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柏寒接到冯局的电话，他并不意外，当年厉柏明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北城，今朝回来，怎么可能不复仇？


    挂了电话，他在阳台上站了许久，直到双腿被撞了一下，然后又被抱住，他转身低头看去。


    宋晨晨抱着他的腿，正仰头望着他。


    小家伙早熟，原本很少做这种孩子气撒娇的举动，偶尔做一次，就能萌进人心里去。


    “蜀黍，你在生气吗？”宋晨晨眼睛扑闪扑闪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像盛了满天的星辰。


    厉柏寒俯身将他抱起来，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小家伙身上香香的奶味便窜入鼻端。


    很奶很好闻，他不由得深吸口气。


    “叔叔不生气，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厉柏寒抱着他走进客厅，满身的寒意顿时散去。


    宋晨晨眨巴着眼睛，眼神很亮很耀眼，“嗯，炒鸡开心，蜀黍，你知道吗，霍御转学到我们幼儿园了，只是他好冷淡啊，都不和我一起玩。”


    “霍御？”厉柏寒挑了下眉。


    前几天霍庭霜忽然联系他，他这段时间一直守在医院，什么应酬都推了，霍庭霜找他必定有事，所以他去了。


    霍庭霜当时就找他打听幼儿园的事，他就说了晨晨幼儿园还不错，这才知道霍御在幼儿园就是小霸王。


    前些天小霸王把班里一个同学打了，据说那同学骂他没妈妈，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小霸王后来死活不去幼儿园。


    霍老太太听说孙儿在幼儿园被同学欺负孤立，当下心疼得不得了，去幼儿园大闹了一场。


    这下就不得不转园了。


    “对，蜀黍你不知道吗？霍御小朋友可孤僻了，我找他玩，他还不理我，明明上次我们去游乐园玩得很开心的。”宋晨晨瘪了瘪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似乎不明白之前的好朋友，怎么突然就冷落他了。


    厉柏寒看他皱眉就很不舍，一番安慰后，小家伙终于没那么在意了，“蜀黍，霍御小朋友真的没有妈妈吗？”


    厉柏寒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知道这孩子是在同病相怜，他嘴唇动了动，很想告诉他，他就是他爹，他没有被抛弃，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有妈妈，只是他妈妈不能时常陪着他。”


    宋晨晨落寞地看着厉柏寒，“蜀黍，你会经常陪着我吗，会去给我开家长会吗？有小朋友欺负我，你会帮我打他吗？”


    厉柏寒揉了揉他的脑袋，被他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心头隐隐作痛，“会，但是前提是我们晨晨不能欺负别人，知道吗？”


    “我才不欺负他们，蜀黍，我想给霍御烤饼干和蛋糕，听说吃了甜食心情会好很多。”宋晨晨兴奋道。


    厉柏寒看了一眼时间，说：“好，我帮你。”


    宋薇薇从房间里出来，就听见一大一小在厨房里说话，仔细一听，是宋晨晨在嘲笑厉柏寒。


    “蜀黍，你捏的小兔子好丑，一边耳朵大一边耳朵小。”


    厉柏寒确实不擅长这些，他把做好的小兔子放在烤盘里，与那几只呆萌的小兔子比起来，他捏的这只看起来就营养不良。


    宋薇薇走进厨房，看见两人系着围裙，带着厨师帽，她忍不住噗嗤一乐，“你们在做什么？”


    “妈咪，我们在烤饼干，这是蜀黍捏的小兔子，好不好看？”宋晨晨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小兔子，神情骄傲，“我教蜀黍捏的。”


    宋薇薇自然是十分捧场，“晨晨教得太好了，叔叔学会了吗？”


    厉柏寒看着她眼中戏谑的笑意，忍不住手痒，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在她脸上蹭了一团白白的面粉，“胆子肥了，都敢揶揄我了？”


    宋薇薇闷笑着往旁边躲，“诶，你手上有面粉，蹭我一脸。”


    她抬手一摸，摸了满手面粉，她气得牙痒，瞪着男人得意的表情，她恶从胆边伸，抓了一把面粉就往男人脸上糊去。


    厉柏寒眼疾手快，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又碍于她身上的伤，不敢用力，以免伤口扯开。


    宋薇薇瞅着了一个空，手在男人脸上摸了一把，触手肌肤紧实有弹性，她指尖顿时窜过一阵麻意。


    她心脏倏地漏跳了一拍，再看他脸上沾着的面粉，以及逐渐危险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男人微眯起眼睛，让她心中升起一抹慌乱，她转身就要逃，却已经来不及了。


    厉柏寒出手如电，将她抱起来，然后放在了流理台上，宋薇薇身体腾空，直到被男人锁在他的身体与流理台之间，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无处可逃。


    结果看到他脸上的面粉，她忍不住又笑了。


    反正都抹了一次，她也不怕抹第二次，抬起手就在他另一边脸上抹了一下，这下就对称了。


    “哈哈哈……”宋薇薇笑得不行，“厉总，你这样真好看。”


    厉柏寒危险地眯缝起眼睛，她笑起来很甜，此时声音像银铃般，清脆又甜美，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抹渴望。


    他盯着她红滟滟的唇。


    想起不久前，它们曾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无，如今又恢复了健康红润，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宋薇薇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被男人眼中触目惊心的渴望震慑住，她喉咙有些发干。


    “你……”


    厉柏寒却没给她挣扎拒绝的机会，忽然凑过去，张嘴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宋薇薇：“……”


    她整个人都僵住，浑身的血液从头冲到脑门，又在脸上炸开，不仅脸颊红透了，就连嘴唇都火辣辣的。


    她心跳扑通扑通的，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只好紧紧闭上嘴，无措地看着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厉柏寒眼神漆黑幽暗，里面涌动着想要吃掉她的渴望，他缓缓低下头去，准备一亲芳泽时，旁边传来宋晨晨的惊呼。


    他动作一顿，扭头望去，就见小家伙一双手捂住眼睛，指缝张得大大的，正从指缝间偷看。


    见他看过来，小家伙还催促着，“我什么也看不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厉柏寒：“……”


    就算他再渴望，当着孩子的面也继续不下去，他又不是禽兽，他站直身体，把宋薇薇从流理台上抱下来，若无其事道：“我去设定烤箱温度。”


    宋晨晨特别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能现场嗑他喜欢的cp，看不到甜甜的接吻，真遗憾！


    宋薇薇看他失望的小眼神，她抬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留下一团白白的面粉，转身离开了厨房。


    *


    翌日，宋晨晨带着他亲手烤的饼干去了幼儿园，一进班里，就看见坐在最后一排一身黑色制服的小大佬。


    小大佬满脸冷漠，坐在那里偏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蹙得很紧。


    宋晨晨走进班里，就有小朋友迎上来，“宋晨晨，你今天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我都闻到香味了，能分给我吃一点吗？”


    宋晨晨看了一眼不搭理任何人的小大佬，把饼干从背包里拿出来，分给那个小朋友一块。


    有吃的，小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宋晨晨一人散了一块，一盒饼干眨眼睛都没有了，好在他之前专门给霍御准备了一盒。


    他挨挨蹭蹭走到霍御身边，把那盒饼干递过去，“霍御，这是我亲手做的小饼干，还捏了小兔子造型，你尝尝。”


    霍御瞥了他一眼，仍是那副高冷矜贵的模样。


    宋晨晨见他没有伸手来拿，他有些失望，不过他不会气馁，直接坐在了霍御旁边，从盒子里掏出一块饼干拆开，自己咬了一口。


    霍御又瞥了他一眼。


    说好送给他的饼干，他怎么自己吃得津津有味？而且这饼干好浓的奶香，他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见霍御没搭理宋晨晨，坐在前面的小孩扭过身来，他已经吃完了一块饼干，又问宋晨晨要。


    宋晨晨不肯给，说这是给霍御准备的，那小孩看了一眼霍御，不敢惹他，只好小小声说：“宋晨晨，你别和霍御玩，我妈说像他这样没妈的孩子，性格古怪，说不定还会打人。”


    宋晨晨皱眉，“我不许你这么说我朋友，他人特别好。”


    “他哪里好了，都不理人，还冷冰冰的，看我的眼神也特别恐怖，就好像要吃人一样，宋晨晨，你听我的，别和他玩。”


    那孩子话音未落，小凳子就被踢了一脚，小孩子不设防，直接跌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摔到了还是吓到了，那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这边动静太大，老师立即过来，一片混乱后，霍御被老师带走，小霸王挺直脊背，一脸无所畏惧。


    然后一直到中午吃饭，小霸王都没有回到班里。


    宋晨晨很担心他，偷偷找过去，看见小霸王在办公室里罚站，他背挺得很直，就像不管有多少不公平对待，都无法压弯他的脊梁。


    宋晨晨毕竟年纪小，看到老师还是有点畏惧之心，等老师走了，他才偷偷溜进办公室。


    “霍御，你怎么样了，老师罚你了吗？”宋晨晨担忧地看着他。


    他还不明白为什么霍御对他这么冷淡，他们明明之前就一起玩，还留了彼此电话手表的号码。


    可是后来霍御就不接他电话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霍御酷酷的不说话。


    宋晨晨怎么问他，他都没反应，直到他听到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他从包里掏出两块分装好的饼干塞进他手里，然后趁老师还没回来前偷偷溜了。


    霍御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小饼干，包装是透明的，饼干捏成了兔子形状，呆萌得让人舍不得吃掉。


    他把饼干塞回裤兜里，没有要吃的打算。


    他在哪个幼儿园都没有朋友，他们除了嘲笑他就是孤立他，他早就习惯了他们在背后骂他是没妈的孩子。


    宋晨晨的善意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唯一感受到的，但是他却不会轻易接受，因为这些善意最后都会消失。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无论是对妈妈，还是对朋友，只要他不去期待，就不会失望了。


    *


    昏暗的房间里，妙依人蜷缩在角落，身上穿着比比基尼还要暴露的衣服，从她被送到这里来，她就再也没有穿上过完整的衣服。


    她身上盖着单薄的毯子，身上全是不堪入目的痕迹，她苟延残喘地靠在墙上，断掉的肋骨在呼吸间痛得不行。


    骨折的腿还没有好全，一到外面下雨，就像漏风似的疼得不得了。


    可是她已经这样了，每天都要直播接客，但凡叫得不好听，还会被打，以往她有多心高气傲，如今她就有多低入尘埃。


    只要她表现好，只要直播间数据高，她就能休息一两天。


    她甚至不记得今天是何年何月，她被关进这里多久，她只知道每天都生不如死，偏偏他们又不让她死。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恨厉柏寒的无情，她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寻了几次死后，也就麻木了，不再寻死，哪怕上面的人给她安排的人再恶心，她都能媚笑着去迎接。


    因为她不能死！


    但凡有一线能活下去的机会，有一线能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她都要活下来逃出去，然后找厉柏寒报仇。


    铁门处传来嘎吱声，她抬眼望去，看到一个满脸猥琐的男人，她强忍住恶心，缓缓将毯子扯了下去。


    李啸然坐在电脑后，看到电脑里的画面，他眼睛腥红，呼吸因为愤怒而粗重起来，直到音响里传来声音，他突然暴起，失控地将电脑挥落在地上，屏幕一闪，彻底陷入黑屏。


    他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捶着桌子，眼睛里血红一片，他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那是他放在心里的白月光，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如此糟践。


    啊！


    厉柏寒，你太狠了，你怎么敢这么对曾经爱慕过你的女人？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李啸然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刚一接通，他便沉声道：“帮我办一件事，办成后定有少不了你的好处。”


    挂了电话，李啸然走到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几乎融入窗外的夜色。


    厉柏寒，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