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从里面打开，高层们鱼贯而出，边走边交谈，厉柏寒走在最后面，正和法务部部长说话。


    几分钟后，法务部长离开，厉柏寒回办公室，经过秘书台，沈青元小心翼翼叫住他，“厉总，宋秘来了。”


    比起其他的称呼，沈青元还是觉得叫宋薇薇宋秘亲切一点，因此一直没有改称呼。


    厉柏寒眸光一亮，“来多久了，怎么没来通知我？”


    “宋秘不想打扰您开会，她在办公室等您。”沈青元说。


    厉柏寒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到了门边，他脚步放缓，推门的动作也下意识放轻，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办公室里很安静，纯黑的沙发透着冰冷的质感，在一室冷感的氛围中，靠在沙发上微微歪头睡得香甜的女人成了最温暖最明亮的色彩。


    厉柏寒看见她就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他走进去，反手带上门，缓缓走到沙发旁边。


    她的头发长长了些，一半披散在手臂上，还有一半遮挡了小半张脸。


    厉柏寒在她身前半蹲下来，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她睡得沉，呼吸浅浅的，他抬起手，轻轻将脸上的头发抚向耳后。


    他动作很轻柔，却还是惊动了沉睡中的人，宋薇薇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她坐起来，捂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你开完会了？”


    厉柏寒仰头望着她，刚醒睡的人软软的，声音还残留着一抹娇憨，他轻轻“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就看到她左手上缠着的纱布。


    他心下一紧，小心翼翼地抓住她左手手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伤的？”


    宋薇薇看着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想起慕云晞来，她试图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挣了挣，却没挣动。


    “不小心被切割机划了一下。”她老实回答。


    厉柏寒起身坐在她身侧，看着纱布上浸出的血迹，他眉头紧皱，“你太不小心了，医生怎么说？”


    “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宋薇薇抽回手，搁在沙发上，眼睛转着，打量着办公室，“对了，云晞姐来江城了，晚上要给她接风洗尘，我们一起去吧。”


    厉柏寒：“慕云晞？”


    “嗯，她来这边出差，我瞧着她面色憔悴，最近应该很辛苦。”宋薇薇说。


    厉柏寒不知道慕云晞最近如何，倒是霍庭霜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不过那几天晨晨住院准备手术，他没心情管旁的事，霍庭霜也没说什么。


    只是宋薇薇特意提起，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嗯？”


    宋薇薇抬眸看着他，“霍家老太太不让她见霍御，她想夺回霍御的抚养权，最近正因为这事焦头烂额。”


    “庭霜不会把霍御的抚养权给她。”厉柏寒了解霍庭霜，更了解豪门世家。


    别说现在，就是以前慕家没败落，慕云晞想要争夺霍御的抚养权都难上加难。


    宋薇薇手指轻轻划着真皮沙发，皮质很柔软，有着荔枝纹路的颗粒感，手感极好，应该出自意大利的手工家具品牌。


    她旁敲侧击，“假如……我是说假如她有办法，但是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帮还是不帮？”


    厉柏寒蹙眉，“他们之间的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少掺和。”


    宋薇薇垂下眼睑，心想原则上来说确实没关系，可架不住某些人脑子有坑，“如果你真能帮上忙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薇薇。”厉柏寒无奈道。


    宋薇薇咬了咬唇，“我记得你和霍先生还有云晞姐是校友，你们交情应该还不错，她真的需要你帮忙，你要袖手旁观么？”


    厉柏寒看着她，目光有些锐利，“薇薇，你不对劲，是慕云晞和你说了什么吗？”


    宋薇薇没想到他洞察力这么敏锐，她继续抠着沙发，“没有，我定了餐厅，晚上我们一起过去吧。”


    厉柏寒眼神狐疑，但看她一副不愿意再聊的表情，他也没再追问，反正晚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宋薇薇定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酒店内部装修华丽奢侈，金碧辉煌宛如宫殿，他们先到包厢。


    刚坐下点了菜，侍应生就引着慕云晞进来了，宋薇薇起身相迎。


    慕云晞小碎步走进来，她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让脸上那道疤都柔和了不少，但宋薇薇的目光还是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瞬。


    其实她想不明白，以现在的医美，要修复这道疤并不难，可慕云晞已经出狱大半年了，竟丝毫没有动过要去修复这道疤的念头。


    “我来晚了吧，薇薇，柏寒，实在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慕云晞在宋薇薇旁边落座。


    厉柏寒开口，“没事，我们也刚到。”


    慕云晞莞尔，“那就好，现在你俩都是大忙人，医院公司几头跑，我在北城听说晨晨的手术很成功，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这话她早上就问了宋薇薇，这会儿也是客气的再提一句。


    厉柏寒说：“快了。”


    包厢里一时有些冷场，慕云晞捧了水杯喝了口水，心里有些忐忑，好在侍应生很快进来上菜。


    说是接风洗尘，满满一桌菜也够有排面，等侍应生上完菜出去，宋薇薇招呼慕云晞动筷。


    吃了几口，宋薇薇借口去卫生间，起身离开包厢。


    包厢里，慕云晞放下筷子，抬眸注视着厉柏寒，语气中有些怀念，“好多年没有和你坐在一起吃顿饭了，我记得上次还是八九年前吧，你突然说要回国，我和霍庭霜给你饯行。”


    饯行那晚，她喝了很多酒，霍庭霜也喝了很多，他们送走厉柏寒后，霍庭霜送她回去，他们在公寓里发生了关系。


    酒后乱性的开始，难怪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厉柏寒端起酒杯，淡淡抿了口酒，红酒醇厚，度数不高，口感很不错，他没说话，等着慕云晞继续说。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被家族摆布，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和你爷爷指定的女孩结婚，那时我就知道生在豪门有多身不由己。”


    厉柏寒淡淡开口，“我娶她没有觉得身不由己，是我心甘情愿。”


    慕云晞一怔，随即道：“抱歉，我不该以己度人，你就当我在说我自己吧。”


    厉柏寒手指轻轻敲着单椅扶手，目光时不时看向包厢门，宋薇薇特意避开，慕云晞又重提往事，她俩想做什么？


    见他沉默不语，慕云晞又道：“如果时间能倒回到八九年前就好了，柏寒，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终于进入正题了。


    厉柏寒说：“你说。”


    慕云晞抿了抿唇，她再抬头看向厉柏寒时，显然已经下定决心，“我想请你娶我。”


    “什么？”厉柏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刚才宋薇薇借口出去，他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慕云晞来找他，无非是想让他帮她劝庭霜把霍御的抚养权给她。


    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让他娶她？


    慕云晞见他脸色大变，她双手紧握成拳，“我不是说真的娶，就是假结婚，我们去民政局扯个证，等霍庭霜把小御的抚养权给我了，我立即和你离婚。”


    厉柏寒低斥：“荒唐，这主意谁想出来的？”


    男人常年位居高位，浑身气场逼人，尤其动怒的时候更是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慕云晞攥紧拳头，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惧意来，“是他，他说我想拿回小御的抚养权，除非你娶我。”


    厉柏寒怒极反笑，“你俩的问题不想着好好解决，拖我下水有意思？霍庭霜他脑子不要可以拿去涮火锅。”


    “柏寒，你先别动怒，”慕云晞安抚着，“你知道霍庭霜有多难搞，他这么说就是笃定你不会娶我。”


    “对，我为什么要娶你？”厉柏寒快气死了。


    慕云晞一时之间竟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对上男人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她咬牙道：“我没让你真的娶我，我们假结婚。”


    “假结婚也不可能，慕云晞，你是不是脑子也不好使，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哄哄他，我看他脑子也不好，你随便糊弄一下说不定他就答应给你小御的抚养权了。”厉柏寒毒舌道。


    慕云晞：“……”


    厉柏寒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肴胃口全无，他搁下酒杯起身，“慕云晞，当年在国外，你脑子挺聪明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庭霜为什么为难你，你要想不通，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到小御的抚养权。”


    说完，他大步离开。


    慕云晞咬紧下唇，僵坐在椅子里。


    门外，宋薇薇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望过来，对上男人怒气腾腾的眼睛。


    哦豁，这是谈崩了？


    她垂下手臂，刚站直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推到墙上，哪怕距离近，她后背撞到墙上还是传来一股钝痛。


    她拧紧眉，“你干……”


    话未说完，她眼前覆过来一片阴影，紧接着感觉鼻翼间传来灼热的呼吸，下一秒，她唇上覆了两片温热的东西，柔软又有韧性。


    宋薇薇大脑嗡地一下炸开了锅。


    这个吻并不温柔缠绵，他的唇一开始只是紧紧贴着她的，压下来的力道有些重，她唇瓣都撞麻了。


    过了片刻，他强行撬开她的双唇，舌尖抵开她的牙关，牙齿毫不怜惜地咬着唇瓣，几乎在她感到疼痛的瞬间，嘴里被一股血腥气充满。


    宋薇薇吃疼，但唇齿间的纠缠却越来越激烈，任她怎么推都推不开压在她身上的强壮身躯。


    自始至终，厉柏寒都睁着眼，眼神清明含怒，隐隐还带着受伤。


    直到耳边传来高跟鞋敲打在地砖上的声音，宋薇薇本来就羞恼的情绪多了惊慌，她用力抵着厉柏寒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有人、来、来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全是怕被发现的惊慌与忐忑。


    高跟鞋声音就在转角，离他们越来越近，宋薇薇的神经绷到极致，就在她紧张得快背过气去，身后忽然一空，紧接着眼前一黑，她被厉柏寒推进了一间无人的包厢里。


    她的后背抵着墙，她微微喘着气，“厉柏寒，你发什么疯？”


    厉柏寒的身体紧贴着她的，烫得跟火山喷发后的岩浆一样，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我发什么疯？薇薇，你真是没有心。”


    宋薇薇呼吸一滞，她刚才在外面，包厢隔音效果很强，再加上她没有刻意去偷听他们说话，她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但看他这副怒气冲冲指责她没有心，大概也能猜出来慕云晞应该和他说了，她缓了缓呼吸，说：“云晞姐帮过我。”


    “所以你要把我卖给她？”厉柏寒这句控诉里满是浓浓的委屈。


    宋薇薇低下头，“她说过只是假结婚，等霍先生把霍御的抚养权交给她，她就会马上和你离婚。”


    “所以你也不介意我的婚姻史上再添这莫须有的一笔？”厉柏寒双眸死死盯着她，但凡她敢点头，他就……


    “你和谁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厉柏寒胸口处沸腾的怒意突然静止了一下，紧接着是更滔天的怒火，“你说什么？”


    宋薇薇咬紧下唇，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暴涨的怒火，仿佛她敢多说一个触怒他的字，下一秒他就会将她掐死。


    她到底还是怂了，咬唇不吭声。


    厉柏寒从她的沉默里读出了无言的反抗，他慢慢放开她，后退了两步，眼睛还死死盯着她，“我以为你的心是肉长的，是我低估你了。”


    说完，他拉开门走出去，“砰”一声摔上门。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宋薇薇膝盖一软，顺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受伤的手掌火辣辣的疼着。


    不知道是不是十指连心的缘故，她心脏也隐隐作痛。


    她为什么要去试探他呢？


    过了许久，她才撑着墙站起来，打开门出去，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慕云晞，她显然是在这里等她。


    她抿紧唇，若是有哪一瞬间她不想看到慕云晞，那么此刻无疑是她最不想看到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