉不能续行。炙甘草汤主之。”江寒说道。


    周宏坤坐到江寒面前：“炙甘草汤，又名复脉汤！极为对症！”


    来自沪上的专家程从时赞道：“处方极准！刚才用生脉注射，现在用复脉汤，妙！”


    “甘草四两（炙）、生姜三两（切）、人参二两，生地黄一斤，桂枝三两（去皮），阿胶二两，麦门冬半升（去心），麻仁半斤，大枣三十枚。”


    江寒边说边写。


    “九味药，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渣。”


    复脉汤也就罢了，居然用酒？


    京城来的余长海不禁疑惑了，现在敢用酒吗？


    周宏坤给余长海解释了，张仲景就是用酒的，用酒可以充分激发各味药的药性。


    之所以很多人不用酒，主要是担心用酒后出了事没法交代。


    因为基本上所有的疾病都要求患者忌烟忌酒。


    万一加酒煮药，患者病情加重，人家来闹，医生找谁说理去。


    因此，长时间以来，各个中医院都不再用酒煮药了。


    至于古法当中的用酒冲服，更是不敢采用。


    其实，用酒煮药只是为了激发药性，煮药时，不盖盖子。


    水开半小时之后，就没有一点酒味儿了，酒精早就挥发完了。


    就从这一点来看，江寒的方剂水平相当高。


    周宏坤在江寒的处方上签了字，递给护士。


    江寒说道：“我建议，把砂锅拿到这里来。”


    周宏坤同意。


    江寒亲自检查了一下，该去皮的去皮了，该去心的去心了，这才放心。


    看了一下时间，江寒又开始施针。


    “从脉象看，老人现在元气有所恢复，但问题是：阳不入阴。怎么办呢？”江寒自言自语。


    余长海脱口而出：“三阴引阳！”


    江寒意外地看了一下余长海：“没想到，你说对了。”


    周宏坤、程从时差点绝倒。


    余长海也有些啼笑皆非。


    被一个实习生表扬，这感觉，很复杂，难以名状。


    “一，从厥阴引阳！”


    江寒快速出针，刺入太冲、内关、大陵、劳宫。


    留针大概五分钟。


    “二，从少阴引阳！”


    拔针，炙烤，刺入通里、神门、涌泉。


    留针五分钟。


    “三，从太阴引阳！”


    拔针，炙烤，刺入鱼际、太白、公孙诸穴。


    五分钟后，江寒说道：“三阴同引！”


    一根毫针，刺入三阴交！


    江寒的面部，汗珠涌出。


    施针，居然出汗了！


    千江月掏出手帕，仔细地给江寒擦脸。


    好像江寒是一名患者一样。


    余长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江寒：“烧山火？！”


    烧山火？


    周宏坤不由大惊。


    “烧山火、透心凉”是两种消失已久的施针方法。


    准确地说，就是抱元守一，意到气到，施针之时，一股或温热或清凉贯穿整个经络。


    江寒进行过一次“身体强化”，这种强化包括力量的强化和内息的强化。


    刚才，江寒是第一次用意识调动内息，聚于针尖。


    王月英老人的元气正在集聚，只可补，不可泄，只能用“烧山火”的手法。


    “我也是第一次用，还不太熟练。”江寒答道。


    我的天啊，人家是第一次！


    这就是天才吗？


    余长海擅长阴阳九针，在国内算是顶尖高手了。


    即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烧山火”、“透心凉”是什么感觉。


    今天，他居然在这个年轻人手中见识到了。


    本以为他是经过了千百次的训练呢。


    没想到他只是第一次运用。


    京城第一针？


    余长海都觉得脸红。


    药煎好了，江寒将药汁倒出，称量了一下。


    千江月想拿过来亲自喂。


    “还是让护士来吧。”江寒又摸了一下脉道：“鼻饲！”


    鼻饲，就是将导管经鼻腔插入胃内，从管内输注药物。


    老人还未醒来，不能由口进入，只能采取这种方法。


    生脉注射毕竟有些霸气。


    现在，老人已经有了胃气，可以采取相对缓和的方法。


    用鼻饲的办法，喝下复脉汤。


    这样，老人的元气就可以恢复得更稳。


    江寒需要把握的就是节奏。


    隔多长时间施针，取什么穴位，多少时间喂药，喂多少，都必须精确到秒、明确到克。


    几个专家又摸起了脉，人人面有喜色。


    老人还是没动静，但脉象已经表明，老人醒来是迟早的事。


    大家放松下来，开始与江寒讨论起了刚才的诊治过程。


    江寒又开了一个方子：桂枝汤。


    护士马上去准备。


    江寒这才放松下来，笑着问千江月：“江月，你对中药怎么看？”


    千江月对江寒早就佩服得一塌糊涂。


    就算她过去对中医有偏见，现在也基本消失殆尽了。


    “中药好啊，中药，没有副作用。”千江月说出了真心话。


    “其实，你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凡是药，都有副作用，不仅仅是西药。中药也是这样。”


    江寒的否定，激发了千江月的求知欲。


    “老人的病，正是这种原因造成的。中药如果配伍不当，剂量不当，一定会产生副作用。”


    “比如，砒霜有剧毒，附子有微毒。凡是中药，多多少少都带点毒性。如果是配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就算配在一起没有毒性了，但是一次喝多了，时间长了，也会产生副作用。”


    “这就如同喝酒，一个人能喝半斤，他喝三两，还有利于健康。但一次性让他喝一斤，恐怕有生命危险。”


    “老人的病，就是长时间喝中药不当造成的，自己不知道控制剂量。往往多余的汤药，舍不得倒掉，捏着鼻子也要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