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杆自大耳窿手下，刑具匠处得来的烙铁坯子，知物眼中说，朝其三角铁片上泼洒黑狗血或落红血能有奇效。</p>


    落红血那玩意儿少之又少，得多少女子破瓜才可弄来足量，拿不准。</p>


    还是得黑狗血，砍死一条狗放血，其量绝对绰绰有余。</p>


    而罗青又恰好曾在前往药铺时碰到过一条。</p>


    前几日罗青只忙着修习新得来的祀诀，没功夫去寻那狗子的麻烦，眼下练拳多日，练祀诀数日，这才腾出手。</p>


    傍晚时分，罗青从药铺下工，不着急回家，而是沿着一小巷，走了进去。</p>


    小巷逼仄，和镇西罗青家门那条宽敞路巷相差甚多。</p>


    甫入巷子，迎面走来一位句偻驼背如老龟的老者，拄着杖，拖着步，苍白发稀疏，面容阴翳。</p>


    罗青目不斜视，微侧身子，正要与其擦肩而过。老头拦下罗青。</p>


    罗青顿下脚步。</p>


    回煞镇上，老头子见过不少，似乎一个个长相都不太友善，招魂妪那老婆子不用说了，其他偶尔搬着马扎，扎根墙角晒太阳的老头老太，蜷缩着身子，都一副暮气沉沉的死模样。</p>


    民风民貌确实淳朴得紧。</p>


    驼背老头可劲仰起脑袋，声音嘶哑低沉问道：“小兄弟，可曾在路上见一条大黑狗？”</p>


    罗青轻笑一声，倒是凑巧。</p>


    “大爷，那条狗是你的？”</p>


    驼背老头点点头，一张嘴，露出剩下寥寥无几的两颗牙，“你见着了？”</p>


    罗青顺手搀扶老头，面不红心不跳地道：“刚刚碰上了，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p>


    </p>


    我和你一起找罢。”</p>


    驼背老头踟蹰前行，“小兄弟，胡同里没见过你啊，看着脸生。”</p>


    “我不是这巷的人，只是碰巧路过。”</p>


    驼背老头没再答话，不着痕迹地抽回胳膊，戒备心颇强。</p>


    小镇百姓之间，如同罗青一条巷的蒋婶和宁婶，常在门前唠嗑扯闲话，相互算是知根知底，且看上去关系融洽。</p>


    可背地里两人之间，互相嚼对方舌根子可不少。</p>


    若说小镇没好人，倒也不见得，只是少见，相互提防颇深。</p>


    罗青不以为意，依旧去扶老头，接连两次，老头子似拗不过，终于放弃。</p>


    堂堂一个一二十的大小伙，还能搞不定走路直磕碜的老头子，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p>


    驼背老头无奈道：“小兄弟，一条狗而已，老头子我自己便可寻到，就不劳烦你了。”</p>


    罗青笑了笑，“不麻烦，不麻烦。”</p>


    “老丈，整个镇子，我似都没看到几条黑犬，这是为何？”</p>


    驼背老头子不情不愿道：“黑狗血辟邪，常有人拿着镇上黑犬去卖血。”</p>


    罗青点点头。</p>


    两人走过一条巷子，找到了正和另外几条狗子激战的黑狗。</p>


    那黑狗威风凛凛，以一敌五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压着一头，攻击性极强。</p>


    驼背老头罕见地咧嘴一笑，叫了声，“黑熊，回来！”</p>


    听到主人呼唤，黑熊不再富有敌意地冲杀，汪汪汪叫了两声，震退几狗，摇着尾巴往老头身上蹭。</p>


    只一会，起名黑熊的狗子瞧见罗青，当即如临大敌，后退两步，呲牙咧嘴，凶横莫名。</p>


    罗青幼呵一声，心想着招你惹你了，上次见面就对着我，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叫，此次甚至更甚。</p>


    难不成看出来不怀好意，想放它血？</p>


    兴许是罗青与驼背老头一道寻狗，引得老头善意，驼背老头轻声训斥那黑狗一声，抬头对罗青道：“多谢小兄弟了，既然狗找到了，就不打扰小兄弟了。”</p>


    罗青拱拱手，揉了揉肚皮，笑道：“老丈，既然我帮你找回了狗子，如今天色渐暗，你是否当管下我一顿饭食？”</p>


    驼背老头气极反笑，手中拐杖一愤然戳地，“原来是个蹭吃蹭喝的懒汉！</p>


    白瞎了穿得体面！”</p>


    罗青在布庄请裁缝做出的新衣已穿在了身上，不再是贫家子弟那粗布麻衣。</p>


    驼背老头自是不允，可罗青何等人物，就是不离去，缓缓跟在老头身后，往其家中赶。</p>


    晦气。</p>


    驼背老头走到家门前，见罗青跟来，骂了一声，强压住火气道：</p>


    “小兄弟果然是要讨些吃食？”</p>


    “自然。”</p>


    驼背老头黑着脸，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上没拎拐棍，而是一手端着一碗。</p>


    随手递给了罗青那小碗，另一稍大些的碗则是放在黑熊面前。</p>


    罗青看了看黑熊碗中一块块熟内脏，微粗眉头，双目重童，鉴定一番黑熊狗子狼吞虎咽下的肉食，抬眼看那老头，罗青眸子闪烁，阴翳一笑。</p>


    再瞅瞅自己碗中萝卜白菜，罗青撇撇嘴道：“老丈，你也太抠了些。”</p>


    老头冷哼一声，黑着脸转身再回厨房。</p>


    罗青趁着机会，走进黑狗。</p>


    黑犬呲牙，不过似察觉到罗青身上杀气，不敢有所动作。</p>


    罗青自怀中掏出一纸包，掀开，露出其中的押不芦粉末。</p>


    嘿嘿一笑。</p>


    罗青当着黑犬面，夺过来其饭盆，便将一大包粉末撒在其中。</p>


    汪、汪、汪！</p>


    小院回音，传出黑犬吼叫声，老头匆匆走来，手里头端着一碗与罗青一样的饭菜。</p>


    不等老头言语，罗青连忙将饭盆放在黑犬身前，侧身半遮。</p>


    “哼，真是活得连畜生都不如，居然和一条狗抢食！”</p>


    罗青轻笑一声，不以为意，见没出息的黑犬自顾自扒拉着内脏肉，终于图穷匕见道：</p>


    “老丈，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其实我此来是为了你这条黑犬。</p>


    不知可否割爱，售卖与我？</p>


    价格好商量。”</p>


    老头面容冰冷，那垂朽中迸出一股声势颇雄壮气势，中气十足道：“滚！”</p>


    罗青静默不语，直至半响后，那头吃罢肉食的黑犬砰通倒地。</p>


    押不芦下的量可不少，虽说押不芦乃致迷妖，但大量之下，指不定其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p>


    罗青走到黑犬之前，没安啥好心道：“老丈，你快来看看，这条狗忽然倒地了！”</p>


    不必罗青多言，老家伙已急忙凑过去，试探了一番鼻息，见黑狗气若游丝，一瞥饭食，回过头，如豺狼一般盯着罗青，“你，是你！”</p>


    罗青森森一笑，不置可否。</p>


    “老头儿，莫以为那狗儿吃得玩意儿，我看不出好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