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p>
镇口。</p>
罗青穿着一件斗篷，外又戴一斗笠，斗篷帽足够宽大，遮掩住罗青大半张脸，月辉之下，只勉强能见到下颚，且被罗青又刻意画出一道伤痕，用以混肴视听。</p>
罗青背着一鼓囊囊的布袋，没从镇上前往镇口，而是选择绕了一圈，从镇外而来。</p>
过山客一般会在镇上待两三日，夜晚不进镇，而是从自己挟货柜椟里取出了一张毯子，就地铺开，和衣而睡。</p>
别看这毯子不厚，却是以上等紫貂皮毛制成，御寒、保暖、防水性皆极强。</p>
在他们家已传了好几代。</p>
冬日大雪之下裹身，温暖如春。</p>
罗青大马金刀走来，与自己往常行走大不相同。</p>
躺在貂皮毯上仰望天空的过山客听得到动静，坐起身子，东向而望，已然准备妥当随时逃窜。</p>
罗青走进，嘶哑着嗓子道：“过山客，夜半三更时分，买卖还做么？”</p>
过山客舒了一口气，听到罗青言语，半点不犹豫回应道：“做！”</p>
他一个无利不起早的生意人，哪管这人身份是甚么，只要能有利益，都好说。</p>
罗青解下肩上布袋，一边说道：“我没金银，不过有不少说得过去的玩意儿，你看看值多少。”</p>
罗青来此之前去了一趟招魂妪宅院，只不过一日时间，里头的一些诡巧祀器还没被振衣夫那些人拿走。</p>
这就便宜了罗青。</p>
他得偿所愿地统统打包。</p>
振衣夫等人也没料到罗青会去而复返，前一日刚杀了人，第二天就又敢去薅羊毛。</p>
否则非将招魂家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不可。</p>
罗青挨个拿出来，并且一件件介绍着其用途以及效用。</p>
一般人得到一件诡巧祀器，都是慢慢摸索，若是两人做买卖，首要之事，自然是相互介绍各自家底的作用功效。</p>
而罗青则省去那环节。</p>
“这个是天葵血，而且是出自一人，咱都知晓天葵血愈混杂则价值愈低廉，这一小罐天葵血价值绝对敌得过数倍乃是十数倍混杂女子天葵血。”</p>
“这个笤帚乃是招魂笤帚，莫要看它破烂……”</p>
“这个是黄皮子的皮毛，而且是一只修行多年且讨过封的黄皮子皮毛，价值乃寻常黄皮子的数十倍！”</p>
“还有这个。”</p>
罗青掏出一软绵如肌肤的皮卷，正是当初寻找黑狗血时那老头用来喂狗的脏器血肉熬制之法。</p>
过山客望着罗青拿出来的东西，听着其介绍，眼皮一紧一挑。</p>
这神秘兮兮的家伙家底不浅！</p>
前面那几件招魂的东西虽不差，但价值有限，而后面这两件却都是上等好东西。</p>
讨过封的黄皮子修为不低，身上的皮肉价格岂会低了？</p>
还有那个炼狗血的脏器血肉熬制之法，绝对价值连城！</p>
这人身家倒是不菲，回煞镇上能拿出这般东西的人恐怕寥寥无几。</p>
此刻彷佛对面不知来历的家伙倒像是一个售卖的货郎，而他像是一位买客了。</p>
此人从镇外来，难不成是山里头哪里来的人？</p>
祀世大地中，有些颇具实力的高手，不喜受到各地祀神的统辖，而钻进深山，人烟罕至之地独享自由，这样的人不稀奇。</p>
今日镇上的卷徒前来，询东问西，难道凶手其实是此人？</p>
杀了镇上卷徒，掳来其身上的诡巧祀器，再来和他过山客交易，完全说得通。</p>
不过镇上的事，与他又有何关系，他顶多明日再在此地待上一天即会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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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山客听罢罗青介绍完所有家底，自己拿来又一件件探查过去。</p>
孱弱祀力逼出，感应到其上的轻微诡祀，点点头。</p>
他们过山客祀拜货郎尹，能稍稍获得一点祀力，实力不高，不过胜在脚力速度极快，除非碰上厉害的家伙，否则一般人极难拦下他们。</p>
过山客将自己两个货箱都按下打开，大手一挥道：</p>
“阁下，你这东西东西虽多，但真正的好东西也就那几件而已。</p>
你先瞅瞅我这箱椟中的宝贝，看上哪一件了，我一一给你介绍。”</p>
罗青虽有眼术傍身，但不会轻易暴露于人前，装模作样地都看了看，指着外形罕见的倒流香炉塔道：</p>
“此为何物？”</p>
过山客竖起大拇指，“阁下好眼力，一眼便指中了我的招牌。</p>
此物名为下流香炉塔，和下流香配合用上，有利祀修吐纳修行之效，虽不入品阶行列，但在凡品之中也是顶尖了！</p>
我看阁下应通祀力，不知是信奉何神何祀？还是说阁下乃是有胤胎之祀？”</p>
罗青心念一动，“信奉祀神与有胤胎之祀，此二者有甚么说法？”</p>
过山客愣了愣，笑道：“阁下难道是祖上久居深山，因此也从不知外事？”</p>
“两者之间的差别主要在于有无胤祀胎脐，倘若有胤胎，得功法即可修行祀力，可称‘祀’，有祀神之资。</p>
而如我等这般无胤胎之人，则信奉祀神大人，成其卷徒，也可因此而得祀神大人的祀力赋予。”</p>
罗青眼睛闪烁，问道：“胤胎如何获得？”</p>
“若父母有胤胎，则其子女大概率会有胤胎。</p>
而如我等这祖上没半点荣光的升斗小民，出生下来也不是不会货胤胎，只是胤胎概率极低罢了。</p>
而且听说胤胎也有差别，还分个三六九等……”</p>
过山客不愧是常走村串巷的人物，对于许多事都了解得极多，但局限于其本身只是一位粗通些祀力的卷徒，有些他也所知有限。</p>
比如胤胎分个三六九等，再问他如何有个三六九等，他便答不上来了。</p>
罗青微微蹙眉，“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其他法门获得胤胎？”</p>
过山客沉吟片刻，摇摇头，“听说有甚么邪恶祀术，能够提取人身上的胤胎，也不知是真是假。</p>
祀世大地地大物博，说不准有甚么祀术祀法，或者存在诡巧祀器，能够获得胤胎。”</p>
罗青点点头，顺势道：“阁下常走山穿林，想必对此地之外的地方颇为熟稔，不知可否与在下做个交易，告知在下附近有都有甚么地方，路径是甚，如何行走？”</p>
皮肤黝黑的青年过山客摇摇头，“我等过山客也不知各地。”</p>
罗青讥笑一声，澹澹道：“阁下不想告知但请直说，何必说些湖弄人的言语。”</p>
“阁下有所不知，我等过山客信奉货郎尹，脚力不凡，但行走各地全凭冥冥之中货郎尹祀神大人指引，而非是自己所知。</p>
你若是想要去它地，并且脚力跟得上我，可与我一道。</p>
但要我说出个各地所在何处，便是为难我了。”</p>
“竟有此事？”</p>
果然不能以常理论此世。</p>
罗青拱拱手，“误会了阁下，还请海涵。”</p>
过山客摆摆手，“既然如此，阁下可要这下流香炉塔？”</p>
罗青点点头，“除此之外，我还想要一件趁手的兵刃和能遮掩自己气息的诡巧。</p>
行走山林，狩猎为生，这都是必须之物。</p>
不知货箱中可有？”</p>
过山客轻咦一声，“杀伐兵刃有几件，遮掩气息的诡巧也恰好有那么一件。”</p>
（还有一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