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丫环,建社团当大佬》 第1章 陪嫁 君不见,红烛高照映华堂, 金樽满酌贺鸳鸯。 君不见,鸾凤和鸣春宵短, 流苏帐暖夜未央。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玉卺空对窗。 天作之合本难遇,千金散尽又何妨? 烹龙炮凤宴宾客,且将笙歌醉一场。 桃花面,芙蓉妆,舞霓裳,曲未央。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详。 琼浆玉液不足贵,但愿连理共天长。 古来佳偶皆寂寞,唯有誓言守四方。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福薄?径取合欢双杯酌。 金步摇,玉搔头,洞房烛影摇红绡。 此夜良辰千金价,明朝画眉笑倚楼。 洞房花烛夜,古朴的几进院落里摆满了宴席。主人家全然不顾世俗的那些繁文缛节,只要是能摆下桌子的地方,必定会摆上一桌喜酒,以供宾客畅饮。喧闹声此起彼伏,就连主人家的卧房都被这嘈杂声填满了,而洞房之内,本该坐在床头的新娘子却一身素衣打扮,站在一旁。 坐在床头、盖着头红的,是她的陪嫁丫环。在当时的习俗里,陪嫁丫环算是嫁妆的一部分。那时,贴身丫环地位极低,几乎没什么人权可言,就如同一件货物,或者说是主人家豢养的宠物一般。主人让睡哪儿,就得睡哪儿;让吃什么,就得吃什么。主人睡着时,丫环得在一旁守着;主人醒了,丫环更是要时刻在侧侍奉,不敢有丝毫懈怠。 寒冬夜里,她们需先钻进被窝暖床,若主人手脚冰凉,便得跪着用身体为其暖脚,整夜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主人。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一脚踹脸,即便鼻血直流也得忍,绝不能弄脏床褥。若惹恼了主子,挨鞭子也是常事,只要不被打死,都在“合理”范围内。若男主人寂寞,她们也只能顺从侍奉,毫无尊严可言——与猫狗无异。 “所以,灵巧儿,我今日身子着实有些不舒服。已经让赵嬷嬷跟夫家的老妈子打过招呼了。今晚,就只能劳烦你替我去侍奉夫君了。” 卫吟霜眨着那双小眼睛,看着眼前的灵巧儿说道。 灵巧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吟霜,忽然,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猛地伸手抓向了卫吟霜胸前。 卫吟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顿时满脸通红,呵斥道:“大胆啊,灵巧儿!”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紧接着用力一拉,把卫吟霜拽进了怀里。 卫吟霜瞬间两眼发直,大脑一片空白。她懵了,完全不明白这灵巧儿在干什么,怎么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 微风轻轻拂过,吹开了窗户,那窗户框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墙体,发出轻微的声响。屋内没有点蜡烛,月光也并不明亮,只是稀稀疏疏地洒进来一些。让卫吟霜无比紧张的是,此刻才是傍晚时分,要是有人从廊外经过,只要仔细瞧一瞧,便能将屋内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起初,卫吟霜还以为这灵巧儿是心里不情愿,却又没办法抗拒,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向熟悉的小姐表达自己的慌张情绪。可眼下这情形,也太离谱了,灵巧儿的舌都在她口中搅动起了风云,双手更是一刻都没闲着。虽说卫吟霜没和男人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可出嫁之前,家中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妈子们,都大致给她讲过新婚之夜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此刻的卫吟霜,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恼怒,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给冒犯了。而且,对方的动作不仅熟练,还透着一股猥琐劲儿。可她心里又清楚得很,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可是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丫环灵巧儿啊,两人年纪相仿,自己都没跟男人有过什么,她按理说更不会懂这些。 然而,从灵巧儿那娴熟的手法中,即便卫吟霜未曾经历过这些,也能感觉到她对此似乎颇为熟悉。最让卫吟霜震惊的是,灵巧儿的手竟然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面。 卫吟霜拼命地挣扎着,可不知怎的,身体却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只觉得自己又羞又恼,面红耳赤,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起来。 灵巧儿心里明白,这是唤醒了卫吟霜体内的某种本能反应。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里,还成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陪嫁丫头。 从早上睁开眼开始,她就看到卫家上下都在为这桩婚事忙里忙外,一片喜庆的景象。 这苏府,在真定府可是高门大户,家族里的近支有人在朝中担任吏部大员,整个家族在真定府那可是比刺史还要威风几分。 真定府卫家曾是显赫的书香门第——卫吟霜的曾祖官至翰林学士正四品,祖父最早是唐朝的官,历经朝代更迭现任大周的州刺史。但到父辈已显颓势:父亲卫书第仅中秀才,三叔年近三十多岁才外放知县。 如今当家的是卫书第,靠着祖产当起闲散员外。表面仍是书香门第,实则官宦根基已摇摇欲坠——老太爷即将致仕,三叔的知县职位难以维系家族权势。卫书第便盘算着联姻高门,美其名曰\"未雨绸缪\"。 可对于卫吟霜来说,这桩婚事,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苏府的三子苏怀仁,那为人处世的做派,可真是辜负了他这个好名字。这家伙从小就没个正形,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要不是家里家底厚实、门第高,恐怕早就把家业败光了。苏府的长辈们常常感叹,幸好这苏怀仁不是长门长子,不然这苏家可真就没个好盼头了。 而且这苏怀仁在整个真定府那都是出了名的,一身都是在窑子里染上的病,隔三差五就得找郎中来看病。 卫吟霜也是有几个要好的闺蜜的,对苏怀仁的这些事儿自然是有所耳闻。所以,她一开始就盘算着牺牲灵巧儿这个丫头。 这灵巧儿原本可不是她房里的丫头,当初是买来伺候五姨娘的,年纪大概和大小姐房中的丫头们差不多。灵巧儿平时聪明伶俐,和大小姐房里的其他丫环十分熟络,所以卫吟霜对于灵巧儿算是比较了解的。被逼无奈的卫吟霜发现,全府上下,年轻漂亮又透着股阳光劲儿的,也就数这灵巧儿了。让她代替自己去应付苏怀仁,像苏怀仁那样的色胚子,肯定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在定亲之后,卫吟霜便有意安排了好几次灵巧儿和苏怀仁的偶遇,把苏怀仁馋得,那眼珠子都快黏在灵巧儿身上了。 卫吟霜和苏怀仁在成亲之前,都没直接打过照面,所以她心里猜想,苏怀仁未必知道她的样子。色迷心窍的他要是瞧见洞房里的是灵巧儿,肯定一下子就会把自己给忘了。 可她哪里知道,灵巧儿早就看穿了自家大小姐的心思。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没办法抗争这样的命运。 可活着没办法抗争,死了总归不是什么难事吧。 所以,她就这么走了,而早晨醒来的灵巧儿,其实已经换了个灵魂,来自另一个时代,甚至是另一个空间。 卫吟霜在朦胧之间,身上的衣物在不知不觉间落在床头。 等她意识清醒,想要呼救,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一种前所未有诧异涌上心头,她浑身颤抖着,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根本叫不出声来,就算勉强能发出点儿声音,那也是怪怪的,却又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灵巧儿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法子全都用上了一遍,她心里清楚自己没有男人的那种生理条件,所以只能凭借着记忆里的那些事儿,施展着自己的 “本事”。 卫吟霜被灵巧儿这般折腾,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灵巧儿这才停了下来,直起身子,狠狠地吐出了一根头发,然后冷冷地笑道:“大小姐,你叫啊,你尽管叫,让她们都来看看,卫府的大小姐,苏府的新媳妇儿,此时此刻,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卫吟霜赶忙抓过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愤怒地瞪着灵巧儿,压低声音说道:“灵巧儿,你太放肆了!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被拖出去打死的。” 灵巧儿却一把扯过卫吟霜的被子,随手一甩,那被子就径直飞出了帷幔之外。紧接着,卫吟霜的衣服也被她扔了出去。 随后,灵巧儿又一把揪住卫吟霜的头发,凑近她的脸,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三个月前,你把我从五夫人房里要过来,不就是为了今天吗?那苏怀仁是什么德行,外面的恶名那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你清楚,我也清楚。可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你心里也明白,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躲得了一世吗?你很清楚,早晚你都得从了他。而我这样的牺牲,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即便如此,你还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告诉你,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我只对女人感兴趣。既然如此,那也好,大不了我被苏家的人打死。可你,也别想落个好名声。要是你不怕背上‘若金若兰’那样的名声,你尽管让人打死我好了。” 第2章 就一个字,争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躁动声响,灵巧儿却仿若未闻,只是缓缓松开了揪住卫吟霜的手,而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襟来,那模样从容得有些过分。 “若金若兰?” 卫吟霜听闻这四个字,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那可是前朝相府千金与婢女私奔的典故啊,事发之后,二人被活活沉塘,那惨烈的结局不仅让相府蒙羞百年,甚至整个家族都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抬不起头来。她望着灵巧儿眼中跳动着的冷厉光芒,只觉得这个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丫鬟,此刻竟陌生得如同从未认识过一般,可怕得让她心底直发寒。 灵巧儿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卫吟霜脖颈处还未消退的红痕,语气幽幽地说道:“小姐可知苏家三郎为何总是随身带着沉水香?” 说着,她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哼,他那一身花柳病,怕是连京城杏林堂的玉露丸都压制不住那股子腐臭了。” 卫吟霜听闻这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半月前的场景。那时,自己的闺中好友在观音庙偶然碰见苏怀仁,回来后还同她打趣说,那苏怀仁腰间悬着三四个香囊,走动间浓香扑鼻,熏得人脑袋直发晕。想到这儿,卫吟霜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吐了出来。 苏怀仁的品性本就令人作呕,可更让卫吟霜意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曾经看似温顺听话的灵巧儿,如今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如此大胆、狠厉,居然敢对她做出这般…… 这般不堪的行为,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 且先不说苏怀仁如何,就你先前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我何时有过你说的那般心思了?我原本想着你向来机灵,把你带在身边,是指望你能在苏怀仁面前替我周全一二。再说了,外面都在传那苏怀仁怕是命不长久了。我盘算着咱们两人暂且和他耗上些时日,再根据他的身体状况来决定往后该怎么办。谁能料到…… 谁能料到你竟如此不知检点,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啊!” 卫吟霜强撑着想要为自己辩驳,可那话语里的底气却明显不足,眼神也慌乱地闪躲着,根本不敢与灵巧儿对视太久,仿佛只要对上那目光,自己心底那些隐秘的小心思就会被一览无余。 灵巧儿冷冷地笑了一声,施施然在床边坐下,微微歪着头,斜睨着卫吟霜,那眼神里满是嘲讽,说道:“大小姐,咱们就算是争到更夫出更,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到底,咱们共同的敌人不就是苏怀仁那家伙吗?” 卫吟霜咬了咬嘴唇,一时之间,竟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是啊,这些日子以来,身边的人都在不停地告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苏怀仁行房,那可是会要了她的命的。老妈子一脸严肃地叮嘱过,姨娘也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过,姐妹们聚在一起时也纷纷劝过,就连闺蜜都言辞恳切地提醒她。可奇怪的是,父亲和几个兄弟那边,却始终没有人提及此事。 若是说父亲碍于面子,张不开口,让姨娘代为转达,倒也还说得过去。可兄弟们那边,嫂嫂、弟妹们竟也无一人来劝过她,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啊。 又细细回想了一下今天这倒霉的遭遇,可不就是因为苏怀仁才闹成这样的嘛。可再转念一想,她不禁又是一声叹息,满脸无奈地说道:“哎,这或许就是命数吧。那苏怀仁虽说臭名昭着,可毕竟这门亲事,我也不是被逼无奈才应下的。所以,似乎也不该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他身上。要怪,也只能怪父兄一门心思要攀高枝,全然不顾我的死活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着,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只有两人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交织着,更添几分沉闷。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恐怕这全府上下,也就只有卫吟霜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吧,谁不知道那苏怀仁对她卫吟霜可是一见倾心、垂涎三尺,那心思,任谁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丫鬟婆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那动静,似乎是有人正朝着这边快步走来了。卫吟霜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她慌乱地看向灵巧儿,眼神里满是惊恐,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灵巧儿,你快把衣服给我,若是让人瞧见了咱们现在这副模样,那可就全完了,咱们谁都逃不掉的。” 灵巧儿却依旧不慌不忙,稳稳地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卫吟霜,那神情就好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闹剧,看着卫吟霜此刻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心里竟隐隐有一种畅快的感觉。眼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卫吟霜急得顾不上许多了,伸手就想去够地上的衣服,可还没等她碰到,灵巧儿便一脚踩住了衣服,眼神里透着几分玩味,说道:“大小姐,单纯的大小姐,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看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卫吟霜又急又气,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拼命压低声音,带着哭腔继续哀求道:“灵巧儿,算我求求你了,等过了这关,你要我怎样都行,我发誓,往后我定不会亏待你的,求求你了。” 灵巧儿看着卫吟霜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缓缓把脚挪开了,让卫吟霜能够拿到衣服。卫吟霜赶忙伸手去抓衣服,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身上套,可越慌张就越穿不好,那衣服的带子不知怎的,竟全都缠在了一起,她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房门 “吱” 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从小陪着卫吟霜长大的赵嬷嬷。赵嬷嬷一进屋,先是瞧见了屋内这慌乱又透着几分怪异的场景,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皱,随后目光落在卫吟霜衣衫不整的样子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那恭敬的常态。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老夫人听闻您身子不太舒服,特意差老奴来看看,您这会儿感觉怎样了,还需不需要请个郎中过来瞧瞧?” 赵嬷嬷恭敬有加地说道,可那眼神却在卫吟霜和灵巧儿身上来回打量着,似乎想要从她们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来。 卫吟霜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衣服,她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说道:“劳烦嬷嬷挂心了,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许是今日太过劳累,有些乏了而已,不必请郎中了,嬷嬷放心吧。” 赵嬷嬷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只一旁的灵巧儿,眼中的疑惑更甚,忍不住问道:“灵巧儿,你…… 你们这……” 卫吟霜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说道:“嬷嬷,是这样的,我刚刚身子有些不舒服,灵巧儿她在这儿照顾我。我想着夫君没来揭盖头,我本是不该宽衣的,可那会儿实在难受,她便帮我宽了衣,就是这么回事儿。” 赵嬷嬷哦了一声,可那神情却分明是并未完全相信,不过她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那您先歇息着吧,老奴这就去给苏府老夫人回个话,老奴今天就不走了,就在这儿守着,若是夜里您再有什么不舒服的,可随时叫老奴。” 说完,便转身要往门外走去。 卫吟霜见状,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瘫软地坐在床上,手还不自觉地抚着胸口,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哪知道,灵巧儿却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过去,直接伸手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快步走到窗前,探出头去,对着外面的苏府丫鬟说道:“你们且去吧,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赵嬷嬷得留在这儿陪着。” 赵嬷嬷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片刻之后,只得转头对着外面附和道:“你看我这老婆子,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小姐打小身子就弱,向来都是老奴陪着的,你们先下去吧。” 卫吟霜身子猛地一僵,再次紧绷起来,用力将被子裹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藏起来,不让赵嬷嬷看出什么异样来,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死死地盯着灵巧儿的一举一动。 赵嬷嬷慢慢走到窗前,抬手想要探一探卫吟霜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发了烧,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卫吟霜,就感觉自己的背后被一件坚硬的器物顶住了,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赵嬷嬷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听得灵巧儿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狠厉地说道:“别动,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可就让你见血了。” 赵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嘴唇颤抖着,想要大声呼救,可那声音到了嗓子眼儿,却又被恐惧给堵了回去,只能哆哆嗦嗦地叫道:“灵巧儿,巧儿啊,你…… 你别吓唬嬷嬷,这…… 这是要做什么?” 第3章 弄死他 灵巧儿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赵嬷嬷的头上,那力道不小,直接把赵嬷嬷头上那戴了多年、千年不变的老妈子头饰都给打歪了,她瞪着眼睛,低声呵斥道:“禁声!再敢叫一声,我可就不客气了。” 嘴上说着狠话,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那利器又微微往前送了送,赵嬷嬷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尖锐的器物已经刺破了自己的皮肉,一阵刺痛传来,她又想大声叫出来,可看着灵巧儿那冰冷的眼神,却又硬生生地把声音给憋了回去,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问一句,你看着小姐回答一句。要是你不说实话,哼,我当场就扎破你的老腰,让你尝尝厉害。” 灵巧儿手上的劲儿又加重了几分,那利器眼看着就要更深地刺入赵嬷嬷的身体了。 赵嬷嬷吓得魂都快没了,刚想再次呼救,脑袋上又挨了一记重重的头槌,这下她彻底老实了,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乖乖地听着灵巧儿的问话,问一句答一句,那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哆哆嗦嗦的。 床上的卫吟霜看着眼前这一幕,越听越震惊,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半年前的药王庙会上,卫吟霜与几位闺中密友结伴出游。这群姑娘个个出身不凡:珠宝商刘家的小姐、布商周家的千金、赵员外的掌上明珠,还有法曹参军府的黄菊香。庙会人潮涌动,黄菊香偶遇刺史侄子陈文鑫,两家素有往来,自然要寒暄几句。卫吟霜和其他姐妹只在远远等待了。她们倒并不关心这些男子究竟是谁。 而在场的官家子弟中,则是密切的注视着这群大家闺秀。其中苏三少苏怀仁一眼就相中了卫吟霜。其实何止是他,在场适龄男子无不被这位官宦千金的美貌与家世所吸引。只是当众人得知苏三少有意后,碍于苏府权势,纷纷退避三舍。 卫家虽称不上显赫,但卫吟霜祖父毕竟官至刺史,按理说不必屈就。谁知苏三少为达目的,竟暗中指使自己大靠山手下的吏部小吏翻查卫家旧档。那小官虽品级不高,却握有诸多官员的把柄——不必是什么大罪,几句不当言论、几首不合时宜的诗作,都足以毁人名节。 卫老爷子本欲体面致仕,却突然收到吏部发来的一堆模棱两可的\"罪证\"。一生清誉眼看就要毁于一旦,老人气得一病不起。苏家趁机派人传话,明里暗里威胁:若不应下这门亲事,便是与苏府结仇。 直到此刻,卫吟霜才恍然大悟。原来父兄早已知晓其中利害,所谓孝子贤孙,不过是要牺牲她这个女儿来保全家族。书香门第的体面下,藏的竟是这般凉薄心肠。 她缓缓坐直身子,脸上满是黯然之色,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凉,喃喃自语道:“以往只在戏文里看过那恶少逼婚民女的桥段,谁能想到,我一个正四品官员的亲孙女,如今竟也陷入了这般不堪的境遇之中,怎不惹人无奈苦笑。” 灵巧儿微微摇头,道:“听大小姐这话,怎么?不想反抗吗?” 卫吟霜木然的看着她,道:“如何反抗?” 灵巧儿目光在赵嬷嬷脖子上搜寻一番,“大概就是这里了。” 随后一个手刀劈在赵嬷嬷的颈动脉上。 眼见没倒下,又是一下。赵嬷嬷还真的被她一手刀劈的晕厥过去。 随后她露出一个狂妄的笑容,道:“对于花柳晚期的废物来说,不想被脏了身子,就只有一条路,反抗!反抗也只有一条路,弄死他!” “弄死他!” 这般狠厉的话语,让涉世未深的卫吟霜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觉那话语仿佛带着冰寒之气,让自己的心猛地一紧,寒意从脚底直往上蹿,瞬间蔓延至全身。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然彻底漆黑如墨,院落中,一排排的下人穿梭其中,开始掌灯。那星星点点的光亮,却怎么也照不进这洞房之内,屋内仍旧是一片漆黑,宛如一口幽深的古井,透着无尽的压抑与未知。 灵巧儿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而后转身返回到床边,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那苏怀仁已是花柳病晚期,浑身上下布满了毒疮。想让他死,其实并非难事。只需设法将他灌醉,再用银针把他身上那些溃烂的毒疮一一扎破,待脓血流出化脓后,必定会引发炎症。到那时,并发症一旦出现,他离死也就不远了。即便侥幸不死,怕是也只能瘫在床上,再难有什么作为了。” 卫吟霜听闻此言,不禁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她死死地盯着灵巧儿,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这…… 这法子未免也太过狠辣了,若是被旁人察觉了,那咱们可就彻底完了,必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灵巧儿冷哼一声,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决绝:“大小姐,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顾虑会不会被发现?你难道都忘了,苏怀仁他是如何威逼卫家,才迫使你嫁给他的吗?你想想,倘若他碰了你,依照他这病的厉害程度,不出半年,你也会落得和他现在一样的下场啊。你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得满身毒疮,整日被那熏人的恶臭围绕吗?” 卫吟霜紧咬着嘴唇,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衣角,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苏怀仁那令人作呕的模样,以及自己如今这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处境。心中的恨意,如同春日里的野草一般,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可她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谨慎与柔弱,仍让她犹豫再三,难以决断:“可…… 可苏府上下人多眼杂,万一在这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又该如何应对才好 ?” 灵巧儿缓缓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卫吟霜的手,目光灼灼,似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她一般:“大小姐,我既然敢提出这个法子,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你还不清楚苏怀仁那好色的脾性吗?只要你稍稍施展些手段,哄得他开心,让他多饮几杯酒,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嘛。况且,新娘子懵懂无知,心疼自己的夫君,见他满身毒疮,想着帮他排排毒,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又能仅凭这个,就给咱们扣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 卫吟霜微微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许久。她一想到自己若满身毒疮的凄惨模样,顿感生无可恋,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既然如今有这么一条或许能改变命运的路,那便只能拼上一拼了。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坚定之色:“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往后的日子,怕是要步步都走得胆战心惊了。” 灵巧儿见她应下此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大小姐能想明白就好。咱们只要熬过这一关,往后总归是能寻到活路的。只要我在你身边,定能护你周全。倘若这件事他们认了,那咱们便不多做声张。可要是他们咄咄逼人,那咱们也绝不能怕了他们,定要和这仗势欺人的苏家斗上一斗。” 此时,内院的酒席渐渐接近尾声,只余下外院还透着些许吵闹声。苏三少像是喝了不少酒,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朝着洞房走来。 地上的赵嬷嬷早已被灵巧儿拖到了床下,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过来的,只是也不知道会不会发出呼噜声,引人注意。 苏怀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扶着墙,身子摇摇摆摆地进了屋。一进屋,他便瞧见了灵巧儿,顿时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哎?哎?哎?灵巧儿?可真是巧了,真巧了。小爷我要是早知道你也在这儿,又何必跟那些个鸟人喝那么多烈酒 ?不是说你们小姐身子不舒服吗?哼,小爷我还以为今晚得用强 。你在这儿可就好了,你在就太好了,哈哈哈哈。陪嫁丫头,那自然也是小爷的人了。都一样,都一样的嘛。”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灵巧儿一下子懵住了,躲在帷幔后面的卫吟霜,也是惊愕得不知所措。这情形,可和她们事先预想的全然不同啊。 紧接着,苏三少便热情地邀灵巧儿一同喝酒,一边说着:“你们小姐身子弱,我听你们家那个姓赵的老妈子说了。哼,什么身子弱,什么身体不适,什么今晚不方便,全都是托辞罢了,小爷心里可清楚着 ,她们就是嫌本小爷脏呗。” 说话间,他不由分说地将一只酒杯塞到了灵巧儿手中。 灵巧儿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卫吟霜,眼中满是无奈与求助之意。 卫吟霜心里忐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询问一番,甚至想着:要不,我走? 苏三少却仍旧一个劲儿地示意灵巧儿喝酒,灵巧儿无奈,只得抿了一口。这酒一下肚,她差点没冷笑出声来,心里暗自腹诽:这算什么酒啊,感觉就跟那淡如水的啤酒似的,就这酒力,还能把人给喝醉了不成? 苏三少见灵巧儿喝了酒,自己也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继续说道:“小爷我,名声确实是不怎么好,这身体嘛,也就是外面传的那般糟糕。可那又怎样 ?你家小姐最后还不是嫁过来了?我心里明白,女人啊,遇到讨厌的、嫌弃的,就爱挣扎,爱抵抗。可有用吗?有用吗?要是真能抵抗得了,当初也就不会嫁过来了。小爷原本想着,今天晚上哪怕是掐死她,也非得把这事儿给办了不可。可谁知道一见到你啊…… 我这心里头啊…… 罢了,她好歹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嫌弃我,倒也在情理之中。你不过是个陪嫁丫头,暖房丫鬟,总不会也嫌弃我吧。” 苏三少这一番话,让灵巧儿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原来,这苏三少可不是个完全的窝囊废,他应当是个聪明人,只是从小没受到好的教导,才落得如今这般声名狼藉的境地。 此刻,难题就这样抛到了灵巧儿面前,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她可比卫吟霜更懂得随机应变,应付起这样的突发状况来,总归是要多几分把握的。 灵巧儿脸上旋即泛起一抹笑容,大大方方地推杯换盏起来,嘴里说道:“三君子,我一个小小丫鬟,哪懂得你说的这些事儿,你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明白 。不过今日是你和我们小姐的大喜日子,瞧你这酒意正浓的样子,那我便陪你喝几杯,然后就在一旁伺候着你和小姐。毕竟,我都已经被派来暖床了嘛。正所谓,酒中窥没人儿,越窥越精神儿。” 苏三少惊讶地看着灵巧儿,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嘿,小妮子,要不是看着你这张脸,我还真得以为你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你瞧瞧你这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不过,嘿嘿,我倒是喜欢得很 。我可不管你这是真情还是假意,想把我给喝倒,怕是没那么容易 。今天晚上,你肯定是跑不掉的啦。” 苏三少略一犹疑,突然朝着门外大声喊道:“老张,带着你的护院们给我把整个洞房围得死死的,可别让我房里这两个美人儿给跑了。” 第4章 一直被怀疑 这话一出,躲在床上的卫吟霜身子猛地抽动了一下,心中原本就忐忑不安的情绪,瞬间又加剧了几分,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灵巧儿也着实对苏怀仁的这一行为感到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毕竟,她前世虽然主要搞文化行业,可十几岁的叛逆期时也经历过“刀口舔血”,拼个酒,打个架,她还不怕。 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打趣道:“三君子,你这光围着屋子可还不够,屋顶上还没人守着 。你就不找几个人上屋顶守着?这年月,我要是掀开两片瓦,可就能趁机溜走了 。” 苏怀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灵巧儿,片刻之后,又重新笑了起来,说道:“巧儿丫头,你还别想用这话来激我 。你要是真有这本事,小爷可就真服了你了。看来,今天巧儿丫头是铁了心要跟本小爷较上劲儿了。哼,来,先干十大碗再说。” 说罢,苏怀仁和灵巧儿也不再多言,你一碗我一碗地开始喝起酒来。 灵巧儿这具身体的体质本就普通,虽说她的灵魂有着不一样的经历,可身体毕竟是有承受极限的。即便两者相互中和了一下,这连着喝下十碗酒,也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喝完这十碗酒的苏怀仁,略带阴冷地看着灵巧儿,心里却仍有些疑惑,开口问道:“还能再来十碗吗?” 灵巧儿冷笑一声,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提起酒坛子,就开始往碗里倒酒。两人就这样,一边十碗,又挨着喝了过去。 这一番下来,就算这酒跟啤酒似的度数不高,可这连着喝了二十来碗,那也不是轻易能承受得住的。即便是再有酒量的人,身体怕是也吃不消了。 果不其然,喝完这二十碗酒之后,灵巧儿明显有些上头了,脚下也开始站不稳,身子摇摇晃晃的。 不过,这年月里,能连着干下二十碗酒,哪怕酒的度数再低,那也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儿啊。 苏怀仁 ,其实也不太行了,喝酒虽说可以,但这么个猛喝法,肝脏排毒哪里跟得上。 眼见着灵巧儿就快支撑不住了,苏怀仁却觉得自己又有了些劲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举起酒坛,又各自倒了十碗酒。 灵巧儿这下可真是为难极了,她艰难地回头看向帷幔,带着几分醉意喊道:“大小姐,你嫁人还是我嫁人?你也出来帮帮忙啊。” 卫吟霜心里明白,这是灵巧儿在向她发出信号,让她出来接着喝酒,好继续周旋下去。可她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浑身发软,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苏怀仁这时候却是来了劲儿,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吼道:“小妮子,有的是让她陪小爷喝酒的时候。今天就咱们俩,我看谁敢过来挡横?你不是要跟本小爷叫板吗?今天本小爷倒的这十碗酒,你要是不喝,等我办了你之后,就把你乱棍打死。” 很明显,苏怀仁这话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情绪,他或许早就对灵巧儿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心生不满了,先前只是被欲望压制着,如今酒劲儿彻底上头,那股子脾气便彻底爆发了出来。 灵巧儿微微抬起头,冷冷一笑,回应道:“三君子,你这般行事,可就不知道会不会吓坏我家小姐了 。” 苏怀仁阴沉着脸,目光阴冷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卫府向来是书香传家,你若是在卫府长大,应当是懂得规矩的。可如今我看你,竟是丝毫不畏惧我。哼,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只是和灵巧儿长得很像的一个人罢了……”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卫吟霜了,就连灵巧儿都被吓得心里 “咯噔” 一下。 随即,苏怀仁嘿嘿一笑,又接着说道:“罢了,我也不管你究竟是谁,喝吧,今天晚上我是一定要办了你的。你也看到了,如今你可是插翅难飞了。另外,我可告诉你,我肯定会将你乱棍打死的,就因为你对我表现出了这等不屑一顾的态度。” 此刻,灵巧儿心中对于这个苏家三少,竟还生出了几分赞赏之意。都说这家伙是个废柴,如今看来,要是他从小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怕是日后的成就上限不会太低。 灵巧儿冰冷一笑,咬了咬牙,伸手抓住一只碗,说道:“三少,这十碗酒过后,你要是不倒,那才能办成事儿。别让我小瞧了你,且看看咱俩谁喝得更快吧。” 苏怀仁许是对自己的酒量太过自信了,两人竟真的开始比拼起喝酒的速度来。 放下一只碗,灵巧儿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看着苏怀仁。她心里清楚,肝脏负责解毒,这么个喝法,再加上苏怀仁那一身的梅毒,这家伙可真是够愣的。 等喝完这三十碗酒,两人都已经到了极限。这时候,两人的膀胱其实都在强烈抗议了,可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认怂,都较着劲儿 。 终于,灵巧儿终究是扛不住了。她这副身体的体质本就摆在那儿,就算灵魂有着不一样的经历,可也改变不了身体的承受极限。此刻,就算大罗神仙来了,怕是也无济于事了。 苏怀仁见状,挣扎着起身,脸上露出阴毒的笑容,身子却微微发抖,他下意识地捂住心脏部位,嘴里嘟囔着:“哼,该死的下人,竟然敢…… 呃…… 哎?” 灵巧儿强撑着微微睁开眼睛,虽说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可心里却还清醒着。她用力睁大眼睛,看着苏怀仁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越来越白,犹如一张白纸一般。 她心里明白,这是肝脏超负荷运转,已经不堪重负了。只见苏怀仁痛苦地站在原地,仿佛是想要竭力忍住那上涌的气血,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就那样僵在那儿。 随后,苏怀仁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表情也扭曲起来,看上去极为狰狞恐怖,像是无法呼吸了一般。 灵巧儿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顿时,酒劲儿都被吓退了不少。她心里清楚,这家伙肯定是酒精中毒了,呼吸道的粘膜都已经麻木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苏怀仁整个人直直地朝前栽倒下去,“砰” 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灵巧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说道:“大小姐,他…… 他活不成了,准备叫人吧。” 此时,那些护院们都在门口不远处坐着 ,虽说苏怀仁让他们守着,可他们打心底里没把屋里这两个女子当回事儿,所以也没真的在门口严严实实地守着。因而,他们还并不知道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灵巧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又艰难地说道:“大小姐,叫人……” 话一出口,她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往昔种种如梦,待灵巧儿再悠悠转醒时,已然身处牢房之中。 在一旁依墙而站的卫吟霜,仰头望着天空,目光呆滞。 同样的遭遇。她并未受到丝毫优待, 早就听闻,在这古代,似乎世间万物皆有破败脆弱之时,唯有牢房,坚固得让人绝望。此刻亲眼所见,果不其然啊。 这女监之中,关押的人数倒是不算多,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气味,却着实令人难以忍受。当嗅觉渐渐恢复清明,一股腐臭与潮气相互混杂的气息,便如汹涌的浪潮般扑面而来,直往人鼻腔里钻。任是心性再坚韧的人,处在这般环境之下,怕是都会觉得人生仿佛一下子没了什么值得留恋的盼头。 牢房里,稀疏的几个女犯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的囚衣破旧不堪,还布满了污秽,她们或瘫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已然对这世间没了丝毫眷恋,真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灵巧儿悠悠醒来,只觉脑袋昏沉,待她渐渐清醒,看清了四周的景象,又看到那些目光空洞的女囚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已然猜到自己身处何方了。 就在这时,对面隔间的一个女囚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女子并未穿着囚服,和卫吟霜一样,看样子是暂且被收监在此的。不过,那女子身姿挺拔,英姿飒爽,面容秀丽,只是神色冷峻,此刻正独自站在檐下,微微仰头看着停歇在青石顶上的鸟儿,那模样,透着一股别样的清冷气质。 而她之所以吸引灵巧儿,只因灵巧儿向来对美女颇感兴趣罢了。 且说卫府之中,大小姐的遭遇早已有人前去汇报了。几个姨娘听闻此事,起初皆是一脸疑惑,待听到苏家三少饮酒过量,竟就这么死掉了,脸上纷纷露出了欣喜之色。毕竟同为女子,她们心里都清楚,若是沾上了花柳病晚期的苏怀仁,那往后的日子,必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啊。 可这些想法在卫书第看来,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他皱着眉头,满脸严肃地说道:“那苏家向来蛮横跋扈,明事理的人或许知道那是酗酒伤身所致。可要是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反咬我们一口,又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还要跟苏府就此结成生死仇家吗?” 他这话一出,一时间,如夫人们都不敢再多言语了。虽说她们心里也着实心疼卫吟霜,可毕竟都不是她的亲娘,而且各自都有儿女要顾,为了家中的安宁,此刻也只能顾不上她了。 好在二哥卫香泞还算有些良心,忍不住开口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吟霜被关在牢里!他苏怀仁自己喝酒喝死了,又能怪得了别人什么?” 卫书第被他这么一吵,心中顿时一阵烦躁,猛地用力在桌上一拍,“啪” 的一声,那原本叽叽喳喳的吵嚷声瞬间消失了,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得有些压抑。 卫书第回头环视众人一眼,本想发怒,可还是强行压下了那股子火气,只是沉着声音吩咐道:“卫香源?怎么还没回来?让他去苏府问问情况,怎么回事?难道还住下了不成…… 灵慧…… 灵慧去探监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灵秀,你去账房支二十贯钱,然后赶紧去女监,无论如何要见上小姐一面,好好问问她,这件事到底跟她有没有牵涉。此事关乎我卫家的态度,务必让她实话实说…… 香洣,你多带几个人去苏府接你大哥…… 多带些人过去,以防…… 以防他们……” 灵秀依言从账房支了银钱,又赶忙从把式房找了个车把式,一路匆匆来到了女监。刚一打听,得知灵慧已经进去了,便急忙也跟着进去了。 灵慧见到卫吟霜和灵巧儿,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顿时心疼不已,毕竟三人是发小,情谊深厚。三人刚一碰面,正说着话,灵秀也进来了。这一见面,三人顿时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那哭声里,满是委屈与担忧。 一旁的灵巧儿看着她们这般模样,却只是冷冷一笑,心里暗自想着:哭有个屁用。 第5章 苏家姑小姐 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灵巧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却见那对面隔间的冷酷御姐也正看着自己。那御姐见她目光投来,便微微转头,继续看起了鸟儿,神色间依旧是那般清冷。 灵巧儿眼睛微微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略显猥琐的神情:这么喜欢看鸟儿? 三人哭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哭不动了,这才渐渐停了下来。见情绪差不多平复了些,灵巧儿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朝着另一个女囚踢了踢,没好气地说道:“哎,你想事情去隔壁想,别在这儿碍事。” 那女囚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回道:“我没想事情,我只是不想活了,在这儿待着和在隔壁待着又有什么区别。” 灵巧儿一听,不耐烦地呵斥道:“那就去隔壁死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罢,等那女囚慢悠悠地挪到隔壁后,她这才朝灵秀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灵秀刚一走近,灵巧儿竟顺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灵秀又羞又急,却也顾不上计较这个,只是急切地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灵秀听完灵巧儿的一番话后,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就这样?这就能行?” 灵巧儿却一脸得意地点点头,说道:“这样就行了,放心吧,不出三五天,我们就能被放出去了。别让家里人瞎忙活了,怕得要死,还要添乱。他们要是再去苏府折腾,只会让苏府更生气。想要让正在气头上的人消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洗脑,想通了,自然就没事了。” 灵秀听了她这话,虽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看灵巧儿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好暂且信了她。 转日,苏府内却是一片慌乱景象。 大夫人的卧房中,丫鬟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忙又杂乱,往日那清脆悦耳的脚步声,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上,让人愈发觉得压抑。门扉大开着,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那味道刺鼻呛人,直往嗓子眼儿里钻。 老管家站在床边,平日里那沉稳淡定的面容,此刻也满是焦急与担忧。他弓着身子,尽量凑近大夫人,轻声唤着,只是那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颤抖,可大夫人毫无回应。老管家无奈,只能直起身子,在床边来回踱步,干枯的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大夫人,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门外廊上,苏唯庸一路嗔怪着走来,大声叫道:“怎么回事?今年是犯了太岁了吗?刚刚才给那不争气的东西治丧,夫人这就病倒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下人,全都该杖毙。” 大夫人一听到苏唯庸的声音,猛然间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老爷,我要见老爷。” 苏唯庸听到夫人的呼喊,赶忙两步上前,凑到床边,急切地说道:“夫人,我在,我在这儿。” 大夫人见状,“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道:“老爷,我梦见怀仁了,怀仁他……” 苏唯庸急忙安抚道:“怀仁他怎么了?怀仁怎么了?” 大夫人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昨日听丫鬟们说怀仁离世当晚就梦到他了,我只当是她们为了拿话甜我,随便编的话。谁知道昨晚我可是真真切切地梦见怀仁了。他在梦里说,他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到死便是吃了这吃喝嫖赌的亏。怪你我从小没有好好教导他,才让他失了规矩。” 听到这话,苏唯庸倒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怀仁说,他现在只希望他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他们是拜过堂的,卫家的媳妇儿毕竟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怀仁的事儿。而且等咱们都不在了,以后每年的清明、中元,又有谁还能记得给他上柱香?到时候,不还得是这个拜过堂的妻子给他供个灵位吗?” 苏唯庸听了大夫人这一番话,心里不禁有些动摇了。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大夫人,问道:“你真的梦到怀仁了?” “真的,老爷,那声音就仿佛在我耳畔回响,他说得声嘶力竭的,我听着都仿佛都觉得沙哑的不像样子了。” 大夫人急切地说道。 苏唯庸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许久,眉头紧皱,嘴里喃喃道:“可她们分明是嫌弃怀仁,故意耍手段灌怀仁喝酒,这才导致怀仁饮酒过量而亡的。” 大夫人一听,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老爷,这只是你的猜测。门外的护院们都没听到你说的这些事儿,你又怎么能确定就是那样?而且怀仁向来聪明机敏,怎么会被两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子给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怀仁他一见到漂亮姑娘就爱逞能,还能喝多少他自己心里都没数。况且,我总共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十岁的时候,被狗追着,不小心失足掉到河里淹死了。所以我才开始溺爱老三,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这可真是自食其果啊。女儿嫁了人,跟着夫家赴南疆上任去了,如今我膝下就只剩这一个亲儿媳妇儿了,你还想着让衙门办了她。老爷,你要是这么做了,我往后可怎么活?” 苏唯庸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老太太在耍什么宝了,道:“胡说八道,怀璧、怀玉、怀宝、怀祥、怀方、怀安…… 哪个不能孝顺你?” 大夫人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说道:“老爷你是一家之主,你当然看谁都是好人了。可这个家…… 哎不说了…… 如今我这般孤寡,我…… 我都没个依仗了…… 我好不容易有个儿媳妇儿,还让你给扣押了。好,既然你不管我了,我也就跟着怀仁去了吧…… 儿啊,等等娘…… 娘这就来了……” 苏唯庸淡然的退了几步,看到无比熟悉的套路: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心里隐约觉得,大夫人哪里是真的梦到了苏怀仁,这分明是听了谁给她分析了当下的局势,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苏唯庸当然怀疑苏怀仁是被灌酒灌死的,但他也不敢确认。 如今原配夫人这般哭闹,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她说的话了。 他心里明白,这高门大院的后宅之中,向来是不安宁的,虽说他平日里不曾过多过问这些事儿,可仔细想想,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罢了,夫人啊,你说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不过话我也得撂下,若有一天,我发现怀仁的死有什么端倪,我可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让卫家一门付出代价的。” 苏唯庸面色阴沉地说道。 大夫人一听,这才慢慢抹掉眼泪,带着几分委屈说道:“老爷,看你说的,那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 苏唯庸脸色依旧铁青,冷哼一声道:“即便不是故意为之,但起哄架秧子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如果她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怀仁怎么可能在洞房之夜无缘无故地连喝一坛子酒?这绝无可能!只是没有任何证据罢了。哎…… 好了,这事儿就先暂且这样吧。来人呐,去看看卫香源死了没有,没死的话,让他们卫家来人把他弄走。另外,再派个人去衙门里,把三少奶奶接回来,让她来给她的夫君守灵。”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往昔那热闹喧嚣的氛围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笼罩在这宅院上空的,唯有一片肃穆与悲凉。大门两侧,白色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微风的轻抚下,轻轻摇曳着,那昏黄的烛火闪烁不定,似是在为这人间又少了一个祸害而暗自 “欢呼雀跃”。 灵堂前,摆放着一张檀木供桌,桌上陈列着逝者生前喜爱的物件,春图、春书、春娃娃,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也不知是这高门大户本就没羞没臊,还是家底太过丰厚,张狂至极,以至于都忘却了礼义廉耻。 下人们身着素白的丧服,依次跪坐在蒲团上,以帕掩面,低声啜泣着。只是,那哭泣声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掩面哭泣,还是低头忍笑?却也无人有功夫去仔细分辨、过问了。 灵巧儿搀扶着卫吟霜缓缓走进了灵棚。这灵棚内外有一道帘子作为遮挡,外面是男子前来吊祭时哭丧的地方,而女子前来吊唁,就得从右侧进入灵棚内部。若是灵棚里停放的是家中老人,那孝子贤孙、媳妇儿、孙女们都得在内棚守着。 只待门口的鼓声响起,一声鼓响,便是有男子来吊祭了,棚内的男子们便要出来行礼;若是两声鼓响,那便是女子前来吊唁,女子入棚后,会被直接引入内棚,这时,夫人、丫环们就要过来施礼。但不论是一声鼓响还是两声鼓响,只要那鼓声传来,棚内就必须传出哭声,以此来表达众人的悲痛之情。 灵巧儿和卫吟霜被这灵棚里的诸多规矩折腾了一上午,渐渐地,也习惯了这一套流程。过了午后,一般就没什么人再来吊唁了,若是头一天没能赶上吊唁的,便只能等到次日再来。 卫吟霜刚嫁入苏家就成了寡妇,下人们见她如今没了依靠,便也不太把她放在眼里。午后的灵棚竟俨然成了下人们嬉笑玩闹的活动中心,男下人们和女下人们追逐嬉闹着,老下人们则对着少下人们念叨着为人处世的道理,那场面,倒像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全然没了灵堂该有的肃穆与哀伤。 苏怀仁其他的兄弟各自有着自己的盘算,谁也没闲工夫在这儿多转悠,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去了。毕竟少一个兄弟,往后分家产的时候就能多占一份,他们心里怕是都盼着其他兄弟都死绝了才好。 再加上这老三是活着的兄弟之中唯一的嫡出,威胁太大了。他一死,所有人都有机会来争一争这个当家人了。 那些堂兄堂弟、堂叔叔、堂爷爷们,更是懒得往这儿看一眼,仿佛这灵堂里停放的人与他们毫无干系一般。而苏怀仁的亲爹亲娘,按规矩需要回避,也都未曾参加这灵堂之事。 如此一来,这灵堂之中,哪里还能寻得到一丝悲痛的氛围。放眼望去,真正还心存一丝悲伤的,恐怕也就只有卫吟霜了。她本还是个怀揣着憧憬的少女,却在一夜之间,忽然就成了寡妇,这命运的转变,实在是太过残酷,让她满心的哀伤与无奈。 灵巧儿看着楚楚可怜的卫吟霜,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卫吟霜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她又羞又急,想要挣脱开来,可却被灵巧儿那有力的双臂死死扣住,一时之间竟是挣脱不得。 有几个下人瞧见了她们这般亲昵的动作,只当是姐妹情深,便也没多想,继续自顾自地嬉闹着。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灵堂的布帘被轻轻掀开,众人心里明白,怕是有人来了。刹那间,整个灵棚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嬉笑玩闹的下人们,一下子都变得慌张起来,不过片刻工夫,又全都各就各位,摆出了一副哀伤守灵的模样,只是那脸上或多或少还残留着些许慌乱的神色。 “三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三哥,小妹回来了。绫罗回来了啊。哥哥,为什么不等我。是哪个狠心的害死你的。” 伴随着一阵悲戚的哭诉声,苏绫罗起身,看了一眼堂内众人,随后猛地扑倒在棺木上,双手不停地重重捶打着棺木,边捶打边哭诉道:“哥哥,你尸骨未寒,这帮下人却在灵棚里面戏谑玩闹,你放心,你等着。过一会儿我就把他们都拉出去,通通杖毙,他们对你不敬,我就让他们去下面跟你赔罪。” 说到这儿,苏绫罗缓缓起身,眼神中满是怨恨,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灵棚里的众人,当看到卫吟霜和灵巧儿时,目光一凝,就这两个人美出了天际,明显的与众不同。她高声问道:“你们,哪个是卫吟霜?” 卫吟霜听闻这话,身子猛地一抽,她着实没想到,这人一进来就冲着自己来了,心里顿时一阵紧张。 灵巧儿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猜到这苏绫罗必定是和苏怀仁同母的妹妹,心中暗自思忖:她这一回来,难道就要大闹灵堂不成?一般这种情况,恐怕是收到信之后,就已经和父母通过话了,甚至说不定一回来就先见了其他人,这架势,怕是带着情绪来的。看来今天怕是免不了跟她打一架了。 卫吟霜正要起身回应,灵巧儿却双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按,自己率先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这是姑小姐回来了?” 苏绫罗冷冷地瞥了一眼灵巧儿,又斜着眼睛看了看卫吟霜,她身为县丞夫人,平日里也是见过些世面,有着自己的一番眼界,只这一眼,便能从卫吟霜微微起身的身影中洞察出到底谁才是卫吟霜。她眼神中满是审视与不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又是谁?我问的是卫吟霜,可没问你,识相的话,就赶紧闪开,莫要在这儿多嘴多舌的。当心丢了小命。” 这位姑小姐一张口就是拿了别人的性命,这么狂的女人,想来也是来者不善的。 灵巧儿却仿若未闻她话语中的不善,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她再次微微欠身,礼数周全地回道:“姑小姐有所不知,我是卫大小姐的陪嫁丫环,名叫灵巧儿。我家小姐近日身体本就欠佳,又经历了这诸多突如其来的变故,伤心过度,这会儿精神还有些恍惚,怕是难以应对大小姐您的问话,所以我便想着先替小姐应上一声,还望大小姐莫要见怪。” 苏绫罗眉头一皱,眼中的厌恶之色愈发明显,她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呵斥之意:“哼,我管她身体好不好,精神恍不恍惚,我哥哥如今就躺在这棺木之中,她身为我哥哥的女人,难道不该在这儿守丧吗?还说什么伤心过度,我可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卫吟霜听着苏绫罗这毫不留情的指责,心中满是委屈,眼眶一下子就泛红了,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站起身来,朝着苏绫罗福了福身子,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说道:“你该是绫罗妹妹吧,你哥哥过世,我心中亦是悲痛万分。你瞧我的装束,我哪一处不是在守丧?” 卫吟霜心里确实坦然,她是打心底里感到伤心的,毕竟 “寡妇” 这个称呼,承载着太多世事无常的感慨,任谁带了这么个称呼,都不可能开心的起来。 苏绫罗却根本不信她的话,上前几步,步步紧逼,直走到卫吟霜跟前,那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直直地盯着她,语气嘲讽地说道:“哼,悲痛?谁知道你这悲痛是真是假。我可是听闻,哥哥新婚之夜,是因为饮酒过量才丢了性命,这其中的缘由,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卫吟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慌忙摆手解释道:“绫罗妹子,你误会了,那晚夫君高兴,多饮了几杯,我…… 我当时也曾劝阻过的,可终究没能拦住,我又怎会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如今我也是悔恨不已。” 卫吟霜在心里反复确认着,那晚自己确实在心中劝说过他们别这么喝,还想着要扎死他就快点儿扎死他,这么喝酒容易喝出事,结果,还真就出了事,喝死了。 苏绫罗却压根儿不听她的解释,又逼近了一步,眼神愈发锐利,咬牙切齿地说道:“劝阻?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吧。我苏家难道配不上你们卫家不成?你却如此狼心狗肺,竟害了我哥哥的性命,我今日定要为哥哥讨个公道,绝不能让哥哥就这么含冤而去。” 说着,苏绫罗一挥手,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丫环婆子见状,便齐齐上前一步,摆出一副要将卫吟霜当场拿下的架势,那场面,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灵巧儿见状,赶忙一个箭步挡在卫吟霜身前,神色严肃,目光中透着毫不畏惧的坚定,大声说道:“干什么?话还没说清楚就动手啊?怎么着?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一盆泼出去的水,还想在苏府这儿耀武扬威不成?你要是个懂事的人,就应该尽早离开这儿。去到知会门口敲鼓的小厮一声,告诉他明天你来吊唁的时候,敲鼓的时候手上用把子力气。你要真的跟你哥哥感情深厚,那明天你就哭的卖力点儿。你这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就你和我们家姑爷最亲近啊?你要是真亲近,怎么现在才来?你既然知道这是你三哥,那你怎么不披麻戴孝地在这儿守上几天?一进门就想着要为难我们小姐,你这是想干什么?你一个外嫁的人,咱们看在情分上,称呼你一声大小姐,可实际上你现在回娘家,那就是客人。我们大小姐还没怪你这亲妹妹回来晚,你倒好,反倒来劲儿了,还想在苏府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欺负我们啊?我告诉你,我们小姐嫁进来,就是大房三院的主子了。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家小姐一下,谁敢动,我砸烂她脑袋!” 说着,灵巧儿弯腰从地上抄起一个马扎,高高举起,对着一旁的丫环老妈子们晃了晃,警告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苏绫罗被她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语气得够呛,差点没翻了白眼,她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你一个丫环,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我就算是嫁出去了,可回到苏家,我依旧是主子。我今天就算是杖毙了你,也没人敢来找我理论。哼,我还就不信了,难不成还能让你这么个小贱蹄子给欺负了不成。来,把这个贱婢给我拉出去杖毙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多嚣张。” 苏绫罗身后跟着的丫环老妈子们一听这话,又再次纷纷上前,想要动手拿下灵巧儿。灵巧儿见状,下手毫不留情,手中的马扎猛地一挥,一下子就砸在了一个老妈子的脑袋上,那老妈子的脑袋顿时就流出了血。她又回手一拍,直接拍在了一个丫环的脸上,那丫环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几道红印,模样狼狈不堪。 眼见着灵巧儿动起了手,卫吟霜也彻底被激怒了,她也弯腰抄起一个马扎,指着那些丫环老妈子,大声呵斥道:“我看谁敢动手?” 这一番吵闹声,很快就传到了守在外面的管事耳中,管事赶忙跑进来查看情况,一瞧这架势,顿时头都大了。这一边是苏家的嫡女,背后可是有夫人撑腰,另一边又是嫡子的正室,这两边哪个能惹? 他心里暗自叫苦,这事儿可不好管,这分明就是新媳妇儿大战小姑子嘛,这种事没人能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二郎,如今这府上已然没了长子、嫡子、嫡长子,当家做主的自然就得是二郎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之时,苏怀璧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苏怀璧一进来,就看到双方一边挥舞着扫把,一边拿着马扎,正对峙着,他顿时一阵头大,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要说他们没规矩吧,一个是嫡女,背后有着夫人的支持,另一个是嫡子的正室,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确实也不好太过严苛地去指责她们。可要说不管吧,他如今可是实际上的长子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可都看着他,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往后还怎么管理这个家。 苏怀璧皱着眉头,大喝一声:“都干什么?都干什么?都赶紧把东西给我放下,像什么样子!” 听到苏怀璧的呵斥声,苏绫罗和卫吟霜同时开口,喊道:“二哥。” 跟着苏绫罗回来的下人们也纷纷开口,向苏怀璧行礼问安。 灵巧儿见到苏怀璧,心里就觉得十分厌烦,不过见他来了,还是把手上的马扎放了下来。她心里想着,就凭这些个笨手笨脚的老妈子,就算给她们一把大刀,也伤不到自己分毫。她前世也不是白给的,虽然主业不是格斗,但在前世也是练过的,甚至还当过格斗陪练。 可能是以前苏绫罗还没出嫁的时候,她手下的那些下人们就不太尊敬这个二少主,所以此刻,虽然他们口中称呼着郎君或者君子,可手上的家伙却并没有放下,那副模样,显然没把苏怀璧的话当回事儿。 苏怀璧看着他们这般不给面子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悦。不管在哪个社会,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嫡女固然身份尊贵,可嫁出去了那就是外人了,回娘家发发脾气、骂几句街,倒也不是不行,可这些下人到了苏家,还这般不知收敛,那可就是真的不把他这个少主放在眼里,她们跟着苏绫罗嫁给了范家,就等于是范家的下人了,这问题完全可以上升到不给苏家面子的高度啊。 苏怀璧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众人,故意清咳了一声,再次抬头时,目光变得严厉了许多,语气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道:“看来你们出了我苏府之后,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么着?你们是觉得范府比我苏府门高院子大?还是他们范府没人给你们讲规矩?” 听到这儿,苏绫罗心里哪还能不明白苏怀璧的意思,怎么一下,这个不怎么亲近的二哥倒是冲着自己的夫家来了?她心里虽然很是不服气,可转念一想,苏怀璧如今已然是实际上的长子了,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苏家的继承人。若是这样的话,往后夫家要是想得到提拔,还真离不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亲近的哥哥。想到这儿,她暗暗咬了咬牙,朝着身后的丫环老妈子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把手上的家伙都放下。 丫环老妈子们见自家主子都点头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物件。 苏怀璧见状,觉得这下马威还不够,他冷哼一声,神色冰冷地说道:“留下两个伺候你们夫人,其余的都给我到外面茶棚歇着去,别在这儿碍眼。” 丫环老妈子们一听,心里暗自腹诽,觉得这苏二郎今天可真是够嚣张的,本以为自家主子肯定不会吃这一套,可谁能想到,苏绫罗竟然也点头同意了。这下,她们才真切地感受到,这苏家的天怕是要变了。但凡那个病鬼三少主还活着,这苏二郎也翻不了天。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虽然心里依旧不服气,可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照做了。 苏怀璧看着丫环老妈子们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消,脸色依旧阴沉得厉害,俨然对他们的态度很是不满。 第6章 无休止的苏绫罗 苏怀璧虽对从范府过来的那群丫环老妈子满心不喜,可对于灵巧儿这般胆大妄为的行径,亦是厌烦至极。若不是这灵巧儿生得倾国倾城,那姿色与卫吟霜相较竟毫不逊色,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命人将其拖出去杖毙了。 待丫环老妈子们灰溜溜地退出去后,苏怀璧这才微微缓和了神色,转头看向苏绫罗和卫吟霜,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绫罗妹妹,吟霜弟妹,如今老三刚走,咱们大家心里本就悲痛万分,在这灵堂之上若是大动干戈,成何体统啊?万一让外人知晓了,定会笑话咱们苏家没了规矩,如此一来,三弟地下有知,又怎能走得安生?” 苏绫罗却冷哼一声,赌气似的别过头去,满脸皆是不服气的神色,可嘴上还是说道:“二哥,我这实在是气不过,三哥走得不明不白的,我怎能眼睁睁看着那有可能害死哥哥的人,还在这儿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卫吟霜原本心中尚有些许惭愧之意,可眼见苏绫罗这般蛮横无理,又想起方才才与她们起了冲突,双方已然闹到了这般无法和解的地步,她索性也不再客气,冷笑一声,嘲讽道:“哟,你这一身大红大紫的罗衫,可真是艳丽夺目啊。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在亲哥哥治丧期间该有的样子。” 眼瞅着双方又要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苏怀璧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地说道:“此事暂且先不论谁对谁错了,等过了这几日,咱们再来商讨此事,可否?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让老三能够顺顺利利入土为安,可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苏绫罗一听,赶忙急切地说道:“二哥,这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怎么就能下葬?一旦下了葬,那所有的证据可就都没了,到时候还怎么弄清楚三哥到底是怎么没的?” 苏怀璧顿时怒斥一声,道:“绫罗,你够了啊!老三又不是被毒死的,府里的医师,还有衙门里的仵作都已经来过了,分明就是喝酒喝死的,你还想保留什么证据啊?再者说了,跟人一起喝酒,这能算是什么罪证吗?不管怎么讲,吟霜如今也是你的大嫂,你怎么能如此没规矩?你这刚回来,还是先去给爹娘请安去吧。” 苏绫罗张了张嘴,还欲再争辩几句,却被苏怀璧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瞪了卫吟霜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满是怨恨与怀疑。 仔细思索了一番后,苏绫罗又觉得苏怀璧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是喝酒喝死的,就算别人承认和他一起喝过酒,那也难以构成杀人的证据。她要怪只怪自己这个三哥着实有些没出息,竟然是因为喝酒喝死的。想讨个公道都没处讲理。 最后,苏绫罗只得甩下一句狠话:“卫吟霜,这事儿可没完,你给我等着瞧!” 说罢,便气呼呼地带着人离开了。 苏绫罗带人走后,苏怀璧又回过身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上下打量了一番灵巧儿,随后问道:“你这丫头胆子倒是真不小啊,竟敢在灵堂这般肃静之地动手,若不是看在今日这情况特殊,哼,定不会轻易饶恕了你。” 灵巧儿心中对此很是不屑,可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地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回道:“二君子恕罪,奴婢也只是护主心切,见她们几个下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我家小姐动手,我也是下人,难道我就没有保护主子的脾气?一时情急,这才冒犯了姑小姐的手下人,我只是打了跟我一样的下人,还望二君子明鉴。” 苏怀璧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这丫头的话也无可挑剔。表面上算是认可了她的这番说辞,接着便说道:“好了,你们都先冷静冷静吧,好好守着灵堂,可莫要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下人们见姑小姐出去了,苏二郎也离开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都明白今日这一关总算是勉强过了,那一顿板子算是不用挨了。 随后,灵堂里便陷入了一片无尽的寂静之中,再也没有哪个下人敢像先前那般,对眼前这位少奶奶视若无睹了。当然,他们心里其实更害怕那个叫灵巧儿的陪嫁丫头,毕竟今日见识过她的厉害,知道那可是个真不好惹的主儿。不过少奶奶举起马扎那一刹气势也很犀利啊,总之少惹为妙吧。 …………………………………………………………………………………… 主院正堂之中,苏唯庸单独与苏绫罗见了面。两人先是随意地叙了几句家常,可没说几句,苏绫罗便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之前收到父亲家书的事儿。 原来,她接到报丧之时,实际上是收到了两封家书。其中一封告知的是苏怀仁离世的消息,而另一封家书,则是苏唯庸托付女婿范运迎,让他帮忙分析分析,看看苏怀仁的离世是否存在什么隐情。 范运迎毕竟身为一地县丞,一番推测下来,得出两个结论,其中坏的一面与苏唯庸竟是如出一辙。当然,他也分析了好的一面。毕竟那是自己的三舅哥,他对其性情还是颇为了解的,这事儿虽说可以往阴谋论的方向去猜测,但说实话,范运迎心里始终觉得,三舅哥自己作死的可能性占比更大些。 他本来也不想猜测那些有的没的,但有些话不在身边,终究不好规劝。他揣摩着岳父的心意,认为岳父就是不想让三舅哥白死。所以他也只能按照人之常情去推测一番,得出苏怀仁有可能是被害死的结论。如果不这么写,怕岳父一家误会自己冷漠无情。如果当面解释,那自然又是一番计较。 本来苏府家大业大,他也是想要去吊唁的。但情理上却是说不通,毕竟不是岳父离世。他作为姻亲,倘若距离较近,又没有公事缠身,那前去吊唁倒是理所应当。可他身在官场,本就是身不由己,若是因为三舅哥离世便向上宪衙门告假,这理由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要知道,那些大门大户家的大舅子往往有一二十个,要是死一个就得告假一两个月,那衙门里的事儿干脆就别管了。回去打理人情世故去吧。 当然,这不只是他,大多数官员皆是如此。岳父只有一位,为其告假尚在情理之中,若是大舅子、小姨子这类亲属离世,公门中人通常也都是派个府上的人前去致丧也就罢了。 所以,这封回书就只能交到回家奔丧的苏绫罗手中。至于回书里的具体内容,范运迎本是不打算告诉她的。一来,他深知自家夫人向来跋扈惯了,听风就是雨;二来,她既已嫁为人妇,从某种社会意义上讲,已然不算是苏府的人了。有些事儿她自己可能拿捏不清楚,可夫家却得帮她拿捏着分寸。所以临别时,范运迎千叮咛万嘱咐,给岳父的回信,她可不能提前打开,谎称是怕岳父误会他有不敬之嫌。 可苏绫罗是谁?她可是从小到大在真定府横着走的主儿,向来任性惯了。所以,她一登上马车,便迫不及待地把夫家写给娘家的回书给拆开了,这一看之下,顿时气得怒不可遏。 她才不管到底谁对谁错,只要存在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得让别人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就这样,一路上憋着一肚子气,满心只想着要赶紧回家帮哥哥讨公道。 苏唯庸大概也能猜到这些情况,可当听到苏绫罗说到她一回来就跑去灵堂大闹时,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怒地呵斥道:“你…… 你怎么还是这般糊涂啊?这话你能说,我能说,你娘能说,你相公也能说,可这都只能在私下里说。哪能随便拿出来在下人们面前宣扬?今天你若是说了出去,明天他们就会出去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是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说到心思深沉,我那女婿可比你强多了。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多半也是怀疑你三哥是咎由自取,只是尚未排除被那个卫家丫头灌酒的可能性罢了。虽说没完全排除,但从他言语之间,便能听出他其实是不太相信这种猜测的。凡事都得留个心眼,怀疑归怀疑,不要拿出来说,一旦查明确实是那卫家丫头动的手脚,咱们和他们自然就成了生死仇家,到时候要打要杀,都是我们说了算。可要是并无此事?那卫家的势力也不算小,真要与咱们较起真来,咱们就一定能稳赢吗?他们同样有手段让某些事情直达天听。到时候,咱们苏家难道去使下三滥的手段,拿刀打上门去不成?眼下是亲戚,非必要,就不能去闹成仇家。” 苏绫罗一听,顿时愤怒地站起身来,又拿出了她那一贯的跋扈做派,大声说道:“父亲,他卫家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个小小地主罢了,家里那个当刺史的老头儿也都快要致仕了,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苏唯庸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真的恼怒,只是略带深意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千金,缓缓说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做事得讲究个有理有据,无论结果好坏,咱们都仍有个合适的态度。大家族之间相处,岂能仅凭一时的心情,毫无凭据地行事?不过…… 既然咱们心里都对此事有所怀疑,那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完全放任不管了。既然你回来了,有些事儿你出面去调查一下也好,毕竟你和你三哥的感情向来是最深的……” ……………………………………………………………………………………… 晚饭过后,苏怀仁新婚当晚在新房附近值守的护院们,都被传唤了出来。他们一群人被集体带到了中院的大厅,那原本是家族集会所用之处,此刻却临时变成了个 “审讯室”。 护院们一个个被叫进去,接受了简单的问询,而后将他们所说的话一一记录了下来。综合护院们的记忆,整理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天三君子在外面着实喝了不少酒。” “小人记得,三君子回洞房的时候,还和陈公子有说有笑的,陈公子还打趣说,喝了这么多酒,待会儿小心摸不到床。” “小人当时也留意到了,不过依小人之见,三君子当时虽说喝了酒,但还没到那种醉得无法行走的地步。” “姑小姐,小人当时确实只听到君子喊了我一声,让我守好门户,可别走了屋内的人。后来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说,如真的想走,上屋顶揭瓦也是能走的。小人寻思着,门口这边倒是好盯,可屋顶那边确实难防备。所以就带着弟兄们往稍远处靠了靠,直到能一眼看清屋顶的状况为止,如此一来,近处屋里说了些什么,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小人隐约听到君子好像是跟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斗酒来着,其他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小人当时离得远,就不太清楚了。” 苏绫罗拿着这些口供,反反复复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从这些信息来看,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苏怀仁确实存在喝酒过量的可能性。 不过,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这其中竟没有一个人提到卫吟霜,反倒是有不少人提及了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这让她不禁对灵巧儿起了极大的疑心。 想到这儿,苏绫罗又命人把那天接触过婚事的丫环老妈子们也都叫了过来。 那些丫环老妈子们接到传唤后,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苏绫罗面前,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厅堂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 苏绫罗目光冷冷地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语气不善地高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儿个把你们叫来,就是要好好问一问三君子新婚那晚的事儿,你们可得如实回话,要是敢有半句假话,哼,到时候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众丫环老妈子赶忙齐声应道:“是,大小姐,我们绝不敢有半句假话,请大小姐放心!” 苏绫罗顺着嘴里嘟嘟囔囔的老妈子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看向了一个负责在洞房外伺候茶水的丫环,开口问道:“你那晚一直在附近,可有看到卫吟霜和那个灵巧儿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举动?” 那丫环吓得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当时就只是负责送送茶水,可三君子当时并没有要茶水的意思。不过听伺候三君子的人说,他喝了不少酒。奴婢本想着一来茶能解酒,二来饮酒之后必然口渴。所以端了茶水准备送进去的,可护院们在远处打着手势示意不让进,所以奴婢当时就在门外犹豫了片刻。在这期间,就听见…… 听见三君子正和灵巧儿姑娘说着话,卫大小姐则一直没出声,只是…… 只是三君子好像对灵巧儿姑娘格外感兴趣,一直拉着她喝酒……” 苏绫罗皱了皱眉,又追问道:“我三哥拉着一个丫环喝酒?那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丫环努力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后来,奴婢怕扰了三君子的酒兴,就悄悄退下了。不过,好像君子后来挺生气的,嘴里还念叨着,说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酒量太大了之类的话。” 苏绫罗听完,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忖起来。这么说来,这灵巧儿倒像是个颇为关键的人物了,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灵巧儿的模样,那确实是个能让男人看见了便容易方寸大乱的丫头。 她又跟着身边的老妈子的手势,将目光投向另一个老妈子,问道:“你,你不是负责检查廊上灯火的吗?那晚可有看到什么情况?” 老妈子忙不迭地回道:“是,姑小姐,老奴当时是去检查过一次廊上的灯火。仔细想想,时间应该和刚才那个送茶的丫头相差不多。老奴隐隐约约听见,那灵巧儿姑娘的酒量可真好着,陪着三君子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点都没有抱怨和推诿,三君子估计是起了好胜心,就越发喝得多了。老奴还听到三君子说,如果灵巧儿今天喝不完杯中酒,就要把她杖毙了。” 苏绫罗越听越觉得,好像真是自家哥哥在不自量力地欺负人,甚至还用上了威胁丫环的手段了,难不成真的是哥哥自己太过逞强,把自己给喝死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丫环说道:“奴婢们当时也没见什么异常情况。只是在黄昏时分,掌灯前后,我们奉夫人之命,和那卫府的赵嬷嬷一同去问候过卫少夫人。可那时我们并没有被请进门,她们倒是把赵嬷嬷给留下了。” 另一个同时在场的丫环也赶忙附和道:“对对,当时那个灵巧儿姑娘还把头探到窗外,告诉我们她一个人照顾不了少夫人,所以就让赵嬷嬷留下一同照顾,让我们先回去。然后我们就去回复夫人了。” 苏绫罗一听,心中一凛,顿时觉得这个赵嬷嬷似乎有些不寻常,她赶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喃喃道:“嗯?卫家的赵嬷嬷?她人现在在哪儿?” 然而,在场的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绫罗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疑窦,此刻又 “噌” 地一下冒了起来,她直觉告诉她,如果有什么端倪,那这个赵嬷嬷就是关键的所在,当下便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你问问所有下人,三君子离世那晚,有谁见到过卫家的赵嬷嬷?把掌灯之后见过卫家赵嬷嬷的人,全都给我找来!” ……………………………………………… 这边苏绫罗为了调查苏怀仁身死之事烦恼不已,另一边,卫吟霜同样也是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卫吟霜一脸担忧地看向灵巧儿,急切地问道:“灵巧儿,你刚才出去,可有发现什么情况?” 先前灵巧儿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心觉有异,便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晓有下人被召集起来议事了,而召集他们的,正是今日匆匆赶回来奔丧的姑小姐苏绫罗。 灵巧儿刚从门外进来,卫吟霜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灵巧儿倒是一脸镇定自若,她轻轻拍了拍卫吟霜的手,出言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儿那就是没做过,她想查就让她去查好了,我就不信她能凭空捏造证据来冤枉咱们。咱们当时确实是想着那苏怀仁该死,可咱们也没动手害他,他身上可是一点儿伤都没有。除非他们丧心病狂,硬要咬定咱们是掰着苏怀仁的嘴强灌的酒,可这种说法,衙门能认可吗?根本就站不住脚。” 卫吟霜轻轻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话虽如此,可如今这苏家上下,怕是有不少人都认定了苏怀仁的死和咱们脱不了干系,咱们现在真的是有口难辩啊。” 灵巧儿微微凑近卫吟霜,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咱们确实没做,就算他们再怎么察言观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毕竟咱们心里没鬼嘛。怕就怕他们神经过敏,草木皆兵,万一要是让他们找到了赵嬷嬷,又知道了赵嬷嬷已经把苏怀仁逼婚的真相告诉了你,这么一来,他们恐怕很难不往那方面联想。” 卫吟霜一听,心脏顿时咚咚咚地狂跳起来,紧张地说道:“是啊,赵嬷嬷前脚刚跟我说了苏怀仁逼我成婚的事儿,后脚他就死了,这事儿确实很难说得清楚啊。对了,赵嬷嬷现在怎么样了?” ……………………………………………………………… 苏绫罗怒目圆睁,满脸愤怒地瞪着眼前的几个护院,那神情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她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声呵斥道:“你们这群废物!主子都已经离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你们倒好,瞧见形迹可疑的人,居然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把人关进柴房了事,你们就是这么敷衍家主的吗?” 一个护院听了这话,顿时满脸委屈,赶忙解释道:“大小姐息怒啊,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混乱。家主先是下令,要把卫少夫人和她身边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送去衙门收监,可对于其他未在场的卫家丫环老妈子该如何处置,却并未交代。后来府里乱成了一锅粥,那群卫家的丫环们也都跑出来添乱,我们也很为难,本想去请示家主该如何处置,可四处都寻不见家主的踪影,实在没辙了,只能去请示二君子。二君子便下令,先将卫家的丫环老妈子们关进柴房。那群人里面并没有赵嬷嬷。遇到那个赵嬷嬷是后来的事。那时已经后半夜了,忽然就看到她晃晃悠悠地在院里走着,整个人看着神志不清的样子,问她话她也不搭理,我们寻思着,这情况实在蹊跷,可又不敢擅自做主,就想着反正都是卫家的人,干脆也把她送到柴房关押起来好了。我等本意其实想等等家主和少主另外处置她们的命令。” 苏绫罗听闻此言,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沉思了一番,随后急忙问道:“你说什么?看上去神志不清?那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她的?” 那护院忙回道:“就在第三进的西侧院,也就是…… 三君子洞房外的院子。” 苏绫罗一听,顿时急得跳脚,大声嚷道:“有问题,这个赵嬷嬷肯定有问题啊!她人现在在哪儿?还在柴房吗?人?” 护院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是为难之色,护院总管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大小姐,是这样的,家主吩咐让卫家来人接走卫香源之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卫家的丫环叫灵秀,她来向老夫人请示之后,拿着老夫人写的条子,就把陪同伺候卫少夫人以外的那些送亲丫环老妈子全都接走了。赵嬷嬷也在其中。” 苏绫罗一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高声叫道:“谁允许你们把人放走的?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当时为什么不去再找家主请示一下?这苏府什么时候轮到老夫人当家做这个主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厅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苏绫罗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下轻咳了一声,试图遮掩一下自己的口误,紧接着说道:“罢了,明天一早,派人去卫家给我把赵嬷嬷叫来。不不不…… 不行,夜长梦多,来不及了,我得亲自去一趟,嗯……现在就去。来人,赶紧去通知把式房,让车把式他们赶快套车,我这就动身前往卫家。” 厅堂里的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脸惊愕,面面相觑,这姑小姐要干什么? 没过多久,苏绫罗身边的老妈子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大声说道:“我们夫人说了,让全府的护院都带上家伙,咱们一起去卫家。” 护院们一听,脸上纷纷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们身为护院,平日里的职责就是保护这府里一家人的安全,可如今要聚众抄家伙打上别人家的门上去,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家主的明确下令,他们哪敢轻易行动。 那老妈子见众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着急地大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愿意去的,每人赏两贯钱一壶酒!” 护院管事一听,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弟兄们,抄家伙,咱们这就去砸了卫府!” 一时间,前后院落里的护院们纷纷开始朝着门口集合而去,就连三进院子的护院房里,也有人进来通知。 灵巧儿在屋里听到外面这阵喧闹声,心中暗觉不妙,怕是要出大事了。她赶忙出去打听情况,可这次却明显感觉到大家都在刻意回避和她交流,一个个见了她就像见了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她才找到一个看着没心没肺的丫环,好说歹说,才从那丫环口中问出了个大概,原来大家这是要去卫家打架。 灵巧儿心里却很清楚,这事儿肯定不会仅仅是为了去打架那么简单。毕竟如今卫吟霜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在苏府进出,这就说明两家目前至少在表面上还是按照亲家之礼相待的。 想到这儿,她一下子就猜到,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肯定是和赵嬷嬷有关。 卫吟霜听到消息,同样心急如焚,两人赶忙也上把式房找了车把式,赶忙套车,准备跟过去看看,这苏绫罗带着这么多人深更半夜去自己的娘家究竟要干什么。 临出发前,灵巧儿还不忘叮嘱另外一个丫环,让她赶紧去通知苏怀璧一声。这个二君子此刻是个坚定维稳派,如今这当口,他最不希望看到家里闹出什么乱子来。毕竟只要这家里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他身为长子,按照立长的传统,未来肯定能够顺理成章地接手苏府一切事宜。 可要是这个家一旦闹出了乱子,受到外部某些不确定因素的影响,那必定会破坏家里现有的团结局面。到时候,兄弟们各怀鬼胎,保不准就会闹得整个苏家鸡飞狗跳,陷入一场大乱之中。 坐在车上,卫吟霜心里“怦怦怦” 地跳个不停,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心里既担心娘家人会吃亏,又害怕赵嬷嬷万一被他们抓个正着,那可就糟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忐忑不安地问道:“灵巧儿,赵嬷嬷不会出什么事吧?” 灵巧儿赶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出言安慰道:“放宽心吧。灵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赵嬷嬷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出城几十里地了。我当时可是特意让灵秀找了个信得过的车把式,一路上日夜兼程地赶路,现在就算他们想去追,也是追不上的了。只要今夜他们不派出轻骑去追赶,等到明天清晨,赵嬷嬷就应该能带着家人顺利逃亡到异乡去了。所以这赵嬷嬷和真定府注定是后会无期了。” 卫吟霜听了这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 灵秀儿……”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就低下了头,脸上莫名地泛起一阵羞涩之意。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直犯嘀咕,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一个丫环面前感到羞涩?对方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下人。卫吟霜着实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灵巧儿,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灵巧儿,她心里就仿佛多了几分底气似的,那种慌乱不安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 第7章 男弱女强 苏绫罗领着一众护院,气势汹汹地朝着卫家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哒哒作响,犹如阵阵闷雷,震得人心头发颤。那一行人的火把高高举起,明亮的火光将前行的道路映照得一片通明,仿佛一条蜿蜒的火龙穿梭在夜色之中。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卫府门前。苏绫罗率先一步跳下马车,她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威严。只见她仰起头,对着那紧闭的大门高声喊道:“卫家的人都给我听好了,赶紧把赵嬷嬷交出来,要是敢有半点儿拖延,今日可休怪我苏绫罗不客气了!” 那声音犹如洪钟大吕,在这静谧的夜里传出去老远,回荡在街巷之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与狠厉。 卫府的门房听到这动静,吓得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探出头来。一瞧见是苏家的人这般来势汹汹的阵仗,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赶忙又把头缩了回去,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府里跑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苏家的人打上门来了!” 没过多久,卫家的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他强装镇定,硬着头皮朝着苏绫罗拱了拱手,陪着笑脸说道:“苏大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您带着这么多人来到我卫家,还摆出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不知到底是所为何事?” 苏绫罗冷哼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不屑,冷冷地说道:“少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你们卫家的赵嬷嬷?今日我是非要见到她不可,你也别想敷衍我。” 卫家管家听闻此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赶忙回道:“大小姐怕是有所误会了,我卫家丫环老妈子众多,这赵嬷嬷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下人罢了,我着实也不清楚您说的她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况且眼下府里确实没瞧见她的踪影。” 苏绫罗哪里肯相信这番说辞,她柳眉一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那些早已摩拳擦掌的护院们大声喊道:“给我搜!就是把卫家翻个底朝天,也得把赵嬷嬷给我找出来!” 护院们得了命令,齐声应和着,便如狼似虎地朝着卫府里冲去。卫家的家丁们见状,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般肆意闯入,赶忙纷纷上前阻拦。刹那间,两方人便推搡在了一起,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叫骂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而此时,卫吟霜和灵巧儿乘坐的马车也恰好赶到了附近。她们没敢贸然现身,而是在不远处悄悄地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的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卫吟霜心急如焚,她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焦急地对灵巧儿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要是真在府里大闹起来,万一伤了人那可就糟糕了。而且倘若他们找不到赵嬷嬷,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为难卫家,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灵巧儿听了,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您先别急,您瞧苏绫罗这架势,本就是来者不善,存心要闹事的。咱们不妨先让他们闹上一闹,等场面彻底混乱起来之后,今晚咱们就当着苏怀璧的面,跟他们把话都摊开来说清楚,让苏怀璧这个苏家的长子做一个抉择,也好逼他们冷静下来。”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话,心中虽依旧有些忐忑不安,可思来想去,此刻似乎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咬了咬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灵巧儿又凑到卫吟霜耳边,细细地跟她讲起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以及她到时候该如何应对,边说边递给她一瓶药水。卫吟霜一脸疑惑地看着手中的药瓶,眼中满是不解。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小声解释道:“这药粉,是之前我让灵秀去置办的。她为了这东西,怕是费了不少周折,估计问了不少人才好不容易重金买到的。而且,买到之后,又花了大价钱把制作这药粉的人给送走了,就想着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之时,卫府门前的混乱愈发激烈了。苏绫罗带来的护院人多势众,而卫家的家丁人数相对较少,尽管后来又赶来了几个卫家的护院帮忙,可依然是寡不敌众,被苏家的护院压着打。双方推搡之间,已经有人开始动起了拳脚,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呼喊声,现场一片混乱嘈杂。 苏绫罗则站在一旁,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丝毫没有要制止的意思,她满心满眼都只想着要从卫家搜出赵嬷嬷来,那执拗的模样,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就在苏府的护卫们气势汹汹地打算强行冲进卫府的千钧一发之际,卫府里突然亮起了一排路灯笼,将门前的这片地方照得亮堂堂的。紧接着,卫香洣和卫香沔从府里走了出来。他们一现身,便赶忙大声呵斥,制止双方继续动手。 苏家的护院们一看卫家的主家出来了,也不敢太过放肆,便暂时停了手,两边的人往两旁一闪,让出了一条道来。卫香洣和卫香沔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苏绫罗,两人皆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这苏绫罗在出嫁之前可就是恶名在外,平日里他们在真定府里,只要一遇到苏绫罗,那都是能躲就躲,尽量不与她碰面的。 此刻,苏绫罗眼中寒芒一闪,那冰冷的目光让卫香洣和卫香沔心里直发怵,两人竟都不敢与她对视,纷纷避开了目光,显得有些狼狈。 双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卫香源也走了出来。卫香源身为大哥,向来持重沉稳,他与苏绫罗打完照面后,表面上看着还是比较淡然从容的,只是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透露出了他此刻内心的不悦。 苏绫罗一见到卫香源,脑海中顿时就有了印象。毕竟真定府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一看到这张脸,立刻就对上号了,显然是知晓对方的名号的。 卫香源迎着苏绫罗那闪烁着寒芒的眼睛,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苏家大小姐?这大半夜的,你带着这么多人打上门来,究竟是何道理?你我两家本就是亲家,这般行事,怕是不妥吧?” 苏绫罗冷哼一声,话语里满是嘲讽之意,说道:“哼,别别别,我苏家可不敢高攀你们卫家。瞧瞧你们卫家这‘好教养’,卫吟霜这一嫁到我们苏家,我三哥就不幸离世了。再多跟你们来往几次,我看,我们苏家怕是都要销户了。” 苏绫罗这话一出口,两边的护院和家丁们都觉得尴尬不已。卫家的家丁们心里觉得好笑,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来,有的实在憋不住了,便赶忙转身,或者低下头去,强忍着笑意,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表情。 卫香源早就听闻这苏绫罗行事有些不着四六,今日一听她这话,果然是名不虚传,心里不禁暗暗摇头。卫香洣和卫香沔也想笑,可又哪敢笑出声来,他们目标太大,生怕惹恼了苏绫罗,只能拼命憋着。 卫香源再次微微拱手,语气依旧沉稳,说道:“苏大小姐这话说得,香源可不敢接。我那妹夫遭遇此事,我以及我整个卫家都是深表遗憾的。可逝者已矣,如今我妹妹尚在守节之中,咱们两家这姻亲关系可还没断,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大小姐您这话,未免言重了些吧?” 苏绫罗一听,顿时怒极而笑,紧接着呸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现在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废话,等我找到那个赵嬷嬷,再来跟你…… 跟你们全家好好理论理论,哼!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苏家的护卫们一听主子又下了命令,顿时又开始躁动起来,作势又要往卫府里冲。卫家这边的家丁和护院们见状,也都红了眼,纷纷准备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卫香源猛地一甩手,将手中提着的灯笼用力甩了出去,那灯笼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团火花,溅起些许火星。卫香源大声呵斥道:“你们谁敢?我妹妹如今还在苏府守制,只要你们苏家主一天不跟我们断了这门亲,你们就得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舅君子。怎么着?难道我妹妹就不是你们当中某些人的少夫人了吗?还有你,苏绫罗,你一个外嫁的女子,按照哪条礼制,轮得到你在我们面前这般大呼小叫的?” 卫香源这一番话,倒是真的震慑住了不少苏家的护院。毕竟苏家也是分门户的,虽说都是亲兄弟,可这大门大院本就是由一个个门户组成的。苏三郎苏怀仁自然也有自己的班底,别的不说,就中进西院那些人,那归属权可是明明白白归苏怀仁的。如此一来,卫吟霜可不就是他们的主母嘛,这局面,着实是有些尴尬了。 而另一边,灵巧儿看着这阵仗差不多了,便赶忙催促车夫赶着马车往苏府赶去。那马车疾驰而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不多时,便到了苏府门前。 等到马车停下,周围的人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苏绫罗一瞧见从车上下来的是卫吟霜,顿时气得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她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卫吟霜,你这个扫把星,居然还有脸出现?我都已经查得明明白白了,就是你和灵巧儿这个丫头,伙同你们卫家那个姓赵的老妈子一起害死我三哥的,你还敢在我面前晃悠?” 她这话一出,卫香洣和卫香沔皆是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两人的脑海中开始不停地脑补各种画面,可一想到赵嬷嬷,又实在想象不出她能做出这种事来。那赵嬷嬷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嬷嬷,哪有这般胆量?可这苏家三郎确实是新婚当夜就死了,这么一琢磨,两人不禁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毛骨悚然起来。 他们两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听到这话,更是震惊不已,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灵巧儿见状,用力在卫吟霜的手上捏了一把,卫吟霜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手一接触,灵巧儿就感觉到卫吟霜掌心早已布满了汗水,可见她此刻是多么紧张。 众人一看卫吟霜来了,苏家那些护院们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可也知道此时不好发作,只得不情不愿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卫吟霜和灵巧儿两人缓缓走到苏绫罗身前,灵巧儿一个劲儿地给卫吟霜使眼色,可卫吟霜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只是直视着苏绫罗,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倔强,说道:“绫罗,你我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本就该在家中好好解决。你如今跑到我娘家来打闹,又是为了哪般?怎么,你这是真的不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了吗?” 苏绫罗眼中的怒火瞬间燃烧得更旺了,她大声叫嚷道:“你个谋杀亲夫的贱人,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嘴硬?我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已经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就是你和这个灵巧儿,伙同你们卫家那个姓赵的老妈子一起,害死了我三哥。我告诉你,今天我只是来抓那个姓赵的,等我拿到了她的口供,明天我就把你千刀万剐,后天我就让这整个卫家的人都给我三哥陪葬,一个都别想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只见苏绫罗的脸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赫然出现,那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一般。 卫香洣和卫香沔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两人吓得脸色煞白,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 苏府的护院们见状,纷纷怒喝着,就要冲上前去,想要对卫吟霜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房的护院们却立刻挺身而出,迅速上前将卫吟霜护在身后。这一幕,倒是让灵巧儿有些意外,她着实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三房的护院们居然还能如此行事,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卫吟霜。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在这等关键时刻,得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母。他们这也是在赌,赌自家这位主母最终能留在苏府。毕竟主母在,他们才有依靠,才能保住自己的营生,要是主母不在了,三房也就散了,他们可就都得失业了。 苏绫罗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与屈辱,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带着哭腔大声叫嚷着:“卫吟霜,你个贱人,你竟敢打我?我从出生到现在,向来都是别人看着我的脸色行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居然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打我……”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有一股电流从头顶直窜到脚底,每一个人都被惊得呆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谁不知道真定府苏府在这地界的政治地位?又有谁不知道苏府里面这位娇纵跋扈的大小姐?如今,她居然挨了两个耳光,这可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啊。 当然,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卫吟霜自己了。她何尝不是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 七上八下的。只不过,她之前和灵巧儿可是约定好了的,只要灵巧儿一按她的掌心,她就得毫不犹豫地动手,哪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时候也绝不能怂啊。 这一下,那些原本就想着要巴结苏绫罗的护院们,见苏绫罗又挨了打,顿时怒从心头起,一个个伸出手就要去抓卫吟霜,准备朝她动手。 三房的护院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紧紧地并肩站在一起,将卫吟霜和那些愤怒的人群隔离开来,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然,毫不退缩。而卫家的人一看苏家有些人居然要对自家大小姐动手,哪能坐视不管,也纷纷冲上前去,双方又开始撕扯起来,场面再度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统统给我住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且带着几分威严的呵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阔少打扮的男子,手提马鞭,骑着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他猛地从马上一跃而下,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马鞭,直接抽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护院身上,一边抽一边大骂道:“养你们这些门客有什么用?净给我添乱!” 护院们一看,原来是苏怀璧到了,顿时纷纷避让,让出了一条道来。毕竟在苏家,如今苏怀璧已然是少一辈里面的当家人了,他的话,可没人敢不听。 第8章 玩儿的真大 苏怀璧面色阴沉似水,那目光犹如两道犀利的寒芒,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所到之处,仿若带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原本喧闹嘈杂的众人瞬间像是被掐住了咽喉一般,噤若寒蝉,整个场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隐隐约约、压抑沉重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又让人心里发慌。 苏怀璧先是将视线落在了苏绫罗的身上,瞧见她脸颊上那红肿刺目的巴掌印,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那皱纹好似更深了几分,语气中满是责备与无奈,低声质问道:“绫罗,你这又是何苦?行事怎能如此冲动莽撞?你倒是说说,今日闹得这般不可收拾,究竟该如何收场才好啊?” 苏绫罗本就满心的委屈与愤怒,此刻见苏怀璧一来,非但没帮着自己,反倒先数落起她来,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声音都有些颤抖地喊道:“二哥,你难道是眼瞎了不成?你看不到我脸上这清晰的指痕吗?你这是要偏袒她!我不过是想为三哥讨个公道罢了,我又有什么错?你亲妹妹都被人打了耳光,你却来问我怎么收场?你居然问我?” 说到后来,苏绫罗情绪越发激动,近乎失控地怒吼起来,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透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 苏怀璧无奈地微微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卫吟霜,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语气淡淡地问道:“我该称呼你为卫大小姐,还是三弟妹?”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旋即一片哗然。众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苏怀璧这话显然是要依据当下这复杂棘手的场面,来权衡自己的立场了,同时,也是有意让卫吟霜表明她的态度,毕竟此刻她的立场,极有可能决定着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关乎着两家的关系能否缓和。 卫吟霜心里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她下意识地就想以卫家大小姐的身份应对,可在这个年月,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哪能轻易再以娘家的身份自居。她心中正犹豫纠结着,却忽然感觉手心传来一阵轻轻的触碰,原来是灵巧儿在她掌心里点了三下。 卫吟霜瞬间心领神会,脸上微微调整了一下表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语气平和却又透着一股坚定,缓缓说道:“二哥,吟霜自出嫁那日起,便已然是苏卫氏了,这身份不管是面对达官显贵,还是依照大周律法,皆是如此,二哥又何须再多问?” 苏怀璧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家主的威严派头,不咸不淡地说道:“想来确实是这样啊,毕竟你也是在书香门第长大的,理应对这些礼数清楚明白。可你身为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妇道人家,才刚进了夫家的门,实在不该就和小姑子闹得这般水火不容。” 卫香源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一切,他心里很清楚,今日这事能否妥善解决,关键可就落在妹妹卫吟霜身上了。要是妹妹摆不平,那从今日起,卫家怕是就要和苏家彻底反目成仇了,往后的日子里,两家之间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卫吟霜听了苏怀璧的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微微垂眸,沉思片刻,抬起头高声喊道:“既如此,来人啊,嗯?你是三房的护院吧?就你了,劳烦你去请老爷过来一趟,就说他三儿媳有临别遗言要留。” 那护院原本正躬身应着,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这遗言二字,听起来太过沉重、太过严重了,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巧儿见状,赶忙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那护院的肩膀,一脸凝重,语气急促地催促道:“还磨蹭什么?你还不快去?要是老爷来迟了,咱们所有人可都得跟着遭殃,到时候谁都脱不了干系啊!” 那护院听了,这才如梦初醒般,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匆匆朝着马车跑去,乘车疾驰而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苏怀璧原本还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该如何善后这一团乱麻般的事儿,此刻却完全摸不透卫吟霜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心里满是疑惑与担忧,眉头也越皱越紧了。 他原本听闻这卫家大小姐知书达理,又生得青春靓丽,如今看来,青春靓丽倒是不假,知书达理似乎也没错,可不知怎的,总感觉她身上有哪里不太对劲,仿佛在那看似温顺娴静的外表之下,隐隐约约潜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野性,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轻易小瞧。 苏绫罗听到卫吟霜这话,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可脸上仍旧强撑着挤出一声冷笑,不过她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暗自琢磨着对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又准备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苏怀璧此刻一心想着维稳,毕竟苏家与卫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可眼下这情况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着实让他头疼不已,心里犹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要知道,若是苏家和卫家真的反目成仇了,理论上来说,苏家凭借着背后那身为吏部天官 —— 堪称朝中最顶级的大员之一的强大靠山,只需使出一击,或许就能让卫府陷入绝境,变得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可话虽如此,又有谁敢保证能把卫家彻底打压下去,让其毫无还手之力?只要卫家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那老知府必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正所谓 “家可亡,士亦可怒”,一旦这一镇诸侯被彻底激怒,就算是一品大员,也未必能完全置身事外,不受丝毫波及。到时候,他们苏家的靠山 —— 那位一品尚书要是权衡利弊后选择放手,那苏家可就彻底完了,多年的根基怕是都会毁于一旦。 所以,在实在摸不清卫吟霜究竟想要干什么的情况下,苏怀璧决定还是以维稳为主,暂且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局势再说。不管接下来苏绫罗再怎么闹腾,他都只打算静观其变了,除非老爷子派人传话说不来了,不然他可不敢贸然开口,万一卫吟霜一时冲动,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黑锅可就得他来背了,到时候那帮兄弟难保不会趁机落井下石,那他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而卫家这边,卫书第原本是想着把自己当成一张最后的底牌来用的,他心里盘算着,外面不管闹成什么样,只要自己不露面,那卫家就始终不算和苏家彻底翻脸,他还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并非是懦弱之举,而是为了寻找一个最为妥善、最优的解决办法。 可一听说卫吟霜要留遗言,他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心里又是心疼女儿,又是担心不已。他深知一旦卫吟霜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再怎么躲藏、再怎么谋划都无济于事了,这后果可就严重了,怕是整个卫家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卫家几房的夫人们一听吟霜要留遗言,也都慌了神,纷纷开始担心府上怕是要出大乱子了。那些生了儿子的夫人,甚至赶忙带着儿子进祠堂祈祷去了,整个卫家都笼罩在一片紧张慌乱、忧心忡忡的氛围之中,人人自危,仿佛大祸即将临头一般。 不多时,卫书第匆匆出门,与苏怀璧简单见了个礼。苏绫罗按常理本该依照亲家之间的礼数上前问候一番,可她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些,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苏怀璧肯定会数落她一两句,好歹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看,可今天他连这表面功夫都没心思做了,心里想着反正一会儿老爷子大概率会过来,要是两家能和好如初,那自然最好,自己也没得罪对方;要是闹得不可收拾,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实在没精力去管这些细枝末节了。 众人就在这紧张又压抑的氛围中默默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那寂静的氛围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让人心里直发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终于,一阵车轮声辘辘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苏老爷乘坐的马车急匆匆地赶到了。苏唯庸一下车,面色便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黑得能滴出水来,难看极了。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苏绫罗那红肿的脸上,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心疼与恼怒,可这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卫吟霜等人,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语气严肃且带着几分不悦地大声问道:“这大半夜的,闹成这般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绫罗见状,赶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苏老爷身边,伸出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说道:“爹,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卫吟霜她…… 她竟然让人打了女儿两巴掌,这分明是没把咱们苏家放在眼里。而且女儿怀疑,三哥的死就是她和那个赵嬷嬷,还有灵巧儿一起谋划的,可她们现在还百般狡辩,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老爷听了这话,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他狠狠地瞪了苏绫罗一眼,厉声呵斥道:“闭嘴!” 苏绫罗一听这罕见的低沉呵斥,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出声了,可她心里也明白,苏唯庸一旦出现这种状态,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开始谋划后面该怎么处理这事了,虽然此刻他不一定真的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但 “动” 起来怕是在所难免了。想到这儿,苏绫罗心里反倒窃喜起来,暗暗期待着苏唯庸能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苏唯庸缓缓将头转向卫书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极为敷衍地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个礼,只是这礼行得极为生硬,全然不像是婚后两方亲家第一次见面该有的礼数,可见此刻他心中的不满与恼怒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卫书第见状,也赶忙回了个礼,心里却是一阵无奈与苦涩,可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先这样了,只盼着别再闹出更大的乱子才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苏唯庸接着缓缓向前迈了一步,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寒冰,死死地盯着卫吟霜,冷冷地说道:“吟霜,你这也太没规矩了吧?此刻你不是应该在你夫君的灵堂前守制吗?怎么现在却出现在这儿了?你身为苏家的儿媳,怎可如此行事?就算是回娘家,那也该提前知会家里一声。而且新婚回门,公婆理应准备回门礼的,你倒好,这空手而回,岂不是让我和怀仁他娘落了个不懂礼数的名声?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挑个大晚上回门啊。怎么着?我苏家的媳妇儿白日里就不能出门了吗?你这一身大孝在身,就这么出来给别人送晦气?” 卫吟霜心里清楚,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去的,她微微欠了欠身,行了一礼,神色平静中却又透着一丝决然,不卑不亢地说道:“公公,儿媳自嫁入苏家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今日这事儿,全都是因苏绫罗而起的。她对我这个嫡子夫人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直接来找我,儿媳又不是那受不得委屈的人。可她倒好,如今带着人打上卫家的门来,儿媳得知这事儿之后心里是什么感受,想必公公您不难想象吧。我本就是卫家的不孝女,前些日子因为我的事儿,连累大哥被打得一身是伤,到现在脸上的红肿都还没完全褪去。如今又因为我,让整个娘家都遭了殃。公公您说说,是不是儿媳有罪?” 苏唯庸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书第,心中的愤怒倒是消减了些许,可心里依旧觉得不太舒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只是站在那儿,脸色依旧阴沉得厉害。 卫吟霜却不依不饶,依旧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儿媳嫁进来没几天,别说苏家上下拿我当外人了,就是儿媳自己,有时候在谈话中都还难以适应这已嫁做人妇的事实。可儿媳心里一直都在反复告诫自己,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苏卫氏了。可她怎么就能一次次地这么冤枉儿媳?口口声声说儿媳与他人合谋害死了夫君,还信誓旦旦地要去找那赵嬷嬷,说一个老妈子就是证人。儿媳斗胆请公公您说句明白话,难道苏家人都是这么看待儿媳的吗?” 苏唯庸一下子被问住了,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脸上满是尴尬与窘迫,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卫家父子在一旁看着,也都有些傻眼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家这个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娃子,什么时候气场变得这么强了,在还没彻底翻脸的情况下,苏唯庸竟然都觉得有些接不住她这话了,只得仓促地应道:“哪有这些事?” 卫吟霜听了,无奈地摇头苦笑,接着说道:“如果苏家没有实权的人在背后支持她,她苏绫罗能有这般底气,拿出这等气势来吗?儿媳连日来一忍再忍,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相逼。儿媳要是继续留在苏府,往后怕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儿媳心里这委屈,可真是没处说去。若是儿媳离开苏府,这天大地大,又哪里能容得下我这不明不白的人?罢了,所幸今日咱们就把话都摊开来说清楚,此事过后,苏家和卫家的事儿,皆与我无关了,不管你们是要执姻亲之礼也好,论那所谓的杀子之仇也罢,都和我没关系了。” 说完,卫吟霜竟直接拿出一个瓶子,毫不犹豫地对着嘴就灌了下去,那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洒落在她的衣衫上,任谁看到这场景,都会往最坏的地方去联想,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卫吟霜将一瓶药喝光后,又把瓶口倒过来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药已喝尽,没有了,那决绝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下,双方的人瞬间都炸开了锅,现场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纷纷大喊起来。 “吟霜,三儿媳,快…… 快叫郎中,快……” “三弟妹……快去,把家里的郎中,店里的郎中,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我找来啊!” “卫吟霜……” “吟霜,我的女儿啊…… 呜呜呜……” “妹妹……” “姐姐……” “快来人啊,郎中,赶紧来啊……” 一时间,双方的家丁护院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作一团,有的慌慌张张地跑去叫郎中,有的围在卫吟霜身边,焦急地呼喊着,却又都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嘈杂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卫家的郎中们听到动静,也赶忙提着药箱跑了过来,心急火燎地想要给卫吟霜把脉看看情况,可刚一靠近,卫吟霜却倒退一步,从灵巧儿手中接过一把剪刀,朝着众人用力挥了一下,随后把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大声叫道:“退后…… 都退后……” 灵巧儿也跟着大声叫嚷着:“退后退后,谁要是敢上前一步,那我们小姐就是被谁逼死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都不敢再往前迈一步了,现场的喧闹声一下子戛然而止,原本躁动的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吟霜,生怕她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举动来。 卫吟霜见众人都不敢动了,这才缓缓开口,声音虽因为药效开始发作而显得有些虚弱,却依旧透着一股倔强与决然,说道:“药我已经喝了,你们也不必再多说了。苏绫罗,我来解答你的疑惑吧。你三哥在外是个什么名声,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不是吗?你我都是女人,我卫吟霜自认各方面都不比你差,可唯独这命,却由不得自己。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是你要嫁的男人像你三哥那般名声狼藉,再加上出嫁前下人们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婚后那些隐晦可怕的事儿,你一个即将嫁做人妇的少女,心里能少得了挣扎吗?你能做到坦然面对吗?你自己好好问问自己吧。还有你们这些人,不管你们是门客还是仆从,只要是有女儿的,你们自己也都好好想想吧。” 卫吟霜这番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千层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 卫吟霜的这一番话语,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让众人皆觉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可不是嘛,苏怀仁身患花柳病,这在众人之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那病极为严重,几乎无药可医,他就如同一个行走的灾祸,活着的唯一 “作用”,似乎就是将这可怕的病症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陷入不幸之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或许是亲眼目睹卫吟霜已然服下了毒药,苏绫罗此刻着实被吓得不轻,她再怎么平日里表现得彪悍泼辣,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此刻,她往昔的那股嚣张气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惊恐与无措。 卫吟霜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已然能明显感觉到药效开始发作了,一股难受劲儿从身体各处涌来,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可她还是咬着牙,强撑着继续说道:“所以啊,我曾对天发誓,做了一件这辈子都觉得自己无比黑心的事儿。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终究是难以逃脱这命运的厄运了,可在那样绝望的境地里,我还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打算让卫家最漂亮的丫环去替我入洞房。当时我想着,哪怕只是多拖延一日也好,哪怕只是能短暂地逃避一下那可怕的现实也好啊。我也深知,这样做无异于彻底牺牲掉了灵巧儿,这是在造孽,可当时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做了。” 说到此处,卫吟霜满含愧疚地看向了灵巧儿,那眼神里尽是歉意,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自责与悔恨。 灵巧儿心里却暗自佩服,不由得在心中赞叹,这卫吟霜可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通,这演技更是堪称一绝,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任谁看了都得信以为真。 卫吟霜随即微微垂下眼眸,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缓缓开口道:“灵巧儿,果真是人如其名,机灵聪慧得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自然是不愿意就这样牺牲自己的,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是可笑啊,我之前一直都以为是父亲为了家族的利益,要用我余生的幸福去换取和苏府的姻亲关系。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这才知晓,我那夫君竟然是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为人所不齿的手段,威逼恐吓了卫家,这才促成了这门亲事。我当时哪里肯相信灵巧儿的话,所以在那日,灵巧儿才会执意要留下赵嬷嬷,想要当面对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如此一来,卫吟霜所说的这些情况,竟和苏绫罗此前所掌握的信息全都对上了。苏唯庸在自家那可是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得很,听到这儿,心里自然也就信了七八分。再加上卫吟霜此刻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那说出来的话,仿佛更添了几分可信度,让人越发觉得她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苏绫罗听到这里,脸色越发阴沉,她闷声闷气地问道:“所以,你这意思是,你就想要害死他?” 卫吟霜听闻此言,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哼声道:“哼,我好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要知书达理、恪守正道。即便遇到那十恶不赦的坏人,哪怕对方会要了我的性命,我也绝不会想到用刺杀这种下作的手法去解决问题。可谁知,夫君他在入洞房之时,一眼瞧见了灵巧儿,那心思瞬间就全放在了她的身上,竟把我的存在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一时兴起,便拉着灵巧儿非要一起喝酒。灵巧儿心里害怕,想要脱身,便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话。哪成想,夫君他竟然恼羞成怒,强行逼迫灵巧儿喝酒,还扬言道,等喝完了酒,就要把她杖毙了。在场的各位也都瞧见灵巧儿这模样了,任是哪个还有点良心的男人,都不忍心看着她那样一碗接一碗地灌酒啊。所以,夫君他自己也跟着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竟足足喝了三十碗酒,眼瞅着灵巧儿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夫君他,借着酒劲,竟还想上前…… 上前去做那等不堪之事…… 然后…… 然后他就……” 说到这儿,卫吟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在场的众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不用明说,也都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震惊,有恍然,亦有不忍。 见卫吟霜的身体已然因为药效发作,彻底变得虚弱无力,整个人摇摇欲坠,快要瘫倒在地了,灵巧儿赶忙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这才没让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焦急等待的郎中们瞅准时机,一拥而上,纷纷伸出手来,争分夺秒地给卫吟霜把脉。可片刻之后,他们却都纷纷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与惋惜之色,那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 卫吟霜怕是没救了。 将卫吟霜所说的种种情况,与眼前这些信息一一对照之后,苏唯庸父女俩搜肠刮肚,却也实在找不出再多的漏洞了。甚至,卫吟霜的这一番话,已然足够让他们在脑海中清晰地脑补出当时那洞房之夜所发生的一幕幕场景了,仿佛那些画面就真切地呈现在眼前一般。 此刻,再加上郎中们那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表情,苏唯庸心里明白,这事,自家明显是理亏了。当下这情况,必须得给卫家一个交代了,而且这交代还不能敷衍了事,甚至得给真定府里那些平日里就喜欢在茶余饭后闲聊八卦的人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不然的话,苏家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苏绫罗抬眼间,看到转身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的苏唯庸,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心里莫名地 “咯噔” 一下。 紧接着,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听 “啪” 的一声脆响,苏唯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苏绫罗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苏绫罗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个踉跄朝着旁边甩了出去,若不是身旁的丫环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搀扶住她,怕是她得直接摔倒在地了。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打得嘴里的牙都掉了两颗,嘴角瞬间渗出了鲜血,整个人被打得晕头转向,身体软绵绵的,连站立都站立不住了,只能靠在丫环身上,狼狈至极。 苏唯庸气得浑身发抖,他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大声吼道:“你个不孝女,你回来干什么?苏家如今已然是悲痛万分了,你却又给家里添新的伤痛!你三嫂都快要被你给害死了。苏绫罗,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苏家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以后再也不是苏家的人了。这苏姓,我也得给你收回来,你夫家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超过苏家吗?行啊,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夫家姓吧,你以后就是范绫罗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和苏家有任何关系了,我往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那愤怒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透着无尽的失望与决绝,让在场的众人听了,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现场一片死寂。 第9章 银扁鹊,弄玄虚 苏绫罗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彻底懵了,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的亲生父亲,平日里对她虽说偶有责备,可也疼爱有加,如今却这般狠心地要与她断绝关系,还要将她无情地逐出苏家,这对她而言,无异于天塌了一般。 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委屈与难以置信交织的复杂神情,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滑落,和嘴角那还未干涸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又无比凄惨,全然没了往日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爹…… 爹,您不能这样对女儿啊,女儿真的只是想为三哥讨个公道,女儿哪能料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苏绫罗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那哀求的话语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丫环的搀扶,朝着苏唯庸的方向扑过去,可身体却绵软无力,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根本站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若不是丫环眼疾手快紧紧扶住,怕是早已瘫倒在尘埃之中了。 苏唯庸却仿若铁了心一般,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背过身去,语气中满是厌烦与决绝,说道:“你这莽撞行事,险些酿成大祸,你嫂子如今都危在旦夕了,我哪还有闲工夫跟你在这里分辨是非对错。你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回你们范家去,从今往后,苏家与你再无瓜葛。” 卫书第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令人揪心的一幕,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看着女儿如今这般虚弱可怜的模样,他自是心疼不已,可苏家此刻这般强硬的表态,好歹也算是给了卫家一个交代,让他原本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他本就对苏家有所忌惮,如今这情况,纵使心里还有诸多想法,却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但终究还是心有不甘,想着最后再试探一下苏唯庸的态度,便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陪着笑脸说道:“苏老爷,绫罗这孩子毕竟还年幼,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原也是常有的事儿,您大人有大量,就不必真的跟她计较了。眼下吟霜这孩子情况危急,咱们还是先顾着救她要紧,其他的事儿,往后再慢慢商量着办吧。” 苏唯庸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过也知道此刻的当务之急,确实是先查看卫吟霜的状况,于是赶忙对着身边的家丁大声吩咐道:“快去城里请最好的大夫来,不管是哪家医馆的,只要是能叫得出名字的,都给我去请过来,哪怕是把整个真定府的大夫都请遍了,也在所不惜,总之,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三儿媳救活啊。” 家丁们听了,不敢有丝毫耽搁,领命之后,立刻撒腿飞奔而去。而此刻还留在现场的那些郎中们,也纷纷围上前去,再次小心翼翼地为卫吟霜搭脉,然而片刻之后,却又都无奈地摇头,而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苏唯庸和卫书第见状,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对着那些郎中们纷纷开口怒骂道:“你们这群无能废物,平日里吹嘘得厉害,关键时刻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养你们何用!” 那愤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可那些郎中们也只是低着头,不敢吭声,毕竟他们确实是束手无策了。 卫吟霜静静地躺在灵巧儿的怀里,双眼紧闭,那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越发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气息也愈发微弱,仿佛那生命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香消玉殒一般。灵巧儿一边紧紧抱着她,一边故作焦急地呼喊着:“小姐,小姐,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千万不能丢下我……” 可她心里却乐开了花,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卫吟霜身上,她微微低下头,细细地盯着卫吟霜那精致的面颊,暗暗赞叹着,心里想着:“小姐这模样,可真是好看啊,今日这出戏,可算是演得精彩绝伦了。” 苏怀璧站在一旁,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满是凝重之色。他着实没想到,卫吟霜居然真的服毒了,原本以为事情就算闹大,也不至于到这般严重的地步,哪成想,这新媳妇儿在娘家门口,竟被小姑子逼得服毒自尽,这可如何是好。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苏、卫两家的名声那可是极为不利的,可悲剧就这么眼睁睁地在他眼前发生了,他此刻也是满心无奈,根本无力回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不多时,不时有大夫被家丁们陆陆续续地请来,可那些大夫上前查看一番后,皆是无奈地叹息着离去,现场的气氛愈发压抑沉重,众人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有家丁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匆匆赶来。这老者原是个江湖中人,正巧这段时间在真定府的某家医馆探亲,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被苏家的家丁寻到,知晓了事情的紧急,便赶忙跟着来了。 经过家丁的一番介绍,苏唯庸一听,顿时肃然起敬,赶忙拱手说道:“原来是人称‘银扁鹊’的张先生啊,久仰久仰,今日可就全仰仗您老出手相救了。” 银扁鹊微微拱手,谦逊地回应道:“苏老爷,不必多礼,救人一命乃是医者本分,先让我看看这姑娘的情况吧。” 说罢,又朝着卫书第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快步朝着卫吟霜走去。 众人见此情形,赶忙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个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跟随着银扁鹊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神医救治,现场安静得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几声压抑的呼吸声。其他的郎中们也都纷纷围上前去,想要看看这大名鼎鼎的 “银扁鹊” 究竟有何高招。 银扁鹊走到卫吟霜身边,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再次细细地为她把脉,那神情专注而严肃,片刻之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灵巧儿一听来的是银扁鹊,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知晓这老家伙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当下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暗暗祈祷着千万别被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银扁鹊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灵巧儿,面上闪过一阵疑惑之色,而后又再次搭上卫吟霜的脉搏,这一次,眉宇之间竟略带惊讶,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探究,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灵巧儿,接着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卫吟霜,伸手扒开她的眼皮查看了一下,随后又用竹片轻轻撬开她的嘴巴,让人将灯笼凑近些,借着光亮又细细看了看,那模样,仿佛要把卫吟霜全身上下都看透一般。 灵巧儿见状,心里暗叫不好,心里想着这老家伙肯定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了,只盼着他别当场拆穿才好。 岂料,那银扁鹊脸上疑惑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随手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几枚银针,手法娴熟地在卫吟霜身上的几处穴位施起针来,一边施针,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那神情依旧严肃,让人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众人也只能干着急地看着。 终于,在施完针后,银扁鹊又不慌不忙地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入卫吟霜口中,又让人喂了些水,帮忙送服下去。过了一会儿,神奇的是,卫吟霜的脸色似乎稍微有了些许血色,那原本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也平稳了一些,众人见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银扁鹊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众人说道:“她暂时算是脱离了危险,不过这毒药的药性颇为猛烈,她这身子能否完全康复,还得看后续的调养情况了。老夫这段时间就在城中和气堂小住,小夫人今夜要是能挺过来,明日务必再送她到老朽那儿去施针。至于这汤药嘛,还是等明日老朽亲自熬制为好,这样也能更稳妥些。” 苏唯庸赶忙上前,恭敬地作揖道谢:“多谢神医出手相救啊,苏家定当重谢,您老的大恩大德,苏家上下感激不尽。” 银扁鹊摆了摆手,一脸淡然地说道:“先别急着谢我,等明日施针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其他吧。” 说罢,老人有意无意地和灵巧儿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似有深意。 灵巧儿心里顿时颤抖了一下,她心里明白,这老儿肯定是猜到了什么,这 “银扁鹊”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看来往后可得小心着点儿了,可千万别在他这儿露了馅才好。 卫书第看着女儿暂时脱离了危险,那原本慌乱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情绪,这才稍稍稳住了几分,他朝着苏唯庸拱了拱手,一脸诚恳地说道:“苏老爷,吟霜这孩子今日可是遭了大罪了,万幸遇到了张神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啊。你我两家既然已经结了姻亲,那按理说就是一家人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卫某只希望今后,吟霜在苏家能一切安好,还请苏家多多善待她,可莫要再让她受这般委屈了。” 苏唯庸微微点头,神色稍缓了些,语气也变得温和了几分,说道:“卫老爷放心,只要有苏某在,苏家决不会再让吟霜受半点儿委屈,定会好生照料着她的。” 苏绫罗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她心里清楚,自己如今在苏家已然是彻底没了立足之地,可她心中那股恨意与不甘却如同燎原之火,越烧越旺,根本无法熄灭。她咬了咬牙,哪怕明知此刻自己势单力薄,却还是冲着卫吟霜虚弱地喊道:“卫吟霜,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吗?我爹和我大哥信了你的鬼话,可我苏绫罗偏偏就是不信。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事感到后悔的,咱们走着瞧!” 灵巧儿在心里暗笑不已,暗自想着:“苏家大小姐这是开始放狠话了,看来她这回是真的要离开苏家了,不过就凭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哼。” 苏绫罗的话刚一说完,苏唯庸顿时怒目圆睁,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厉声呵斥道:“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你范家去,从今往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苏绫罗被这呵斥吓得浑身一哆嗦,顿时不敢再吭声了,只是眼中依旧透着浓浓的恨意与不甘,那眼神仿佛要将卫吟霜生吞活剥了一般,可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再怎么反抗也是徒劳,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带着丫环们转身,灰溜溜地离去了。 卫吟霜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显得十分虚弱无力,她微微转动眼珠,虚弱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一般,说道:“爹,公公,今日之事,莫要再追究了,我也不想因为我,让两家的关系变得更糟,只希望往后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吧……” 苏唯庸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有些动容,着实没想到卫吟霜在经历了这般磨难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顾全大局,这让他对这个儿媳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平日里一直自诩识人眼光不错,可如今却有些吃不准卫吟霜了。从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按常理来说,有着这样的教养,卫吟霜这般性格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不知怎的,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虽说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个三儿媳,可就从她能在灵堂和苏绫罗拎着马扎互殴,又到干净利落地对着苏绫罗打出两记耳光,再到刚刚盛怒之下服毒自尽这一系列举动来看,每一种行为似乎都透着一股野性,这真的是书香门第能教出来的女子该有的做派吗? 不过再仔细想想,卫吟霜说到底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也许她现在玩性都还没有完全收敛,再怎么说,应该也不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吧?苏唯庸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暗自想着:“罢了,还是尽可能往好的方面想吧,毕竟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几乎是无懈可击,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卫吟霜又看向苏绫罗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虚弱,说道:“绫罗妹子,我知道你对三哥情深义重,想为他讨公道,可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也从未想过要害三哥,往后你也莫要再这般冲动了,免得伤人又伤己……” 苏绫罗却仿若未闻一般,只是冷哼了一声,带着丫环们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那背影透着一股倔强与决绝,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不甘心。 接下来的几日里,卫吟霜的身体仍旧十分不适,虚弱得厉害,以至于苏怀仁下葬的时候,她都没被安排进送葬的队伍之中。在众人眼中,她虽然靠着银扁鹊的银针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可身体状况却未见有明显的好转,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苏唯庸见到是这般状况,心里也着实有些担忧,无奈之下,也只能时常派人送去各种珍稀的药材和滋补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关心,毕竟苏家已经认下了她,也承认了老三是喝酒喝死的这个说法,于情于理,都得好好照顾着她才行。 而就在这时,真定府里却不知从哪儿开始,渐渐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而且这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有人说卫吟霜其实是装病,故意陷害苏绫罗,好让自己在苏家站稳脚跟;也有人说苏怀仁的死本就是苏家的阴谋,是苏家那几个庶子为了吞掉苏怀仁在赵州和邢州的生意,暗中谋划的…… 这些流言蜚语在真定府的大街小巷传播开来,一时间,整个真定府都被这股流言的风暴所笼罩。 卫吟霜在灵巧儿以及几个丫环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了银扁鹊所在的和气堂。算起来,这已然是她第八次前来请银扁鹊施针了。 这和气堂的诊室面积着实偏小,空间有限,所以每一次,都是灵巧儿陪着卫吟霜进入诊室,其余丫环便候在门外。 这日,银扁鹊如往常一般,手法娴熟地为卫吟霜施完针后,神色淡然地开口说道:“小夫人,明日便不必再来了,那药也无需再继续服用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下意识地看向了灵巧儿,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灵巧儿本就是个心思敏锐之人,见此情形,立马警觉起来,她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探出头去左右查看了一番,见门外并无他人,这才缓缓地关上房门,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对着银扁鹊说道:“老神医,您可真是够有耐心的,居然等到今日,才把这事儿给提出来。” 银扁鹊听到这话,手上原本收拾银针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微转头,目光平静地看了灵巧儿一眼,缓缓说道:“难怪我怎么都寻不到我师哥,难怪啊……” 那语气里,似有诸多感慨与疑惑交织在一起。 灵巧儿看着他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起银针来,心里暗自琢磨着,猜不透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明卫吟霜服药的当晚,从他那一系列的举动就能看出,他已然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可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一直佯装不知,从未过问此事?而且他这会儿又突然提起他师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灵巧儿心里不由得一阵愤怒,她心里清楚,明摆着这老家伙是想让自己沉不住气,然后不打自招,可自己又不能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说起来,灵巧儿本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试图让它发挥出前世自己身手的三四成水平。经过这几日的适应与锻炼,她感觉自己已然有了不小的进步,心里想着,就凭现在的本事,对付一个老头儿,那还不是绰绰有余嘛。 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银扁鹊抬眼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说道:“小丫头,就凭你这皮包骨头的小身子骨,怕是还奈何不了老夫哟。” 灵巧儿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打消了那原本蠢蠢欲动的念头。她想起那晚听苏府家丁说过,这老人可是个江湖人,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江湖人” 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可绝不仅仅是江湖郎中那么简单,那必定是有着不凡身手和复杂经历的人啊。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没了底,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她还是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那副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只听她说道:“老爷爷,呵呵…… 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就是觉得您肯定是有话要讲的嘛,可您却偏偏要故作深沉,啥也不说出来。我,是担心您老这么憋着,万一憋出心脏病来可咋办,所以就等着,好能及时救您。” 银扁鹊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无奈与宠溺,说道:“呵呵,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啊,我看你家主子八成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吧。看来,你已然猜到老朽有话要说了,只是…… 如今就算你来问,也是白问咯。” 灵巧儿眼睛微微一动,心里越发觉得这老家伙话里有话,看他的样子,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可那眼神深处,却好似藏着无尽的悲伤。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灵巧儿着实吃不准了,不过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是在纠结卫吟霜服药的事儿,犹豫了一下,只得问道:“您有话说,却又不说出来;有话想问,却又直接否定了自己。您这算是给自己洗脑吗?” 银扁鹊一听,微微一愣,心中顿时升起疑惑,这丫头嘴里蹦出来的词怎么这么像医学用词?他不禁好奇地问道:“洗脑?何为洗脑?” 灵巧儿见他对这个词来了兴趣,又看了看一旁的药箱,眼珠一转,心想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和他好好聊聊,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于是说道:“您对洗脑感兴趣?那行,咱们今儿个就都别藏着掖着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等您说完了,我再告诉您什么是洗脑。” 银扁鹊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说道:“也好,那小夫人那晚服用的,依老朽判断,该是灵犀散。说来也巧,这灵犀散正是我师门的独门药水啊。人若是服用了它之后,便会如同中毒一般,脉象在一段时间内会变得杂乱不堪,而且眼皮和舌头都会呈现出紫色,只是舌苔还会变得厚腻起来。老朽对这灵犀散的脉象熟悉得很,再加上当时看到的种种迹象,便知晓你们定然是见过我师兄了。那晚,我本想当场就拆穿此事,可细细一想,冲突的这两家人皆是高门大户,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太过复杂,我一时半会儿根本参不透。所以,才想着邀你们次日再来相见,也好弄清楚其中缘由。可没想到,在你们次日来见我之前,我向旁人打听了一番,得知了苏卫两家的家世背景,又听闻了小夫人的遭遇,思来想去,老朽便觉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小夫人的选择也并无过错。只是,像这般家世的两家人斗法,向来都会有无辜之人被殃及,我那师兄怕是凶多吉少了。” 灵巧儿一开始听得有些迷糊,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头儿以为卫吟霜喝的那药水是从他师兄那儿得来的,他猜想卖药之人恐怕已经被苏卫两家暗中控制起来了,所以当天才没有拆穿,想着第二天再和她们谈条件。后来打听了苏卫两家那些错综复杂的事儿,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局太过高端复杂,已然涉及到了苏府嫡子的死因,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那肯定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所以他便觉得,他师兄拿出这药水之后,恐怕早就被秘密处置掉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忍不住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银扁鹊说道:“老头儿,您可真是想多了,您这想得也太多了吧。我原本还以为您是个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没想到您这满脑子都是些什么阴暗的负能量啊。事情可跟您想的完全不一样。那苏怀仁,真的就是喝酒喝死的,只是那个苏绫罗老是百般刁难、骚扰我们,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给她挖个坑,坑她一把罢了,哪有您想的那般弯弯绕绕的。至于卖药的那个人,可不是什么老人,而是一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五岁的年轻人。如果这药水真的只有你们师门才有,那我猜,那个人一定就是您师兄的后人了。” 银扁鹊一听这话,原本黯淡的眼睛里顿时透出些许光亮,赶忙问道:“是曲飞?” 灵巧儿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姓曲,但不是我直接和他接触的,至于全名嘛,我还真就不知道了。” 银扁鹊听了,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那就对了。那是我师兄的独子,那孩子资质愚钝,确实没办法继承我师兄的衣钵。如此看来,他的日子怕是过得不太顺遂,贫困潦倒了,不然也不会冒着杀头的罪名,出来售卖这种师门秘药啊,毕竟这种秘药,多半是卖给…… 嗯…… 老夫失言了。但不知,如今我那曲家侄子尚在否?” 灵巧儿听了,失望地摇了摇头。 银扁鹊见状,似乎以为自己猜到了结果,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说道:“老朽多问了。” 灵巧儿却继续摇着头,说道:“我摇头可不是说他死了,而是我对您挺失望的,老爷子。我不知道您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社会锤炼,才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但在我看来,人命那可是值得每一个人去尊重的,只要不是涉及到根本利益,我们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去夺走一个人的生命的。” 银扁鹊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担忧之色转为开怀大笑,那笑声爽朗而洪亮,回荡在这小小的诊室里,只听他说道:“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啊。小丫头,老朽很久都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你这性子,桀骜不驯,行事却又果敢决绝,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腹诽道:“你才是巾帼,你全家都是巾帼。老子可是个实打实的男人,老子可没有看不起巾帼的意思,相反,老子最欣赏的就是巾帼了,可你倒好,居然想让老子变成巾帼,哼!” 银扁鹊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心思一般,继续说道:“老朽张思邈,江湖上那些看得起我的人,都尊称我一声‘银扁鹊’,寻常老百姓有求于我,用得着我的时候,便称呼我一声‘老神医’。老朽这一生,也没啥别的追求,就是四处游历,广结善缘罢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是能帮的,我都会尽力去帮一帮。嗯,老夫今日便送你三根银针吧,呵呵,小丫头,就你这个年纪,再加上你这独特的秉性,怕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你。老朽虽说心里不太愿意看到你日后卷入那些是非之中,可又怕你这性子,难免会惹出天大的乱子来。这三根银针,你且收着,至于日后能否派上用场,那就一切随缘吧。老夫此间事已了,就此别过。” 灵巧儿见老头儿说要走,这才道:“老头儿,其实洗脑并不是指医学用语,在这里是指,你用自己的方式说服自己的意思。” 银扁鹊点头道:“嗯,既然如此,老朽也多说一句。小夫人,灵犀散不能再服用了。服用多了便是毒了。如今已经七日,再加上老朽在江湖上的薄名,当时不会再有人怀疑了。好了,你们该回府了,我也该告辞了,望你们一切珍重。” 银扁鹊想要伸手摸一下灵巧儿的脑袋,却是想到了什么,而止住了动作。 灵巧儿一把抓住老头儿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拍,内心暗道:想干嘛就干嘛,老子也是个男人,还看不出你想干嘛? 银扁鹊宠爱的看了她一眼,内中彷佛在感慨,自己年轻时怎么没想着给自己留个后人?哪怕是如这般鬼灵精怪的女娃子也好啊。 第10章 百里穷追 初夏时节的真定城,本应是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景象,然而此刻,却仿佛被一片无形且厚重的阴霾悄然笼罩着。那关于苏家几个庶子意图谋夺嫡子财产的流言,恰似那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一般,肆意地在大街小巷中蔓延开来,越传越凶,越传越广,几乎成了城中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些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似的,轻而易举地飞入了苏家的深宅大院,在那原本看似平静的家族里,掀起了阵阵波澜。苏家的老太太不知是听得多了,还是从某些细枝末节里察觉到了什么,竟隐隐有了相信这些流言的迹象。而且,她对儿媳妇卫吟霜的宠爱,更是与日俱增,甚至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 就在今天,苏家发生了一件让众人惊愕不已的大事,老爷子竟当着全家人的面,郑重其事地宣布,要正式让卫吟霜接手三房的产业了。这消息一出,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整个苏家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要知道,如果老三苏怀仁还在世的话,那自然是谁也不敢对此事有什么异议,毕竟三房的产业本就是老三的,旁人哪有置喙的份儿。 可如今,老三已经撒手人寰,按照常理来说,他三房的产业,要么是充作公产,由家族统一调配管理;要么就该留给三房的子嗣继承才是。这一点,苏家上下可都是这么猜测的。大家都清楚得很,老三去世之前,连卫吟霜半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过。她根本就不可能为老三留下子嗣。 所以,在苏家这些庶子们的心里,早就认定了老三的产业迟早是要分给兄弟们的。以往,他们也只是帮忙打理打理家里的生意,可这真正要把产业实实在在地分到个人头上,那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今天早上老爷子苏唯庸当即就派人带着卫吟霜去接手三房产业了,连隔夜的时间都不给庶子们留。这可彻底触碰到了苏家庶子们的敏感神经,他们一个个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火星飞溅之处,瞬间一声惊雷,锅炸了。 那心中的不满、愤懑与不甘,全都写在了脸上。 偷暇阁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跑堂的伙计们穿梭其中,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贵客小心,贵客慢走。” 那一声声吆喝,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彰显着阁内的生意兴隆。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美食便上齐了,那满桌的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跑堂的伙计微微躬身,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几位苏公子,这桌菜已经齐了,小的就先退下了,您几位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便是。” 说罢,他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顺手关上了包间的房门。 苏怀祥脸色阴沉,猛地用力一拍桌子,那 “砰” 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颤了颤,他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不行,得想办法收拾她才行啊!你们瞧瞧,这前后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老夫人的眼里如今就只有她了。怎么着?看这架势,难道她死了,还得让她这个儿媳妇顶替她的位置不成?” 苏家这几个平日里惯于窝里斗的庶子,此刻竟难得地一致对外了,他们从苏家近期发生的种种变化中,敏锐地察觉到,卫吟霜这个嫡门嫂子,似乎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苏怀宝眉头一皱,瞪了苏怀祥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六,你是不是疯了?净说些什么胡话。让人听见,还活不活了?” 苏怀玉则赶忙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苏怀祥的肩膀,强行把他按回到座椅上,眼神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劝道:“六哥,我也觉得你这话说得太冲动了,你可别忘了咱们的身份。诋毁主母,你不要命了?你糊涂啊。”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压着火气,就在这时,门 “吱” 一声被推开了,苏怀璧迈步走了进来。他这一出现,原本还喧闹的几个人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瞬间没了声响,整个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怀璧微微抬起双臂,站在一旁候着的店小二见状,赶忙快步走上前,手里拿着软布,动作轻柔地帮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待看到苏怀璧双臂缓缓下沉,示意已经可以了,店小二这才恭敬地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苏怀璧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六,你这是钱多得没处花了?又不年又不节的,你在这偷暇阁里装什么大方?”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却径直朝着上首,也就是正对门的那个方向走去,然后泰然自若地坐下了。 其余三个人见状,赶忙纷纷起身,齐声叫道:“二哥。” 要说这上首的位置,原本可是老三的专属座位。按常理来说,老大死了,老二其实也是有资格坐的,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可老三作为未来的家主,那可是苏府名正言顺的少主,少家主坐这个上首之位,倒也无可厚非。而这老二苏怀璧,向来是个比较识趣的人,平日里一般也不会去争抢这个位置。 要是换做别的大户人家,这长庶嫡幼之间为了个座位,那争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就比如说,当嫡子还小的时候,家里的长子早就已经在席间理所当然地占据主位了,那时候嫡子小得连自己坐都坐不稳,还得让人抱着。好不容易等嫡子长大了些,能自己吃饭了,看着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主位被哥哥占着,心里自然是不服气,难免就会整天闹腾。虽说当哥哥的不能随意打骂弟弟,可纠正一下弟弟的行为总是可以的吧。 就这样过了几年,等到嫡子八岁了,忽然说要把主位让给他,这家里的内斗可不就一下子开始了嘛。不过苏家倒是还好,一开始的长子就是嫡子苏怀仕,后来苏怀仁懂事之后,长子苏怀仕才出了意外,但当时苏怀仁仍然不够八岁。所以实际上,老二苏怀璧此前是有机会居上首的。 可老二的生母为人比较圆滑,一直阻拦,所以老二也就从来没和老三争过这个位置。 但如今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如今家里已经没什么人能在名义上压过苏怀璧了,和这些庶子们比起来,他年纪最大,在府里的威信也是最高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手里掌握的权力也是最盛的。只要家里不乱,弟弟们不提前闹着分家,那他这个少家主的位置,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当然了,这事儿也不是绝对就没变数的,还是存在翻车的风险的。比如说万一哪天大夫人不在了,然后老头子一时糊涂,把某个小妾给扶正了,那小妾的儿子可就立马变成后嫡出了,到那个时候,双方的局面可就变成五五开了。 这自古以来,长子当家,讲究的就是个 “立长不立幼”;让嫡子继承家业,遵循的则是 “让嫡不让庶” 的规矩。最极端的时候,还有可能“兄终弟及”。不过,目前来看,在苏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苏怀宝见苏怀璧已经在上首稳稳地坐下了,赶忙起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拿起茶壶给苏怀璧添了杯茶,笑着说道:“二哥,他,就是这么个人,爱打肿脸充胖子呗,他请客说明他有这份心,咱们今儿个可得狠狠宰他一顿,让他长点儿记性,看他往后还敢不敢这么摆阔了。” 苏怀祥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哼,二哥,四哥,你们俩说什么?咱们才来过这儿几回?老三在世的时候,他可是天天在这儿胡吃海喝。” 苏怀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回道:“老六,你这话可就越说越不像话了啊。三哥那是什么身份,三哥可是少家主,你瞧瞧哪家的少家主不是那般风光的?” 苏怀祥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可心里也明白,事实确实就是如此,无奈之下,只得低下头,闷声不响地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起茶来。心里却是想着,风光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苏怀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说道:“哎?五哥怎么还不来?还有老八和老十,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正说着,门又被推开了,两个人先后走了进来,正是老八苏怀晨和老十苏怀贵。 老八的年纪和老六、老七差不多,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生得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老十,比他们可要小不少,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虽说个子已经蹿起来了,可那眉眼之间还透着一股稚嫩劲儿,看着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老八一进门,就哈哈一笑,打趣道:“六哥,我在楼下就听到你的大嗓门了,你这性子,可真是咱们几个里最咋呼的了。” 老十虽然年纪小,倒也并不显得拘谨,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是不敢太过放开,只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在座的哥哥们拱手行了一圈礼,轻声说道:“哥哥们都好。” 等苏怀晨和苏怀贵都坐下之后,大家却都没有要动酒的意思。 苏怀璧见状,微微一笑,看向苏怀祥,说道:“老六,忘了告诉你了,老五跟着你三嫂去了赵州城了,那边还有些生意上的事儿需要他跟着去处理一下。他临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跟你说一声。” 老四苏怀宝一听这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了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七苏怀玉,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苏怀璧。 苏怀壁扫了一眼老四苏怀宝、老六苏怀祥、老七苏怀玉,微微一笑。 他们三个平日里总是凑在一起,虽说看上去脾气秉性各有不同,可实际上三人就像是一个小团体似的,关系颇为紧密。而另外几个人,倒不像他们这般抱团。 不过老八和老十因为是跟着同一个母亲长大的,所以打从心底里,他们就比旁人要亲近许多。 他们之中,其实还有一个兄弟排行老九,叫苏怀纲,这孩子从小就特立独行,性格颇为孤僻。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去世了,打那以后,府里就一直留着给他喂奶的奶娘照顾他。可他在苏家的地位确实不怎么高,日常白眼都已经习惯了。后来,他似乎是不屑于留在苏家这般庸庸碌碌地厮混下去,在十二岁那年,留下一封信后,便从此音信全无了,也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 所以如今在座的只是十个兄弟中的六个。这些庶子们嘴上不说,可虽然死了两个,走了一个,仍然觉得兄弟真是太多了,要是多死几个,对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看到嫡子们一个个都不在了,他们心里还隐隐有些愉悦,所以那个排行老九的苏怀纲是再也不可能被他们惦记了。 也许他们有一天听到苏怀纲的死讯,说不定还让自己睡的更踏实。 苏怀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哈,看来五哥跟三嫂的关系是越来越亲近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向三嫂表达一下善意了?毕竟现在外面流言蜚语传得厉害,都说咱们这些庶子惦记着抢人家的产业,这名声可不好听。” 说完,他还时不时地用眼睛偷偷瞟向一旁的苏怀璧,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苏怀璧倒是没露出什么明显不悦的神色,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怀祥一听这话,顿时拍案而起,大声叫道:“亲近,你们去,我苏怀祥可做不到向一个妇人低头投诚,在座的可都是姓苏的,怎么着?难道你们还真打算向那个姓卫的女子服软不成?我看这些流言蜚语就是卫吟霜让人传出去的。“ 虽说其他人没像他这般激动地跳出来,但在兄弟们之中,总是得有这么一个人把大家心里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给捅出来,这样其他人才能顺着这话头,把心里的想法都吐露出来。 见苏怀祥都这么说了,这会儿有些人原本还想着装装样子,可苏怀玉却已经站起身来,附和道:“其实,六哥说得也没错,老爷子听刚到这些流言蜚语肯定不当回事。可架不住总听啊,他一家之主也知道什么话说多了影响团结。我非常赞同六哥的说法,我想,如果不是三嫂让人放出去的流言,那多半也会是卫家。所以老爷子就用最简单的方法平息舆论,那就是直接让她接手三房的产业。” 见两个好兄弟都说话了,苏怀宝也开口说道:“老七的看法和我差不多,至于三嫂嘛,也不知道她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对她甚至比对绫罗妹子还好。三嫂接手三房产业,我看未必就没有老夫人在背后吹的枕头风。” 苏怀祥见两个兄弟都表态了,随机起身大叫道:“我苏怀祥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嫁进来的女流之辈耀武扬威。更不能看着苏家一步步的变成他卫家的附庸。我认为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她弄掉。” 三个人都这么表态了,苏怀晨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最小的苏怀贵虽说还不太明白哥哥们到底在争些什么,可也不想显得自己不合群,只能懵懂地看看四周,跟着随意附和了几句。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怀璧,毕竟他现在可是庶子中的老大,这事儿最后到底该怎么办,还得看他的态度。 苏怀璧心里自然是想着要维稳的,他可不想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毕竟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几分少主人的样子了,可偏偏又杀出个卫吟霜来,这让他心里头着实有些压抑。他没有看向众人,只是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可以……从长计议。” …………………………………………………………………… 这个时代的赵州城,虽说比不上真定府那般繁华热闹,可也自有一番气魄在。毕竟这儿地处平原地区,土地肥沃,粮食产量颇为可观,人口自然也就比较多,正所谓 “地腴民丰”,说的便是这般景象了。 赵州城这一片地域,总共生活着五六万的百姓,不过这赵州城内,常住的也就一两千户人家罢了。 苏怀仁在世的时候,苏家在这儿的五间铺子分给了他。东西南北门各一分布着间,城中央还有一间。一般来说,能有这样豪横的布局,不一定是商业奇才,但一定是家财万贯。 卫吟霜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苏怀安和灵巧儿则在她身后并肩跟随,再往后,还有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跟着,一行人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一路上,苏怀安都在耐心地向卫吟霜介绍着各个门店的经营情况,卫吟霜一边听着,一边不时地点点头,偶尔也会和他交流几句,提出自己的一些疑问或是想法。不过,这眼神交流最多的,还得算是卫吟霜和灵巧儿之间了,两人似乎有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默契,时不时地交换一下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心思。 就这么着,直到把所有的铺面都转完了,灵巧儿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州城确实算不上大,也不知道咱们明日要去的邢州城会是个什么样儿?” 苏怀安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灵巧儿姑娘说得没错,这邢州城啊,要是论起繁华程度来,实际上可比真定府还要热闹。因为我朝太祖就是出自邢州,当今皇上也是邢州人,所以就目前邢州城的地位而言,那可不是真定府能比得上的。也正因如此,咱们苏家虽说在那边产业众多,可想要在各行各业中都拔得头筹,那可就太难了。”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琢磨着,对上了这国号是大周,太祖出自邢州,那当今皇帝,想必就是周世宗柴荣了,当然了,他现在肯定还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有那样的谥号。 卫吟霜听了苏怀安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脚下的步子也跟着顿住了,迟疑地问道:“难道是皇亲贵族在那儿欺行霸市,所以咱们才不好发展?” 苏怀安脸上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确切地说…… 应该是咱们的身份地位在邢州城实在是不够看,根本没办法去欺行霸市。” 灵巧儿一听这话,差点没被逗得笑喷出来,她捂着嘴,笑着说道:“也对哈,那边只要是姓柴的皇亲,那可真是多得像牛毛一样,姓郭的贵族也是数不胜数,随便拎出来一个,那背景都是大得吓人。哈哈,可不是咱们不想只手遮天,实在是实力有限,没那个能耐啊。” 她这话一出口,大家先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的滋味儿却各不相同,有人是无奈地苦笑,有人则是觉得这话颇为玩味,脸上带着几分别样的笑意。 ……………………………… 黄昏时分,真定府南城门外,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正站在城墙下一一话别,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又带着几分不舍。 苏怀璧、苏怀宝、苏怀贵三人抱拳,对着即将远行的三个兄弟作别,那神情中透着关切与叮嘱。 苏怀祥、苏怀玉、苏怀晨三人看上去似是要去挺远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严肃与期待。 大家先是一番寒暄,说着些保重身体、一路平安之类的话,苏怀宝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压低声音说道:“老六、老七、老八,你们可千万要记住了,不管做什么,一定不能把这火烧到苏家来,只在卫吟霜身上想办法点火就行,当然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能把这火引到卫家去,那也是可以的。” 苏怀璧在一旁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哎,我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太合适……” 苏怀贵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那眼神里却又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关心似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怀祥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了咬牙说道:“二哥,你向来老成持重,守成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这攻坚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几个弟弟去办吧,你就放心好了。等事成之后,你依旧当你的长子,苏家还是得靠你来主持大局。” 苏怀璧听了这话,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可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是再继续阻拦,怕是不合适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吭声了。 几个人又相互行了个礼,只听得苏怀玉扯着嗓子叫道:“老张,出发!” 这平原地区,摸黑行路相对来说还算安全一些,所以苏怀祥早就按捺不住那急切的心情了,一心想着今天就得出发,可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 就同一时刻,卫吟霜和灵巧儿正带着一行人匆匆赶路,他们的脚步急促,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一般,在路上飞奔着,主要是灵巧儿想要尽快看看邢州城的样子。是怎样的城池孕育出两个帝王?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人数并不算少,人多势众之下,心里总归多了几分底气。而且当时正值这个季节,道路两旁并没有高杆庄稼遮挡视线,视野颇为开阔,即便遇到些什么状况,也能提前有所察觉,所以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遭遇什么大麻烦。 赶夜路除了车夫,其他人都是觉得时间飞逝。 第二天天亮时分。苏怀玉心里一直惦记着卫吟霜等人的行踪,为了弄清楚情况,他特意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巧嘴老妈子,让她去到三房的店面里去打听打听。 那老妈子办事倒也机灵,没过多久便回来了,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怀玉。这一听,才知晓原来卫吟霜他们压根就没在这儿过夜,竟是连夜马不停蹄地朝着邢州的方向赶去了。 苏怀祥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来,抬手就把眼前摆放着满满四碗豆腐脑的桌子给掀翻了,只听 “哗啦” 一声巨响,桌上的豆腐脑飞溅得到处都是,碗也摔得粉碎,那场景好不狼狈。 这店里的老板在一旁看着,心里别提多害怕了,他一瞧这桌上坐着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儿,当下哪里还敢出声,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苏怀祥可还不解气,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还想伸手去拿坐在身下的马扎,看样子是打算继续砸东西发泄一番。好在苏怀玉眼疾手快,赶忙上前一把拦住了他,焦急地劝说道:“六哥,你别闹了,赶紧先吃点儿东西吧,吃完了咱们好接着赶路。追不上便追不上吧,你忘了咱们原本的计划不就是去找郭小公爷帮忙嘛。犯不上,邢州城大人口多,他们一天转不完。咱们赶得上,与其在这儿干着急,不如吃完抓紧赶路。” 苏怀晨在一旁看着这架势,也着实被吓得不轻,心里直犯嘀咕,想着这六哥今天莫不是发了疯了,见老七在那儿劝阻,他也赶忙跟着劝了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六哥,消消气,消消气,七哥说得对,咱们先赶路要紧。” 在两人的劝说下,苏怀祥这才稍稍冷静了些,赔了桌子钱。随后,又各自点了一份豆腐脑油条套餐,狼吞虎咽地胡乱吃了几口,便匆匆起身,继续踏上了赶路的行程。 只是这一路上,他们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因为昨夜没休息好,这会儿困意阵阵袭来,几个人迅速回到马车上准备补觉。可这可苦了车夫老张了,他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心里头直冒火,暗暗地骂骂咧咧:“老子不是人啊?老子不用睡觉啊?”可嘴上也不敢真说出来,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继续赶路了。 第11章 追不动了 几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那马儿长时间的奔波,早已疲惫不堪,脚步都变得虚浮起来,车夫老张也被这一路的折腾弄得精疲力竭,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直到天黑之后,他们才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一家驿站跟前。这驿站就坐落在官道边上,本是为公差之人提供便利的所在,寻常百姓可没那资格在此处歇脚。 苏家三兄弟看着车夫老张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心中也满是无奈,只能好言宽慰着,劝他暂且再忍耐一阵,好歹再坚持坚持,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好歇息。 驿站附近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顺着小路前行,便能通向一个村庄。这村庄借着毗邻官道和驿站的地利之便,村民们纷纷做起了民用的客栈和酒楼生意,久而久之,这儿竟发展得犹如一个热闹的小集市一般,人来人往,倒也颇具几分烟火气。 到了这村庄里,车夫老张实在是扛不住了,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随便找了个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苏家三兄弟见车夫这般模样,想着自己这会儿也闲着无事,再一抬头看看天色,已然入夜了。他们心里暗自盘算着,卫吟霜她们那一行人,马车估计也快不了多少,恐怕这会儿最多也就是刚刚抵达邢州城罢了。他们琢磨着,只要自己这边睡上两三个时辰,然后起身接着赶路,定然能够在卫吟霜她们睡醒之前追上她们,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她们也不迟。 可卫吟霜这边的情况,却着实让这三兄弟失望了。原来,卫吟霜她们早在午后就已然抵达了邢州城。那日在赵州城闲逛的时候,车夫瞅着天气闷热,担心马儿中暑,便趁着午后的空闲,睡了个安稳的午觉,养足了精神。而且,这车夫心里有盘算,觉得天气开始变得闷热难耐,晚上赶路最为合适,一来夜晚凉爽,马儿跑起来也舒坦,二来路上行人车辆少,能走得更顺畅些,所以一路上精神头很足,这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 更要命的是,卫吟霜乘坐的那马车,可是公务用车,用的都是上好的马匹,跑起来又快又稳。反观苏家三兄弟租的那骡马车,虽说骡子耐力倒是不错,可速度实在是提不起来。本来这骡子就不如马那般通灵性,难以领会车夫的意图,再加上骡马车的各种装置相较于正经的马车来说,显得陈旧笨重,车夫得花费三倍的精力去把控速度,还得时刻留意着行进的方向,这一路下来,当真是心累不已。 邢州城的繁华程度,远远超出了卫吟霜的想象,不愧是有着 “潜龙之地” 美誉的城池。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街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鳞次栉比,各类叫卖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宛如一曲热闹非凡的乐章,彰显着这座城池的勃勃生机。 听到卫吟霜等人对邢州城的夸赞,北城门外的一个小商贩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咧着嘴说道:“这位娘子,您这还只是在北城门这儿看看,要是到南关去瞧瞧,那景象才叫一个威武壮观,尽显雄郡风范。” 灵巧儿听了,不禁哈哈一笑,心里暗自想着,果然不管是在哪朝哪代,这小商贩的嘴,总是这般能说会道,透着一股爱显摆的劲儿。 几人觉得这个小商贩挺机灵有趣的,当下也大方,直接就买了他十斤李子。那小商贩见状,顿时乐开了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屁颠儿屁颠儿地忙着给他们称李子。要知道,他那摊位上总共也没多少李子,这一下子可就卖掉了大半,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周围其他的小商贩们一看,好家伙,这家人出手如此阔绰,那还不得抓住机会,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推销起自己的商品来。 灵巧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平日里习惯了大手大脚地买东西,可在这个时代,寻常老百姓大多没多少闲钱,平日里买卖东西,都是一个一个地交易,哪像自己这般一买就是大份儿的,这下可算是惹事了。 几个人被这热情的商贩们围在中间,实在是架不住了,无奈之下,又少许买了几样东西。可这一下,城门外所有的商贩像是嗅到了商机一般,全都聚拢了过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那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失控了。 卫吟霜的三个护院见势不妙,担心卫吟霜会出什么意外,赶忙抽出朴刀,神色严肃地将那些商贩们隔开,护着卫吟霜等人往城里走去。 好不容易进了城,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相视大笑起来,纷纷感叹着这座城池确实是繁荣得很呐。 经过城门之后,马车缓缓靠近,车夫老陈赶忙停稳马车,请卫吟霜上车。卫吟霜刚走到马车旁,正准备上车,就见两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一前一后地从北城门疾驰而入。 先前聚在城门口内外的那些小商贩们,原本离城门道还有些距离,可眼见着那两匹马风驰电掣般地冲过来,那马蹄扬起的尘土都扑到脸上了,下意识地就往一旁跑去躲避,一时间,城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眼瞅着那跑在前面的一匹马就要直直地撞到自家的马车了,说时迟那时快,灵巧儿反应极快,猛地一把将卫吟霜从车边扯了下来,卫吟霜一个踉跄,整个人撞进了灵巧儿的怀里。 紧接着,只听 “砰” 的一声巨响,那奔跑在前方的马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马车。车夫老陈见状,想要跑开,可已经来不及了,那被撞得脱了臼的马车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给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而自家马车上的马也受到了惊吓,像是发了疯似的,忽然扬起前蹄,长嘶一声,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而去。那连接马车的绳子还剩下些许挂在马身上,破烂不堪的车厢被马拖拽着,在地上拖出了十几丈远,最终车马彻底脱了缰,那马便直奔城中而去,扬起一路的尘土。 老陈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老伙计就这么跑了,心急如焚,下意识地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可那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根本使不上劲儿,试了几次,终究是没能起来。 再看那匹追尾的马,也被吓得不轻,同样挣脱了缰绳,丢下主人,撒开蹄子往另一个方向跑掉了。 这时候,众人这才看清,那骑着马一前一后冲进来的两个人。前面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材瘦小,身上背着一把朴刀。他被马这么一撞,摔倒在地后,顺势在地上连着滚了几下,倒也机灵,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迅速抽出背后的朴刀,转身对准了后面骑马追他的人。 而后面骑马的那个人,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落地时稳稳当当,随后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仪刀。 此刻,灵巧儿才仔细看清楚,这手持仪刀的竟是个女子。而且看着还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再看那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得尖嘴猴腮的,眉心狭窄,面颊消瘦,却带着一丝弧度,天庭倒是饱满,只是那一双三角眼,透着一股狡黠凶狠的劲儿,整个人看上去,竟有点像那小说里的岳老三,不过可没有岳老三那般带着几分萌态,再加上他手上那把寒光闪闪的朴刀,更显得凶悍无比了。 而这边手持仪刀的女子可就大不一样了,她个子高挑,身形却明显很纤瘦。单从面相上看,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可从那纤瘦的体态来看,倒更像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若不是那前凸后翘的身材辨识度高一些,真会让人误以为她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 “太瘦了,能扛住这一朴刀吗?不过这身材倒是真好看啊,我喜欢。不行,我得找机会帮她一把……” 灵巧儿心里暗自盘算着,琢磨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自己该怎么出手帮忙才好。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女子手中的仪刀看着纤细精致,可当与那中年男人的朴刀接触的瞬间,高下立判,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朴刀竟直接被拦腰截断了,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 然而,那女子的手并没有就此收力,仪刀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过任何阻碍一般,继续朝着中年男人劈砍过去,那气势,锐不可当。中年男人吓得亡魂皆冒,赶忙再次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击。待他起身时,也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了一把朴刀,手忙脚乱地替换了先前断掉的那把刀身。此刻的他,虽然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惊恐万分,可嘴上却依旧不服气,扯着嗓子怒吼道:“你不过就是仗着那把刀厉害罢了,你有种别每次都砍坏我的刀,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地较量较量。” 灵巧儿在一旁见状,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幼稚。” 可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反倒愣住了,因为她发现,那手持仪刀的女子竟和她几乎是同时喊出了这两个字,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灵巧儿看着那女子冷漠的眼神,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不禁脱口而出:“哎?你不是那个冰冷御姐吗?” 那被称作 “冰冷御姐” 的女子这才像是想起了她一般,不过嘴上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中年男人冲了过去,眼神中透着一股必杀的决心。 中年男人此刻已经被逼到了一家店铺的墙角,退无可退了,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举起朴刀迎了上去。可结果可想而知,那朴刀刚一碰到仪刀,又 “咔嚓” 一声断掉了,这下他手里就只剩下个刀把了,可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拿着刀把上下翻飞地挥舞着,试图抵挡那女子的进攻,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次,他是彻底没了退路,被那女子用仪刀抵住了喉咙,只要稍微一动,那冰冷的刀刃就能划破他的咽喉。 那中年男人见仪刀并没有直接抹他的脖子,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仪刀的剑身,妄图夺刀挣脱。那女子见状,眼神一冷,手上猛地发力,直接反转刀刃,在对方的手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中年男人这下再也不敢乱动了,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地瘫坐在地上,竟 “呜呜” 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灭世之雪,你也太欺负人了吧。你仗着自己武器锋利,这分明就是胜之不武,哪有你这样的。”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满脸疑惑地看着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暗自思忖着:“她叫灭世之雪?这名字好霸气啊,只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她的人名,还是她手上那把剑的名字?” 那被称作灭世之雪的女子冷冷地说道:“范癫狂,你少在这里废话了。我今日便宣布,你被捕了。有什么话,留着到公堂上去说吧。我不过是奉命追捕你罢了,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原来那个中年男子叫范癫狂,灵巧儿只觉得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心里暗自感叹着,果然这龙兴之地就是不一样啊,到了这儿之后,不光这画风变得奇特了,就连这人物的名字都透着一股古里古怪的感觉,仿佛跟那些大古都里出来的人物似的,透着神秘又怪异的气息。 范癫狂一听要被抓去公堂,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趁着灭世之雪说话的间隙,刚想晃动身子趁机逃脱,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灭世之雪眼疾手快,仪刀轻轻一挥,直接划破了他的衣服,吓得他顿时哇哇大叫起来:“不不不,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说着,竟又开始大哭起来,边哭边哭诉道:“我累了,我真是太累了。你从蜀国一直追我到辽地,又从辽地追我到大周,我好不容易在真定府甩掉了你,想不到如今又被你给找到了。你说说你,每个月才二两银子,你何苦这么拼命啊,就为了抓我,值得吗?” 灭世之雪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柔布,动作优雅又利落,轻轻擦拭着那明晃晃的仪刀,将刀上沾染的血迹擦干净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把仪刀放回刀鞘之中,语气冷淡地说道:“我灭世仙庐一旦接手了追捕令,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把你找出来。你若是不想把自己活活累死,我劝你从现在开始,就乖乖认命吧,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范癫狂见她收起了仪刀,以为有机可乘了,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周围显得格外刺耳,只听他大声嚷道:“哈哈哈哈,你是蜀国的秘密行司,居然追我追到大周来?你还得意什么?哈哈哈,快来人啊,这里有蜀国来的私密行司的细作啊,大家都来看啊。”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霎时间,围观的人群里就开始躁动起来了,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灭世之雪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异样,嘴里念叨着 “蜀国人”,显然对这个身份颇为敏感。 灵巧儿站在一旁听着,心里总觉得这个称呼很是别扭,在她原本的印象里,蜀国那可是代表着正义的国家,魏国有魏国的风骨,蜀国有蜀国的浪漫,那都是令人心生向往的存在。 可如今这情形,看上去蜀国倒像是个反派了,虽然这个灭世之雪看上去确实挺好看的,又阳光又漂亮,还带着一股高冷的气质,可这身份摆在这儿,好像就是个反派角色。再想想这大周后来被赵匡胤篡位,开启了汉人几百年的屈辱史,可不管怎么样,在她心里,只要是同一时期,不在柴赵版图内的,她便下意识地默认为反派了。 哎,灭世之雪,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了,竟然是个反派,真是让人惋惜。 第12章 贱人贱样 就在众人因范癫狂那一番叫嚷而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着灭世之雪投去异样目光之时,灭世之雪却仿若置身事外,神色依旧那般淡然自若,仿佛周遭这嘈杂喧嚣的一切,与她毫无干系一般。她只是冷冷地凝视着瘫坐在地上的范癫狂,那目光犹如实质化的冰霜,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直看得范癫狂心里直发毛,原本还想再挣扎几句的心思,也瞬间被压了下去。 而这事儿发生的地点,正是城门口那热闹又鱼龙混杂的地方。这边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城门下驻守的士兵们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不多时,驻地那边立刻集结了十几个人,匆匆跑来查看情况。 灭世之雪见此情形,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递了过去。那些兵丁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脸上并未有任何异样的神色,也没有丝毫要为难的意思,很是干脆地就把令牌还给了她。而后,其中一位像是队长的人,目光落在地上正撒泼打滚的范癫狂身上,眉头一皱,满脸嫌弃地说道:“你就是范癫狂啊?早就听闻你这家伙四处采花,恶名远扬,是个十足的混账玩意儿。如今都被抓了,还在这儿撒泼耍赖?哼,你也算是运气好,落到了蜀国这位姑娘手里,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废话,先一刀剁了你的作案工具,看你小子往后还怎么使坏。”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众人都觉得这兵丁说得解气,看向范癫狂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鄙夷。 范癫狂此刻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灭世之雪跨境抓人,身份都被自己给当众拆穿了,可竟然还能安然无恙,依旧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带走。虽说心里头满是疑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可眼下这形势,他也明白,再做无谓的挣扎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只是那眼神里依旧透着不甘心。 见士兵们已经撤去,灭世之雪向围观的老百姓打听着邢州法曹衙门的位置,忽然间,她脑海中像是有电光火石闪过一般,莫名地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瞧见了一张女人的脸,那脸精致无比,只是神情竟和世间的浪荡登徒子一般无二。她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她就是个姑娘家。而且相貌几乎可以称得上天下无双了。可眼神就是色眯眯的,正两眼放光地在她身上的各个细节处来回打量着,仿佛要把她看穿了似的。灭世之雪见状,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恼怒之意,可她也不想在这当口再多生事端,当下便一把提起范癫狂。她手臂纤长而有力,那范癫狂本就身材瘦小,被她这么凌空一提,整个人就像只小鸡似的,双脚离地,在空中胡乱蹬着。灭世之雪也不多做停留,提着范癫狂,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打听好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群见她这般飒爽英姿,都看呆了。那些男人们更是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世间竟还有如此脱俗的仙子啊,这模样,这气质,真是绝了!” 一个年轻后生满脸倾慕地赞叹道。 “灭世之雪,这名字就霸气,人更是英姿飒爽啊,要是我能有幸跟她说上一句话,哪怕让我立马死了,那也值了。” 另一个男子一脸憧憬地附和着。 “啊,我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往后我这心里怕是再装不下别的女子了,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佳人模样啊。” 又有人痴痴地说着。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聒噪起来,那场面,热闹非凡,而灭世之雪的身影,就在众人这或倾慕或赞叹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灵巧儿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哼哼,额滴,都是额滴。” ……………………………… 再说苏家三兄弟,一路紧赶慢赶,可这路途遥远,又诸多不顺,终于是在后半夜才赶到了邢州城下。这个点儿,任谁都知道城门早就关闭了。此时的城里,虽说还有些醉生梦死的欢乐场依旧在营业,那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的景象仿佛与这黑夜隔绝开来。城外就只留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况且这初夏时节,天气本就多变,这会儿又有下雨的迹象,风也渐渐凉了起来,吹在身上,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苏家三兄弟身体上又冷又饿又渴,心理上憋屈郁闷想哭。更糟糕的是,苏怀晨似乎还有些发烧,整个人蔫蔫的,靠在车厢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多少了。 苏怀玉见状,伸手摸了摸老八苏怀晨的脑袋,眉头紧皱,转头对着苏怀祥说道:“六哥,你不是和郭家小公爷是故交嘛,你倒是提提他的名头,让城墙上的人下令给咱们开个门呗,再这么耗下去,老八这病可耽搁不起啊。” 苏怀祥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什么叫故交?那可是挚交啊!那一年,咱们在邢州城参加秀才二试三场,那一场考的是策论。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那场面,郭小公爷就坐在第一排,我,就坐在第五排,那可都是为了能好好答卷,争取考出个好成绩。” 苏怀玉一听,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满脸的无奈,打断他的话说道:“六哥,你这话我都听了一万遍了,全场的人都交卷了,就你们俩还留在那儿认真回看自己的试卷,确认无误后,才同时交卷。后来发榜,郭小公爷以第一名的身份通过了二试,你以倒数第一的身份,重新参加一试。你都说过无数遍了,咱这会儿能不能先别提这事儿了,赶紧想办法进城才是正经啊。” 苏怀祥一听,脸色顿时抽搐了两下,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以为那二试很简单啊?” 苏怀玉冷冷一笑,不屑地回道:“不然,我可都是一遍就过了,谁像你这般折腾。” 苏怀祥被这话一噎,气得哈哈大笑起来,反击道:“你倒是潇洒,还不是折在了三试上,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怀晨在一旁听着两人斗嘴,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有气无力地说道:“六哥,七哥,你们俩要是有本事就把门叫开,赶紧找个郎中给我抓副药来。要是没那本事,就把嘴闭上,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行不行啊?我这浑身难受着,没半条命都快交代在这儿了。” 说完,他便蜷缩在车厢内,闭上了眼睛,那模样,看着着实可怜。苏怀玉和车夫老张见状,也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苏怀祥,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就等着看他怎么解决这进城的事儿了。 苏怀祥被他们看得心里直发毛,可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来到城门下。他仰起头,顺着城头那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火盆往上望去,双手握拳,鼓足了劲儿,大声叫道:“城头上的兵爷,我们……”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脚下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嗖” 的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大步,心里 “咯噔” 一下,吓得够呛。待稍稍稳住身形后,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先是摸到了一根木棍似的东西,再往上一摸,触感软软的,像是羽毛,又往下一摸,摸到了个金属质地的,还带着尖儿的物体。 “啊…… 羽箭?” 苏怀祥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虽说这黑夜之中,旁人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到底有多惨白,可那惊恐的模样却是藏都藏不住。 这夜深人静的,宽阔的城门下原本就寂静得可怕,苏怀祥这一声惊呼,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那声音直接传到了城楼上。 只听得城楼上有人大喊了一声:“还活着!” 紧接着,“嗖嗖嗖……” 又是几支羽箭射了下来,那箭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直朝着苏怀祥射来。苏怀祥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借着那点儿火光,总算是看清楚了箭是从城墙上后方的箭楼里射出来的,吓得他撒腿就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比兔子轻。 城楼上安静了片刻,就听到有人喊道:“没动静了,估计是射死了,继续执勤吧,换班的弟兄们立刻回营休息了。” 苏怀祥被这一通箭吓得魂都快没了,在黑暗中慌乱地跑着,跑着跑着,连马车停在哪儿都找不到了。原来,那车夫老张在城楼上射出几支箭矢的时候,就借着城楼的火光看清了状况,吓得赶忙掏出鞭子,赶着马车掉头就跑,一直跑到他认为已经逃出了箭矢的射程范围,这才停了下来。 苏怀祥哪知道这些,他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阴森森的,心里害怕极了,只能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喊道:“老七…… 老八…… 老张…… 你们在哪儿啊?你们在哪儿……”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惨和无助。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鸡叫了,城门缓缓打开,那些要去城外农田里务农的人,陆陆续续地从城门内走了出来。 有个走在黄土官道上的老农,带着自家的小孙女,正慢悠悠地走着,就瞧见路边的地沟里有一个人靠在树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像是在睡觉。 小女孩儿好奇地指了指那人,脆生生地对老农说道:“爷爷,你看,这个人死了吗?” 老农一听,吓了一跳,得去看看情况。他壮着胆子,试着慢慢靠近过去查看。这周围有些喜欢凑热闹的人,见这边有情况,也都围了过来,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站着,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直到老农走到那人跟前,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倚树而睡的男子这才慢慢苏醒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一群人正俯身围着自己,顿时吓得不轻,大声叫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啊?” 众人一看这人没死,顿时觉得没意思,嘴里喊了声 “无聊”,便纷纷转身散去了。 老农看着他,憨憨一笑,说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小伙子,你这大晚上的怎么睡在这儿了,多危险。” 苏怀祥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一听老农这话,心里那股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缓缓站起身,强装镇定,扯着嗓子大叫道:“死……我死?你才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 老农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盯着苏怀祥,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说什么?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有没有点教养了?” 苏怀祥这会儿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也不管不顾了,愤怒地指着老农,骂骂咧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才死了,你们全家……”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老农猛地抬手,“啪” 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这老农常年务农,那手上的力气可大着,这一巴掌下去,打得苏怀祥眼冒金星,脑袋都嗡嗡直响。 苏怀祥哪肯吃亏啊,他不服气,下意识地就想还手。可那老农也是个练过几手的,常年在乡下,邻里之间有个磕磕碰碰的,难免会动手,对于打架斗殴,他比苏怀祥熟练多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直接伸手接住了苏怀祥的手,顺势一个过肩背,就把苏怀祥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那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苏怀祥摔了个狗吃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的火更大了,捡起一个土块,就打算继续还手。 周围群居的老百姓,平日里邻里之间为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也经常靠拳头来争个理儿,苏怀祥还不服气?老人三拳两脚把苏怀祥给打趴下了,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这下苏怀祥可算是彻底怂了,屁也不敢放一个,只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那老农见他这副模样,冷哼了一声,这才背起锄头,拉着小孙女转身离开,嘴里还嘟囔了一句:“真他娘的不识好歹。” 苏怀祥见状,又气又恨,可也不敢再怎么样了,他举起手里的土块,想朝着老农扔过去,可刚一抬手,就被老农的孙女瞪了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一股毫不畏惧的劲儿,竟把苏怀祥给吓得不轻,手一哆嗦,土块掉在了地上,他也僵在了原地,心里越想越委屈,忽然 “哇” 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那哭声那叫一个凄惨,在这空旷的官道上回荡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过了许久,苏怀祥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又抹了最后一把泪,这才灰溜溜地爬上土路,准备去找马车。 这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阳光洒在大地上,苏怀祥一眼就看到了远处小路边上停着的马车。他想起昨夜的遭遇,又想到刚刚被打的屈辱,心里那股子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咬着牙,大步朝着马车走去。 马车里,苏怀玉、苏怀晨和车夫老张三人正睡得香,昨晚折腾了半宿,这会儿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正做着美梦。 苏怀祥走到马车跟前,看着那马车,心里的火 “噌” 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也不管不顾了,对着马车就是一阵疯狂的发泄,捡起地上的石头、土块儿,就朝着马车一通招呼。 马车里的几人被这动静给吵醒了,先是微微苏醒,迷迷糊糊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感觉到马车似乎有被人打砸的迹象,那 “噼里啪啦” 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车夫老张猛地一下坐起身来,大声叫道:“有人偷马车,有人偷马车!” 那声音里透着惊恐,把还在迷糊中的苏怀晨和苏怀玉也彻底给吓清醒了。 苏怀晨烧了一晚上,这会儿刚睡舒服了一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吵醒了,心里别提多窝火了,正想发脾气。 苏怀玉更是气得不行,直接愤怒地将头伸出窗外,张嘴就大骂道:“哪个王八蛋活腻了?敢来砸我们的马车,是不是不想活了!” 可他这一骂完,空气仿佛瞬间就静止了一般,他的目光和车外苏怀祥那吃人般的眼神对上了,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夜他们扔下苏怀祥转身就跑的事儿,顿时就怂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六哥……” 苏怀祥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这话,二话不说,捡起一个土块就朝着苏怀玉砸了过去,大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们倒是睡得挺舒服啊,我昨晚差点儿就被射死了,你们倒好,扔下我就跑,还有没有点兄弟情分了?” 苏怀玉被这土块砸中了脑袋,疼得他 “哎哟” 一声,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大叫道:“我们又没走远,你他妈疯了?大早上的就找不自在是吧,你等着,我还怕你不成?” 说着,他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朝着苏怀祥冲了过去。苏怀祥也不甘示弱,挽着胳膊,气势汹汹地来到车头,瞪着苏怀玉,大声喊道:“来来来,今天咱俩得死一个,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苏怀玉冲到跟前,两人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撕打到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那场面,打得是昏天暗地,尘土飞扬。 苏怀晨在马车里看着两人这般模样,心里又急又无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支撑着坐起来,大声喊着:“老张,快下来劝架,别让他们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啊!” 车夫老张一听,赶忙从车上跳下来,冲过去一人搂住一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把两人给分开了。可这两人虽然被分开了,嘴上却依旧骂个不停,相互问候着对方祖宗十八代,那难听的话是一句接一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两人骂得都没力气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回到车厢里,一个气呼呼地坐在西北角落,一个满脸愤恨地坐在东南角落,相互谁也不理睬谁,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13章 硕鼠 邢州城的街道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热闹非凡。街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鳞次栉比,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店家们的叫卖声、吆喝声相互交织,此起彼伏,宛如一曲独特的市井乐章。 城门之下,苏家三兄弟下了马车,徒步往城内走去。此处乃是潜龙之地,出于对太祖出身地的敬重,平日里大家都自觉遵循着不成文的规矩,不会乘马车入内。虽说从律法层面来讲,倒也并无这般强行的规定,可众人还是不愿轻易破例。 苏怀晨本就是初次来到这邢州城,此刻身体又极为不适,纵使眼前是这般繁华热闹的景象,他也全然无心欣赏,心里头唯一惦记的,便是能尽快寻得一家医馆,好抓副药来缓解自己这难受劲儿。 而苏怀祥与苏怀玉,两人皆是鼻青脸肿的模样,走在前面,那副狼狈样子别提多显眼了。经过驻军营帐之时,自然是引起了士兵们的重点关注,一番询问后,得知他俩是因口角之争互殴所致,士兵们见也并非什么大事,便没再多做理会。 待几人入了城门十丈有余,这才又重新登上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刚走过一条街,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苏怀祥与苏怀玉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处撒,听到这争吵声,下意识地就想下车去凑凑热闹,看看是怎么回事。可当他们刚刚伸手拉开帘子,往外一瞧,竟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惊得脸色大变,两人如触电般,赶忙又闪电般地放下了帘子,仿佛那帘子后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苏怀晨在一旁瞧着他俩这般异样的举动,心中满是疑惑,虚弱地开口问道:“六哥,七哥,怎么了?外面到底是谁啊,瞧你们紧张成这样,跟见了鬼似的。” 苏怀祥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说道:“嘘,小声点,是卫吟霜她们。咱们这会儿可千万不能和她们打照面啊,她们是来这儿接手生意的,咱们,本就是偷偷摸摸来的,这要是撞上了,她们问起咱们来这儿的缘由,咱们该怎么回答?快,老张,把车赶到那边的巷子里去,咱们先躲起来,可千万别打草惊蛇了,且看看她们这是和谁杠上了。” 苏怀玉听闻此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车窗边,轻轻地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地观察起外面的情况来。只见卫吟霜正站在一家绸缎庄的门前,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而灵巧儿则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正与那绸缎庄的掌柜争执着,看那架势,双方都互不相让,气氛很是紧张。老张见状,赶忙赶着马车悄悄地隐入了隔壁那条狭窄的胡同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发现了踪迹。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身着彩衣,腰间别着金银器的中年妇人,扯着嗓子说道:“听说您是背后的东家,哼,今天这布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那我今儿个可就跟你们没完没了了,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这妇人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威严,那眼神和语气,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劲儿。 卫吟霜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今年才刚刚接手这绸缎庄,苏怀安也不过是刚刚跟掌柜的介绍完她这位新东家的身份,谁承想,这争执就紧接着发生了。 灵巧儿那性子本就是个直爽泼辣的,见此情形,自是按捺不住,当即就上前去询问情况了。卫吟霜见灵巧儿过去了,也赶忙大步跟了上去。 随后,灵巧儿便向那中年妇人了解起具体情况来,那中年妇人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接着问道她是谁。也难怪人家会这么问,就灵巧儿这一身打扮,瞧着可丝毫没有丫鬟的模样了,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结果,灵巧儿偏偏就介绍自己是个丫鬟,那中年妇人一听,似乎觉得丫鬟过来问话,这身份级别实在是不对等,脸上立马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嘴里也不饶人地说了几句难听话。 灵巧儿心里明白,在这商场之中,向来有着顾客就是上帝的规矩,尤其在这看重身份地位的古代,更是如此。可这妇人直接开口嘲讽自己的身份,那显然是太不妥当了,她这火爆脾气哪能忍得了,当下就毫不示弱地跟那妇人杠了起来。 那掌柜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叫苦,他心里清楚这妇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那可是柴公爷家副总管的婆娘,万一得罪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赶紧介绍东家为好,心想这东家来了,凭东家的身份和能耐,这妇人估计也就没脾气了。到时候东家再客客气气地说上几句好话,适当给点赔偿,把这事儿给平息了,既能解决问题,又能让东家借此机会在店里立立威,这可不就相当于自己拍了个巧妙的马屁嘛。 所以,一听到卫吟霜就是东家,那中年妇人果然立刻就不再搭理灵巧儿了,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卫吟霜,眼神里透着几分审视,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轻蔑,慢悠悠地开口道:“哟,原来你就是这绸缎庄的新东家,瞧着倒是年轻得很呐。不过,这做生意可得讲规矩,今儿个你们这绸缎庄卖给我的布,那质量可实在是差强人意,我这心里头可咽不下这口气,你可得给我个说法才行。” 卫吟霜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已然明白这妇人怕是来者不善,可她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声细语地说道:“这位夫人,您先消消气,若是我们绸缎庄的布真有什么问题,我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我这会儿还不太清楚这布具体是哪儿出了差错,您不妨详细说一说,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那中年妇人冷哼了一声,满脸不悦地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一匹布,用力往地上一扔,说道:“你自己看看吧,这布的色泽不均,这儿一块深,那儿一块浅的,手感也粗糙得很,和我之前在你们这儿买的布相比,那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拿回去还怎么用啊?莫不是你们看我好欺负,就拿这等次品来糊弄我?” 卫吟霜见状,俯身捡起那匹布,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心中暗自思忖起来,这布虽说确实算不上是上乘的好布,但也绝不是那种完全不能用的次品,顶多就是因为批次不同,所以存在着一些细微的差别罢了。可这妇人却这般大动干戈的,瞧这架势,怕是故意来找茬的吧。不过,她初来乍到,在这邢州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想轻易得罪人,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些是非总归是好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灵巧儿,本想示意这布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可却见灵巧儿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这布上确实存在一块残次之处,有好多纹路都模糊不清的。卫吟霜心中一惊,赶忙再次仔细检查起来,顺着灵巧儿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发现了那处残次。她心里明白,这种磨损一看就是在运输过程中造成的,这布本身的质地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可不管怎么说,这些有磨损的布,要么就该标明是残次品,要么就直接当作废料处理,如今直接当成正品售卖,那确实是过分了。 卫吟霜心中不由得一紧,既然都已经看到了布上确实存在这样的残次之处,那这事儿可就必须得妥善处理了,不然的话,对绸缎庄的名声可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啊,这往后还怎么做生意。 她再次看向那中年妇人,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诚恳地说道:“夫人,我刚刚仔细查看了一番,这布确实是出现了些不该有的瑕疵,是我们绸缎庄疏忽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您看这样可好,我们不仅给您更换一批品质上乘的布,还会按照您购买这布的双倍价格给予赔偿,另外,往后您再来我们这儿选购绸缎布匹,一律给您打七折,就当是我们表达歉意的一份诚意了,您觉得这样满意吗?” 那中年妇人听了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她原本想着,这年轻的东家,遇到这事儿,肯定会各种推诿扯皮,自己今天来这儿,最主要的就是想出出心里的那口恶气,至于赔偿嘛,她原本都没敢抱太大的奢望,只要对方能同意退货,那自己也就算是满意了。却没想到,这卫吟霜如此爽快,给出的赔偿条件还这般优厚。 一时间,各种想法在她心里翻涌起来,她内心开始挣扎起来,心里想着,这东家看着这么好欺负,自己要不要再多要点儿赔偿?可是,柴家门规那可是十分严格的,如果让主家知道自己在外面得理不饶人,还讹诈钱财的话,那自己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 当下,她本想直接答应下来,可又转念一想,对方开出的条件这么优厚,自己要是拿了,那似乎也算不上是讹诈钱财了吧,那主家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了吧。她在心里反复权衡、挣扎了许久,最后想着,说不定这就是这新东家做生意的规矩,既然人家都主动给了,那自己不拿岂不是白不拿嘛。 就这样,双方经过一番友好协商,最终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掌柜的也只能按照东家给出的条件,去着手进行赔偿事宜了。等到那中年妇人拿了赔偿,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掌柜的这才长叹了一口气,赶忙让记账先生在账本上特别标注了此事,想着日后也好有个记录。 虽说那中年妇人已经走了,可围在绸缎庄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却久久没有散去。这时,有个好心人走上前来,拱手对着卫吟霜劝说道:“东家娘子,您有所不知,这柴家门规极严的,您其实不用这般害怕她。您只需赔她一匹同品质的好布就行了,依我看呐,量那个妇人也不会无休止地在这儿胡闹下去的。” 卫吟霜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看灵巧儿。灵巧儿心领神会,当下也微微一笑,往前站了一步,提高了声音说道:“诸位高邻,正好大家都在这儿,我便跟大家介绍介绍。这位娘子乃是苏门卫氏,也就是咱们这家绸缎庄的新东家。东家命途多舛,英年早逝的夫君撇下了她,如今她孤苦伶仃的,着实可怜。可我家小姐在那真定府,那也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原本像她这样的身份,本不该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可一大家子人都要靠着她养活,没办法,只能接下亡夫留下的这份产业,继续操持着,好供养这一院子老小的吃喝用度。今天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家绸缎庄的责任,这带瑕疵的布,本就不应该当成正规的商品出售,这可是千百年来做生意的老规矩了。从今天开始,不管是谁,只要在我家的铺子买到了不正规的货品,都可以按照今天处理这事儿的方式来维权。” 她这话一出口,一时间,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就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什么?她家的铺子都可以这样吗?这可真是头一回听说。” “这位小娘子,那都有哪些铺子是你家的,你快给咱们说说呗,咱们也好心里有个数。” “先等会儿,你刚刚说的那个维权是啥意思?咱们老百姓可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词儿啊,小娘子你能不能再给咱们详细说说。” 灵巧儿见状,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来也怪,众人见她这手势,还真就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灵巧儿心里觉得,今天虽然一开始触了这么个霉头,可如今倒也因祸得福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哈哈一笑,开口解释道:“维权是什么意思,这位大嫂不太明白,我便给大家详细讲讲。这维,就是维护的意思,那什么是权?权就是您买东西和退东西的权利。咱们常说,有卖就有退,对吧?这都是您作为顾客应有的权利,可不能说我们卖给您东西的时候,那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等您来退货的时候,我们就爱答不理的了,那可不行。您是有权利让我们家铺子为您做任何与商品有关的服务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咱们这儿就多了一项针对所有人的新权利了,只要您在我家的铺子里面买到了有瑕疵的货物,那您就有权利得到相应的赔偿。那这里面的权利具体是什么?就是您可以要求我们重新给您换一件至少是同档次的产品,如果同档次的产品没货了,那我们就赔给您一件比它更好的。另外,我们还会赔偿您双倍的货款,并且,在往后一年之内,您在我们这家店所有的消费,一律都给您打七折。” 这时候,人群之中的人听了她这话,大概也都听明白了个七八分,虽然有些词汇他们还是不是特别理解,可光是听着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就已经让在场的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了,一个个脸上都透着兴奋劲儿,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随后,灵巧儿便让店铺的掌柜和苏怀安告诉大家,在这邢州城还有哪些店铺是属于卫吟霜的。众人一听,都生怕自己记不住名字,那些没去过的铺子,还特意相互打听询问了一下具体的位置,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而在远处的马车上,苏家三兄弟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冷笑,苏怀玉更是气得不行,愤怒地拍打着车厢,恨恨地说道:“这个败家妇人,这邢州城的产业可都已经占了家里商产的两成了,她这么折腾,就这样败下去,咱们怎么能甘心?” 苏怀祥也是满脸愤懑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外面散播的谣言,说咱们想要谋夺老三的产业。原本还想着老爷子不会轻信那些话,谁知道那老夫人居然就信了,这下可好,把这绸缎庄交到了卫吟霜手里,这不是胡闹嘛。” 苏怀晨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六哥,七哥,你们有没有想过,说不定这话本来就不是为了让老爷子相信的?没准儿就是冲着老夫人去的,就是想让老夫人相信。”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顿时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忽然就顿悟了。可不是嘛,老夫人如今已经没有了亲生的子嗣,这么看来,她这是想要扶持亲儿媳啊,可这在他们眼里,那是何等的荒谬。 想到这儿,马车缓缓向着记忆中郭公府的方向驶去,过了好一会儿,车厢里才传出一声带着不甘的话语:“难道我们就不能给她养老吗?非要把产业交给她?”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冷冷的回应:“所以啊,得让这妇人消失,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 “嗯,本来我还觉得三嫂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可看到她今日这做法,哼,我也同意,不能再任由她这么折腾下去了。” 这边,送走了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之后,灵巧儿这才开始在店里四处翻找查看起来。这一查看,果不其然,跟她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店里所有的类目货品之中,竟然全都包含有瑕疵产品。如果说之前那匹绢布出现问题只是个偶然的话,那么如今这么多混着瑕疵的货物,那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了。 那掌柜的跟在灵巧儿的身后,起初还陪着笑脸,有说有笑的,可随着灵巧儿查看的深入,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到后来,更是满脸惊悚之色。从一开始还主动给灵巧儿介绍货品情况,到后来,不管灵巧儿问他什么,他都是一问一个不吱声,只是低着头,不敢直视灵巧儿的眼睛,那副心虚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了。 随后,灵巧儿当机立断,吩咐伙计们把门板给上了,今天这店就先不营业了,得先把店里这堆事儿弄清楚了才行。 在后厅之内,一张方桌旁,气氛沉闷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卫吟霜和灵巧儿坐在主位上,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心中皆是十分气恼。店里的伙计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而那掌柜的,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那狼狈的模样,真是让人又气又恨。 苏怀安在一旁,手里拿着根大棒,时不时地说上几句,然后又朝着掌柜的身上招呼几下,那掌柜的被打得哎呦哎呦直叫唤,可又不敢躲开,只能继续苦苦哀求着 苏怀安手中紧握着大棒,一边怒声呵斥着,一边时不时地挥舞着大棒朝那掌柜身上招呼几下,每一下落下,都让掌柜吓得浑身一颤,嘴里发出阵阵求饶声。 灵巧儿见状,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失望与恼怒之色,她赶忙抬手示意苏怀安先停下这动作。随后,她目光冰冷地盯着那跪在地上的掌柜,眼神犹如实质般的利箭,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一般,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怒火,冷冷地说道:“掌柜的,刚才伙计们可都把话撂这儿了,你在这绸缎庄也算是待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了。我刚刚也问过不少伙计了,这店里的生意,你接手的前两年那可是红红火火、生意兴隆的,可再看看现在,门可罗雀,只能靠着些熟客上门勉强维持着,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还有啊,这满屋子的瑕疵货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你在进货的时候就没把控好货品的质量,还是你故意把那些次品混进好货里,从中谋取私利了?你今儿个可得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别想着再蒙混过关。” 那掌柜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整个人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身体像筛糠似的止不住地颤抖,一边用衣袖抹着不断涌出的眼泪,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着话,那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慌乱:“灵…… 灵姑娘啊,小的…… 小的真的是不知道啊。每次进货的时候,小的可都是按照以往的老规矩,仔仔细细地查验过每一批货品的,那些货品刚到店里的时候,小的看着确实是都没什么问题,可谁能想到,后来就突然冒出这么多有瑕疵的货品了,小的真的是冤枉啊,求东家开恩饶命啊,求巧姑娘您也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灵巧儿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阴沉,她环视了一圈儿站在周围的伙计,猛地一拍桌子,“腾” 地一下站起身来,提高了声调说道:“哼,你们都在这儿听着,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检举他吗?我今儿个把话放在这儿了,就他干的这些事儿,这掌柜的位置他是甭想再坐下去了,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他送到衙门里去,让官府好好治他的罪。他这是以次充好,把本该当成废料处理的东西当成宝贝一样卖出去,从中捞取黑钱,这种行为简直太恶劣了。我可得问问你们了,他得来的那些黑钱,你们当中可有人跟着拿过一个铜板?你们可得想好了再回答,你们每个月的工钱那可都是东家给你们发的,可不是他王掌柜掏的腰包。虽说他是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可你们要是知情不报,那也都算是参与者了。要知道,贪墨东家的银子,这罪过和贪墨公家的财产那可没什么两样啊,都是要刺配流放打板子的。你们都好好想想吧,现在要是主动坦白,我还能考虑从轻发落,要是等我查出来,那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门店里的伙计们,大多都是些为了养家糊口的普通壮汉,还有些是刚刚长成的青涩小丫头,一个个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平日里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手头的活儿,哪经得住灵巧儿这一通吓唬。 这时,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站了起来,眼中含泪,带着哭腔说道:“巧姑娘,我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跟您说了。我不止一次地向王掌柜表达过不满。”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眼泪,抽噎了几下继续道,“那王掌柜,眼里只有大客户,对他们是百般讨好,从来都不敢得罪,可对咱们普通老百姓,那可就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了,净想着法子欺压我们。”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妇人也跟着开了口,她满脸无奈地回忆着:“巧姑娘啊,这王掌柜没来之前,我和我这外甥女就在这店里当洗布工了。那时候啊,我这外甥女才不过十一岁,虽说年纪小,可咱店里的布那质量都是实打实的好,从来都没洗过有残次的新布料。” 又有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可大概就是两年前吧,我记得当时大家都在说,咱大周国强民富了,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手头也渐渐有了余钱,都能攒着钱来咱们这大布庄买件衣服了。也就是打从那时候起,店里不知怎么的,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不少带瑕疵的布料了。” 另一个负责除尘的伙计也附和着说:“是啊,巧姑娘,每次我们给新布除尘的时候,总能发现或多或少的瑕疵,而且那些成衣,内里多半也都有问题。不过起初大家想着,成衣内里有点瑕疵,在咱们这行里基本也算默认的事儿了,所以也就没太往心里去,觉得可能就是偶尔的情况呗。” 这时,之前那小丫头又哭着说道:“可谁知道啊,这瑕疵是越来越多了,我们每次给布除尘洗污的时候,心里都特别害怕,都是胆战心惊的。每次发现了问题,我们就赶忙去跟王掌柜报告,可他,根本就不理会我们,就跟没听见似的,该咋样还咋样。” 那妇人也满脸愤恨地说道:“可不是嘛,一直到今年年初,这有瑕疵的布料越来越多,我妹子,也就是这丫头的姨娘,实在是失望透顶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最后毅然决然地就离开了。” 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说道:“巧姑娘,我本来也想走的,可那王掌柜他不让我走啊,他怕我出去了把店里这些事儿到处乱说,就一直把我扣在这儿,我真是没办法。” 一位老伙计摇着头,满脸忧愁地说道:“唉,现在可倒好,乡亲们都不再信任咱们苏记了。要不是咱们苏记靠着这几十年积攒下来底子,有那些高门大户一直还在这儿买布撑着,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还有个消息灵通些的伙计接口道:“巧姑娘,您是不知道啊,本来在咱们邢州城,就只有咱们苏记和金庆斋卖江南丝绸,那时候咱们的生意还算不错。可如今,就因为这布料老是出问题,咱们苏记这边已经渐渐失去大布商的信任了。要不是苏家有庞大的官家势力,那些供货的恐怕早就不给咱们供货了,现在估计早就停止经营了。” 最后,一个年轻的伙计补充道:“而且,现在各个绸缎庄都已经开始小批量地买卖江南丝绸了,只是还没公开罢了。咱们这苏记要是再不想办法把这布料质量的问题解决好,往后可真就没活路了。我听有一次去别的商家串货应急,听到他们在议论,说布商认为苏记早晚会闹出大事,只要苏记一出问他,他们马上就把分开供货的事情拿出来说。毕竟他们认为这样的苏记不值得信任,邢州城他们只给苏记供货已经变得不够明智。” 先前的妇人大声说道:“苏记的今天,就是这个王掌柜一首造成的。” 听到这些话,王掌柜一下瘫软的跪在地上,再也扶起不来。 第14章 风雨欲来 苏怀安为了绸缎庄这档子事儿,特意郑重其事地前往法曹署衙走了一趟,此番前去,他是以苦主的身份前去报案的。那场面可谓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每一份证词、每一样物证都摆放得明明白白,容不得丝毫辩驳,整个案情清晰得摆在阳光之下。苏记这边的态度十分坚决,强烈要求对那王掌柜务必从严从重进行惩处,毕竟他的所作所为给店铺带来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绝不能轻易饶恕。府衙那边见此情形,办事效率也颇高,没过多长时间,便迅速做出了裁决。参军大人在仔细审阅了所有证据、权衡利弊之后,当即威严地宣布,要抄没王掌柜的全部家产,以此来赔偿东家所遭受的损失,也好给众人一个交代。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王掌柜平日里在店里没少捞油水,家里怎么着也得有些积蓄吧,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抄家之后才发现,他压根儿就没留下多少积蓄,甚至平日里的开销都常常是捉襟见肘的状态。那他贪墨店里的银子都花到哪儿去了?原来啊,他竟是用这些不义之财去养小妾和私生子了。 这王掌柜在邢州城外有一处颇为隐秘的别院,那里面,竟然住着六房小妾,还有八个私生子女。平日里,这些小妾们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自己是跟着王大员外享清福的家眷,整日里过着看似衣食无忧的日子,娇生惯养着,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可高了。 直到抄家的官差上门的那一刻,她们还没意识到大祸临头了,还趾高气昂地口口声声叫嚷着,要等老爷回来,好好收拾这群她们眼中所谓 “势利眼” 的官差们。可当官差们宣读了抄家的命令,明确告知她们只允许留下一身随身衣物,半件首饰都不许携带的时候,她们这才如梦初醒,明白过来老爷是回不来了,顿时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哭天抢地的,那场面就有些狼狈了。 这边,灵巧儿拿到了账簿,细细翻看之后,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这账簿上所呈现出来的内容,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那王掌柜平日里的做派,也能猜出个大概了。她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慨又略带惋惜的神色,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王掌柜为了多娶几个女人,全然不顾后果,把自己的前程、身家全都搭进去了。唉,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说着,她也带着几分色眯眯的目光,在卫吟霜身上来回打量着。 卫吟霜,似乎并未察觉到灵巧儿那异样的目光,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同样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哎,想想那王掌柜做的这些事儿,他自是罪有应得,可又觉得他的家眷很可怜。可明明又是王掌柜的错。为什么我又觉得我们太狠了?哎,好难啊。” 灵巧儿拍了拍卫吟霜的肩膀,道:“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王掌柜是这样,他的一众妾氏也一样。她们已经跟着王掌柜享受了几年的锦衣玉食了,而那些本就不属于她们的。如今只是在还债而已。” 卫吟霜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对了,灵巧儿,我一直都挺纳闷儿的,你为什么非得执意让我来接手三房的生意?我心里头清楚自己压根儿就不适合做这些生意上的事儿,每次我跟你说这些,你就跟没听见似的,什么都不肯听我说。我倒是觉得怀安比我更适合接手这生意,你说你这是何苦?” 灵巧儿听了这话,缓缓放下手中的账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道:“唉,既然咱们都已经买下这院子了,有些事儿啊,我也就不瞒你了。你我身处这纷繁复杂、暗流涌动的局势之中,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咱们得时刻警醒,未雨绸缪。” 灵巧儿放下账簿后,心中权衡一番,觉得既已走到如今这步,有些事也无需再隐瞒。她深知自己与卫吟霜身处复杂局势之中,必须事事谨慎,未雨绸缪。自她从女牢获释那一刻起,便清楚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办法恢复男子的身体,只是具体该如何去做,她毫无头绪,毫无办法。 不过有一点她颇为笃定,那就是当下自己必须依附于这具身为灵巧儿的身体,而以灵巧儿的社会身份而言,又必须依靠卫吟霜。只因她本就是陪嫁丫头,一旦卫吟霜遭遇意外,她便会失去所有依仗,不仅自由会彻底丧失,甚至可能陷入被他人随意欺辱的境地,这是她绝不能接受的后果,所以她只能想尽办法增强卫吟霜的实力,全方位保障自身心理与身体的双重安全。 回想被抓进女囚牢又获释一事,她当时在心中默默分析其中缘由,觉得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苏唯庸相信她们无辜,故而将她释放;要么是苏唯庸本就不信她们无辜,只是不想因此与卫家结仇,便选择将恩怨摆在明处,先放她出来再做打算。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是将命运交给别人掌握。在当时看来,她当前第一要务就是先把眼前的局势掌握住。如果没有机会,就创造点儿机会试试。 获释之后,灵巧儿即刻与昔日在卫府的小姐妹灵秀保持联系。灵秀为人聪慧伶俐,心思剔透,虽不像有些人那般满是复杂心思,弯弯绕绕,但处理事情却极为缜密,让人放心。 一次偶然交谈中,灵秀提及卫家近来越发惧怕苏家,这本不合常理,毕竟卫家也算是有底蕴的人家,并非胆小怕事之辈。后来,灵秀跟着卫府的某位如夫人去礼佛时,意外听闻了一桩大事。原来,卫家的老当家,也就是卫吟霜身为刺史的爷爷,曾与一群外放官员一同弹劾了数位朝中大员,而这其中为首的便是吏部苏尚书,并且在上疏弹劾的主要组织者里,就有卫家的老爷子卫方镂。 此事发生在半年之前,期间朝廷一直未对外声张,将其压了下来。直至上个月,御史台的一位大员被扳倒,犹如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朝廷局势瞬间大乱,那份密奏的名单也随之泄露出来。参与秘密上疏的官员们纷纷收到朝中背后势力的提醒,要他们小心防备,谨防意外发生。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吏部有官员开始着手调查卫家老爷子卫方镂。而彼时又恰逢外放官员被清算的敏感时期,老爷子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又添此事,愈发担忧家中诸多事务,无奈之下,便写了封秘密家书送回,提醒家人务必保持低调,告知众人近期可能有朝廷大员要打击异己,只是对方具体手段尚不清楚,还表示官场上的事自己会尽力应对,可要是对方将手伸向家眷,那他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卫书第收到信后,顿感如临大敌,深知风雨欲来,可自己不过是一介升斗小民,面对这如泰山压顶般的局势,根本不知该如何防备,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满心忧虑。 直至苏怀仁提出要娶卫吟霜,卫书第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单纯地以为苏家的靠山是吏部苏尚书,既然此时苏家还有与卫家结亲的想法,那或许意味着这场风波能够平息,事情就此了结。 于是,卫家上下齐心,使出浑身解数,全力劝说卫吟霜答应这门婚事。卫吟霜虽心有不愿,却经不住家人的轮番劝说,最终无奈应允,嫁了过去。 灵巧儿得知这些情况后,暗自推测苏家或许并不知晓朝中发生的这一系列纷争,毕竟苏家只是礼部尚书的旁系亲属。若他们清楚双方长辈在朝中已闹得不可开交,想来是不敢贸然提出与卫家结亲的。 倘若上述推断成立,从当前局势的基本盘来看,吏部大员那边应是正忙于和更高阶的外放官员争斗,还无暇顾及并开始正式打击卫方镂。毕竟在朝堂的权力博弈中,往往是等大人物们分出胜负后,才会开始收拾刺史这样的小角色,那时不过就是吹灰之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旦吏部尚书那边在斗争中形势吃紧,必然会驱使自己扶植起来的各方势力为其输送资源。像苏唯庸这般级别的地方大财主不在少数,比他级别高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背后是否培植了人才,是否豢养了死士,让他们在各地发展,显然并非只是简单地让他们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背后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他们想要在尚书门下做一颗常青藤,一定要发展尚书大人需要的资源。 所以,无论吏部尚书那边的争斗结果如何,只要苏唯庸察觉到了这场政斗的大致走向,即便苏家背后的大树不发话,他也定会主动对卫家出手。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苏家的实力远胜卫家,毫不夸张地说,部院大臣家的家仆可能都比刺史家的子弟更具权势。如此一来,没了卫方镂在背后运筹帷幄,卫家恐怕连苏家的三板斧都难以招架,更别提打持久战、消耗战了。 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卫家几乎毫无胜算,甚至极有可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在这种情况下,卫吟霜若想保全自己,或许只能选择离开真定府,至于能否避开这场风波的波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了。 为此,灵巧儿想到了已被成功策反的老太太,当然,老太太本人并不知晓自己已被利用,灵巧儿不过是巧妙地利用了她那好争强好胜的宫斗心理来布局运作罢了。 灵秀这边依计行事,一面在城中巧妙地散布各种谣言,一面暗中掌控着花重金买通的几个苏府老妈子,让她们在老太太耳边不停煽风点火,灌输诸如 “一旦老爷子有事,母以子贵,没有儿子就只能依靠媳妇儿” 之类的观念,以及宣扬女子有权,足以与男子抗衡等言论。 起初,老太太对这些言论不以为意,可经不住老妈子们整日在耳边念叨,如同嗡嗡作响的蚊虫,赶也赶不走。没过一两天,老太太便被说得晕头转向,心思也随之改变。 苏唯庸对自己的原配夫人本就没太多防备,毕竟原配在他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再加上老太太娘家势力雄厚,她若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苏唯庸也奈何不得,便索性由着她去了。 老太太原本对城中的谣言毫不在意,可在老妈子们的持续洗脑下,忽然觉得必须要让儿媳先把三房的产业拿到手,以防日后有变,夜长梦多。于是,她想尽办法,动用各种手段,终于让苏唯庸松口了。卫吟霜这才顺利拿到了老三生前的全部产业,并平安抵达邢州城。 如今到了这儿,距离真定府一百多里外的地方,灵巧儿和灵秀想着,即便两家争斗进入白热化阶段,一时之间应该也无暇顾及此处了。而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二人所做的便是这些事,灵秀会时刻留意卫家的情况,及时与灵巧儿互通消息,同时,她们也买通了苏家的一个机灵丫头,让其帮忙留意苏家的动静,以便随时掌握情况,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数。 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其中一部分是可以告知卫吟霜的,权衡再三后,灵巧儿还是将大概的情况给卫吟霜说了个七七八八,只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必须依附她的事情。 卫吟霜在听闻这些消息后,对当下的局势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顿时心急如焚,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之色。她心里清楚,卫家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稍有不慎,便可能遭遇灭顶之灾,一想到这儿,她就再也坐不住了,满心都是对卫家安危的牵挂,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回卫家,看看情况究竟如何,也好想办法应对那即将到来的危机。 第15章 盲盒 晨曦初露,那第一缕柔和的阳光宛如轻纱般,轻轻洒落在青石板路上,给街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就在这时,苏记店铺的门板被伙计们依次卸下,伴随着那 “吱” 一声接一声的声响,新的一天便如同画卷般,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徐徐展开了,而忙碌且充满活力的气息,也如同被解开了封印一般,迅速在店铺内外弥漫开来,让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店门口,早已排起了一条蜿蜒曲折、望不到头的长队,仿若一条长龙盘踞在此。队伍里的人们,或是三两成群,兴致勃勃地相互交谈着对 “苏绣盲盒” 的满心期待,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盲盒里可能会藏着怎样精美的绣品;或是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眼神中满是急切,巴望着能早点儿踏入店内,一探究竟,那模样仿佛店内藏着无尽的宝藏似的。伙计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一边满脸热情地招呼着众人,那笑容真诚又灿烂,让人如沐春风,一边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秩序,嘴里还不停地高声喊着:“各位客官,莫要着急,莫要拥挤,咱们这儿人人都有机会,保证大家都能尽兴而归!” 那洪亮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着,犹如奏响了一曲热闹的前奏,为这原本就喧嚣的场面更添了几分热闹劲儿。 踏入店铺,映入眼帘的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账房先生端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那柜台泛着古朴的光泽,仿佛见证着店铺过往的岁月。账房先生手中紧紧握着毛笔,笔尖蘸满了墨汁,在账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一笔又一笔的账目,那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的 “沙沙” 声,好似在为这忙碌的节奏打着节拍,颇有韵律感。他时而会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快速地扫视一圈店铺里的生意情况,眼神中透着专注与谨慎,而后又赶忙低下头去,继续手上那不停歇的活儿,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顾不上抬手擦拭一下,一心扑在账目之上。 柜台前,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脸上始终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看了心里格外舒坦。只见他们熟练地拿起一个个锦囊样式的盲盒,轻轻托在手中,向顾客展示着,嘴里就像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客官您瞧,这盲盒里的绣品可都是咱们苏绣师傅们耗费了大量心血,精心绣制而成的。您瞅瞅,这里面,从小巧精致、绣工细腻的帕子,到那边大气华贵、美轮美奂的屏风,各种好物都有可能抽到。而且,咱们这儿还有个特别有意思的活动,只要您能集齐十二美女图,就可以换得那令人称羡的金缕衣哟,这可太划算了,好多客人都在为这个努力着!” 顾客们听了,眼中瞬间满是好奇与心动之色,纷纷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各种细节,像是这盲盒的中奖概率啦,十二美女图都有哪些啦等等问题,伙计们则一个个耐心十足,面带微笑地一一解答着,一时间,各种话语声交织在一起,欢声笑语回荡在店铺之中,热闹非凡。 而在店铺的一侧,负责包装的几个伙计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动作迅速又娴熟,先是将顾客挑选好的盲盒用色彩鲜艳的彩纸仔细包好,那彩纸在他们手中翻转折叠,不多会儿便把盲盒包裹得严严实实,随后又利落地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那蝴蝶结打得精致又美观,仿佛给盲盒穿上了一件华丽的外衣。接着,他们便双手递到顾客手中,嘴里还不忘热情地送上一句:“客官,您拿好嘞,祝您能开出心仪的绣品,要是开出好东西了,可别忘了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分享分享哟!” 那一个个包装好的盲盒在他们手中传递着,仿佛传递着一份份美好的期待,也承载着顾客们满心的欢喜。 再把目光投向店铺的后院,苏绣师傅们同样也没闲着,一片紧张而有序的氛围笼罩着这里。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稳稳地坐在绣架前,他们神情专注,手中的绣花针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上下翻飞,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如,在那绸缎上绣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图案。那丝线在他们的巧妙穿引下,渐渐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人物景致,仿佛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他们无尽的情感与匠心。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刺绣世界里,外界的喧闹声仿佛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与他们全然无关,他们心里只想着能赶制出更多精美的绣品,好满足店铺日益增长的需求。而那些年轻一些的学徒们,也没闲着,他们在一旁认真地帮忙穿针引线,将不同颜色的丝线整理得井井有条,或是小心翼翼地拿着刚完成的绣品,仔细端详着上面的针法技巧,眼中满是敬佩与学习的渴望,整个后院都充斥着一种为了技艺传承、为了店铺生意而努力的浓厚氛围。 店铺的二楼,卫吟霜透过窗户,目光温柔地看着楼下那忙碌且热闹的景象,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她转头笑着对灵巧儿说道:“灵巧儿,你瞧瞧,咱这店铺如今这般热闹,可多亏了你想出的这‘苏绣盲盒’的绝妙点子。照这势头发展下去,苏记绸缎庄说不定真的可以恢复到往昔最鼎盛时的模样,想想都让人开心。” 灵巧儿听了,脸上绽放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得意之色,说道:“这算得了什么?店里有这么多手艺高超的绣娘,以前可真是浪费了这大好的资源。之前总是放着她们不用,只知道一味地卖布,非得等到顾客有了特定需求的时候,才会给她们派活儿。也就是现在交通不便,人家挣不到更多的钱,才会留在这儿。这要是换做别的情况,人家背井离乡出来,不就是为了多挣些银子嘛,整天不给人家派活儿,人家肯定待不住,迟早得走啊。有这么好的人才,又有这么优质的资源,还能把店经营得门可罗雀,我都觉得抄了他家都是轻的了。” 卫吟霜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回荡在这不大的空间里。笑罢,她好奇地问道:“可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我可从来没发现过你懂这么多门道。还有啊,你一直管这个叫‘文创’,这‘文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这么新鲜。”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歪着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是我记忆中,老家那边非常盛行的一种自我吹捧的创作方式啦,就是把一些平常的东西,通过一些巧妙的创意,变得更有意思,更吸引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卫吟霜听了,先是点了点头,可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疑惑地问道:“哎?你老家?你老家不是真定府吗?我记得你一直都在这儿,怎么这会儿又冒出个别的老家了?” 灵巧儿眼神微微一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其实,我是被人贩子拐过来的,我真正的老家在海外,是一个叫东大的地方。” 卫吟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满脸都是大惊失色的模样,难以置信地说道:“啊,灵巧儿,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事。你五岁就被卖到我家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能记得你之前是哪里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灵巧儿悄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一把汗水,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是五岁被卖的,要是刚出生就被卖了,今天这牛可就吹大了,怕是圆都圆不回来了。她无奈地笑了笑,赶忙转移话题道:“东大人的记忆力都比较好啦,你看,我从小就记得我们家乡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好玩的东西,以后有时间了,我再慢慢给你讲。总之,现在咱们把文创和盲盒结合起来,再加上背后还有大奖吸引着,我敢保证,那些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的财迷们,肯定会对这个玩法上瘾的。毕竟投机心理可是人类的天性嘛,咱们其实不需要太懂那些高深的商业道理,只要知道,在盲盒这个玩法还没烂大街之前,把它用到哪儿,那都是百试不爽的。何况咱们这儿的奖品还是一件金缕衣,多有吸引力。” 卫吟霜听了,认同地点了点头,可眉头却又微微皱起,仍旧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咱们现在并没有金缕衣,这要是到时候顾客真的集齐了十二美女图,咱们拿不出奖品,那可怎么办?” 灵巧儿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十二个图案兑换,我只让她们绣十一种图案,你要那金缕衣干什么,哈哈,闲的你,担心这个。” 卫吟霜一听,顿时一脸黑线,满脸无奈地笑了笑。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猥琐的人。”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那声音高亢激昂,瞬间打破了楼上两人的交谈。原来是又有顾客拆出了一件难得的绣品图案,竟然是薛宝钗! 只听那顾客兴奋地大声喊道:“薛…… 宝…… 钗…… 第一次看到这个图案啊,谁见过这个图案,谁见过?” 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周围众人的目光,大家纷纷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这位公子,我用五个王熙凤换你这个可以吗?” 一个人急切地说道。 “王熙凤那么多,换了有什么用?这位公子,我用三个秦可卿换你这个薛宝钗怎么样?” 另一个人也赶忙出价道。 “啊?她有三个秦可卿啊?秦可卿挺少的。” 旁人听了,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声。 “是啊,现在忽然又出来一个薛宝钗,所以现在市面上已经出现了七个了。再有五个图,就可以兑换金缕衣了。” 有人分析着当前的情况,眼中满是期待。 难得见到之前大家都没见过的图案,此刻众人都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围上去细细观看、赞叹不已。这欢呼声仿佛是这忙碌乐章中的一个高音符号,让整个苏记店铺越发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这繁华的街道上,愈发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热闹的氛围简直要冲破屋顶,弥漫到整条街上去了。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一阵哗然,原本喧闹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不少。原来是门口来了一位贵公子,只见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上的衣饰华贵非常,那精致的绸缎、考究的刺绣,无一不彰显着他绝非一般的高门大户出身,而是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让人一眼望去便觉不凡。 其他人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位贵公子的到来,可大多数女人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仍旧沉浸在欣赏那薛宝钗图案的绣巾之中。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在这充满诱惑的金缕衣和一个陌生的帅哥之间做选择,还是金缕衣的吸引力更大些,除非这个帅哥肯为自己慷慨解囊,掏钱买盲盒,那或许还能再多看几眼。 苏记布庄新任掌柜,刘掌柜见状,赶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里透着十足的恭敬,一边点头哈腰,一边热情地说道:“这位爷,您这是第一次来吧,您能光临小店,可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您看看小店能给爷做点什么?” 郭彪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刘掌柜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这个伙计的笑容挺真诚,不像是那种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社会笑,心里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他也不答话,只是潇洒地打开折扇,一抬手,便施施然地坐在了贵宾位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你家东家姓苏?” 刘掌柜赶忙陪笑着回道:“回爷的话,我家东家姓卫。” 郭彪一听,顿时冷哼一声,提高了音量,高声大喝道:“苏记不姓苏?那叫什么苏记?挂羊头卖狗肉?” 他这一嗓子,声音中气十足,原本正在起哄、交谈的人们一听,心里都 “咯噔” 一下,想着这怕是来砸场子的,顿时声音就安静了下来。有那胆小怕事的,已经开始悄悄地往门外挪动脚步,想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有些人则是胆子大些,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站在原地,想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儿;只有极个别那没心没肺的,还在自顾自地静静观看着新出的薛宝钗图案的绣巾,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这时候,楼下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原本在楼上正悠闲晒暖、惬意聊天的卫吟霜和灵巧儿顿时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儿,赶忙停下交谈,把目光投向了楼下。 刘掌柜心里明白,看这架势,对方可能是来者不善,当下回话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脸上的笑容也从之前的璀璨变得不卑不亢起来,原本弯着的腰也挺直了些许,不过仍旧带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爷,这个苏记只是店铺的名字罢了,和东家姓什么并没有太大关系,这在咱们这儿也是常有的事儿。” 郭彪一看这掌柜的态度似乎有点 “挂情绪” 了,心里也有些不悦了,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是这里的掌柜?” 刘掌柜眼皮轻轻一翻,神色依旧淡定从容,仍旧带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回道:“小的姓刘,暂时在这儿掌柜,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爷您多多包涵。” 郭彪听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手中的折扇 “啪” 的一声合上,然后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带着几分挑剔的语气说道:“你店里的茶叶都被虫子蛀光了吗?” 正说话间,一个手脚麻利的女店员已经将一杯茶稳稳地放在了他的面前,那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刘掌柜见状,心里十分欣慰,笑着说道:“这位爷,泡茶可是个讲究功夫的事儿。咱们小店有个规矩,客人从进门到入座,三句话之内,得把茶泡好,五句话内就得给客人端上桌。巧了爷,您这才说了四句,要不您再添上一句?” 郭彪一听这话,眉宇间顿时涌起一阵愤怒之色,可又不好发作,毕竟人家这上茶的速度真不算慢了。他随即哈哈一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手展开折扇,轻轻扇了扇,一手拿起茶碗,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眉头皱得更狠了,心里想着,这茶…… 怎么有股奶味,还有甜味,这味道可太奇怪了,和自己平日里喝的茶完全不一样。不过,他静下心来,仔细咂么了一下嘴,却又觉得这味道还挺有回味的,越品越有意思。 他顿时来了兴趣,猛地挥了几下扇子,又接连品尝了几口,越喝越觉得好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个…… 是什么茶?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刘掌柜看到对方那一脸茫然又好奇的模样,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依旧带着谦逊的笑容,说道:“这叫珍珠奶茶,是我们小东家用江米和红糖研制出的一种新奇饮品。” 郭彪一听这名字,顿时被震到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 这里面有珍珠?” 他这话一出口,店里的客人们先是一愣,随后都哄堂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响亮。虽然郭彪自恃身份高贵,平日里也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可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年轻气盛,这会儿也着实无法做到波澜不惊,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尴尬的红晕。 刘掌柜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大颗珍珠自然是没有的,爷。这只是我们小东家用江米和红糖精心研制出的一种红色的江米面小团子,那小团子,香甜软糯,形似珍珠,故而称作珍珠奶茶。而且,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肯定不晓得我家店里的饮品是自取的。您看那边,有用苇叶制成的一次性容器,再配上一支软竹做的吸管,这可是经常来店里的客人最喜欢用的方式了。而您背后这个架子上那些各种形态的瓷杯和瓷吸管,那是本店的 vip 客人专属的。由于这珍珠的大小正好可以经过吸管,所以用吸管来吸食珍珠,那体验感更佳。对于像您这样第一次登门的客人,小店自然优先使用咱们常见的茶具了,这样也能免去您喝完之后,仰着头吃珍珠的窘态。故而,您的茶具之中,只有奶茶而没有珍珠,不过红糖和江米的成分犹在,味道却是丝毫不差的,您觉得味道如何?” 听到店家的长篇大论,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词汇,郭彪第一次感到了憋屈。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处变不惊了。可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那股子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强忍着。周围那一道道目光犹如实质般朝他射来,让他愈发觉得脸上无光,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恰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卫吟霜和灵巧儿一前一后,仪态万千地从楼上款步而下。灵巧儿率先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嗔怪之意,说道:“刘掌柜,这位客人没喝过咱们店里的珍珠奶茶,这可就是你的失误了。咱们这盲盒活动都已经开展三天了,我之前可是特意叮嘱过大家,咱们的口号就是‘只许你不买,不许你不知道’。都到今天了,居然还有人没来过咱们的店,更对咱们店里的特色饮品都一无所知,这怎么能行?传单继续给我走起。” 刘掌柜一听是小东家发话了,赶忙满脸堆笑,大声应道:“小东家说的是,小的这就安排人,让他们带着传单到更远些的地儿去好好发放一番,一定让更多的人知晓咱们店里的好东西。” 说罢,便扭头去吩咐伙计们了。 站在灵巧儿身后的卫吟霜,此时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位贵客,您今日初次驾临小店,可能诸多事物都还不太了解,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您多多海涵,请勿见怪。” 郭彪原本正满心窝火,她们说什么?“只许你不买,不许不知道”?还有比这话更狂妄的吗?听到卫吟霜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去,这一抬头,目光瞬间就被眼前的两个少女吸引住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只见这两位女子,一个温婉清丽,宛如春日里绽放的娇花,散发着淡雅的芬芳;另一个灵动俏皮,恰似林间跳跃的小鹿,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当真是各有各的美,让人看了便觉眼前一亮。 旁人见了这般美貌的女子,也只是敢偷偷看上几眼,心里虽觉惊艳,却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可不敢随意走心。但郭彪却不一样,他向来对自己的身份和才情颇为自负,自认为这世间所有的美女,那都是与自己相配的,所以在看到卫吟霜和灵巧儿的瞬间,心里便不由自主地多转了几个念头,愣神了一秒钟。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了音调说道:“哦,原来你们二人就是这不姓苏的苏记东家啊?” 灵巧儿何等机灵,一眼就瞧出了郭彪这表情里的不善,心里想着,不用说,这人百分之一万是来砸场子的。可她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意盈盈,落落大方地笑了笑道:“咳,咱们这就是小本儿生意,大家平日里图个乐子,闹着玩儿的罢了,那么认真干嘛?不过这位先生说到不姓苏的苏记,似又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好,我这么一说,你就理解了。我朝太祖当年追族谱,那可是一直追到了成周虢国君虢叔公身上,所以才定了国号为大周。可如今,当今陛下姓柴。这大周的大官家都能姓柴,那我这小小的苏记,东家不姓苏,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您说是吧?”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暗自叫了一声:“我擦?这一点我倒是给忘了啊。” 他原本想着拿店铺名和东家姓氏这点来刁难一下,却没料到被灵巧儿这一番说辞给堵了回去,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第16章 猜不透的他 郭彪被灵巧儿那一番话堵得一时语塞,心里头恼怒万分,可又着实无奈,毕竟人家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自己要是再揪着店铺名与东家姓氏的事儿不放,那可真就显得无理取闹了,传出去怕是要遭人笑话。他只得轻咳了两声,试图以此来掩饰那溢于言表的尴尬,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从灵巧儿和卫吟霜身上缓缓扫过,心里却暗自思忖着,自己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来探查虚实的。 郭彪定了定神,只用了两秒钟便整理好思绪,随后换上一副看似和善的面容,开口说道:“嗯,鄙人姓郭。家中,也经营着布庄买卖,今日路过此处,瞧见你们这苏记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心中便起了试探之意。可打从入门之后,听你家柜上之人的应答来看,尺寸拿捏的甚是得当。可见两位东家着实是商业奇才,这让我钦佩不已。不知可否赏脸,与在下单独一叙?” 卫吟霜脸上原本正挂着得体的微笑,刚要开口回应,却不想灵巧儿已然先一步跨了出来,目光中透着几分警惕,说道:“哟,好姓,姓郭,这郭姓可是国姓。先生家中既然有布庄,那咱们可就是同行喽。常言说,同行是冤家,您看您身后还跟着几名五大三粗的保镖,我们这弱女子,哪敢跟您独处。再者说了,虽说咱们商人的身份并不算高,可男女有别,独处一处,您觉得这合适吗?” 说着,灵巧儿还特意往众人那边看了一眼,众人见状,纷纷点头,表示对她这话极为赞同。 郭彪的脸色顿时一黑,心中暗恨这丫头牙尖嘴利,可面上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压着怒火说道:“那好,那咱们便寻个角落叙话如何?人多眼杂的,总归不太方便说话,在下也只是想与二位探讨探讨这生意经罢了。” 卫吟霜轻轻扯了一下灵巧儿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太过得罪此人,灵巧儿这才不情不愿地吩咐伙计,在大堂的一角支起了一张茶桌,又让人摆上了几杯清茶。待一切安置妥当,其他人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他们三个人端坐在茶桌前。此处位置选得巧妙,远处的人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却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郭彪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这茶虽说也是好茶,可不知怎的,他却觉得似乎比不上先前喝的那珍珠奶茶滋味好。毕竟他也才十几岁的年纪,同样更喜欢喝些甜滋滋的饮品。他放下茶杯,抬眸看了卫吟霜一眼,缓缓说道:“在下之前,曾和此间的东家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那东家确实是姓苏。” 卫吟霜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轻轻点头道:“那是先夫。” 郭彪立刻装出一脸震惊的模样,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说道:“啊,你是说,苏兄竟然已经仙逝了?这……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我此前可未曾听说苏兄家中已有妻子啊,至于如夫人之类的,也未曾听闻。” 卫吟霜见郭彪这般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明白他是不好直接开口询问,便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奴家乃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只是进门时间尚短,在这邢州城,知晓此事的人还不多,恐怕这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这儿。真定府那边,倒是大都知道的。” 郭彪这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满脸惋惜地说道:“哎,真是世事无常啊,苏兄年少有为,正值壮年,怎么就……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一位英才。遥想当日苏兄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才情与胸怀着实令人钦佩,只可惜……哎,那么敢问嫂夫人,这苏兄他这祸事是从何而来?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就……” 灵巧儿一听郭彪这话,顿时心生警惕,目光紧紧盯着郭彪,他口中的苏兄是说的苏怀仁吗?怎么听着有些天壤之别?于是开口问道:“郭先生确定见过我家姑郎君?” 郭彪被她这一问,面露疑惑之色,看向灵巧儿,说道:“你家姑郎君?” 灵巧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小姐的陪嫁丫环,不叫姑郎君,难道叫君上?郭先生既然说见过我家姑郎君,那想必记得挺清楚喽?” 郭彪忽然想起了一个叫做‘灵巧儿’的丫环名字,苏怀祥之前提到过,而且对她印象颇为不佳,尽管这丫头确实天生丽质,可在猜到她的身份之后,心里便先有了成见。他顿了一下,说道:“呃,原来你是个丫环啊,我瞧你这模样,还以为是这嫂夫人的姐妹。不过,我与你家姑郎君确实是相识的。” 灵巧儿微微一笑,眼中却透着几分审视,疑惑地看着他,问道:“那在先生看来,我家姑郎君身体状况怎么样?” 郭彪脑海中瞬间闪过苏家兄弟说过的话,记得他们曾提过自家三哥身体虚弱,当下便顺着说道:“哎,苏兄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太虚弱了些。” 灵巧儿笑意更浓了,却又追问道:“哦?那是怎样的虚弱?还望先生详细说说呗。” 郭彪一听这话,脑子顿时 “嗡” 的一声,好似炸开了一般,是啊,到底是怎样的虚弱?苏家兄弟当时可没说具体情况,没说清楚,他这会儿又哪能知道?他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只能干笑了两声,假装喝茶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可等到缓缓放下杯子,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先前也说了,只是与苏兄有过一面之缘,并未及深交,所以这身体具体的状况,我也实在是不太清楚。” 灵巧儿这才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说道:“呃,原来是这样啊。那今天郭先生您大驾光临,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喽,有什么事儿您还是直说吧,咱们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也怪累的,而且,姑郎君死了之后,留下的老弱妇孺可都指望着我们家小姐给她们挣饭钱。郭先生您家的买卖估计也不小,您瞧瞧您这身儿衣服,那做工、那料子,一看就是上乘的,少说也得大几十贯钱,咱们都挺忙的,您就别拐弯抹角的了,有话不妨直说。”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那股怒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气得双手都微微颤抖,可又不得不强压着怒火,他又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这才咬着牙说道:“嫂夫人,可否咱们两人单独聊聊?” 说着,眼神还特意往灵巧儿那边瞟了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灵巧儿看了一眼卫吟霜,心里明白,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在场了,可又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在这邢州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地界上,郭姓人不容小觑,能不得罪还是尽量别得罪的好,尤其是这邢州城内姓郭的大户。她暗自思忖着,看这架势,自己要是还在这儿杵着,恐怕这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真实目的了,哪怕是直接甩袖子走人,估计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了,毕竟自己刚刚的表现已经让他有所忌惮,算是露了锋芒了。 思索再三,灵巧儿还是站起身来,冲卫吟霜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开了。待灵巧儿走后,郭彪和卫吟霜这才单独聊了起来。两人这一聊,倒也没花费太长时间,郭彪的脸色起初还是强忍怒火的模样,可随着交谈的进行,竟逐渐变得坦然自若起来,仿佛刚刚的不愉快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聊完之后,郭彪便起身告辞,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又将目光投向那摆放着的盲盒,冷哼一声道:“哼,盲盒…… 有意思!”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灵巧儿见郭彪走了,赶忙急匆匆地拽着卫吟霜上了楼,一进屋子,还不等灵巧儿开口询问,卫吟霜便主动讲述起了她和郭彪的聊天内容。 郭彪其实也没问什么太过复杂的事儿,只是先是问了问卫吟霜怎么忽然就嫁给苏怀仁了。卫吟霜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说是对方提亲,自己便嫁了过来,并未多做解释。 郭彪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又迫切地想要问为什么两人成亲会如此之快,卫吟霜见状,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命运使然,有些事儿,也由不得人。” 灵巧儿听着,一边点头,一边暗自思忖,这倒也没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可他今天这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明显不像是单纯为了来了解一下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怀仁,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缘由。 果然,卫吟霜又接着说道:“后来,他又问起了苏怀仁的死因,我就尽可能简洁的讲了一下,他听了之后,显得很是震惊,紧接着又追问起具体的过程来。我当时心里有些慌,只能支支吾吾地,尽量把苏怀仁喝死的事情说得更加合理化了一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灵巧儿听着,眼睛微微闪烁,心中越发觉得此事透着古怪。最后,只听卫吟霜又说道:“对了,他还说他的全名叫郭彪,来自申国公府。”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就怕他是皇室那个郭家的人,临了还真就是,这下可能遇到麻烦了。可她们和郭家能有什么仇什么怨?难道这郭彪真的和苏怀仁关系莫逆?那为什么他却说不出苏怀仁的特征。 卫吟霜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灵巧儿,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我心里怎么总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底儿。” 灵巧儿摇了摇头,眉头微皱,说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这个人肯定是来者不善,这一点是没跑了。今天他走了,说不定明天咱们就有麻烦上门了,可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现在还没想明白。不过没关系,不到对方落子,咱们也不用盲目下棋,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办法应对的。” 卫吟霜看着泰然自若的灵巧儿,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她心里暗暗佩服,觉得灵巧儿心思好沉稳,就像那戏文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人物一般,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况,还能如此镇定,真是不简单。 灵巧儿见她这副表情,心里顿时一阵激动,一股别样的情愫涌上心头,差点就伸手去捏卫吟霜的脸了,可刚伸出手,她就反应过来了,赶忙又缩了回去。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现在是女人的身体,要是个男儿身,在这礼教森严的环境下,做出这般举动,那可不得憋出病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暗自嘀咕道:“哎?不对,我要是男人的身体,还他妈用憋?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真是够荒唐的。” 卫吟霜这会儿却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她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对方是申国公府的小公爷,竟然对苏怀仁的死这么感兴趣,究竟是为了什么?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灵巧儿这会儿心里正自心猿意马,哪还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她一屁股坐到卫吟霜身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把将卫吟霜揽入怀中,还把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嘴里说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天塌不下来,你别怕啊。” 说完,心里还暗自得意了一下。 可没想到,卫吟霜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看着灵巧儿,娇嗔道:“你干嘛?” 灵巧儿顿时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赶忙解释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其实…… 我…… 比你大,我被卖进府里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八岁了,只是当时人长得矮小,那可恶的人贩子也没说实话,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我当时年纪小。其实,我才是那个大姐姐,我觉得我应该爱护你,呵护你。” 卫吟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叫道:“天啊,真的啊?怪不得你记性这么好,原来你那时已经八岁了,这可真是没想到。” 灵巧儿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又想伸手去拽卫吟霜,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卫吟霜,卫吟霜像是突然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追问道:“你给我说说,为什么那时你看上去那么小?” 灵巧儿听了,心里暗自叫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我尼玛,这女人不管在什么时代,怎么都一样啊…… 好奇心都这么重的吗?” 可嘴上却只能说道:“哎,咱们还是先想想那个叫郭彪的家伙吧,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儿。” ………………………… “他们猜不到您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吧,小公爷?” 郭彪出门走了没多远,便转身进了一间酒楼,径直上了二楼,走进了一间包间。 包间里面早已有两个人在等着了,正是苏怀祥与苏怀玉两兄弟。 郭彪刚一进门,苏怀祥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凑上前去,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模样,急切中又透着几分谄媚,仿佛对郭彪此行的结果极为关心。 苏怀玉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郭彪,眼神中满是期待,等着听他讲述在苏记店铺里的所见所闻以及和卫吟霜、灵巧儿交谈的情况。 这样两个人怎么会跟小公爷凑到一块儿去了? 第17章 结善缘 时间回溯到几天前,那时候,卫吟霜带着灵巧儿等人,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邢州城。她们前脚刚踏入这座城池,苏家三兄弟便也马不停蹄地跟了过来,前后相差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 在进城的途中,苏家三兄弟甚至还经过了自家的绸缎庄。彼时,他们满心以为能瞧见卫吟霜在绸缎庄里被人刁难的狼狈模样,想着那场面必定十分 “精彩”,心里还暗自窃喜,就等着看这场好戏。可谁能料到,最终的结果却与他们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卫吟霜不仅没陷入困境,反而应对自如,把绸缎庄里的事儿处理得妥妥当当。 苏家三兄弟见状,顿时气得脸都红了,纷纷骂卫吟霜败家。他们又气又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强压着怒火,继续匆匆赶路。一心想着要尽快去拜访小公爷,指望着能从那儿寻得法子,好去对付卫吟霜。一路上,三人脸色阴沉,那愤愤不平的模样,几乎认定了要与卫吟霜的仇恨不共戴天。 那一日,邢州城的街道上,阳光洒落在地面,泛起一片金黄。车夫老张稳稳地将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随着一声轻喝,苏怀祥动作利落地率先跳下车,他站在车旁,回首朝着车内的几人高声喊道:“都别磨蹭了,先寻个地方落脚,把身子歇好了,再去寻那郭小公爷不迟。” 其余众人听了,纷纷应和一声,便依次下了车,鱼贯而入进了客栈。 踏入客栈,苏怀玉的目光便开始在这四周逡巡打量起来,一边细细看着,一边忍不住感慨道:“这邢州城不愧是皇上老家,瞧瞧这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富贵的气息,咱们可得处处小心着点儿行事,可千万别学那卫吟霜,刚来这儿就被人讹诈了钱财,那可真是够倒霉的。” 苏怀晨听了这话,赶忙连连点头称是,脸上满是认同之色。 然而,一旁的苏怀祥却满脸不屑,冷哼一声后,撇着嘴说道:“哼,哪里是什么被人讹诈,分明就是卫吟霜那个贱人根本就不把钱当回事儿,肆意挥霍。依我看呐,八成是因为花的那些钱不姓卫,要是换做是她卫家自个儿的店铺,她能这般大手大脚地糟蹋钱财吗?” 这话题一提起,哥三个的脸上瞬间就涌起了一阵恼怒之色,显然对卫吟霜这事都憋着一肚子的怨气。 在客栈稍作休整之后,几人各自换上了一身颇为得体的衣裳,依照之前千辛万苦打听好的地址,准备动身前往郭小公爷的府邸。苏怀玉眉头紧紧皱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六哥,眼瞅着这马上就要到国公府了,你可得跟我们交个底,你到底认不认识那小公爷?咱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去了,万一到时候被人家乱棍给打出来,那可就太丢人现眼了。” 苏怀晨也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着说道:“就是啊,被打出来倒还算是小事儿,要是因此被安上个擅闯亲贵府邸的罪名,那咱们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被他俩这么一说,苏怀祥心里其实也开始打起了鼓,暗自思忖着。说认识小公爷吧,其实也就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当时不过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也就是靠着同科考试这点情分,勉强算得上是认识。可人家小公爷那可是顺顺当当中了秀才,他自己却名落孙山,就这点所谓的同年取士之谊,实在是牵强得很呐。 可即便如此,之前大话都已经撂出去了,这时候要是打退堂鼓,连见都不敢见了,那往后还怎么在人前抬头。苏怀祥一狠心,暗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想着要是这关系不够硬,那就拿钱财来铺垫呗,哪怕是把自己身上那些个值钱的扳指和玉佩都给当了,那也在所不惜。 当下,他便让苏怀玉和苏怀晨两人先暂且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准备再去四处打听打听,看看那小公爷这会儿在不在家。苏怀玉和苏怀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都对他这真实目的有些疑惑,可又觉得多说无益,反正能不能见到小公爷还两说,就算是拖延这一盏茶的功夫,该丢人的终究还是丢人。 又等了好一阵子,苏怀玉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便扭头对车夫老张说道:“老张,你去瞧瞧我六哥吧。我这心里头直犯嘀咕,怕他自己一个人莽撞,先跑去国公府探风了,万一要是被人家府上的护院发现,给扣下来关进牲口棚里,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苏怀晨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七哥,你这也太不盼着六哥好了吧,我这还病着,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 老张在一旁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回跟着这哥仨出来,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懒,还一个比一个会指使别人,自己总这么忍气吞声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毕竟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在一起共事多少天。想到这儿,老张便反驳道:“七爷,不是小的不想去啊,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合过眼。我这要是去了,怕路上一走神儿打瞌睡,跟六爷错过了,到时候还得劳烦你们再去找我,这不耽误时间嘛。要不,还是七爷您亲自去吧。” 苏怀玉一听,下意识地看了苏怀晨一眼,犹豫了一下,无奈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老八还病着,六哥这么大个人了,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再等等吧。” 老张听了,不满地哼了一声,心里暗自感叹,这一路上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大门大户家的亲兄弟都是些什么样的行事做派。 话音刚落,就见苏怀祥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那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把他的衣襟都给浸湿了,那模样就像是刚赶了老远的路似的。苏怀玉见状,立刻一脸关切地问道:“好家伙,六哥,你这是干嘛去了?是去打听消息了吗?我怎么看着你这模样,跟赶了二里地的路一样啊。” 苏怀晨和老张也都觉得苏怀玉这话在理,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苏怀祥顾不上擦汗,径直走到桌前,拿起茶杯 “咕咚咕咚” 猛灌了一阵茶水,这才缓过劲儿来,开口说道:“行了,我又仔仔细细地打听了一圈儿,咱们之前问到的地址没差,没走错地方。那,咱们这就走啊?” 苏怀玉听了这话,无奈地拿着扇子扇了扇脑袋,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道:“六哥,你是说你这出去半天,就带回这么个消息?这不是废话嘛,咱们之前都已经打听好了,谁不知道那个地址没问题?用得着你跑二三里地出去再问这一圈儿啊?我们还以为你先去了一趟国公府,把事儿都给打点好了。你看看,这不是耽误工夫嘛。现在走,可怎么走啊?你这身衣服,就这样去登门,合适吗?” 苏怀祥被说得一脸尴尬,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无奈之下,大家也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等待着,终于等到苏怀祥换好了衣服,这才又继续出发,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苏家三兄弟来到了国公府的侧门。苏怀玉和苏怀晨心里想着,既然都到这儿了,那就按常理直接递拜帖求见呗,这也是最常规的做法。可苏怀祥心里却一阵尴尬,暗自琢磨着,人家哪知道真定府的苏怀祥是谁,就这么送个拜帖,能顶什么用?可又不好意思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小公爷平日里那可是事务繁忙得很呐,每天递拜帖的人那得有多少,他哪有那么多时间一一接见,咱们这么贸然递拜帖,怕是不太妥当吧。” 苏怀玉一听,觉得这话里透着一股含糊劲儿,便郑重其事地说道:“不是,六哥,你到底认不认识小公爷?咱们这都已经到人家家门口了,你可得跟我们说实话。你要是说不认识,那咱们这几天折腾的这些,可就都白受了。而且那卫吟霜身边还有丫鬟老妈子跟着,又有一群护卫护着,咱们三个就算想给她使点儿坏,打个闷棍啥的都没机会,你可得想清楚了。” 被苏怀玉这么一激,苏怀祥那倔脾气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梗着脖子,满脸涨得通红,说道:“敢不认识我?小公爷又怎么了?那同科之谊,他难道还能不念了不成?我还就不信了,今儿个我非得见到他不可。” 苏怀晨一看这架势,知道苏怀祥这驴脾气要上来了,赶忙劝道:“七哥,你可别跟着起哄架秧子了。六哥,咱们宁可两手空空地回去,也不能这么贸然就进去,万一要是被人家当成擅闯国公府的给拿了,那可就麻烦了。平常时候被拿了也就拿了,可现在我这身子骨实在是不行啊,再这么折腾几天,我这条小命可就没了。咱们还是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苏怀祥听了这话,却觉得苏怀晨这是小瞧自己了,当下更是满脸不屑,斩钉截铁地说道:“要想见到小公爷就跟我走,谁也别在这儿废话了。我今儿个把话撂这儿了,如果今天我不能带你们见到小公爷,我从此就再也不姓苏了,我说到做到。”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其他两人面面相觑,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三人便继续在国公府周围鬼鬼祟祟地转悠起来。 转着转着,就又来到了侧门这儿。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口指挥着几个小厮搬东西,看那年纪,倒也不算大。苏怀祥瞧见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赶忙凑上前去,还故意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塞到那人手里,同时陪着笑脸,讨好地说道:“这位大哥,劳烦您给通融通融,我们兄弟几个今儿个想见见小公爷,您看能不能给指条路?” 那人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塞银子过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的银子,眼珠一转,心里暗自想着,嘿,这世上还真是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连情况都不打听清楚,就急着送银子。不过,既然这送上门来的好处,那不要白不要。想到这儿,他便清了清嗓子,故意拿捏着腔调说道:“哟,几位爷,想见小公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小公爷平日里那可是忙得很呐,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着的。不过嘛,谁让在下和几位这么投缘,看在几位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倒是可以给几位爷指一条道儿。” 苏怀祥一听,心中顿时一喜,赶忙不迭地说道:“哎,那可真是太感谢大哥了,还请贵管事不吝赐教。” 那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略带神秘地说道:“几位爷,你们有所不知啊,小公爷平日里最看重的就是那些个珍稀的玩意儿了,像是古玩字画,奇珍异宝之类的。几位爷要是能弄来几样拿得出手的,交给小的,小的帮你们递进去,只要小公爷一高兴,那还愁不会召见你们吗?” 苏怀祥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叫苦,他们出门本就匆忙,哪有带着什么古玩字画,可眼瞅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实在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咬了咬牙,说道:“贵管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就赶紧去寻摸些好物件儿,劳烦您先在小公爷那儿帮忙提个醒,就说我们是冲着同科之谊来的,真定府苏怀祥求见,看看小公爷怎么说。等我们把老物件儿带来了,还得麻烦您再帮忙送一趟。” 那人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这几个人这不就是在敷衍嘛,当下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道:“行吧行吧,看在这银子的份儿上,我就帮你们传个话,不过成不成可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府里。 苏怀祥这会儿尴尬得,连头都不敢回,去看其他两人的表情。而苏怀玉和苏怀晨心里也一下子没了底,三人就在这侧门附近焦急地等着,可左等右等,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小管事出来回话。苏怀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嘟囔道:“六哥,那小子不会是拿了咱们的银子,却不办事吧?这国公府这么大,也不知道有多深,这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有人出来。咱们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苏怀祥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阵羞恼,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嘴上还是逞强地说道:“再等等吧,说不定小公爷那边这会儿正忙着,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咱们这事儿。” 又过了一阵子,苏怀晨实在是等得难受极了,虚弱地说道:“光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这身子都快扛不住了。要不,我先回车上歇着去?” 苏怀祥想了想,也觉得确实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了,可他那自尊心又不容许他露出心虚的样子来。于是,三人便又沿着国公府的围墙,慢慢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瞧见一个小厮正靠着墙根儿打盹儿。苏怀祥上前,轻轻推了推那小厮,轻声说道:“小兄弟,醒醒,醒醒。” 那小厮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人,脸上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问道:“你们是谁?干嘛?” 苏怀祥赶忙又陪着笑脸,把来意跟那小厮说了一遍,说着还又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塞到小厮手里,满脸堆笑地说道:“小兄弟,你要是能帮我们见到小公爷,这些银子就都是你的了,要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满足你。” 那小厮看着手里的银子,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了想说道:“几位爷,你们算是问对人了,我跟你们说啊,小公爷最近,正喜欢听人讲些新奇有趣的事儿,要是你们能编排出几个好玩的段子,逗得小公爷哈哈大笑,说不定他就愿意见你们了。” 苏怀祥他们一听,顿时傻眼了,他们哪会编什么段子,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苏怀玉忍不住气呼呼地说道:“混账东西,我们可是真定府苏家的人,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岂会去编那些个不入流的淫烂段子?小公爷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有这等爱好?我们又不是那些个在江湖上卖艺的,你这不是在消遣我们嘛。” 那小厮却不以为然,把银子往怀里一揣,撇了撇嘴说道:“几位爷,我可没开玩笑,这就是我知道的办法了,你们要是觉得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怀祥气得脸都红了,正想发脾气,被苏怀玉一把给拦住了,苏怀玉劝道:“别别别,六哥,咱这都已经花了两三锭银元宝了,就当是结个善缘吧。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咱要是在这儿闹事,跟人家打起来,那肯定得吃亏,到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怎么去见小公爷?” 第18章 关键信息 苏怀晨也虚弱地点点头,附和道:“六哥,七哥,我也不知道你们心里到底拿我当不当兄弟,反正我是真的走不动了。你们要是还想继续转悠,那我就先回车上歇着去了。要我说,咱们就去大门那儿问问呗,我觉得咱们真定苏府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大门大户,但好歹也是有几分体面的,让小公爷家的门子通传一声,也不至于辱没了小公爷的门楣。咱们去正门让门子传一声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去托人。我看这几个家伙,就跟咱们家那个谢二狗之类的鸡贼小厮差不多,看着就不靠谱,根本办不了实事儿。” 三人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来到了申国公府的正门,而那侧门此刻正敞开着,仿佛在无声地映衬着他们此刻的窘迫。苏怀祥在苏怀玉和苏怀晨两人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缓缓地走到了门房跟前,抬手敲响了门。 不多时,门房的门 “吱” 一声开了,门子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温和且谦逊的笑容,拱手行礼,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公子请了,敢问公子有何贵干?” 苏怀祥见这门子态度如此谦和有礼,心里那原本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一多半,赶忙整了整神色,恭敬地回道:“在下乃是小公爷的同科好友,从真定府而来,苏怀祥特携拜帖,前来向小公爷问安。” 说着,便将手中早已备好的拜帖递了过去。 门子一听说是小公爷的同科好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立刻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拜帖,说道:“原来是贵客光临,劳烦几位公子先到室内稍作等候,我这就去向上禀报一声。只是,我家公爷至今尚未立嗣,所以外来拜访之人,通常都会尊称我家几位少主子为小公爷。不知贵客今日要找的,是我家哪位少主子?” 苏怀祥原本那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的姿态,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尴尬之色。他心里暗自叫苦,自己当时就只记得对方是申国公府的公子,旁人都尊称小公爷,可这具体的名讳,他还真就不知道,况且在那种场合下,又有谁敢贸然去询问人家的名字? 那门子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卑不亢地看着苏怀祥,也不多加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苏怀玉见状,赶忙一个箭步抢上前去,脸上陪着笑,对着门子说道:“贵管,这个我们着实是不清楚。我六哥和小公爷相识于府试之时,当时小公爷透露的身份就是申国公府的少主,您想想看,那样的场合,大家自然都是谨言慎行的,又有谁敢直接去询问名讳?还望您多多体谅啊。” 门子听了这话,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那敢问苏公子,您是在哪一年、哪一科参加的考试?苏公子当时又考了第几名?” 这话一出,苏家三兄弟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他们三人之中,读书最厉害的当属苏怀玉了,当初也是强撑着一路考到了三试,只要能通过这最后一关,那可就能博得个秀才的功名了。可惜,最终还是在这三试的榜单上名落孙山了。 苏怀祥此刻心里直发虚,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 嗯……” 那模样别提有多窘迫了。 门子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端倪,依旧微笑着说道:“公子未曾上榜,呵呵,不过这倒也无妨。只因我家的几位少主子对自己同榜的生员以及同年的孝廉,那都是熟稔于心、倒背如流的。我猜想,若是公子当时榜上有名,自然是能记得少主人的名字了。不过这也没关系,那公子是哪一年参加的府试?” 苏怀祥尴尬得满脸通红,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三年前。” 门子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三年前啊,那一年府试生员之中的‘案首’正是我家的少主人,如此说来,原来几位公子要找的是我家的四公子。既如此,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苏家三兄弟站在原地,被这门房的一番操作给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心里都暗自感叹,这门子怎么如此有涵养,跟之前他们在府外墙边遇到的那几个小厮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就单看这气度,感觉比自家府上的官家都要尊贵几分。 随后,几个人便在门房其他小厮的引领下,来到了隔壁的班房。刚一进去,就瞧见里面已然坐着不少人,都围坐在桌子旁,正悠闲地聊着天、喝着茶。可就在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刹那,那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屋内众人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原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引领他们的小厮抬手做了个示意的动作,客客气气地说道:“贵客请随意挑选桌子坐下就好,稍后等主子们准备好接见了,自会派人来通知各位贵客的。” 说完,小厮便退了出去。 苏家三兄弟这会儿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傻愣愣地看着满屋子的人,只见屋里男的居多,女的相对较少,看这架势,似乎大家都在这儿等着被接见。他们和旁人对视之时,只要对方微微抱拳示意,他们便也赶忙手忙脚乱地一路点头抱拳,还带着几分傻乎乎的笑意,慌慌张张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或许是见他们三人如此拘谨,屋里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渐渐缓和了下来,大家又开始继续小声地交谈起来,不一会儿,那喧哗声便又渐渐响了起来。 时不时地,会有个人被点名,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的人立马站起身来,先是仔仔细细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毕恭毕敬地跟随着前来传唤的小厮,快步走出屋门。 直到此刻,苏家三兄弟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高门大户。原本他们还以为,自家的苏府虽说比不上那些顶尖的公卿大臣之家,但好歹也算是有些体面了,可如今一看,哪怕是和国公爷的原宅相比,那也是相差甚远呐。他们实在难以想象,那些个各部院大臣的家里,又该是怎样一番奢华尊贵、威严庄重的景象。此时此刻,他们才深深意识到,真正的大官和他们这些小财主之间,那差距简直如同鸿沟一般巨大。 就在众人交谈正酣之时,忽然,门帘被再次掀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屋内那些认识此人的,纷纷赶忙起身示意,那人则是微笑着点头回应,而后脚步匆匆地径直走到了隔壁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只见这人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身着一身极为华贵的衣裳,面料考究,上面的刺绣精美绝伦,彰显着不凡的身份。待他坐下之后,周围有不少人纷纷热情地凑上前去寒暄起来,只听有人问道:“刺史大人,您还没见到大公子?” 苏家三兄弟一听,心里皆是 “咯噔” 一下,好家伙,连刺史这样的人物都来了,相比之下,他们这身份可就显得太过低微渺小了。果然,越靠近北京邺都这等繁华之地,随便遇到的人来头都大得很呐,他们不禁暗自揣测,这天底下最为繁华的东京汴都,又该是怎样一种令人咋舌的景象? 那位刺史听了旁人的询问,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这时,坐在一旁的一个四十来岁,看着像是个生员模样的人开口说道:“西北路面上如今局势吃紧,大人您当时为了节省时间,没去汴京,原本这决策也算是正确的。可就眼下这情形来看,这么干耗着,似乎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倒不如直接前往汴京。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大公子即将从邺都启程返回,可这都两天了,却一直不见人回来。” 那位刺史听了这话,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满脸忧色地说道:“哎,孙某原本想着先来这儿见一见大公子,要是能顺利见到,或许就能省却了再跑去邺都的这一番周折。我本是申国公的司属,承蒙国公爷举荐,这才得以出任一镇刺史,如今这局势,风向不明朗之前,我是万万不敢贸然前往汴京的…… 更何况那可是东京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怕是就会陷入那看不见的漩涡之中了。” 周围那桌上的几个人一听这话,瞬间就预感到今天怕是能听到些不得了的大事了,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赶忙纷纷凑近了些,脸上满是迫切渴望的神情,都盼着能从这刺史口中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见众人如此反应,那几个人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溜须拍马,还时不时地起着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这位姓孙的刺史见状,先是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待众人都凑近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说道:“实不相瞒呐,如今这朝廷时局可不太安稳,整个朝堂都可谓是风雨飘摇,暗潮涌动啊。” 先前那个老生员听了这话,同样面色一沉,压低声音沉声问道:“难道是部院大臣之间起了什么争执不成?” 孙刺史微微抬头,目光缓缓扫过四周,而后缓缓说道:“尔等都是从国公府出去的,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如今,以潞州节度使李筠,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为首,再加上镇州刺史、定州刺史、宋州刺史、秦州刺史这些人为骨干,一众藩镇联名上疏,弹劾以吏部尚书为首的一众文官,以及枢密院为首的一众权臣呐。”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半晌都合不拢,心里皆是震惊不已,好家伙,这消息可太劲爆了,这事儿简直就是天翻地覆,闹得够大的。 那老生员听闻此言,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紧张兮兮地问道:“弹劾的理由是什么?” 孙刺史再次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缓缓开口道:“这吏部尚书苏天常,那可是把官员的任免、调动、升降、勋封等权力都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中,几乎都快把节度使以外的官员全都当成自己的私产了。如今这六部之中,吏部一家独大,除了那几位尚书还能说得上话,其余官员的任免,那可真是说换谁就换谁。就因为如此,现在这尚书省、中书省,大体上都已经形同虚设了,没什么实际的权力了。再加上如今天下本就不太太平,尚书仆射、中书令这些职位,现在也都差不多名存实亡了。更过分的是,那苏天常去年还代理了侍中之职,听说还和枢密使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现在不管是这文官体系,还是武将体系,不管是哪方面的官员选调,都得经过他们点头同意才行呐。” 这时,一个看上去十分精干的书生,听了这话后,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火冒三丈,别看他看上去年纪至少也有三十岁了,可那性子却是极为直率火爆的。只见他义愤填膺地说道:“咱们大周都知道苏天常就是个大奸臣,难道咱们的大官家就不清楚吗?” 孙刺史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咱们的大官家如今一心想要的就是一统四海,结束这乱世纷争。他老人家那可是英明神武的很,那些权臣们也就是趁着现在局势有些复杂,在下面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罢了。可他们也得明白,真要是哪天冲撞了皇家的威严,那到时候,任凭是谁,也保不了他们。” 第19章 犬吠狂 苏怀祥等三兄弟听闻那番关于苏天常的话,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仿佛炸开了一般。要知道,苏天常可是他们苏家一直以来仰仗的大树,平日里在他们心中,那可是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可如今,居然听到外界对他是这般评价,名声已然烂到了如此地步,这怎能不让他们惊愕万分?他们心里不住地犯嘀咕,为什么平日里自己从来都听不到这些负面的言论?难道是旁人顾忌着什么,只是不当着他们的面评论罢了? 恰在这时,门帘被小厮一把掀开,那小厮迈步进屋,提高了声音喊道:“四公子有请真定府苏怀祥公子前去叙话。” 苏家兄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自觉身份地位的二人,羞愧地赶忙起身。他们这一起身,隔壁桌原本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那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探究。 待苏怀祥三兄弟脚步匆匆地走过之后,才有人压低声音,满脸疑惑地说道:“这个人姓苏?” 另一个被称作高夫子的人摆了摆手,说道:“哎,多虑了,这天下苏姓之人何其多。来,咱们接着说咱们的事儿。” 而苏怀祥等人此刻正满心慌乱地往前行去,一路上,各种念头在他们脑海中不断闪过。一来,他们着实没想到自家一直倚仗的大靠山,居然在外面被传成了个大奸臣,这消息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得他们有些晕头转向;二来,自家这大靠山都摊上这么大的事儿了,可他们苏家却一直蒙在鼓里,毫无察觉。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倘若叔爷爷苏天常真的倒台了,那他们苏家往后可就没了依靠,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家族,怕是会像饿狼扑食一般,毫不留情地把苏家给撕扯得粉碎。 几个人越走越慢,心里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脚步都变得无比沉重。终于,苏怀玉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一脸凝重地对苏怀祥说道:“六哥,我记得老爷子之前好像提过一嘴,那宋州?卫家的老头子是不是就在那儿当官?” 苏怀祥听了这话,也赶忙停下脚步,仔细回想了一番,微微点头道:“好像是宋州刺史,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印象了。” 三兄弟顿时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同时猛地一拍大腿,精神一下子恢复了不少,不过那神色间依旧难掩焦虑与紧张。苏怀玉气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急声说道:“老八,快快…… 快回家去通知二哥和父亲,这卫家老头子和咱们家的四叔公如今成了生死政敌,而且看样子,这事儿都已经发生挺长时间了,咱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倒好,那卫家还把卫吟霜嫁到咱们家来,这里面肯定有鬼。你赶紧回去通知父亲和二哥,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不行,就咱爹那脾气,光咱们空口白牙这么一说,他肯定不会完全相信的。你去找二哥,再找找三姨娘,先想法子让二哥相信了,二哥向来主意多,他要是信了,自然有的是办法让老爷子也相信这事儿。如果谁都不信,你就派人去东京城四叔公府上去问。等事情一作实,我关她卫吟霜是谁……你可得抓紧时间,这事儿可关乎着咱们苏家的生死存亡,就算你这会儿病着,那也得撑着,哪怕是病死,也得等通知完二哥之后再死。” 老八苏怀晨心里暗自把苏怀玉骂了个狗血喷头,可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得无奈地点头应道:“哎,也只能我去了。行吧,六哥,七哥,那咱们就来日再见了。” 说罢,三兄弟便就此分开了。苏怀祥和苏怀玉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那犹如乱麻般的心情,这才继续跟着小厮往府内走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侧院正厅。只见那郭小公爷身着一袭华服,料子极为上乘,上面用金线精绣的花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烁着光芒,尽显尊贵奢华。郭小公爷慵懒地靠坐在主位之上,眼神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那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严却丝毫未减,让人望而生畏。 见苏家二兄弟进来,郭小公爷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说道:“哟,苏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咱们自三年前相别之后,可未曾有过书信往来。你这忽然登门,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了?若是在邢州城遇到了什么不公之事,尽可说来,本公爷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苏怀祥赶忙快走几步,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姿态放得极低,说道:“小公爷,您还记得小人。哎……我们兄弟今日前来,确实是遇到难处了,还望小公爷您能看在咱们同科的这点情分上,帮我们兄弟主持主持公道。” 郭彪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动作优雅从容,随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哦?主持公道?你还真有事啊?那你且说说,是何事?可别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拿来烦扰我啊。” 苏怀玉见状,也赶忙凑上前去,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开口说道:“小公爷,您有所不知啊,我们苏家在真定府那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如今却被那卫吟霜给欺负得苦不堪言呐。” 说着,他还假模假式地抬手抹了两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试图让自己的这番说辞更显可怜些。 郭彪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卫吟霜?她是何人?又怎会与你们苏家结了怨?还有你,你又是谁?咱们这要伸冤,总得带上个简单的前情给陈述吧?” 苏怀玉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是被气得不轻,缓了缓才接着说道:“小公爷,这卫吟霜本是我们苏家老三的媳妇,只可惜老三走得早,留下她一个寡妇。老爷子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竟把我们苏家在邢州城的那些产业,一股脑儿地都交到了她手里,想着让她能有个依靠,安稳度日。可谁能想到啊,这卫吟霜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接手那些产业后,那是肆意挥霍,根本就不懂什么经营之道,把好好的生意都快给折腾垮了。” 苏怀祥也在一旁赶忙附和道:“是啊,小公爷,就说今日在绸缎庄里发生的事儿吧,明明就是那卫吟霜自己经营上出了差错,可她,为了息事宁人,竟然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银子。您说说,谁家店铺能保证一点儿闪失都没有?可她倒好,直接按市场价双倍赔偿人家,另外还再送一份同等品质以上的商品,而且往后还要对这个人永久性地打七折。小公爷,那可都是我们苏家的血汗钱呐,她这么做,哪里是在经营生意,分明就是在故意败我们苏家的家业。” 郭小公爷听着他们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暗自思忖着,片刻后,竟哈哈一笑道:“要按你们这么说,你们家这个三嫂子倒是个做生意的高手,她这么做,那可是千金买马骨的招数,你们,怕是还没看明白,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呐。” 苏怀祥一听,顿时气得脸都红了,愤怒地说道:“小公爷,您还夸她?要是她这么折腾的是她卫家自个儿的生意,那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也能心平气和地说句,有点儿意思。可这是我们苏家的产业,她不过就是个谋杀亲夫的嫌疑犯罢了,这就是拿着我们苏家的产业胡闹。” 这苏家兄弟的话,乍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毕竟一个嫁进别人家的媳妇,要是不把夫家的财产当回事儿,确实容易让人起疑,觉得她别有用心。可郭小公爷听着,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听到 “谋杀亲夫” 这几个字,他心里 “咯噔” 一下,面上虽依旧不动声色,可却暗自留上了心,冷笑一声说道:“哦?竟有这等事?那她这般行事,你们就没去找她理论理论?” 苏怀玉连忙说道:“小公爷,我们怎么没去,可那卫吟霜根本就不听我们的,还仗着自己是寡妇,在那儿撒泼耍赖,一口咬定老爷子把产业交给她了,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拿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而且啊,她还在外面到处散播谣言,说我们兄弟几个想要谋夺她的产业,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们了,我们苏家向来都是最重情义的,又怎会做出那等不仁不义的事儿?如今被她这么一闹,我们兄弟几个在这真定府城的名声都快被她给毁了,现在出门,都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苏怀祥也赶忙跟着添油加醋道:“小公爷,您想想,我们苏家在这真定府那也是响当当的人家,向来都是以礼待人、重情重义的,又怎会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如今被她这么一搅和,我们兄弟几个的名声可都被她给败坏光了,这往后还怎么在这城里立足,实在是太委屈了。” 郭小公爷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那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说的这些,说到底都是你们苏家的家事,我是略有些身份地位,可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就去管你们的家务事吧。证据啊,正觉拿出来。再说了,苏兄,虽说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可我家这公爵府,向来有只听一面之词就贸然行事的规矩啊。你们要是想让我出面调解调解,我倒是可以去见见你们家三嫂,听听她那边是怎么个说法。可你们要是想让我仅凭你们在这儿诉几句苦,就去插手管你们苏家的事儿,那我可就没法子了,天天干保正、里正的活儿,那要保正、里正干什么?” 苏怀祥一听,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他们之前满心只想着怎么编排卫吟霜的不是了,压根儿就没顾得上准备什么证据。不过,他眼珠一转,又赶忙陪着笑脸说道:“小公爷,证据嘛,我们这一时半会儿确实是拿不出来,可我们说的句句可都是属实的,您要是不信,大可去真定府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那卫吟霜的恶行。再说了,我们苏家在这真定府即便算不上是那第一豪门大户,可也差不离儿了,我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一个寡妇?您说是吧?” 郭小公爷微微冷笑了一声,他心里琢磨着,在假设他们是正常人的情况下判断,这苏家兄弟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毕竟他们几个都是在市面上走动的大男人,而且他们也说了,苏家也是个高门大户,按说确实没必要跑到他这儿来撒这么大的谎。 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们当枪使了,于是便说道:“哼,即便如你们所说,那这终究还是你们苏家的家事,本公爷贸然插手,怕是不太合适吧。不过,你们先前提到她谋杀亲夫,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谋杀亲夫那可是斩立决的大罪名啊,可得有真凭实据才行呐。” 苏家兄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苏怀玉赶忙说道:“小公爷,我们可不敢轻易胡说。那可是我们的三哥,小公爷您可能不知道,我那三哥叫怀仁,您听听这名字,那在真定府,谁不知道苏大善人其人。在我们苏府,他那可是唯一的继承人,我们的好三哥,那可是古道热肠、仗义疏财的好人呐。人们常说,古来交友寻孟尝,今日无路投怀仁,这话在咱真定府那都是广为流传的。” 苏怀祥在一旁听着,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心里一阵阵地犯着恶心,好不容易适应了,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他仿佛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七弟,没想到他无耻起来,什么瞎话都敢编。 苏怀玉微微凑近了些,继续一脸悲伤的模样,接着说道:“小公爷,我三哥身体不好,向来是不能饮酒的。可那卫吟霜,似是在外头另有姘头,嫌弃我三哥身子不好,没法满足她那点儿心思。嗨……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小公爷您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那三哥,他无能,就是……就是不能尽人伦之事……” 一旁的苏怀祥终于绷不住了,“噗” 的一声笑了出来,可刚笑出声,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电光火石之间,赶忙转过身去,装作抹泪的样子,可那身体却掩饰不住地一阵抽搐,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哽咽的模样,试图蒙混过去。 苏怀玉瞧见苏怀祥这副样子,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先前光顾着忘情地编故事了,现在想想,好像说得确实有些离谱了,一想到自己编的那些画面,他自己也绷不住了,强忍着笑意说道:“六哥,你继续讲吧,我实在是讲不下去了。” 说着,他也赶忙转过身去,身体跟着一阵抽搐,显然是在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苏怀祥这会儿虽然能忍住一时不笑出声,可他绝对不敢张口说话,他心里清楚,只要一张口,怕是得笑个没完没了了,只得强忍着笑意,瓮声瓮气地说道:“七弟,我这口才可比不上你,对三哥的了解也没你深,还是你来说吧。” 两个人就这么背对着郭小公爷,身体不停地抽搐着。郭小公爷在一旁看着,心里都有些抑郁了,暗自想着,他们兄弟感情这么深厚的吗? 郭彪也是有兄弟的,人家那兄弟之间可都是真情实意、情深义重的。 哪像苏家兄弟这样,说着死去兄弟的事儿,还能笑出声来。 从郭彪受过的教育来看,得是多么值得挨千刀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禽兽都没这么绝情。所以他也没往深处多想,显然对无耻的感念估计不足。 苏怀玉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中竟然还真的泛起了泪花,那模样看上去还真像是伤心到了极点,郭小公爷见状,心里还真就信了几分,不禁对他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苏怀玉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悲戚地说道:“所以,小公爷,就是那卫吟霜那个恶妇,连同她的陪嫁丫头灵巧儿,合谋灌酒,生生把我三哥给灌死了。” 郭小公爷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刚想发作,又突然觉得不对劲儿,皱着眉头问道:“哎?你三哥一个大男人,既然不能喝酒,那房里为什么还备着酒?” 苏怀祥和苏怀玉一下子愣住了,两人着实没料到郭小公爷能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两人想着就说自己也不知道算了,可一看到小公爷脸上又开始浮现出疑云,苏怀玉脑子一转,赶忙说道:“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喝,小公爷。大夫说了,我家三哥还是可以象征性地喝一点儿的。所以家里管喜事的那些总管们,就按照惯例安排了合卺酒嘛。” 郭小公爷听到这儿,这才算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想着,自己向来可是嫉恶如仇的,可这会儿面对这苏家兄弟,不知怎么的,就是生不起气来,总感觉这事儿透着一股怪异劲儿。再看这两人,虽说嘴上说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哭得稀里哗啦的,可仔细一瞧,也就是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连颗泪珠都没滚落下来。他心里犯着嘀咕,手上却下意识地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像是要借此驱散心里的疑惑,思考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嗯,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要会会这个卫吟霜了。倘若此事属实,那这事儿可就不只是你们苏家的家事了。谋杀亲夫,这可是重罪,可不能私下和解,必须得经过法曹初审,上报节度使,再经由判、推二官审讯,最后送审刑部。要是刑部那边和前面两道司法衙门的判罚一致,那到时候就得请旨判处斩立决了。” 苏家兄弟听闻这般繁杂的处置流程,不禁暗自腹诽,心里想着:“这也太麻烦了,要是能直接把那卫吟霜给弄死,一了百了,那该多好啊。” 他俩那先前因强忍着笑意而挂在眼角的泪花,这会儿还没彻底干透,残留的水渍让眼角处传来些许微痒,两人下意识地又一次眨了眨眼睛,随后抬手揉了揉,试图缓解那恼人的感觉。 郭小公爷看着他们这副模样,还真就被他们这看似情深义重的表象给打动了,摆了摆手,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地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别在这儿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了,本小公爷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之间这感情着实深厚啊。我郭彪被人尊称小公爷也有十几年了,如今既然知晓了这么一桩大案,况且我身为皇亲国戚,这事儿又关系到咱们大周的江山社稷,那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不过,在本小公爷着手去查这件事之前,你们可得牢牢记住了,千万别再去招惹那卫吟霜了,免得节外生枝,又惹出些别的事端来,都听明白了吗?” 苏家兄弟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赶忙齐声说道:“多谢小公爷,多谢小公爷啊!您放心,我们一定谨遵您的吩咐,绝不再去招惹她了,绝对不敢再造次了。” 待从申国公府的府邸出来后,苏怀祥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一边走一边说道:“哼,我就说嘛,只要咱们在小公爷跟前好好说道说道,把事儿讲清楚了,他肯定会站在咱们这边帮咱们的。这下可好喽,我倒要看看那卫吟霜往后还能得意到几时,哼!” 苏怀玉也在一旁跟着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等小公爷派人去好好打听打听,了解了那卫吟霜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知晓她的那些恶行,肯定会出手帮咱们好好收拾她一番的。到那时候,咱们就能顺顺利利地把产业都收回来了,哈哈,想想就痛快。” 正说着,苏怀祥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苍白,他眉头紧皱,转头看向苏怀玉,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说,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之前说的那句‘今日无路投怀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苏怀玉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尴尬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忙伸手掏出扇子,装模作样地在手中把玩着,一边假装思考,一边嘴硬地说道:“这话,我说过吗?这么无耻的话?是我说的?” 那副试图抵赖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能瞧出几分心虚来。 第20章 防患于未然 因为苏家兄弟的到访和恶意中伤,才引出了小公爷郭彪访苏记。 小公爷去探访苏记的档口,苏家两兄弟也没闲着,找了个离苏记不远的酒楼备好酒菜,二人在包间中,心急火燎地等待着郭彪带着要消息回来。最好当场就把桌子掀了,店也给砸了。最好是当场掐死卫吟霜,踢死灵巧儿。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不可能。 不多时,郭彪终于现身了。苏家兄弟一见到他,那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凑上前去,脸上满是急切与谄媚的神情,恨不能立刻就从郭彪嘴里掏出他去到苏记的所有详情。 郭彪抬眸看了看满脸急切、那笑容都显得有些讨好意味的苏怀祥,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同样眼巴巴望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期待的苏怀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似藏着几分算计,又带着些许不屑,他忽然觉得这两兄弟挺可怜的,就今天走上苏记这一趟,他已经知道了。假如明着斗起来,他们绝不是那两位年轻女子的对手。这二位少爷羔子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也不至于跑到邢州城里,凭着一股撞大运的劲头寻到自己府上去。 想到这,郭彪才不紧不慢地朝着桌前走去,来到上首,这才缓缓坐下,好一会儿,才带着复杂的情绪慢悠悠地开口道: “哼,那两个丫头片子,可真是有点机灵劲儿啊,尤其是那个灵巧儿,那嘴皮子厉害得很,牙尖嘴利的,想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她们知难而退,那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说着,他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先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看着那茶叶在水面打着旋儿,然后才小啜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细细回味着茶水的滋味,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儿。 苏怀玉一听这话,脸上原本堆砌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心里更是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不过,他反应倒也快,赶忙又重新堆起满脸的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显得有些小心翼翼,陪着笑问道:“小公爷,难道是即便尊贵如您,也拿她们没办法?真的不能把她们给劝退了?” 那语气里,既有对郭彪的试探,又透着一丝不甘心。 苏怀祥也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眼神中满是紧张之色,急切地说道:“是啊,小公爷,咱们可都指望着您。您瞧瞧,这卫吟霜和灵巧儿如今在那苏记搞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的,这势头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可不得了啊,咱们可不能让她们就这么顺风顺水地继续下去了,不然的话,她们怕是更不肯走了,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其实,这苏家兄弟嘴上虽说着只是想把卫吟霜和灵巧儿赶走,可心里头那点阴暗的心思,却是想着拱火,盼着郭彪能出面,最好是直接把她们给弄死,这样一来,苏记的产业就能顺顺利利地落入他们手中了,只是这话他们可不敢明着说出来,只能这般拐弯抹角地暗示着。 郭彪听了他们的话,缓缓放下茶杯,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片刻后才说道:“我看那卫吟霜,倒像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主儿,更透出一股单纯的大家闺秀的劲儿。无法想象出她竟是你们口中的那般蛇蝎心肠。至于那灵巧儿嘛……就有些不一样了,处处透着精明,我不过就是稍微问起苏怀仁的事儿,她那警惕的样子,就跟只护着崽子的母老虎似的,三言两语就把我给堵了回去,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小姐,卫吟霜是丫头,总之有些难缠。不过……这样也好,她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她那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派,反而更容易让人看出破绽,哼。” 苏怀祥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心里头一阵心虚,嘴上却还硬着说道:“这灵巧儿,向来就不安分,仗着卫吟霜对她的信任,成天净出些幺蛾子,我苏家嫡女回府探亲让她一马扎打的头破血流的。小公爷,您可得多留个心眼儿啊,她要是说了什么疯话,可千万不能相信。” 郭彪诧异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口大口仔细想想,片刻猜到:“竟然如此彪悍?” 见苏怀玉不停点头,才摇了摇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果然恩不可貌相,不过我又怎会轻易相信一个陪嫁丫头的话?我问了卫吟霜关于苏怀仁的死因,她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什么饮酒过量之类的鬼话,我能信她吗?笑话,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喝酒喝死?如你们所说,苏怀仁就不能喝酒,还逼着他喝,明显是心虚。” 苏怀玉眼珠一转,赶忙凑上前去,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公爷,您可真是英明啊,她们是蓄意谋害,这俩女人,可真是够狠的。” 郭彪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说道:“嗯,话虽如此,可她们害死你三哥,目的又何在?我今日去那苏记,瞧着卫吟霜这人,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倒并不像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啊。你们之前说的她那么的不堪,可仔细想想,她眼眸中可没有丝毫的戾气啊。她看着也就不到二十岁,你们说她心思深沉又能深沉到哪里去?而且,我走进店铺一看,里面的陈设那是颇具章法,运行又是井井有条,新换的那个掌柜也是个沉稳的主儿。再看看她们新出的那些制成品,一个个都精致得很。从客人进门到入座,居然都有一套硬性的制度,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我得再确认一次。” 苏怀玉和苏怀祥就差哭出来了,甚至苏怀玉都准备撩袍下跪喊冤了。 郭彪一脸嫌恶的抬手道:“罢了罢了,料想你们两个废柴也不可能骗我。依我看……咱们要是想明着找她们茬儿,这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我国公府的名声在外,他们现在店铺又是邢州城的热点,咱们也不好太过于招摇。我想,还是应该用她们的热度,打败她们的热度。她们最近搞的那个盲盒活动…… 咱们倒是可以在这上头做做文章。” 郭彪见苏家兄弟一脸不解的模样,顿时得意了起来,仿佛他早就把一切都看透了一般,摇头晃脑地给两人讲了起来。 苏怀玉一听,像是突然来了灵感,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好,咱们就从这个盲盒下手,小公爷,我有个主意,您看行不行?咱们……” 郭彪原本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听了苏怀玉这话,猛然抬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才看着苏怀玉,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意味,缓缓说道:“你当真舍得?” 说完,又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怎么能薄凉到如此地步? …………………… 时光匆匆,两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苏记店铺里依旧是热闹非凡,而在这热闹之中,盲盒又开出两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一个是贾迎春,一个是贾探春。买盲盒的人运气着实不错,在拆开盲盒的那一刻,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只见那盲盒里的绣品精美绝伦。众人瞧着新出来的彩绣,仿佛已经看到那令人梦寐以求的金缕衣就在眼前了一般,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叹与羡慕。 这段时间,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回来了。这还得多亏了店铺里最近雇了不少兼职的传单员,他们平日里在外面发放传单,顺便也就把各处的消息都收集了回来,所以打探消息既快又全面。 刘掌柜,就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毛笔,将那些零零散散收集回来的消息碎片,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记录在纸张上,那模样专注极了,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确认无误后,才命人给小东家送去。 灵巧儿这会儿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一杯珍珠奶茶,优哉悠哉地喝着,那惬意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似的。正巧这时候,卫吟霜从楼下走了上来,看到灵巧儿这副悠闲的样子,不禁嫣然一笑,随后加快了脚步,几步走到灵巧儿身前,伸手一把抢过她手中拿着的纸张,好奇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越往下看,卫吟霜的眼睛瞪得越大,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待到看完最后,她忍不住惊呼道:“灵巧儿,怎么…… 这是…… 申国公府郭彪的……” 灵巧儿见她这副模样,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说道:“吓到了吧,哈哈,不错,这就是郭彪的资料哦。最下面这一张,还是我刚才画的关系图,厉害吧。” 卫吟霜这才注意到,在那张纸上,郭彪的名字赫然写在正中央,然后四面八方延伸出好些线条,连接着不同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又都标记着相应的关系,看上去颇为复杂。她长这么大,自然是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很明显,灵巧儿这是在认认真真地研究郭彪这个人。 不知怎的,看着灵巧儿这般用心地去探究郭彪的事儿,卫吟霜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可又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灵巧儿倒是没察觉到卫吟霜的异样,她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拿起钉子,走到墙边,把郭彪的关系图稳稳地钉在了墙上,然后回头冲着卫吟霜一笑,说道:“这里面,只是目前能够打听出来的关系图罢了,肯定还有一些是我们不知道的。你看啊,就说他的父母吧,他母亲早亡,父亲,风评倒是颇佳,在这邢州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目前镇守北京大名府。所以这种人,自诩是全民偶像,一定十分爱惜自己的羽翼,按理说,即便我们有得罪过他,也不见得会和我们这种商人有什么过多的瓜葛。所以他可以排除掉了。然后再说说他那六个兄弟姐妹,分别是他大哥、二哥、三哥、大姐和小妹。他大哥颇具乃父之风,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肯定不可能和我们有什么恩怨纠葛。二哥在朝中当侍卫,三哥在周蜀边境从军,这两人离家都已经好多年了,中途也就只有老三回来过一次,而且只待了短短几天,也不太可能和我们结下什么仇怨。” 说着,灵巧儿又逐一分析起郭彪的旁系家人和旁支族人,一边分析,一边拿起笔,把那些经过推断觉得不可能和他们有恩仇的名字,一个个都给涂掉了,那模样认真又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看得卫吟霜不由得有些出神。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涂掉,纸上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夫子。 灵巧儿这才放下笔,转身慢悠悠地走回躺椅旁,又静静地躺了上去,轻轻摇晃起来,那神态悠然自得,像是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似的。 卫吟霜在一旁看着,却是一阵茫然,实在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是这个夫子?这个夫子和我们有积怨?” 灵巧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和我们没什么直接关系啦。我只是听说,这个夫子曾经教过他们兄弟四人,不过,唯独郭彪和这个夫子之间好像有什么隔阂,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情报里说,偶然听人提起过这么一嘴罢了。” 卫吟霜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疑惑地问道:“那这能说明什么?就算他们有隔阂,可这和咱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又有什么关联?” 灵巧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地说道:“哎,你想想看,小公爷嘛,那关系网肯定是错综复杂、相当庞大的。咱们要是想从他那庞大的关系网中轻易获得有用的消息,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咱们现在也并不能确定郭彪就一定会对我们产生敌意,就算他真的产生敌意了,也不能确定他就会立刻对我们动手。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防患于未然。要是他真的敢向我们发难,咱们就可以利用这个夫子和他之间的嫌隙,给他找点麻烦,把他搅得焦头烂额的,嘿嘿,到时候,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他出招,咱们在破解之前,先给他下个绊子,让他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双方谁也别想占什么便宜,我这个想法你说好不好?” 第21章 来,开始吧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话后,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轻声说道:“这样做真的能行得通吗?那郭彪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万一咱们这一招没能拿捏好分寸,反倒把他给激怒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灵巧儿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宽慰道:“你,就把心妥妥地放进肚子里吧,这事儿我心里可有数着。那郭彪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也得顾忌着自己的名声和身份,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对咱们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儿吧。再说了,咱们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先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以防万一嘛,总不能坐以待毙。” 卫吟霜听了,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依旧觉得没什么底,可看着灵巧儿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着,但愿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而在另一边,郭彪和苏家兄弟在一番商议之后,便各自回去着手准备了。苏家兄弟依照郭彪的吩咐,精心挑选了几个办事还算可靠的人手,让他们乔装改扮了一番,装扮成普通顾客的样子,天天往苏记店铺门前跑,去买那苏绣盲盒。去了次数多了,停留的时间少了,举止就显得奇怪了。也就被店里盯上了。后来不敢在店里买,一般都在不远处的大街上,巷子内买二手的。 这几个人每日都在苏记店铺周围转悠,只要有人肯卖,他们就赶紧买下盲盒,然后像做贼似的,偷偷躲到角落里,仔仔细细地查看盲盒里面绣品的各种情况,一边查看,还一边认真地记录下诸多细节,像是绣品的质量如何,图案上有没有什么瑕疵,又或者和店铺之前的活动宣传是否相符等等这些情况,那模样别提多认真了,就盼着能从中找出点什么大破绽来。 可这些天,郭彪被苏家两兄弟缠得那叫一个心烦意乱,简直什么事儿都干不了。苏家兄弟就跟那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整天围着他转,时不时地就跑来找他汇报情况,要么就是问下一步该怎么做,郭彪着实是不厌其烦,心里头对这两人厌烦到了极点。 他们听着这几天派出去的人反馈回来的消息,却发现始终找不到什么大的破绽。郭彪倒是对此不太在意,毕竟在他心里,早就料到收拾卫吟霜和灵巧儿不会是件容易事儿,从之前和她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来,那两人可不是那种能被轻易一击即溃的角色。要是现在就草率出手,就怕好不容易抓到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把柄,会被那两个精明的小娘子轻轻松松给化解掉,那可就白费力气了。 两人不管郭彪是不是心烦意乱,一直不停的在他耳边聒噪,生怕他不上心。 郭彪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要送客了,他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俩别整天跟个尾巴似的盯着我了行不行啊,我又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该盯着谁就盯着谁去。给我记住了,得等到那金陵十二钗全都出现了,才是咱们出击的好时机。至于到时候具体怎么出击,我心里自有办法,你们就别一天天的老往我这儿跑了,我还得干别的事儿,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去年秋天乡试没考中吗?现在我那老师对我失望透顶了,我正愁着怎么让老师原谅我,都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还得听你们两只苍蝇在耳边聒噪,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来烦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家两兄弟一听郭彪这发飙的话,吓得脸色都变了,二话不说,屁滚尿流地就开溜了,那速度快得,连端茶送客的环节都省了,就怕走慢了惹得郭彪更生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苏记店铺的生意依旧火爆得很,那苏绣盲盒活动更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大家心里都怀着一份期待,盼着自己能像之前开出贾迎春、贾探春绣品的那个人一样,有好运气,也能开出令人惊艳的绣品来。 这段时间,那金陵十二钗的苏绣手帕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了,除了林黛玉的手帕之外,其他的陆续都已经揭晓了。这林黛玉的手帕,一开始活动就说明了,总共只有三个。虽说林黛玉的手帕只有三个,可其他钗的手帕数量倒是没个准数,反正有了林黛玉,只要大家用心去收集其他的,保证是能够收集齐全的。这个完全是参考集五福的敬业福的思想。得到敬业福就等于集齐了五福。但集齐了其他四福绝对不等于集齐五福。 灵巧儿心里暗自得意,她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已经让两个 “托儿” 准备好了林黛玉的手帕。所以,在这邢州城,真正能靠运气抽到的林黛玉手帕可就只剩下一个了,这可就全看谁是那个幸运儿了。她心里还盘算着,等这事儿过了,再编一个关于护身星宿的故事,然后弄出一套二十八星宿相关的绣品来。要是大家对这个也感兴趣,抢着购买,等大家习惯了这种玩法,后面还有七十二贤、一百单八将、五百罗汉之类的主题,要是到时候大家的热情依旧不减,那就再来个十万天兵大战花果山的主题绣品,那场面,想想都觉得热闹。 这一天,卫吟霜有事去其他店铺指导工作了,店里就只剩下灵巧儿一个人守着苏记绸缎庄。她心里寻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该让那最后一个林黛玉的手帕出现了。她心里清楚,只要这林黛玉的手帕一现身,那些整天在店门口晃悠、看着就可疑的人背后的大佬,大概率就会现身了,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就是郭彪其人,即便不是,也不可能和他完全无关。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果不其然,一个事先被安排好的 “托儿” 顺利地开出了林黛玉的手帕。这一下,整个店铺瞬间就沸腾了起来,那热闹劲儿,就跟煮开了的水一样,止都止不住。从晌午前开出这手帕开始,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条街,下午的时候,街道上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大家都纷纷赶来,想看看究竟谁能这么好运,开出那令人向往的林黛玉,也想瞧瞧这金缕衣到底长什么样儿。而且,这么一来,这林黛玉的手帕可就变得更加值钱了。毕竟苏记正品的金陵十二钗手帕,总共就只够三个人凑齐,这是什么概念,跟那金缕衣一比,似乎金缕衣的吸引力这会儿都显得没那么大了。要知道,这金陵十二钗的图案精致异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妙的仙女服饰。换一家店铺,一定无法开发的出来。 灵巧儿之所以特意选在上午开出林黛玉的手帕,那可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她就是想给对方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好让他们有机会过来 “砸场子” 。而且,灵巧儿上午就当众宣布了,在今日的未时,那金缕衣就能制作完成了。从未时三刻到申时一刻,这个时间段内,一定能够举行兑换仪式。她想着,把时间跨度设置得大一些,对方露面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嘛。 并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灵巧儿心里琢磨着,说不定有人会在这期间出高价把这条林黛玉的手帕给收走。要是真有人出价合理,那卖了也没什么不行的,毕竟她们又没有收藏这些东西的癖好,能多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果然,从这林黛玉的手帕被开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出高价把它收走了。等到临近兑换仪式的时候,竞价终于迎来了高潮,那场面,可真是激烈极了。 由于最初的活动详情里面介绍说,这金缕衣光是金线就得用上一百两,玉片更是不计其数,总价值不少于两千贯。所以,这竞价一开始,价格就不可能低于两千贯了。 灵巧儿原本对这个活动预估的营业值是四千贯左右,可截止到目前,实际的销售额也就是二千七八百贯的样子。毕竟,肯来凑这种热闹、参与盲盒活动的大多都是些年轻人,而且大家心里都清楚一点,一旦开始玩儿这盲盒,买一个那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得觉得自己有能力拿出购买十二个盲盒的钱才行,这么一来,无形之中就淘汰了一大批人。 再加上本来是打算卖上一两个月再收官的,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有人在暗地里打算在这盲盒上大做文章,给她们使绊子。对于这些情况,虽说她之前已经提前安排了一些防御的手段,可心里总归还是不踏实,老是担心自己会百密一疏,出什么岔子。所以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在这一天提前结束活动了,一来,她想着得想办法引蛇出洞,不能老是让敌人躲在暗处,时不时地搞些小动作,得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暴露在阳光下,这样也好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二来,她仔细算了算账,要是今天结束活动,大致也能保本了,心里好歹能踏实点儿。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林黛玉的手帕,恐怕也就只能再延续几天的热度了,到时候靠着这几天的营业额,才能算作是利润吧,不过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不过话说回来,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活动其实已经挺成功的了,才半个月的时间就能保本了,如果没人在背后捣乱,真要是能顺顺当当卖上一两个月的话,那可就能大赚特赚了。只是现在形势所迫,也只能先过了当下这一关,再去考虑以后的事儿了。 她也不是没动过歪心思,想着要不要在金缕衣上偷工减料,可转念一想,这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可不成了主动给敌人递刀子了嘛,到时候把柄可就被人家抓得死死的了,所以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后来,她灵机一动,才打算安排自己的两个 “托儿”,看看能不能从这竞价里捞回一些利润来。她心里想着,按照她对人性的了解,那些有钱人,有时候还真不在乎到底花了多少钱,他们在乎的就是能不能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 果然,一进入未时二刻,竞价的氛围就越发紧张激烈了,那强度一下子就上来了。从第一个人叫价二千二百贯开始,价格就一路飙升,到现在,已经有人喊出了六千三百贯的高价了,这价格,可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在这个年月,能一下子拿出六千三百贯的人家,那得是多么富贵啊,在场的众人简直都不敢想象了。就连那个充当 “托儿” 的人,这会儿都犹豫了,她一脸茫然地看向灵巧儿,眼神里透着询问的意思,仿佛在说:“这价格太高了,咱还接着喊价不?” 灵巧儿见状,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鼻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那 “托儿” 这才心领神会,装出一副极其难以割舍的样子,咬了咬牙,又跺了跺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大声说道:“成,这个林黛玉我让给您了,您拿钱吧。” 这一下,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纷纷开始猜测,这个人到底是谁,出手竟然如此阔绰,这么有钱? 有认识的人小声说道:“你们小声点儿,这人,你们可惹不起。” 旁边有不认识的人一听,赶忙问道:“家里有这么多钱,那肯定惹不起,到底是谁啊?快给我们说说呗。” 那认识的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太祖少年时,娶过一个马员外家的小姐当小妾,后来,这小姐成了贵妃,现在都已经是太妃了。这个人的主子管太妃叫姑奶奶。你们说他是谁?他爹生前的爵位是开国罗山侯,去世之后,爵位就被他的主子袭了,不过按制降了一格,现在是罗山伯。” 大家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现罗山伯马德雄家的官家,怪不得这么有钱,听说整个邢州的白瓷窑,全都被他们家给霸占了,那能不富得流油嘛。 看来这马家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见马府的管家一挥手,就有仆人一箱一箱地往店里抬钱,那场面,可壮观了,足足抬了十二只大木箱,后面又跟着抬进来七只小木箱,里面装的都是银子和铜钱,加起来一共就是六千三百贯钱。 灵巧儿在一旁都看呆了,心里暗自惊叹,古代的六千贯那可真是个天文数字,以前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动辄几万两银子的叫价,还没什么概念,现在亲眼看到六千两银子竟然要把十九个木箱装满才行,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笔钱的分量。怪不得当年蔡京的生辰纲,十万贯就引得梁山好汉们聚义了,虽说有人按米价换算完之后,觉得好像也不是特别多,可如果按照当时最差的伙食标准来算,那也真的够养活一个山寨了吧,这可太惊人了。 等把钱都盘点完了之后,那 “托儿” 假意说这会儿大街上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带着这么多钱出去也不方便,不如先存在绸缎庄里,还让灵巧儿给打了个条,然后便装作匆匆忙忙的样子离开了,这在当时的社会似乎是挺流行的一种做法。 就在店里的人刚刚把这一众木箱抬入后院的时候,那备受瞩目的金缕衣也如期而至了。灵巧儿嘿嘿一笑,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她快步走上前,伸手一把揭开遮在金缕衣上面的丝布,刹那间,只见金光闪烁,那玉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整个金缕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在场的众人都被这华丽的景象给吸引住了,纷纷发出惊叹之声。 而正在这时,那个该来的人,终于如约而至了。灵巧儿在二楼观察了五六天的那张脸,此刻终于从墙角处现身站了出来。 第22章 明天再说 就在这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齐刷刷地朝那边望去。只见郭彪身着一袭华丽无比的锦袍,那衣料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尽显尊贵之气。头上戴着的玉冠更是精致考究,玉质温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手中摇着那把仿佛从不离身的扇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神态悠然却又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从门口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阴鸷,仿佛藏着无数算计,让人不经意间对上那目光,心里便不禁打个寒颤,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若此刻站在这儿的不是向来机灵大胆的灵巧儿,换做是旁人,恐怕光是被他这眼神一瞪,就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在角落里,有个身形瘦弱的男子,此刻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般,开始叫嚷起来,一边叫嚷着,一边用力挤开人群,朝着前面快步走去。经过郭彪身边的时候,他微微低头,朝着郭彪使了个眼色,又恭敬地点了点头,那模样显然是在向郭彪示意自己已准备就绪。郭彪则只是轻轻挥了挥扇子,那动作仿佛在无声地说:“行了,开始你的表演吧。” 灵巧儿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暗自觉得好笑,默默想着:“呵,演员这都就位了,看来这场大戏是要正式开场了,来吧,且让我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那瘦弱男子走到人前,忽然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十二张手帕,一张一张地展开来,好家伙,每一张手帕上绣的图案竟都不重样,赫然是完整的金陵十二钗。这一幕,可让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位原本正打算去兑换金缕衣的伯爵府管家,更是一脸诧异,瞪大了眼睛,心里直犯嘀咕:“他这儿怎么也有完整的十二钗手帕?不是说这个林黛玉是今天第一次开出来吗?这样的话,那这第一件金缕衣到底该算谁的?” 那管家心里着急,忍不住就想开口询问,可还没等他出声,灵巧儿便抢先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安抚道:“这位先生,先别急,戒骄戒躁,保持平常心就好啦。这金缕衣嘛,总归是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自己的,就算想抢那也是抢不走的。只不过,现在出了这状况,恐怕得委屈先生稍待片刻了,待我把这事儿弄清楚了,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管家听了她这话,心里愈发不解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心里虽然疑惑重重,可毕竟认识郭彪,知道此人身份不凡,背后势力又大,所以也不敢随意出声质问。不过,他既然能在高门大院里当管家,那自然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今儿这事儿,要是最后能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他就暂且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说了。可要是今天拿不到完整的金陵十二钗手帕和那金缕衣,哼,那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把这苏记店铺给砸了不可。反正自家主子在这邢州城那也是横着走的,还能怕了谁。至于这个申国公家的四公子,他要是敢阻拦,连他的手帕也一起抢了。 灵巧儿可没心思去琢磨那管家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径直走上前去,接过那瘦弱男子递过来的十二张手帕,开始仔细检查起来。乍一看,这些手帕的样子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再仔细一瞧,就发现问题了。有些手帕的边缘都已经起毛了,明显做工不够精细,而且,最关键的是手帕上绣的人物图案,那跟她当初画出来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她心里暗自好笑,差一点儿就没按捺住笑意,费了好大劲儿才强忍着把笑容给憋了回去。毕竟这些手帕上的画可都是她亲自画的,那些绣娘们绣出的人物,也都是她在一旁指导着完成的。她画的人物都是参照央视版《红楼梦》来的,而且她学画画本就是为了画分镜本,在速成班里学的那一套,这使得她的画风独特到了极点,有着一些很特别的小习惯,所以只要稍微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些手帕根本不是出自苏记。 想到这儿,灵巧儿又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她看到有不少人都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在楼上喝茶的时候,瞟见过这些人在楼下做着鬼鬼祟祟的事情。这些人大概就是这个瘦弱男子的同伙了。她心里想着:“哼,他们这是打算来个群狼吞虎,有意思,真有意思,那就接着往下看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时候,她又特意拿起那林黛玉的手帕,和伯爵府管家手里的那张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伯爵府管家生怕给弄混了,紧紧地抓着手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看,他自己也愣住了,满脸都是惊讶的神色,只见这两张手帕竟然一模一样,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又惊又疑,甚至都想直接开口问问灵巧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瘦弱男子见状,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带着几分得意,高声说道:“这位小娘子,你这苏记看着挺气派,怎么这金缕衣似乎没准备够?这可让大伙怎么说?” 说话间,那得意的神色更是毫不掩饰地挂在了眉间,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 他这话一出口,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围观的人群中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可不是嘛,之前都说一共就只有三个林黛玉的手帕,今天这都已经出现两个了。最要命的是,看样子今天双方是要争一争这件金缕衣了。只是不知道这苏记绸缎庄接下来会怎么应对。人群里,有些心眼儿好的,看着灵巧儿一个弱女子,此刻面对这样的局面,哪个她也惹不起啊。于是,心里不免就为她默默祈祷起来,希望她能顺利化解这场危机。而也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是一会儿打起来了,自己该怎么趁乱去抢点什么好东西,那副贪婪的模样,着实让人不齿。 灵巧儿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一动不动的郭彪,只见郭彪正满脸嘲讽地笑着,那眼神仿佛在说:“哼,看你这下怎么应对,有本事就出招破解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灵巧儿却丝毫不慌,嘿嘿一笑,脆生生地说道:“哎,这位客官,你手上拿着的这个林黛玉的手帕看着倒是对,可其他的图案压根儿就不对。这都不是我们苏记的货品,你拿着到苏记来兑换,这有点儿欺负老实人了吧?” 那管家听了这话,赶忙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其他十一钗手帕,然后又看看自家的,可他左看右看,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瘦弱男子一听,又是冷冷一笑,提高了嗓门儿,大声说道:“图案不对?哼,在场这么多人,可没一个人说不对,怎么就你这布店的东家一个人说不对?怎么着,是兑不出两件金缕衣,所以在这儿找借口吧?你要是兑不出,那你倒是直说,你要是说出来,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大不了我可以等到明日再来嘛。” 他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显然是想把灵巧儿给逼到绝境。 灵巧儿却依旧不慌不忙,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说道:“那就等到明日好了。” 她这话一出口,那瘦弱男子顿时就愣住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心里暗叫不好,这可没在他们的预案里,原本想着不管灵巧儿怎么回应,他们都能有办法应对,可这 “明日再说”,让他一下子就懵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其他的话还好,可以即兴发挥一下,可这 “明日” 的事儿,他可不敢擅自做主,毕竟没得到指示,他哪敢随便应承下来。 灵巧儿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尴尬,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微笑,客客气气地说道:“没事,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敢做主的话,你可以转头就走嘛,也没人拦着你。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方便,我倒是可以替你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你说问谁好?要不…… 就问你吧,小公爷。” 说着,她便将目光投向了郭彪。 郭彪压根儿就没料到灵巧儿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暗骇然,心里直犯嘀咕:“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她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他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状况,心里没底,可又不敢随便乱说话,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尴尬地打开扇子,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那儿扇了两下,可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整理着思绪,想着应对的办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扇子一合,清了清嗓子,说道:“嗯,不错,明日也好。不过明日的话,毕竟是关乎这金缕衣兑换的大事,最好还是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见证一下才好,只是这人选嘛,找谁合适?” 说着,他故意顿了顿,装模作样地看向众人,那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戏谑,最后,目光又停在了灵巧儿身上,仿佛在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灵巧儿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是啊,找谁?我灵巧儿在这邢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可是谁都不认识。要不,小公爷你给举荐一个人呗,你人脉广,举荐的人肯定靠谱。”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个丫头向来精明得很,今天这是怎么了?被人这么刁难,竟然完全不反抗,还顺着我的话说,她这到底是要干嘛?”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仔细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可一时之间,却也猜不透灵巧儿的心思。 在场的众人里,也有那能听出些话外音的,这时候,听懂了的人不禁纷纷咋舌,小声地议论起来:“哎,看这架势,这个灵巧儿姑娘和这苏记布庄恐怕是要出事了。难道是他们不小心得罪了小公爷?不过以申国公家的名声和地位来说,如果是和小公爷起了冲突,那多半还是这苏记的不对吧。” 众人这么一想,大部分人心里就对灵巧儿产生了怀疑,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审视。当然了,也有那单纯怜香惜玉的,看着灵巧儿长得这般貌美,心里想着,这么美的姑娘,就算是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那又能怎样?就冲着这长相,哪怕是刨了你家祖坟了,那也算是给你面子了,还能要求人家怎样?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本能地站在了郭彪那边,毕竟郭彪在这邢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名声也没什么大问题,大家都知晓他的身份地位。可这灵巧儿,之前大家都没怎么听说过,而且大家都信奉着 “无奸不商” 这句话,心里便不自觉地觉得,这灵巧儿说不定就是个奸商,今天这事儿,肯定是她理亏了。 第23章 底气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议论纷纷的时候,卫吟霜在几名护卫和苏怀安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她一进来,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又瞧见伙计们那一个个紧张又担忧的表情,心里就知道店里肯定是出大事了。 郭彪看到卫吟霜来了,心里暗自冷笑,想着:“哼,这下可好,两个人都凑齐了,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他便开口说道:“那么,也好。我看刺史大人刚正不阿,正是这见证的不二人选。” 卫吟霜一听,心里顿时一阵慌乱,赶忙焦急地问道:“什么事啊,小公爷?还有灵巧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巧儿却像是没听见卫吟霜的话似的,根本就没理会她,而是嘿嘿一笑,对着郭彪说道:“小公爷说得有理,确实是我们这些做商人的疏忽了,这兑换金缕衣可不是小事儿,就应该请一郡的父母官莅临指导才是。不过,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嘛,光一个见证的人,好像是少了点儿。那法曹参军大人,向来刚正不阿,执法严明,守护着一方邻里和睦,那也该请过来。还有那防御使大人,团练使大人,如果小公爷你能出面,动用你的金面,把他们一同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郭彪听了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阴冷,心里越发觉得灵巧儿有问题了,暗自想着:“这丫头绝对是疯了吧,她到底想干什么?明明都已经查清楚了,她这儿只能拿出一件金缕衣,现在却还在这儿大言不惭地邀请这邀请那的,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看她那样子,还一副成竹在胸的感觉,难道她还有什么后招不成?” 忽然,郭彪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暗自思忖着:“难不成她是钱挣够了,想着要携款逃跑?嗯,只有这个可能了,哼,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儿,他不禁乐了,脸上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防御使、团练使嘛,还当不得我一请。不过,我看你这么积极,不如你去请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小公爷你这可就说笑了,我不过就是个陪嫁丫头罢了,哪有那个本事能请得动防御使和团练使大人?既然小公爷你不肯屈尊去请,那就算了呗,那就只请刺史大人和法曹大人好了。不过,咱们明日相聚,可是为了进行兑换事宜,我觉得还是找一队执法兵丁过来比较好。一来,可以帮忙隔开那些无关的人,省得场面太混乱了;二来,这期间要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违背商业规则,那也好让兵丁们直接把人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灵巧儿还露出了一个貌似特别真诚的笑容,那模样,仿佛她真的只是在为这事儿考虑周全似的。 郭彪见她笑了,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正合我意,确实得这样,免得有人到时候胡乱抵赖,那可就麻烦了。” 说罢,两人竟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同时露出了你懂我懂的笑容,那笑容在旁人看来,还挺和谐的,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笑容背后藏着的都是各自的算计和较量。 可这和谐的画面也就维持了那么一瞬间,紧接着,两人的脸色就同时垮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互相对视着,眼神里仿佛都能擦出火花来。郭彪冷哼一声后,便合上扇子,转身就走,那脚步又快又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卫老板,我好心提醒一下啊,今夜这城门封锁的时间会很早哦。如果你们这儿没有什么着急的货物要往来的话,今天就别从四个城门进货送货了,免得被拦下来,那可就不好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差点就 “噗嗤” 一声笑出来了,她心里明白,这郭彪是怕她们连夜逃跑,看来这小公爷真是想多了。她费了好大劲儿,才生生忍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公爷你放心吧,苏记这儿除了熟食店,其他的产业都已经提前备好了三天的货物了,三天之内,根本就不需要有人进出城门。” 郭彪听了,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那就好,哈哈,那就好……” 说着,便大笑着离开了,那笑声渐行渐远,却还在众人耳边回荡着,让人听着心里直发毛。 灵巧儿见郭彪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一板一眼地主持起了兑换金缕衣的仪式。这仪式虽说简单,可那金缕衣实在是太罕见了,大家的热情依旧高涨,围着看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散去,让伯爵府管家顺顺利利地将金缕衣带走了。 众人开始缓缓地往回走,人群从后往前慢慢地拥挤着,虽说中途出了这么多波折,不过到最后,大家还是有条不紊地撤离了,那场面,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等到客人们都走光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垃圾,原本热闹非凡的店铺门口,此刻显得有些冷清和凌乱。卫吟霜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神情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住心神,转头看向灵巧儿,满脸担忧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刚过来,还没弄明白。” 灵巧儿便长话短说,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简单地跟卫吟霜讲了一遍。 卫吟霜听闻灵巧儿的讲述后,愈发显得慌张起来,眉头紧紧皱着,满脸担忧地说道:“什么?他们居然伪造了其他十一钗的手帕?这又是何苦?那手帕又不是什么稀罕得买不到的物件儿,想要的话,市面上总归是能寻得来的,他们这般大费周章,到底是图个什么?”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说道:“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这店里人多得跟下饺子似的,乱哄哄的,我心里头就琢磨着,只要一开出林黛玉的手帕,他们肯定会现身来找茬儿,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时之间还真猜不透。不过,有了今天这一出‘引蛇出洞’,我大致也能猜出个一二了。” 卫吟霜仍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忧心忡忡地说道:“可对方既然敢给咱们一晚上的时间,那肯定是觉得自己已经万无一失了。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使出什么样的把戏来对付咱们。” 灵巧儿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隐隐透着几分得意劲儿。今天她本就盘算着要借机摸摸对方的底细,提出明天再处理这事儿,那可实实在在是个缓兵之计。其实,就算他们不主动约到明天,灵巧儿自己也打算想法子把他们往这个 “明天之约” 的坑里拽。当然啦,这里头最最最重要的原因,那还得是她觉得收拾郭彪这么解气的时刻,卫吟霜怎么能不在场?要是没了卫吟霜在一旁看着,自己就算把郭彪怼得哑口无言,那也没什么成就感,就跟锦衣夜行似的,多没意思。 想到这儿,灵巧儿不禁哈哈一笑,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抓住卫吟霜的双手,满脸自信地说道:“我虽说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具体想干什么,不过猜个大概的情况,对我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觉得万无一失,那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地觉得上次来咱们店里探访那会儿,才算是战斗的开始。要是真按他们想的那样,那确实,就给我这一晚上的时间,我也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应对。但我这人向来信奉,做事可不能等到人家都打上门了,才想着去防御,得提前有所准备才好。” 卫吟霜见灵巧儿这般自信满满,那股子比郭彪还要胜券在握的劲儿,心里头不禁宽慰了些许,紧绷着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可紧接着,她又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走到桌前,慢慢坐了下来,那神情里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忧虑。 灵巧儿见状,心里直犯嘀咕,暗自想着:“她这是啥表情?难道是被郭彪那家伙给吓傻了不成?不至于吧,平时看着也挺有胆识的。” 于是,她便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还在担心什么?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我不都能想法子应对嘛。” 卫吟霜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不是因为这个事儿,今天我和怀安在苏记玉器店的时候,那经常光顾咱们店的赵国公府小公爷柴骏,邀请咱们今晚去大开元寺参加诗会。” 灵巧儿一听,先是一愣,心里暗自琢磨着:“诗会?嘿,这桥段我可太熟悉了,以前看的那些古装剧里可没少演。没想到古代还真有这么多诗会,难不成老天是想让我用宋朝那些绝妙的诗词,去碾压这周朝的诗作,然后潇洒地来上一句‘在座的诸位全都是垃圾’?哈哈,想想还挺带感。” 不过,她也就是心里这么一想,嘴上还是带着疑惑问道:“去寺庙参加诗会?这倒是挺稀奇的,为啥选在寺庙里?” 卫吟霜点了点头,解释道:“对啊,我听说这大开元寺可灵验了,在整个北国那都是香火最旺的地方了。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各地的文人墨客、武林高手、才子佳人啥的,都会慕名而来,到这儿请香祈福,慢慢地,就在这儿形成诗会了。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这地方有那种‘潜龙之地’的说法吧,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季节大家都爱往这儿凑就是了。而且,听说这次受邀的基本上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咱们能被邀请,纯粹就是因为柴小公爷平日里时常光顾咱们苏记,今天正好聊到这儿了,他身上又恰好带着一纸空函,就顺手填了我的名字,把这邀请函给我了。据说,在这诗会上要是谁能拿到头彩,柴小公爷就会以这个人的名义捐出香火钱二百两,还会立一座功德碑。你想想,这得是多大的功德,要知道,就现在这大开元寺的香火鼎盛程度来看,想捐个香火钱倒还容易,可要是想立功德碑,那可不是光有钱就能行的事儿,根本就没这机会。” 灵巧儿听了,不屑地嘁了一声,撇撇嘴说道:“那怎么柴家就行?凭啥他们家有这特权?” 卫吟霜哈哈一笑,笑着说道:“因为这天下姓柴,人家那可是有着特殊的身份地位,自然和旁人不一样了呗。” 灵巧儿一下子被她这话给噎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不过,她对这诗会倒还真挺感兴趣的,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柴小公爷既然都邀请咱们了,那咱们就去呗,有热闹不凑,那多没意思,干嘛要委屈自己?去,必须得去,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到时候,我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才情,说不定我还能拿个头彩回来,哈哈。” 卫吟霜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灵巧儿打趣道:“你这家伙,有时候真像个男人似的,你瞧瞧你这举手投足之间的做派,还有那眉宇之间透着的那股子劲儿…… 哎,反正就是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还有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就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 说到后面,卫吟霜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为情、尴尬的事儿一样,害羞得不敢再多说了。 灵巧儿被她这么一提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想到了。怪不得她之前老是觉得自己哪儿怪怪的,原来是这样,自己整天穿着女装,可这气质和做派确实和这女装不太搭调,看着就很不协调。于是,她便让掌柜的帮忙给挑了一身最适合她的华服。嘿,那衣服一穿上,旁人瞧着第一印象就是,这人肯定家境殷实,特别有钱,那气派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24章 混不吝 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时分,大开元寺宛如一位披上神秘面纱的老者,在月色与烛火的映照下,愈发显得庄严肃穆,却又透着几分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气息。寺门大开,仿若张开怀抱迎接八方来客,前来参加诗会的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们,或两两结伴,一边漫步一边轻声探讨着诗词文章,或独自一人,迈着悠然的步子,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眸欣赏这寺中的景致,纷纷朝着寺内走去。一路上,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吟诗答对之声不绝于耳,好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卫吟霜和灵巧儿身着掌柜精心挑选的华服,在苏怀安的陪同下,也来到了这大开元寺。刚一踏入寺门,那缭绕的香烟气息便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与庭院中盛开的鲜花所散发的淡淡芬芳相互交融,瞬间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尘世之外,顿觉心旷神怡,身心的疲惫都被这清幽的气息涤荡一空。 灵巧儿看着来来往往穿梭如织的文人雅士,不禁微微点头,心里暗自想着:“没错了,这儿确实跟自己印象中,武侠小说里的寺庙不太一样。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供众人聚集交流的公共场所,而金庸笔下的少林,倒更像是有着诸多规矩、相对封闭的私人产业。” 想着想着,她对寺庙的固有印象便不再那么刻板了。再瞧瞧自己这一身翩翩公子的打扮,之前卫吟霜的那两个丫头瞧见了,都一个劲儿地夸她俊俏,还打趣说这俊俏模样,怕是要盖过今晚所有的贵公子了。 卫吟霜,也正目不转睛地目视着灵巧儿,一时间竟有些出神。苏怀安在一旁看着灵巧儿,心里却觉得她穿上男装,那气质倒是比平日里更契合了,可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她那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不知怎的,看上去略显 “猥琐”,仿佛比自己还更像个男人似的,这种奇特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又纳闷。 经过山门往里走,地上散落着不少请帖,众人正各自排着队往里走。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高声叫嚷的声音:“哈?我没看错吧?卫老板,这儿可是文人雅士、才子佳人畅吟春夏作诗的风雅之地。你们苏记来这儿是…… 是要供货不成?” 众人闻声望去,看看一脸得意的郭彪,又看看一脸黑线的卫吟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有人想在这里做生意。顿时就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郭彪从众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满足,潇洒地甩开折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那眼神里满是不屑,仿佛在他眼里,卫吟霜等人出现在这儿就是个笑话。 卫吟霜心里哪能不明白,郭彪这分明就是故意想羞辱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他竟然喊出 “卫老板” 这种透着轻蔑的称呼来,实在是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全然没顾及一点体面。 灵巧儿听到郭彪的声音,心里却已经开始暗暗发笑了,她就猜到这种场合不会缺少他这个邢州城的名流子弟,今天晚上已经准备好对着他贴脸开大了。 可是他竟然这么毛躁,仿佛等不到那个时候。 灵巧儿直接甩开手中的折扇,“唰” 的一下挡在郭彪的脸前,故意放大了声音,大声叫道:“哟,这不是申国公府的小公爷吗?哎,我还挺纳闷,你们这些个贵族子弟,居然也学着别人来作诗?天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用干,就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安安静静地啃老就行了,没想到今儿个还能在这儿瞧见附庸风雅的你。” 她这话一出口,郭彪身边的那几个人顿时脸色一变,齐刷刷地抬头看向灵巧儿,一个个眼神里透着不善,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她撕碎。 郭彪被她这么一怼,顿时怒意从心底涌起,脸涨得通红,他凑近灵巧儿,压低声音,却带着满满的威胁说道:“你这个陪嫁丫环,少在这儿得意忘形了。你可别忘了,明天我就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让刺史大人好好法办了你。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允许你把这事儿拖到明天?那是因为我可不想自己亲自动手,落个坏名声,脏了自己的手罢了。当然了,你还得感谢今天晚上这场诗会,要不是晚上得来这儿参加诗会,而我又不想因为苏记的事,成为今晚这诗会的‘主题’之一,不然,就凭你们白天那嚣张劲儿,我早就叫人把你那苏记一把火烧个精光了,看你们还怎么张狂。” 他以为叫一声陪嫁丫环灵巧儿会生气,灵巧儿是什么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会在乎这些? 所以灵巧儿只是阴险的一笑,微微摇了摇扇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公爷,今晚咱们可都是来参加这盛会的,一见面就这般打打杀杀、恶语相向的,哪还有点世家子弟该有的样子?既然你都不打算成为今天晚上这诗会的‘焦点’,又何必要主动来招惹我们?不过你放心,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保证你会在今晚成为这诗会的‘主题’之一的。” 郭彪被她这话一噎,愣了那么一秒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随后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合上折扇,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终究还是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只能说一句:“嗯,好,到时候我倒要瞧瞧,最后谁才是诗会的主题。”随即愤愤地转身离去,那背影看着都透着一股恼羞成怒的劲儿。 苏怀安和卫吟霜在一旁早已经吓得脸色都青了,直到看着郭彪走远了,这才赶忙拉住灵巧儿,又是一阵好言安慰,生怕郭彪回头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神气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道:“别怕,今晚这个场合可不一般,这儿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能传到汴京去。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心里可比咱们心虚多了,咱们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好怕的。走,咱们找地方坐下,好好参加这诗会才是正事儿。” 苏怀安从灵巧儿眼中看到了三个字:混不吝。 第25章 凌公子 寺内的庭院之中,桌椅早已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才子佳人们挥毫泼墨,一展才情。四周还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盏盏精致的灯笼,柔和的烛光轻轻洒在地上,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妙氛围,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众人围坐在桌旁,有的正微微低头,小声地交谈着,分享着近日来创作的佳作以及自己的心得感悟;有的则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在纸上尽情地挥毫泼墨,似是想趁着这会儿灵感正盛,提前构思出能惊艳众人的作品来。 这赵国公府可是这场盛会的总发起人,而身为嫡长子的柴骏,便是今天这场诗会的总主事人。虽说他身份尊贵无比,可仍旧亲自站在水廊之下,满脸笑意地迎接着前来赴会的宾客们,那谦逊有礼的模样,着实让人好感倍增。 见到郭彪等人到了,柴骏赶忙大步迎上前去,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拱手行礼道:“呦,郭家二位世兄一向可好?” 郭家两兄弟赶忙恭敬地躬身见礼,态度那叫一个谦卑。随后才开始挂满笑容的寒暄起来。 同样都是开国国公府出身,为什么他们见到柴骏要这般躬身行礼?这里面可大有讲究。在这爵位的等级划分里,齐、赵、秦、楚那可是顶级的爵位,虽说朝廷没有明文规定,但自古以来,能被封到这四个封地的,地位自然是超然出众的。而次等的封地,便是晋、魏、燕、韩、唐这些了。再往后,就是鲁、越、吴、凉、郑、梁、陈之类的,至于最末位的封地,才轮到申、薛、曹、许等诸多其他封地了。所以,别看大家平日里称呼上似乎差不多,可真要论起这远近亲疏、地位高低来,申国公府和赵国公府那可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郭家两个小公爷行完礼之后,便依次入内了。过了一会儿,卫吟霜等人才仪态万千地款款而来。 柴骏定睛一看,只见卫吟霜和苏怀安身边站着的这位年轻小生,模样生得那叫一个英俊,眉眼间透着一股别样的风姿,漂亮得就像个女娃儿似的。要不是瞧着她那动作间透着几分 “特别” 的感觉,还真会把 “他” 当成是女扮男装。 双方见礼之后,柴骏的目光落在了灵巧儿身上,他嘿嘿一笑,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不知是苏记的什么人?” 卫吟霜和苏怀安一听,顿时面露难色,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可该怎么介绍,着实有些为难了。 灵巧儿却不慌不忙,潇洒地折扇一开,轻轻摇了摇手,神色自若地说道:“在下凌侨,乃是海外东大国之人。如今在苏记入了股,他们平日里都尊称在下一声小东家是也。” 卫吟霜和苏怀安听了她这话,心里又是一阵尴尬,想笑又得拼命忍着。他们真怕跟灵巧儿相处久了憋笑憋出内伤。 柴骏自小在这人情世故里摸爬滚打,可谓是人精里熏出来的,他直觉上就觉得,这个凌侨,好像是在跟自己打趣,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也不好说破,便转头看向卫吟霜和苏怀安,想看看他们怎么回应。苏怀安心虚得都不敢看柴骏的眼睛,卫吟霜,倒是因为心里真的相信灵巧儿来自东大,所以看上去倒没有太过心虚。 柴骏见状,这才抬手微微露出一副礼貌性的笑容,客气地说道:“原来是海外来的凌公子,欢迎来到咱们中土之地。不知公子对于我大周的风土人情,尚且习惯吗?” 灵巧儿不紧不慢地合住扇子,装出一副深沉又极为认可的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这天朝上邦之景象,自然是令人赞叹不已,处处透着独特的韵味,让在下大开眼界。” 柴骏一听,心里顿时大喜,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是不是诚心诚意,就单这一句夸赞的话,着实让人听着心里觉得自豪。他笑着说道:“凌公子果然是虚怀若谷,想来那东大国必定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他日若得闲了,柴某自当上门拜访一叙,也好听一听海外是怎样的一番奇妙景象。” 灵巧儿听闻,手中纸扇一嗑,笑着回应道:“就这么说定了,苏记随时欢迎小公爷的莅临,到时候定当好好招待小公爷。” 见到“凌公子”一副想要约酒的表情,柴骏此刻终于觉得这家伙必定是个男人。只是长得有些娘娘腔罢了。她要不是男人,自己吞粪自尽,绝不留给后代。 随即,柴骏赶忙拱手说道:“凌公子言重了,言重了,莅临就不敢当,拜访还是可以的。今晚柴某可是很期待见识一下凌公子的才情。咱们稍后再见,请……” 说着,柴骏右手一抬,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几个人便各自施礼,朝着里面走去。 卫吟霜走着走着,仿佛又重新找回了曾经熟悉的那种感觉,才子、佳人、诗会…… 想当初在真定府的时候,她也曾是这类盛会上一颗耀眼的明星,备受众人瞩目,可如今,造化弄人,曾经的贵小姐、大才女,如今却变成了掌柜的,被人称作 “卫老板”,甚至还有个更气人的称呼“小寡妇”,这世事变化,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卫吟霜和灵巧儿并肩缓缓前行着,卫吟霜脸上那感慨的神色被灵巧儿瞧了个正着,灵巧儿见状,一把就抓住她的手,笑着问道:“怎么着,紧张了?还是激动了?” 卫吟霜脸色微微一变,赶忙用力挣脱她的手,红着脸嗔怪道:“你现在可是穿着男装,可不能随意…… 拉我的手,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灵巧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装,心里暗自感慨一声:“哎,这灵巧儿的身体发育得也太一般了,穿上男装,还真是一点儿穿帮的可能性都没有,怪不得刚才柴骏都没瞧出来。” 第26章 大哥 由于这里是大开元寺,本着三皈五戒的规矩,这儿只供应瓜果梨桃之类的素食,可不提供鸡鸭鱼肉这些荤腥之物,也没有酒水供应。大家基本上也都是吃了饭才过来参加诗会的。不过,有的人想要喝酒助兴,就会偷偷自己带进来,然后伪装成普通的饮品,就算近处的人闻到了酒味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会去举报。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有些人在发挥才情的时候,确实是需要借助一些外物来帮忙找找灵感、助助兴的。但是鸡鸭鱼肉可就不一样了,大家连偷偷带进来的胆子都没有,在这庄严的大寺庙里面吃肉,那可就太过分了,且不说怕不怕被地方官抓起来关上三天,给安个行为不检的罪名,就单说惹怒了佛爷菩萨,要是降下什么灾祸来,那可就糟糕了。 这水廊蜿蜒曲折,颇为悠长,水阁也是宽敞大气,二百来人聚在这儿,竟也不显得拥挤。四周的水池里,荷花的嫩叶已经开始努力地向上生长着,仿佛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现自己的生机与美丽。水阁的墙上,葡萄架也冒出了嫩绿的芽儿,那星星点点的绿意,给这古雅的建筑增添了几分清新的气息。 卫吟霜抬眸看了一眼这边的景象,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着盛夏之时,这儿将会是怎样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了,不禁感慨道:“这才是大开元寺,当得起这一个‘大’字。你瞧瞧这满池塘的荷叶,再看看这满院墙的葡萄架,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卫吟霜身后的丫环聪芳听到这话,好奇地开口问道:“小姐,巧儿姐,为什么这里要种荷花?” 卫吟霜和灵巧儿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苏怀安刚想开口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下子又忘了,急得他皱着眉头,低头沉思,那着急的模样,看着倒有些可爱了。 卫吟霜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严华经》上有云:‘莲华清净香,周遍十方刹,一切诸如来,于中成正觉。’荷花,向来颇具禅意,所以寺庙之中只要有水的地方,往往都会倾向于种荷生莲。而且,咱们现在能欣赏到荷花的美,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寺庙对它格外推崇的缘故。” 另一个丫环聪雯听了,又接着问道:“那么葡萄?为什么这里要种这么多葡萄?” 卫吟霜听了,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还真不太清楚,一时之间有些答不上来,只能转头看向灵巧儿,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灵巧儿心里暗笑,她前世可是闲了就编写剧本的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了解得可不少。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一个片段,菩提老祖把自己变成了葡萄,顿时觉得这会儿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个谐音梗了,于是便笑着说道:“这,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葡萄和菩提谐音,所以寺庙里种葡萄,大概也是取了这么个寓意吧。”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解释,仔细一想,觉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便点了点头。不过,她心里又不禁感到疑惑起来,自己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读了不少书,所以才知道这些诗词典故,可灵巧儿从小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学过太多的书籍,怎么也能记住这么多诗词?难道那东大国的人,人人从小都能背诵《唐诗三百首》不成?想到这儿,她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灵巧儿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说来也奇怪,不只是苏怀安有那种感觉,就连卫吟霜和她的两个丫环,也都能从灵巧儿身上感受到一阵阵的痞里痞气,虽然大家嘴上都没说什么,可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是相同的,只是各自心里暗暗琢磨着,却谁也不会开口讨论。 几人绕着这水廊水阁缓缓行了一周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按照请帖上的座位号依次入座。随后,便有侍者将茶点和水果一一摆上了桌。此时,水廊上,客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息,水阁里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原本坐在左侧次座的老方丈,正和邻桌的人谈笑风生,正聊得兴起之时,忽然听闻一阵躁动声传来,众人皆是一愣,连忙起身,一同走出水廊,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见邢州刺史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主座,随后柴骏的弟弟便接替了柴骏的位置,继续去迎接剩余不多的几位客人了。而柴骏本人,则是陪着邢州刺史,在主座的右手边坐下了。 远远望去,便能看到这座位的排序很是讲究。主座自然是邢州刺史坐着,左侧是地主老方丈,右侧是小公爷柴骏。虽说平日里大家都称呼柴骏为小公爷,听着挺尊贵的,可实际上,朝廷里可没有 “小公爷” 这么一个正式的爵位。像柴骏这样没有官职在身的小公爷,从朝廷制度上来说,理论上最高的身份,最多也就是个进士出身罢了,更何况,他到底有没有考中进士,还都不好说。所以按照朝廷的规矩来论,这主座,无论如何都得是州刺史来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儿。 再接着往下看座位的安排,两厢左侧最上首坐着的乃是帝师老夫子,名为方清明,他同时也是柴骏的授业恩师。虽说大家平日里都知晓他身份极为尊贵,不过,这 “帝师” 说到底也只是一种俗称罢了。实际上,他既未被朝廷正式册封为太师,也未曾担任任何实实在在的官职,这么一来,严格按照朝廷的规制去论,他其实也就是一介普通百姓而已。可话又说回来,他毕竟是皇帝的老师,就凭这层特殊的关系,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里,哪怕皇帝向他躬身施个礼,那也不会被视作逾越了礼制。所以这情况就显得颇为尴尬了,单从尊贵的程度来讲,那自然是无人能出其右,可依照朝廷严谨的制度,又着实不能让他居于首位。也正因如此,每次这诗会之上,他便总是坐在左厢的首位了。 而右侧相对应的位置上坐的,是罗山伯马德雄,只见他身旁簇拥着一群如夫人,莺莺燕燕的,很是热闹。方清明老夫子年年与他相对而坐,相比之下,老夫子那边总是显得冷冷清清,形单影只的,两厢对比,还真是有些别样的反差。 再往后,才轮到申国公府的郭家兄弟了。这郭家兄弟倒不是挨着坐在一起的,而是各自有着独立的座位。大公子郭晟坐在左边的位置上,那四公子郭彪则坐在右边,在他们身旁坐着的,皆是各自的幕僚,这些幕僚们看上去也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不凡的气度。 在他们之后,便是这邢州城里城外那些大大小小的达官显贵家的子弟们了,一个个衣着光鲜,或低声交谈,或顾盼自雄,尽显世家风范。 一直往后排,才轮到乡绅土豪以及地主老财们的座位。而卫吟霜,便被划分到了这地主老财的行列之中。 卫吟霜瞧着这座位的排次,又听着灵巧儿在一旁事无巨细地分析着其中的门道,心里那叫一个无奈,不由得一脸黑线,撇了撇嘴,说道:“哼,若是这盛会在真定府举办,我卫吟霜好歹也曾是个众人瞩目的贵小姐,可如今…… 哎…… 恐怕就只能被叫一声苏卫氏了。哎,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咱们就在这儿待着好了。” 说罢,她竟然坦然地笑了笑,却有着一份随遇而安的豁达。 她这边倒是想开了,可灵巧儿一听她这话,却是怎么也绷不住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打趣道:“哈哈,苏卫氏,呵呵呵,你这心态可真是够好的,还挺会给自己洗脑,这都能想得通,厉害厉害。” 卫吟霜见周围不少人都被这笑声吸引,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顿时觉得有些羞恼,伸手轻轻地拧了灵巧儿一把,压低声音嗔怪道:“灵巧儿,你给我安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 苏怀安在一旁瞧着这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哈哈一笑,看着灵巧儿调侃道:“灵巧儿,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会儿看着你,就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冲动,特别想叫你一声大哥。” 灵巧儿听了苏怀安这话,又看着他那副打趣的表情,两人一对视,顿时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默契一般,没个正形地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在这原本稍显拘谨的场合里传开,引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阵侧目,可他俩却像是全然不在意似的,依旧笑得开怀。 第27章 敌不动,我不动 两人那爽朗的笑声在这诗会现场悠悠回荡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下来。周围众人投来的目光可谓是形形色色,有好奇探究的,也有带着几分嗔怪,觉得他们这般没个正形,实在是有些失了规矩的。不过,灵巧儿和苏怀安本就随性洒脱,对此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全当是旁人的别样 “欣赏” 了。卫吟霜却不同,她轻咳了两声,赶忙收敛神色,努力让自己恢复那端庄大方的仪态。毕竟如今自己的身份只是个 “卫老板”,身处这般文雅庄重的场合,言行举止还是得更加处处留意些分寸才好。 就在这时,柴骏身姿挺拔地站起身来,他先是轻轻拍了拍手,那清脆的掌声在水阁中传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随后,只见他一路踩着漂浮物,稳稳地来到了水阁的正中央位置。他站定后,目光缓缓环顾四周,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说道:“诸位,今日这诗会,真可谓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实乃难得一见的雅事。咱们能相聚在此,皆是因为对诗词怀揣着一份真挚的热爱之情。此刻,还望诸位能够尽情地施展自己的才华,留下那令人赞叹的佳作。此次诗会的第一个主题,乃是由大开元寺的老方丈出题,和往常惯例一般,仍旧是这‘晚春古寺’啦。大家尽可围绕着春日里大开元寺的各处景致、独特韵味,又或是自己心中的所感所悟来进行创作。现在,便请诸位开始吧。不过,大家可得知晓,写诗虽是关键,可这品评的环节也同样重要。还望诸位都能严谨地斟酌词句,切莫因为一时疏忽,在某个字词的斟酌上稍有不到位之处,而错失了这难得的头彩。时间方面大家无需担忧,时长是足够充裕的,大家大可慢慢构思,尽情发挥。” 柴骏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有的微微凝望着窗外庭院里那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似是想从那娇艳的花朵、嫩绿的枝叶间捕捉到灵感的火花;有的则抬眸看向水阁的雕梁画栋,试图从这古寺历经岁月沉淀的一砖一瓦之中,找寻那能触动心灵的诗意元素。当然啦,在场也有一些人,之前就多次参加过大开元寺举办的诗会,心里明白不管这诗会有几个主题,总归是有一个主题必定会是 “晚春古寺”,所以,他们早就提前做了准备。也正因如此,这 “晚春古寺” 的主题竞争,那可称得上是相当惨烈了。所谓的晚春实际就是初夏。只是大家都喜欢沾春,认为春这个寓意比较好。而且春有助于诗词的发挥,因为夏这个季节不会给人一种萌芽向上的感觉。所以按照惯例,大家仍然可以从万物成长里找灵感。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率先站了起来。他先是朝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姿态谦逊有礼,尽显文人雅士的风范。随后,他缓缓展开手中早已备好的诗稿,轻轻清了清嗓子,便开始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春日古寺掩葱茏,佛殿阶前花影重。风拂经幡声渐远,燕穿画栋意从容。禅房静处檀香绕,池畔闲时翠色浓。且把诗心融此景,浮华洗尽韵无穷。” 书生的声音清朗悦耳,仿佛山间的潺潺溪流,缓缓流淌进众人的心田。而他吟诵的诗作,更是将这春日古寺的宁静祥和与那勃勃生机描绘得恰到好处,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众人听了,纷纷不由自主地点头称赞,一时间,叫好声与热烈的掌声在水阁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书生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又朝着众人再次行礼,以表感谢,这才心满意足地缓缓坐下,眼神中满是期待,似是在等着看后面还有谁能创作出更为出彩的作品来。 紧接着,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站起身来,各自吟诵着自己精心创作的诗作。现场的气氛也随之愈发变得热烈起来,一首首诗词佳作接连呈现,众人都沉浸在这浓厚而又美妙的文学氛围之中,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沉醉于这诗词的世界里了。 卫吟霜此刻也正全神贯注地用心构思着自己的诗作。只见她微微皱着眉头,手中的笔在纸上轻轻比划着,时而若有所思地写下几个字,可随即又像是觉得不太满意,轻轻地摇摇头,将那几个字划掉。显然,她对自己诗作里的遣词造句要求极为严苛,一心只求能够创作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来,也好在这诗会上崭露头角。 再看灵巧儿,倒是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悠然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那把扇子,眼睛看似在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可熟悉她的卫吟霜心里明白,她这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主意,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又过了一会儿,见众人都吟诵得差不多了,卫吟霜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般,终于站起身来。她双手捧着写好的诗稿,脸色微微泛红,带着几分羞涩,可那眼神中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劲儿。接着,她便轻声吟诵起自己的诗作来:“古寺逢春韵万千,桃花映日寺门妍。晨钟唤醒林间鸟,暮鼓催归云外天。苔径蜿蜒通佛殿,柳丝摇曳拂僧禅。此中妙趣凭谁解,且付诗笺岁月传。” 她的声音宛如山间的清泉,清脆动听,诗作更是别具一番韵味,将春日古寺从早到晚不同时段的景致以及那蕴含其中的禅意与独特情趣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带着众人走进了那古寺之中,亲身感受着那一份别样的宁静与美好。众人听了,皆是眼前一亮,不少人忍不住轻声赞叹,随后便由衷地鼓起掌来,夸赞这诗写得精妙绝伦。就连柴骏听了,也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赏的目光,朝着卫吟霜投来认可的眼神。 卫吟霜坐下后,脸上仍带着一丝紧张,她扭头看向灵巧儿,用眼神示意她,这下该轮到她上场了。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淡然地摇了摇头。她,本来今儿个就是抱着来这儿凑凑热闹、放松放松的心态来的,顺便也想瞧瞧这诗会上有没有那美丽俏佳人,毕竟每天对着卫吟霜,多少也有些审美疲劳了,换着看看别样的风景也好。可谁能想到,那该死不死的郭彪居然在这儿上赶着来找茬儿,既然他这般主动求 “锤”,那自然是要满足他了,一定要让他得“锤”。所以今天晚上,她可没打算跟别人去比个高低,就打算死死地 “钉” 住郭彪。“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壁咚……啊不是,我必动。” 第28章 过关令 灵巧儿根据现场众人吟诵诗词的质量以及那速度,心里已经猜到了,现在这些急着站出来显摆的,大多都是提前就打好了稿子的。这么激烈又有些 “不公平” 的竞争,她才不想急赤白脸地去凑这个热闹。不过,要是郭彪参加了,那她可就不能坐视不管了,非得跟他较量较量不可。比“不公平”,你们还能比我脑子里存的“不公平”更“不公平”? 郭彪这边,和自己的大哥对视了一眼,他大哥微微摇了摇头。他大哥虽说在考试的各个科目上都比郭彪要强上一些,可唯独在诗词这方面,平日里并没有下过多少功夫。所以这会儿,他大哥是不打算一上来就跟那些提前准备好了的诗词去比拼一番的。 郭彪见大哥没有起身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她自然可就不客气了。于是,他同样拿出了提前备好的诗词,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念道:“古寺深藏翠霭间,山门寂寂掩禅关。落花满地僧归晚,暮钟一声客到闲。苔径无人青霭合,石塔有月白云环。此心已共烟霞老,何必桃源更觅山。” 这诗一念出来,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时间竟都哑火了。众人心里暗自想着:“罢了,罢了,怪不得人家是小公爷,瞧瞧这准备得多充分,这诗确实是不错。” 郭彪身旁的幕僚一听这诗,立马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享受,仿佛沉浸在了无比美妙的诗词世界里一般。他拿着扇子在手上轻轻掸了几下,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声叫道:“好诗啊,好诗…… 此诗描绘晚春古寺的静谧与超然意境,那可真是妙极了。通过‘落花满地’、‘暮钟一声’这般精妙的意象,巧妙地渲染出了空寂的禅境。再看这尾联‘此心已共烟霞老,何必桃源更觅山’,以烟霞来喻指自然与禅意,清晰地表达出了心与境谐、无须外求的豁达心境,更是深化了古寺所象征的精神净土之意。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小公爷这才情,真是令人赞叹不已。” 众人听了这幕僚的一番夸赞,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心里想着:诗确实是好诗,可你们自己这么夸自己,也太过分了点儿吧?虽说这诗比起先前的几首是要好上一些,可大家写的也都是围绕着那禅意展开的,无非就是你这首用词更有意境了一点儿罢了。这种创作手法,可算不上是什么顶级的。你现在这般大肆夸赞,这首诗不会就是你这个幕僚代笔的吧?如果是真的就太无耻了。 眼见台下众人的反响并不是很热烈,这个幕僚也算是有点儿眼力见儿,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要是大家都在这种水平上较量的话,那显然郭彪的这首诗确实是更胜一筹了。毕竟在同一个赛道比赛,人家这诗确实有出彩的地方,也没什么好去争辩的了。虽说大家都觉得自己写的也还不错,可真要比起那灵光乍现的感觉来,人家郭彪的这首诗,确实是要更亮眼那么一点儿,就好比九十九分和一百分的差距,虽然差得不多,可终究还是有差距的。 许久,见台下都没有人再起身吟诗了,邢州刺史便转头看向老方丈和老夫子,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柴骏也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评判结果。 老夫子伸出手,缓缓抚摸着胡须,双目微闭,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问道:“方丈对这些诗可有满意的?” 老方丈一听,顿时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说道:“满意满意,这里面有几首确实是很不错的。今年大家对我这大开元寺的描述,已经足够好了,呵呵呵呵。” 这老方丈,看着就像是一心想着把这大开元寺的名声宣扬出去似的,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和那文旅部门的指导思想差不多了,仿佛只要大家多多描绘大开元寺的好,至于诗词水平到底怎么样,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有惊艳的作品固然好,要是没有的话,那也可以接受嘛,何况现在已经有两三首还挺不错的诗作了。 几个人又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阵,随后柴骏便从刺史手中接过一块过关令,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如果没有人继续参与竞争的话,那么这块过关令可就要判给郭彪郭小公爷了。确定没有哪位才子佳人还要再比试一下了是吧?”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提前准备好的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想要再超过去,确实不太好办,便都想着,算了算了,就等着后面的遭遇战上再好好发挥吧,这会儿也没必要去争了。 眼见着柴骏已经手持令牌,朝着郭彪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了,郭彪也已经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双手都已经伸出去,快要触碰到那令牌的一刹那,忽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东大国凌侨献丑了。” 这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现场顿时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郭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表情别提多难看了,就像是原本已经到手的宝贝,突然被人给硬生生地抢走了一样。他心里想着,自己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拿个谢谢参与奖,要是其他人凭借真本事超过自己,那他也认了,可现在这情况,自己双手都已经摸到令牌了,却被人给强行撤回,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那个让他鄙视不已的灵巧儿,一个陪嫁的丫环,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郭彪气得当场就绷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胸脯剧烈起伏着,就打算当场开口找灵巧儿的晦气。好在他身边的幕僚们还算清醒,纷纷对着他使眼色、摇头示意,他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了咬牙,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气呼呼地坐了回去,可那眼神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灵巧儿,仿佛要在她身上瞪出个窟窿来似的。 第29章 小池 柴骏见到灵巧儿站起身来,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声说道:“真是想不到,来自东大的凌公子居然会在这最后时刻,向这过关令发起挑战,实在是让人期待。” 灵巧儿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地说道:“可不是嘛,我本人才疏学浅,诗词向来也不是我的强项,本来都已经打算放弃了。可就在刚刚,忽然就灵光一闪,仿佛有灵感降临了一般。许是合该我也写出一首拙作来凑凑热闹吧。不过,我和他们不太一样,他们写的都是古寺的整体风貌,而我,只想写一写大开元寺的一角景致。不知这样可不可以?” 柴骏听了,先是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随后便转头看向邢州刺史,只见刺史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意思好像是只要符合主题就行,没那么多讲究。柴骏又看向老夫子,老夫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最后,目光落到老方丈身上时,老方丈正兴高采烈地一个劲儿点头,那模样别提多积极了,就差没直接开口说行了。柴骏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凌公子,当然可以了。既然是写古寺嘛,那这古寺里的亭台楼阁,或者其他任何一处景致都行,但写无妨。” 灵巧儿嘿嘿一笑,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暗自想着:“这可真是赶上了,杨万里恰巧是个宋朝人,这时候还没出生,真是不好意思了啊,万里先生,就借您的诗一用啦。” 原来,灵巧儿看到这个季节里,那荷叶正在水里悄悄冒头,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杨万里的那首诗。本来她就盘算着,只要郭彪出手了,哪怕自己没机会,创造机会也得把这首诗给拿出来显摆显摆,这不,现在机会就这么恰到好处地来了。 只听灵巧儿不紧不慢地吟诵道:“《小池》,宋…… 送给大家……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说现在是夜晚吧,可我想着,这大开元寺的荷花和我们东大的荷花应该是一样的吧,大周的蜻蜓和我们东大的蜻蜓也该是一样的吧。” 灵巧儿念完之后,便悠然地坐下了,她心里琢磨着,跟那些前面吟诵的诗相比,自己这首诗应该视角更新颖独特一些吧?如果说他们描述的是一幅静态的图画,那么杨万里这首诗描绘出来的可就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动态画面,这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嘛。不像他们那些虚头巴脑的,就俩字禅意。 郭彪听了灵巧儿的诗,赶忙回头看向身边的几个幕僚,目光中满是询问之意,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们快说说,这诗到底怎么样?” 几个幕僚本来还想着鼓励他一番,可仔细一琢磨这首《小池》,用词虽然简练,可意境却十分通达,画面感更是十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工整度方面不是十分完美。但再仔细一对比之前那些诗作,明显这首诗的视觉冲击力更强,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这么一想,那原本想好的鼓励的话,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几个人只好默默地把头又缩了回去,不敢再多言语了。 这下可就全看评委们的评判了,不过要是让他们几个来当评委的话,心里也都清楚,肯定是会选这首诗的。人家这首诗清新脱俗,富有生活气息,而他们之前写的那些诗,大多就是歌颂来歌颂去,堆砌辞藻,一味地为了追求那所谓的金句,反而显得有些生硬和刻意了。越想越觉得没法比,几个人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干脆都一个个唉声叹气起来,只盼着评委们可别真选了灵巧儿这首诗。 郭彪见状,那火气 “噌” 的一下就往上冒,心里想着:“这怎么可能?卫吟霜的诗就算是不错了,可终究还是差了点儿意思。她一个陪嫁的丫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种才情?真是见了鬼了,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果然,经过一番考量,邢州刺史和老方丈都投了灵巧儿一票,老夫子,还是觉得诗词的描述应该更追求禅意的契合度,所以站在了郭彪这边。 柴骏见状,嘿嘿一笑,看向老夫子说道:“夫子,您看,老方丈都不在乎这禅意方面了,您又何必如此执着?” 老夫子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是二对一的局面,老夫再执着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了。况且这两首诗作本就在伯仲之间,各有千秋,即便选择了那位来自东大的凌侨公子所作之诗,细细想来,倒也不算是什么可惜之事。” 柴骏听了自己老师这番话,这才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宣布道:“既如此,那这第一块过关令便当属凌侨凌公子所有了。” 灵巧儿听闻,脸上笑意更甚,她款步上前,伸手接过那过关令,拿在手中把玩着,还故意摇头晃脑地看向郭彪,那神情别提多得意了,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就是赢了,你能奈我何?” 郭彪见状,气得狠狠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端起茶杯就猛灌了几口茶,试图压下心中那股子恼恨劲儿。他,倒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觉得这灵巧儿实在是太可恼可恨了,关键时候出来搅局,让他下不来台,那块令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接,这个插曲明天一定会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不行,下一块过关令他一定要拿到。 周围众人听到灵巧儿获胜的消息后,大部分人心里其实也是认可这个结果的。毕竟,人家灵巧儿这首诗,至少在当下这一刻,可没有被前面那些人的创作思路给束缚住,完全跳出了那种刻板的、好似书呆子般的逻辑范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确实别具一格,当得起这过关令。 卫吟霜一看到灵巧儿成功拿到了令牌,脸上瞬间满是惊喜之色,她忍不住大声叫道:“好厉害啊,灵巧儿!仅仅四句诗,就定了乾坤,真是太厉害了!” 那激动的模样,仿佛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苏怀安在一旁也是满脸钦佩,他高高地竖起大拇指,朝着灵巧儿大声说道:“大哥,小弟我这会儿就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字了,你这才情,小弟真是望尘莫及。” 灵巧儿听了他俩的夸赞,回头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在这水阁之中回荡着,她边笑边自信满满地说道:“好说好说,这才刚开始,一会儿咱们再拿一个令牌,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哈哈!” 远处的郭彪看到灵巧儿那副得意洋洋、嘚瑟至极的劲儿,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彻底被激起来了,他咬了咬牙,扭头对着身后的幕僚们说道:“我可不管那么多了,一会儿只要再出新题,你们所有人都得给我用心写。只要谁能拿到过关令,回去之后,我必定重重有赏!” 那几个幕僚听了郭彪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懵逼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灵巧儿所在之处,心里暗自犯起了嘀咕,互相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心里都在盘算着:“小公爷这是跟谁较上劲了,一来就看出他俩不对付,瞧这架势,为了赢这诗会,都不惜下这么大血本了,看来小公爷这就算是和那凌侨杠上了。嗯,硬仗,绝对的硬仗。” 第30章 《燕云十六州》1 所谓的诗会,其实向来都不乏娱乐内容。虽说这诗会设在大开元寺内,可也不能光让众人一门心思地写诗,载歌载舞的环节那也是必不可少的。要是缺了这些,大家每次来都只是闷头写诗,那这诗会恐怕到了明年,就没人愿意再来参加了。 通常,先是由刺史大人挑选出一篇佳作,夫子也选出一篇,老方丈同样选出一篇,再加上凭借真才实学拿到通关令的那一篇,如此这般,接下来便是歌舞升平的热闹场面了。有的诗词会被朗诵一番,那韵律优美,声声入耳;有的则会被谱上曲子,由歌者唱出来,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总归,只要你诗作得好,这诗会上就必定会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让众人都知晓你的才情。 不过,毕竟这举办的地方是大开元寺,佛门净地自然得有佛门净地的规矩,所以这歌舞可不能太过妖艳轻浮了。但换个角度想想,这样也好,那些太过低俗的歌姬,根本就没机会被邀请到这儿来,整个氛围倒是显得高雅了许多。 你瞧,这诗会上,不少从外地赶来的才子身边,往往都跟着当地有名的歌妓。这些女子可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着实是多才多艺。所谓的才子嘛,自然指的就是这些汇聚在此的文人墨客了,而佳人,大半说的就是这群来自各地的名妓。所以,常常是才子们先是比拼了一番才情,待这诗词较量告一段落,佳人们便开始登台,各展身手,比拼起歌舞来。 这歌舞要是夺了魁,那也是能声名远播的。这么一说,你大可以把这诗会想象成年轻男女们来这儿参加选秀的场合,大家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崭露头角。 这不,一阵歌舞表演结束后,又迎来了配乐朗诵的环节。这朗诵,可是很讲究腔韵的,官话要是说得不好,那可就失了韵味了。所以,基本上能在这儿进行朗诵的名妓,大多都是来自开封以及开封周边地区的,毕竟那儿的人,官话相对标准些。当然了,偏远地区也有官话说得好的,只是数量比较少罢了,毕竟那个年月,没有电视机、收音机这些物件,人们学官话,大多都是跟着当官的模仿学习。 灵巧儿朝着卫吟霜狡黠地嘿嘿一笑,打趣道:“你也去露一手。” 卫吟霜一听,顿时脸上微微一红,带着几分羞嗔说道:“我可是卫家小姐,又是苏家的少夫人,身份摆在这儿,怎能和那些歌妓同台表演?” 一旁的苏怀安这会儿也站在了卫吟霜这边,赶忙点头附和道:“对啊,我嫂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那样的事?” 灵巧儿听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撇了撇嘴,转向一边小声嘀咕着:“哼,别让我逮到机会,看我怎么拉你们下水。” 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了好一阵子,席间的气氛也越发活跃起来了。期间,也有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过来和卫吟霜搭讪,可这边的人都没怎么搭理他们,那些公子哥儿见状,觉得无趣,便又转身去找别人搭话了。 哎,年轻男女聚到一块儿,总归是逃不开那些个事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是相互看对了眼,心生欢喜,那便凑到一块儿去了。 不多时,这娱乐的环节暂时告一段落,柴骏再次登场了。只见他身姿挺拔地站到水阁中央,手中拿着一张写好题目的纸笺,脸上带着那期待满满的笑容,声音洪亮地朗声道:“诸位,方才那第一轮的精彩较量,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了。接下来,咱们便要进入第二轮比试啦。此次的主题,是‘燕云十六州’。如今天下正值乱世,这燕云十六州落入了契丹人之手,那可真是我中原大地的切肤之痛啊,想必诸位心中对此都有着诸多感慨吧。那便请诸位围绕着这个主题,尽情地展现你们的诗词才华吧,也好让我华夏的子民们时刻铭记,咱们的山河尚有破碎之处,切莫忘却。” 众人听闻这话,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一个个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有的眉头紧紧皱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燕云十六州那广袤无垠的土地、曾经壮丽无比的山河,以及如今被外敌侵占后那满是屈辱的画面,正绞尽脑汁地试图从中找寻创作的灵感;有的则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悲愤,回想着燕云十六州失陷之后,给中原大地带来的种种沉重影响,心中满是对收复那片失地的渴望,用心地构思着能够表达这份复杂情感的词句。 郭彪这边,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对着幕僚们使了个眼色。幕僚们见状,赶忙收敛心神,各自埋头奋笔疾书起来,心里都想着要尽快拟出一篇上乘的佳作来,好让郭彪在这一轮里扳回一局。毕竟申国公驻守在邺都,那可是为了坐镇北国门户,守护一方安宁。而此刻,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要狠狠压一压那灵巧儿的风头,也好一雪前耻,找回之前丢掉的颜面。 卫吟霜也轻咬着下唇,一脸专注地思索着,手中的笔在纸上偶尔落下几个字,可随即又觉得不太满意,便反复地斟酌修改起来。她心里很清楚燕云十六州对于中原大地而言,那可是至关重要的山河屏障,堪称华夏的根基所在。此刻,她已然下定决心,定要用心写出能够体现这片土地的重大意义,以及人们对收复它的殷切渴望的诗句来。 再看灵巧儿,原本那悠然闲适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庄重。她靠在椅背上,手中原本随意把玩的扇子,此刻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眼睛望向远方,那目光仿佛有着穿透这古寺院墙的力量,好似看到了那遥远的燕云十六州正在敌人的铁蹄践踏之下,呈现出一片悲戚的模样。这燕云十六州一直被契丹人掌控着,又恰巧赶上这文治方面稍显见长,可武功却颇为稀松的宋朝,前年经历的那些耻辱之事,着实让每一个汉人心里都觉得憋屈不已。 她心里也在快速地筛选着,回想着自己知晓的那些诗词,或是悲愤激昂,或是满含壮志,只要是能体现对那片失地的牵挂以及收复之志的,她都在心里细细琢磨着,思量着到底哪一首最契合当下众人对燕云十六州的复杂情感,又最能够在这诗会上脱颖而出,技压群雄。 第31章 《燕云十六州》2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灰袍的中年文人站起身来,他先是朝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模样满是敬意。随后,他缓缓展开手中的诗稿,用那略带沧桑的声音,字正腔圆地吟诵道:“燕云失地痛心扉,胡马嘶风塞草悲。烽火连年燃旧土,山河万里盼王师。边城冷月照残垒,野径荒烟掩断碑。何日挥戈收故地,再闻桑梓牧歌归。” 这诗一念出来,众人皆被那字里行间所饱含的对燕云十六州沦陷的痛心疾首,以及对王师早日收复失地的殷切期盼之情给深深触动了。大家纷纷点头称赞,不少人眼眶都微微泛红了,仿佛透过这诗句,看到了那片土地上的百姓在战火纷飞中流离失所,而中原大地也因为失去了这重要的屏障,变得岌岌可危的凄惨景象。灰袍老者吟诵完,脸上带着一丝沉痛,再次朝着众人行礼之后,才缓缓坐下,那目光中透着坚定不移的神色,仿佛是在无声地表明自己愿为收复燕云十六州贡献一份力量的决心。 紧接着,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站起身来,各自吟诵着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现场的气氛也随之愈发凝重而热烈起来了。一首首诗词佳作不断涌现,都承载着众人对燕云十六州的深深牵挂,以及渴望收复失地的壮志豪情,一时间,这古寺仿佛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忧国忧民、盼归失地的氛围,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就如同照着同一个剧本上演一般,卫吟霜又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已经有五六首字句颇为工整的诗词被吟诵出来了,她想着这会儿自己再开口,也算不得冒昧了,于是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也站起身来。她双手捧着精心写好的诗稿,神色庄重而严肃,轻声吟诵道:“燕云腹地梦魂牵,胡虏纵横岁月煎。城阙倾颓烽火里,山川泣血戍烟边。心怀壮志期收复,笔蘸豪情赋锦篇。愿借长风传我意,王师早日靖狼烟。” 她的声音婉转之中透着一股力量,诗作把燕云十六州在敌人掌控下的悲惨现状,以及自己对收复它的强烈渴望展现得淋漓尽致,众人听了,皆是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敬佩之情,随后,热烈的鼓掌称赞之声便如雷鸣般响了起来。柴骏也不禁为之动容,朝着她投来了赞许且敬佩的目光,还微微点头示意,对她的诗作表示认可。 卫吟霜坐下之后,扭头看向灵巧儿,眼神里满是期待,心里盼着她这一回,也能再次凭借那出众的才情,用诗词为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之事大声疾呼,再展风采。 可灵巧儿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一般,扭头转向了一旁,压根就不看她。心里想着:开什么玩笑,郭彪那家伙都还没起身,我这会儿能起身吗? 此刻,大家也都意识到该郭彪起身展示诗作了,郭彪则冷冷地望着灵巧儿这边,心里想着,哼,这次她要是不起身,我也坚决不起身,看她能怎么办。 灵巧儿,手里把玩着自己已经拿到的过关令,那模样看似漫不经心,可紧接着,她仿佛长了第三只眼似的,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郭彪的表情,转头看了他一眼,还得意地朝他挥了挥手中的过关令,那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郭彪见状,气得脸都红了,当即就想要站起身来,可没想到竟被身边的几个幕僚给拦住了。幕僚们赶忙劝道:“小公爷,您先消消气,咱们还在推敲词句,得争取万无一失,您暂且忍耐忍耐吧……” 对面的郭晟顺着郭彪的目光瞧过去,先是看到了美丽俏佳人卫吟霜,随后才留意到了灵巧儿。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疑惑,瞧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娃子,可这满身的气质却又透着一股纨绔劲儿,着实是奇怪得很。他随即转身问身边的幕僚,能不能作一首诗出来助助兴。 幕僚们听了,纷纷点头,然后便赶忙开始在纸上打起草稿来,一个个眉头紧皱,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合适的词句。 正在这时,不远处罗山伯家的如夫人站起身来,她先是清了清嗓子,那姿态倒是风情万种的,随后娇声说道:“奴家,确实不太会作诗,可奴家最是见不得这冷场的场面了,恰巧奴家平日里也会写几个字,正好就索性凑个热闹吧,不过大家可别太当真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罗山伯马德雄顿时觉得甚是得意,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可他身边的几个幕僚却是一脸黑线,心里暗自腹诽:就她这水平,能吐出什么好东西来,怕是等着丢人现眼吧…… 柴骏听了,则是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哦?六夫人也有佳作?那柴某自当洗耳恭听了。” 刺史这会儿也是一脸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是是,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要知道,罗山伯的爵位是从五品,而刺史的官职是从四品,按封建王朝的规矩,只要是有了爵位,那在这天下便算是有了一份名分了,哪怕食邑只有区区一户,那也是国家分封给他的。所以说,即便刺史身为从四品的官员,可私下里遇到有爵位的,也得礼让三分,更何况罗山伯还是个伯爵,这身份可不低。所以在这种地方举办的盛会之上,虽说刺史坐在主位,可私下里,还是得对这些贵族客气着点儿,他又哪敢多说什么? 只有老夫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旁,心里暗自一阵暗骂:“这种婆娘能作出什么好诗来,真是的,朝廷的脸都要被马德雄这种纨绔子弟给丢尽了。” 只听马德雄的如夫人大声地念叨起来:“燕云十六州,陛下打算收,出门有兵马,回来多府州。任他契丹狗,哪能把地偷,领军八十万,马踏临潢州。” 众人一听她这诗,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尴尬,这诗写得实在是太粗俗了些,可话又说回来,有些人虽然诗作的辞藻颇为工整,可却还真没有这妇人写出来的诗有那么一股子气势。一时间,倒是有几个人想笑都笑不出来了,场面别提多怪异了。 第32章 《燕云十六州》3 只有老夫子差点没忍住,硬憋着笑,脸都憋得有些红了。柴骏也是一阵揉脸,心里直犯嘀咕,看看能不能有个人站出来帮他背一下这尴尬的锅,要是再没人站出来,他可真就要笑出声来了,毕竟这种打油诗和在场众人真正用心创作出来的诗作相比,实在是太过儿戏了些。 终于,还是老方丈没能忍住,“哈哈” 大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我没有笑,是佛陀欣喜若狂了,罪过罪过……” 憋得满脸通红的刺史瞥了老方丈一眼,心里暗自暗骂:“这老贼秃儿,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关键时刻居然拿佛陀来背锅,那我?我该怎么办,这会儿这么安静,我真怕我一个忍不住就笑出来了啊。” 马德雄倒是对自家如夫人的表现挺满意的,那如夫人自己也挺得意的,他们,从来就没在乎过自己写出来的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好诗,根本就不懂什么诗词的好坏标准,只知道自家婆娘也能在这诗会上写诗了,便觉得挺有面子的了。 众人在这一阵骚动过后,也知道还得继续这诗会,毕竟这才刚开始。不过到目前为止,大家觉得虽然也有不少词句颇为工整的诗作,可还没有一首能够让人明显感觉到有那种情感升华、境界超凡的感觉。 见大家笑得也差不多了,柴骏这才整理了一下神色,继续主持起这诗会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朗声道:“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啊,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够写出更为出彩的佳作来。” 郭晟见灵巧儿一直不肯站出来,心里想着,看来自己得帮弟弟抛砖引玉一番了,于是便拿起稿子,站起身来,先是清了清嗓子,引起众人的注意后,才展开稿子,声音沉稳有力地吟诵道:“燕云遥望泪难收,塞北胡尘岁月忧。故垒残痕凝血泪,荒城旧迹惹乡愁。山河破碎黎民苦,烽火绵延壮士愁。唯愿王师挥剑戟,驱除鞑虏复金瓯。” 他这诗一出口,众人也都收住了笑意,开始细细品味起来。诗中既有着对燕云十六州沦陷之后现状的痛惜描绘,又满含着对王师能够早日收复失地的恳切期盼,整体情感真挚深沉,词句也颇为凝练简洁,相较于先前的一些诗作,明显多了几分厚重感在里头。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赞,郭晟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后,才缓缓坐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灵巧儿所在之处看了过去,那眼神里,似是在等着看她会如何回应。 郭彪见大哥出手了,而且诗作还挺出彩的,心里顿时有了底气,赶忙对着幕僚们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大哥都这般厉害了,你们可得加把劲啊,可不能输给那灵巧儿。” 幕僚们见状,赶忙又低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更加用心地斟酌词句,一心想着要让郭彪的诗作能够更胜一筹。 卫吟霜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思忖着,这郭家兄弟倒还真有些才情,看来这一轮的竞争是愈发激烈了,也不知道灵巧儿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出手。她扭头看向灵巧儿,却见灵巧儿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儿一般。 就在这时,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站起身来,各自吟诵着自己新创作出来的作品,现场的气氛也再度变得凝重起来了,大家都围绕着燕云十六州这个主题,倾尽自己的才思,想要通过诗词唤起众人对那片失地的牵挂之情,以及坚定众人收复失地的决心。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着众人吟诵诗作的环节渐近尾声,郭彪暗自琢磨着时机已然成熟,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忍不住又朝灵巧儿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见那灵巧儿仍旧安坐不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仿佛得了一个过关令便已心满意足,无意再与人争这一时长短了。郭彪见状,顿时觉得兴味索然,可又不愿就此放过这能压一压灵巧儿风头的机会,于是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他先是仔细地整了整自己身上那身衣衫,将衣角抚平,领口扶正,随后挺了挺胸膛,脸上带着几分傲然之色,仿佛已然胜券在握一般。这才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吟诵道:“雄关百丈裂穹苍,谁纵长鲸饮大荒?烽燧连云吞朔漠,雕弓踏月射天狼。李牧旌旗横瀚海,卫青剑气压胡霜。汉家血浸燕然石,直教单于跪汴梁。” 此诗一经出口,刹那间,在场众人皆是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大为震动。细细品来,这首诗着实是不同凡响啊!从诗句的工整程度,到所营造出的宏大意境,再到那扑面而来的豪迈气魄,在目前众人所展示的诗作里头,堪称是最为出彩的了。怪不得人家郭彪不紧不慢的,原来是有一群幕僚在背后精心推敲打磨,这才拿出了如此佳作。 待众人从那诗中营造的磅礴气势里稍稍平复了思绪之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纷纷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灵巧儿。那眼神里,分明透着几分好奇与质疑,仿佛都在心里想着,她就孤身一人,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诗作来,去和人家郭彪身后那一群人合力创作出来的精品相抗衡?这怎么看,似乎都有些不太可能吧。 郭彪,其实早在拿到这首诗稿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然笃定自己这一回是稳操胜券了。所以此刻,他正一脸得意地看着灵巧儿,心里头已经开始畅想待会儿她那副吃瘪的模样了。他暗自揣测着,这灵巧儿要么是根本不敢站起身来回应,要么就是硬着头皮站起来,念出几句不咸不淡的词句,然后在众人的对比之下,变得满脸尴尬,无地自容。在他看来,必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把上一场比试输了的那口恶气给彻底地抒发出来。 第33章 《燕云十六州》4 方才诗会进行到精彩之处时,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鼓掌喝彩了。郭彪心里想着,这灵巧儿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毕竟 “文无第一”,这诗词好坏本就较为主观,可这些人都已然开始鼓掌了,这说明了什么?在他看来,这可不就是意味着在场的这些人不过是喜欢跟着起哄,瞎凑热闹罢了,未必真就觉得那些诗作有多好。 而灵巧儿,看着众人的反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朝着卫吟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说道:“哼,他们这会儿鼓掌,可不代表就能拔得头筹,到底谁的诗作更胜一筹,那还得细细品过才知晓。” 说罢,灵巧儿却全然没把众人那质疑的目光放在心上,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见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先是朝着在场的众人拱手作揖,动作不疾不徐,姿态优雅大方,那一圈礼行下来,神色间透着庄重与肃穆,仿佛接下来要吟诵的,是关乎家国大义的重要篇章一般。 紧接着,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吟诵道:“《破阵子?壮词以抒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词刚一出口,现场先是陷入了片刻的沉寂,紧接着便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哗然一片。众人皆是满脸惊愕,心中暗自思忖,这般饱含壮志豪情又透着无尽沧桑的词作,真的会是一个少年能够创作出来的吗? 诗词这东西,本就有着很强的主观性,理解起来往往因人而异。灵巧儿把原标题改动之后,众人便不清楚这词里原本还有特指的人物了,自然也就没办法结合具体的人物背景去深入理解。如此一来,在理解上便出现了一些偏差。 在当下众人听来,从这词里所描绘的内容来看,一方面,大家似乎能感受到作者对于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件事,隐隐有着一种壮志难酬的悲观情绪;可另一方面,又能体会到一种仿佛要力挽狂澜、点醒众人的强势与决心。而且,词中还刻画了一位将军为了收复失地,一生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的形象,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氛围跃然纸上,让人不禁联想到诸葛孔明那般的人物。只不过诸葛孔明留下的是千年的意难平,而从这首词所营造出的感觉来看,仿佛这位词中之人有着能够弥补一切遗憾的能力一般,着实是令人感慨万千。 众人细细品味了好一阵子,不住地发出阵阵感叹之声。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大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实在是难以相信这等佳作会是灵巧儿所作。毕竟她年纪尚轻,又哪有那样的经历,怎么能够把这其中的情感和意境描绘得如此深刻、如此到位? 面对众人投来的质疑目光,灵巧儿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朝着卫吟霜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那副模样仿佛在说,信与不信,那可就是你们的事儿了,我自岿然不动。 卫吟霜,此刻还沉浸在那词作带来的震撼之中,迟迟没能从那复杂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她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词中所描绘的画面,那金戈铁马、沙场征战的场景,以及英雄迟暮的无奈与悲凉,一遍遍在她眼前闪过。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感慨地对灵巧儿说道:“你们东大那边,难道也是连年遭受战争之苦吗?不然你怎会写出这般饱含沧桑与壮志的词句?” 灵巧儿听了,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你可误会了,这首词所表达的意思,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它讲的是有那么一个人,一辈子心心念念着要像词中所描绘的那般,为朝廷效力,为收复失地贡献自己的力量,可无奈造化弄人,一直到自己垂垂老矣,都始终没能得偿所愿啊。”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这番解释,心中愈发觉得伤感了,甚至比起之前那种认为词中之人戎马一生、最终功成身退的理解,还要更加难过几分。她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惋惜与同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那个人…… 难道是你爹爹?” 灵巧儿一听这话,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赶忙用力地摇了摇手,急忙说道:“不是不是,是…… 嗯,是我们东大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人物啦,你就别瞎猜了。” 众人听了灵巧儿这急切的否认,虽心中依旧存着疑惑,可也不好再多追问什么,毕竟这诗词背后的故事,人家不愿多说,也不好强求。 显然卫吟霜和丫环们是误会了,灵巧儿也懒得解释,毕竟很难解释。 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大家既沉浸在方才那两首精彩诗作带来的震撼与思索中,又对这其中的种种好奇不已。 这时,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站了起来,他先是朝着众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中透着几分坚定,随后朗声道:“诸位前辈、同仁,小生不才,也想借此机会,以燕云十六州为题,吟诵一首拙作,与大家共抒这收复失地之壮志。” 说罢,他展开手中诗稿,声音朗朗地吟诵起来: “燕云遥望雾霭沉,胡骑纵横岁月深。山河破碎黎民叹,烽火连天壮士吟。愿化长风驱虏寇,誓倾热血护邦林。待得失地归华夏,再谱新章颂古今。” 这诗虽没有郭彪诗作那般雄浑大气的气魄,也不像灵巧儿所吟之词那般意境深远、情感复杂,却胜在情感真挚直白,将对燕云十六州沦陷的痛心以及渴望收复的急切之情,简单明了地展现了出来。众人听了,也都纷纷点头,给予了认可的掌声,觉得这年轻书生虽名气不大,可在这等场合下,能有如此心意与勇气,也是值得称赞的。 书生吟诵完,朝着众人再次行礼后,才缓缓坐下,脸上带着一丝腼腆,却又透着满足,仿佛能在这汇聚诸多才子佳人的诗会上,为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之事发声,于他而言便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了。 第34章 第二块过关令 郭彪眼见着又有年轻书生出来 “搅局”,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悦,暗暗腹诽道:这一个个的,莫不是都想抢了我的风头去?哼,可这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毕竟在场众人都瞧着,于是只得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朝着那书生微微点了点头,权当是回应了,那神色间却透着几分勉强。 卫吟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思不禁微微一动。她心里想着,这诗会本就是为了以文会友,让大家各抒己见,其初衷便是唤起众人对家国之事的关心。而这位年轻书生主动站出来吟诗,恰恰说明了这燕云十六州的收复,已然是深深铭刻在每一个心怀家国情怀之人心中的殷切期盼。想到这儿,她扭头看向灵巧儿,却见灵巧儿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书生坐下的方向,便轻声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位公子的诗如何?” 灵巧儿听到她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头,神色认真地说道:“这位公子的诗,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透着对燕云十六州的牵挂与收复的渴望。虽说词句方面稍显稚嫩了些,可这份心意着实难得,在这诸多诗作争奇斗艳的诗会上,倒也称得上是一股别样的清流了。” 卫吟霜听了,深以为然,不禁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着话,又有几位才子佳人陆续起身,各自吟诵起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来。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再度变得热闹非凡,围绕着燕云十六州这一主题,各种角度、各种风格的诗词如百花齐放般不断涌现。有的诗词满含悲愤之情,仿佛将那失地之痛、百姓之苦都融入其中;有的则激昂豪迈,尽显收复失地的壮志豪情;还有的深沉内敛,蕴含着对家国命运的深刻思索,每一首都承载着众人对那片沦陷失地的深深牵挂,以及渴望收复它的坚定决心。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吟诵诗作的环节也渐近尾声,场面渐渐平稳了下来。柴骏见状,便又款步走到水阁中央,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朗声道:“今日这第二轮的比试,果真是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尤其是凌公子吟诵的那一首,依我看呐,怕是用不了今日,就会传入东京城了。到时候,书场、青楼、艺馆这些地方,怕是少不了要传颂凌公子的大名咯。” 说到这儿,柴骏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道:“方才,夫子和刺史大人已然一致认为,这第二轮的诗作里头,还是凌公子的那首《破阵子》最为出彩。而老方丈,则投了弃权票,他觉得大家的诗作各有千秋,都很不错。如此一来,这第二轮的比试结果便是,每个人可得一分,凌公子独得三分。所以,这第二轮的过关令,仍旧是归凌公子所有了。” 柴骏这话一出口,坐席间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是一片哗然。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以往的诗会里,还从未有过一个人能接连夺得两块过关令的情况。要知道,以往那些才思敏捷之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要么是在诗作细节上把控得好,却缺了几分气魄;要么就是气魄十足,可写出来的词句却不够工整。总归是各有各的不足之处,却没有一个能像这位凌公子这般,好似全能一般,既能细腻地描绘出 “小荷才露尖尖角” 那般的清新雅致,又能气势磅礴地展现 “沙场秋点兵” 的豪迈壮阔,这等才情,着实是让人望尘莫及。众人不禁暗自思忖,如此情形,还值得期待这第三场比试吗? 郭晟听闻结果,微微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暗自感叹了一句:“不可思议,呵呵,不可思议。这个凌侨,还真是有些意思。” 一旁的幕僚们听了,也都跟着微微苦笑,其中一个小声嘀咕道:“公子爷,看这情形,只怕那位凌公子和四爷之间,是有些不对付啊。” 郭晟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老四这人呐,心眼儿倒是挺好的,热心肠,品性也纯良。只不过有时候吧,心眼儿稍微小了些,还带着点儿孩子气。所以,你能说和他不对付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我看呐,未必如此,说不定只是人家比他更为成熟稳重些罢了。” 那几个幕僚听了大公子的这一番话,纷纷点头,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彪这边,一听这结果,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他愤怒地将手中的扇子 “啪” 的一声折起来,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嚷嚷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一个人夺得两块过关令的先例?我看这诗会办得是越发荒唐了!难道我大周各地的才子,还都比不上他一个从海外来的蛮夷不成?” 柴骏听了郭彪这话,却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道:“怎么了?你小子这是要仗势欺人了?” 郭彪一听 “仗势欺人” 这四个字,顿时脸色一变,心里 “咯噔” 一下,清醒了几分。可不是嘛,这申国公府要是落下个仗势欺人的名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罪名可万万要不得。幸好柴骏及时提醒了自己,要不然,自己这一时被胜负冲昏了头脑,怕是要闯出大祸了。 他赶忙扭头看向大哥郭晟,却见大哥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两人对视的那一刹那,大哥竟是失望地摇了摇头。郭彪见状,吓得亡魂皆冒,连忙灰溜溜地坐下,再也不敢出声了。 他身边的几个幕僚瞧见这一幕,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害怕,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可又不敢贸然开口。可要是不开口吧,回头到了府里,免不了又要被郭彪一通埋怨。几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轻声问道:“四公子,您…… 您没事儿吧?” 郭彪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平日里就知道舞文弄墨,到了关键时刻,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那几个幕僚听了,心里别提多委屈了,暗暗在心里骂道:“哼,你才是废物,连一个白丁都斗不过,还怪我们。我们做的可是王佐之事,又不是靠着写诗来博取功名的李太白,哪能回回都如你所愿。” 柴骏可不管他们这些小插曲,又回到了水阁中央,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诸位,今日大家的才情,还有对燕云十六州的那份关切之情,都通过这一首首精彩的诗词展现得淋漓尽致。想必经过今日这一遭,诸君的名字何愁不会传遍天下?只不过,这诗会的魁首终究只能有一个。既然老夫子和刺史大人都已经双双认可了凌公子,那咱们就得依照惯例,认定这个结果了。当然了,如果有哪位觉得自己还能在当前这个主题上,写出比凌公子更胜一筹的诗词,那也是可以马上举手挑战的哦。要是诸君都保持沉默,那咱们可就认定这个结果生效了。好啦,现在,我给大家十息的时间,尽可挑战哦。” 说完,柴骏便安静地站在那儿,目光缓缓地环顾了一圈儿,只见众人面面相觑,却迟迟不见有人起身挑战。见此情形,柴骏当下便高声宣布,这第二块过关令依然是归灵巧儿所有了。 见到灵巧儿竟然拿了两个过关令,卫吟霜不禁又惊又喜,心中满是震惊,同时又对她越发崇拜起来。她看着灵巧儿那一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目光中满是倾慕之色。 一旁的丫鬟们见自家主子如此出风头,也是高兴得不行,一个个抱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欢天喜地,那兴奋劲儿别提多高涨了。 这时,苏怀安凑了过来,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对灵巧儿说道:“凌侨兄,你说这同样都是人,我平日里也算是读了些书,可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咱们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我原本还觉得自己挺有学识的,可方才在这诗会上,我真是想破了脑袋,写出来的诗句都比不上我三嫂的。我本以为我三嫂的诗句已经精妙绝伦了,可没想到,你一开口,那全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被你的诗给折服了。你也太厉害了吧!难道读书这事儿,真的得靠天分才行吗?”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别这么说,这里面,有一种概念叫信息差,你还不太懂,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她这话,皆是一脸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 “信息差” 到底是啥意思。灵巧儿看着他们那满脸疑惑的模样,更是觉得好笑,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正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一个身影,顿时微微一怔。那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可和自己又不太一样。自己本就是女儿身,扮作男子不过是掩人耳目,身上还带着原本身为女子的那种气质。而对方,看着就是个清瘦的少女,此刻装扮成男子,显得更小了,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却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竟路途遥远地跑到这外地来参加诗会。别人或许不认识她,可灵巧儿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暗自疑惑道:“灭世之雪?她怎么会来这儿?还学我女扮男装,这是拷贝我的创意,她来这儿到底是要干什么?” 柴骏见这会儿现场的气氛也差不多平稳了,便再次开口说道:“既然无人继续挑战凌公子,那好,咱们这就继续进行第三轮比试吧。接下来,请大家围绕着‘朝暮盼归’这一主题,继续创作咯。想必很多人出来参加这诗会,都已经离家好些天了,尤其是从雍州那边来的朋友,怕是离家更久了。所以咱们这最后一轮,主要就是想让大家表达一种盼归的心境,不管是游子盼归乡,家中双亲盼儿归,在外的挚友盼着与好友相聚,妻子在家盼着丈夫归来,还是孩子盼着父母回家,只要是契合这盼归主题的,都算是切题了哦。诸君可以尽情地自由发挥,希望大家还能再出佳作。” 众人听闻这第三轮的主题,又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郭彪咬着牙,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幕僚们说道:“最后一轮了,咱们可不能再输了,这次一定要全力以赴,写出能胜过那灵巧儿的诗词来,绝不能让她再这般出尽风头了,不然,咱们这脸可就丢大了!” 幕僚们听了,皆是一脸严肃,忙不迭地点头应和,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紧张的模样仿佛这不是一场诗会,而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大战一般。经过前两轮的比试,他们现在对灵巧儿已然是充满了畏惧,心里只盼着灵巧儿这一回能高抬贵手,别再使出什么厉害的招数了,只要她不出手就好。在他们看来,想要彻底打败灵巧儿那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要是她这一轮不出手,那他们抢一块通关令倒也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毕竟按常理来说,一个人都已经拿了三块令牌里面的两块了,怎么也该留一块给其他人争一争。毕竟你要是把三块令牌都拿走了,丝毫不给别人留活路,那大家可就该同仇敌忾了,到时候,你不让大家好过,大家大概率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灵巧儿这会儿可没心思太关心这 “朝暮盼归” 的主题,她心里早就想好了要用哪一首诗来应对这一轮比试了。此刻,她满心都在琢磨着那突然出现的 “灭世之雪”,心里隐隐觉得,她的出现,会不会给这接下来的诗会带来什么大的变故?直觉告诉她,今天这诗会,怕是不会太平静了,说不定真要出什么事儿。 一旁的卫吟霜却还在不停地嘟囔着:“灵巧儿,要不这第三轮你就放放水吧,从稳妥的角度来说,该谦让的时候还是得谦让一下嘛。咱们要是真把三块通关令都拿到手了,那肯定会被这群人给惦记上的,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嘛,到时候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喂喂…… 你是不是没在听我说话?你老是盯着那边看什么……” 灵巧儿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啊,没什么,没什么…… 那个,一会儿等做完诗,你们先回去吧,我感觉我可能待会儿会有事儿要忙。” 卫吟霜一听,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说道:“你才刚刚来到邢州城,在这儿可是举目无亲的,你能有什么事儿?” 灵巧儿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哦,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卫吟霜听了,不禁斜了她一眼,嗔怪道:“秘密?哼,你是说你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灵巧儿傲娇地一扬下巴,笑着说道:“哈哈…… 在你看来,我和灵秀儿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儿算什么?不也有好多你都不知道的嘛。” 卫吟霜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事儿,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可不是嘛,她确实背着自己闷头做了不少事儿,虽说那些事儿单看起来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可万一哪一件没做好,那可就都成大事了。 想到这儿,卫吟霜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悦,可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一脸不情愿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吧。” 第35章 天净沙 诗会现场,气氛凝重而紧张,众人皆围绕着这最后一轮 “朝暮盼归” 的主题,绞尽脑汁地构思诗词,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悄然上演。 郭彪身旁,一众幕僚凑在一块儿,脑袋挨着头,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地商讨着,手中的笔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那专注的模样,好似要从字词的海洋里拼凑出最精妙绝伦的语句,好助郭彪在这关键一轮扭转乾坤、力挽狂澜。而郭彪本人,眉头紧紧锁着,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儿,仿佛已将所有的期许都押注在了这背水一战之上,心里暗暗起誓,无论如何,绝不能再让那灵巧儿独占鳌头,将风光都占尽了去。 卫吟霜虽说答应了灵巧儿先行回去,可这心里,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始终放心不下。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灵巧儿那边瞟去,手中虽握着笔,却全然没了继续琢磨诗词的心思,脑海里满是对灵巧儿的担忧,以及对她那些神秘举动的好奇。毕竟此前,灵巧儿的每一次秘密行动,可都与她息息相关呐。 再看灵巧儿,她一边佯装沉浸在诗词构思之中,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坐在角落里的 “灭世之雪”。那 “灭世之雪” 神色平静如水,手中握着笔,乍一看像是在专心致志地构思作品,可偶尔抬头的瞬间,目光中却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仿佛在暗中等待着某个特殊的时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转头,与灵巧儿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灵巧儿见状,本想若无其事地微笑点头示意,可 “灭世之雪” 却先是疑惑地看着她,紧接着眼神一凝,仿佛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来,先是彬彬有礼地朝着众人行了一礼,那声音虽透着岁月的沧桑,却不失温和,只听他说道:“老夫才疏学浅,今日纵使费尽心思,也自知难与在场的大才凌公子相匹敌。也罢,索性就先来抛砖引玉一番,还望诸位莫要笑话老夫才是。” 言罢,便不紧不慢地吟诵起来:“朝朝倚户望归鸿,暮暮凭栏念远篷。秋尽叶黄愁客路,冬来风冷盼家融。双亲白发添新皱,稚子青眸待旧容。唯愿天涯羁旅返,团圆灯火映堂中。” 老者这诗一出口,众人瞬间便被那字里行间满溢的盼归之情所触动,诗中把家中亲人盼望着游子归来的那种殷切期盼、深深牵挂描绘得细致入微、丝丝入扣,不少人都微微颔首,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感动之色,现场也随之响起了一阵赞许的掌声,如同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这紧张的氛围。 紧接着,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起身,各自吟诵起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有的从游子的角度,将在外对故乡的思念盼归之情娓娓道来;有的则站在挚友的立场,抒发着对久别重逢的热切渴望。每一首诗词都各有千秋、独具韵味,现场的气氛也愈发浓烈起来,大家都鼓足了劲儿,使出浑身解数,一心想着要在这最后一轮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佳作,让自己的才情在这诗会的舞台上绽放光彩。 郭彪暗自估量着时机差不多了,便不动声色地给幕僚们使了个眼色,见幕僚们纷纷点头给予肯定的回应后,他先是整了整衣衫,而后挺直腰杆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几分自信满满的神色,开始吟诵道:“朝晖洒落千山消,暮霭溶沉万水遥。客路羁途思旧地,乡心旅梦盼归桥。马鸣长路烟尘起,雁叫长天月影萧。待得归期终至日,阖家把酒话今朝。” 这首诗整体营造出的意境颇为开阔,既展现出了路途的遥远漫长、羁旅在外的愁思满怀,又寄托着对归期的殷切期盼以及团圆时刻的美好想象。众人听后,都觉得这着实是一首内容颇为全面的诗作,心里想着,若是就在这几首诗词里挑选魁首的话,郭彪这首诗胜出的概率可不小。郭彪的幕僚们更是迫不及待地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雷动,响彻整个诗会现场。郭彪见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还挑衅般地朝着灵巧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瞧好了吧。” 卫吟霜瞧见郭彪这副模样,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心里着实为灵巧儿捏了一把汗。她心里明白,郭彪这首诗确实还算不错,可要是跟灵巧儿先前创作的两首佳作相比,那差距还是挺明显的。只要灵巧儿能发挥出之前的水平,郭彪依旧是难以望其项背。只是看郭彪此刻那志得意满的表情,显然是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输,又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相信灵巧儿还能再创作出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神来之笔。毕竟众人都觉得,就算是再有才华的人,也总有才思枯竭的时候,就如同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刻。 而灵巧儿,见郭彪吟诵完诗词后,依照惯例,她当即起身。众人看到她起身,似乎对这个时机早有预料,竟一个个都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料事如神,还是在笑那郭四小公爷又要被比下去、惨遭 “虐打” 了。旁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好判断,可郭彪的那几个幕僚一看到灵巧儿起身,顿时感觉心都凉了半截,那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的眼神里,瞬间就多了几分绝望之色。 灵巧儿却依旧气定神闲,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众人拱手行了一圈礼,神色庄重而肃穆,随后,缓缓开口道:“《天净沙?盼归》——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此词一出,全场先是一愣,仿佛时间都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惊叹声,那声音如同浪潮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现场。毕竟大家并不知晓马致远是在何种情境下创作的这首词,也没有相关的背景阐述,所以只能单纯从字面意思去体会、去理解。 可即便如此,若是中立客观地来看,这首词虽然简短,却以极为凝练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幅羁旅之人在黄昏时分思念家乡、盼归而不得的凄苦画面。那意境深远悠长,情感真挚深沉,让人仿佛能够亲眼看到那孤独的身影在古道上徘徊往复,满心满眼皆是对家的渴望,越细细品味,越觉得韵味无穷,好似一坛陈酿,越品越香醇。 老夫子激动得难以自抑,再次站起身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赞叹道:“妙啊,妙啊!凌公子这词,真可谓是言简意赅却力透纸背,将这‘朝暮盼归’的主题诠释得入木三分,这般才情,老夫实在是佩服至极啊!” 柴骏也是满脸惊叹之色,大声说道:“凌公子果然不负众望啊,这最后一轮的佳作又非你莫属了!此词一出,仿佛让我们都置身于那盼归之人的心境之中,又似闭目便能瞧见那画卷之所及,一内一外,一进一出,这般巧妙,着实厉害得很呐!” 众人皆被这词深深折服,纷纷起身鼓掌喝彩,那喝彩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仿佛要将这诗会的气氛推向最高潮。郭彪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灵巧儿,心里别提多挫败和不甘了。他心里清楚,自己幕僚们所写的诗词,内容繁多,描绘的画面也丰富,可与灵巧儿这首《天净沙》相比,就好似动的画面虽热闹,却少了那份能让人反复回味的韵味。而这首《天净沙》,就像是一幅宁静的画卷,需要人们千遍万遍去细细咂摸、反复品味,越品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之处。他刚刚涌起的那股得意劲儿,这会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觉得满心的挫败和不甘,也深知自己这群幕僚在诗词创作方面,与灵巧儿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诗词的精彩韵味之中时,那边罗山伯的一位小妾忽然站起身来,先是清了清嗓子,而后落落大方地说道:“诸位的诗词都甚是精彩,小女子也想凑个热闹,在这里献丑了。” 老夫子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这怕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刺史也觉得这女人此番举动怕是要来搅局了,众人,也都做好了准备,想着待会儿要是诗不怎么样,可就要放肆大笑一番了。虽说这个小妾并非之前那位让人贻笑大方的如夫人,可大家对罗山伯的那些事儿多少都有所耳闻,所以便想当然地认为他身边的这些如夫人,大概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准。 不过这小妾倒也不在意众人的反应,只管自顾自地吟诵起自己的诗来:“昨夜盼君昨夜星,独倚轩窗盼君同。点点繁星似我意,悠悠思绪绕君踪。 盼君恰似盼归鸿,雁字回时信几重。那笺小字心中寄,相思无尽意难穷。 纵是千山万水横,亦敢踏遍觅卿容。红尘漫漫情长在,唯愿与君共此生。 ” 她这诗一出口,众人又是一阵惊讶,没想到这诗虽说用词并不华丽绚烂,却蕴含着一种别样的细腻情感,将盼归之人的相思之苦、等待的煎熬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且从女子的角度来写,更是多了几分柔情与哀怨,宛如潺潺流水,缓缓淌入众人的心间。 众人听后,都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罗山伯的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些许赏析的意味,又似乎夹杂着几分好奇与疑惑。这罗山伯,身材矮小不说,还体态肥胖,脸色如黄土一般,嘴皮往外翻着,那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众人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诗里那盼归的鸿雁,又怎么会是让人意难平的心上人,更不可能是要与之共此生的那个 “君” 吧?甚至有人回过神来暗自思忖,这 “共此生”,怕不是真有什么隐情吧? 灵巧儿听了这诗,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思忖: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居然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儿,就开始写这样的情诗,况且她还不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不过是个小妾罢了。这如夫人的身份,本就敏感,如此行事,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话说回来,这首诗确实写得挺巧妙的,情感时而婉约含蓄,如涓涓细流;时而又奔放热烈,似滔滔江水,到最后汇聚成一股情感的洪流,直撞人心。难不成这罗山伯已经被人戴了绿帽子,当了那 “缩头乌龟” 了?众人都在心里猜测着其中的隐情,毕竟诗词这东西,要是不结合人物和场景去品味,总归是觉得少了几分韵味,就好比郭彪的那三首诗,单独看哪一首都还不错,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算不上完美。但要是能结合具体的场景去体会,那诗词的意境和感染力必定会提升好几个档次。然而灵巧儿的诗又不一样了,那可是经过历史沉淀、岁月严选出来的经典之作,好就好在了另一个更高的层面上。所以一旦形成了碾压之势,旁人再想要解读出它的好,似乎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柴骏见状,笑着打圆场道:“九夫人的诗也是佳作,看来罗山伯身边真是卧虎藏龙,今日这诗会佳作频出,着实让人惊喜不已。女子写的诗,又别有一番独特的味道,诸位不妨都来说说,到底哪首更合大家的胃口。” 柴骏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就议论纷纷起来,有的觉得灵巧儿的《天净沙?盼归》短小精悍,意境深远,当属第一;有的则觉得罗山伯家小九儿的诗情感细腻独特,也很出彩,同样值得称赞;还有的觉得郭彪的诗气魄宏大,也不该被忽视,各有各的优点。郭彪的幕僚们见此情形,正打算在这众说纷纭的时候浑水摸鱼,而有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也想趁机讨好,便跟着起哄起来。一时间,大家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却也愈发复杂了。 郭彪见有机可乘,赶忙出声说道:“我觉得罗山伯九夫人的诗别具一格,更胜一筹,这最后一轮的魁首理当是她。” 他那点小心思,旁人又怎会看不出来?他无非就是不想让灵巧儿夺得魁首罢了,哪怕是把这机会让给名声和人品都不怎么样的罗山伯家的如夫人,也绝不能再让灵巧儿得意洋洋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气愤不已,当即说道:“你这分明是故意针对,灵巧儿的词明明更好,大家心里可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好谁坏,还能不清楚吗?” 第36章 连过三关 郭彪听了卫吟霜的话,脸色顿时一沉,他也正自激动时,没有听出卫吟霜情急之下叫出灵巧儿的原名。不过就算是想到,恐怕也无所谓,女扮男装也不犯法。他嘴角微微一撇,冷哼一声道:“卫老…… 卫小姐这话说得可就太过偏颇了。诗词这门学问,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儿,哪有什么板上钉钉、绝对的好坏之分?九夫人这诗,情感细腻入微,将那盼归之情刻画得可谓是入木三分,这般佳作,又怎么就当不得这魁首了?” 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那副模样,仿佛自己的评判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一般。 卫吟霜一听这话,气得小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一双美目瞪得溜圆,贝齿紧咬着下唇,正要开口反驳,却被灵巧儿轻轻拉住了手臂。灵巧儿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安抚之意,示意她莫要冲动行事。而后,灵巧儿神色平静地看向郭彪,不紧不慢地说道:“郭公子既然觉得九夫人的诗更胜一筹,那自然是有着您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只是这诗会,向来都是以文会友的所在,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这最终的结果如何,又岂能仅凭一人之言便可定夺的?” 那罗山伯的九夫人听了郭彪的夸赞,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几分谄媚,她赶忙朝着郭彪微微福了福身,娇声说道:“多谢郭公子抬爱,小女子不过是随心而发,一时兴起写了这么几句,能得公子这般称赞,实在是荣幸之至。” 说着,她还不忘挑衅地朝灵巧儿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哼,这魁首之位,我可也是有机会争上一争的,你可别太自以为是了。 老夫子在一旁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看不惯这等攀附权势又争名逐利的做派,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且先莫要争执了,咱们这诗会,向来都是凭借诗词本身的质量高低来评判优劣的,切不可因为些旁的缘由,就坏了这诗会的规矩。若是众人吵吵嚷嚷就能决定过关与否,那还要我们三个座评在此做什么?你们且先自由活动片刻,容我们三个商量商量,再做定夺吧。” 众人听了老夫子的话,一时间也都安静了几分,只是各自心里仍旧有着不同的想法,有的暗自支持灵巧儿,觉得她的诗词才情出众,理应夺得魁首;有的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定夺这最后一轮的魁首;还有的,像郭彪那般,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盼着能搅乱局面,好让灵巧儿不能如愿以偿。 郭彪眼见着这现场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变得混乱起来,心里想着,这下可好,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一些,好歹也算是稍稍出了那口憋在心里许久的怨气。他暗自琢磨着,这下子,肯定是把灵巧儿和卫吟霜给恶心到了,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那感觉,还挺爽的。 而灵巧儿倒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心里想着,反正那些诗词又不是自己原创的作品,你们要是真敢让随随便便的几首诗就胜过那传诵了千年的经典之作,到时候,挨骂的是谁,那可就说不准咯,且看你们如何收场吧。 卫吟霜这边,却是满心的不甘心。她想着,灵巧儿今日若是能连过三关,那可就是创造历史了,这般难得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况且,早在拿到第二块过关令的时候,就已然算是出了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了。既然都已经如此了,那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赢个彻彻底底的也好。反正看那郭彪等人的架势,就算他们有心报复,也不差这最后一块牌子了。再说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越发觉得灵巧儿很是不简单,仿佛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所熟悉的灵巧儿了。这时候,卫吟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玄学方面的念头,她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灵巧儿,似乎真的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灵巧儿了,可这又怎么可能?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正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灵巧儿悄然离席,朝着另一边走去。那边的 “灭世之雪” 正一脸冷漠地望着前方,那眼神冷得,仿佛都能结出霜来一般,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忽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看,便瞧见了一脸笑意的灵巧儿正朝着自己走来。她眉头微微一蹙,冷哼一声,又迅速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就好像灵巧儿是个透明人似的。 直到灵巧儿在她身边缓缓坐下,“灭世之雪” 依旧没有正眼瞧她一下。 灵巧儿先前看到之前她身旁有随行的两个男子,瞧那两人的衣着打扮,甚是华贵,那衣服的质地、款式以及其上所绣的精美纹饰,可不是普通富户能够驾驭得了的,单从这穿着来看,至少也得是个贵族阶层的人物。而 “灭世之雪” 又是蜀国人,所以,那两个人极有可能并非大周之人。只是这时候他们都在忙于交际,并不在这里。 “灭世之雪” 虽然目光没有看向身旁,但她已然感知到了灵巧儿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只见灵巧儿伸手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杯子,而后拿起桌上那还没喝完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接着便仰头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灭世之雪” 微微转头,目光冰冷地扫视了灵巧儿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分明就是个丫环模样。第二次见你,那衣着打扮已然和富家千金没什么两样了。今日再见你,居然连你家小姐都得对你言听计从了。你再瞧瞧你这身男子打扮,若不是之前见过你的样子,我怕是绝不会把你当成女子来看待。” 灵巧儿听了她的话,却也不恼,只是转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反问道:“你身边那两个蜀国的贵族公子,跟你可不是一路人吧?你拜托他们带你进来,该不会是想要找什么人的晦气吧?”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眼睛下意识地轻轻抖动了一下,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灵巧儿,脱口而出道:“你…… 你怎么知道的?”此刻冰冷傲娇已经不复存在。灵巧儿内心狂笑,暗自叫了一声:“我还是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得意地笑了笑,自顾自地拿起酒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而后朝灭世之雪举了举杯子,笑着说道:“来,陪我喝一杯,说不定喝完了,我就告诉你了。” “灭世之雪” 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你该庆幸你是个女人。” 灵巧儿听了,只是淡然一笑,丝毫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又接着问道:“你是要对郭氏兄弟动手了吗?” “灭世之雪” 这下子再也无法保持那冰冷的表情了,脸上瞬间露出了震惊之色,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才压低声音,沉声说道:“你…… 你如何知道的?” 灵巧儿又是一个浅笑,也不回应她的话,只是再次给自己斟满了酒,然后又朝她举了举杯子,说道:“来吧,陪我再喝一杯吧,喝完了,我才能回答你。” “灭世之雪” 见状,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将头转过一边,道:“我不能喝酒。” 过了好一会儿,她回头看时,灵巧儿正在笑盈盈的看着她。她毕竟才十几岁的年纪,内心又能深沉到哪里去?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无奈之下,只得自斟自饮了一杯。一杯酒下肚,她那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泛起了红晕,不过她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灵巧儿,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灵巧儿放下杯子,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些说道:“你是蜀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吧,看你的面相,就不像是那种人缘太好、八面玲珑的样子。所以,你在这大周想要找到人帮忙,那可太难了。但若是蜀国人就不一样了,大家毕竟是同族,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出于同族之情,那自然是能帮就尽量帮咯。再加上你身旁那两人身上的衣服,虽说富商有时候也会穿些华贵的服饰,可却没几个人能穿得这般洒脱自在的。你也知道商人在这世上的社会地位,就算有金山银山,那也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显摆的。所以,我瞧着那两个人那副自得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蜀国的贵族了呗。” “灭世之雪” 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目标是姓郭的小子?” 灵巧儿笑着示意她再来一杯酒,“灭世之雪” 见状,顿时愤怒地瞪着她,咬着牙说道:“我…… 我不能再喝了,你别再为难我了。” 灵巧儿见她那为难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能再喝了,便也不再强求,只是略带调侃地说道:“哟,像你这么酷的人,竟然只敢喝一杯?” “灭世之雪” 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经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拿起杯子喝了一杯。这一杯酒下肚,她的脸色愈发红了起来,那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脖颈,渐渐地,整个人都开始有些面色发红,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起来,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嘟囔着道:“可以…… 可以说了吗?” 灵巧儿见状,笑着点了点头,自己又端起杯子喝了一杯,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很简单,因为你回答得太干脆了。你但凡犹豫那么一点儿,我都会认为你的目标是其他人。今天在场的人可都看出来了,我和郭彪那已经是势同水火了。所以,大家潜意识里,就只会认为我和郭彪已然成了死敌。即便是知道你要对郭氏兄弟动手,我也只会拍手叫好,毕竟敌人的敌人,那可就是朋友嘛。” “灭世之雪” 听了她这话,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渐渐地,整个人都开始有些瘫软了,那红晕从脸上一直蔓延到头、手,整个身体的色调都明显变暖了,还是那种暖得不行的颜色,看着就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紧接着,她的眼皮也开始发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灵巧儿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一拍脑袋,尴尬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原来是酒精过敏,这下可糟了。” 此时的水阁里,可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的地方充满了欢声笑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些所谓的文雅笑话,那氛围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的,仿佛之前的那些争执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当然了,也有局部的地方传来争吵怒骂之声,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安静片刻,竖着耳朵听听是怎么回事儿,可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也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光嘴上嚷嚷,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动静,于是众人便也都不再顾忌,继续各聊各的了。 又过了许久,柴骏再次回到了水阁正中央。他这一出现,整个水阁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他,毕竟接下来可就是激动人心的时刻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最后一轮魁首究竟花落谁家。只见众人迅速地各回各位,坐得端端正正的,只是那 “灭世之雪” 已然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全然没了之前那清冷高傲的模样。 回到座位之后,卫吟霜看着一脸无辜的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你这个好色之徒。”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凛,暗自思忖着,这是什么话?难道她猜到了什么?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卫吟霜,那副模样,愈发让卫吟霜觉得可疑了。卫吟霜心里越发害怕起来,她想着,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灵巧儿了。那么,真正的灵巧儿又在哪儿?她虽然还不至于如此武断地就认为灵巧儿是灵魂出窍了,或者被什么人交换了灵魂之类的荒唐事儿,可心里却已经开始往这方面去怀疑了。所以,卫吟霜的双眼就死死地盯着灵巧儿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那眼神里透着紧张、疑惑与担忧。 灵巧儿似乎也意识到了卫吟霜那异样的目光,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就听到柴骏那洪亮的声音在水阁中响了起来:“这次,经过我们三位座评的一致商讨,三票全票通过,凌公子的诗词着实是技高一筹。能在这诗会之上连过三关,这般成就,那可真是绝无仅有啊。所以,这第三块过关令,仍旧是归了凌公子了,让我们一起恭喜凌公子吧!” 柴骏这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有真心为灵巧儿喝彩的,也有碍于场面跟着鼓掌的,也有脸色铁青的,比如郭彪。也有的是少女怀春的,面对如此才华横溢的年轻小生,那掌声不要钱似的。也确实不要钱。 第37章 举孝廉 众人的掌声如阵阵春雷,在水阁之中悠悠回荡,那声响似要冲破这水阁的束缚,传向更远的地方。灵巧儿缓缓站起身来,身姿优雅而从容,她朝着众人拱手施礼,脸上挂着谦逊温和的笑容,一一回应着大家饱含祝贺之意的目光。可就在这一片看似和谐热烈的氛围之中,卫吟霜却依旧眉头紧锁,那两道好看的眉毛仿佛被忧愁的丝线缠绕,怎么也舒展不开,她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担忧,恰似那被浓雾笼罩的湖面,深不见底。而她心里那团疑云,不仅未曾因这热烈的氛围而消散,反而如那遇风的野火,愈发浓重,肆意蔓延开来。 郭彪听闻最终的结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犹如那暴风雨来临前阴沉的天色,难看至极。他双手紧紧握拳,那力道仿佛要将满腔的愤恨都灌注到拳头上,指节处都泛出了刺目的白色,好似冬日里覆着一层霜雪。心中的愤恨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朝着他席卷而来,几近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到最后却还是没能阻止灵巧儿拿走那至关重要的第三块过关令。这下子,自己在这诗会上可算是输得彻彻底底、颜面无存了,这口气,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实在是咽不下去,憋得他难受至极。 一旁的郭晟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心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与惋惜。他缓缓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郭彪的肩膀,眼神中透着一丝安抚之意,低声劝道:“老四,今日这结果已然如此,你就看开些吧。我瞧着你似乎和那个凌公子之间有点儿过节啊,只是这其中,难道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郭彪冷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倔强与不甘,却也没再当场发作,只是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那眼神犹如实质的利箭,似要在灵巧儿身上穿出几个窟窿来。随后,他沉声说道:“大哥,没什么误会,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哼,一个区区奸商,又是个陪嫁丫环,竟敢女扮男装来参加这诗会,真是晦气!” 郭晟闻言,心中大惊,暗自思忖道:“嗯,果然是女扮男装,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并未出错,果然如此。嗯,有意思,这事儿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着想着,郭晟不禁呵呵一笑,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按照这诗会既定的规则,因着灵巧儿在诗会上的出色表现,大开元寺要为她立功德碑,以供世人传颂。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奖励罢了,并无什么实质的结果。 而接下来,还有更为艰巨的考验在等着灵巧儿,她还需再闯三关才行。这三关分别是对出夫子的楹联下联,应对刺史的命题赋诗,以及解开老方丈给出的猜字谜。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对楹联可是十分流行的,早在唐代之时,对楹联便已经有了颇为严格的格律要求。只是,灵巧儿所处的这个时间线里,还未曾出现春联。不过,再往后过上五六年,蜀国的君主孟昶,将会写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幅春联。说来也是巧合,这孟昶竟然也是邢州人,或许这邢州人,骨子里就天生带着对楹联的喜爱吧,仿佛这一方水土,孕育出了别样的文化韵味。 柴骏见状,赶忙上前解释道:“凌公子,这可不是刻意针对你,实在是年年皆是照此惯例行事。往年都是三位持有令牌者,分别向这三位德高望重的座评发起挑战。只是今年这情况特殊,怕是只能劳烦公子你独自去闯这三关了。不过,公子也莫要担忧,这过关之后的奖励,那可是极其丰厚的。”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笑了笑,微微摇头,叹道:“哎,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不过,既如此,我也只能说尽力试试了,至于结果如何,那便听天由命吧。” 就在这时,众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纷纷聚集到了水阁北墙的高台下。大家心里都怀揣着好奇,既想看看今年这通关的奖品究竟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又想瞧瞧这个凌公子到底有没有能耐独自一人闯过这三关。尤其是那些怀春的少女们,看着台上风度翩翩的灵巧儿,更是觉得今年的诗会就如同一场梦幻般的盛宴,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才情那般高,颜值也是出众得很,格调更是高雅不凡,可不就是那令人倾慕的 “三高” 嘛。 灵巧儿无奈,只得先来到老夫子面前,两人先是相互客气地行了礼,那动作、神情皆是透着一股文人之间的儒雅风范。台上的老夫子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目光中却透着几分审视之意,笑着说道:“凌公子,你的才情众人皆是有目共睹,着实出众得很呐,老夫怕是都要挡你不住咯。那老夫便先出这楹联的上款了,上联是:‘燕云十六州,州州盼归,归心似箭穿云雾’,还请公子对出下联。” 灵巧儿听了,不禁暗自叫苦,心中想着,这不是逼着自己原创嘛,可真是够难为人的。幸好前世做编剧的时候,写过不少剧本,其中也有过不少对对子的桥段。这种格式的对子,找一个大致上见过的,稍微改改应该就能应付过去。她脑海中快速思索着,不多时,便想到了一个,于是开口道:“华夏万千众,众众祈愿,愿力如潮汇海河。” 她心里还在默默念叨着,自己说的这海河可不是后世天津的那个海河,可千万别让人误会了去。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那声音如雷鸣般,瞬间打破了现场原本略显紧张的氛围。老夫子也是眼睛一亮,那目光中满是惊喜与赞赏,他连连点头,抚掌赞道:“妙啊,妙啊!公子这下联对仗工整,且紧扣家国盼归之主题,实在是精妙绝伦。不过,公子可莫要高兴得太早了,这才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有两关等着公子……” 灵巧儿听了老夫子的话,脸上不禁略显尴尬,心里暗自想着,就这?看来现在这楹联的要求还不是很高,案例也不像后世那般丰富,要是到了明清时期,想要对上一副高规格的对联,那可真是谈何容易。 见到灵巧儿如此顺利地过了第一关,刺史大人看向她,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而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凌公子果然才思敏捷,着实令人钦佩。那且听本府再出一题,就以这诗会之盛景,作一首七言律诗,限时一炷香,公子可敢应战?” “尽量吧。” 灵巧儿应了一声,随后便走到一旁的桌案前站定,她目光缓缓扫视着台下那热闹非凡却又略显杂乱不堪的诗会场景,脑海中词句如那灵动的鱼儿,飞速地组合排列着。 没一会儿,那香还未燃尽,灵巧儿已然成诗,她微微挺直了身子,声音清脆响亮地朗声道:“《诗会行》—— 吟声鼎沸一春除,夏风携暖入画图。千卷万章层层墨,争将古词换今赋。” 众人听了,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细细品味起来,觉得这首诗虽说乍一听好像写得一般,可再一琢磨,又觉得并非那么普通,虽说感觉有些敷衍,却又透着一股别样的巧妙,总归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按照规定的形式完成了诗作。于是,现场又是一阵喝彩声响起,那声音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这诗会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刺史大人更是赞不绝口,脸上满是笑意,说道:“凌公子果然才情非凡呐,仅用这少许时间,便可将这诗会之景、之趣、之乐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如此看来,这第二关公子也轻松通过了,不过,这最后一关,那可就更有难度咯。” 老方丈这时起身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看向灵巧儿,目光中透着几分期许,说道:“施主真是聪慧过人,世所罕见啊。如今便到老夫的猜字谜这一关了,谜面是‘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还请公子解一解。” 灵巧儿一听,心中暗喜,这字谜在后世那可是家喻户晓,谁不知道这谜底是什么。再看周围众人,都在手上不停地比划着,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着。而她却已然不假思索地回道:“这谜底乃是‘日’字,画出来的时候,它是圆形的太阳,写出来却是方形的‘日’字,而且冬日里白昼时间短,夏日里白昼时间长,正合谜面所述。” 众人听了灵巧儿的解释,顿时豁然开朗,纷纷点头,口中念叨着:“对,就是‘日’字,哎,怎么就没想到,凌公子果然厉害。” 这诗会众人玩得着实尽兴,而最后这三关,灵巧儿也是过得十分巧妙,她心里清楚得很,这都多亏了自己前世做编剧的时候,常常看些碎片知识,没想到这会儿竟都派上用场了。此时,诗会众人的兴致已然达到了顶峰,那热烈的氛围仿佛能将这水阁都给点燃了一般。 柴骏这时也来凑起了热闹,他笑着说道:“以往这诗会要是有人通关了,都会被推举到各个州府去谋个小差事,也好为以后参加考试积累些资历。只是这凌侨兄,看上去似乎并不缺钱。三位座评,咱们这次该奖励些什么好?我赵国公府这会儿可是一筹莫展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来了兴趣,心里想着,是啊,人家如此才学,连过这三关,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们又能拿出什么稀罕玩意儿来作为奖励?大家都好奇得很,虽说心里也有些羡慕,可更多的还是抱着一副吃瓜群众的心态,想看看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老方丈听了,憨憨一笑,挠了挠头,说道:“我这和尚,最多也就是代师收徒了,要是凌先生不嫌弃的话,今后便喊他一声师弟。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凌公子意下如何,施主,你说。” 灵巧儿一听,刹那间就怂了,赶忙连连摆手,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道:“别别别,我这也就是有道心却没那慧根,实在是担不起这般厚爱,不了不了,谢过老方丈的好意了。” 柴骏见到灵巧儿对这佛门之事避之不及的模样,暗自觉得好笑,随后便看向自己的老师和刺史大人,眼神中透着询问之意。 老夫子和刺史大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点了点头,那模样就好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紧接着,老夫子和刺史大人同时开口,老夫子说道:“老夫想要和刺史大人一起向节度使推举凌公子为孝廉…… 咦?” 而刺史大人则说道:“本府和老夫子决定,让你留在刺史衙门当幕僚…… 唔?” 两人对视那一眼,原本还以为是心意相通了,可这一开口,却发现各自说的并不一样,顿时都愣住了。刺史大人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见老夫子一脸不悦,赶忙说道:“对对对,举孝廉好,举孝廉好。这诗会推举孝廉古来便有之,如此一来,你就有了举人的身份。等到遇上大比之年,你说不定还能一蹴而就,拿个进士回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心里想着,这可不得了,直接跳过秀才就被推举了?这就相当于直接成了举人了?这奖励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那要是这个凌公子不想继续考,岂不是直接就可以在节度使那边报名候选了?这奖励着实是大得惊人呐。 灵巧儿听了,一脸黑线,心里暗自叫苦,想着这事儿可玩儿大了。自己要是个男人也就罢了…… 当然,自己现在这身体从外表看确实是个男人,可这内里…… 说出去谁能信,就自己这情况,怎么去当举人啊?她赶忙连连摇头,急切地说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一介商人,又是从海外来的,怎么能在这天朝上邦做官?打死我也不敢,不了不了,再说了,当官儿可从来都不是我的理想。我,就想着把生意做到大周的每一寸土地上去,这才是我想做的事儿。” 众人听了她这话,不少人心里都觉得这小子虽然才华横溢,可这志向也太低了些吧,做生意能有什么大出息,真是白瞎了这一身的才学了。 那些原本对灵巧儿满怀倾慕之情的少女们,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失望极了,那眼中原本闪烁的光芒,仿佛瞬间黯淡了下去。 卫吟霜心里自然是知道灵巧儿的实际情况的,不过她也觉得,就算灵巧儿说的是真心话,这志向也确实挺没志气的。不过她本就是个女子,或许从没想过要当官儿吧,就算想当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倒不如干脆断了这个念想也好。 一旁的苏怀安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灵巧儿,那眼神中满是憧憬,时而又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模样,仿佛在为灵巧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感到遗憾。 就在这个时候,郭彪心里却暗暗爽了一把,他心中狂喜不已,暗自想着:“让你装逼,哼,你一个女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当举人,怎么去考进士,又怎么去候补官员,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想到这儿,他竟大声地叫嚷起来:“举孝廉…… 举孝廉……” 第38章 震惊吧? 他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觑,心里皆是疑惑万分。要知道,今晚诗会,他俩可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的,如今郭彪这反常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难道他是疯了不成?亦或是真的被灵巧儿那独特的个人魅力给折服了?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眼中满是不解,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却都从对方那里得不到答案。 郭彪身旁的那一群小幕僚,此刻也全都懵了圈,他们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只见郭彪一个劲儿地朝他们挤眉弄眼,那眼神里透着一股急切又不容置疑的意味。幕僚们虽满心疑惑,心里头不住地犯嘀咕,可无奈之下,也只能一脸懵逼地跟着节奏喊起来:“举孝廉,举孝廉……” 但心里却在暗自腹诽着:“这个缺货东家,到底还该不该继续跟着他?哼,还举孝廉,我们自己都还没这待遇,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这个特定的时期,孝廉和举人之间还是存在着些许区别的,并非像后世那般,仅仅是同一个身份的两种不同称呼形式而已。当下,孝廉是通过推举产生的,有着别样的推举流程与考量;而举人则是凭借科考,凭借自身学识,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虽说二者在诸多方面已经极为相似,几乎差不太多了,比如在要求层面,无论是举人还是孝廉,都必须要考察品行,同时也得具备相当的才学才行。而且,等到后续去考进士的时候,基本上二者是一视同仁的,都拥有着可以无限次参加考试的机会,也都能够享受到举人的一应权利。真要细究起来,二者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或许就在于选拔的途径有所不同了,一个侧重于凭借品行加上学识赢得认可,另一个则是依靠学识结合品行获得肯定,最终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这个时期,大致可以算作是历史上最后施行举荐制度的阶段了。再往后发展,随着时代的变迁,制度的更迭,孝廉和举人便渐渐合并成了一个统一的身份。毕竟当推荐制度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之后,科举便成为了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孝廉和举人自然而然地也就合二为一了。 郭晟眼见着郭彪最先带头起哄,心中不禁一片讶然,暗自思忖着,自己这个四弟啊,行事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无疑了,就今天这事儿,申国公府的脸面,可算是被他给丢了个精光。郭晟一边想着,一边又抬眼朝满不在意的灵巧儿看了过去,这一看,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惊骇,随后嘴角微微上扬,在心中暗笑一声,暗自琢磨道:“这个凌侨…… 嗯,瞧这事儿发展得,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且看看后续还会生出怎样的变数吧。” 老夫子原本正听着众人的呼声,先是微微一愣,仿佛一时间没回过神来,随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似乎还带着几分想要继续劝说灵巧儿的意思。刺史大人见状,也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灵巧儿却显得格外从容淡定,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含笑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的众人,那目光平和而坦然,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一般。紧接着,她缓缓抬手,轻轻地将头发上的发饰一一取下,而后慢慢拆开头发,那一头乌发瞬间如黑色的绸缎般柔顺地垂落下来,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这一幕,就像是施了魔法一般,现场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了身形,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巧儿,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谁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眼前这般模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众人有些猝不及防。 随着灵巧儿散开头发,那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落而下,现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皆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片刻的寂静之后,整个现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喧闹声四起。 “啊,竟是女子!” “这…… 这凌公子居然是女儿身!” 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满是错愕之色,仿佛今日所见之事,完全颠覆了他们长久以来的认知,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了层层波澜,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郭彪先是一愣,显然也没料到灵巧儿会如此干脆地公开自己的女子身份,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得意又嘲讽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劲儿,他大声说道:“哈哈,我就说嘛,一个女子竟敢在这诗会上如此招摇,还妄图去当举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仿佛自己终于抓住了灵巧儿的把柄,出了一口恶气似的。他身边的那几个幕僚见状,也赶忙跟着附和起来,脸上堆满了幸灾乐祸的神情,那副模样,就好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得以一吐心中的怨气,别提多畅快了。 卫吟霜瞧见这一幕,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她虽然早就知晓灵巧儿是女子,可此刻看到她这般突然暴露身份,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忧起来。毕竟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世道里,女子女扮男装参加诗会,本就是离经叛道、违背礼教的行为,更何况如今还牵扯到推举举人这等关乎前程的大事,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因此招来怎样棘手的麻烦。她的眼神中满是忧虑,紧紧地盯着灵巧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苏怀安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灵巧儿,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他着实佩服灵巧儿竟敢女扮男装,在这诗会上毫无畏惧地展现自己的才情,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可另一方面,看着她此刻陷入如此尴尬又危险的处境,苏怀安又不禁为她感到揪心,想要上前帮她解围,却又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只能干着急,站在原地焦急地搓着手。 老夫子和刺史大人同样也是一脸惊愕,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才情出众、一路过关斩将连过三关的凌公子,居然会是个女子。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们的心上,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老夫子率先回过神来,只见他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凌…… 姑娘,你这女扮男装混入诗会,本就是有违礼教之事,简直就是胡闹!哼……” 说完,他气呼呼地甩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那背影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愤怒与不满。老和尚在一旁目睹这原本皆大欢喜的场面忽然横生这么个意外插曲,也是一脸铁青,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模样,仿佛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暗自叹息。 刺史大人也跟着缓缓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姑娘此举,实在是太过荒唐了,这诗会乃是庄重之地,你怎能如此行事?女子便是女子,男子便是男子,本就该遵循各自的身份,何必女扮男装?你这般作为,岂不是在戏耍众人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目光紧紧地盯着灵巧儿,似是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灵巧儿却一脸坦然,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众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怪我。您瞧,方才诸位一直要推举我当孝廉,底下还有人在那儿起哄。可实际上,有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却偏偏还带头起哄,这又是为何?我倒觉得,真正戏耍大家的另有其人。我扮男装,也是事出有因。毕竟以往这诗会上,从来就没有过女子能拿到过关令,所以我想着,或许是女装太过不被看好,又或者是大家心里头本就重男轻女,那我换上一身男装,说不定就能顺遂些,也算是图个大吉大利了。说到底,大家来这诗会,都是为了写诗交流,探讨诗词之道,男女又有何妨?其实,女子和男子一样,都可以怀揣着对诗词的热爱,都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至于这推举之事,本就不是我主动要求的,事先也未曾听闻有这样的安排。我来这诗会,不过就是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赢个头彩罢了,而且我也明确说过不想当官儿,可诸位却都没听进去。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知晓我的想法了。” 众人听了她这番言辞,一时之间竟也有些语塞,虽说心里仍旧觉得她女扮男装的行为不太妥当,可细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却又觉得似乎颇有几分道理,不少人心中对她的勇气和才情,竟隐隐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尤其是一些原本对女子有着偏见的男子,此刻态度也立马发生了转变,纷纷改成支持灵巧儿了。倒是那些怀春的少女们,心里却暗自愤恨起来,想着这灵巧儿如此出风头,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让她们心里很是不痛快。 郭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暗自点头,心中对灵巧儿又多了几分欣赏,觉得这女子着实与众不同,不仅才情过人,更是有胆有识,在这般复杂的局面下,还能如此条理清晰地为自己辩解,实在是难能可贵。 柴骏此刻也对灵巧儿这个人增添了许多兴趣,见现场气氛有些僵持,便赶忙站出来解围道:“好了,诸位,今日这诗会本就是以文会友,旨在为大家提供一个交流诗词的平台,本就不论男女,只论诗词的高低优劣。凌姑娘虽隐瞒了身份,可这诗会原本就是男女都可以参加的盛会,凌姑娘也从来没明确说过自己是男子啊,只是咱们大家一厢情愿地以为人穿了男装,就理所当然地认定是个男子了,这可怪不得她。况且,凌姑娘的才情大家有目共睹,方才在诗会上的表现大家也都瞧见了,那是何等的精彩。我看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诸位兄台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柴骏的话,除了郭彪依旧满脸不悦之外,大家都一致觉得柴骏说得很是英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现场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郭彪却依旧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灵巧儿,他眼珠一转,心中又生起了一计,说道:“即便这推举之事不作数了,可她女扮男装终究是坏了诗会的规矩,岂能就这般轻易地放过她?依我看,应当让她向在场众人赔礼道歉才是,也好让大家心里舒坦些。”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气愤不已,当即大声说道:“郭彪,你莫要太过分了,灵巧儿本就无心冒犯大家,况且柴小公爷也说得明明白白了,她自己都没有说过自己是男子,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地那样认为的,这又关她什么事?道歉?道哪门子歉?更何况,在这邢州城,要说最了解灵巧儿身份的人,恐怕没人比你郭小公爷更清楚了吧。你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何不提醒一下旁人?即便不能告知全场所有人,可这会场之中,总归还是有你几个至交好友的吧,怎么,连他们你也没说吗?看来国公府出来的公子,这嘴可真是严得很呐!” 卫吟霜这一番话,可谓是句句在理,一下子就戳中了要害,不少人听了,顿时把不友善的目光投向了郭彪,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幕僚,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满是质疑,仿佛在说:“是啊,你要是早说,我们也不至于闹这么大的笑话。” 大家心里都在想着,你要是早点把这事儿说出来,大家也就不会跟这个女子较劲了,这要是赢了,别人会嘲笑我们欺负女人,输了那可就更丢人了,真是进退两难。 一旁和郭彪有些交情的人,心里大致也是这么个想法,嘴上虽没明说,可那神情却透着几分不满,心里大概是在说:“你们俩之间有私仇,你们自己去解决就好了,干嘛非要拉着我们一起?我们每一轮都认认真真地作诗,到最后却轮轮输给一个女人,你郭彪不嫌丢人,我们还要脸,可真是被你给坑惨了。” 第39章 大逃杀 郭彪却全然不理会卫吟霜的指责,也无视周围人那异样的态度,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灵巧儿,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就等着她表态。 灵巧儿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对郭彪这般纠缠不休的行为厌烦至极,不过她很快又在内心偷偷一笑,暗自思索着,这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也罢,暂且先顺着他的意,也好让这事儿尽快平息下去。思索片刻后,她神色平静地说道:“若我的行为让诸位觉得不妥,那我在此向大家赔个不是,还望大家莫要怪罪了。也感谢郭小公爷一直以来对在下的‘关照’,您这一路‘掩护’,想必也是辛苦得很。” 说着,她便朝着众人深深地施了一礼,那动作优雅而得体,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郭彪见她服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可心里却还在盘算着怎么继续找灵巧儿的麻烦,毕竟今日这口气,他可还没完全咽下,只要一想到自己在诗会上输给了一个女子,他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难受得很,非得想办法把这面子找回来不可。 灵巧儿缓缓继续开口道:“诸位,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还请大家多留宿一晚。因为明天这邢州城还有一处热闹所在,郭小公爷明天可是要火烧苏记绸缎庄哦,届时还请大家一起到场凑个热闹。据我所知,明天刺史大人似乎也要去,对吧,刺史大人?” 刺史一听这话,顿时满脸疑惑地看向郭彪,眼神中透着询问之意,郭彪见状,赶忙朝刺史暗自点头,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确有此事,可刺史心里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本官替朝廷镇守邢州城,司牧一方,保民一方,这城中若是有什么异常之事,本官自然是要去查看一番的。我倒要看看明日这苏记绸缎庄里到底能有什么荒唐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那模样,看上去像是被气走的,可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趁机躲开这是非之地,毕竟这事儿是越闹越复杂了,谁也不想无端被卷入其中。 最终,郭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只能放句狠话,色厉内荏地说道:“灵巧儿,你等着,明天我会让你乖乖滚出邢州城的,哼!” 郭晟见到郭彪如此浮躁冲动,脸色顿时变得一阵复杂,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诗会结束后,众人陆续散去,卫吟霜赶忙拉着灵巧儿的手,一脸担忧地说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冲动?干嘛非要当场卸了男装?这下可好,那些输了诗的小人,恐怕都会记恨上你了,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了。” 灵巧儿听了,只是点点头,神色从容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今日这一闹,往后怕是不能再这般自在地穿着男装招摇过市了,还真是有些遗憾。” 苏怀安在一旁附和道:“郭彪门客幕僚众多,要是他真的铁了心想要找我们麻烦,那必定会想出很多办法来对付我们的,咱们可得早做防范才好。不过今日你在诗会上的表现,那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灵巧儿笑了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回去吧,今日这一场折腾,大家也都累了。不过…… 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势单力薄的,老是这么被动可不行。苏五郎,你能不能最近也笼络点儿人,这样咱们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离开大开元寺之后,各方的车马纷纷四散而去,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渐渐远去。不多时,大开元寺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仿佛之前那场热闹非凡又充满波折的诗会,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一般,此刻梦醒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灵巧儿和卫吟霜乘坐的车马从大开元寺出来之后,便径直向南而行,大约走了四五里路的样子,路过了一条河。这条河名为七里河,至于这名字的起源,如今已然无从稽考了,只知道这附近有着无数的泉眼往外冒水,那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若是口渴了,捧上一口河水,便能感觉到那甘甜的滋味沁入肺腑,让人顿感清爽舒畅。 平日里,白天经过这里的时候,那些口渴的行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来到河边,捧上一捧泉水解渴。而居住在离这儿较近的人家,更是天天从这里挑水做饭,或许是得益于这河水的滋养,附近还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长寿村 当她们乘坐的马车缓缓经过此处时,苏怀安撩起车帘,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随即高声喊道:“嫂子,灵巧儿,你们渴不渴?咱们到狗头泉这儿了,要不要停下喝口水,也让马儿饮饮水?” 那声音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着,透着几分关切之意。 灵巧儿一听,赶忙回应道:“要要要,可把我渴坏了,那大开元寺的果茶,我是真喝不惯,那味道,说不上来是酸还是甜的,喝着怪别扭的。” 说着,她便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率先下了马车。 卫吟霜和苏怀安见状,也跟着下了车。苏家的护卫们很是尽责,牵着马儿朝着远处走去,准备找一处合适的地方让马儿饮水。而灵巧儿、卫吟霜和苏怀安几人则留在原地,先是捧起清凉的泉水洗了洗脸,那丝丝凉意瞬间驱散了些许疲惫,随后又各自捧起水喝了几口,那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人顿感舒畅。 就在他们正打算喊护院回来,好继续赶路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从河对岸传了过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辆马车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马车周围还依稀夹杂着打斗的声音,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其中一辆马车,看样子似乎是失控了,驾车的人慌乱地想要用力勒住缰绳,试图控制住马车的方向,那缰绳被拽得紧紧的,可马车却依旧横冲直撞,一时难以稳住身形。然而,另一辆马车上的人却显得格外老谋深算,把握时机的手段极为高明,只见他趁着那辆车慌乱之际,猛地驱赶着自己的马车靠了过去,然后找准角度,用力一顶,竟直接将那辆失控的马车硬生生地挤进了河中。 “噗通” 一声,马车落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紧接着,便听到掉到河里的人大声叫道:“大哥,别管我,你快走!” 那声音里透着焦急与决然,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另外两辆马车也正纠缠在一起,两辆车的车头相互碰撞着,那金属质地的部件在剧烈的撞击下,不停地发出 “哐当哐当” 的声响,甚至都已经蹦出了耀眼的火花,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灵巧儿、卫吟霜和苏怀安几人见状,皆是一脸诧异,他们瞪大了眼睛,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叫道:“是郭彪?” 那声音里满是惊愕与疑惑,谁也没想到,在这看似平常的路途之中,居然又碰到了郭彪,而且还是这般剑拔弩张、混乱不堪的场面。灵巧儿大叫道:“郭彪?你这大半夜的玩儿大逃杀啊?” 这河道在当下这个季节,已然接近最宽阔的状态了,不过,凡是能搭桥的地方,自然不会宽阔到哪里去,所以即便隔了一段距离,郭彪还是勉强能够听清灵巧儿的喊话。 郭彪一听那声音,便知晓是谁在说话了,当下在水中大声叫嚷道:“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我走开啊!” 那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与不耐,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卫吟霜站在对岸,瞧见对岸这般危险又混乱的场景,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恐惧。她本就是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平日里过的都是安稳顺遂的日子,哪里见过这般剑拔弩张、生死相搏的场面?此刻,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就连身为男子的苏怀安,此刻也是一脸忐忑不安,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双眼紧紧盯着对岸,心里暗自思忖着,瞧这架势,对面这分明是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火并啊,也不知会闹出怎样的大乱子来。 就在这时,灵巧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对酒过敏的 “灭世之雪”。她记得这 “灭世之雪” 今日来参加诗会,似乎就是冲着郭家兄弟去的,而且她还隶属于蜀国的特务机构。这事儿可不得了啊,一旦牵扯到两国之间的纷争,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说灵巧儿对这个时代并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深厚感情,可她心底里始终对华夏正统有着本能的倾向性。如今这蜀国人跑到大周境内来打埋伏,意图伏击大周的贵族,这在她看来,那可是关乎民族大义的问题,自己与郭彪之间的恩怨,说到底不过是人民内部的小矛盾罢了,哪能和这等大事相提并论? 想到这儿,灵巧儿赶忙回头,一脸急迫地看着苏怀安说道:“快,把咱们的护卫都喊回来,让他们好生保护吟霜。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卫吟霜一听,赶忙伸手拉住灵巧儿的衣角,满脸关切地说道:“关我们什么事?他们爱打就打呗,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过去也不迟,你这会儿过去,多危险呐。” 灵巧儿却一把甩开卫吟霜的手,眉头微皱,不悦地说道:“这里面的事儿,你根本就不清楚,哎,跟你一时也解释不清,反正我心里有数,会注意分寸的,你就别拦着我了。” 卫吟霜见她如此固执,心里越发着急了,又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灵巧儿的手臂,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你不要命了?敢伏击郭家兄弟的,能是什么好人?那肯定是一群亡命之徒,你这一过去,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灵巧儿再次用力甩开她的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哎,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我都跟你说了我有分寸,你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桥的方向快步走去。 望着灵巧儿远去的背影,卫吟霜无奈地叹息一声,伸出手指着那背影,转头看向苏怀安,满脸疑惑地问道:“她…… 刚才说什么?” 苏怀安先是一愣,随后随口说道:“她说,你们女人真麻烦…… 你们女人?” 说完,他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不禁哑然失笑。 卫吟霜一听,顿时气得脸都红了,胸脯剧烈起伏着,可一时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狠狠地瞪了苏怀安一眼。 苏怀安见状,赶忙笑着解释道:“哎,嫂子,这可不一样,你是我嫂子,她,现在这行事做派,倒像是我大哥似的,哈哈。” 卫吟霜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暗自生着闷气。 灵巧儿急匆匆地从桥上赶过去时,只见郭彪那几个平日里跟着他的幕僚,早已经吓得溜之大吉了,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马夫,正费力地搀扶着郭彪,一步一挪地朝着岸边缓慢移动着,那模样看上去颇为狼狈。 而另一边,郭晟乘坐的马车与对手的马车相互激烈撞击着,已然向外划出了一里多地的距离。好在这夜深人静的,虽然视线不佳,但循着那打斗声,还是能够大致辨明位置的。 灵巧儿快步来到郭彪面前,见他看上去并无大碍,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你小心点儿,我瞧着来人好像是蜀国人。你最好趁着这会儿还没人注意到你,赶紧找个地方去搬救兵。你想想,他们选了这么好的一个伏击地点,那肯定是做了充足准备,打埋伏的人必定是人多势众。你们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招来这么多仇家,该不会是坏事做绝了吧?”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推开身旁的马夫,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冲着灵巧儿吼道:“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我申国公府什么时候做过坏事了?哼,他们就是蜀国来的人,之前他们在大名府的暗探窝子被端了,那领头的还被我哥给抓了,他们这是来报仇的,这分明是国事,可不是什么家事,你可别在这儿乱说!” 灵巧儿听了郭彪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蜀国人会如此铤而走险,不惜在大周境内伏击郭家兄弟了,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和恩怨,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40章 赌约 灵巧儿只是淡然地说道:“恐怕他们可不单单是为了报仇,更多的是想借此挣些筹码吧。你也别在这儿跟我置气了,赶紧去搬救兵要紧,不然,一会儿你跟你哥可都得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说完,灵巧儿便不再理会郭彪,转身大步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只听郭彪在身后大声喊道:“我大哥身边可都是高手,那都是三五个人近不了身的厉害角色,我大哥不会有事的,你别瞎操心了!” 灵巧儿冷冷一笑,也不回应他,只是脚步不停地继续朝着那边靠近。 郭彪见状,心里想着,连灵巧儿一个女子都这么勇敢地朝着战斗的地方去了,自己要是这会儿怂了,那往后还怎么在这邢州城立足?于是,他咬了咬牙,只得吩咐车夫赶紧就近去找人来帮忙,自己则朝着大哥那边赶去,想着多少能帮上点儿忙。 那车夫听到这个命令,顿时如释重负,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就像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着似的。 郭彪见状,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老东西,真是靠不住!” 沿着道路往前走,只见路边有一棵树被撞断了,横倒在一旁,道边的土坑中,两辆马车相互纠缠在一起,在这朦胧的月光下,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损毁情况,但想来经过这般剧烈的碰撞,那两辆马车估计都已经撞得面目全非了吧。 而此时,那打斗声已经愈发清晰可闻了,灵巧儿毫不犹豫地跳下土坑,朝着树林深处快步走去,大约走了十来丈远的距离,就瞧见两伙人正手持刀剑,你来我往地激烈打斗着,刀光剑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不停,场面甚是凶险。 在这月光之下,最为耀眼的当属那一把明晃晃的、反射着月光的仪刀了,那刀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灵巧儿定睛仔细一看,手持那把仪刀的不是别人,正是 “灭世之雪” 。 “果然是你啊,灭世之雪。” 灵巧儿冷冷一笑,提高了声音大声叫道:“蜀国人竟然跑到我大周境内来刺杀大周的贵族,你们就没想过还能不能活着离开邢州城吗?” 听到灵巧儿的声音,“灭世之雪” 忽然身形一闪,轻巧地跳开,转头看向灵巧儿,脸上满是惊讶之色,脱口而出道:“是你?” 郭晟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瞧见灵巧儿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忙说道:“灵巧姑娘,你怎么来了?” 灵巧儿伸手示意他先别说话,神色淡然地说道:“叫名字就行,我一听到别人叫我姑娘就心烦。你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去搬救兵了,你且再等等吧,估计一会儿就有人来支援了。” “灭世之雪” 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疑惑,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忽然冷冷地说道:“哼,八个方向我可都埋伏了人,今天这里是插翅难逃,没有人能够跑出去的。灵巧儿,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赶紧走开吧,这事儿可跟你没什么关系。” 再看郭晟这边,人数本就不多,而且看上去战斗力也略显不足,此刻已经有三个人浑身是血了,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只有一个人还强撑着拉着郭晟,边打边往后退,他身上的伤相对少一点儿,可若是一旦停下脚步,那三个死战不退的人,恐怕很有可能会顺势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信号,“灭世之雪” 等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过后,众人纷纷点头示意。“灭世之雪” 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说道:“哼,看来是有人试图冲出包围圈,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郭晟一听这话,顿时心急如焚,立刻炸了毛,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什么?你杀了我四弟?” 灵巧儿赶忙摆摆手,示意他先别激动,赶忙说道:“不会的,你四弟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可他也不至于扔下你不管。估计是他身边的那个马夫刚才想冲出去,结果被干掉了吧,你先别急,冷静一下。” 正说话间,只听郭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谁敢伤我大哥?谁敢?”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愤怒与决然。 郭晟听了,对着灵巧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推测,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灭世之雪” 心中却是一喜,不过脸上依旧神色淡然,说道:“嗯,刚才怕打斗溅起的血污湿了衣服,所以没太注意。你能主动过来,倒是省得我们再费力气去找你了,真是再好不过了。” 郭晟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声叫道:“你抓我一个就够了吧,总得放回去一个人去办事,你这般赶尽杀绝,算什么英雄好汉?” “灭世之雪” 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冰冷地说道:“嗯,抓一个确实就够了,至于另一个嘛,正好可以用人头来祭奠我们的英雄。” 郭晟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手中的唐刀横在面前,双目圆睁,大声地叫道:“灭世之雪,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了,好,既然你如此绝情,那咱们大可以拼一下,看看今天到底是谁杀了谁!” “灭世之雪” 却丝毫不惧,她看了看身旁那三个浑身是伤的手下,神色平静地说道:“谁杀谁,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你觉得你们还有胜算吗?” 眼见着双方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火并,灵巧儿赶忙大声说道:“你们两边都先冷静冷静,这般火并,实在是太冲动了。凡事火并都是因为有矛盾,而有矛盾那就必然有起因,既然有了起因,自然就会有相应的结果。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想要追求的结果,那为何不坐下来谈判一下?虽说他们三个人满身是伤,可你们这边不也躺下一个人了嘛。” 说着,灵巧儿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个蜀国人。 那地上躺着的蜀国人一听这话,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不服气地说道:“我躺地上碍着你什么事了?我练的可是柔术,这可是我的绝招,叫贴地斩,你有意见吗?”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一脸头疼的模样,转头看向郭晟,哭笑不得地说道:“合着你们这是完败?” 郭晟却是一脸坚毅,目光坚定地说道:“即便是战死在此,也绝不能误了国事,我郭晟今日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向他们低头的!” 灵巧儿听了,不禁鼓起掌来,赞叹道:“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骨气。大致的起因,郭彪刚才也已经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两家确实不是因为私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灭世之雪,你接到的命令应该是秘密营救吧,可如今你把事情搞得这么大,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会影响两国邦交的,你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 “灭世之雪” 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她背后的一个老者见状,轻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语气不善地说道:“主意是我出的,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人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怕夜长梦多,日久生变,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了。话说回来,你是哪位啊?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问东问西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 “灭世之雪” 赶忙伸手拦住那老者,着急地说道:“大人不可鲁莽,她可是今晚诗会的魁首,在这邢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若是杀了她,整个大周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的,到时候恐怕真的就会成为周蜀开战的导火索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那老者听了 “灭世之雪” 的话,这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只是眼神依旧不善地盯着灵巧儿。 “灭世之雪” 看着灵巧儿,满脸疑惑地问道:“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明明和郭彪平日里势同水火,可是为什么这会儿却要来管他的闲事?” 灵巧儿哈哈一笑,说道:“这不是好奇害死猫嘛,我既然都已经来了,又知道你们在这周围八面埋伏,我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没办法,只能在这儿当个和事佬了呗。你想想看,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说你们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方。你们的目的是救人,可不是杀人,如果杀人之后,就能换取你们要找的人守口如瓶,那你们杀了他们我也没意见。可事实并非如此,你们这么着急救人,不就是怕大周挖出你们分布在各地的暗探组织成员吗?像现在这样蛮干,肯定是不行的。我知道你很厉害,要不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出一个对你们双方来说都比较公平的主意,你们看怎么样?” 郭晟和 “灭世之雪” 听了这话,同时脱口而出问道:“什么主意?” 郭晟其实心里也没底,并不清楚灵巧儿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此刻只要能有一线生机,不用死在这里,那自然是要争取一下的。 “灭世之雪” 倒是觉得,灵巧儿平日里看上去对自己印象似乎还不错,应该不会过分地偏袒郭氏兄弟吧,至少大概可以做到公平公正…… 吧,所以也想听听她到底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灵巧儿微微一笑,看着 “灭世之雪” 说道:“灭世之雪,我可是见识过你千里追踪的能力,我感觉你追踪和隐匿的本事一定很强。这样吧,大家打个赌。给你三天时间,而且给你三次机会,只要你能在三天之内抓住过郭晟一次,就算你赢,即便失手了,他必须还要放你走,你还有两次机会。要是你成功了,郭晟就把你要找的人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郭晟听完之后,心里暗自思索起来,抓住不带护卫的自己?那自己这三天之内只要一刻也不离开护卫不就行了嘛,这样想着,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灭世之雪” 这边却直接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说道:“你说的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假如这三天之内他一刻也不离开护卫,到时候人多势众,即便抓到也不一定能带走,那我岂不是根本没机会了?” 灵巧儿依旧微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不会的,这三天之内,郭晟是不允许带护卫的。而且,如果你发现他带了护卫,随时都可以判定他输,这样够公平了吧?”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大声叫道:“灭世之雪可是个亡命之徒,让我大哥三天不带护卫,这不是把我大哥往火坑里推吗?不行,绝对不行!” 灵巧儿却根本不理会郭彪的叫嚷,又是一笑,说道:“我这是来当和事佬的,要是大家觉得我的方法不可行,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你们继续火并就是了,我也不管了。” “灭世之雪” 听了,顿时犹豫了起来,她心里权衡着利弊,觉得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郭晟这边也同样犹豫不定,一方面,对方是想要自己的命,可另一方面,拼死抵抗的话,似乎也不值得,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郭晟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个办法倒也可以一试,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自己只要足够谨慎,小心行事,也不一定就会那么轻易被抓住,而且万一真要是被抓住了,到时候自己再自尽也不迟。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灭世之雪” 见状,心里想着反正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就无所谓地默认了这个提议。毕竟对他们来说,当下的第一要务是找到人,而不是杀人。 那先前出声的老者眉头一皱,提高了嗓音叫道:“慢着!你这说得倒是轻巧,要是郭晟到时候出尔反尔,不遵守这约定,又该如何是好?” 他目光锐利,紧紧盯着灵巧儿,眼神里满是质疑与不信任。 灵巧儿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笑罢,她神色坦然地说道:“这您大可放心,我来做裁判便是了。我会时刻守在郭晟身边,只要他身边出现了护卫,我马上就能判定他输了这场比试。而要是灭世之雪现身并且成功捉住了他,那我也会即刻判定灭世之雪赢,这样总算是公平公正了吧。” 老者却只是冷冷一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不屑,语气冰冷地说道:“说实话,丫头,就凭你这话,老夫可更加难以相信你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暗中偏袒哪一方,这裁判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哼!”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您要是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我可以把我苏记在邢州城的所有店铺都押上。要是我做裁判有失公允,输了的话,这些店铺可就全都归您了。” 老者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我要你这些店铺有什么用?我又不稀罕做什么生意,你拿这些来当筹码,可打动不了老夫。” 灵巧儿一听,顿时微微涨红了脸,略显生气地说道:“有什么用?对您来说,或许这些店铺确实没什么用处,可对我来说,那可就是我的命根子!我这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您可知道,苏记在邢州城的产业,那至少价值五万贯,我如今把这全部都押上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吗?还不够让您相信我吗?”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灵巧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说道:“我相信她,她的才情大家今日在诗会上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这般有才华的人,想来不会是个奸猾之徒,我愿意信她这一回。” 灵巧儿听了灭世之雪的话,心中暗自好笑,暗暗想道:“那原创作者肯定不是奸猾之徒,可至于我嘛…… 我连假装冒充原创作者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了,还说我肯定不是奸猾之徒?哼,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了吗?呵呵,也罢,今天我就借着这事儿,也让你们蜀国人见识见识那郭靖三擒欧阳锋的智谋吧。” 想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第41章 公平公正 那老者见灭世之雪这般坚决地表态,心中虽仍旧满是疑虑,可碍于灭世之雪的身份以及当下的局面,也不好再多做纠缠,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缓缓退到了一旁。然而,他的目光却犹如实质般,依旧紧紧地锁定在灵巧儿身上,那眼神仿佛带着一种穿透力,似是要将她的心思、意图全都看穿看透一般,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郭晟的目光落在灵巧儿身上,眼眸之中满是复杂难辨的神色。其中既有对她在如此危急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仗义相助的由衷感激,又夹杂着对这充满变数的三日之约的深深担忧。他神色凝重,朝着灵巧儿郑重地拱了拱手,语气沉稳而诚恳,带着一丝压抑的沉重说道:“灵巧姑娘,此次你能不惧危险,出面化解这般棘手的危机,郭晟实在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啊。只是这三日之期,着实关乎重大,不仅牵扯到你我等人的身家性命,更与两国之间那微妙且敏感的局势息息相关。还望姑娘务必秉持公正之心,严谨地进行裁决,切莫让我等陷入那万劫不复的绝境之中啊。” 灵巧儿微微颔首,神色庄重且严肃,目光坚定地回应道:“郭公子放心便是,我既已应允承担这裁判的职责,那自然会竭尽全力,始终秉持公正公平的态度,断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只盼着这三日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度过,也好借此机会,彻底化解你们之间的纠葛,让这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下去。” 灭世之雪也走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对着灵巧儿抱拳行了一礼,动作干脆利落,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说道:“灵巧儿,今日我便信你这一回,希望你可莫要让我失望才好。我也定会严格遵守这约定,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真本事去寻觅那三次机会,绝不会使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且拭目以待吧。” 说罢,灭世之雪手臂一挥,动作带着一种果断与决绝,带着手下众人有条不紊地渐渐往后退去。那一个个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一片他们离去的方向,仿佛依旧萦绕着一股压抑且神秘莫测的气息,好似在无声地预示着,接下来这即将到来的三日,绝不会是风平浪静的,定然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让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郭晟望着灭世之雪等人离去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刚刚那紧张到极致的情绪稍稍舒缓一些,随后转头看向灵巧儿,说道:“多谢灵巧姑娘出手解围,只是接下来这事儿…… 哎,情况复杂难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那蜀国人向来阴险狡诈,为防再生变故,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 说着,也不等郭彪有所反应,郭晟便率先抬脚迈步,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沿着原路匆匆返回了。 不多时,众人终于回到了河边,与已经赶到对岸的卫吟霜会合了。郭彪抬眼望去,见卫吟霜这边带着两个丫鬟、三个护卫,再加上苏怀安这个废公子,加起来也有好几个人了,自己这边也还有些人手,人一多,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这才想起关心自家大哥,赶忙问道:“大哥,你情况还好吧?没受伤吧?” 郭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郭彪的肩膀,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把自己的镇定传递给他一般,安抚道:“我没事,这次可多亏了灵巧姑娘出面调解,这才暂且化解了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咱们先回府吧,回去之后,再仔仔细细地商讨一下应对之策,也好早做打算呐。至于……” 郭晟说着,先是看了灵巧儿一眼,又看了看郭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后面的话没再继续说出口,但众人心里也都明白,那没说出来的内容,定然是和他们之间过往的纠葛以及当下这复杂局面有关的。 郭彪这才留意到一旁的灵巧儿,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神情里既有对她方才仗义相助的感激之意,可往日里积攒下来的那些恩怨,又让他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劲儿。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今日…… 嗯,多谢了啊,不过,你也别以为我郭彪是那种欠了人情却不还的人,这事儿可不算完,日后我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灵巧儿摆了摆手,一脸淡然地说道:“要不是猜到是那个‘灭世之雪’在背后搞鬼,我才懒得管这闲事。我,只是单纯不愿意看着咱们大周的人被蜀国人这般肆意欺负罢了。别的也别说了,赶紧回府吧,今晚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怕是已经惊动了不少人了,他们可是在八个方向都设了埋伏,这么大的动静,能不被人发现才怪。万一这事儿闹大了,让蜀国的暗探组织全都隐匿起来,到时候就算是拿到了他们的口供,那也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了。” 郭晟听了她这话,心中暗自震惊不已,他着实有些摸不透,这话是灵巧儿自己推断出来的,还是她其实知晓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内幕?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灵巧儿愈发神秘莫测了,仿佛身上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看不透、猜不着,深奥得很呐。 卫吟霜见状,便派了个护卫纵马朝着前方跑出去四五里地,去探查一番情况。不多时,那护卫回来禀报说,一路上并未见到有什么阻拦,想来那蜀国人设下的埋伏应该是已经撤去了。众人得知这个消息,这才各自放下心来,朝着自己的家的方向返回了。灵巧儿则是和郭晟提前约好了,明日一早就会前往申国公府,毕竟她还肩负着裁判的职责,这三日之约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回到郭府后,郭晟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吩咐下人去召集府中的各位谋士以及一些平日里颇为得力的下属,待众人齐聚到议事厅后,郭晟便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闻那三日之约后,皆是面露忧色,一时间,议事厅里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与不安,那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一位年长的谋士手抚着自己那花白的胡须,缓缓开口说道:“公子啊,这三日之约虽说暂时稳住了眼前这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可那‘灭世之雪’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向来狡诈多端,诡计百出,咱们不得不防啊。依老夫之见,在这三日之内,公子您可千万不能轻易外出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府中最为安全,以免给那蜀国人可乘之机,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郭彪却在一旁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躲在府中算什么本事?我看那‘灭世之雪’要是敢来,咱们正好趁机将她一网打尽,省得她日后再没完没了地来找咱们的麻烦,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去!” 郭晟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之色,语气中带着几分呵斥地说道:“四弟,你莫要如此冲动,如今这两国之间本就局势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呐。若我们贸然行动,破坏了这好不容易才定下的约定,那怕是会给大周带来难以预料的祸端,咱们还是得谨慎行事,切不可意气用事啊,你可明白?你何曾见过什么时候,天子都还没做好开战的准备,做臣子的却先去惹是生非的?你莫要小瞧了文官的笔锋,那笔锋有时候可比刀剑还要厉害,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正在众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之时,忽然,灵巧儿从大院之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径直进入了正堂,随后还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那笑声在这略显沉闷压抑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笑着说道:“郭公子说得极是,切莫自乱了阵脚才好。” 众人见状,顿时大吃了一惊,心中皆是疑惑不已,这灵巧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申国公府的门禁向来森严,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有个幕僚反应尤为激烈,大声叫道:“防刺客……” 那声音里透着紧张与慌乱,一下子让整个议事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了。 郭晟赶忙抬手示意众人不用这般大惊小怪的,随后满脸不解地看向灵巧儿,问道:“灵巧姑娘,你…… 你这是怎么进来的?” 灵巧儿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从容与淡定,说道:“你们家的门子放我进来的。他们已经知晓今晚的那个赌约了,所以便没多加阻拦,就把我给放进来了。” 郭晟听了,暗自觉得好笑,不过还是抬起头,继续追问道:“可是,就算门子让你进了府门,这议事的时候,正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灵巧儿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倒是没错,按常理来说,正厅确实不是轻易能进的。不过,你们这大院里不是有假山石嘛,估计是用来调风水用的吧。有了那些假山石,再加上路边的花丛做掩护,我就有办法绕过那些守卫了。你瞧瞧,我这不就顺顺利利地绕过来了嘛。你说说,就你们家这千疮百孔的防御,要是真遇到那‘灭世之雪’前来,能防得住人家吗?”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众人皆是暗自心惊,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下来,这申国公府的警惕性竟然已经松懈到如此地步了,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同时也让人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来。 郭晟听了这话,脸上也不禁一阵火辣辣的,心中满是羞耻之感,一时间,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只能沉默着,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就在这时,灵巧儿眼中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一般,说道:“所以啊,依我看,你们与其这般被动地防守,倒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掌握些主动权。”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说道:“你是说,我们派人出去围剿他们?这主意好啊,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定要让那些蜀国人尝尝咱们的厉害!” 灵巧儿却冷哼一声,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一般,再也不看他了,只是用一种略带蔑视的语气说道:“白痴啊,不动脑子,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郭晟,随后说道:“我明天早晨会准时来当裁判的,你可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这事儿可耽搁不得。”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灵巧儿果然如约而至,来到了申国公府。她刚一见到郭彪,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今天你可以去苏记砸我场子了,反正我这会儿不在,你可算是有机会了。” 郭彪听了,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哼,三天之后再说吧,现在小爷我可没那闲工夫去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操心。” 正说话间,忽然有家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紧张地禀报道:“公子,苏家两兄弟正朝着咱们这儿奔来,看那架势,像是有什么急事。” 郭彪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变了,也顾不上和灵巧儿再多说什么,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外面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拦截苏家两兄弟了。 灵巧儿见状,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自点头,暗自思忖道:“看来这郭彪和苏家两兄弟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谋怕被我撞见。” 郭晟这边听说灵巧儿来了,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出来迎接见礼。其实,从灵巧儿踏入府上的那一刻起,这赌约便算是正式开始了,郭晟心里清楚,恐怕那 “灭世之雪” 此刻已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开始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了。想到这儿,他不禁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眼神中透着警惕之色。 灵巧儿见他这般模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仿佛没把这紧张的局势放在心上一般,她说道:“放心吧,就算是换做你,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就明目张胆地来抓人,那不是自投罗网嘛。先准备些好吃的、好喝的,再找点娱乐的事儿打发打发时间,等晚上再说吧,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于是,众人便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度过了大半天的时光。就在灵巧儿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午觉,一直睡到傍晚时分的时候,忽然,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府中的宁静。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一出去,就瞧见屋顶上一个清瘦的美人被一张渔网裹了个严严实实,那模样看上去颇为狼狈。仔细一看,竟然是 “灭世之雪”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现身了,而且本是想着来抓人,结果自己一出现,就被人给活捉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灭世之雪怎么也没想到,郭晟房间的顶上,那看似普通的瓦片下面,竟然早早地就设下了一张大网。她刚刚小心翼翼地踩到郭晟屋顶的瓦片上,就敏锐地察觉到瓦片有些松动,她下意识地顺势往上蹬了一把,本想着借力跳到更安全的地方,却没想到,一张大渔网瞬间从四面八方包了过来,将她紧紧裹住,她两脚腾空,挣扎不得,避无可避,就这样直接被活捉了。 见到 “灭世之雪” 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样子,灵巧儿忍不住在心里暗笑,暗自想道:“果然这个家伙会从屋顶开始找机会,还以为自己多厉害,这下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吧,哼。还是我厉害。” 第42章 预感不妙 众人瞧见 “灭世之雪” 被生擒活捉的这一幕,先是惊愕,随后心头皆是涌起一阵惊喜之情。郭晟乍一看到这场景,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脸上便浮现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他当即朝着身旁的护卫们沉稳地吩咐道:“将她先带下去,务必好生看管着,可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差池,都警醒着点儿。” 护卫们齐声应诺,随后小心翼翼地押着 “灭世之雪”,朝着府中的地牢缓缓走去。那 “灭世之雪” 纵然双手被缚,行动受限,可那脸上依旧透着一股倔强的神色,双眸之中满是不甘,她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愤地说道:“哼,今日算你运气好罢了,不过这才只是刚刚开始,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咱们走着瞧。” 就在这时,郭彪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眼看到这般情景,先是面露喜色,紧接着便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我就说嘛,这送上门来的,哪有不收下的道理,管她是什么‘灭世之雪’,还不是照样栽在咱们手里了嘛。” 说着,他还颇为得意地看向灵巧儿,那眼神里仿佛在期待着她能夸赞自己几句一般,透着一股孩子般求表扬的劲儿。 灵巧儿却只是轻轻扯动嘴角,淡淡地一笑,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不过是才抓住了她一次而已,人家还有两次机会。话说大小公爷,你这把她看管起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我这个裁判人微言轻,说话不管用了吗?” 郭晟一听这话,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赶忙说道:“灵巧姑娘说得对,是我刚刚一时得意忘形了,考虑不周啊。我这就去让人放了她。” 郭彪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急忙阻拦道:“大哥,放了她?这怎么能行?咱们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为啥要放了?” 郭晟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灵巧姑娘说了,她既然担当了这裁判之责,之前又约定好了给对方三次机会,那既然抓住了,按照规矩自然就得放了。不放的话,人家后面的两次机会怎么继续?咱们可不能坏了这约定啊。” 郭彪冷哼一声,满脸不悦,眼神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凶狠,恶狠狠地盯着灵巧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陪嫁丫环,净出些馊主意。要不是你在这儿横插一杠子,瞎搅和,现在我早就给那个‘灭世之雪’用上刑了,看她还嘴硬不嘴硬,说不定能从她嘴里撬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小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她张了张嘴,想要发火,手指在空中不停地指手画脚,可一时间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郭彪,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简直不可理喻”,随后她气呼呼地看向郭晟,示意他赶紧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成才的弟弟吧。 郭晟瞬间就明白了灵巧儿的意思,本想立刻发火呵斥郭彪,可忽然间,心中涌起一阵疑惑。他可是天之骄子,身为申国公府的嫡长子,平日里,那些王公大臣见到他,哪个不是礼数有加,恭敬有加的,而朝中的文武大臣们见到他,那也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可如今,怎么就因为灵巧儿的一个眼神,自己仿佛瞬间就变成了要听从她吩咐的马仔了?这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可一时之间,他也顾不上细想这些了。 虽然心里对郭彪的这番言行十分不爽,但郭晟还是强压着怒火,一脸严肃地怒斥道:“老四,你这是执迷不悟啊!就因为和灵巧姑娘之前有些小小的摩擦,你便开始对她心存偏见了,你这格局都到哪儿去了?申国公府的教习夫子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灵巧儿姑娘挺身而出,从中周旋调解,我恐怕都不可能活着从那蜀国人的埋伏里回来了,更别说今天还能活捉‘灭世之雪’了。你今日这见识和做派,可真不像平日里我认识的那个四弟啊,为兄对你实在是大失所望……”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他暗自腹诽着,不就是一个陪嫁丫环嘛,身份低微,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自己府里养的一只宠物尊贵,可自从遇到她之后,自己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了,处处都被她压了一头,这让他心里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灵巧儿见 “灭世之雪” 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了,自己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决定回苏记去了。临走之时,她还不忘故意问郭彪一句:“要不今天一起去苏记,把咱们之间剩下的那些事儿解决一下?” 郭彪一听这话,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想着,这灵巧儿分明就是故意在这儿气他,当下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根本就不搭理她。 灵巧儿见状,也不在意,转身便朝着府外走去。待她从申国公府出来后,正准备登上国公府给安排的马车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蹲在墙角的两个熟人。她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冷冷一笑,也没声张,径直上了轿子。 车夫见贵客已经上了马车,便熟练地提起手中的皮鞭,吆喝了一声口令,马车缓缓启动,沿着街道慢慢前行。 灵巧儿坐在马车里,心里却还惦记着刚刚看到的那两人,她忍不住掀开窗帘,朝着外面又看了一眼,刚刚那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心中暗自思忖着:“苏怀祥和苏怀玉?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这郭彪忽然对苏记动手,难保就是受了这两人的蛊惑。郭彪还是太嫩了些,若是换成郭晟,应该不至于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吧。” 灵巧儿总感觉有什么事儿在脑海里若有若无地提醒着自己,可一时之间,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这让她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不安。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苏记附近的小院,她一下车,看到卫吟霜的那一刹那,脑子里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她不禁暗叫一声:“哎,事情不妙了!”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苏怀祥和苏怀玉本就是死党,他们两个人跑到邢州城来搅和事儿,那可绝对是承受不住老太太和老爷子知道后的那一顿怒火。他们既然敢来,必然是想方设法说服了苏怀璧。苏怀璧如今正春风得意着,旁人想在这时候掀起波澜,那肯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不正是自己之前无意间抛给他们的嘛。这么说来,苏怀璧实际上是默认他们来邢州城的。 既然如此,那除了苏怀祥、苏怀玉、苏怀宝这三个死党以外,必然还得有一个兄弟跟着一起来才对。最不可能的就是老十苏怀贵了,那这么一来,最有可能的就是苏怀晨了。可现在苏怀晨却没在这儿出现,那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申国公府可是北中原的消息中转站……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暗自惊道:“我靠…… 苏怀晨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已经知道了朝廷里苏卫两家结仇的事情了。” 而且仔细掐着日子一算,回去报信的时间按理说应该已经不短了,可到现在苏怀晨都还没回来,那极大的可能就是,苏怀晨带回去的话,苏家根本就没人相信。 灵巧儿继续在心里细细推演着,以现在苏家的状况来看,如果苏怀晨说的话不被人相信,那他会怎么做?他肯定会先去找苏怀璧,或者去找府里的某位如夫人,先想办法让苏怀璧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而苏怀璧,他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核实情况,只有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能去找老爷子商量对策。 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判断的这个逻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苏怀璧那边大概这一两天就该收到确切的消息了。到时候,苏怀璧肯定会找机会跟苏唯庸碰一下证据,只要证据确凿了,那接下来恐怕就是苏家全面向卫家开战了。而且还会另外派一路人马来收回苏记的权力,顺便监视卫吟霜。卫吟霜要是心里向着苏家,一切都还好说,可要是她露出一点儿担心卫家的痕迹,那必然会招致苏家的猜忌,恐怕到那时候,对方就会直接把邢州城苏家的一切全都收回去了。 “想不到这暴风雨来得这么快,这可该怎么破局?” 灵巧儿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满脸的忧虑之色。 一旁的卫吟霜听到了她的话,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破局?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神色疲惫地说道:“有些事儿我现在只是有一些猜测罢了,而且这些猜测,多数也只是我凭着感觉瞎猜的,到底准不准还不知道。总之,一旦有猜对了的迹象出现,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坚定地和我站在一起,咱们俩可得相互扶持着才行啊。” 卫吟霜见灵巧儿一副疲惫又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急忙连连点头,说道:“那是一定的,我俩现在都已经胜似亲人了…… 我…… 我哪儿还有不和你站在一起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是夜,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屋内的地面上,斑驳陆离。灵巧儿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双眼望着床顶的帷幔,脑海中思绪万千,翻来覆去地想着该如何去应对接下来苏家很可能翻脸的严峻状况。 这段日子以来,苏怀安和她的关系倒是越发融洽了,两人相处时,也多了几分随性与亲近。可一想到苏家与自己之间若真起了冲突,苏怀安会站在哪边,又会是怎样的态度,灵巧儿心里就没了底。毕竟,他可是苏家的人,从常理来讲,哪有做儿子的会帮着外人去对付自己的家族? 这么思来想去,她忽然觉得,像郭彪那种直来直去、没什么心眼的愣头青,在这种时候反倒更有利用价值了。只是,该怎么去利用他,这着实让灵巧儿伤透了脑筋,想得脑袋都快炸开了,却还是没个清晰的头绪。 琢磨了许久,她觉得眼下似乎也只能使出那种类似地头蛇、黑社会行事的手段了。想到这儿,灵巧儿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衣,便朝着苏怀安的住处走去。 来到苏怀安的房门前,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轻声说道:“苏五郎,你睡了吗?我是灵巧儿,想找你商量点儿事情。” 苏怀安在屋里原本正准备歇息了,一听是灵巧儿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赶忙起身,一边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一边开怀大笑道:“‘大哥’?哈哈,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进来坐,是在屋里坐,还是去院子里坐?” 灵巧儿朝着院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苏怀安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便跟着灵巧儿来到了小院中的石桌旁。 院里的添茶丫鬟听到动静,见两人在院子里坐下了,赶忙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将灯笼放在一旁合适的位置,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随后又手脚麻利地给两人添上了热茶,便退到了一边。而掌灯丫鬟也没闲着,急忙拿着一盏灯过来,放在石桌上,让光线更加明亮了些,这才悄然退下。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小院里静谧得只剩下偶尔传来的虫鸣声。灵巧儿和苏怀安先是一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随后,灵巧儿才缓缓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慢慢开口说道:“你既然都叫我大哥了,那我也就应下了。这外号嘛,我也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件事,可绝非是开玩笑的啊。我记得那个护卫老齐,早些年不是在邢州城当过泼皮嘛,你看看能不能找他,让他帮忙再找些人来?” 苏怀安听了这话,一脸的不解,眉头皱成了个 “川” 字,疑惑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找那么多泼皮来能有什么用?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灵巧儿听了,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让你干嘛你照办就是了,干嘛非要问这么多?我还得绞尽脑汁想办法骗你,真是麻烦啊。” 可脸上却还得维持着镇定,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苏怀安的疑问,才不至于让他起疑。 第43章 灵巧儿在哪 灵巧儿微微蹙起眉头,稍稍整理了一下纷繁复杂的思绪,抬眸看向苏怀安。只见苏怀安那原本明朗的脸庞此刻已满是疑惑之色,她心中暗叹一声,随后佯装出一副极为严肃且透着神秘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五少,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如今这邢州城,表面上看着倒是风平浪静的,可实际上,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波谲云诡。咱们苏记在这城里虽说扎根已久,有了些根基,可这世上人心难测,难保不会有人暗中盘算,使些阴招,惦记着咱们的这份产业。” 苏怀安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犹如两道深深的沟壑横在额间。他赶忙放下手中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急切,追问道:“有人惦记苏记?到底是谁?大哥,你快说说看,哼,他们也不掂量掂量,真当我们苏家是好欺负的,是吃素的不成?” 灵巧儿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缓缓开口说道:“具体是谁,我这会儿确实还没能完全弄清楚。只是近日来,先是那郭彪跟咱们对上了,紧接着邢州城又冒出了一波蜀人在这儿兴风作浪,搅得城里人心惶惶的。而且,那天在诗会上,你难道没留意到吗?有不少人看向咱们的眼神可都透着不怀好意,那目光就跟藏了刀子似的,想必是来者不善呐。那老齐以前在这邢州城混过好些年,人脉广得很,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也多,咱们找些人来,让他们帮忙盯着点儿周围的动静,万一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好提前知晓,心里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苏怀安听了这番话,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眉头微微皱着说道:“话是这么讲没错,可大哥,你说的那些所谓不怀好意的目光,不会只是寻常公子哥们多看了你几眼吧?大哥,虽说咱们在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你的本事。说句实话啊,就凭大哥你这模样,哪怕是我,要不是知晓你的厉害,恐怕都会忍不住想多瞧上几眼。凭良心讲,世间能有几个男人,看到你这张脸还能做到视若无睹的?那些人没对着你流哈喇子,就已经算是克制能力极强的了。要是仅仅因为这些,你就觉得别人都是心怀不轨,那这天下的男人可都得被你当成坏人了。你要是为了这个缘由就去勾结那些泼皮…… 这…… 总归是不太妥当吧,我怕万一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咱们可不好收场啊,还容易污了咱们苏家的名声。” 灵巧儿见状,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怀安的肩膀,那动作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仿佛是要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似的,语气平和而又笃定地说道:“五少,这你大可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找来那些人,可不是让他们去胡作非为、惹是生非的,只是让他们帮忙留意留意周围的情况,当个眼线罢了。而且老齐这人,我仔细观察过,还是挺靠谱的,有他在中间周旋着,那些人想必也不敢随便乱来。” 苏怀安听了,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好吧,既然大哥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想应该也没什么事儿。说起来,从你刚到邢州城那会儿开始,我就觉得你不简单,肯定行的。后来你那些手段我也都一一见识过了,确实厉害。所以,我信你。我这就去找老齐说说,让他尽量找些靠谱的人来帮忙。” 灵巧儿赶忙点头应道:“行,那你可得麻利点儿啊,这事儿耽搁不得。” 苏怀安当下便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朝着护卫们住的地方走去,准备找老齐商议这事儿了。灵巧儿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可心里却又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巧妙地利用那些即将找来的人,以及该怎么继续应对苏家可能带来的这场危机,毕竟这局势可是越来越棘手了。 没过多久,苏怀安便带着老齐回来了。老齐一见到灵巧儿,赶忙恭敬地朝着她行了个礼,脸上带着几分诚恳,说道:“灵巧姑娘,五郎已经把您的意思都跟我说了,您放心便是,我在这邢州城混了这么多年了,各行各业的人都认识不少,也结识了好些能办事的兄弟,我这就去联系他们,保证给您找些靠谱的人来,绝对不会给苏记添乱的,您就瞧好吧。” 灵巧儿微微点头,神色间透着几分感激,说道:“那就有劳你了啊,老齐,此事可是事关重大,还望你务必多上点儿心,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老齐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离开了,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子的门口。 待老齐走后,苏怀安看向灵巧儿,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问道:“大哥,接下来咱们做什么?你心里肯定有个周全的计划吧,毕竟这些人找来之后也不能就这么养在院子里,得给他们安排点儿事儿做才是。” 灵巧儿缓缓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了几步,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斟酌着用词一般,片刻后说道:“五少,那边的事儿我自有安排,明后两天,就麻烦你去把咱们苏记在邢州城的产业情况都仔细梳理一遍吧,好好查看查看,看看哪些地方比较薄弱,容易被人钻空子,咱们也好提前做些防范措施,这样心里才能踏实些。” 苏怀安听了,毫不犹豫地应道:“好,我明日一早就去办,大哥你就放心吧。” 说罢,灵巧儿又抬脚朝着卫吟霜的房间走去。此时的卫吟霜正在屋里看着账本,那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账目,看得她只觉得脑袋发晕,一团乱麻,正自苦恼不已。一见到灵巧儿走了进来,她赶忙放下账本,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灵巧儿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卫吟霜一眼,语气凝重地说道:“吟霜,可能要出事了,情况不太妙啊。明天和后天这两天,你辛苦一下,把所有店铺的账都盘一盘吧。还有啊,把那些周转用的钱都尽量收回来,只留下每日维持店铺正常运转所需的钱就行。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要盘一次账,结算一次,务必做到账目清晰。另外,店里那些不是咱们这几天新提拔上来的人,不管能不能抓住把柄,都先全部换成咱们新培养的人吧,以防万一。” 卫吟霜原本见着灵巧儿那严肃的脸色,心里就已经有些诧异了,再一听她这话,顿时感觉如遭雷击,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手心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她赶忙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灵巧儿没再多说什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卫吟霜的手,拉着她走到桌前,快速地将桌上的账本翻了几页,手指着上面的账目,随后说道:“这个饭庄的侯掌柜,到现在还没拿下吗?” 卫吟霜此刻心里本就忐忑不安,听到她这么一问,更是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说道:“证据倒是有了,只是想着下次能人赃俱获,这样更稳妥些。你之前不是说过嘛,每一个店大概率都存在些问题,按照你之前的授意,基本上就是买办那边以次充好,或者把报废的货物继续拿来利用,大部分店铺都是这类情况,只有典当行的掌柜吴瓜子,那手段更过分,赤裸裸地克扣工钱。谁让当铺的月薪高,他就动起了歪心思。”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头,眼神变得越发坚定起来,说道:“行了,明天你就跟怀安一起去,把这几个掌柜全都拿下,送进牢狱里去。要是能使些手段,让衙门的功曹直接把他们发配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最好能后天一早就把他们给发配走,绝不能拖拖拉拉的,以免夜长梦多。” 卫吟霜一听这话,心里越发惴惴不安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了,赶忙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跟我详细说说啊,别让我在这儿瞎猜了,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慌得很呐。” 灵巧儿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眼神坚定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预感到,苏家要对咱们邢州城的商铺动手了,而且恐怕这事儿已经在谋划之中了,咱们得赶紧做好应对准备,不能坐以待毙啊。” 卫吟霜一听,满脸的不敢相信,她本以为自己躲到这儿,就能暂且避开那些纷争了,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她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难道,难道卫家已经……” 灵巧儿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卫吟霜的双肩,目光诚挚而认真,说道:“你听我说,现在咱们也没办法顾及其他了,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依托邢州城的这些产业,先稳住脚跟,慢慢发展壮大,这叫‘猥琐发育’。哪怕卫家真的倒了,只要咱们还在,只要这些产业还在咱们手里,总有一天,咱们还能东山再起的。你可不能消沉下去啊,你看着我……” 卫吟霜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灵巧儿,眼神里透着一种陌生与疏离,淡淡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灵巧儿一下子愣住了,眼中满是惊愕,下意识地问道:“…… 吟霜…… 你在说什么?” 卫吟霜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与灵巧儿拉开了些距离,一脸幽怨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说道:“你不是灵巧儿,你究竟是谁?” 灵巧儿见状,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终究还是瞒不过卫吟霜了,此刻不说怕是不行了,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卫吟霜冷冷地说道:“灵巧儿虽然不是我房中的丫头,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性格,她识得几个字,我心里那是一清二楚的。可你,出口成章,在那大开元诗会上,一口气就夺得了三道令牌,那才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才情这东西,我心里明白,那是既需要天分,可天分也得靠读书积累。你从来都没正式读过书,怎么会有这般厉害的才华?别拿你来自东大的那套鬼话来骗我了,就算真有东大国这么个地方存在,可几岁的孩童,就算记忆力再好,又怎么可能成为像你这样的翘楚?难道我大周的才子们全都是废物不成?还有你在商业经营上那些手段,我平日里读遍了各种史料经典,也没见过有哪个这么年轻的丫头能如此精通的。你一定不是灵巧儿,说,你到底是谁?那真正的灵巧儿,她去哪儿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郁闷,暗自想着,这都到了这么关键的节骨眼儿上了,居然还得在这事儿上浪费唇舌解释一番,可事已至此,不说清楚怕是不行了,她只得再次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说得对,其实我之前也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来着。灵巧儿…… 已经死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灵巧儿赶忙跟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前拉了一把,想要让她站稳些,同时急切地说道:“你冷静点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灵巧儿也没死。因为,在你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跟着你嫁到苏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心里害怕,又不想连累你,所以…… 她已经自杀了。而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现在的我了。” 第44章 宋国 卫吟霜一脸诧异,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灵巧儿,仿佛一时间根本无法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懵懵懂懂的,眼神里满是迷茫与震惊交织的复杂神色。 灵巧儿缓缓松开原本拉着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那只古朴的茶杯,像是试图借助这个物件来把自己那难以言明的状况解释清楚一般,轻声说道:“你看啊,这就好比这个茶杯代表着灵巧儿,而原本装在里面的茶水,也象征着灵巧儿本身所具备的一切。然后……” 说着,她微微倾斜茶杯,将里面的水缓缓倒掉,那水落入地面,发出一阵轻微的滴答声,随后,她又重新拿起茶壶,往茶杯里添上了一杯清澈的水,接着说道:“现在,这杯子依旧还是那个杯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仍旧可以看作是灵巧儿,可里面的水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茶水了,而是变成了这一杯清水。我现在的状态,大致就和这个情况差不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卫吟霜听了这话,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扶住了身后的桌子,差点就摔倒了。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灵巧儿,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你是…… 借尸还魂?” 灵巧儿赶忙用力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苦笑着说道:“也许我只是一道意识吧,而我这道意识机缘巧合之下,寄生在了这具躯体里面了。这具身体里原本留存着的一些属于灵巧儿的记忆,现在还剩下一部分,不过现在这身体却承载了我的全部记忆。说起来,刚开始发现自己变成这样的时候,我自己也没办法接受,可我对这种奇妙又诡异的情况,好像冥冥之中又特别熟悉,所以也就慢慢调整过来了。其实,我现在和常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伤心了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流泪,喝酒喝多了同样会吐,要是受伤了,也能真切地感觉到疼痛,就是这么个情况。” 卫吟霜仍旧觉得这一切太过难以置信了,她像是看着一个从异世界来的怪物一般,眼睛瞪得更大了,身子微微颤抖着,颤声问道:“那你自己的身体?它去哪儿了?” 灵巧儿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苦涩与无奈交织的神色,缓缓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处于这样的状况之中。我需要一个特殊的契机,才有可能找回自己原本的身体,可这个契机什么时候会出现,我实在是说不准,有可能只需要一天就能遇到,也有可能穷极一生,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说实在的,我心里的痛苦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刚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灵巧儿的时候,那种无助和迷茫的感觉,真的是没办法用言语去形容了。可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去细细体会那些纷繁复杂的忧伤情绪,我只能先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再瞅准时机,见机行事,让自己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再说。” 听到灵巧儿的这番话,卫吟霜站在那儿沉默了许久,她似乎是在努力设身处地地去想象灵巧儿所经历的那些痛苦、无奈与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语气相较于之前温和了许多,带着一丝关切,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凭借着记忆回到你原来的家去寻找线索?你现在在这儿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地位,完全可以从柜上支取些钱财,去做这些事,毕竟他们都已经认了你这个小东家了。” 灵巧儿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浓了,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我甚至都不是大周人。” 卫吟霜一听这话,越发诧异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满脸惊愕地问道:“你是蜀国人?还是北面的汉人?又或者是契丹人?” 灵巧儿依旧轻轻摇着头,脸上的神情显得颇为艰难,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一般,缓缓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 朝代,我的意识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和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间隔的时间太久远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一脸惊愕地看着灵巧儿,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相信的神色,嘴里喃喃自语道:“一千年以后?那可是…… 一千年?那时候还是周吗?” 灵巧儿再次摇了摇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说道:“那是一个你根本没办法想象的时代,和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方方面面都完全不一样,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社会形态,都有着天壤之别。” 卫吟霜不禁感慨一声,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交织的神色,轻声说道:“哎,那是不是你们那个时代水深火热的?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十分艰难?” 灵巧儿听了,微微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诚挚而认真,说道:“不是的,那个时代没有皇帝了…… 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法律解释来说,那是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和现在这种君主统治的情况截然不同哦。” 卫吟霜一听这话,只感觉脑子像是突然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一般,整个人瞬间懵了,她实在是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人民当家作主?没有皇帝?全天下的百姓都是主人?都是皇帝?这…… 这怎么可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灵巧儿点了点头,看着她那副震惊又困惑的模样,耐心地解释道:“你最开始这么理解,我也不能说你错啦。在我们那个时代,确实是所有人都可以说自己是皇帝,也不会有人来管你的哦。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自称是‘朕’,你也可以随心所欲地称呼任何人爱妃。你甚至还可以跟别人打趣说,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啦,大家都只是把这些当作一种玩笑话罢了。” 卫吟霜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中一片混乱,她心里暗自思忖着,这灵巧儿是不是疯了,要么就是之前自杀那一回,受了什么邪气,才会说出这般荒诞不经、让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话来。 灵巧儿知道自己刚刚说得太突然了,一下子把卫吟霜吓得不轻,于是决定从历史的脉络开始慢慢讲起,好让她能逐渐理解一些,便轻声说道:“你先别太激动,咱们现在是大周的子民,对吧?就在几年之后,会有一个殿前都点检,他会在陈桥驿发动一场兵变,然后自立为帝,还要求咱们大周的皇帝禅让皇位给他。” 卫吟霜一听,顿时双目圆睁,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说道:“张永德会造反?嗯,平日里倒是也听说他为人桀骜不驯,可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要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话…… 可…… 当今陛下那可是雄才伟略…… 张永德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全都告诉她,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应该坦诚相告,便缓缓说道:“不是张永德啦,是赵匡胤……” 卫吟霜一听这话,嘴巴瞬间张得老大,久久都无法合拢,满脸都是惊愕之色,她实在是太震惊了,赵匡胤可是柴荣的死党啊,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如果说柴荣在遇到危机的关键时刻,身边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能依靠的话,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想到赵匡胤。这…… 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简直太扯淡了。 灵巧儿见状,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缓缓说道:“赵匡胤的谥号太长记不住,庙号是宋太祖…… 他的弟弟赵光义是宋太宗。当今陛下确实是雄才伟略,只是在一千年后,多数了解过这个时代历史的人心中,陛下始终是一个永远的意难平。不管是谁去推演那段历史,都会觉得以陛下的才能,一定会收回燕云十六州的……” 卫吟霜这下子更是觉得头大了,她以前可从来都没想过燕云十六州最终竟然没能收回来,满心疑惑地问道:“你是说…… 燕云十六州就这么永远地失去了?这怎么可能?” 灵巧儿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卫吟霜,缓缓说道:“燕云十六州还在,只不过后来历经了许多朝代变迁,到了我们那个时代,共和国的版图已经很大很大了。只是现在回顾这段历史,确实会让人觉得挺憋屈的,你知道吗,有多少仁人志士在临死之前,心里念念不忘的就是收复北中原。再往后,过了若干年,汴梁城会被北边的蛮族攻破,皇帝也会被蛮族抓走,而赵家的皇族们会从中选出一个人继续当皇帝,他们整体就搬到钱塘,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去了,后人把这段历史称作南宋。后人还写了一首诗来嘲讽这件事,‘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说的就是他们那时候的情况了。” 随着灵巧儿这般娓娓道来的讲述,再加上她随口就能说出一首忧国忧民的妙句,卫吟霜心里对她所说的话已经信了三分了,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悲伤的神色,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为那些逝去的历史而痛心。 灵巧儿继续说道:“宋朝,因为太祖赵匡胤是以节制天下兵马的武官身份夺取的天下,所以他格外重视文人,而轻视武将,这就导致整个宋朝,从始至终都弥漫着一股奸臣当道的气息。天下有很多满腔热血的百姓,空有报国之志,却也只能无奈地空悲切。所以才有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样的临终绝笔。”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得浑身发抖,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宋国不但没有收复燕云之地,甚至还把中原之地都给弄丢了?我…… 噗……” 她实在是气得说不下去了,缓了口气,满脸愤恨地继续说道:“难道中原之地全都被契丹人给占据了吗?” 灵巧儿抿了抿嘴,脸上露出艰难的神色,缓缓说道:“契丹的灭亡,其实宋国在其中也算是出了些力的。北方有一个蛮族叫女真,他们长期受到契丹人的压迫,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终于决定奋起反抗了。当时,契丹的精锐部队都在为征讨宋国做准备,所以,不过万的女真勇士就像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击溃了契丹北面的城池。随后,宋国和金国就结成了联盟,这个金,就是女真人建立的国家哦。最后,他们一起击溃了契丹的大部分主力部队,还占据了契丹人大部分的土地。契丹剩下的那些小股部队没办法,只能被迫向西方逃亡了。” 卫吟霜激动地说道:“那这样不是挺好的嘛,那为什么燕云十六州还是没能夺回来?” 灵巧儿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因为宋国在这场战争里,最大的‘功绩’就是消耗,而真正攻坚夺城这些艰难的事儿,主要都是女真人在做。一开始的时候,双方当然是以公平的原则,商量好了战后分润的方案。可到了后期,女真人看到宋国在战场上败多胜少,哪怕是那些被击溃的契丹军队换防到边境,宋军都拿他们没办法,根本奈何不得。这世上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最后金人就耍赖,没有兑现当初的诺言,然后双方就开启了宋金之战。” 卫吟霜听到这儿,心里满是失落,黯然神伤地问道:“然后金人就打下了中原?那宋就变成如今的南唐一样了吗?” 第45章 惊慌失措 灵巧儿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说道:“可能这就是一种宿命吧,这时候,女真人和之前的契丹人所作所为如出一辙,他们同样开始打压北方蒙古草原上的另一支蛮族了。在那片草原上,有一个叫做乞颜的部落,他们已经东征西讨了好些年,手下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兵强马壮,而且征战多年,悍不畏死。这时候,那个部落的首领就煽动着草原上的勇士们,带着对女真的仇恨,开启了对金作战。然后,又有了一个联盟,就是宋蒙联盟,双方又开始一起攻打金国了。” 卫吟霜冷冷一笑,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可真是走了狼,来了豹,驱了豹,又要来虎。是不是蒙古人后来又占据了金人的地方,继续和宋国作战了?” 灵巧儿见卫吟霜如此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后续的发展,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然后,宋就被灭国了。” 卫吟霜苦苦一笑,缓缓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却只是看着那茶水,幽幽地说道:“终究还是被灭国了,咱们这大好的山河,终究是被蛮族给践踏了,想想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灵巧儿也跟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旁边坐下,说道:“天下大势本来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蒙古人后来建立了国家,国号叫元。只是,蒙古人把汉人分成了低等人,这种做法引起了汉人的强烈不满,导致他们的天下也没能坐稳。几十年后,有一个来自淮西的乞丐横空出世,他参加了反元的义军,在战场上那可是战功赫赫,还被当时义军的首领认作了义子,有了这么个身份,后来他就继承了这支义军,开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最后,他打败了元朝,还荡平了所有其他的义军势力,让咱们汉人又重新将天下一统了。” 卫吟霜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灵巧儿,觉得这一切就像天方夜谭一般,难以想象,随后问道:“然后?” 灵巧儿冷笑一声,微微叹息着说道:“这个朝代叫明朝,前几个皇帝都挺有能力的,也很有血性。只不过,他们都是老百姓出身,可能是出于对权力的担忧吧,他们不怎么防范大臣,反倒对老百姓防范得挺严的,所以就建立了很多秘密机构。而这些机构,不少都掌握在宫里的太监手里。后来,太监们的权力越来越大,而皇帝们,又一个个地疏于政务,长此以往,终究导致国家变得千疮百孔了。最后一个皇帝倒是有能力、有担当,还特别勤政节俭,可奈何天时不在他这边,天灾人祸不断,国内又内乱不止,这时候,外部的女真人再次崛起了。一时间,整个国家可谓是内忧外患,处境艰难极了。而女真人凭借着屠城这种残忍的办法,把汉人杀得血流成河,最终还是将整个华夏大地都收入囊中了。” 卫吟霜听到这儿,忍不住 “啊” 的一声叫了出来,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缓了好久,才满脸愤恨地说道:“为什么又让蛮族夺了天下?怎么会这样?这也太气人了。” 灵巧儿无奈地一笑,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其实,在这个时候,在遥远的万里之外,一些国家开始走上了一条工业化的路线了。他们的生产,不再像咱们这儿一样依靠人力了,而是开始依靠科技…… 科技,就是…… 你看这个水壶了吗?它烧热了以后,就会冒热气,壶盖就会跳动,而这个就是一种动力,人们利用蒸汽产生的动力,再加上齿轮的传导,就做出了很多能够取代人力的工具。后来随着不断地发展,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被研发出来了。你看这盏灯,它最亮的时候,也只能照亮一个小小的圆点,这么一间屋子,要是想全部照亮的话,竟然得要四五盏灯才行。可你知道吗,经过他们的发展,只要砚台这么大的一盏电灯,就可以把整个院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卫吟霜一听,顿时双手捂住嘴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惊讶地问道:“什么是电灯?” 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详细的我一会儿再给你讲哈。其实,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后来,他们还发明了火车,那火车跑起来的速度,和全力奔跑的马差不多快,但是火车上面可以坐下成千上百的人哦。再后来又有了汽车,汽车的速度可比奔跑的宝马良驹快两三倍。到最后,甚至还发明出了飞机,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哦,要是从邢州到汴梁,乘坐飞机的话,只需要两刻的时间就到了。” 卫吟霜这时候满脸都是疑惑的神色,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不禁问道:“飞?真的能和鸟儿一般在天上飞?这也太神奇了吧。” 灵巧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老百姓平常出行乘坐的交通工具,速度就是这么快。要是军用的,那速度可比这个快太多了。不过,我们日常用得最多的工具,是一个可以通话的工具哦,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只要拨出专属于你的那一串数字,就可以和对方说话了,哪怕是相隔万里,甚至十万里,都没问题。 卫吟霜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无语的状态,心中那原本对灵巧儿所言的几分相信,此刻也开始动摇起来,不禁泛起了丝丝怀疑。毕竟,灵巧儿所说的那些事儿,实在是太过离奇,远远超出了她过往的认知范畴,就仿佛是在听一个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一般。 见卫吟霜这般反应,灵巧儿心里明白,自己得再详细些解释才行。于是,她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给卫吟霜讲述起来。尤其是像最早人们是怎样实现通话的这一神奇之事,她从最初的简单设想,到后来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改进,一步步发展到如今便捷高效的通话状态,都尽可能细致地描述着。而对于飞机,她也娓娓道来,从最初那些大胆又充满奇思妙想的实验说起,讲到怎样一次次调整飞机的重量配比,如何克服重重困难,让这个庞大的家伙能够像鸟儿一样翱翔于天际。 就这样,随着灵巧儿耐心又细致的讲解,卫吟霜凭借着自己现有的认知,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些奇妙的画面,渐渐地,她仿佛被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开始沉浸其中,如痴如醉地听着灵巧儿讲述的一切,心中的怀疑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消散了。 不知不觉间,一夜的时光就在这奇妙的讲述与倾听中悄然流逝。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户洒进屋内,卫吟霜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看着灵巧儿,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最终像是彻底接受了这所有不可思议的说法一般,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好吧,我信了。天啊,天都亮了。咦?你怎么在我的被子里?”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容,嬉皮笑脸地说道:“就是边说边进来的啊,你当时怎么也没问问我,嘿嘿。” 卫吟霜听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无奈地笑了笑,大度地说道:“也没关系啦,不过话说回来,你成为灵巧儿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想着既然卫吟霜都让自己实话实说,那也没必要隐瞒了,便坦诚地说道:“你让我实话实说的啊,我在来到这儿之前,是从事文化产业相关工作的。不过,最早的时候我其实是搞格斗的,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所谓的‘弃武从文’啦。” 卫吟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嗯,文化产业是什么?我还不是很明白。” 灵巧儿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文化产业,就相当于你现在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一样,不过,在我那个时代,有一种电器叫做电视哦。我会写一些话本内容,然后带着一帮专业的人,把这些内容制作成生动的画面,最后放到电视里面,人们就能通过电视观看到这些有意思的故事啦,就和你们看话本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呈现的形式不太一样罢了。” 卫吟霜这才恍然大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呃,也对哦,你之前不是说你们那个时代男女平等嘛,男女都可以做一样的事儿。所以,你能毫无压力地带着很多人一起做一件事情,这样真的挺好的。” 灵巧儿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卫吟霜会这么说,随后反应过来,不禁笑出声来,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之前可是个男人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哈哈。” 卫吟霜原本还带着微笑的脸瞬间凝固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在了那里。她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瞬间将之前新婚之日里那些模糊又奇怪的记忆碎片串联了起来,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当时灵巧儿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各种纷繁复杂的信息在脑海中不断拼凑、交织在一起,脸上瞬间泛起了一片绯红,那羞赧之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叫道:“啊…… 你出去啊……” 灵巧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吓得不轻,整个人噌的一声,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脸的惊慌失措,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卫吟霜。 灵巧儿站在床边,脸上满是尴尬与窘迫之色,她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嘴唇微微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 对…… 虽然我这会儿还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生气,可我还是想诚心诚意地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对这类事情总归是比较敏感的。而且,我正好也想跟你说一下,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变回男人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并且我又不会被送回一千年以后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的,绝不让你被别人欺负。就算我没机会变回去了,我也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的。毕竟咱们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我自己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了。嗯,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这就出去。” 卫吟霜此刻满脸通红,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又羞又恼的她根本不想听灵巧儿再多说什么,气呼呼地扭过头去,背对着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愣在这儿干嘛,赶紧出去,我现在可不想看到你。” 灵巧儿见状,心里虽满是无奈,却也只能应道:“好,我这就出去。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啊,我觉得我其实也没有错。之前…… 我那样对你,那也是出于自保的目的,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别无选择。昨夜,就是聊得太入神了,我也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儿,所以我心里不会有什么负罪感的。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啊。” 说着,她便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一副灰溜溜的模样,朝着门外快步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卫吟霜,见她依旧背对着自己,纹丝未动,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卫吟霜从床角那面古朴的铜镜里,看到了嘴里说得义正言辞,行为上却显得慌慌张张的灵巧儿,先是一愣,随后竟气笑了,心里暗自想着:“这个家伙,还真是道貌岸然,说得倒好听。” 不过,她紧接着又回想起这些天来,灵巧儿对自己的处处呵护,还有她平日里展现出来的那些令人惊叹的手段,细细想来,这一切似乎都在佐证着她那离奇来历大概率是真的。这么一想,卫吟霜顿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她猛然坐起身来,伸手摘下那面铜镜,看着镜子里自己那红扑扑的脸蛋,害羞又扭捏地轻声说道:“哎,以后可还怎么面对她。” 第46章 二抓 出了门后,灵巧儿站在院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模样仿佛是要把心里头积攒的那股子紧张与尴尬,一股脑儿地全都吐出去似的。虽说她刚刚嘴上说得倒是挺强硬,可实际上,心里早就虚得没了底,七上八下的。正暗自懊恼着自己刚刚的莽撞与失言,苏怀安走了过来,一眼就瞧见了灵巧儿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不禁泛起了好奇,便开口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昨晚没睡好吗?你这是来找嫂子的吧?” 灵巧儿抬眼瞅了瞅苏怀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唉,别提了,不小心出了点岔子,惹得吟霜生了好大的气。” 苏怀安一听,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不忘打趣道:“哟,你们俩居然还能闹别扭、怄气?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平日里看着你们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的。嗯…… 不过能让大哥你愁成这样,看来这次是惹了不小的麻烦。不过我吟霜嫂子向来性子好,你,好好去给她道个歉,说几句软和话,估计她也就原谅你了呗。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你倒是和我说说呗。” 灵巧儿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可得帮衬着吟霜,去店铺那边把大事给办了。” 苏怀安见她明显不愿多说,心里明白她是有自己的顾虑,也就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大哥,我可是仔仔细细地把咱们苏记的产业情况梳理了一遍,发现有几家店铺的账目对不上,而且库存好像也和账本记录的不太相符,这问题看着还挺明显的,咱们是不是可以直接把那些有问题的人给拿下?” 灵巧儿一听,立刻点头赞同,说道:“这事儿吟霜之前也跟我提过,我想着确实是这样,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之前不是让你这两天盯着点儿铺子嘛,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暗地里搞小动作,你今天就过去吧,把那些有争议的账本都留下来,吟霜那边也已经找到了一些相关的证据了,后面你就配合着她一起处理就行啦。” 两人正说着,老齐走了过来,只见他恭敬地朝着两人行了个礼,脸上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倦意,说道:“五郎君,灵巧姑娘,我找的那些人都已经到齐了,这会儿都在外面候着,你们看怎么安排他们?” 灵巧儿心里不禁一喜,暗自想着,老齐这办事效率挺可以,瞧他这一脸疲惫的样子,估计是忙了整整一夜没合眼,苏怀安向来做事踏实靠谱,这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老齐也这么尽心尽力,倒是挺让人意外的。看着老齐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她思索了片刻,说道:“先让他们分成几个小队吧,分别去盯着咱们之前发现有问题的那几家店铺,让他们多留意一下进出店铺的人员,仔细瞧瞧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出现什么异常的举动,一旦发现情况,马上来报信就行。” 老齐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去安排了。苏怀安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说道:“大哥,这些人虽说都是老齐找来的,可毕竟他们以前都是些泼皮无赖,真能靠得住吗?我这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他们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灵巧儿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怀安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放心吧,老齐心里有数着,你也知道,不管是豢养门客,还是豢养这些人,那可都是得花真金白银的。都说仗义多是屠狗辈,你可别真小看了他们。正好,现在咱们人手也有了,你就带一些人去涉事的那些铺子候着吧,后面吟霜也会过去的,你到时候见机行事,配合她行动就行啦。” 卫吟霜在屋里待了好一会儿,心情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可一想到刚刚那尴尬到极点的场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阵发烫,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乱跳个不停。她暗自思忖着,虽说灵巧儿现在这情况确实特殊,可那事儿总归是让人心里觉得挺别扭的。不过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毕竟苏家那边带来的危机就像一团沉甸甸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头顶,随时都可能降下倾盆大雨,得赶紧想办法应对才是。 想到这儿,卫吟霜站起身来,仔细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正好看到灵巧儿和苏怀安在院子里说着什么,她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随后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店铺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了?” 灵巧儿一抬头看到卫吟霜出来了,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嗯,正好,就按咱们先前商量好的,今天把所有涉事的店铺都清查一遍,把那些有问题的人都给肃清了吧。这事儿可得抓紧时间了,今天抓起来,明天就安排发配,别怕花银子,先把这隐患给解决了再说。” 卫吟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色依旧显得有些冷淡,说道:“知道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去了。” 苏怀安见气氛这般尴尬,赶忙笑着打圆场道:“对对对,嫂子这人就是大度,心里明白咱们现在得先办正事。大哥,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的消息吧。” 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们这就出发吧,可别耽误了大事,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咱们去处理。” 于是,苏怀安便带着几个可靠的护卫,跟随着卫吟霜,一路朝着那几家有问题的店铺走去了。 而灵巧儿这边,她还得赶去申国公府一趟,因为今天早上,“灭世之雪” 一定会按照之前的约定被释放。她得过去给郭晟指导一下,看看怎么才能第二次抓住 “灭世之雪” ,这事儿可耽搁不得,那可是关乎后续诸多计划的关键一环。 卫吟霜心里对接下来该她处理的事儿,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尽管苏怀安平日里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可真要是狠下心来,那手段也是挺厉害的。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把店铺里那几颗碍事儿的 “眼中钉” 给拔掉了。 到了下午,苏怀安便马不停蹄地去衙门找法司功曹做主了。这官商一勾结,再加上证据确凿,那些罪犯见事儿已至此,也都认罪认得挺痛快,当庭就宣判了流放之刑。 灵巧儿这边见天色也差不多了,而申国公府大厅正门口的坑也挖得差不多了,便赶忙让人在坑口上精心布置一个陷阱,然后再把土重新垫上,仔仔细细地做了一番伪装。 直到从表面上猛一看去,根本发现不了什么破绽,大家这才放心地散开了去。 郭晟在一旁看着正厅前方的深坑,心里满是疑惑,暗自思忖着,不会是这个灵巧儿姑娘在戏耍他们吧,这布置得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灵巧儿却像是没瞧见他的疑惑似的,只是自顾自地在正厅的一个角落里摆了张桌子,悠然自得地坐在那儿喝茶。郭晟中间有几次想要离开,可都被灵巧儿给拦住了。灵巧儿的话那是十分直接,说道:“你如果要是不怕输掉赌约,大可以随意出去走动。反正到时候输的又不是我,你自己掂量着办呗。” 郭晟一听这话,心里虽然不情愿,可也只得老老实实坐在那儿,还装模作样地拿起本书看了起来。虽说眼睛盯着书本,可心里那是一刻都没平静过,此刻这整个院落空荡荡的,静得让人心里发慌,他想着,那 “灭世之雪” 一旦闯进来,在这空旷的地方抓他,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嘛,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他时不时地东张西望,那模样看上去十分焦虑,就盼着这事儿能早点有个结果。 灵巧儿可不管他这些,只顾着自己慢悠悠地喝茶,偶尔觉得无聊了,就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那悠闲的样子,和郭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差不多又到了戌时左右,只听得 “咚” 的一声,门外传来了动静。郭晟一听,立刻像被针扎了似的,放下手中的书,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朝着门口望去。灵巧儿却是微微一笑,轻轻吹了个口哨。紧接着,门外的人迅速拉下机关,只见三大木桶水对着陷阱就浇了下去。瞬间,“灭世之雪” 的声音从坑里传了出来,那三大桶水直接就将她给淹没了。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抓着绳索等在土坑外侧,“灭世之雪” 刚从水里冒出头来,还没顾得上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就被一张大渔网给网住了。随后,申国公府的那些门客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的,就将 “灭世之雪” 给五花大绑了起来,那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给她挣扎的机会。 “灭世之雪” 气得大叫一声:“啊…… 怎么会这样?太奸诈了啊!!!!!” 那声音里冰冷之意虽然没那么浓,但能听出满是愤怒与不甘,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外面已经风平浪静了,灵巧儿和郭晟这才不慌不忙地并肩走了出来。灵巧儿一看到 “灭世之雪” 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全身五花大绑,连一丝挣脱的可能都没有,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心里暗自想着,这郭大侠抓欧阳锋的办法可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那都是从别的书上抄袭来的啊。至少这次实践证明还是挺有用的,于是笑着说道:“灭世之雪,第二次机会你可没抓住啊。” “灭世之雪” 冷哼一声,高挑清瘦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越发倔强,她冷冷地说道:“大周的人真是诡计多端,这个郭晟也太过奸诈了。” 郭彪听到有人传信,说灭世之雪又被抓了,还没睡下的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齐整,就又匆匆赶过来了,还没到跟前,就远远地听到他那大嗓门儿在嚷嚷着:“又一次抓住了。要不干脆宰了她吧。你看,都抓住两次了,假如是三局两胜的话,咱们这不已经赢了嘛。” 郭晟一听这话,倒是犹豫了起来,他心里也怕,前两次能抓住,说不定就是运气好,这事儿可是一次比一次刺激,前两次运气这么好,他可不敢再轻易赌第三次了,万一输了可就全完了。所以郭彪提出杀了灭世之雪的话时,他竟然内心还冒出一丝赞同之意。 灵巧儿一听郭彪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十分恼火地看着他,大声呵斥道:“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就不能消停点儿,非得出来添乱,你是不是觉得不搞出点事儿来就不舒服啊?” 郭彪被灵巧儿这么一呵斥,顿时恼羞成怒,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说道:“别以为你给我大哥出了两次主意,我就不敢动你了。怎么着?你那苏记不过就是一介商贾,也敢在我这公爵府里大呼小叫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郭晟和灵巧儿一听郭彪这话,心里顿时大惊,两人连忙紧张地注视着 “灭世之雪”,生怕她听出了这话里的破绽,要是因此不认账了,那可就麻烦大了。最轻微的情况,也得是抓住她的前两次不算,一切都得重来一遍。 好在 “灭世之雪” 倒是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就像是根本没听出来裁判和选手是一家的意思,依旧冷着脸,一声不吭。 第47章 夜半 郭晟和灵巧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郭晟这下可真是恼怒极了,心里想着,这郭彪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 “灭世之雪” 听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此不认账了,那是不是大家还得重新来过?果然还真让灵巧儿说中了,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当下,郭晟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面了,连吼带骂地把郭彪给赶走了。他平日里可还从没冲兄弟们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郭彪也是第一次见大哥这么严厉,心里害怕极了,只得灰溜溜地走掉了。 见郭彪吃瘪走了,灵巧儿心里这才舒坦了些,随即看向 “灭世之雪”,问道:“灭世之雪,第二次又失败了。这个判罚你认吗?” “灭世之雪” 冷哼一声,依旧冰冷地说道:“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我可不可能被你们捉住三次,第三次,就是郭晟落到我手上的时候了,你们就等着瞧吧。” 郭晟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已经认了,那就先带下去吧,好吃好喝好招待着。” “灭世之雪” 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怕现在放了我,我后半夜又来。你怕自己时间不够,毕竟你还要布置陷阱嘛。我想,第三次你应该会在屋后再挖一个坑吧?”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心里暗自想着,她…… 她怎么知道?这怎么可能?难道她也看过《射雕英雄传》?可那是现代的书,她怎么会知道这书里的计谋? 郭晟被 “灭世之雪” 这么一问,也是一下子愣住了,顿时有些语塞,下意识地看向灵巧儿,那眼神里满是求助的意味。 灵巧儿见状,赶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看我干嘛?我只是个裁判,绝对的中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灭世之雪” 瞥了她一眼,冷傲地说道:“既如此,我便保证今夜不再找他的晦气了。现在就放开我吧,我得回去好好思考思考明日该如何动手了。反正你抓着我我也会想办法,你放了我我同样会想办法,不过我可不想留在这个公爵府上了。” 灵巧儿没说话,郭晟则是抢先说道:“姑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便放了吧。不过在放姑娘之前,咱们还是来个君子协定吧。天亮之前,你不能继续找机会对我下手,违者当弃权论,你看如何?” “灭世之雪” 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喂,你说,灵巧儿。” 灵巧儿看了一眼 “灭世之雪”,又看了一眼郭晟,犹豫了一下,思考再三,最终还是说道:“那就放了吧,我还是信她的。” 郭晟随即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五步,朝着手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人。 灵巧儿看着郭晟这一系列的动作,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厌恶。她心里想着,这个郭晟,可真是工于心计,表面上看着好像宁死不屈的样子,可实际上处处都留着一手,待人虽说表面上做得滴水不漏,可却怕是每次都藏着几分假意,这就是典型的贵族子弟做派,恐怕从小就是接受这样的教育,就为了长大了能顺顺利利地继承家里的名爵。 “灭世之雪” 双手被解放之后,先是相互搓揉了一阵,像是在让血液流通顺畅些。随着全身的绳索一一被除掉,她顿时感觉浑身一轻,恢复了自由。随即,她对着灵巧儿冷冷一笑,嘲讽道:“蛇鼠两端,一边当裁判,一边给他们出主意。真正的坏人是你才对。” 说着,“灭世之雪” 忽然出手,那动作快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她就伸手拿住了灵巧儿的喉咙,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灵巧儿心里一阵苦笑,暗自想着:“我就说郭彪这个白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还真没说错他,这下可好,被这‘灭世之雪’给抓住了,可真是倒霉。” 郭晟见到灵巧儿被抓了,顿时大惊失色,忙大叫道:“灭世之雪,你要食言?” “灭世之雪” 傲慢地看着他,冷笑一声道:“我何来食言一说?” 尽管郭晟身边围着四五个大汉护着,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 “灭世之雪”,直到觉得稍微安全些了,这才敢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焦急地说道:“你说了,你说今晚再也不找晦气的。” “灭世之雪” 冷冷地问道:“我说的是不找谁的晦气?” 郭晟一听这话,正要争辩,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低声说道:“你说的是…… 我……” “灭世之雪” 冰冷地说道:“嗯,既然小公爷记得我说的话,那就让开一条路,让我出去。若你们没有第三个陷阱,今天怕是拦我不住了。毕竟,裁判在我手上。” 灵巧儿被灭世之雪紧紧环抱住脖子,那如鹰爪般锋利的手指就搭在她的咽喉要害之处,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轻易取她性命。可说来也怪,灵巧儿心里竟没觉得太过害怕,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她神色间不见多少惊慌之色,反倒故作从容地开口问道:“哎,灭世之雪,你到底想怎样,有话不妨就直接说出来呗,何必这般大动干戈。” 灭世之雪听闻此言,脸上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那笑容里透着几分不屑与狠厉,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鹰爪般的手指微微收紧,寒声道:“你跟我走,一路上给我出谋划策,帮我抓到郭晟,那样的话,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你可就成了我蜀国的大敌了,一旦被我视作敌人,哼,到时候我想怎么处置你,那可就全凭我的心意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灵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嗯,看来我今天是注定要栽在你手里了,真是够倒霉的。” 灭世之雪凑近灵巧儿的耳边,压低声音,却又带着丝丝寒意说道:“从我第一眼瞧见你开始,我就觉得你绝非善类。瞧你那张脸,生得倒是如同神仙下凡一般,可那眼睛里,却总是透着一股猥琐劲儿,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你若是识趣,乖乖配合我,那自然是好,可你要是敢有半分不配合,哼,我可真不介意当下就送你去黄泉路上走一遭,让你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叹息不已,暗自思忖着:“哎,真没想到在她心里居然是这么个初见印象,这也太冤了吧。哎,我应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我好歹也算是这故事里的主角,怎么着也该有点主角光环罩着吧。说不定啊,这灭世之雪把我抓走之后,到了蜀国那边,正巧赶上他们举办什么诗会,然后我在那诗会上大放异彩,力压群豪,轻轻松松就赢了优胜奖。到最后,这灭世之雪被我的才情所折服,上演一出美女爱才子的戏码,非要嫁给我不可…… 喔,呸呸呸,我怎么忘了,我现在可是个女人,想这些也太不靠谱了,真是糊涂了。” 随后,就在众人紧张又忌惮的目光注视下,灭世之雪挟持着灵巧儿,旁若无人地朝着申国公府的大门走去,不多时,便出了这申国公府,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众人站在原地。 在郊外那略显静谧的营地之中,一群蜀国人正无所事事地乘着凉。这中原之地的天气虽说平日里还算清爽宜人,可到了这初夏时节,夜晚竟也透着一股让人烦闷的闷热劲儿,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见灭世之雪回来了,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热情地迎上前去。可当他们瞧见灭世之雪身旁的灵巧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眼中满是疑惑之色。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没把对手给抓回来,倒带回来一个裁判?众人心里皆是满腹疑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又都没作声。 灵巧儿倒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她看着围过来的众人,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一一微笑点头示意,嘴里还热情地打着招呼:“各位,都好!咱们又见面了,哟,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好,瞧这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被问到的那几个人先是一愣,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神情,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竟都下意识地点头回应了她,那模样看上去颇为滑稽。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头儿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雪大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抓她回来有啥用处?” 虽说嘴上这么问着,可目光落到灵巧儿身上时,却不禁眼前一亮。其他蜀国人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巧儿看,那眼神里透着好奇与惊艳。毕竟,灭世之雪虽说也是有着倾国倾城的姿容,可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就像一块儿怎么都捂不化的冰块,让人瞧着虽美,却很难心生亲近之感,更别说让人心里头那热情给 “燃烧” 起来了。 而灵巧儿就不一样了,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热情劲儿,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风骚轻佻,看着就是那种特别容易让人接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多相处相处。 灭世之雪见状,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悦,伸手猛地一推,直接把灵巧儿推倒在地,冷冷地说道:“就是她,两次给郭晟出主意,害得我两次都被抓住了,哼!” 老头儿听了这话,目光再次落在灵巧儿身上,眼中微微闪烁着寒光,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是打算宰了她,以绝后患吗?” 灭世之雪却摇了摇头,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可没那么想,我要让她给我出主意,帮我抓到郭晟。要是她不肯配合,那我就把她关在这儿,等我抓到郭晟之后,再回来处置她。只要她不在郭晟身边,我就不信郭晟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去。” 众人听了灭世之雪的这番话,不禁对灵巧儿高看了一眼。毕竟,灭世之雪的潜伏功夫那可是众人皆知的,她要是想潜入皇宫去刺杀皇帝,只要瞅准机会,那也是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的。当然了,前提是皇帝毫无防备才行。不过,正常人谁能想到在自家的瓦片上做文章,还在正门口挖那么大一个坑,这种看似有些 “无耻” 的招数,还真没几个人能想得出来。想到这儿,灭世之雪又不禁带着恨意狠狠地瞪了一眼灵巧儿,那眼神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灵巧儿却丝毫不惧,迎着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微微一笑,还故意调侃道:“雪姑娘,你别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可没把你怎么样,你这么盯着我,我都快被你盯出窟窿来了。”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气得转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那模样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 到了半夜,营地中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声。灵巧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这一看,却瞧见一群蜀国人正围在她身边,一个个色眯眯地看着她,那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欲望,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灵巧儿见状,一阵反胃,心里别提多恶心了。一群大男人对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赶忙放眼朝四周望去,这才发现,原本端坐在火把下的灭世之雪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想必灭世之雪是趁着这会儿已经去申国公府了,而把自己丢在了这儿。这天还没亮,这群家伙看样子是按捺不住那兽性了,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心里虽然害怕,但也知道此刻容不得犹豫,当机立断,一个翻滚,整个人朝着旁边的墙体滚了过去。她这一下动作又快又突然,起初那些蜀国人没反应过来,还生怕被她撞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就在这一瞬间,众人回过神来,意识到灵巧儿这是要逃跑,顿时着急了,纷纷朝着她扑了过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灵巧儿成功地滚出了那稀稀疏疏的包围圈,她一刻也不敢停歇,顺势起身,拔腿就往营地外跑去,边跑边在心里想着,她可太明白一群坏人聚在一起会是什么后果了。要是一对一的话,自己凭着机灵劲儿,连蒙带吓的,或许还能把对方给吓退了;就算是两三个,她也能想办法周旋周旋。可眼下这围上来的至少有十个八个的,而且外围还有人正往这边凑,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起了哄,带头冲上来,那她可就完了,肯定会被这群人直接按倒在地,到时候怕是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众人见灵巧儿跑得这么坚决,都不禁觉得不可思议,心里想着,她好歹也应该大叫几声 “不要”“走开”“别碰我” 之类的话,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直接跑了? 那些有值守任务的人,因为职责所在,不敢擅自离开岗位去追,可那些刚换完岗的人就没这顾虑了,一个个像发了疯似的,直接朝着灵巧儿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边追还边喊着:“别跑,给我站住!” 那喊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第48章 转头杀 灵巧儿拼了命地朝前跑着,身后那群蜀国人紧追不舍,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嘈杂。她边跑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寻找可以摆脱追兵的地方。 此刻,夜空中乌云渐渐聚拢,遮住了那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周围的景象变得越发昏暗模糊起来。灵巧儿借着这昏暗的光线,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她心中一喜,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加快脚步朝着树林奔去。 进入树林后,道路变得崎岖不平,树枝横生,时不时地刮擦着她的脸颊和手臂,但灵巧儿全然顾不上这些疼痛,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树林深处钻。她知道,一旦被那群蜀国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不时低头看一眼满身的划伤,暗骂:“这群该死的蜀国人,我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还有这片野树林子,太讨厌了。” 追在后面的蜀国人也没料到这突然出现的树林会如此难行,蜀中之地的植物和中原之地十分不同。这里就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而这些树一看就是野树,而且十分稠密。有人不小心被树枝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嘴里骂骂咧咧的;有人被刮破了衣服,却也只能咬着牙继续追。可这树林对他们来说,终究是减慢了追赶的速度,渐渐地,他们和灵巧儿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了。 灵巧儿跑了好一会儿,感觉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远了些,她这才稍稍放缓速度,靠在一棵大树旁大口喘着粗气,她内心十分清楚,现在还远没到安全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儿,现在之所以可以远离蜀人的追踪就是因为自己知道被抓住将万劫不复,所以可以忍受划伤,拼命先前。蜀人没有死志,但这林子面积有限,对方追上自己也是极有可能的。 正当她准备继续赶路时,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从旁边传来,她心里一惊,以为是那些蜀国人绕了过来,赶忙屏住呼吸,躲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一只野兔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灵巧儿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嘲笑自己草木皆兵。 终于,灵巧儿从那片林子里逃了出来,此时,天色正渐渐放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也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之下,悄悄酝酿着喷薄而出的力量。她赶忙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方向,可这地方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了,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无奈之下,只能凭着感觉,朝着地势看起来比较平坦的地方拔腿狂奔起来。毕竟,此刻对她而言,先尽快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才是最要紧的 ,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她撒开脚丫子,拼命地跑了好一阵,视野渐渐开阔起来,放眼望去,周围一片空旷,好在并没有发现追兵的踪影。她这才大着胆子,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趁机休息一会儿。这平原地貌虽说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没什么遮挡,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只要没有障碍物,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好几公里远。她心想,有这么远的距离做缓冲,就算看到有人追过来,再起身跑也还来得及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可她到底还是大意了些,正坐在那儿休息,忽然瞧见远处尘土飞扬,定睛一看,竟是三匹马并排疾驰而来。灵巧儿见状,心里一阵无奈,暗自腹诽着:“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怎么还能这样作弊 ,没完没了了!” 她也顾不上许多,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又朝着远方没命地奔跑起来。 跑着跑着,她才越发意识到这具灵巧儿的身体实在是太娇小柔弱了,迈大步子的时候,总感觉比自己预想的要少十几公分的距离,想要跑快些,就只能加快迈步的频率。可这频率一加快,心脏就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负荷极大,感觉都快承受不住了。她边跑边在心里叫苦不迭,甚至想着,哎 ,这可怎么办 ,要不干脆死了算了,这样跑下去,迟早也得被追上 ,可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抓住,只能咬着牙继续跑。 又跑了一阵,马蹄声已经清晰地在身后响起了,仿佛死神的脚步一般,步步紧逼。她实在跑不动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追过来的这三个人并不是之前在营地追她的那些人,为首的是个老头儿,看那架势,好像还是蜀国的大官儿。 她刚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这三匹马给团团包围住了。马上的几个人兴奋得满脸通红,那模样,就如同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蛮族士兵欺负汉人老百姓时的那般嚣张跋扈,嘴里发出的叫声,也跟野兽捕到了猎物似的,透着一股让人厌恶的张狂劲儿。 灵巧儿心里烦躁极了,看着对方那副不可一世、嚣张至极的模样,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猛地向前一冲,借着助跑的力量,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身上。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把那人踹得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哎哟” 一声惨叫,在这空旷的平原上格外刺耳。 这一下,不光是灵巧儿自己愣住了,对面那几个人也都傻眼了。要知道,蜀国人骑的马虽然个头比较矮小,可即便如此,要是灵巧儿仅仅只是个普通的丫鬟,那也绝不可能有这么凌厉的动作 ,这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灵巧儿看着那摔下马的蜀人,心里却涌起一阵激动,暗自思忖着:“难道我已经和这具灵巧儿的身体完全适配了?就光看这一个飞踹的动作,这契合度好像还挺高的嘛,看来我这身手还没丢 。” 蜀国的那个老头儿见状,赶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摔倒在地的蜀人身旁,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那摔倒在地的人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躬身行礼,说道:“卑职…… 多谢黄大人……” 老头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灵巧儿,脸色一沉,呵斥道:“丫头无礼!” 这话一出口,把灵巧儿给气笑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我无礼?卧槽你大爷,你们还踏马是人吗?我一个弱女子,被你们几个像豺狼虎豹一样的家伙围着,还在这儿叫嚣着,怎么就成我无礼了?你们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 ,讲不讲道理了 !” 那赵老头儿一听这话,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随后冷哼一声,说道:“不管你如何狡辩吧,你得跟我们回去。你可是雪大人抓回来的人,哪能就这么让你跑了。” 灵巧儿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吹了吹额前的头发,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姿态,说道:“少在这儿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要么今天你们就把我的尸体抬回去,要么你们就乖乖地放我走。就你们这群孙子王八蛋,我要是跟你们回去了,那还能有个好?哼,想都别想!” 赵老头儿听了她这话,气得脸都涨红了,心里想着,自己向来听说中原女子那都是温婉贤淑的 ,就算是大家闺秀身边的丫鬟,那也是一个个知书达理的,怎么这个灵巧儿,这两样一样都没学会,瞧这副模样,倒像是个地痞流氓似的,真是没规矩。 赵老头儿轻咳了一声,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说道:“丫头,我们不会要你的命的。你是雪大人抓回来的人,你要跑,也得当着她的面儿跑,你要死,那也得是她点头同意了才能死,可由不得你在这儿胡来。” 灵巧儿一听这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赵老头儿是怕灭世之雪 ,心里暗自琢磨着,看来这灭世之雪在他们蜀国人眼里,地位还挺高的,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正在这时,远处又出现了几道身影,太阳也已经慢慢露出了一丝轮廓,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等到那几个人走近了些,赵老头儿冷冷一笑,看着灵巧儿,阴阳怪气地说道:“丫头,你若还是这么固执,不肯乖乖跟我们走的话,他们接下来会对你做些什么,老夫可就管不了了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虽说嘴上这么说,可灵巧儿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这老头儿其实心里也想跟着一起对自己做点什么,只不过是不想当那第一个出头的恶人罢了,真是虚伪至极。 灵巧儿这下算是彻底知道女人讨厌男人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心里对这些人厌恶到了极点。她咬了咬牙,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袖口处掏出一把匕首来。原来 ,以前她总是缺乏安全感,所以一直习惯在身上藏着这么一把匕首防身,没想到今天这第一次把它拿出来,竟然是要用它来对付这些外敌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赵老头儿看到灵巧儿居然还敢反抗,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老夫就管不得太多事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听到赵老头儿这话,先前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个蜀人,和其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了猥琐的笑容,那眼神里透着不怀好意,紧接着,便纷纷朝着灵巧儿伸出了 “魔爪”,那架势,仿佛要把灵巧儿生吞活剥了一般。 灵巧儿见状,眼神一冷,手中匕首寒光一闪,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刺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匕首划了一下,疼得 “吱哇” 乱叫,赶忙往后退了几步。他们这下可算是小瞧灵巧儿了,别看她身材娇小,这拳脚功夫也是相当厉害的,而且打起架来,那动作又快又狠,毫不含糊。 随后,灵巧儿就依靠着手中的匕首,边往后退边和他们周旋打斗起来。说来也怪,这几个蜀国人手里居然都没拿着兵器,也不知道是太轻敌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眼见着灵巧儿一个人竟然把他们几个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压制住了他们,这可把他们给气坏了,却又一时半会儿拿灵巧儿没办法。 赵老头儿在一旁看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心里暗自想着,这个丫头片子好厉害啊,看来不动用兵器还真不行了。随后,他轻咳了一声,提高了声音说道:“人家都手拿利器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怎么,你们的兵器都拿去当了换酒喝了吗?还不赶紧去拿!” 听到这话,这些蜀国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转身朝着战马旁跑去,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武器。 灵巧儿一看,对方拿的武器都是些长家伙,心里暗叫不好,想着自己要是继续跟他们这么火并下去,那随时都有可能被砍死 ,这可太危险了。可她现在也不能跑,一旦转身跑了,后背就完全暴露给对方了,对方骑着马,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 ,这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几个人重新围过来之后,可能是怕相互之间误伤,所以只有两个人挥舞着武器,小心翼翼地朝着灵巧儿逼近过来。他们心里想着,这下手里有了武器,还不是手到擒来,把这丫头片子拿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嘛,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可谁知道,等真的交上手了,他们才发现,根本就不是灵巧儿的对手 。只见灵巧儿身形灵活,左躲右闪,瞅准时机,一个侧身躲过对方的攻击,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灵巧儿趁势而上,一手猛地抓住对方的刀刃,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朝着刀柄砍了过去。那蜀人只觉得手上一麻,下意识地撒开了手,灵巧儿眼疾手快,一把就将那把长武器抢了过来。 第49章 道不同 这下好了,双方手里的武器都一样了,灵巧儿心里想着,无非就是对砍呗,来 ,谁怕谁 !她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随后便和这三个人拼砍在了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火星四溅,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这一番激烈的打斗下来,对方每个人身上都被砍了两刀,那伤口皮肉外翻,鲜血直流,看着十分吓人。而灵巧儿这边,胳膊上也被砍了两刀,不过她躲闪得多一些,所以只是被砍出了两条半厘米深的口子,虽然疼得厉害,但好在还不算太严重。 那三个人一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往后退了回去,手忙脚乱地开始给自己止血,嘴里还不停地哼哼着,那副狼狈的样子,和刚刚嚣张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灵巧儿这边倒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一棵苍松一般,只是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她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剩下的那些蜀国人,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仿佛在说,谁要是敢再上来,她可绝不客气。 蜀国人看着如此彪悍的一个丫头,一时间竟都被吓得没人敢再上前一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胆怯。 赵老头儿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心里暗自琢磨着。他发现,这灵巧儿所有的动作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包括什么时候出刀,往哪儿砍,那都是恰到好处。甚至每一刀砍出去之前,好像都是经过瞄准的,有一刀本来正要朝着对方的腰间砍去,可就在这时,她发现旁边有一个人砍了过来,她立马先躲开那一刀,随后巧妙地改变方向,把刀砍向了对方的非要害部位。很明显,她不求一刀就能把对方砍死,只是想着出刀不能落空,尽量让自己处于有利的局面。看样子,这个家伙明显不是第一次跟人动手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赵老头儿轻咳了一声,想要打破这僵局,同时也想给手下的人鼓鼓劲儿,便大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竟然砍不过一个女娃子,像什么话 !怎么,还要我这把老骨头也加入进去吗?” 那几个人一听,知道赵老头儿生气了,心里害怕被责怪,顿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齐刷刷地挥舞着武器,朝着灵巧儿又砍了过来。灵巧儿没办法,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和对方继续互砍起来。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对方的攻势只能是一条线,不能让他们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不然的话,自己可就真的要四处受敌了,到时候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 于是,她始终左右躲闪着,凭借着灵活的身法,让对方始终没办法形成包围之势。可这么一来,她身上又被砍了四五刀,好在都不是太重的伤,可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嘴唇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整个人看着虚弱极了。她感觉身体里的热量开始一点点流失,手脚也渐渐没了力气,心里不禁害怕起来,暗自想着,难道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这可不行啊,我还不能死。 而对方那几个蜀国人,虽然人多势众,手里还拿着武器,可这会儿也被灵巧儿给打怕了,看着她那副拼命的架势,也不敢再轻易往前冲了,只是脚下移动着,和灵巧儿对峙着,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个局面。 赵老头儿看着自己的手下这么窝囊,这么多人拿一个丫头片子没办法,气得直跺脚,无奈之下,只得从马鞍旁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运足了力气,朝着灵巧儿扔了过去。这赵老头儿也是练过的 ,那石头扔得又准又狠,灵巧儿虽然躲过了第一块,可第二块却没能躲开,只听 “砰” 的一声,石头直接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灵巧儿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当场就飙血了,那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流进了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忙用手擦了擦眼睛里的血,可这会儿只觉得脚下发软,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起来,最终 “扑通” 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身白衣,身姿清瘦,脸上那冰冷的表情,让在场的众人看了都不禁惊恐不已。 来人正是灭世之雪,她远远地就拔出了仪刀,那仪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其他蜀国人一看到那白衣身影朝着他们袭来的那一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浑身发抖,腿都软了,有的甚至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了,“哐当” 一声掉在了地上。 灭世之雪纵马疾驰而来,手中仪刀一挥,朝着赵老头儿砍了过去。只听得 “当” 的一声巨响,赵老头儿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这一刀砍中,整个人从马背上坠了下来,“哇” 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那虎口被震得发麻,感觉内脏都在翻腾,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灭世之雪马不停蹄,冲出去一段距离后,猛地一勒缰绳,马头调转过来,她再次横刀立马,做好了再次挥刀砍杀的准备,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那些蜀国人见状,吓得纷纷抱头跪下,嘴里大声求饶着:“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平原上回荡着,透着一股浓浓的恐惧。 灭世之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冽,她冷冷地俯瞰着眼前这些跪地求饶的蜀国人,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那目光犹如实质般的冰刃,似要将众人狠狠穿透。她手中紧握的仪刀,刀身上还残留着先前与对方对刀摩擦时的余温,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丝丝寒光,寒意顺着那冰冷的刀刃蔓延开来,让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几分。 她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疲惫不堪、满身是伤的灵巧儿,同为女子,此刻她的内心深处,怎能不悄然荡起一丝哀伤?那丝哀伤如同一缕轻烟,在她那向来冰冷坚硬的心房里萦绕着,只是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冷哼一声,那声音好似尖锐的冰碴碰撞,格外刺耳,回荡在这空旷的原野之上:“我早就该料到了。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如今身处周国境内,竟然连诗会魁首这样身份敏感的人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在你们心里,难道那下作的色欲,竟比整个蜀国的利益还重要不成?我早就说过,你们密谍处不过是暂时与我合作罢了,没有你们,我依旧能把该救的人解救出来。瞧瞧你们现在这副狼狈求饶的模样,真是把密谍处的脸面都丢尽了。哼,我今日不杀你们,赵松,你带着你密谍处的人,即刻离开蜀国,往后的事儿,你们也别再插手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出现在我眼前。” 那些蜀国人听闻此言,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直接钻进地里去,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噤若寒蝉。毕竟,眼前这位可是灭世仙庐的天之骄女啊,她一旦震怒,那后果可不是他们能轻易承受的。 在蜀国,密谍系分为密谍处和玄青司两大机构。玄青司的主要组成单位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灭世仙庐,“玄青” 二字,本就寓意着如同黑暗深渊般的神秘组织,相较于密谍处,它的行事手段更为狠辣,也更为隐秘莫测。密谍处,说白了就是个负责收集情报的机构,而玄青司可就不一样了,除了情报工作,他们还承担着诸多见不得光的 “狠活儿”,诸如暗杀行动、斩首行动等等,也正因如此,玄青司在蜀国的地位那是相当超然的。 这次行动,本就是因为密谍处外派的高层被周国方面给抓了,玄青司受命前来捞人,密谍处则负责提供情报支援。只可惜,这周国国力太过强大,他们只能两边携手合作,共同想办法应对。可没成想,合作了没多久,灭世之雪就发现,这两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密谍司那帮人,整日里就知道左右逢源、瞒上欺下,尽干些投机取巧的事儿;而玄青司,一心只知道听命于 “天”,也就是直接归国君管辖,行事风格刻板又冷酷。所以,双方在行事理念上有着天壤之别,矛盾也是越积越多。 灭世之雪懒得再理会这帮人,她利落地翻身下马,脚步匆匆地朝着伏身在地的灵巧儿走去。到了近前,她俯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灵巧儿的伤势,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这里面既有对这个屡次三番坏她好事,却又透着几分神秘莫测的女子的恼恨,可同时,又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不易察觉的担忧,那担忧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她轻轻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抱起灵巧儿,将其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缰绳轻轻一拉,熟练地掉转马头,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那些还跪在地上的蜀国人,语气森冷地说道:“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不是看在同属蜀国的份儿上,你们今日休想活着离开这儿。接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别再让我在周国境内瞧见你们的踪影,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她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朝着远处疾驰而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如同一团黄龙,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些蜀国人这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灭世之雪要是真动了杀心,杀他们几个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而且人家占着理,就算杀了他们,也没人能说什么 。想到这儿,众人哪里还敢再多做停留,赶忙查看起同伴的伤势来,这一看才发现,有几个同伴伤情过重,没挨过去,已经断了气。众人也顾不上许多,急忙就地挖了个坑,将死去的同伴草草掩埋了,然后扶起受伤的同伴,灰溜溜地离开了这片让他们丢尽颜面的地方,那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与仓皇。 灭世之雪带着灵巧儿一路疾驰,朝着西边的方向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之中。这山谷四周绿树成荫,繁茂的枝叶相互交织,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山谷与外界隔离开来。山谷中间,有一处静谧的小木屋,静静地隐匿在这一片翠绿之中,这里便是灭世之雪平日里隐藏踪迹、暂作休憩的所在。 她小心翼翼地将已经重伤晕倒的灵巧儿从马背上抱下来,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木屋,轻轻地把灵巧儿放在屋内那张略显简陋的床上,然后便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伤药,准备为她处理伤口。 她动作轻柔地为灵巧儿擦拭着额头上和胳膊上的伤口,眼神专注而认真,一边擦拭,一边忍不住暗自思忖着:“这个灵巧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居然能一个人和这么多蜀国的好手拼杀到这般田地,看样子,至少有一两个密谍处的人会因为这次的伤情过重,活不下来了吧。她究竟为何会有这般不凡的身手和胆识?这个女子,屡次三番地坏我计划,可不知为何,我却又莫名地在意她的生死,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奇怪女子啊。” 处理好伤口后,灭世之雪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始终停留在仍昏迷不醒的灵巧儿身上,眼神中透着些许复杂,似有疑惑,又似有怜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容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巧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有千钧重石压在上面一般,浑身上下更是传来阵阵剧痛,那疼痛犹如密密麻麻的细针,不停地往肉里钻。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是灭世之雪时,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她在这儿,随后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身,可刚一动弹,牵扯到伤口,那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让她又无力地躺了回去,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灭世之雪见状,冷冷地说道:“你醒了便好,省得我白费了那些好不容易找来的伤药。你倒是命大,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死。” 第50章 木屑纷飞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虚弱却又带着几分倔强地说道:“我当然不会死了,倒是你,可真会挑时机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我要死不死的那个关键时刻出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这一身的伤,可全都得怪你。” 灭世之雪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悦,说道:“怪我?哼,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会儿早就去见阎王爷了,还能在这儿跟我顶嘴?” 灵巧儿却得理不饶人,梗着脖子说道:“你要是不把我抓来,我能落到这般凄惨的地步吗?就算你把我抓来了,可你又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营地 ?你要是不丢下我,我能被那些人欺负吗?就算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了,那在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来 ?你要是早点儿出现,我至于伤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倒说说,现在我弄成这样,不怪你怪谁 ?” 灭世之雪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质问,起初觉得她是在强词夺理,可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她说的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道理,心里不禁有些懊恼。沉默了许久,才冷冷地低声说道:“嗯,在这件事上,我确实负有一定的责任。”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她想着,前世那些女人撒起泼来,蛮不讲理的时候可多了去了,没想到如今把这招用在灭世之雪这种直性子的女人身上,还挺管用的,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不过,她嘴上可依旧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这是在道歉吗?你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一句有责任,这就算是道歉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 。” 灭世之雪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你我可是敌对方,我何须向你道歉?我能承认有责任,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灵巧儿眼神却越发坚决了,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都见过不止一次了,就算不是朋友,那好歹也勉强算得上是熟人了吧。我这一身的伤可都是因为你才落下的 ,将来要是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 ?满身的伤疤,多难看 ,我这后半辈子说不定都得因为这些伤疤遭人冷眼。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需要认认真真地给我道个歉吗?” 灭世之雪听了她这话,下意识地看向灵巧儿那原本水润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又想到此刻纱布之下的伤口,早晚都会结疤,而且那疤痕估计会是那种又长又狰狞、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这样一个女孩子,要是身上留下了那么多难看的伤疤,往后的人生确实得承受不少异样的眼光 ,想想都觉得可怜。她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暗自酝酿了半天,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对不起了!” 那声音虽然依旧冷冷的,可却透着一丝难得的诚恳。 灵巧儿一听,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才对嘛,既然你都道歉了,那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照顾我 ,就当是弥补你犯下的过错了。” 灭世之雪不禁一愣,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定住了一般,眼神中透着些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轻轻点了点头。而她的脑子却如同飞速转动的齿轮,一刻也不停歇,心里不停地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自己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要照顾她,这可和两人原本敌对的关系大相径庭啊,越想越觉得这情况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没过多大会儿,寂静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这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灭世之雪瞬间就从愣神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她神色一凛,眼神中瞬间布满警惕,赶忙朝着灵巧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千万不要出声。 灵巧儿其实早在听到那脚步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停止了说话,此刻见灭世之雪的动作,更是连大气都不出了,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灭世之雪瞬间警惕起来,她轻轻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木屋窗边,透过那狭小的缝隙朝着外面望去。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正朝着木屋这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脚步轻盈,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显然来者不善。 她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着,这荒僻的山谷平日里鲜有人知,怎么会突然有人找来?难道是之前那些密谍处的人不甘心,又折返回来了?还是说周国那边的人追踪到了此处?不管怎样,此刻必须得小心应对才行。 灵巧儿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外面的情况。灭世之雪见状,回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握紧了腰间的仪刀,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木屋门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阵短暂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让人感觉压抑至极。突然,“砰” 的一声,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木屑飞溅。 灭世之雪目光一凛,率先冲了出去,手中仪刀寒光一闪,朝着为首的黑衣人砍去。那黑衣人反应也极为迅速,侧身躲过这凌厉的一刀,同时反手抽出腰间的横刀,与灭世之雪战在了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其他黑衣人见状,也纷纷朝着屋内冲来,目标直指床上的灵巧儿。灵巧儿咬了咬牙,顾不上自己重伤的身体,从床上摸到自己先前的抢来长武器,准备拼死一搏。她心里清楚,若是被这些人抓住,恐怕就真的没活路了。 就在黑衣人快要冲到床边之时,灭世之雪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一急,脚下步伐加快,几招凌厉的攻势逼退与她对战的黑衣人,然后一个转身,朝着冲向灵巧儿的那些人扔了几枚暗器飞镖。暗器准星颇高,带着凛冽的风声,威力十足,黑衣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纷纷躲避,这才让灵巧儿暂时脱离了危险。 可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调整好状态,分成两拨,一拨继续缠住灭世之雪,另一拨则再次朝着灵巧儿攻去。灭世之雪一边应对着眼前的敌人,一边焦急地喊道:“灵巧儿,你小心!” 灵巧儿看着朝自己扑来的黑衣人,心里虽然害怕,但也激起了一股狠劲儿,她挥舞着木棍,与黑衣人周旋起来。只是她毕竟有伤在身,动作渐渐迟缓,一个不小心,手臂上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纱布。 灭世之雪见状,心急如焚,想要冲破阻拦去帮灵巧儿,可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死死地缠住她,让她根本脱不开身。 灵巧儿此刻着实是强弩之末了,先前那股子战斗的劲头,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在硬撑着,可这会儿躺了许久,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各处的伤痛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吞噬了。 然而,就在刚刚被砍了那一刀之后,奇妙的是,仿佛身体里的疼痛一下子都消失了,她竟感觉自己的状态稍微好了些。此刻已然是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哪怕明知自己没什么战斗力了,可也容不得退缩,必须得拼上一拼啊。她咬着牙,勉强挥舞了几下手中的刀,随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身旁的木床朝着黑衣人推了出去,心里暗自庆幸着:“幸好这是床啊,要是炕的话,可就麻烦多了,估计想推都推不动。” 毕竟身上带着重伤,灵巧儿这般抵抗在黑衣人眼里,就如同那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的挣扎,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持刀格挡对方攻击的瞬间,只觉得手臂一阵酸软,气力仿佛被瞬间抽空了一般,那持刀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刀都险些拿捏不住了。 几个黑衣人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其中一个更是张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丫头,你不行了吧,跟我…… 呃……”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口中猛地溢出了浓浓的鲜血,那模样看着极为可怖。他满脸惊恐,顺着灵巧儿的手往下看去,只见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插入了自己的腹部,紧接着,灵巧儿手腕猛地一抖,匕首在他的腹部狠狠地拧了一圈儿。这黑衣人登时吓得瞳孔放大,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了气息。 其余的黑衣人见同伴就这么死了,顿时群情激愤,一个个红了眼,口中怒吼着,又挥舞着手中的刀,朝着灵巧儿更加用力地劈砍过来。灵巧儿被这凶猛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她心中满是无奈与绝望,忍不住叹息一声:“踏马的,都说主角有光环,怎么到我这儿就不管用了?难道今天真要命丧于此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又有一个黑衣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口中也吐出了鲜血,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把仪刀的剑锋已然穿过了他的肚子,那刀刃上还不断滴着浓稠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摊,触目惊心。 趁着对方这一愣神的功夫,灵巧儿强打起精神,猛地挥出几刀,硬生生地从黑衣人包围圈的缝隙中挤了出去。可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有几人反应没她快,但还是有反应及时的,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刀,直接砍得她后背鲜血飞溅,如同绽放了一朵血花。 灵巧儿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脑子瞬间有些迷糊了,心里暗自想着:“人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血啊,这灵巧儿的身子都被我折腾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死?难道真的是命不该绝?” 她脚下却不敢停歇,此刻疼痛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只是感觉脚步变得越发沉重,大脑也有些不受控制,身形摇摇晃晃的,没走几步,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灭世之雪这会儿正徒手和对方搏斗着,她的仪刀之前为了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飞出去杀敌了,此刻手中没了武器,面对敌人那狠辣无比、招招致命的攻击,她只能凭借着灵活的身法,不断地往后退,边退边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只等着对方露出马脚,她好趁机上前夺下对方的刀。虽说现在众人手中拿的武器都称作刀,可那形状在后世之人看来,其实和剑也相差无几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手,黑衣人这边减员了两人,此刻灵巧儿这边剩下的三个黑衣人,那模样就好似杀红了眼的恶狼一般,尽管脚下的步伐因为之前的打斗变得有些迟缓了,可身上的杀气却愈发浓烈,那恶毒的眼神,仿佛要把灵巧儿生吞活剥、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这三个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灵巧儿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其中一个满脸狰狞,恶狠狠地说道:“哼,我一定会杀了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竟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这诡异的操作让灵巧儿心里一阵疑惑,紧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是要干嘛?这也太变态了吧…… 我靠……” 另外两个黑衣人原本正准备举刀朝着灵巧儿捅个透心凉,一看到这人的举动,瞬间秒懂,也赶忙争先恐后地开始解起自己的衣带来,那副急切又丑恶的嘴脸,让人看了直作呕。 第51章 地洞 灵巧儿见状,顿时一股恼怒之意直冲脑门,仿佛冲破了某种禁锢一般,她顾不上许多,直接伸手抓起一把地上的土,朝着面前的黑衣人用力扬了出去。那第一个黑衣人正低着头解衣带,听到动静猛然抬头,结果眼睛睁得大大的瞬间,一把泥沙土沫子就飞进了他的眼睛里,疼得他 “哎哟” 一声惨叫,赶忙伸手去揉眼睛。 灵巧儿扬完这一把土后,立刻又抓起一把,作势要继续扬出去。另外两个黑衣人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虽然一手提着刀,一手还抓着腰带,这会儿想要砍杀灵巧儿是做不到了,不过躲避还是来得及的,赶忙往旁边一闪。 他们刚躲开,灵巧儿瞅准时机,手中的横刀朝着那第一个黑衣人怀中猛地扎了过去。那黑衣人被扬了一脸泥沙沫子后,心里就一直提防着灵巧儿会攻击,见刀扎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可又怕步子迈大了会摔倒,只能小步往后挪。 哪想到灵巧儿这一招竟是虚晃一枪,见他往后退,灵巧儿猛地飞速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横刀最尖锐的部分径直送进了他的身体里。那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又死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见状,心里又惊又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几乎必死的境地下,灵巧儿居然还能反杀一人,这哪是个普通的丫鬟 ,简直比那亡命之徒还要凶狠可怕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赶忙手忙脚乱地把衣带系好,心里想着,这女子虽然长得好看,可这性子也太烈了,这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可就没了,要不还是算了。 灭世之雪这边看到灵巧儿又成功杀了一个对手,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手上的招数也变得越发精妙起来。她施展出灭世十三绝里的精妙拳法,身形灵动,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巧妙地与敌人周旋着。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打斗,可不像武侠世界里那般神奇,各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至少和灵巧儿对阵的这几个黑衣人,也就是靠着一股狠劲儿和基本的招式在拼斗罢了。 灭世之雪凭借着那精妙的拳法,与敌人周旋得愈发得心应手,她目光如电,时刻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终于瞅准了对方的一个破绽。只见她猛地欺身而上,速度快如闪电,一个擒拿手精准地锁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紧接着用力一扭,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黑衣人手腕脱臼,手中的刀也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灭世之雪顺势夺过刀来,反手就是一刀,那刀刃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寒芒,朝着对方的咽喉划去,那黑衣人躲避不及,瞬间血溅当场,温热的鲜血溅到了灭世之雪的脸上和身上,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神依旧冰冷而锐利。 而此时,灵巧儿这边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见同伴又倒下一个,心中愈发忌惮起来,对视一眼后,竟都不敢再贸然上前了。他们心里想着,这个女人也太邪门了,都已经看着快不行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反杀他们的人,这种气质简直就是 “鬼难缠” 啊。师门中的长辈以前就说过,世间有一种人,只要不死,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咬死敌人,那是骨子里带着的一股狠劲儿,一种如同野兽般的血性,遇到这种人,若非必要,还是赶紧各自跑路为妙。 他们心里断定,灵巧儿肯定就是这种人。先前在屋内,两次都以为她不行了,可她却偏偏能在绝境中反杀一人,第二次更是在众人都觉得她再也无力抵抗的时候,又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让灭世之雪趁机偷袭,又干掉了一个。刚才本以为她这次是真的没招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杀人,她这杀意到底得有多强啊。原本还觉得志在必得的两人,此刻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动手。 正在围攻灭世之雪的黑衣人见灭世之雪手中再次有了武器,心里明白继续纠缠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当下也不再恋战,直接吹响了口哨。其他黑衣人听到哨声,纷纷停手,迅速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拢过去。而那黑衣人的头领,眼神阴鸷,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两块石头,手臂一挥,连续两记飞石朝着灭世之雪射了过去,那飞石带着凌厉的风声,速度极快,直取灭世之雪要害。 灭世之雪眼神一凛,脚下步伐微微一动,侧身躲过了第一记飞石,紧接着手中刀光一闪,顺势将第二块飞石劈碎,那石头碎片四处飞溅,她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是密谍处的,就会使这些阴招。” 这时候,黑衣人已经退出了几丈远,为首的那个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满是得意的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回荡着,透着一股让人厌恶的张狂劲儿。 灭世之雪快步来到灵巧儿身边,扶起她,眼神冰冷地看向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赵岳,你密谍处当真要跟我们玄青司动手?你们就不怕承担后果吗?” 赵岳冷冷地笑道:“呵呵,我们密谍处自然是没那个胆子跟你们玄青司正面硬碰硬的。可你也别忘了,在我们大蜀,想杀你们的可不止我们密谍处啊。本来还打算等你救出我们的同僚之后,再找机会动手对付你 ,现在看来,你八成是要输给郭晟那个小子了。与其让你落在周国人手里,被他们杀了,还不如我们蜀国人亲自动手,也算是为蜀国除了一害。” 灭世之雪听了他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心里暗自思忖着,玄青司向来都是听命于国君,平日里也没和朝中其他大员有过什么过节 ,怎么会突然有人要杀她 ?而且现在玄青司的几大高手都在外面执行任务,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颠覆玄青司,那其他人岂不是也陷入危险之中了?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在这时,又有三块飞石朝着灭世之雪飞来,灭世之雪赶忙集中精神,身形灵活地躲避开来。可她刚躲开这一波攻击,紧接着又有三颗飞石同时朝着她射了过来,速度比之前更快,角度也更为刁钻。灭世之雪不敢大意,手中横刀挥舞,化作一片刀光,将那三颗飞石一一劈碎。 然而,她这边刚化解完这一轮攻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又有飞石破空之声传来,这次飞石的目标却不是她,灭世之雪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那几块飞石朝着灵巧儿的方向飞了过去。她想都没想,飞身朝着灵巧儿扑了过去,想用手中的刀去格挡那些飞石。 可就在她剑锋刚至,准备挡下飞石的时候,又有几块石头从另一个方向飞来,速度快得惊人。灭世之雪咬了咬牙,只能再次挥舞横刀,拼尽全力去劈碎这些飞石。就在这时,忽然听到 “噗噗” 两声,灭世之雪只觉得双肩一阵剧痛,两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竟然射中了她的双肩,那力道极大,直接贯穿了过去。 灭世之雪顿时感觉手上一阵无力,手中的横刀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双肩处传来的麻木感迅速蔓延开来,整条手臂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根本抬不起来。 灵巧儿看到这种情况,心里 “咯噔” 一下,知道这下糟了,灭世之雪也陷入绝境了 。对方实在是太狡猾阴险了,灭世之雪只防备着那黑衣人的飞石,哪里能想到远处还埋伏着弓箭手 。要是她能提前察觉到这一点,相信凭借她的本事,肯定不会被箭矢射中啊,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灵巧儿无奈地苦笑一声,心想,这下可好,之前还是灭世之雪照顾受伤的自己,现在又该自己搀扶着她了,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只是这情况也太糟糕了,难道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灭世之雪咬着牙,忍着剧痛,小声对灵巧儿说道:“扶我…… 扶我去取回我的佩刀。” 两人相互搀扶着,迅速朝着木屋跑去,进了木屋后,灭世之雪用脚猛地一踹木门,“砰” 的一声,木门重重地关上了。她紧接着在床底踢了一脚,床底顿时发出一声木头撞击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一声石头落地的声响,与此同时,地上的一块木板缓缓划出两尺左右的距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来。 灭世之雪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将插在地上尸体上的佩刀踢了出来,那佩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掉入了洞内。随后,她赶忙拉着灵巧儿,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地洞里。只听得一阵绳子摩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块石头落地的声音,那原本打开的门板竟然又缓缓合上了,仿佛从未被打开过一般,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可还没等两人松口气,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那残破的木门被人用大力彻底踢碎了,紧接着便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那些人已经来到了正上方,听那动静,似乎人数还不少 。 灭世之雪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见灵巧儿掏出火折子,用力吹亮了之后,借着那微弱的火光,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这才朝着前方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往这边走。灵巧儿赶忙捡起地上的佩刀,扶着灭世之雪,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洞穴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都担心会被后面追来的人发现,那紧张的气氛,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一般。 两人走了许久,才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敲地板的声音,显然是那些人发现了这个地洞,正在想办法进来 。随后又是一声木板破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跳进地洞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快快,火折子……” “哎?这里竟然有通道?” “三个方向,我们该往哪里追?” “这个嘛…… 这样,赵丹,你带人往那边,林尚,你带人往那边,你们俩跟我走。” “赵大人……” “你们怎么了?追啊,追啊倒是…… 你们放心,灭世之雪已经受伤了,她废了。” 随后,便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而去,而朝着灭世之雪和灵巧儿这边来的,听那脚步声判断,好像是三个人。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一紧,深知此刻情况危急万分,哪怕只是三个人追来,也不好对付。她们俩一个身负重伤,一个体力也几近透支,两人基本上都是靠着一口“仙气”撑着 。真要对上,实在是没有多少胜算。 灭世之雪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对灵巧儿说道:“等会儿若打起来,你别管我,找机会自己先跑,能跑多远是多远。之前是因为他们不尊重女人,与你有关,我便不拦着你跟他们拼命。现在则是我大蜀国的权利之争,已经不关你的事了。” 灵巧儿听闻灭世之雪的话,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坚定,她用力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幅度虽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随后压低声音,语气诚恳而又执拗地回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咱们既然一起经历了这些事儿,那就是要走一起走,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你不管。什么内部的、外部的,到最后,还不都是一部,都是这天下的一部分罢了。你们蜀国的国君孟昶早晚是要向我们周国的国君柴荣投降的,这天下迟早会归为一统的。”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股无名之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她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些许愤怒与不甘说道:“凭什么是我们国君向你们投降?怎么不是你们的国君柴荣向我们蜀国投降?这天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第52章 三窟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神色,轻声说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关心这周国还是蜀国谁胜谁负。在我看来,不管现在如何纷争,到最后这些都会变成一个国家,叫中国。我只是觉得,咱们都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你不管 ?你瞧瞧你,现在身受重伤,而我,也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勉强吊着罢了,咱们现在就只能要走那就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了。” 灭世之雪听了她这话,心中一阵感动,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她看着灵巧儿,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动容,说道:“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我不过就是你的敌对国那边,参与侦查敌情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我们立场不同,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你现在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你抛下我,或许就能逃走,可你却非要留下来陪我送死,大可不必。” 灵巧儿微微仰头,看着洞穴顶部那黑黝黝的石壁,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缓缓说道:“其实有时候想想,死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不定我死了,就可以就此回归到我本来的那个世界了。” 灭世之雪却是误会了她这话的意思,她想起初次见到灵巧儿的时候,对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环,可就是这么个丫环,却有着非凡的智慧,做起生意来那是井井有条,很有章法,而且还能在那人才济济的诗会上连过三关,大放异彩。她不禁在心里暗自思忖着,这灵巧儿得付出多少努力,经历多少艰辛,才能以一个丫环的身份做到这些,想必她的过往一定充满了坎坷与不易,难怪她此刻会说出这样有些消极的话来。 就在两人这般低声交谈着的时候,那身后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踩在两人的心上,那 “咚咚” 的声响,就如同催命的鼓点一般,正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压迫感,一步步紧逼而来,让这原本就紧张万分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和沉重了。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通道向左蜿蜒而去,另一条则向右延伸,不知通往何处。灭世之雪眉头紧皱,短暂思索了一下,朝着右边的通道指了指,两人便朝着右边拐了进去。 刚走没多远,身后便传来那三个黑衣人的声音。 “这边好像有动静,他们应该是往这边走了。” “哼,看他们还能往哪儿逃,受了伤的兔子可跑不远。”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暗叫不好,灭世之雪深知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被追下去了,她停下脚步,靠着墙壁站定,对灵巧儿说道:“一会儿我在这儿拦住他们,你继续往前跑,找机会出去搬救兵。” 灵巧儿暗自咒骂:“该死的郭晟,眼睁睁看着我被抓走,那么多门客,竟然没有丝毫的组织能力。我是为了帮他被抓走的,他竟然不打算救我。” 想到这儿,灵巧儿不禁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哪里有什么救兵,现在这情形,咱们也只能靠自己了。”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顿时回过神来,眼中满是不解,她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我不需要周国人来救,但你还有逃生的机会。你可以去找郭晟求援……不过,我看你和郭晟兄弟并不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帮着他来抓我?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灵巧儿咬了咬牙,强撑着鼓起仅存的一点力气,伸手紧紧抓住灭世之雪的胳膊,拖着她往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中原大地无休止的陷入分裂,会给我们整个汉人带来多大的屈辱。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让悲剧再度上演罢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有机会了,我再仔仔细细地讲给你听吧。但你要相信我,我们所有人的敌人,其实是那契丹人。” 灭世之雪听了,虽然心里依旧满是疑惑,可也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毕竟多说几句话都要消耗不少气力,气力要是虚了,这人可就更走不动了,当下便不再多言,只是闷头跟着灵巧儿继续往前走。 这地洞虽说不算大,可里面黑黢黢的,着实让人心里没底。好在灭世之雪对这儿极为熟悉,即便没有丝毫火光,她也能凭着记忆和感觉辨别方向。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没用太久的时间,前方终于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光。 灭世之雪赶忙口述着机关的位置和开启方法,灵巧儿则依言在墙上摸索着,摸到了那处隐秘的机关,用力一扣动,只听一阵轻微的 “咔咔” 声响起,紧接着,一道亮光从上方洒了下来,两人终于重见天日,从那地洞里逃了出来。 刚一出来,灭世之雪和灵巧儿不敢有丝毫耽搁,她们强撑着疲惫又伤痛的身体,勉强收集了些柴草,扔进洞口内,灭世之雪掏出火折子,用力吹了几下,将柴草点燃了。随后,两人又往火里扔了些青草和嫩树枝,紧接着,灭世之雪指挥着灵巧儿,把洞口给盖住,想着即便不能靠浓烟把追兵彻底拦住,好歹也能拖延一下时间,只是这洞里的青草和嫩树枝到底能不能带起足够多的浓烟,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灭世之雪身上的皮肉里还扎着羽箭,那模样看着就让人揪心。灵巧儿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佩服不已,她暗自想着,换做是自己,别说是羽箭穿骨这么严重的伤了,哪怕就是敌人稍微给她刮个痧,估计她就疼得什么都招了,哪能像灭世之雪这般硬气。 两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走出了一里多地,找了个极为隐蔽的地方藏好身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灭世之雪咬了咬牙,对灵巧儿说道:“你用我的刀,把箭斩断,不过千万要小心,箭杆短处千万不能留下木屑的毛刺,不然会很麻烦。” 灵巧儿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先是一手紧紧抓住箭矢的长杆,稳住箭身,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刀,用力挥斩下去,只听 “咔嚓” 一声,那箭杆便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可她还是不放心,怕斩断之处会有毛刺残留,又小心翼翼地用火燎了一阵,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倒刺了,这才用手轻轻地扇风降温,等触手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伸手抓住羽箭的另一头,猛然一用力,将箭从灭世之雪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另一边的箭也是依着同样的方法处理了一遍,随后,灭世之雪赶忙扯下身上的纱布,抓了些止血的野草揉碎了,按压在伤口处用来止血,灵巧儿从身上撕了块纱布,用纱布仔仔细细地给她包扎好,为了保险起见,还在里面裹上了厚厚的一层野草,尽量让伤口不再流血。 灭世之雪这身体素质可真是超乎常人,那箭矢刚一拔出身体,她就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轻松多了,仿佛身上的力气也慢慢回来了一些。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丸药,放进嘴里咽了下去,那药丸有着一定的止疼作用,稍微缓了缓后,她试着活动了片刻,看上去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透着虚弱。 两人这才刚处理好伤口,正想歇口气,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们心里一紧,知道肯定是有人追出洞口了。灭世之雪一脸诧异,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会这么快?而且咱们明明在洞口布置了浓烟,他们怎么还能这么快追来……” 灵巧儿也是一脸无奈,摇了摇头,懊恼地说道:“哎,是咱们想当然了。咱们一门心思地想着用浓烟把他们呛跑,哪知道那火就没烧多大一会儿,不但没生出多少浓烟来,反而因为这点火光,给他们指明了方向,真是大意了。” 灭世之雪仔细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自己撤离得太过仓促了,当时就应该更稳妥些,把浓烟彻底布置好,不管多厉害的人,吸了浓烟,任谁也不敢继续强行追赶了,唉,现在后悔也晚了,果然是大意了。 就在两人暗自懊恼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听那动静,好像有一二十骑骑士正朝着这边飞驰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那气势着实吓人。 没一会儿,那些骑士就到了近前,忽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声问道:“你们是蜀国人?”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随后对视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道:“郭晟?” 只听郭晟问道:“灭世之雪?她抓来的大周姑娘?快说,迟了片刻我就让你人头落地。” 只听得另一边的蜀国人也不服气的说道:“仗着人多是吧?你以为咱们蜀国的汉子怕你们?” 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了双方激烈厮杀的声音,喊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山林间显得格外刺耳。没过多久,似乎又有其他人赶了过来,加入了战局,一时间,双方战斗得更加激烈了,战况愈发胶着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赵岳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传来,他扯着嗓子喊道:“郭晟,从今天起,你便是蜀国的死敌,我跟你没完!” 另一边则有人大声喝道:“你还我马来……” 那声音里透着愤怒与急切,显然是吃了不小的亏。 对方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耳旁呼啸而过,速度极快,带起一阵风,吹得周围的草木沙沙作响。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就听到那刚刚飞奔过去的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随后便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想来是那马被口哨唤醒了某种意识。 再然后,就听到一支羽箭划出的破风声,紧接着,便是赵岳发出的死前的哀鸣:“啊…… 呜…… 郭晟……” 那声音戛然而止,想来是赵岳已经遭遇了不测。 只听得郭晟大声叫道:“怎么没有看到灭世之雪?灵巧姑娘一定还在她手上。给我搜,一定就在附近,今天要是还找不到人,你们就不用回府了。”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众人齐声应和,立刻分散开来,开始在周围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那动静闹得可不小,一个个翻草丛、查树林,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灵巧儿躲在暗处,听到郭晟这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刚想站起身来,暴露自己的位置,却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凉,灭世之雪不知何时已经将刀刃悄悄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紧接着,灭世之雪用冰冷且低沉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了,灵巧儿,我不能再被抓了。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可我现在真的是别无选择了,只能先这样了。” 说完,灭世之雪便拉着灵巧儿,两人静悄悄地在丛林里面朝着西北方向移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被郭晟的人发现了踪迹。 而郭晟的那些手下还在原地不停地搜索着,不一会儿,就有人在灵巧儿先前藏身的地方找到了那断掉的羽箭,箭身上还残留着浓浓的血痂,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郭晟看到这羽箭后,心里顿时 “腾腾” 直跳,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灵巧儿已经遇难了?他越想越担心,心急如焚地大声喝道:“给我搜,继续搜,一定要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灭世之雪仿佛对这片丛林熟悉得很,就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印在她心里似的,哪里的草丛长得茂密适合藏身,哪里的林子比较浓密不易被发现,她都一清二楚,带着灵巧儿在丛林里七拐八绕的,巧妙地避开了郭晟那些人的搜索范围。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茅屋,那茅屋看着有些破旧,门窗紧闭着,上面还各挂着一道粗重的锁链,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秘密一般。 灭世之雪见状,二话不说,上前几步,猛地一脚踹在木门上,只听 “砰” 的一声巨响,那木门直接被踹飞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灵巧儿定睛一看,里面竟然拴着一匹马,那马膘肥体健的,一看就是难得的良驹。 灵巧儿看到这一幕,心里并没有恼怒,她心里想着,灭世之雪这么做,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不想以现在这样劣势的姿态去面对郭晟罢了,毕竟他们两国立场不同,他是真正的敌人。 灭世之雪快步走进茅屋,解开缰绳,把马牵了出来,先是小心翼翼地扶着灵巧儿上了马,随后自己也轻盈地一跃而上,坐在了灵巧儿身后。两人同乘这一匹马,朝着西边疾驰而去,渐渐地进入了更深的山中,身后扬起一路的尘土,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两人骑着马在山里转悠了许久,这山路崎岖,又没有什么明显的路标,着实不好走。一直到天黑了下来,他们才偶然发现了一处有着三十来户人家的村庄,那村庄里隐隐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黑夜里,宛如一片宁静的港湾,让两人疲惫又紧张的身心,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停歇的期待。 第53章 进村 灭世之雪轻轻勒住缰绳,缓缓放慢马儿的脚步,她的目光犹如警觉的猎豹,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四周。在这局势错综复杂、充满未知的当下,眼前这看似宁静祥和的村庄,实则犹如平静海面下暗藏漩涡的水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潜藏着什么危险,所以每一个细微之处都不敢轻易放过。 灵巧儿心里满是疑惑,暗自思忖着,在后世那样的时代,这般偏僻的地方,可不会有如此多的人家聚居 。她压低声音,对灭世之雪说道:“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也不知道这村子里住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 灭世之雪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样轻声回应道:“嗯,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马藏起来吧,太引人注目总归不是好事。” 两人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一处颇为隐蔽的树林,四周草木繁茂,很是适合藏匿马匹。她们将马仔细拴好后,便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灭世之雪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快要走到村口了,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问道:“灵巧儿,你不记恨我吗?” 灵巧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情,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 灭世之雪轻轻叹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说道:“我没让郭晟找到你,还挟持着你跟我走了这么远的路,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怨我吗?” 灵巧儿听了,爽朗地笑了笑,那笑容在这有些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灭世之雪还真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儿,她说道:“我跟郭晟,还远不如跟你熟络。说起来也怪,我看着他就是挺不顺眼的,可看着你 ,没来由的就觉得顺眼。你说这可怎么办 ?” 灭世之雪被她这直白的话弄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讪讪地点了点头。此时,天色已然彻底黑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夜色笼罩,她们也只能暂且放下这些思绪,朝着村子里走去。 刚进村口,便瞧见几个村民正围坐在一起,借着昏黄黯淡的灯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听那话语,似乎是在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情况,以及井水的事情。总之,话题最激烈的就是水井的话题。 灭世之雪和灵巧儿对视了一眼,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上前去搭话才合适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村民一下子就发现了她们,赶忙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们二位是?看着面生得很呐,这大晚上的,怎么跑到咱们村子里来了 ?” 灵巧儿见状,赶忙快步上前,脸上露出亲切和善的笑容,说道:“大叔,我们是赶路的,途中遭遇了些意外,结果迷了路,这才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儿,想着能不能在这儿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村民听闻,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她们一番,只见两人虽然看着颇为狼狈,身上甚至还有些刀伤,可那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反倒像是遭遇了坏人的可怜人,便笑着说道:“哎 ,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不碍事的,就是咱这村子条件简陋了些,你们可别嫌弃就好了。” 说着,这热心肠的村民便热情地招呼着她们往村子里面走,其他的村民见状,却有人用力地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暗暗提醒这个壮年汉子什么似的。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王老 六,你他娘的打听清楚了吗就往村里带陌生人呐。里正都还不知道这事儿 ,你也太莽撞了吧。” 那个憨厚老实的汉子王老 六听了,只是憨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我家离村子远,带回去也没啥大碍的 。” 那边又有一人站起身来,扯着嗓子说道:“王老 六,你这就想走了 ?你家那口井的事儿到底怎么说?今年这收成不好,四处都找不见水,就只有你家那口井里有水,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先前喊话的那汉子也跟着附和道:“你糊涂了是不是,里正早就说了,老 六围住的那口井归属是村里的。只是当初他家建院子的时候,用篱笆把井给圈到了他的院子里,这么多年了,里正那是可怜老娘眼睛看不见,婆娘又下不得地,这才没跟他为难。可如今村里大旱,这口井就得收归村里了,那哪能还是他家的?” 另一人一听旁边的汉子点他,立刻跟着点头应和道:“对对,我说错了,那就是被王老 六圈起来的一口井罢了,可不能算是他自个儿的 。” 王老 六一听这话,顿时急得直跺脚,他回头看着众人,说道:“二哥,别人跟着瞎起哄说闲话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说 。那口井可是咱们曾祖带着咱家的族人辛辛苦苦挖出来的 。怎么着,如今咱家没落了,外人欺负咱们,你倒好,也跟着这么说,你当里正的爪牙,我管不着你,可那实实在在是咱家的井啊,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 那个被称作二哥的,自然就是王老 六的亲二哥王老二了。王老二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可又强压着怒火,说道:“老 六啊,你也知道,里正哥哥平日里待我可不薄啊,如今他让我来劝你把井还给村里,这都没直接派人来强行拆了你家的篱笆,那可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 王老 六听到这话,心里那股火 “噌” 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只是他这人向来憨厚老实,不太善于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小声地对着灭世之雪和灵巧儿说道:“二位娘子,你们且在这儿等我片刻啊。” 说着,便往回走了几步,冲着王老二说道:“二哥,咱娘可还在我院子里住着 。你就这么帮着里正来抢咱家的井?咱家那些良田,全被里正用那些根本种不了地的石头田给换走霸占了,这事儿是不是你帮着干的 ?就因为这事儿,大哥一家都被逼得离开村子出去讨生活了。三哥被气得生了重病,最后没了,三嫂只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四哥五哥气不过,打了里正几拳,结果吃了官司,到现在还在牢里关着 。咱们兄弟 六个 ,如今就剩下咱俩了,娘还得我一个人照料着。地里种不出庄稼,现在就剩下这么一口水井了,你居然还要帮着里正把它占了去。你可别忘了,你是老王家的人呐,你这是要亲手把咱们老王家给毁了 ,你死了以后有啥脸去见祖宗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村民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虽说平日里他们大多都是跟在里正身边的,可像王老二这般做得如此绝情的,他们还真做不出来。老王家这一路走来的遭遇,村子里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 王老二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直接冲过去,抬手就给了王老 六一个响亮的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个混账东西,你他娘的说的这是什么话 ?里正那可都是一心为了咱们乡亲们好啊,我这跟着里正做事,那是为了啥 ?我这马上就要当上里长了,这难道不是为了给咱们老王家光宗耀祖吗?你懂个屁 !” 王老 六挨了这一耳光,那也是彻底被激怒了,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朝着王老二冲了过去,跟他厮打起来。这王老二这些年向来都是游手好闲的,没怎么正经干过农活,哪能是身强力壮又满腔怒火的王老 六的对手 ,没几下,就被王老 六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其他几个被里正派来跟王老 六交涉这事儿的人,一看王老二被打了,虽说他们平日里也瞧不上王老二,可这会儿他们是充当打手来的 ,哪管什么对错,里正让他们打谁,他们就得打谁,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一窝蜂地朝着王老 六扑了过去,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喊叫声、厮打声交织在一起。 这场景可把灭世之雪给看呆了,她平日里哪见过这般乡村里为了一口井就大打出手的野蛮场面 ,心里满是惊讶。而灵巧儿倒是没觉得太奇怪,毕竟在她原来所处的那个社会,什么样的人和事儿没见过 ,像王老二这种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坑害自家人的不仁不义之徒,那实在是太常见了,在法治社会里,这种人虽然遭人恨,可大家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但这会儿可不一样了,看着王老 六被几个人围着打,灵巧儿那股子侠义心肠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咬了咬牙,就准备上前去帮忙。灭世之雪看出了她的意图,心里想着她身上还有伤 ,可别再添新伤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直接一个纵身跃了过去,飞起一脚,那几个打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纷纷应声倒地。有一个倒地之后还不死心,挣扎着想爬起来还手,灵巧儿见状,飞奔过去,对着他的心窝就是一脚,直接把那人踹得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倒在地,还顺带着把刚想爬起来的王老二也给撞倒了。 这村里的人呐,向来就是这么个脾气,遇到软弱的,就强硬得很,可要是遇到厉害的,立马就怂了。平常要是没遇到什么关乎生死的大事,挨了揍也就老实了。不过这农民要是真被逼得起义了,那股子誓死向前的勇气和气势,也是挺让人胆寒的。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只要还有一口草根能吃,他们一般也不会轻易起义闹事。 所以这会儿,那些个打手见灭世之雪和灵巧儿这么厉害,一下子就老实了,心里都明白,就人家这身手,再多来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 ,当下也不敢再吭声了。 王老二这会儿心里又害怕又不甘心,可他也不敢直接就这么走了 ,毕竟是领了里正交代的任务来的,他色厉内荏地大声叫道:“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子 ?竟敢在这儿撒野,你们就等着瞧吧!” 灵巧儿这会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可还是强打起精神,瞪着他说道:“他都说了那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井,那就是他家的井,我说的!今天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感慨,心想自己虽说自认为能打得过十个灵巧儿,可论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敢仗义执言的劲儿,还真比不上她 ,这灵巧儿可真是够 “能装” 的,当然,这 “装” 里更多的是一份让人佩服的勇气和正义感。 灵巧儿上前扶起王老 六,灭世之雪则一脸怒容地瞪着其他人,直到灵巧儿和王老 六转身离开,那些人也没敢再继续开口说什么。 灭世之雪这才快步跟上,三人就这样一路从村子东头,穿过那住宅颇为密集的区域,又重新回到了荒郊野外,接着又走了许久,穿过一大片呈阶梯状分布的耕田,这才看到稀稀疏疏有 六六个庄户人家,彼此之间相隔挺远的距离。他们一直走到地势最差的地方,这儿才是王老 六的家 。 刚一进门,王老 六的两个孩子就迎了出来,大点儿的是个女孩儿,看着大概十 六六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脚上蹬着的两只草鞋,那破旧的程度,看上去都快挂不住脚了,让人看着怪心疼的。 小点儿的是个男孩儿,大概十来岁的模样,脚上的草鞋比起姐姐的倒是稍好一点儿,可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和姐姐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王老 六见孩子们出来了,便喊了一声:“瘦丫头,赶紧去烧点儿水,家里来客人了。” 原来那女孩儿叫瘦丫头,她瞧见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姐姐,当下应了一声,便转身去烧水了。 小男孩儿仰着头,一脸好奇地问道:“爹爹,什么叫客人 ?” 王老 六还没来得及回答 ,灵巧儿便笑着伸手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路过咱们家的人 ,就像姐姐们这样的 。” 小男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过路的人就是客人,哦,我知道了。” 灭世之雪皱了皱眉头,看着小男孩儿问道:“你们家从来都没来过客人吗?”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只有我二伯来过,可他每次来都是骂我爹爹,骂我娘,还骂我祖母 ,可凶了。” 灭世之雪听了,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灵巧儿,感慨地说道:“真想不到,在这样的山村里,居然还有如此恶劣的人 。” 灵巧儿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大的纷争那是争天下,小的纷争不过就是争一口吃的罢了,这世间大多事儿,不都是这么回事儿嘛。” 第54章 里正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里,一进屋,就感觉屋内潮湿得厉害,让人很是难受。屋里的窗户开得很小,也就是为了能透透气而已,要是开得太大了 ,连糊窗户的纸都糊不起 ,毕竟这家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困难了。 灵巧儿心里暗自想着:“我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要是让我长期住在这么小又这么潮湿的屋子里,我怕是真的活不下去 ,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灭世之雪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串钱来,递向王老 六,说道:“老乡,这是三十文钱,还望你能帮忙给我们做些吃食,我们实在是饿坏了。” 在这样的地方 ,就算吃顿好的,顶天了也花不了 六文钱 。毕竟在天下太平、老百姓日子好过的时候,一斗米才 六文钱,虽说现在连年征战,物价是涨了些,可一斗米也用不了三十文钱 。 灵巧儿心里明白,灭世之雪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还是可怜这一家人的艰难状况,所以才拿出这些钱来的。 王老 六见状,赶忙摆手,哪敢收这钱 ,他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二位娘子能来我家借宿,那是看得起我王某人,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 ,这可万万使不得 。” 灵巧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强行把钱塞到他手里,说道:“王大哥,你就别推辞了,你看你家里这情况,我们哪能白吃白住 ,你就收下吧,也好去买点吃的,给孩子们改善改善伙食 。” 说着,还不时回头看了灭世之雪一眼,心里想着,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心思还挺细腻的 ,知道给多了怕让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三十文钱不多不少,既能帮这家人改善几天的伙食,又不至于让他们一下子滋生出奢靡浪费的想法,这分寸把握得挺好的。 内屋里面,老太太和女主人听到外面说家里来了客人,都想着出来看看。只是老太太眼睛看不见,行动不便,王老 六的妻子也是身体虚弱,下不了床。王老 六听到老母亲的呼唤,赶忙进屋去搀扶着她,慢慢来到了正房里。 灵巧儿瞧见老太太来了,连忙站起身来,以示尊敬。灭世之雪一开始倒是没反应过来,她自小接受的教育里有着明确的阶级概念,按道理来说,老太太见到她这样的身份,那是得行跪拜礼的 。不过见灵巧儿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赶忙站起来,也算是表达一下敬意。 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后,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灵巧儿聊起天来。 王老 六又听到妻子的呼喊声,便又连忙进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妻子也来到了正房里。 灵巧儿一看王老 六的妻子这模样,就知道她这是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才变得如此虚弱的 。她赶忙又作势要上前去搀扶,见妇人已经稳稳坐定了,这才停住了动作。 再看这屋里的椅子,都是用各种树木的树干做的高腿椅,制作工艺也简单,就是拿锤子钉制而成的,那中间的椅子面 ,也都是把树干削平了就做成了,看着十分简陋。 那妇人出来之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虚弱地说道:“听闻家中来了贵客,还是两位女客人,我这贱妇人本不该出来见人的,只是想着这礼数不能缺了,才强撑着身子出来见一见。只是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中用了,没办法给二位贵客施礼了,还望二位娘子莫要怪罪 。” 灵巧儿赶忙站起身来,脸上满是诚恳与亲和,说道:“大嫂子,您这话可太见外了 ,我们本就是路过此地的,多亏了老 六哥心地善良,愿意收留我们,这才让我们有个落脚之处 ,那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呐。您就算不出来见我们,我们歇一歇,润润嗓子之后,也是打算要进去拜见您的 。” 灭世之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灵巧儿,心里暗自感叹,果真是丫鬟出身 ,这待人接物真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亲和得很 。 那妇人听闻,脸上露出慌乱又窘迫的神色,赶忙说道:“哎 ,这可万万使不得 ,贵客这般厚待,可真是要折煞我这贱妇人了。您二位一出手就是三十文钱呐,我这贫寒之家,哪能拿出与之相称的食物来招待二位 ,还请两位娘子把钱收回去吧,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 灵巧儿笑着摆了摆手,扭头看向灭世之雪,说道:“大嫂子,您别担心,这三十文钱对这位小娘子来说 ,真算不得什么 。她 ,可是有钱得很,别说是三十文了,就算是三百文、三千文,那也是拿得出来的 ,对吧?” 说完,还特意朝灭世之雪递了个眼神。 灭世之雪听了,不禁冷哼一声,说道:“那可拿不出来,你可别乱说。” 王老 六见这两人是真心实意没什么架子,心里满是感激,当下也不再推辞,连忙拿着钱就往村子里面走去,想着去看看谁家有多余的食材,好买一些回来招待客人。毕竟人家都拿出三十文钱给自己了,自家平日里吃的那野菜粥,实在是拿不出手去招待人家 。 灵巧儿心里明白王老 六的想法,也没去阻拦他。她暗自苦笑,心想自己在原来的地方,什么时候吃过野菜粥 ,到了这儿之后,不管多好的食材,吃着都觉得没滋没味的。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每顿饭都只能算是勉强对付着吃一口罢了。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些 六花八门的调味料 ,虽说知道那些所谓的 “科技调料” 吃多了不好,可架不住它们能让食物变得好吃 ,现在没得吃了,还怪想念的,就只能把那些当作慢性毒药,偶尔在心里想想了。 王老 六一走,屋里就剩下几个女人,便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这家人以前的日子上。 那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年 ,我们家以前还是能勉强吃上饭的 。 六年前呐,从北方来了一伙人,路过咱们村子的时候,有几个人受了伤,生了病,走不动路了。于是他们的同伴就把这几个人留在村子里疗养了。过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吧,那几个人的身体就慢慢好了起来,接着他们当中有两个人就离开了,剩下了三个人还留在村子里。这三个人呐,刚开始的时候还挺不错的,经常会帮着村子里各家各户干些农活啥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 ,县里有司衙门派人来考察,要选里正 ,那来考察的公务人员就住在这三个外来人住的地方了。等他们回去之后 ,就选定了如今的里正方有山来当这个里正。” 老太太在一旁也跟着搭话道:“这方有山刚当上里正的时候 ,头一年做事还算可以,基本上都挺公平公正的,大家伙儿对他也还挺满意的。可后来 ,他就在村子里找了块地,盖起了自己的宅院。又过了一年,县里有司衙门还是让他继续当这里正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 ,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说到这儿,妇人的脸上满是无奈与愤恨,继续说道:“他把村子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人都聚到了一块儿,谁要是不听他的话 ,白天的时候他倒也不怎么着,可一到了半夜,就带着那些人跑到人家家里去打砸东西,有时候狠起来 ,甚至还放火烧房子 ,真是太缺德了。” 灵巧儿听着这话,脑海里浮现出村子里那些房子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 ,您瞧瞧现在这村子里的房子,再看看地里的庄稼,我倒是觉得 ,这水可比火更难缠 。” 老太太听了,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贵客莫要见笑了,这房子虽说看着破旧,可建起来倒也不是特别难事儿 。” 老太太缓了口气,又接着讲了起来:“这方有山当上里正之后 ,起初对和他一起留在村子里的任叔铜和闫雪铁两人还挺照顾的 。他们三个人 ,也都在这村子里娶了媳妇儿,成了家。可后来 ,这方有山娶了媳妇儿之后,又看上了任叔铜的小姨子。那任叔铜的小姨子嫌弃方有山年纪大,再加上方有山这人平时在家里还经常打骂自己的媳妇儿,所以任叔铜的小姨子就更不愿意了 。她 ,从小就是跟着姐姐长大的,家里的父母都不在了,哥哥又嫌弃她光吃饭,干活也不利索,她没办法,就只能跟着姐姐和姐夫过日子了。这任叔铜 ,心眼儿挺实诚的,对自己的媳妇儿和小姨子那是没得说,好得很呐。” “这方有山 ,好几次让任叔铜出面去劝劝他小姨子,可任叔铜不但没帮他这个忙,还跟他翻了脸 。从那以后 ,方有山就和任叔铜彻底决裂了,闫雪铁 ,本来就和任叔铜一样,看不惯方有山当了里正之后的那副做派,所以他们两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可都跟方有山不再走动了。” 妇人接过话茬,继续说道:“这方有山后来 ,竟然强行把任叔铜和闫雪铁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那些优良田地都给抢走了。打那以后,他在村子里更是变本加厉地抢大家的地,谁要是不服气,他当场就让那些打手动手打人呐。到现在 ,这方有山在村子里简直就成了活阎王了,大家都怕他怕得不行。之前就有一家,因为地被他抢了,那家的男人气不过,结果被打得脑子都傻了,那家的女人伤心绝望 ,一气之下就喝毒药死了,多可怜呐。” 灭世之雪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脸色一沉,手握住腰间的仪刀,“噌” 的一声就把刀抽了出来,站起身来,气愤地说道:“这个方有山如此恶行,简直天理难容,我这就去把他杀了,也好为民除害!” 说着,提着刀就要往门外走去。 灵巧儿赶忙伸手拉住她,劝道:“先别急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是。” 老太太见状,又接着往下说道:“我们家的那片良田 ,也被方有山给强行霸占去了。有一天呐,他还带着一个道士到我们家来,说我们家这块地犯了风水,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祸 。然后就说 ,这个道士要在这儿做法事,得做七七四十九天呐,而且做完法之后,这地还得静置三年,三年之后才能接着种地 。您说说,咱们这山村的地,本来每家就没多少,虽说这些地都是祖辈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不用给地主交租子,可朝廷那边还有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 。这三年要是不种地,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那方有山就给我们划了一片临时用地,让我们先在那边种着庄稼,还说等三年之后,再把原来的地还给我们。至于那些苛捐杂税 ,他说他可以去跟县里说说,能给免了就免了。我们当时一听,想着要是能免税,那可不就是种多少庄稼收多少庄稼嘛,也就答应下来了。哪知道后来种地的时候才发现 ,那块地的土质太差了,根本就种不出什么庄稼来,只能种点儿不值钱的草药,而且产量还特别低 。” “打那以后 ,家里没什么收成,没东西吃,就只能去挖野菜了,时间一长,一家人就都因为长期吃野菜粥,身体变得越来越差,营养不良了 。” 说到这儿,她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庆幸,说道:“不过还好,这山里虽然种地挺麻烦的,可也有不少好东西 ,像野鸡、野兔啥的。我们家老 六 ,还算有点儿本事,一年到头的,也能猎获到一点儿野味,拿去换些谷物、麸皮之类的东西回来,这才勉强让一家人活到现在,没被饿死 。” “可现在 ,我们家原来的那片良田,早就成了方有山的了,他现在根本就不承认之前说过的话了,还狡辩说,如果我们家不同意换地,为啥在他给的地里种庄稼 ,您说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 灵巧儿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心里暗自想着:“这种人渣,本来我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要是这些事儿都是真的,那我还就非得管管不可了,绝不能让他继续这么为非作歹下去。”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 ,今年这村里根本就不缺水,可那方有山却借口说村里缺水,实际上就是想霸占我们家这口井 。一来 ,这口井是甜水井,水又清又甜的;二来 ,这口井就挨着我们家以前的地,以前我们家种地的时候,地和井连着,浇水方便,不用靠天吃饭。现在方有山把地抢走了,还想着把井也占了去,这样他就能随时灌溉他抢去的那些地了,这人的心可太黑了 。” 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一下子就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人扯着嗓子大喊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贵客…… 我…… 钱…… 钱被抢了 ……” 那声音里透着绝望与无助,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55章 吃顿好的 众人听到这喊声,皆是一惊,赶忙起身朝着门口跑去。只见王老五跌跌撞撞地进了门,脸上满是泪痕,衣服也显得有些凌乱,手里原本攥着的那三十文钱早已没了踪影。 灭世之雪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王老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着说道:“我刚走到村中间,正想着去哪家问问有没有食材 ,谁知道突然从旁边蹿出几个人来,为首的就是里正家的那个狗腿子刘三。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抢我手里的钱,我想拦着,可他们人多,还把我推倒在地,抢了钱就跑了 ,这可让我怎么对得起二位娘子啊,我…… 我真是没用啊。” 说着,又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灵巧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刚才我就料到了,只是不好确定,现在算是确定了吧。原来电视里都不是骗人的。” 灭世之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不自觉地又握住了仪刀的刀柄,冷冷地说道:“哼,看来这方有山手底下的人是越发张狂了,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老太太在一旁焦急地劝道:“二位娘子,你们可千万别冲动啊,那方有山在这村子里势力大着 ,手底下养了一帮子打手,你们要是去了,肯定会吃亏的 ,这事儿就当吃个哑巴亏吧,唉。” 灭世之雪却一脸决然,说道:“老太太,您不用劝我了,我本就看不惯这等欺压百姓的恶行,要不是今天有伤在身,我早就出手了。现在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今日若不管,会气炸肺腑的。” 灵巧儿赶忙上前,伸手拦住了正欲发作的灭世之雪,轻声劝道:“这天下的坏人多了去了,你就算今天把这几个坏人打一顿,明天再去收拾另一拨,难道这世界就能变得清平了?” 灭世之雪听了,脚步一顿,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吧。”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咱们这会儿不是还得在这儿养上几天伤嘛,不宜大动肝火 ,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先稳住再说呗。”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鄙夷,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无情的商人,满脑子都是算计,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沉得住气,哼。” 灵巧儿也不与她计较,扭头看向王老六,说道:“老六啊,虽说我们是落难到这儿了,可说实话,还真没尝过你们这儿的野菜粥 。你可别生气啊,我知道人生在世,吃的这事儿虽说不是顶重要的,可眼下我们有伤在身,还是需要补充些营养的。这样吧,麻烦你去跟村民们说一声,谁家要是有好食材,尽可以拿过来换钱,我们这位灭大人有的是钱。”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说道:“灭世仙庐,你要是非得称呼大人,那也得叫灭世大人或者雪大人,你这乱喊一气,成何体统!” 灵巧儿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根本不予理睬,只是朝着老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办。老六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出了家门。 没过多长时间,就陆陆续续有人带着自家养的鸡、鸭,还有新鲜采摘的山果子以及时令蔬菜过来换钱了。灭世之雪见状,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吊钱,随手就扔给了王老六,说道:“老六,你看着分配吧,别让他们觉得亏了就行。” 众人一看这架势,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想着这人可真是太有钱了,随手就是一吊钱。这一吊钱在这乡村里那可真是个不小的数目 ,要知道,对于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来说,如果每顿都能吃饱饭,这一吊钱足够他们吃上一年了;要是光吃野菜粥的话,那更是能吃上五年 。说起来,这一吊钱真的很多吗?其实也不算多,毕竟一吊钱也就相当于一两银子罢了。可在这乡村里 ,现阶段大多都是以物换物,平日里能见到钱的时候那是少之又少,谁家要是一年能存下个二三十文钱,那在村子里就算是富户了。那富户可以怎样,他能在过年的时候,置办上一桌子有酒有肉的年夜饭,仅此而已了。 看着这些食材,瘦丫头一下子犯了难,她平日里就只会煮煮粥,再就是腌个咸菜啥的,别的可就不太会做了。灵巧儿这会儿身上的伤势虽说重得让她感觉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可还是不太放心把这些食材交给瘦丫头去处理。没办法,她只好强打起精神,拉着瘦丫头,一步一步地教她做菜。 还好 ,村里有些心眼儿聪明的村民,知道要把饭菜做得好吃,那可得需要些佐料才行,所以来的时候就顺便带了些过来。灵巧儿就凭着自己那点儿有限的记忆,辨认着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佐料,认认真真地做了几个菜出来。说起来,她以前在原来的世界里,那也是个生活不太能自理的人 ,要是没人给做饭,她一天三顿可都是靠外卖解决的 。 不过这次倒是挺出人意料的,这做出来的鸡、鸭、鱼还有小炒,味道居然都很不错。就连灭世之雪这样平日里也算吃过见过的人,尝了一口之后,眼睛都瞪大了,仿佛不敢相信这菜能如此好吃,好吃得都有点儿超乎想象了。 瘦丫头听着灵巧儿的指示,在灶上闷了一大锅米饭。在这个时代 ,邢州周边的水资源还是挺丰富的,毕竟这儿最早的时候可是有着 “百泉之城” 的名号 ,所以也盛产稻米。 尽管如此,瘦丫头和胖小子长这么大,竟然还是头一回吃到大米饭 ,那甜甜软软的口感,可把他俩给稀罕坏了,就这么干吃,感觉都能吃上半锅去。 灵巧儿笑着拽下一个鸡腿,递给胖小子,打趣道:“胖小子,你这名字起得倒是挺有意思,可你这小身板儿可得多吃点儿肉,好长得高高大大的 。” 说完,她又拽下一个鸡腿,递给了老六的妻子,关切地说道:“大嫂子,你这哪是什么身体有病,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闹的。这几天就按这个标准吃,我保证你过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哎,等会儿啊……” 说着,灵巧儿还细心地用筷子把鸡皮扒拉下来,这才把鸡腿递给她。 随后,灵巧儿又用仅有的一只好碗盛了些鸡皮,递给老太太,笑着说道:“老太太,都说想长寿得多吃肉 ,这人上了点儿年纪 ,就更想吃肉了。这鸡肉虽说不够香,可这鸡皮绝对适合您吃 。不过您可得注意着点儿,这鸡皮别一次吃完了,要裹着点儿鸡胸肉一起吃,这样才好 。” 最后,她把鸭子腿分给了瘦丫头和王老六,说道:“你们俩平日里每天干活最费体力了,可得多吃点儿,吃肥点儿才有力气。” 这一桌子人看着眼前这丰盛的饭菜,那是千恩万谢的,感动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了,一边吃着,一边含着泪不停地道谢。 灭世之雪举着筷子在那儿愣了半天,眼巴巴地看着灵巧儿给每个人分配食物,每次她都以为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可左等右等,一个都没轮到自己。 灵巧儿看着灭世之雪举着筷子,那副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模样,说道:“咱们俩伤这么重,还是多吃点儿青菜吧,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 灭世之雪一听,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我刚才已经吃过青菜了,味道确实还不错,可我这会儿就想吃肉,怎么就不能吃了?”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吃什么肉 ,今天先吃青菜,等伤口好一些了再吃肉也不迟,听我的没错。” 灭世之雪见状,心里别提多不满了,气呼呼地看着其他人,只见他们一边对着自己带着一脸歉意地笑着,一边却又在那儿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吃得叫一个香啊。她越看越气,猛地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随后便气鼓鼓地开始扒拉着碗里的大米饭,那模样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 再看这一桌子饭菜,好家伙,最后吃得那叫一个干净 ,差点连骨头都没剩下,全被吃光了。灵巧儿在一旁看得都惊呆了,老六的妻子平日里看着身体虚弱得都快动不了了,可这会儿吃起饭来,那可真是不含糊 。胖小子更是厉害,一个人几乎把一整只鸭子都给吃完了。瘦丫头也不示弱,把鱼吃得干干净净的。王老六更是夸张,感觉众人吃过的骨头,他都能再啃上一遍似的。老太太 ,眼睛看不见,就伸手在桌上摸着,摸到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这上了年纪了,倒也没什么忌口的了,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到最后,老六和胖小子居然还把盛菜的盘子和破砂锅拿起来,又舔了一遍,那架势就好像生怕浪费了一丁点儿食物似的。灵巧儿看着这情景,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暗自想着:“明天还在他家吃吗?这也太能吃了吧。” 等这一顿饭吃得就像风卷残云一般,结束之后,灵巧儿惊讶地发现,大家居然都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灭世之雪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灵巧儿,说道:“是不是你做的饭菜太少了 ,怎么感觉他们都没吃饱 。” 灵巧儿一脸无奈,额头上都快冒出黑线了,说道:“哪是我做少了 ,是他们家饿得太久了,肚子里那是真缺油水 ,所以才吃得这么多 。” 老太太耳朵倒是挺灵敏的,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赶忙说道:“两位娘子,实在是让你们见笑了 ,咱们乡下人平日里没啥好吃的,难得能吃上这么一顿丰盛的饭菜,所以就吃得多了些,还望你们别介意啊。” 说着说着,老太太的眼眶就红了,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 我这老太太刚进王家门的时候 ,那王家的日子还正红火着 ,那时候每个月还能吃上一顿白米饭,每年也都能吃上一顿鸡鸭肉 。可如今…… 唉,多少年了 ,多少年都没再尝过这滋味了啊…… 呜呜呜……” 王老六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泪,看着他们一家人这模样,着实是被这一顿饭给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 可这饭吃完了,新的问题也来了,这家里实在是没地方住 。王老六为了报答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想着可不能委屈了两位恩人,便决定自己去自家的菜窖里住。那菜窖已经好多年都没怎么用过了,正好这会儿收拾收拾,对付几晚也行啊。 灭世之雪这次倒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想要开口制止,可还没等她说话 ,灵巧儿就抢先说道:“也好,我们两个人伤情确实过重了,实不相瞒 ,别看我们这会儿能说能笑的,那可都是强撑着 ,确实得找个地方踏踏实实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着,他们就把刚才从村民手里买来的油灯拿了出来,点上之后,胖小子在前面举着灯照明,王老六则下到菜窖里去收拾了一番,收拾完感觉还凑合。这夏天的菜窖 ,温度反而比外面凉快舒服些,就是稍微有点儿潮湿,不过对于像他们这样条件的家庭来说,这点潮湿基本上也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等王老六一家都进了菜窖之后,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也准备休息了。 灵巧儿心里这会儿竟开始有点儿小激动了,暗自想着:“哇…… 一会儿要和灭世之雪一起睡哎……” 她这心里越想越美,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灭世之雪察觉到她的异样,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灵巧儿那两眼放光的模样,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这…… 你这是什么表情,奇奇怪怪的。” 第56章 养几日伤 灵巧儿被灭世之雪这么一问,顿时回过神来,赶忙佯装擦了擦嘴角,那副模样就好像真有口水似的,脸上满是尴尬之色,讪讪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着吧,今天这一天折腾下来,可太累了,这会儿就盼着晚上能睡个好觉,嘿嘿。” 灭世之雪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眉头皱得紧紧的,撇着嘴说道:“你之前都没睡过觉啊?在这么个简陋的地方,你还能露出这副鬼样子,也不嫌害臊,真是没个正形儿。” 灵巧儿心里暗自腹诽道:“还不是你那身材修长又好看,把我给吸引住了嘛。”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宣之于口,只是在心里悄悄想着。 随后,两人拿着灯,便准备就寝了。灵巧儿刚一上床,就动手打算脱衣服,灭世之雪见状,眼中满是诧异,奇怪地看着她,说道:“咱们在这个地方也就是暂住一下而已,你这还要宽衣解带的,合适吗?”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容,笑嘻嘻地说道:“我,就喜欢裸睡,这样睡着才舒坦。”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冷酷的模样,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虽说知道裸睡这事儿在有些人看来也算正常,可看着灵巧儿那副不怀好意又透着猥琐的表情,再配上这么直白的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羞臊得不行,她赶忙转过头去,嗔怪道:“你也不嫌害臊,哼,不说了,睡觉!”说着,她便伸手吹灭了灯,瞬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灭世之雪也不再理会灵巧儿了。 过了一会儿,灭世之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在黑暗里轻轻动了动身子,压低声音问道:“灵巧儿,你的伤……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灵巧儿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轻松自在的语气,回应道:“你刚才不是才给我上了药嘛,这会儿感觉还行,没什么大碍了,你,就别操心我这伤了,赶紧睡吧,累了一天了。” 灭世之雪在黑暗里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又轻声问道:“你之前说,我们的国君会投降,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吗?我这心里一直琢磨着,你快给我讲讲呗。” 灵巧儿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感觉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一个劲儿地往下耷拉,她懒洋洋地拖着长音说道:“哎,咱们这会儿不是还得在这儿养伤嘛,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这会儿我实在是太困了,困得不行了都。你又不脱衣服睡觉,不脱就不脱吧,先睡了啊,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吧。”说完,便不再吭声了,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她那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是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夜倒是格外的平静,没什么波澜。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老六一家就开始忙活起来了。瘦丫头在灶台上忙着煮大米粥,因为头一天听灵巧儿说过,大米粥和小米粥都挺好喝的,尤其是早晨吃这个,最是舒服不过了。 瘦丫头虽说也喝过几次小米粥,可她觉得大米太好吃了,心里就琢磨着这大米熬成粥不知道会是啥滋味,所以今儿个就选择了煮大米粥。胖小子也早早地起床了,这会儿正围着那破旧的灶台不停地打转,昨天吃得那叫一个过瘾,结果今天一觉醒来,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真是一点儿不假,他那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老六正扛着锄头,准备去地里忙活,就被灵巧儿给叫住了,灵巧儿喊道:“老六,你先吃了饭再去呗,饿着肚子干活儿多累。” 王老六停下脚步,回头憨憨地一笑,挠了挠头说道:“山里人平日里就吃两顿饭,早晨起来,借着昨天晚上那点儿劲儿,就能干一阵子活儿了。等到快晌午的时候,再赶回来吃个饭,然后睡上一觉,到了后半晌,再去地里接着忙活一阵,等天快黑了就回来吃晚饭。太阳一落山,就没啥事儿了,往被窝里一钻,就不咋动了,不用吃那么多的。” 灵巧儿听了,不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我虽说没亲眼见过你那块地是什么样儿,可我猜也能猜到,就你这么个忙活法,就算忙活上三百天,那也挣不了几个钱。你每天这么辛苦,到底都忙活了个啥?听我的,赶紧等着吃饭吧,吃完饭还有事儿。” 老六听了,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该不该听她们的话才好。 没一会儿,就听瘦丫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粥好了!”这一嗓子,大家顿时都来了精神。 瘦丫头和胖小子一人端了一碗粥,小心翼翼地送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跟前。见两人微微接过粥,开始吃了起来,姐弟俩却仍站在那儿,不肯离去。 灵巧儿觉得有些奇怪,疑惑地看着姐弟二人,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姐弟俩一听,见灵巧儿发话了,顿时高兴起来,连忙转身朝着锅台跑去盛粥了。胖小子盛了粥,蹲下身子就要往嘴里送,瘦丫头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粥,然后一手端着一碗,赶忙给奶奶和母亲送去了。 灵巧儿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是女孩子懂事,这女儿可真是老爹的贴心小棉袄。” 灭世之雪刚喝了一口粥,差点没给喷出来,她实在是不懂灵巧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总觉得这话没什么正经味儿,而且听那语气,仿佛灵巧儿就是那当老爹的一般,让人忍俊不禁。 老六这才慢悠悠地摸着肚子,去盛了一碗粥,喝了起来。就这么一碗简简单单的白粥,竟然把老六给吃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那是被感动的,毕竟平日里能喝上这样的粥都不容易。 忽然,屋后传来一声惊叫,那声音又尖又利,在这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吓得灭世之雪手一哆嗦,差点直接把手里的碗扔了,下意识地就要去抽腰间的仪刀。就在这时,只见瘦丫头从屋后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爹爹,娘站起来了!” 灭世之雪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地又将刀收了回去,低头一看,自己的碗已经掉到地上摔碎了,她不禁暗自懊恼。灵巧儿在一旁瞧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再看老六的妻子,正迈着略显蹒跚的碎步,从屋后的菜窖里慢慢走了出来,她的眼眶里满是泪花,径直朝着灵巧儿这边走来,走到跟前,竟要下跪感谢。灵巧儿眼疾手快,猜到了她的意图,赶忙伸手拦住,说道:“我见过营养不良恢复得快的,可像你恢复这么快的,多半不是单纯的营养不良,根本就是饿的。这不,一顿饱饭下去,睡了一晚上,这就能站起来了,多好。” 老六的妻子一听这话,那原本已经做好的下跪动作顿时僵住了,她愣了一下,随后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认可地点了点头。也是,他们家这日子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老六妻子长期吃不饱饭,就连喝粥也是越喝越少,每次有多余的一口,都留给胖小子吃了。这么长期挨饿下来,可不就皮包骨头了嘛,再加上缺乏营养,身上自然就没什么力气了。但凡能多吃一点儿,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真的就要饿死了。没想到灵巧儿来了,就这么一顿饱饭,睡了一觉,这身体就有了明显的好转,穷人的身体有时候就是这么“抗造”。 大家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聊了一阵子,灵巧儿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会儿大概是上午九点左右的样子了吧,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伸手从头上摘下一支钗子,递向老六,说道:“老六,这个你拿着。” 老六一下子愣住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灵巧儿,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心里满是疑惑。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也是一头雾水,同样在心里猜测着她的意图。 灵巧儿看着胖小子,笑着说道:“胖小子,你知道你二伯家在哪儿吗?去把你二伯喊过来。要是你能把你二伯喊过来,晚上姐姐还给你做米饭炖肉吃,怎么样?” 胖小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虽说他平日里还有些害怕二伯,可一想到晚上又能吃到那美味的米饭炖肉了,立马就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撒腿就朝着二伯家跑去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只见王老二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耳朵被拧得通红的胖小子。 王老二一看到灭世之雪,顿时吓得脸色一变,立刻又害怕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怎么还没走?不是说就借宿一宿吗?这都快正午了,还赖在这儿干嘛?” 灵巧儿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地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道伤疤,那伤疤看着还挺吓人的,刚刚凝结,伤口处的肉还外翻着,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王老二见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惊恐地说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灵巧儿猛然又将纱袖盖了回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说道:“告诉你,我们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我,是牛栏山社团的扛把子,我的绰号叫灭世精灵。我昨天来这儿之前,那可已经杀了四五个人了,都是蜀国的探子……”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注意言辞,你可别瞎说了。” 灵巧儿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那些探子本来就可恶,关键是人品还极差,我当时一上头,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他们给宰了。他们那些个穷凶极恶的人,我想杀就杀了,你一个大山里的村农,哼,杀你都不用跟别人商量的。” 王老二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再一想起灭世之雪那厉害的手上功夫,吓得额头立即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恐惧地说道:“二位女侠客,我……我可也没得罪你们,你们可别乱来啊。” 灵巧儿这才又露出一副和善的表情,笑着说道:“我们这种大侠,一般是不屑于干那杀狗宰猪的事儿的,那成什么了,那不就跟屠夫一样了嘛。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你应该庆幸你不是人。” 王老二一听这话,先是一愣,心里还真的庆幸了那么三秒钟,暗自感谢自己不是人,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顿时一脸尴尬,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别提多好笑了。 灵巧儿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语气森然地说道:“但是,要是把你的胳膊腿砍下来拿去喂狗,我们倒也不嫌麻烦,哼。” 灭世之雪平日里可是个多么严肃正经的人,听到这话,都差点被逗笑了,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出人意料,这锋转得也太猝不及防了,让人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这气氛挺吓人的。 王老二吓得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声音都带着哭腔,哀求道:“二位娘子,你们……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求求你们别吓我了,我这小心脏可受不起。” 灵巧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王老六,说道:“老六,你拿着我这支钗子,去集市上找个当铺当了吧,换成钱,然后去乡牢里把你那两个哥哥赎出来。你那两个哥哥有儿子吗?” 老六这会儿都被说得晕头转向的了,听到灵巧儿的问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疑惑地回道:“有,我四哥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我五哥有三个儿子,老大十七岁,老二十三岁,老三才十岁。” 灵巧儿听了,又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们家人还不少。去吧,让王老二带着你一起去。要是人接不回来,哼,我可就剁了王老二的两条胳膊两条腿。” 王老二和王老六听了,哪敢有二话,赶忙应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地去了。 第57章 五六精壮 等王老二和王老六走后,灵巧儿便让胖小子赶忙去通知自家的那些堂兄弟们,特意叮嘱他告诉堂兄弟们,他们的爹爹马上就能回家了,然后再把十七岁以上的堂哥都叫到这儿来。 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疑惑,眉头紧紧皱起,目光中透着不解,看着灵巧儿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灵巧儿嘿嘿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这个农村,向来都是靠拳头说话的,从古至今,这道理就没变过。你瞧瞧这王家,在村子里其实也不算小门小户了,可却被欺负成现在这副惨样,多憋屈啊。在农村的地界儿上,谁的拳头硬,那说话自然就有分量,就能说了算数。要不是他们家那个王老二在中间瞎搅和,我瞅着,这老王家可妥妥的是里正的最有力竞争者。咱们现在这么做,就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先把王家人团结到一块儿,然后再让他们去联合那些被方有山迫害过的村民,最后把县里的有司官员请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其中的道理好好讲讲,到时候,你等着看戏就行。” 没过多长时间,胖小子就把几个堂哥哥给喊来了。只见这几个小伙子,一个个长得都十分壮硕,浑身透着一股子年轻气盛的劲儿。灵巧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暗自想着:“嗯,不错不错,可以可以,这三个小伙子看着都挺靠谱的。” 再一想到晚上能赶回来的老四、老五、老六,这加起来可有五六口子精壮的劳力了。 这村子总共也就一百出头的人口,撑死不到两百,除去那些老弱妇孺,能算得上壮汉的,也就只有三四十个了。除去一部分下地干活儿的,指望着能在方有山那儿混口吃喝的,算下来,最多也就十个人左右。 虽然在这乡村里头,女人们和女孩子那也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但不可能有女人去跪舔方有山吧? 当然了,实际的情况或许比现在估算的要复杂些,人数上可能会有些出入,但大致也差不了多少,上下浮动估计也就十几个人的事儿。 灵巧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大家说了出来,她想让这些人团结起来,一起去把自家被抢走的良田给夺回来。 那三个大小伙子虽说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身体健壮,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可毕竟家里的长辈们都不在,他们心里虽有想法,却也不敢轻易表态,都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的。 灵巧儿见状,又开始煽风点火起来,她故意笑着说道:“你们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难道就不想娶媳妇儿?那女孩子的身体软软的,身上香香,那肌肤摸起来滑滑嫩嫩的,笑起来更是千娇百媚的,还能给你们做饭、生娃。怎么着?你们就不想娶个这样的媳妇儿?”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直白,三个小伙子一听,顿时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就连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心里暗自想着,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肌肤上头去了,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要知道,她们两人的年纪其实也就比这三个小伙子大那么一两岁而已,这么说起来,还怪尴尬的。就仗着灭世之雪身手厉害,不然就灵巧儿这一番话,那完全有理由被归类到挑逗勾引那一类去了,实在是有些没个正形儿了。 灭世之雪小声的说道:“竟然这么不知廉耻!”话虽这么说,倒不是十分在意。毕竟那是灵巧儿,说出什么话,她都不惊讶。 三个男孩子本来看到她和灭世之雪就挺紧张的,这会儿被这么一说,更是激动得不行了。其中年纪最大的王小海,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想…… 想娶媳妇儿啊,就像两位姐姐这般美貌的媳妇儿,那肯定是做梦都想。” 灵巧儿一听,尴尬地笑了一声,腹诽道:“小崽子,你踏马想得美啊,老子只喜欢美女。”随即赶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不是,小海儿,你可千万别娶我们这样的啊。我们,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上炕暖不了被窝,下地干活儿都干不了。而且你看那边那个雪姐姐,长得那么瘦,身板儿也不够宽厚,一看就不好生养的。再看她的脸色,一看就是月……啊……不调!”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脸色顿时就变得不悦起来,她二话不说,直接朝着灵巧儿的背上扔过去一枚铜钱。灵巧儿只感觉背上一阵发麻,扭头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枚铜钱。再一看灭世之雪那一脸黑线的样子,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冒犯到人家了,顿时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说道:“我也是,我也是啊,哈哈……我这身材也瘦巴巴的。山里的姑娘可不一样,人家什么活儿都能干,身体健健康康的,身板儿结结实实的,那才是你们需要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家的地,你们家的那些地都被别人给抢去了。你们要是连吃的都拿不出来,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们?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吃的没穿的,人家姑娘图你们什么,对吧?” 三个大小伙子听了,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一个劲儿地点头,那模样就差直接说 “姐姐好看,姐姐说什么都对” 了。 灵巧儿见火候差不多了,脸色一正,厉声说道:“所以,你们要是想娶媳妇儿,那就得把属于你们自己家的祖产给夺回来,那可是几十亩的良田。有了良田就能产粮食,粮食卖了就能换钱,有了钱,你们才能顺顺利利地娶媳妇儿、生孩子,这道理你们可得想明白了。” 王小江越听越激动,扭头看向王小海,急切地问道:“海儿哥,我之前看上了隔壁村的凤丫头,还托了好几次人,我娘也不去找媒人说这事儿。后来我自己跑去求马婶子帮忙,可那马婶子就是冷笑了几声,理都不理我。就是因为咱们老王家穷。” 王小湖也在一旁跟着点头,说道:“我也是,海儿哥,人家都不肯给我说亲。” 王小海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个弟弟,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经常跟咱们一块儿玩儿的张宝吧,他爹用了两只羊当彩礼,就把村东冯家的闺女给娶回家当婆娘了。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我们……我们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只能当老光棍儿了。” 王小江和王小湖也是内心激动,时而握拳,时而憧憬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儿。 灵巧儿见这三个兄弟已经被说得动心了,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她走到灭世之雪身前,朝着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模样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 “战果” 似的。灭世之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好声气地说道:“三个傻子,这么容易就被你忽悠得晕头转向的了。” 灵巧儿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戏谑地一笑,说道:“你,不了解这大山里的情况。大山里想娶媳妇儿十分困难。地没了,真就可能当了老光棍儿了。”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哼,就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懂。” 灵巧儿内心不悦,道:“我成懂王了?我姓特?骂谁?” 夜渐渐深了,四周一片寂静,这时,才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一行人打开篱笆门进了院子。王老六压低声音说道:“这时候,两位娘子估计都已经睡下了。四哥、五哥,要不你们先各自回家,给四嫂、五嫂报个平安,咱们明天一早再来见灵娘子吧。” 王老四和王老五听了,也低声应道:“哎,行,行!那我们就明日一早再来好好感谢两位娘子的大恩大德。” 王老二一听,赶忙抢过话头,说道:“老六,那我也明天早上再来吧。” 王老六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二哥,你嘛…… 你还是就在这儿等着吧。万一明天一早,那个雪娘子起来一看你不在,一生气,提着刀就追到你家里去,把你的胳膊腿都给剁了,你说我到时候是劝还是不劝?” 王老二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脚下一软,心里想着老六说的对,讪讪的说道:“老六,你说得是,那你家这菜窖里还能挤挤吗……”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就起床了,两人相视一笑,昨夜那几个人的对话,她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当时灭世之雪听着外面有动静,还想着起身出去见见他们,却被灵巧儿给拦下了。灵巧儿小声说道:“这会儿先别急,咱们现在得塑造点儿神秘感出来。” 由于王老六家的菜窖空间有限,王老二昨晚只能在篱笆边上铺了个草席凑合着睡。这篱笆,原本是用来防狼、防熊、防野猪的,可有些地方的缝隙大了点儿,倒是不防黄鼠狼,结果这一晚上,好几只黄鼠狼在那儿进进出出的,把王老二给折腾得够呛,烦死了都。半夜的时候,他气得忍不住坐起来骂街:“烦死了,这些个黄皮子,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啊,这院子里可没养鸡,啥都没有,你们别在这儿瞎折腾了!” 清晨,被折腾得睡不着觉的王老二见天已经亮了,赶忙手忙脚乱地收起草席,还故意装出一副已经在这儿等了一晚上的样子,站在那儿,时不时地打个哈欠,装模作样的。老四、老五也来得挺早的,他们见到王老二,也没跟他搭话,就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王老二,还一脸不屑地看了看他们俩,随后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眼睛却一直留意着屋子这边的动静。一看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从屋里走出来了,他赶忙装作一副站着打盹儿,刚被惊醒的样子,猛地睁眼,提高声音说道:“两位娘子,你们交代的事情,我可都给办妥了。” 王老四、王老五一听,赶忙上前,作势就要下跪。古人感谢别人,最大的礼数可不就是下跪。 灵巧儿比他们更了解他们,大声呵斥道:“别动,让我猜猜,你看上去年纪大点儿,你是不是王老四?” 王老五憨笑一声,道:“这位娘子……呵呵,你猜错了,我是老五。” 王老四刚要开口说话,就见王老二猛地一脚踹在王老五的屁股上,那一脚可真够狠的,差点就把王老五给踹趴下了。紧接着,便听到王老二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灵娘子说你是老几,你就是老几。你还敢在这儿跟灵娘子顶嘴,灵娘子可是花了三百钱才把你从牢里救出来的。说你是老四,你还敢充老五!” 王老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和一通吼叫给弄懵了,他知道王老二这话根本就不是人话,可又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似的,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灵巧儿瞧见王老二这副撒泼耍赖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心想怪不得这家伙能巴结上里正,就他这副见风使舵、胡搅蛮缠的德行,就算是放到后世,估计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只可惜,自己可最看不惯这一套了。 灵巧儿狠狠地瞪了王老二一眼,打岔说道:“哎,你看你看,其实,之所以说你是王老五,是因为你这身上肉多,肉多就显得年纪大。你再看看老四,清瘦清瘦的,看着就年轻,显得少兴多了。” 他们哪知道什么叫 “少兴” ,不过也只能靠着上下文去猜测,估摸着大概就是说老四看着要比老五年轻的意思吧。 听到大家在外头说话的动静,王老六一家也纷纷从地窖里面钻了出来。瘦丫头手脚麻利地跑去准备做饭了,胖小子也在一旁帮着添柴烧火,王老六的妻子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太太走了出来。 王老六一见到灵巧儿,脸上立马露出高兴的神色,赶忙从妻子的肩膀上抢过一个包袱,笑着说道:“灵娘子、雪娘子,我瞧着你们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了,虽说我这媳妇平日里也会些针线活儿,可家里实在是没有针线。昨天我去集市上的时候,正好瞧见有卖针线的,就买了些回来。另外,我还给二位娘子各买了一件衣衫,二位娘子不如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让我这媳妇帮忙给缝补一下。” 灭世之雪听到这话,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包袱露出来的花色,顿时心里一阵绝望,那感觉就像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浅底蓝花纹的样式,颜色倒还说得过去,可就是这花纹,实在是太土气了,再加上那粗布的质地……虽然说衣贵洁不贵华,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少女……这个……颜色……布料……她可是蜀国特务机构的天之骄女啊……啊…… 她只得看了一眼灵巧儿,灵巧儿也是满脸的尴尬,却还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 我真的太谢谢你了,王老六……替我谢谢你全家……” 第58章 土妞儿 没办法,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进屋去换衣服了。等换好衣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那场面别提多尴尬了,两人都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对方,心里想着这衣服实在是太 “别具一格” 了。灭世之雪瞧见灵巧儿头上还包着一块村姑样式的头巾,这下可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一开始还只是小声笑着,后来越笑越厉害,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那平日里高冷的御姐范儿早就维持不住了。 王家那几个兄弟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反倒觉得她们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一下子就感觉她们没那么高高在上、让人难以亲近了。 灵巧儿一脸黑线,没好气地看着灭世之雪说道:“你那套衣服也配着头巾,你怎么不包着?” 灭世之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肚子边笑边说道:“就这粗布的,浅底还带着蓝花纹的头巾,你居然还能戴得下去,哈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了。” 灵巧儿却不以为然,心里想着虽说这衣服是挺土气的吧,可穿什么不都是穿嘛,自己这会儿想穿公子装也没那条件啊。而且也还不到时候,于是便哼了一声,说道:“我这穿的多接地气,多有生活气息。” 没过多久,早饭就做好了,瘦丫头把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的磨盘上。一转头,看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的模样,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这会儿的她们,除了脸蛋儿还透着几分漂亮劲儿,其他地方看起来和村里的村姑真没什么两样了。 王老二、王老四、王老五看到桌上的饭菜,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桌上摆着一大锅白米粥,那粥里的米可真不少,还有一小碟新鲜的小咸菜。 几个人坐下开始吃饭,结果这一大锅白米粥居然还不够吃的。正吃着饭,王老四忍不住好奇,扭头问老六的妻子:“他六婶,你这都能下床了?病好了?” 老六的妻子笑着回道:“谢谢他四伯还记挂着我,灵娘子说了,我这,根本就不是啥病,就是营养不良,意思就是说,平日里吃得太少了,身子亏空了,只要多吃点儿饭,慢慢就能好了。” 王老四听了,拉长了声音 “哦” 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似乎是不太理解这 “营养不良” 是啥意思,可又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点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往下追问了,便又低下头继续喝粥了。 等吃完饭,老四和老五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走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跟前,“扑通” 一声就跪下了,一脸诚恳地说道:“灵娘子和雪娘子,你们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到人间,是专门来救我们王家的,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灵巧儿赶忙摆了摆手,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可不能随便给人下跪了,赶紧起来吧。哎,老六娘子,咱们这衣服穿着可真不舒服,这布…… 太硬了,一点儿弹力都没有,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王老二趁着老四、老五起身的空当,赶忙凑到灵巧儿跟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灵娘子,我……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您交代的事儿我可都已经做到了,您看……” 灵巧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你?哼,还是回菜窖里面待着去吧你!” 王老二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灭世之雪手起刀落,一个手刀就朝着他的后脖颈砍了下去,直接就把他给劈晕了。随后,灭世之雪吩咐老四、老五,让他们把王老二给捆起来,然后扔到菜窖里去了。 胖小子又一路小跑着回村里,把王小海、王小江、王小湖三兄弟给叫来了。 老四、老五一看到他们三个来了,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灵巧儿瞧着他们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估计这三个孩子昨夜都没见到那风尘仆仆被放回来的父亲。 等灵巧儿和灭世之雪换回那已经补好了的原本的衣服之后,便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儿,开始和他们说起村里的事儿了。 灵巧儿的目光缓缓从在场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原本带着几分轻松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她微微清了清嗓子,语气沉稳地说道:“老六,还有老六的两位兄弟,我们本就是路过此地的过客,是一路逃亡才来到这儿的。实不相瞒,我们在外面确实经历了一些事情,也不得已杀了一些人,不过你们放心,那些可都是作恶多端的坏人。我们起初,只是打算来这儿借宿一晚,然后再找个安稳的地方养养伤罢了。因为我这心里,一直压着许多事儿。是的,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是个商人,我经营的店铺最近恐怕是要面临一场天大的危机,只是我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毕竟我这伤势正处在恢复期,原本伤口都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要是这会儿贸然行动,导致伤口撕裂的话,那可就会造成二次感染,情况也会变得更糟糕。当然了,说这些,其实和你们也没多大关系,我就是跟你们交个底儿。” 说着,灵巧儿略带委屈地看了灭世之雪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自己现在为了保护她,可是一直在忍气吞声。 灭世之雪听了灵巧儿这一番话,心里也不禁开始暗自盘算起来,琢磨着是不是苏氏绸缎庄出什么问题了。瞧着灵巧儿这副模样,估计多半就是那儿出状况了,这么一想,灭世之雪心里本能地涌起一阵小小的惭愧之意。 灵巧儿见状,心里暗自偷笑,心想看来这效果算是达到了。她随即调整了一下状态,继续正色说道:“常言说,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公,有人管。我们来到这儿,看到你们的村霸方有山如此的骄横跋扈、肆意妄为,这心里就想着,确实得有人站出来管管这事儿了。不过,我也想先问问你们的想法,要是我和雪娘子不出手帮忙,就单靠着你们几个,你们有没有那个胆量站出来反抗方有山,去把你们自家的祖产给夺回来?” 老四和老五听了这话,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同时 “噌” 的一下站起身来,目光中透着一股决然,齐声说道:“敢!” 老六这会儿也跟着站起身来,一脸坚定地说道:“灵娘子,您一个村外来的人都能这般仗义,为我们的事儿如此费心,还把我两个哥哥花钱救出来。难道我们王家的兄弟都是怂包软蛋不成?我们当然敢干,而且说句心里话,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一直没个合适的法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官府一般都向着里正,要不然我两位哥哥也不会被关到现在了。” 灵巧儿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事儿嘛,咱们可以先从那天抢老六钱的那个人入手,先把他给收拾了,让村里的乡亲们都知道,你们王家兄弟要开始反抗了。这第一场架,可得打得漂亮,要打得干净利落,让大家都看到你们的决心和勇气。然后,再去团结那些受过方有山压迫的村民,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能团结一个是一个。等办了方有山之后,咱们再找人带头,推选你们老王家的人来做里正。” 老四和老五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四才缓缓开口说道:“做里正啊?这…… 我们可真是从来都没敢想过,这能行吗?何况,即便方有山不干了,那村东的刘姓一家也一直盯着里正的位置,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 老六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了,“噌” 的又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大声说道:“四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什么?咱们一家被方有山迫害得这么惨的时候,这世上可曾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咱们说过话?如今灵娘子都已经帮我们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如同是上天派来为我们主持公道、消除不平一般。在这时候,你怎么还如此犹豫不决?你们倒是说说,别光在那儿干坐着不吭声啊。” 说完,老六又把目光投向了几个侄子辈的小辈们,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王小湖最先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六,说道:“六叔,您说得对,爹,四伯,咱们干了吧!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了。” 王小海和王小江见状,也赶忙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干了!” 王小海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脸愤慨地说道:“瞧瞧王宝,他都已经娶了婆娘,可我,到现在连个说亲的都没有。没有祖产,没有良田,拿什么去娶媳妇儿?这事儿咱们必须得干!” 老四和老五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周围众人那充满期待和决然的眼神,想着虽说这么做可能有跟全村大户为敌的风险,可这会儿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于是两人也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事儿,决定放手一搏了。 老四、老五应下之后,众人的神情中都多了几分坚定与决然。 灵巧儿看着大家这副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下定决心了,这第一步,肯定就是先报那天老六被抢钱的仇。提前摸清楚他平日里的行踪和习惯,找个合适的时机下手,一击即中,震慑村民。” 王小海拍着胸脯说道:“灵娘子放心,那家伙平日里就爱在村头的酒馆附近晃悠,不是喝酒就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吹嘘,我这就去盯着他,确定在时,找准时机就动手。” 灵巧儿点头,很是赞赏的说道:“好,小海做事就是爽快,不过动手的时候不必留分寸。这种人打死一个少一个。不打死也废了他,雪娘子那儿有的是钱,大不了赔他几十文钱。” 灭世之雪冷冷一笑,道:“说的挺热闹,最后还不是算计我的钱?” 王小海三兄弟中午大吃了一顿,随后将钝器藏在身上,下山去了。利器杀人,衙门不接受赔偿。只接受发配加罚金。而钝器的话,过失致死,还是能够花钱周旋的。 王小海三兄弟一路朝着村头酒馆走去,一路上彼此交换着眼神,那眼神中既有紧张,又透着一股决然的狠劲儿。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要去和方有山的人正面较量,而且还是抱着要给对方沉重一击的决心去的。 到了村头酒馆附近,他们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静静地观察着酒馆门口的动静。没过多久,就看到那个之前抢了老六钱的刘三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两个跟班,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王小海压低声音对两个弟弟说道:“等会儿听我指挥,咱们先把那两个跟班解决了,然后集中精力对付这刘三儿,今天非得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不可。” 王小江和王小湖都重重地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藏在衣服里的钝器,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待那人走到酒馆门口,正准备抬脚进去的时候,王小海猛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大喝一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手中的钝器朝着离得最近的一个跟班就砸了过去,那跟班根本没反应过来,“哎哟” 一声,就被砸倒在地,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起来。 另外那个跟班见状,刚想转身逃跑,王小湖已经冲了上去,一棍子打在他的腿上,那人直接摔倒,王小湖紧接着又是几下,打得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那抢钱的刘三儿,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喊道:“你们…… 你们想干什么?小海兄弟,你干什么?小江、小湖不要乱来啊,我背后可是里正啊!” 王小海冷笑一声,说道:“哼,方有山的人又怎样?抢我六叔的钱花完了吗?你是觉得我们老王家人少是吗?今儿个我就让你看看我们老王家的骨气。” 说着,便朝着刘三儿扑了过去,手中的钝器不停地挥舞着。 王小江也在一旁帮忙,两人对着那家伙就是一顿猛揍,那家伙一开始还想反抗,可哪是他们兄弟的对手,气势没了,这泼皮刘三儿就是个怂包。没几下就被打得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求饶起来:“卧槽啊,祖宗啊,三哥祖宗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海兄弟,你不能打死我吧,那得是官司啊。” 王小海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边打一边骂道:“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抢老六叔钱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张狂?你不是狂吗?我他娘让你狂,狂你娘的,你个直娘贼。老子今天就是要弄死你。” 希望看官朋友看完最新更新的,能够把催更走起来。要不然每天只有动力写4000字。鞭策鞭策我也好!谢谢了! 第59章 一铁锹 就在这时,酒馆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不敢吭声,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有些胆小的,甚至转身就跑回家里,把门紧紧关上,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王小海三兄弟把刘三儿打得奄奄一息,这才停了手。王小海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大声对周围围观的村民说道:“大家都看到了,这就是欺负我们王家,欺压咱们村里人的下场!方有山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乡来的人,整天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乡亲们,咱们曹家沟村已经立村二百多年了,这村里的一切都是咱们的祖先一铁锹一铁锹开荒开出来的。如今咱们村最好的地?咱们有什么权利让老祖宗开荒的良田被人拿走?” 周围的村民们越聚越多,本来听着他们的话,以为他们疯了。可是一提到祖宗的功绩,所有人都有些绷不住了。是啊,被抢走的良田不仅仅是自己的田啊,那都是老祖宗一铁锹一铁锹开荒开出来的。想到这里,再听听王家兄弟的喊话,心里顿觉解气不已。与此同时,又有些担忧,他们不知道这事儿之后,方有山会怎么报复王家兄弟,一时间,大家都在小声地议论着。 王小海三兄弟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家。把情况跟灵巧儿、灭世之雪还有家里的长辈们一说,众人先是一阵沉默,毕竟这事儿闹得有点大了。 老四皱着眉头说道:“小海儿啊,下手是不是重了些?刘姓人会不会连同那方有山一起对咱家来一场疯狂的报复?” 王小海却一脸坚定地说道:“四伯,咱们要是不狠一点,他们根本就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今天这事儿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王家不是好惹的,咱们有决心和他们斗到底!报复不是之前就想好的吗?来好了,烂命一条,我看看坐拥上百亩良田的方有山敢不敢跟我玩儿命?” 灵巧儿在一旁点了点头,莞儿一笑,说道:“海儿兄弟说得对,而且他如果当时真的是那般说的。那煽动性一定很强。现在大家试着去团结一下村民吧。打铁需趁热。”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于是便开始按照计划,挨家挨户地去劝说那些受过方有山欺负的村民,把今天的事儿告诉他们,鼓励大家一起站出来反抗。 而另一边,那被打得半死的家伙的同伴,连滚带爬地跑去告诉了方有山。方有山一听,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好啊,这王家兄弟是活腻歪了,竟敢动我的人,掀我的桌子,真是活腻了。有一个算一个,跟我去拆了老王家。” 他当即召集了手下的一帮打手,准备去王家闹事。可刚走到半路,就听到村里其他地方传来消息,说王家兄弟正四处联合村民,要一起去县里告发他。方有山心里 “咯噔” 一下,想着这要是真让他们联合起村民去县里告状,自己可就麻烦了,被县里一顿责骂是难免的。甚至得拿出一半的财产疏通关系。于是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去那些村民家里,威胁他们不许和王家兄弟一起闹事。 在这曹家沟村里,有些平日里被方有山狠狠打压的村民,听到方有山挨家挨户去威胁的消息后,虽心有愤慨,可也只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将这份委屈和不甘压在心底。不过,他们内心深处却已然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要和自家本族的人商量商量,联合老王家一起,去对抗那作恶多端的方有山,毕竟这长久以来受的欺压,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了。 夜幕悄然降临,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之中。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带着王老六,脚步匆匆地叩响了任叔铜家的大门,随后便如同融入这黑夜一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任叔铜听到敲门声,心中满是疑惑,一边低声嘟囔着 “这么晚了,会是谁”,一边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看到是王老六,更是诧异不已,赶忙说道:“老六?你这大晚上的怎么上我这儿来了?别搁这儿站着了,快,进院里说。” 老六应了一声,跟着任叔铜进了院子。任叔铜转身将院门关好,又仔细地插上了门栓,这才回到院里,朝着屋内喊道:“娘子,老六来了,你去烧一壶热水啊,咱好招待招待。” 屋内传来一声回应:“有热水,我这就让妹子给你们拿去用。” 老六和任叔铜缓缓走到院里的石桌旁坐下,没一会儿,任叔铜的小姨子凉妮儿就端着两只碗走了过来,正准备往碗里添水。任叔铜见状,赶忙抬手打断道:“哎,凉妮儿,把茶叶拿出来吧,估计老六平日里都没怎么喝过这玩意儿。” 老六一听,心里清楚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茶叶可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哪能随便浪费,连忙摆手说道:“妮子,别麻烦了,就喝点儿白水就行,咱不讲究那些。” 任叔铜见老六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勉强,便让凉妮儿先回屋休息去了。 老六端起碗,喝了口水,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开口说道:“老任啊,咱们村儿现在这世道,大家伙儿的日子都不好过。你和老闫相对来说,倒是能好一点儿,起码不用受那方有山的气。可我这心里就琢磨着,咱村儿现在这状况,是不是也该想法子改一改了?” 任叔铜正拿着水壶,准备给老六再添点儿水,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老六啊,我跟老闫确实是一路人,可和老方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虽说我们三个人是一块儿来到这村子的,但这可不意味着就一定得绑在一块儿。我心里也明白,老方这么胡作非为下去,迟早得出事儿。而且今天你们家那三个大侄子打了刘三儿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老方的事儿我不想掺和,以后这村里谁当里正,我也没心思去管。我就一个想法,只要别光盯着我一个人欺负就行,我和老闫都不是那种爱计较、难打发的人,只要大家伙儿都一视同仁,我没啥意见。我估摸着老闫心里想的和我也差不多,你要是不信,不妨去他家走一趟问问看。” 老六听了,又闷头喝了口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哎,你这…… 我原本还想着你能加入我们,一起去跟方有山斗一斗,看来你是打算两不相帮了。” 任叔铜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六啊,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儿心里都懂。我确实看不惯老方那副德行,可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在那儿,我就算不帮他,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儿。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老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你们往后行事可得小心着点儿啊。” 老六点了点头,仰头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说道:“行了,你能这么说,这就已经挺不错的了。不管怎样,往后咱们村民之间还得好好相处。我这就再去老闫那边坐坐,看看他是啥想法。” 任叔铜也跟着站起身来,点头说道:“那行,你去吧,有啥事儿咱们回头再唠。” 说着,两个人一边寒暄着,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任叔铜打开门后,下意识地探出头,往门口两边瞧了瞧,确认没什么异常,这才和老六告别。 老六离开任叔铜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了闫雪铁。闫雪铁听完老六的来意,也是同样的态度,表明两不相帮,还说他们本就没打算占村里的便宜,要是真想捞好处,早就投靠方有山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老六从闫雪铁家回来后,把去见任叔铜和闫雪铁的情况大致跟家里人说了说。老四听了,微微点头,说道:“这也在意料之中,老任和老闫这两个人,性格确实挺耿直的,心里想啥就说啥,从不藏着掖着。从这也能看得出来,方有山对他们还是挺忌惮的。不过也好,他们两不相帮,至少不会去帮方有山,这对咱们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众人正说着话,忽然,隔着篱笆,一个冒着火星的火瓶 “嗖” 的一下从外面飞了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老六家的屋顶上。那屋顶本就是用些木头搭建,上面铺着厚厚的杂草,这大夏天的,天干物燥,火瓶一落上去,火星子碰到干草,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大有燎原之势。 几个人听到动静,赶忙抬头看去,只见那火势凶猛异常,吓得众人急忙打开门,朝着外面跑去。可就在这时,又是接二连三的几个火瓶飞了过来,众人只能一边慌乱地躲避着,一边寻找着安全的地方。这会儿想去井边打水灭火,可根本就来不及,那火瓶扔得又急又密,让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灭世之雪站在那儿,眉头紧皱,她虽然身手不凡,可面对这火瓶,也不敢轻易迎击,毕竟一旦失手打破火瓶,里面的燃油飞溅出来,碰到明火,那自己很可能就会被烧伤了。不过,她目光锐利,瞅准时机,伸手稳稳地接住了一个飞过来的火瓶。 灵巧儿见状,眼疾手快,一把将灭世之雪接住的火瓶抢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自信与调侃,说道:“火瓶遇到雪,还想着能怎样?看我的……” 说着,她手臂一甩,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火瓶朝着篱笆外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扔了过去。只听 “啊” 的一声惨叫传来,显然是砸中目标了。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还不忘打趣道:“开玩笑,还真以为我初中练铅球是白练的?以为我高中练篮球是瞎玩儿?就连我小学练沙包那也是有功底的!” 众人虽然不太明白她这话里说的那些都是啥意思,不过也都知道对方被击中后,已经带着火逃走了。从那传来的声音和火瓶飞来的方向判断,来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再回头看看自家的屋顶,这会儿显然已经快被烧光了,那火势实在是太猛了。不过大家心里想着,烧完就烧完吧,反正也就是些木头和稻草搭起来的,只是可惜了屋里的那些陈设,虽说值不了几个铜板,但平日里过日子可都还用得着,就这么被烧了,实在是让人惋惜。 王小海看着眼前的场景,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大声叫道:“哼,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吃哑巴亏,走,咱们也去方有山家捣乱去,让他也尝尝这被火烧的滋味!” 王老四一听,刚想开口喝止,却听到灵巧儿赞赏地说道:“小海儿这提议很不错啊,他方有山既然敢先对咱们使坏,做这初一,那咱们自然也能做十五。他朝咱们扔火瓶,咱们就还给他火瓶,让他也知道知道咱们可不是好惹的!”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纷纷胡乱找了些能装东西的容器,往里面灌了些油,又带上些引燃物,便气势汹汹地朝着方有山家出发了。 方有山家的院子里,同样也是堆放着一堆堆的柴禾,还有不少杂草,这要是火瓶扔进去,威力可不小。王小海他们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开始朝着院子里扔火瓶,一时间,方有山家的院子里也是火光冲天,哭闹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可比之前王老六家那边热闹多了。 王小海扔得起劲儿,越扔越兴奋,结果最后一个火瓶扔出去的时候,没控制好方向,竟然朝着从屋里跑出来的一个人飞了过去,“哗啦” 一声,火瓶在那人身上打碎了,瞬间,那人身上就被火给吞没了。好在那火瓶里的油不算多,而且正巧有路过的人看到了,赶忙提了桶水过来,朝着那人身上一泼,这才把火给浇灭了。 老六借着那火光,瞪大眼睛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失声道:“二哥?二哥怎么会在这儿?” 王小海一听是自己的二大爷,心里 “咯噔” 一下,知道自己闯祸了,吓得连忙低下头,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灰溜溜地转身跑掉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这事儿闹大了,当下也不敢再继续折腾了,只能一个个垂头丧气、悻悻地撤离了现场。 这一夜,大家这一番折腾,虽说闹也闹了,心里那股子闷气也算是出了些,可大家心里都清楚,经过这么一闹,方有山肯定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一场更大的风波恐怕就要来临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灵巧儿和灭世之雪早早地就在王老二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了,就等着他出现。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王老二终于现身了,只见他胸口处裹着一层包扎用的粗布,走路的时候还时不时地 “斯哈” 一声,想来是被烧伤的地方疼得厉害,正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结果刚走到这儿,就被埋伏好的灵巧儿逮了个正着,灵巧儿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王老二,麻烦你个事儿。” 希望看官朋友看完最新更新的,能够把催更走起来。要不然每天只有动力写4000字。鞭策鞭策我也好!谢谢了! 第60章 蒙太奇 王老二听到灵巧儿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灵…… 灵娘子,你…… 你想干嘛?我…… 我这都已经被伤成这样了,你…… 你就饶了我吧。” 灵巧儿却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围着王老二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一般,慢悠悠地说道:“王老二,好好的地窖你不待,跑这儿来了?” 王老二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他可深知灵巧儿和灭世之雪的厉害,当下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赶忙说道:“灵娘子,那我总还有个醒的时候不是?什么事你说,你……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绝不敢有二话。” 灵巧儿微微点头,说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村里四处散播消息,就说昨晚方有山派人来烧老王家的房子,结果不小心把自己人也给烧了,而且还得强调,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老王家肯定要讨个说法的,让大家都知道方有山的恶行,鼓动更多的村民站出来反抗他。” 王老二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灵娘子,这…… 这要是让方有山知道是我传的消息,他可不会放过我的,我…… 我实在是不敢。” 灭世之雪在一旁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轻轻拍了拍王老二的肩膀,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按照灵娘子说的做,要么……” 灵巧儿咯咯一笑,道:“要么替我们跑一趟腿也行。” 王老二感受到肩膀上那冰冷的剑柄,吓得腿都软了,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衫。一听这话里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忙不迭地应道:“跑腿?跑腿好啊,我愿意跑腿,灵娘子您是知道的,我王老二别的本事没有,这腿脚还算利索。” 灵巧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贯钱,递到王老二跟前,似笑非笑地说道:“拿着,这些钱拿去,足够请巡按乡村的有司官员来一趟了吧?” 王老二一看到那钱,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心里暗忖,这两位娘子这是打算要夺了方有山的里正身份。他才刚跟着方有山混了没多久,还指望着靠着方有山捞点好处,自然是不愿意看着方有山这么快就倒台。不然的话,往后还得去讨好巴结下一任里正,那可就太麻烦了。可眼下这形势,方有山即便再有权有势,也抵不过灭世之雪手里那明晃晃的仪刀。 王老二不敢再多想,接过钱后,趁着天还没亮,便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外走去。一路上,他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可更多的还是惧怕,生怕这事儿被方有山知晓了,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村子本就不大,加上老幼妇孺,总共也就一百多人,还不到两百人。所以此刻,能把那些敢于出面和方有山硬碰硬的村民团结起来,就成了当下最为紧要的任务。 可到了中午之前,大家聚在王老六那被烧了屋顶的院子里时,场面却有些沉闷。众人围坐在一起,皆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模样。算上老王家的人,总共也才勉强能组织起四五十人,而且这四五十人也只是嘴上应承着,至于到时候是不是真的愿意站出来,当面去质疑方有山,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 灭世之雪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失望,说道:“这穷乡僻壤的,怪不得穷苦,看来也是有缘由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索着应对之策。众人的目光都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大家心里都对她抱有期望,毕竟平日里见她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儿,而且她那双眼睛,永远透着灵动欢悦的光彩,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果然,没过多久,灵巧儿像是盘算好了一般,停下脚步,缓缓开口道:“嗯,想让少数人支持变成多数人支持,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咱们可以利用‘蒙太奇’的法子…… 哎,我都差点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午后的阳光炽热而刺眼,就在众人还在商量着如何行事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原来是村里的一位老人路过村口时,瞧见方有山正在那儿召集人手,那阵仗可不小,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粗略一看,至少也有三四十人。这老人心地善良,知道方有山这是冲着老王家来的,心里一急,便跌跌撞撞地朝着王老六家跑来报信,边跑边大声喊道:“不好了!方有山正在村口召集人,那人数多得,密密麻麻一大片,至少得有三四十人啊!” 王家兄弟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老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柴刀,那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都有些发颤地说道:“六个人对三四十人,这…… 这还怎么打?” 众人赶忙把老人迎进院子,送走老人后,灵巧儿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有些烦躁地说道:“真是烦死了,又得想法子应对了。我琢磨琢磨啊…… 这样,你们都围过来,听我细细说来……” 要说这片场调度,怎么安排人手走位,又该如何去彰显气势,这些事儿对灵巧儿来说,那可都是驾轻就熟的。毕竟在双方战力如此悬殊不对等的情况下,也只能先从心理战入手了。要知道,在开战之前,所有的心理战可都得依靠一些巧妙的心理暗示来达成效果,这便是 “蒙太奇” 的妙处所在。 等方有山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冲到老王家时,却发现这儿除了那一圈破破烂烂的篱笆墙,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甚至连平日里用来存放菜蔬的菜窖都被翻了个遍,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就在这时,方有山的队伍里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哎,方爷,您看山下,那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方有山听闻,赶忙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山下隐隐约约有一些人影在闪动,他顿时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大声吼道:“老王家的,不是想和我较劲儿吗?这就想跑了?哼,给我追,追上了挨个把他们给废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到哪儿去!” 其实三四十人聚在一起去追那五六个人,本就是有些多余,完全是浪费兵力。于是有人提议分开追,大家伙儿觉得有理,便六七个人分成一队。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老王家闹事的也就那么五六个人,而且一旦往山下跑了,他们必然会分散开来,不可能傻乎乎地聚在一起等着被一网打尽。所以他们想着,六七个人一队,那人数上可就是对方的好几倍了,这么追下去,肯定不会吃亏的。 等方有山的人一股脑地冲下山之后,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这才从不远处的大石后面绕了出来。灵巧儿三两步蹦到一处凸起的大石上,踮起脚尖,手搭凉棚张望着山下那混乱的场景,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扭头对灭世之雪笑道:“你看,他们这玩得可真够刺激的。” 灭世之雪却像是对这场景没什么兴趣一般,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说道:“这些村民,对我来说,要想把他们顺手解决了,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你为何非要这么折腾老王家?这又是何苦?” 灵巧儿听了这话,回头朝灭世之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我,原本只是寄生在真定府卫家的一个小丫环,后来跟着宿主又嫁到了真定苏家。可眼下,苏卫两家眼看就要开战了,而且这一旦打起来,那可就是生死大敌的局面了。刚开始的时候,两家的碰撞肯定是先从商业方面的纷争开始,可慢慢地,必然会上升到综合实力的较量。在如今这样的世道里,终究还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你瞧瞧卫家,人又少,钱也不多,跟苏家比起来,那根本就不是对手啊。如此一来,我的宿主卫吟霜在这场冲突里,肯定是要受到伤害的。她本就是个柔弱的女子,根本没什么能力保护自己,而我,也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当个寄生虫,仰人鼻息地活着。所以我寻思着,得有自己的一帮人,得是那种哪怕我给不起他们多高的薪水,也心甘情愿跟着我一起干事儿的人。你看这山里的汉子,一个个身体健壮,而且心性淳朴,只要好好培养,那可比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仗义多了。你想想看,如果我能帮老王家把眼前这难题给解决了,他们肯定会对我感恩戴德的。说不定到时候,就会让这王家的三个年轻人跟着我出去闯荡闯荡。要是这三个年轻人能全心全意地站在我这边,那往后我可就相当于有了三个能为我拼命的好兄弟了。再加上如今邢州城的产业,我琢磨着,不出半年的时间,我就有足够的底气带着我的这帮人回到真定,和苏家一决胜负了。”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说道:“原来你是在有意培养他们。可要是他们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灵巧儿却一脸笃定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半分危险的。这场闹剧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明天有司衙门的乡村巡检小吏就该来了。只要今天能让村里的这些村民们看到,老王家面对几十个人都毫不惧怕,再加上我之前跟他们讲的那些借势造势的办法,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会在哪个环节出现危险。” 灭世之雪听了,这才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灵巧儿,略带嗔怪地说道:“你,果然是心思深沉得很,之前你还帮着郭晟抓了我两次,哼。” 灵巧儿一听灭世之雪又提起这事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边笑边说道:“那又怎样,我,还能帮他再抓你第三次,哈哈哈哈哈!” 说完,她身形一闪,一个转身就跑开了,那动作别提多轻快了。 灭世之雪望着灵巧儿远去的身影,暗自腹诽道:“她怎么就这么自信?哼,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根本就不懂衙门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些里正们平日里早就把这些小吏们都喂得饱饱的了,到时候那些人真的会帮她吗?上面还有主簿和县丞,谁没拿过好处?她真是太天真了。这次,她恐怕是要失望了,到最后还不得我来帮她收拾这烂摊子?哼,我凭什么帮她?可笑至极!” 方有山领着这一大帮子人,顺着山坡一路滑了下去,随后便一头扎进了山中那片原始林子,开始四处搜寻王家人的踪迹。 这片野林子可不一般呐,里头的植被长得极为茂密,层层叠叠的枝叶相互交织,使得林间的空间变得十分狭小,很多地方通行起来极为困难。在这村子里,还真就没人比王家兄弟更熟悉这片林子了。平常时候,哪怕是本村的人,也轻易不会涉足此地,除非是偶尔出去打打猎,才会壮着胆子进来。而王家兄弟,时常在这林子里穿梭,对这儿的一草一木、沟沟坎坎,那可都是熟稔于心的。 他们这一找,就从日头最毒、最热的时候,一直转到了太阳都快落山了,可结果,连王家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反倒是把自个儿给折腾得晕头转向,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就在方有山亲自带队的这群人找得精疲力竭,正停下来歇脚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另一拨人。那拨人瞧见方有山,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满脸焦急地递了过去,说道:“方爷,您瞅瞅,我们几个都是睁眼瞎,斗大的字儿不识几个,几个人凑一块儿,也没能看懂这封信到底写的啥玩意儿。不过当时我们就瞧出来了,这信跟王老六有关系。” 第61章 羊扮狼 方有山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接过信,展开一看,顿时额头的汗珠就冒了出来。只见信上的内容,竟是王老六写给冯庄村的,上面揭露了这几个村的里正们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打着为佛门募捐的幌子,在各个村子里大肆诈骗钱财,可到最后,钱倒是都进了他们的腰包,却连个和尚的影子都没见着,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在附近修缮寺庙,给山民们祈福,结果寺庙连个毛都没建起来。 要说这冯庄啊,那可是闹得最凶的了,村民们早就跟他们村的里正斗了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双方之间的矛盾那是一触即发。方有山看完信,气得脸都涨红了,愤怒地吼道:“冯庄这帮刁民,竟敢跨村过来帮老王家的忙,反了天了!” 他这话音刚落,正说着,又有一伙人匆匆赶了过来,跟他们会合到了一块儿。这伙人也从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封信来,同样是满脸无奈地说道:“方爷,这信我们也瞧不太明白,就知道是和王老四有关的,您给看看吧。” 方有山皱着眉头接过信,打开仔细一瞧,发现这信的内容和上一封大致差不多,不过,这封信是王老四联络隆化村之后收到的回信。信里的意思大概就是隆化村的村民们也早就看不惯他们村的里正了,都想着要起义,跟那些不公的事儿抗争到底。 旁边有个狗腿子听到方有山说出信的内容,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忍不住说道:“哎,方爷,这冯庄和隆化的村民要是都来了,那可就糟了。这俩可都是大村子,人可多着,咱们这可咋整啊?” 他这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儿来,又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同样怀里揣着一封信,递到方有山跟前,说道:“方爷,这封信是王老五联络太子井村的回信,您也看看吧。” 方有山接过来一看,信上说太子井村也会派人过来帮忙。 这太子井村可就更大了,一旦这个村子真要动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哪怕方有山把周边所有产业的打手全都调过来,那恐怕也是不够用的。 有个狗腿子一听,心里越发害怕了,他在心里头快速地盘算着,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说道:“方爷,我觉得吧,这事儿可不一定是假的。您想啊,王老五的媳妇儿就是太子井村的,她娘家兄弟可有七个,这一人随便拉上几个好友,那少说也得过来几十个人啊。更何况,听说他们村里和里正有积怨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信里不是说了嘛,要先从最小的村子清理,那不就是咱们村嘛……” 另一个狗腿子一听,赶忙抢着插话道:“方爷,您再想想,王老六媳妇儿的姑姑可是嫁到冯庄去了,那边要是有人煽动,怕是得有半个村子的人都跑出来闹事。毕竟冯庄本来就闹得最凶了,这事儿可太棘手了。” 先前那狗腿子连忙跟着附和道:“对对对,方爷,还有这个王老四,他和隆化村那个杠头可是把兄弟。那杠头前些年在邢州城里闯荡了不少日子,听说前些时候刚回村,谁知道他在城里是不是混发达了,万一他是想着回来捐个里正当当,然后带着村民跟咱们作对?”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心里都清楚,这事儿可大可小啊,要是周围几个村子真的都派人来支援王家兄弟了,就凭他们现在这点儿人,在人数上可就没法硬刚了,到时候怕是要吃大亏。 方有山到底还是头脑比较冷静些,他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没这个可能。你们想想啊,如果其他村子的人真有那闲工夫、有那富裕的精力来管老王家的事儿,那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才开始跟咱们争斗。而且,你们啥时候听说过王家兄弟识文断字了?你们看看这信上的字,写得那叫一个娟秀,我看呐,八成是有两个身份不明的村外女子在背后搞鬼,她们就是想故意扰乱咱们的视线,让咱们自乱阵脚。” 虽说方有山这么分析了一通,可其他人心里还是犯嘀咕,毕竟这事儿关乎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万一要是真的?这要是真打起来,人数不够,搞不好就得闹出人命来。在这村里,以往每次械斗,哪次不是得干死干伤几个人,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害怕。 方有山看着此刻大家士气低落,心里那叫一个愤懑,可又没办法。思来想去,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亲自带队接着找。他心里明白着,自己要是不在队伍里盯着,这帮人难保不会有人趁着天黑,暗地里偷偷开溜了。 再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余晖给山林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他们这群人可是正晌午的时候就出来了,当时谁也没想到会折腾到这会儿,所以身上根本就没携带火把。这会儿大家都累得够呛了,一个个腰酸背痛的,心里就想着,要是现在回去,谁还愿意再拖着疲惫的身子,举着火把重新出来打夜仗啊,那可太遭罪了。 可方有山,虽说嘴上觉得其他村子来人帮忙这事儿不太可能,可心里总归还是得留个三分真的心思。这事儿可不能隔夜,要是今天不把王家这几个家伙给收拾了,万一他们晚上又跑到自家院子里去打砸一番,那自己在村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望,可就彻底没指望了。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儿发生,当下便咬了咬牙,带着大部队又重新开始在这山地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那架势,仿佛不把王家人找出来就誓不罢休似的。 方有山领着众人在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暮色四合,林间愈发昏暗。繁茂的枝叶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脚下枯枝败叶堆积,每一步都伴随着 “咔嚓” 的脆响,惊起几只夜鸟,扑棱着翅膀掠过众人头顶,惊得几个狗腿子缩成一团。 有人颤巍巍地开口:“方爷,眼瞅着天全黑了,林子跟鬼打墙似的,要不咱们明天再抓他们……” 话音未落就被方有山一记耳光抽得偏过脑袋。 随即方有山火冒三丈的呵斥道:“回去?哼,今天咱们集结这么多人的场面,村民们都看见了。只要明天王家这几个东西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村里,那群刁民肯定就有和我们对抗的底气了。这么多人收拾不了三个地农三个毛头小子,这个里正老子也没脸当了。从现在开始,谁在敢说撤退,老子现在就卸了他的腿。” 众人噤若寒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此时的山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树影婆娑如妖魅舞动,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嚎,让人心惊胆战。 要说外村的对这林子不熟悉,还情有可原,方有山连同着本村村民,都不熟悉也是挺让人奇怪的。不过仔细剖析一下,也属正常,但凡能吃下这林子觅食的苦,也不至于去给方有山这个外来户当狗了。 而另一边,王家兄弟其实就藏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隐蔽荆棘里。他们密切的关注着对方的动向。凭借着身上有两三年的捕猎经验,在这种密林中活动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最主要的是,他们有猎人之间特有的沟通方式,吹口哨。嘴里含着一个哨片,吹起来像鸟鸣。相互之间可以大致能辨认对方的意图。 王老四借着那清冷的月光,目光紧紧锁定在远处微微摇晃的林子,眉头微微皱起,压低声音说道:“时间差不多了,灵娘子交代咱们的事儿,现在可以动手了。” 王老五一边回忆着下午灵巧儿叮嘱的话语,一边轻声回应道:“灵娘子让咱们丢的那几封信,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他们手里了吧。毕竟那信封是白色的,在这林子里格外显眼,只要经过丢信的地方,任谁都不可能忽略过去。” 王小海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同样小声地说道:“灵娘子说过,那两封信就是给他们释放的错误信号,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错误信息进一步扩大,让他们深信不疑。咱们这就行动吗?” 王老四低头沉思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行动吧,灵娘子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按理说不会平白无故地骗咱们。她还说这叫‘蒙太奇’,虽然咱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啥意思,但总归照做就是了。” 王老五听了,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说道:“这‘蒙太奇’到底是啥,我还真不清楚,不过现在也顾不上琢磨这个了,咱们听灵娘子的安排,照做就行。我就是担心啊,咱们一旦弄出声响,会不会一下子就被他们锁定方向了。” 王小海倒是显得格外冷静,他沉稳地说道:“五叔,我觉得灵娘子说得挺在理的。那几封信啊,就是为了扰乱那些个胆小如鼠的狗腿子们的心思。灵娘子说过,狗腿子们有个啥‘羊群效应’,我虽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我感觉灵娘子肯定是心里有数,早就成竹在胸了。” 两位长辈听了这话,相互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是啊,人家灵娘子都花钱把他们从困境里捞出来了,总不至于就是为了戏耍他们吧。当下,三人便不再犹豫,决定按照计划行事。 转瞬之间,三人便迅速分散开来,各自朝着预定的位置摸去。而此时,王老六、王小江以及王小湖也都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就绪了,就等着那一声哨响,好戏便要开场了。 王老五在心里暗自估算着时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将哨片放在口中,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吹,那尖锐刺耳的哨声顿时如同利箭一般,在寂静的林子里迅速传开,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紧接着,王小海等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声响。 王老六那边,事先堆好的十几个石头堆可就派上用场了。他用力一推,石头便顺着山势滚落下去,一时间,碎石滚落的声响此起彼伏,那声音听起来,就好似有一群人正顺着泥石流滑坡的地方艰难攀登一般,“哗啦哗啦” 的,动静着实不小。 王小江和王小湖则默契地配合着,他们用麻绳紧紧捆住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植被,然后用力拉扯摇晃,使得那一大片植被不停地剧烈晃动,枝叶摩擦发出的 “簌簌” 声,仿佛是有许多人在林子里穿梭而过,而且绝不是三五个人能弄出来的动静,让人感觉这林子里怕是藏了不少人。 王小海和王老四也没闲着,他们手持木棍,在密林中快速地穿插跑动,时不时用木棍敲击着树干、地面,发出 “咚咚”“啪啪” 的声响,给人一种仿佛有三个村子的人同时赶来的强烈错觉。 刹那间,整个林子就像是被千军万马悄然包围了一般,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动静闹得极大,可奇怪的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出声喊话,这愈发显得神秘莫测,让人心里直发毛。 方有山等人原本就因为在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找人找得心烦意乱,神经紧绷着,此刻听到这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声响,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其中一个人惊恐万分地喊道:“不好了,肯定是其他村子的人来了,这动静,怕是来了老多的人了啊!” 众人一听,顿时慌乱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心里越来越慌张,每个人都想拔腿就跑,可又都害怕自己第一个跑会被方有山怪罪,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僵持着,可那害怕的情绪却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 第62章 简单有效 方有山心里其实也有些发虚,不过他还是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压低声音,故作沉稳地说道:“都别怕,说不定啊,这就是他们故意吓唬咱们,大家可千万别自乱阵脚啊。去,告诉后面的人,都别出声,万一被他们听到了可就糟了。” 他这话看似是在安抚手下,让大家稳住阵脚,可实际上传递出来的信息,却仿佛是在默认真的有人来了,这反而让众人心里更加害怕了。 那碎石滚落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停地传来,“轰隆隆” 的,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一个人赶路能弄出来的动静,起码得是一二十个人心急火燎地赶路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碎石声。最让人觉得纳闷儿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这本该是让人疑惑的地方,可这些人一联想到王家兄弟和邻村的亲戚关系,脑子里便开始不断地浮现出各种糟糕的想象,越想越觉得害怕,感觉一场大祸就要临头了。 再加上那摇晃密林的声音,“簌簌” 作响,一波接着一波,光听这动静,就能明显感觉出来,这绝不是几个人在林子里穿梭能发出来的,那得是好多人同时行动才会有的动静。 就在这时,山上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敲锣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虽然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杂乱无章,可在这漆黑静谧的夜里,却有着极强的威慑力,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着他们冲杀过来一般。 林子中埋伏的王家兄弟等人一听,知道这是山上给的信号,当下便加快了动作,王老六那边又推下了几堆石头,使得碎石滚落的声音越发密集响亮,王小江和王小湖也使出更大的力气拉扯植被,让那晃动变得更加剧烈了,整个林子就像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之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有个狗腿子本就是外村的,平日里在方有山开在镇子上集市里的店铺当打手,这会儿他实在是害怕极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义气不义气的,保命要紧啊。他心里清楚得很,平时欺负欺负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倒是没什么事儿,可一旦村民们联合起来起义反抗了,那下手可都是往狠里去的。眼瞅着这动静,要是对面真来了百十来号人,山上再冲下来几十口子,那这场面,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想到这儿,他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这他妈是来了多少人啊,再不跑就没命了!老子可不陪着你们在这儿送死了。” 他这一跑,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一般,其他人见状,心里那最后一丝坚守也瞬间崩塌了,纷纷顾不上许多,争先恐后地朝着山下的方向跑去,一时间,队伍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跑得太急,被地上的枯枝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有人慌乱中没看清路,一头撞到了树上,疼得直叫唤,那场面,别提多狼狈了。总之,他们心里都认定了是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联合起来了,这次是要来打群架的,而自己这边人本来就少,根本就打不赢啊,还是先跑为妙。 方有山在一旁又急又气,想伸手拦住众人,可根本就拦不住,只能一边跳着脚骂骂咧咧道:“别跑,跑什么?都他娘的别跑啊!你们动动脑子想想,如果对面真有人,山上都出声了,他们能不喊杀喊得更大声吗?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都给我回来!” 可这会儿大家都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谁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就连本村的那些狗腿子们,这会儿也都害怕了,也跟着外村的人一起,朝着村外的方向拼命跑去。方有山一开始还左拉右拽,试图阻拦几个人,可到最后一看,身边都没剩下几个人了,干脆也跟着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骂骂咧咧的,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只是他这体型本就有些壮实,目标太大,又不注意隐蔽,没跑多远,就被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开玩笑,这时候跟他凑在一起,那不是等着挨揍嘛,大家都只顾着自己逃命了。 王家兄弟看着方有山等人那狼狈逃窜的样子,忍不住偷笑起来。王小海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乐道:“哈哈,灵娘子这方法可真是太厉害了。先是用那几封信让那些胆小的狗腿子们心里开始动摇,然后再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他们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最后山上再来这么一阵喊杀声,直接就把他们给彻底吓坏了。哈哈,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一群蠢猪啊。” 王老四听了,顿时皱起眉头,轻轻叹息了一声,严肃地说道:“小海,住口!灵娘子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出的主意自然是高明得很。就算是我和你五叔、六叔在他们那个位置上,估计也得被吓得撒腿就跑啊。咱们心里清楚这是假的,可对于那些外村人来说,谁能保证这就是假的?大家都是为了挣那几个铜板糊口,真要是让他们拼命,换做是你,你会上吗?再说了,本村那些狗腿子,平日里哪个不是狗仗人势的主儿,真要让他们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跟人拼命,他们能行吗?你,也就是在我面前敢这么口无遮拦的。在灵娘子面前,可不许再这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了,知道吗?” 王小海被父亲这么一顿教训,顿时觉得头疼,无奈地说道:“爹,你说的我哪能不知道啊?我就是心里太兴奋了,一时没管住嘴,以后我注意就是了。” 等方有山慌慌张张地跑下山之后,想要再和手下的人集合,可哪还有人在他身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早就跑得没影了。 方有山气得直跺脚,愤怒地叹息一声,骂道:“哎,这群愚蠢的山民,这么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你们都瞎了狗眼了,当初爷爷我在前线……” 话刚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闭上了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暗自感叹道:“这次真完蛋了,就我现在这情况,一个人回村的话,八成是会被王家兄弟给围堵了。哼,我倒不是怕他们几个,可就怕到了关键时刻,村里那些个村民都站队他们那边,那我可就招架不住了。我本来对付他们几个就挺吃力的了,要是再多几个壮汉,我只能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了。“ 方有山越想越气,渐渐的骂出了声:“他娘的,蠢猪,都是他娘的蠢猪。平日里拿我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吹,真到了事儿上,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他也知道,这次是让人给算计住了。这出主意的人已经吃准了狗腿子们的心理。对于行军打仗来说,这点儿手段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儿戏罢了,可对付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村夫,这虚张声势的法子还真是好用得很呐。事到如今,为今之计,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方有山悻悻的说道:“拿出我一半的家产,去买通乡村巡检差役,让他们出面把老王家这帮人都给抓起来,嗯,这是唯一的生机了。” 此刻的方有山,已然没了回村的可能,他心里清楚,就眼下这形势,回村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只能咬咬牙,朝着县城的方向赶去,盼着能在那儿寻得一丝转机,求得些许帮助。 这一路上,他满脑子都在不停地盘算着村子里的情况,脚下的步子虽不停歇,可心里却像是被猫抓了一般,放不下村里的事儿呀。毕竟那是他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地方,这一离开,村里的局势怕是要彻底失控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儿威信,估计也得被折腾得所剩无几了,可如今他是真的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正走着,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入方有山的耳中,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竟隐隐约约出现了火把的光亮,那一个个火把连在一起,就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夜色中缓缓游动着。粗略一看,好家伙,这队伍足有二三十人。 方有山见状,心里倒是没怎么害怕,毕竟这周边的情况他还是知晓一二的。这方圆五十里之内呀,那可都是能种庄稼的好地,土地肥沃,老百姓靠着种地就能勉强糊口,谁会闲着没事儿跑到山上去当土匪?所以,他琢磨着,这大概率是路过的什么人,或者是县里派出来办差的队伍。 就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借着那闪烁的火光,他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方有山赶忙揉了揉眼睛,定睛再仔细一看,咦?这不是王老二嘛。再往旁边一打量,哟,这另一个人看着眼熟啊,仔细一回想,这不是县里的差役龙全杰嘛,听说他是被县丞和主簿委派下来巡查乡村相关事宜的。方有山看到这儿,心里顿时一阵狂喜,感觉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送来了枕头一样,当下那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他赶忙朝着那队伍的方向,远远地高声喊道:“龙大人!” 龙全杰正带着队伍赶路,冷不丁听到有人呼喊,而且听那声音,似乎还叫的是自己的全名,心里不由得一紧,赶忙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这野外黑灯瞎火的,他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瞧见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可对面的方有山借着这边的火光,却是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方有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凑到近前一看,龙全杰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刚要开口寒暄几句,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心里暗叫不好:“糟糕啊,这王老二找我来巡乡,可不就是为了检举这个方有山嘛。我这要是对他太过客气了,待会儿要翻脸动手,那可就不好办了呀。” 想到这儿,龙全杰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淡些,开口问道:“方里正,你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方有山那也是个精明人,顷刻间就从原本平淡中略带欣喜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满脸悲伤的模样,还夸张地一拍大腿,带着哭腔说道:“龙大人啊,您可得听我好好说道说道呀。这村叔叔,都不是我的亲叔叔,奶奶也不是我的亲奶奶……我本就是从外乡来,在这儿无依无靠。遇到龙大人,就是见了亲人了。龙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龙全杰心里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不好当面驳了方有山的面子,便跟着他往旁边走了十余丈远,两人压低声音交谈起来。只见方有山时而抬手指指山上,像是在描述着什么重要的事儿;时而双手张开,大幅度地比划一下,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什么规模挺大;时而又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个从中间切开的手势,仿佛在分配什么利益;接着又朝着县丞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表现出了对那个方向的什么人有多么的尊敬。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们相互拍了拍肩膀,然后有说有笑地并肩走了回来,瞧那架势,倒像是相谈甚欢。 再说回王老六这边,他们看着方有山那伙人被吓得士气崩溃,狼狈逃窜之后,心里很畅快,也很震惊,带着满心的震惊与喜悦回到了村子里。刚一进村,就瞧见灵巧儿正在忙活着组织一帮老弱妇孺在空地上做大锅饭。只见那些小孩子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小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铜板,眼睛亮晶晶的,很高兴的样子。 王小海见状,满心好奇,赶忙穿过人群,走到灵巧儿跟前,挠挠头,不解地问道:“灵娘子,这是咋回事儿呀?” 灵巧儿扭头看见是王小海,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之前大家伙儿可都帮着你们呐喊助威了,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不是?我就想着,请大家吃顿饭,犒劳犒劳大家。你还别说,这要想快速聚集人气,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发鸡蛋,要是没有鸡蛋,那就直接发铜钱,你瞧这效果,杠杠的。行了,别愣着了,饭马上就好,你们这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累坏了,赶紧休息会儿吧,等吃完饭,咱们还得去村口等着迎接几位‘客人’。” 第63章 官差来了 王家众人听了灵巧儿的话,心里头暖烘烘的,当下也不再客气,纷纷围坐在那几口大锅旁,热热闹闹地吃起饭来。虽说这顿饭没什么精致的摆盘,样式也称不上讲究,可那实实在在的食材却是实打实的好,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大家伙儿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欢声笑语在村子上空此起彼伏,回荡不绝,仿佛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与疲惫都给驱散了去。 等众人吃饱喝足,灵巧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铜钱,递到王老六手里,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轻声说道:“老六,你拿着这钱,去跟乡亲们说一声,乡村巡检的差役马上就要进村了。你让大家赶紧发动身边的熟人,都去村口集合,检举方有山那恶霸。只要愿意出来站站台,帮着撑撑场子的,每人就给一个铜板。要是能开口揭发方有山那些丑恶嘴脸的,那就给两个铜板。要是还能现身说法,拿出实实在在的凭证的,那就给三个铜板。还有啊,你可得跟大家讲清楚了,他们拉来的人拿多少钱,他们自己也可以拿同样多的钱。” 这消息一传开,村里的老弱妇孺们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撒腿就往村子中央跑,心里都琢磨着,只要能拉个人来,至少就能到手一个铜板,这等好事可不能错过。有些机灵的,更是先奔回家里,把家里但凡能走动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拉了出来,想着先保证自家人都能拿到一个铜板再说,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一时间,这深更半夜的曹家沟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甚至还有的人为了争抢着拉同一个人,差点就吵起来、打起来了,那叫嚷声、劝和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村子瞬间就沸腾了。 原本就对方有山积怨已久的村民们,一听说有这么个既能出口气又能挣钱的好机会,那 “自愿” 奔走相告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不一会儿工夫,村口就聚起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数落着方有山往日的种种恶行,那架势,仿佛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巡检差役来了,好把心里的苦水一吐为快。时不时还有人朝着王老六等人报备,说是自己是被谁谁谁带来的,也有人忙着强调自己带着谁谁谁来的,一时间,众人吵吵嚷嚷,乱成了一片,那声音,让山村的夜晚变得躁动。 而另一边,方有山和龙全杰正并肩朝着村子走着,一路上,方有山心里头不停地打着小算盘,暗自琢磨着,只要能想法子买通龙全杰,让他在知县大人面前替自己多美言几句,再把老王家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给收拾了,往后这村子依旧是自己说了算。 两人边说边走,抬眼望去,前方已然就是村口。龙全杰远远地就瞧见村口乌泱泱地聚了一大群人,心里顿时暗叫不好,心想着,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等着,看来群情激愤啊。这要是一味地偏向方有山,怕是要惹出大麻烦来,当下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 村民们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方有山,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扯着嗓子喊道: “方有山,你还敢回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啊!” “巡检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方有山平日里欺压我们,那是无恶不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便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气势越发高涨,一个个骂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的。还有人时不时地指指自己,那意思是在提醒王小海等人,可别忘了自己骂得多起劲儿,多有激情。 龙全杰见状,心里一阵苦恼,咬牙切齿地暗骂方有山:“方有山这个废物,当初花钱托我找人办事的时候,拍着胸脯跟我说绝对不会出现民怨,瞧瞧现在,这曹家沟都被他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了?哼,要不是看在他肯拿出六十贯钱的份儿上,就冲这局面,我今天非得收拾了他不可。” 想到这儿,龙全杰的眼光变得阴毒起来,他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威严十足的样子,大声呵斥道:“都别吵吵了,一个个说,有理不在声高,要是真有冤屈,本差自会为你们做主,都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村民们一听这话,情绪更加激动了,纷纷往前涌去,那架势,仿佛要把方有山给生吞活剥了似的。方有山吓得脸色煞白,慌忙扯着龙全杰的衣角,低声提醒道:“大人,不能让他们离我近了,这帮刁民,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龙全杰眼定神一想也对,急忙扯着嗓子喊道:“去,告诉他们,本差奉命带着三十六名乡勇来曹家沟村巡视。众人堵在村口是何道理?有什么话说,一个一个上前来讲,都别乱挤乱拥的,听到没有?” 他在 “一个一个” 这几个字上特意咬了重音,那些乡勇们哪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瞬间,三十六人便迅速分开,其中二十个人 “唰” 的一声,纷纷拔刀出鞘,朝着村民们走去,那明晃晃的唐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村民们一看这架势,顿时吓得心里 “咯噔” 一下,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心震惊,心里直犯嘀咕,这……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灵巧儿在一旁看着,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息这龙全杰的贪婪与无耻。灭世之雪则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冷峻,浑身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气息,只要情况稍有不对,她便想随时拔刀而出。 灵巧儿看着对方手里那些刀的形状,又瞧瞧灭世之雪腰间的刀,发现它们颇为相似,都有点像剑的模样,可那器型又比剑更加好看些。她不禁来了兴致,嘿嘿一笑,扭头对灭世之雪说道:“哎?你看他们的武器好像和你的一样啊。” 灭世之雪冷冷地白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听你这话,倒仿佛像个海外来人一般,什么都不懂。我这把是仪刀,仪刀可是国君仪仗护卫所佩戴的专用器型。若非是仪仗护卫队的人,想要持有,那就必须得是国君赏赐才行。我这把仪刀,真正的名字叫‘鎏御’,按照世人的说法,那是比巨阙和湛卢都名贵的神兵。”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这把叫仪刀的兵器叫 “鎏御” ,听起来确实挺唬人的。她心里好奇,便诚心诚意地问道:“那他们手里拿的叫什么?” 灭世之雪冷冷地看了一眼乡勇们手中的兵器,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普通丁勇装备的横刀,天下从伍的兵士都有。他们是乡勇,自然也是有的。只要是当差的,按唐制都有权使用。而我这把,除非国君特许,比如说我们大蜀皇帝陛下,或者是你们大周的皇帝。他们亲手所赐的仪刀,那都是要在兵部和礼部备案的。不然就是越制。” 灵巧儿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有时候只要一亮兵器就代表了身份。 就在这时,那二十名乡勇已经持刀将村民们给格挡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冰冷的 “刀墙”。另外十多个人则留在龙全杰身边,个个昂首挺胸,一脸严肃,以彰显威严之势。两边列好队后,才有两名乡勇走上前,打开格挡,从人群中把王老六一人给带了出来,准备问话。 众村民一看这阵势,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哪像是来为民做主的,明摆着就是来给方有山撑腰的嘛。想到这儿,不少胆小的村民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先撤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方有山也瞧见了那人群,看到村民们被乡勇们给震慑住了,心里那叫一个踏实,渐渐得意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暗自想道:“哼,这群刁民,终究还是斗不过老子。” 正想着,他忽然注意到了人群之外站着的两道孤影,仔细一打量,竟是两个年轻女子,之前只是听闻是她们在背后给王家人出谋划策,今日可算是瞧见模样了,这一看,心里不由得 “咯噔” 一下,好家伙,这长得也太好看了,简直是美若天仙、不可方物。他心里明白得很,就是这两个女人,把王家那几个家伙给武装起来,跟自己作对的。一想到这儿,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痒痒的,暗暗发誓,等这事儿了了,非得好好收拾她们不可。 王老六见差官要问话,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按照礼制,民见民不跪,差役是民不是官,不用下跪。行完礼后,王老六率先开口,说道:“求上差郎君为民做主。曹家沟里正方有山,平日里收买打手,在村里鱼肉百姓,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想尽办法谋取他人财物,强占他人田产不说,还丧心病狂地抢夺他人妻女,小人那几十亩祖上传下来的良田,就这么被他给强占去了。最可气的是,他还伙同其他几个村的里正,打着修建寺庙、为民祈福的幌子,公然在各个村子里诈捐,这村里的乡亲们都能作证,请上差郎君替我等升斗小民做主。” 龙全杰听了这话,眯起眼睛,扭头狠狠瞪了方有山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不满与警告。方有山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心里暗叫不好,他知道自己干的那些坏事肯定是瞒不住了,可没想到王老六语言忽然就这么精炼了?短短几句话,就抖搂出这么多内容来,这可不好办了。 方有山彻底害怕了,他内心一狠,大不了身家不要了,全给了龙全杰,只要能过来了这一关。其他事都好说,随即对着龙全杰比划着,伸出手,手掌向上,在空中翻了几番手掌。这个动作做得极为隐蔽,只有龙全杰能瞧见。 龙全杰看到他这个动作后,心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想把之前许诺给自己的好处再翻上一倍,一百二十贯,这诱惑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他心里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里正,手里居然能有这么多钱,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方有山都已经拿出这样的态度了,龙全杰心里一横,当下也就铁了心了,故意板着脸,提高声调问道:“王老六,你要说的就这些吗?还有没有别的了?” 原本低着头的王老六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疑惑起来,下意识地抬起头,满脸不解地说道:“这…… 这只是小人一家的冤情,其他乡亲们稍后自然会向上差郎君检举方有山的其他恶行。” 龙全杰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紧接着说道:“所以你所说的谋夺财物,只是指你自家的财物了?那你说的抢夺妻女,自然也只是你的妻女了?” 王老六一听,赶忙连连摇头,急切地说道:“不,上差,小人只是被他霸占了田产,无关于其他,小人说的都是实情,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龙全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怒容满面,大声呵斥道:“放肆!既然这些事情与你并无直接关联,你在这儿说这么多干什么?别人家的事儿,自然有别人来说,本差官巡查的乡村多了去了,要是每个村子都像你这样,每个人都把别人家的事儿都要说上一遍,那本差官还做不做衙门里的差事了?哼!” 王老六一听这语气不对,心里 “咯噔” 一下,知道情况不妙了,顿时慌了神,赶忙慌张地说道:“差官老爷息怒,小人知错了,小人也是一时心急,想着让老爷您尽快了解方有山的恶行,这才…… 这才多说了几句,还请老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龙全杰却根本不买账,依旧冷冷地呵斥道:“你知错了?哼,我且问你,你们王家就没有仗着人多势众,肆意欺负弱小吗?” 王老六一听,顿时愣住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家什么时候欺负过谁,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一圈,还是毫无头绪,只得无奈地说道:“上差的话,小人不明白,我们王家向来都是本本分分的,可从没做过仗势欺人之事。何况我王家并无势可仗。” 龙全杰却根本不听他解释,继续大声逼问道:“刘三是谁打伤的?嗯?你倒是说说看!” 第64章 敌人相见 王老六一时语塞,心里又急又气,下意识地扭头愤怒地看向方有山,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方有山在背后搞鬼,故意编排他们王家。 远处的村民们一听这话,心里那股子恐惧的氛围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每次想要反抗的时候,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涌上心头,这次也不例外。有些人已经开始默默地往后退了,心里想着,看来这次又斗不过方有山了,这可太可怕了,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王老六心里那叫一个愤怒啊,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差官明明是灵娘子花钱请来给村里主持公道的,怎么现在听他说话,句句都像是在强词夺理,故意偏袒方有山,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这时候,龙全杰更加傲慢无礼了,他仰起头,继续大声逼问道:“你知不知道刘三如今已经奄奄一息了,打伤人那可是合该刺配之刑的,万一刘三要是死了,你们王家那可是要偿命的。就你这般害群之马,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检举里正?哼,这村里谁都能说,偏偏你说不得,还不快给我闭嘴!” 听到这话,王家老五、老四、王小海等人顿时全都震怒了,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撸起袖子,就想要冲上去找龙全杰理论一番。可那二十名乡勇手持利刃组成的隔离栏,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死死地拦在他们面前,任他们怎么使劲儿,也根本冲不过去。 老六这时候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往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瞪着龙全杰,眼里满是愤怒与不屑,大声说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已经被方有山收买了,哼,果然是官官相护,蛇鼠一窝。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差役,你这是在颠倒黑白,徇私舞弊啊!” 他这会儿愤怒到了极点,心里有一肚子的话,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更厉害的词儿来形容这个差役了,只能把心里的愤怒都通过这几句话发泄出来。 龙全杰听了这不疼不痒的形容词,心里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扭头吩咐身边的乡勇道:“来人呐,现在时间还早着,照理说本差官这会儿还不到正式办公的时间。可谁让这曹家沟有这等不平之事,本差官专门负责巡查乡村,遇到如此大恶之家,怎能坐视不理。先给我把他拉下去,打上二十个板子,也好杀杀他的邪气,随后再好好问话。” 眼见着王老六就要挨揍了,那些胆小怕事的村民们,吓得腿都软了,一个个呆立在原地,连逃跑都给忘了,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还有刚才那些骂过方有山的,以及和方有山对视过的村民,这会儿也全都害怕了起来,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灭世之雪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灵巧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太天真了,越是这种职位低微的小吏,行事越是黑暗,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吧。” 灵巧儿却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别急,我去会会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灭世之雪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处,略带担忧地说道:“你的伤口……” 灵巧儿却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儿,恢复得挺不错的,现在开始有些黏连了,这可是愈合的好迹象,不碍事的。” 说完,也不等灭世之雪再劝阻,灵巧儿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龙全杰那边走去了。灭世之雪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也跟了过去,以防万一。 灵巧儿原本就没和村民们站在一起,而且她们两人又生得如此年轻貌美,气质不凡,那一身装束看上去就像是有身份的人,所以那些乡勇们一开始还以为她们就是两个路过的旅人,也就没太在意,更没有上前阻拦。 直到灵巧儿走近了,方有山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吓得脸色大变,慌忙扯着嗓子喊道:“大人,不能让她们再靠近了,这两个女人可不好对付。” 龙全杰抬眼瞧见这两个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近,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泛起了一丝别样的涟漪,脸上却还故作镇定,大声说道:“哎,不过是两个小娘子罢了,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那语气里,竟隐隐透着几分轻佻之意。 方有山在一旁听了,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不迭,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当下这局面,最难对付的恐怕就是这俩女人了。瞧着她们那气定神闲又透着几分不好惹的劲儿,他心里就直发慌,可又无计可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盼着龙全杰能把这事儿给处理好。 只见灵巧儿莲步轻移,三两下就走到了王老六身边,伸手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张口便骂道:“你这个狗仗人势的衙差,我可是让王老二花了银子请你来的,本想着你能好好整治整治方有山这个恶霸,你倒好,在这儿颠倒黑白、胡作非为,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啊?哼,你个不要脸的乌龟王八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还非要跟我作对,驳我的面子,你是想让旁边这位灭世大人看我笑话,是吧?” 这一通骂下来,那可是市井脏话脱口而出,毫无遮拦,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就看她那娇俏可人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竟能说出这般粗俗不堪的话语来,那声音和这泼辣的言辞实在是对不上号,而这言辞与她那张眉清目秀、温婉动人的脸更是相差甚远,着实让人觉得反差极大,不可思议。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语气冰冷地纠正道:“灭世是仙卢的名号,你莫要再胡乱称呼了。” 灵巧儿却像是满不在乎似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口说道:“哎,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方有山见状,顿时大惊,这女子是疯了吗?这么侮辱官差?他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反了反了,这疯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敢如此公然抗法,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大人,您可不能轻饶了她!” 龙全杰这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刚刚那一顿毫不留情的臭骂,他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那股子火气 “噌” 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恼羞成怒地吼道:“哪儿来的这般野蛮泼辣的女子,我瞧着,这女子多半是敌国的奸细。你们想想,敌国派来的奸细不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嘛,她这模样、这做派,可太符合奸细的特征了。来人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给我拿下,可不能让她在这儿继续撒野了!” 一听这话,旁边的乡勇们纷纷应了一声,作势就要朝着灵巧儿扑过去。灭世之雪见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手死死地按住腰间那把名为 “鎏御” 的仪刀,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只要那些乡勇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刀而出,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他们伤了灵巧儿分毫。 灵巧儿却像是浑然不在意这紧张的局势一般,嘿嘿一笑,扭头看向灭世之雪,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你,该不会真以为到最后我得靠你那一身蛮力杀出重围吧?” 灭世之雪听了,微微一愣,眼中满是疑惑,依旧是那副冰冷的口吻说道:“难道不是吗?眼下这情形,不动用武力,还能如何脱身?” 灵巧儿却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脸得意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说道:“别急嘛,差不多该到了,待会儿有你意想不到的好戏看。” 就在这时,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纨绔劲儿的高喊,那声音打破了此刻略显紧张的氛围:“确定这里就是曹家沟?曹家沟就是这儿啊?” 此时,天边已然隐隐露出了鱼肚白,晨曦的微光正努力穿透夜幕,可对面那支骑兵队却依旧手持火把,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微亮的天色映衬下,显得颇为醒目。灭世之雪闻声抬眸望去,待看清来人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一把抽出腰间那把名为 “鎏御” 的仪刀,毫不犹豫地架在了灵巧儿的脖子上,随后抓着她迅速往后退了十余丈远,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愤怒,厉声质问道:“你…… 你出卖我?” 见灭世之雪这般举动,龙全杰身旁的乡勇们也纷纷下意识地拔刀,作势就要冲上前去,却被龙全杰抬手拦住了。他心里暗自想着,自己平日里也是练过些拳脚功夫的,对付这俩女子应该不在话下,没必要太过紧张,当下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灵巧儿看着灭世之雪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顿时懊恼地一笑,赶忙说道:“哈哈哈,哎,我居然忘了,你和郭彪可是敌对势力。实在是抱歉,是我疏忽了这一茬,可我现在真的必须得走了。这些日子在这儿,我无时无刻不在为卫家大小姐担心,也不知道她现在正独自面对着多大的压力,我要是再不回去,她怕是要撑不住了。” 恰在此时,灭世之雪下巴微微一抬,朝着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语气依旧冷淡地说道:“你的卫大小姐也来了。” 灵巧儿赶忙扭头看去,果不其然,与郭彪并驾齐驱的那女子,不是卫吟霜又是谁?见此情形,灵巧儿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神色,说道:“她能来,看来眼下的危机还不算太严重嘛。灭世之雪,我真的挺抱歉的,说起来,这几天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还挺开心的,我都有点舍不得走了。不过我也明白,你有你的使命职责所在,我也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儿,咱们俩,迟早是要分开的。” 灭世之雪静静地凝视着灵巧儿,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冷冷地问道:“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吧?你是不是故意让王老二把巡乡差役带来,好让他们和郭彪碰面的?” 灵巧儿一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连忙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咱们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天了,你看我像是那种心思如此深沉、满肚子算计的人吗?” 灭世之雪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像!” 灵巧儿顿时一脸黑线,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原本算着郭彪他们大概会在今天上午或者中午才能赶到这儿,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赶了夜路。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还觉得他们来得太早了。我本来的打算,是想让王老二也在上午或者中午赶回来,可谁知道他们也走了夜路,这么一来二去的,我自然就猜到郭彪他们快到了。但我可真没故意让双方都赶夜路,要是那样的话,我也太不厚道了,我可不是那种人呐。” 灭世之雪依旧冷冷地看着她,追问道:“你以为?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联系上郭彪的?” 灵巧儿倒是一脸淡然,轻轻一笑,回应道:“这可真是凑巧了,也就是天意吧。村里有户人家养着鸽子,那鸽子正好能飞到邢州城去,我就借着这个机会传了消息。” 灭世之雪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却又紧接着质问道:“所以你就串通郭彪,想要借此机会抓住我,是吧?” 灵巧儿赶忙神色一正,郑重其事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当时都不知道来的会是郭彪,我本意是想让郭晟带人过来的。其实说真的,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我是打心底里觉得开心,我还挺中意你的身材,而且你的气质也特别讨喜。再说了,我让郭彪过来,可不是为了针对你,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儿的那些个为非作歹的‘垃圾’好好清理清理罢了。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除非他先把我给杀了,不然的话,只要他敢有这念头,我肯定跟他拼命,亲手宰了他。” 第65章 小海,上铁锹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手中紧握着的 “鎏御” 渐渐放了下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问道:“真的?” 灵巧儿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狡黠地一笑,说道:“假的…… 哎,我这些天和你在一起都是在演戏,这下你满意了吧。” 灭世之雪听了,低下头,伸手捋了一把头发,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那好,你跟他们走吧。我先养好伤,再去申国公府救人,我不需要你帮忙,不过要是你以后还敢帮郭晟,那咱们之间的交情可就算是彻底完了。” 灵巧儿应了一声,说道:“嗯,行吧,那你先走吧,免得郭彪一会儿过来跟你纠缠不清的,那家伙,就是个没脑子的主儿。” 灭世之雪闻言,转身便要离开,可刚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以后别再叫我灭世大人了,在蜀国,我叫雪无晦。” 灵巧儿闻言,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撇撇嘴说道:“你要是不说,我也不会多问,可既然你都主动说了,竟然就只说了个外号,我知道你长得白,可你这也太自恋了吧,还以为自己这外号多了不起似的。” 灭世之雪却没理会她的调侃,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天、地、水、火、风、雷、山、泽……” 灵巧儿一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这八卦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灭世之雪冷冷一笑,带着几分神秘的口吻说道:“我是第九卦。” 话音刚落,她身形一闪,一个纵身便跃出了几丈开外,紧接着几个起落,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脸惊愕的灵巧儿站在原地。 龙全杰在一旁看着两人这番对话,心里满是疑惑,暗自琢磨着,这两人怎么好像完全没把自己和方有山放在眼里,她们就这么有恃无恐、自信满满吗?这也太奇怪了吧。 而方有山,别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隐约听到 “雪无晦” 这个名字后,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儿,不禁喃喃自语道:“灭世之雪?雪无晦?天无痕、地无疆、水无波…… 难道她们是灭世仙庐的人?” 灵巧儿正好往这边走近,听到方有山的喃喃自语,好奇地凑上前去,问道:“你知道他们?” 方有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你你你…… 你居然暗通蜀国邪教,你…… 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大家伙儿!” 他这一嗓子喊得那叫一个响亮,远处正缓缓前行的卫吟霜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朝着这边望过来,目光一扫,忽然注意到远处有个人的衣衫模样很像灵巧儿,顿时又惊又喜,赶忙大声喊道:“灵巧儿?是你吗?” 喊完,卫吟霜也顾不上别的了,急忙翻身下马,提起裙摆,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疾步冲了过来。郭彪见状,本想开口叫住她,可还没等他出声,就见卫吟霜像一阵风似的,一溜烟儿就跑远了,郭彪见状,哼了一声,也懒得去追,依旧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旁边有个门客见状,满脸不解地问道:“四公子,咱们不跟上吗?大公子那边可是交代了……” 郭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灵巧儿向来不对付,我可实在不想见她,等她有求于我的时候,就算她千呼万唤,我再过去也不迟。” 那门客听了,心里暗自鄙夷,脸上却还得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那副模样,仿佛在说:“四公子,您可真是有个性啊。” 郭彪却还浑然不觉,依旧美滋滋的,一脸得意的神色。 没一会儿,卫吟霜就跑到了灵巧儿跟前,一上来就紧紧地抓住灵巧儿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满脸焦急地问道:“灵巧儿,你受伤了?你是不是哪儿伤到了?快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龙全杰在一旁看着卫吟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里暗自想着,这女子可真不错,哪像那个灵巧儿,虽说长得也挺美的,可就是浑身透着一股野性,让人觉得难以驯服。眼前这个看上去就温婉多了,看着就招人喜欢…… 灵巧儿看着卫吟霜那紧张的模样,心里一阵感动,笑着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去。对了,真定府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卫吟霜刚要开口回答,却见龙全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浮之意,还讪讪地笑着,开口说道:“小娘子…… 这天还没亮透,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方有山看着与卫吟霜一同前来的那队骑兵,心里明白这伙人可不好惹,可龙全杰却完全没当回事儿。在他看来,自己带的那可都是官家的乡勇,是有官方背景的。而从卫吟霜的穿着打扮来看,也就是个富户家的女子,并非官家女眷的那种打扮。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就觉得,郭彪这一群人顶多就是些家丁护院罢了,虽说有钱人是能置办些好装备,可他们绝对不敢和官差起冲突。就算真起了冲突,他们也不敢使出全力反抗,毕竟他们那些装备都是私人物品,哪像乡勇们的装备,那可都是公家的,真要是打坏了,心疼的程度那可不一样,这道理谁都明白。 卫吟霜听到龙全杰那轻浮到了极点的语气,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气得脸都红了,还没等她开口呵斥,就见灵巧儿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朝着龙全杰踹了过去,这一脚又狠又准,直接就把龙全杰给踹倒在地,嘴里还大声骂道:“你他妈的胆子可真不小啊,邢州城卫老板你都敢调戏,活腻歪了吧你!” 龙全杰冷不丁地被踹倒,整个人都懵了,等回过神来,心里那叫一个震怒啊,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给踹趴下了,暗自琢磨着,肯定是自己刚才一时大意,放松警惕了,不然怎么可能被她得逞。 而这会儿,灵巧儿和卫吟霜早已被十几个乡勇给团团围住了。原本站在附近的王老六,刚才半天都没吭声,这会儿一看灵巧儿被围了,顿时急了,慌忙扯着嗓子大喊道:“小海,上铁锹……” 话音刚落,就见一把铁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又稳又准地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哐当” 一声,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脚下。 灵巧儿见状,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满脸惊愕地惊呼道:“我靠,这是标枪高手啊?” 王老六心里明白,这灵巧儿又在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当下先抄起家伙,把灵巧儿和卫吟霜护在身后才是要紧事儿。反正眼瞅着今天这局面,怕是凶多吉少了,可老王家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也没啥好怕的了,眼下就只有站着死,绝不能跪着生。 那铁锹飞过来之后,周围的村民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人群开始骚动不安。而那些乡勇里,已经有人提着刀朝着人群里面挤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在人群里找出扔铁锹的人,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到了极点。 灵巧儿见状,也顾不上别的了,扯着嗓子朝着申国公府的门客那边大声喊道:“郭家的门客头子,是谁?赶紧过来搭话!” 郭彪原本是想阻拦一下的,毕竟平日里他那性子,最是要强,哪愿意让别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可临出门的时候,郭晟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特意交代了,出门在外一切都得听门客郑享的安排,门客郑享说了才算数。郭彪当时虽然心里别提多不服气了,可哥哥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无可奈何地应了下来。郭晟那架势,都差直接把 “最近你的脾气我很不放心” 之类的话给说出口了。 而郑享这边,临出门时也同样得到了郭晟的再三叮嘱,郭晟言辞恳切,着重强调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一定要把灵巧儿的吩咐放在首位,要是郭彪和灵巧儿的意见不一致了,那就干脆直接无视郭彪的想法,一切按照灵巧儿说的办就行。 听到灵巧儿喊门客,龙全杰先是一愣,紧接着嘿嘿一笑,那笑声里透着几分嘲讽的意味,阴阳怪气地说道:“门客?哟,好大的门楣,居然还养得起门客,可真够厉害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静静地看着龙全杰,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你这个小小的差役,又算是什么卑贱的身份?哼,就你这样的,居然还有底气在这儿说这么多废话,也不嫌丢人。你倒是猜猜看,是邢州城护城河里的王八多,还是像你这样满大街一抓一大把、随处可见的差役多?” 方有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是真被吓到了,心里明白,这灵巧儿可绝不是什么疯子,敢这么说话,那肯定是有所依仗的,当下只盼着能离这是非之地远点儿,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龙全杰可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个暴脾气,哪受得了这般羞辱,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怒吼一声,刚要大步流星地朝着灵巧儿冲过去,却见卫吟霜一个箭步,迅速地挡在了灵巧儿身前。其实,卫吟霜倒不是担心灵巧儿会吃亏,毕竟郑享这时候已经到了龙全杰的身后了,她主要是怕灵巧儿一时激动,再把身上的伤口给撕开了,那可就糟了。 龙全杰这会儿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顾不上别的了,愤怒地从腰间 “唰” 的一声拔出横刀,那刀刃在晨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狠劲儿。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不知从哪儿突然伸出一只手,速度快得如同鬼魅一般,一下子就把他手中的横刀给夺了过去,然后随手往后一扔,紧接着,另一个人稳稳地接住了横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把龙全杰都给看懵了。 龙全杰大惊失色,瞪大眼睛,扭头朝着身后大声吼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这时候,那三十六名乡勇基本上都在事发地点附近,原本他们就一直围着灵巧儿等人,像是在等龙全杰一声令下,好采取行动。现在看到自家头儿被人下了武器,这些乡勇们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就把手中的刀锋对准了包围圈外、龙全杰身边的郑享,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郑享却丝毫不慌,只见他面色冷峻,眼中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就把龙全杰给踹倒在地,那龙全杰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狼狈不堪。与此同时,郑享身后的骑兵也已经迅速到位,纷纷整齐划一地拔出横刀,与那些乡勇们对峙起来,一时间,双方互不相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只要稍有火星,就能瞬间引发一场大战似的。 方有山在一旁看着这架势,心里暗叫不好,知道事情要糟糕了,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悄无声息地就往后退去,想着能趁机溜之大吉才好。 龙全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狼狈,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头上那歪歪斜斜的差冠,一边愤怒地扯着嗓子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大胆的毛贼,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保住你们,我说的!哼,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灵巧儿在一旁听了,冷冷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语气冰冷地说道:“从古至今,你们这些人吹牛逼都不会换个说法吗?也不嫌腻歪。我可警告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你们的人放下武器,不然的话,有你们好看的。” 王小海原本正紧张地看着乡勇们和骑兵对峙,这会儿突然发现方有山趁着大家不注意,已经低着头,偷偷摸摸地往人群外面退去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大喊道:“方有山,你个直娘贼,你还想跑,今天你是跑不掉的,看你能往哪儿躲!” 第66章 疼不疼 见乡勇们纷纷放下武器,龙全杰顿时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他伸手指着那些乡勇,气得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扯着嗓子吼道:“你们…… 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窝囊废,平日里那耀武扬威的劲头都跑到哪儿去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缴械投降了,简直就是一帮废物,全都是废物啊!” 可那些乡勇们这会儿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低着头,压根儿不敢接他的话茬儿,心里头只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能够快点平息下去,好让自己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毕竟人家都已经报出了那大周朝最上层的身份,他们心里明白,继续待在这儿,那感觉就如同在火上烤一般,煎熬得很。甚至有人心里都在暗暗叫苦,恨不得大喊一声:“娘亲,儿要回家。” 郭彪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随后慢悠悠地踱步到龙全杰跟前,手里拿着那把扇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哟,看来你这威风没耍起来,怎么着,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好好施展施展?哼,你这狗一般的东西,居然也敢跟我叫板,真是不知死活啊。” 龙全杰这会儿脑子倒是清醒了几分,一下子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被那一百二十贯银钱给迷了心窍。再看看眼前这位,那可是申国公府的公子,在人家眼里,县令估计都算不上什么呢,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那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想到这儿,他 “扑通” 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抽,一边抽还一边哀嚎着:“原来…… 原来是小公爷,小人就是个狗一般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小公爷,还望小公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郭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画风给弄得一愣,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回过神来后,大声叫道:“哎哎哎,你给我站起来,把你的刀拿起来,你这幅窝囊样,搞得我都没什么成就感了,真没意思。” 灵巧儿在一旁看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郭彪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呢,顿时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见那龙全杰又赶忙朝着灵巧儿跪了过去,嘴里不迭地说道:“是是是,这位姑奶奶说得是,姑奶奶说小人是什么,小人那就是什么,全凭姑奶奶定夺。” 灵巧儿看着龙全杰那副狼狈不堪又透着愤恨的模样,似笑非笑地说道:“龙差帅是吧?哼,这昧着良心挣的脏钱不好挣吧?还不快老实交代,方有山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龙全杰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应道:“起先…… 起先他就给了小人六十贯钱,方才老六哥在那儿控诉他的时候,他做贼心虚,又临时加价,加到了一百二十贯,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大为震惊,当下气得一脚就踹了过去,直接把龙全杰给踹得躺倒在地,怒骂道:“一百二十贯,你也不怕撑死你,为了这点儿钱,连良心都不要了,真是够贪的!” 龙全杰被踹得趴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了。因为他心里清楚,再往下说的话,那可就牵扯出更多不好的事儿了,眼下不管是该认的还是不该认的,自己也只能先全都扛下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灵巧儿冷冷一笑,嘲讽道:“他?他方有山也配拿出这么多钱?哼,就他那点儿能耐,能拿到二十贯就不错了。他上头的那些个上司,哪个不得从中捞点儿好处?什么财政部门、公安部门、政法委…… 哎,现在都叫什么来着?” 卫吟霜在一旁听着,见她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赶忙上前打圆场,说道:“是主簿、县丞、县尉。” 灵巧儿听了,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这几个人,大头肯定都得是他们的,方有山也就是个跑腿的小喽啰罢了。” 龙全杰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吓得脸都白了,赶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小人…… 小人这都是自作主张,和相公郎君们可没有一点儿关系,全是小人一时糊涂,求您可千万别往他们身上牵扯。” 郭彪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又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这次直接踹在了龙全杰的脸上,龙全杰顿时鼻血长流,那模样看上去狼狈得有些夸张,整个人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瘫倒在地上。 忽然,龙全杰像是发了疯似的,猛地扒开衣服,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刀,也顾不得擦一擦脸上的血迹,径直朝着卫吟霜就扑了过去,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疯狂劲儿,仿佛要跟人同归于尽一般。灵巧儿见状,下意识地用力推开卫吟霜,紧接着飞起一脚,朝着龙全杰的胸口踹了过去,可这一脚踹下去,却感觉那龙全杰的身子竟像一堵墙似的,纹丝未动,只是往后退了几步。 再看灵巧儿这边,她的胳膊瞬间飚出血来,那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她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都有些发黑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这一幕可把郭彪和郑享给吓坏了,两人愣了一下,刚反应过来要有所动作,就见龙全杰顺势将手中的软刀朝着远处用力抛了出去。一个骑卫眼瞅着软刀朝着自己飞过来,慌忙往旁边躲闪,可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呢,就感觉自己背上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整个人直接 “扑通” 一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等他再抬起头时,就看到龙全杰已经骑上一匹马,朝着村子外面狂奔而去了。好在有几个骑卫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几乎在龙全杰的马刚跑出去的同时,就立刻策马追了上去,双方在马上你追我赶,不停地缠斗在一起,渐渐地,又有几个骑卫也纷纷追了上去,一时间,马蹄声在这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扬起阵阵尘土。 龙全杰这会儿手里没了武器,只能在马背上不停地躲闪,同时拼命地催马加速奔逃,心里只想着能赶紧摆脱后面的追兵,逃得越远越好。 郭彪见状,气得大骂道:“这个狗东西,都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敢反抗,他就不怕我灭他满门吗?哼,真是胆大包天了!” 郑享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四公子,这条狗怕是真不怕。他那武器是北境伪汉那边用的一种竹制软刀,虽说威力不是特别大,可胜在极其容易隐藏,常常被他们的密谍用来做垂死挣扎时的最后一击呢,咱们可不能小瞧了他。” 郭彪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说道:“什么?难道说,这条狗竟然会是河东刘氏的奸细?这还得了,来人,不惜一切手段,都要给我把这条恶犬给抓住,快去,都给我快去追!” 这边,卫吟霜吓得脸色煞白,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赶忙撕下自己长裙的一角布,手忙脚乱地紧紧系在灵巧儿伤口的上方,试图先止住血。灵巧儿这伤口看上去有些深,鲜血不停地往外渗,把那布条都给染红了一大片。不过灵巧儿倒是没太当回事儿,毕竟她身上像这样程度的伤,都已经有好几处了,早就习惯了受伤的滋味儿了。 卫吟霜看着灵巧儿那因疼痛而微微发白的脸,眼眶里满是泪水,声音带着哭腔,轻声问道:“灵巧儿,你…… 你疼不疼?” 灵巧儿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说道:“手上又不是没受过伤,这点儿疼…… 还能忍。只是…… 这个混蛋,他的武器上居然有刺…… 啊…… 啊…… 疼死我了……” 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头上的汗珠冒得更厉害了。 卫吟霜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地扒开她的袖子一看,只见那伤口上扎着好多竹子的毛细倒刺,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心里一阵揪痛。她忍不住一把将灵巧儿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啜泣着说道:“你不该推我的,要是你没推开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了……” 灵巧儿强装出一脸深沉的样子,说道:“我说过,我能保护你的,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呢,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 卫吟霜擦了一把眼泪,一脸认真地说道:“但是我感觉我其实可以躲开的,他那就是声东击西,故意想要制造逃跑的空间罢了,你根本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灵巧儿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忽然觉得自己这好心好像都被当成驴肝肺了,气得大叫道:“你这个女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这么重的伤的,你倒好,居然跟我说你能躲开?啊?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卫吟霜见状,赶忙由泣转笑,可又觉得这会儿笑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又强忍着,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嘴上说道:“可能…… 可能我也躲不开吧,哎,我这不是心疼你受伤了嘛,你别生气了。” 可那表情,任谁都能看出来透着一股敷衍的劲儿呢。 灵巧儿见状,顿时一脸黑线,没好气地冷冷说道:“你的表情早就出卖你了,哼,你这根本就没一点儿诚意,太让我寒心了。” 而另一边,王家众人一路追着方有山跑了好长一段路,本以为很快就能追上他,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方有山的体力竟然出奇的好。王家这几个平日里在山里追着兔子跑都不在话下的汉子,这会儿追着追着,全都累得气喘吁吁,渐渐跑不动了,可再看那方有山,却依旧健步如飞,仿佛一点儿都不累似的,把王家众人给气得够呛。 王家这几个汉子眼见着实在追不上了,只能站在那儿,扯着嗓子怒骂道:“你这恶贼,有种你别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咱们非得好好清算清算你这些年犯下的罪孽不可,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方有山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的王家众人,又瞧了瞧周围,发现这儿已经是半山腰了,天也差不多亮了,当下心里想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呢,于是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着王老六他们喊道:“王老六,你也别以为我怕了你。我刚才跑,那是因为那些个骑兵不好惹,我可不想跟他们正面冲突。怎么着,你们这几个泥腿子追着追着,还追出自信了是吧?行啊,现在也离村子这么远了,你们要是真想跟我碰碰,那咱们就碰碰呗,来!” 说着,方有山还真就转身朝着王家众人这边走了回来,那神态,透着一股嚣张劲儿。王老六一看方有山居然敢回来,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累了,大喊一声,直接拿着铁锹朝着方有山就铲了过去,那铁锹带着一股狠劲儿,朝着方有山的腰间而去。 可方有山的身形极为敏捷,只见他身子一侧,轻轻松松就躲过去了,紧接着脚下步伐不停,直接一个箭步向前冲了过去,挥起拳头,狠狠一拳就打在了王老六的脸上。王老六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整个人晕乎乎的,迷迷糊糊中还想着要起身继续跟方有山拼命,可脑袋却沉重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劲儿。 王老四、王老五两人在旁边一看老六被方有山一招就给秒了,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怒吼一声,愤怒地拿着铁锹就朝着方有山招呼了过去。这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攻向方有山,可方有山却不慌不忙,开始灵活地走位,巧妙地避开两人的攻击,使得王老四和王老五根本没办法同时攻击到他,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 方有山瞅准机会,猛地一拳朝着王老五打了过去,王老五躲避不及,被这一拳打得直接摔倒在地。不过这次方有山发力没能尽全力,所以王老五摔得倒是不算太重,他倒下之后,迷迷糊糊中就看见老四也被方有山一拳砸倒在了地上,心里顿时一阵惊慌,扯着嗓子大叫道:“方有山,你…… 你居然练过?” 方有山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你们这些泥腿子,打架之前那动作太拖沓了,浪费了不少体力。而且方爷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们要攻击我什么位置,就你们这点儿本事,哼,就算再来十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第67章 曹家沟风雨过后 王小海一看这情况,知道不能再这么乱打了,当下带着两个堂弟一起冲了上去,三个人配合着,全力朝着方有山展开攻击。这下方有山也不敢太轻敌了,只能尽力地游走躲避,一边躲还一边悄悄地寻找着反击的时机。 王小海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每次出手的时候,他都尽量用一些小动作,只是用力地铲,心里想着,我这样出其不意,总不能再被方有山提前预判到了吧。 事实证明,王小海的想法还真没错,他这小幅度的动作,方有山一时间还真不好预判了,可另外两个堂弟就不一样了,他们还是习惯性地大开大合地攻击,那动作幅度大得很,一下子就被方有山给看穿了。 方有山虽然能预判到王小江和王小湖的动作,可这会儿防备起王小海来,就开始有些吃力了。要是一对一的话,不管王小海的动作是不是隐藏着,他都能轻松应对,可现在这是三个人一起围攻,正所谓 “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方有山只能不断地往后退,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就在这时,王老五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铁锹再次朝着方有山攻了过去。方有山见状,忽然一咬牙,硬扛住王小湖拍过来的一铁锹,然后趁机伸手夺过一把铁锹,瞬间就用这把铁锹格挡开了王老五和王小江的攻势,紧接着,他猛地将手中的铁锹抡了起来,那铁锹带着呼呼的风声,一下子就把几个人都给逼退了好几步。 逼退众人后,方有山冲着王小海就冲了过去,王小海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只能下意识地往后退,可脚下却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王小江一看,大喊一声,还要往上冲,方有山余光一扫,猛地转身,手中的铁锹用力一顶,直接就把王小江给顶出去老远,王小江摔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随后,方有山又迅速格挡开王老五的攻势,紧接着把铁锹一转,朝着王老五的大腿就铲了过去,只听得王老五惨叫一声,“扑通” 一声再次摔倒在地,抱着大腿,疼得脸色煞白,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下,就只剩下王小海和捡起了王老五铁锹的王小湖二对一和方有山对战了。方有山这会儿仿佛打出了感觉,手中的铁锹被他舞得虎虎生风,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一把大刀一般,气势十足,一时间竟又把王小海和王小湖给压制住了。 王小湖刚一出锹,就被方有山用力击飞了出去,手中的铁锹也脱手飞了出去。方有山见状,忽然间仰头狂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山间回荡,透着一股张狂劲儿,他扯着嗓子大叫道:“来,老子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畅快地打过架了,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老方,停手吧!这么多年了,你手上的孽债那可着实不少。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 方有山闻声,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两个手里提着硬木棍的人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方有山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脱口而出道:“老闫?老任?你们怎么在这儿?” 王小海也诧异极了,瞪大眼睛看着任叔铜和闫雪铁,满脸疑惑地喊道:“任家和闫家两位大叔?你们怎么来了?” 闫雪铁朝着王小海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小海,你先去看看你五叔的伤势吧,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了,你别担心。” 方有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眼里带着些许怨气,叫道:“老闫,你…… 老任,咱们可是从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兄弟,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任叔铜微微弯下身子,用衣角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棍子,那动作缓慢而沉稳,擦拭完后,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看着方有山说道:“老方啊,你仔细想想,要不是仗着咱们之间这过命的交情,念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你能有今天这般境地吗?咱们当年一起从军,那时候可是发过誓的,要为了天下的老百姓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可如今,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咱们到底该做的是什么,难道你心里真就一点儿都不清楚了吗?” 闫雪铁站在一旁,脸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失望与痛心,冷冷地说道:“将军虽已战死沙场了,可他的军魂至今仍在我们心间萦绕,从未消散。老方,我真不敢想象,假如将军还在,让你带着战功,一路走到天下太平,当上上柱国的一那天。这天下的老百姓又将会身处怎样的人间炼狱之中啊?你为了一己私欲,已然变得面目全非,全然忘了咱们当初的誓言。” 方有山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无比,在这山间回荡着,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笑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咬着牙说道:“太平?哼,这天下都打了多少年的仗了,哪儿来的什么太平啊?我当年面对那些并寇(军中对北汉政权的蔑称)的时候,那可都是舍生忘死啊,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将军带着五百骑兵,怀揣着满腔的热血和无畏的勇气,直插敌境一百里,本想着能给敌军来个出其不意,狠狠打击他们一番,可谁能料到,最后却中了敌人的埋伏,就这样战死沙场了。而我们这些拼死突围出来的人,不仅没得到嘉奖,反倒被当成了败军,还要挨那军棍的责罚。这天下亏欠我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我又有什么错?” 任叔铜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老方啊,你这是魔怔了。按照咱们军中的军法来说,当时咱们不听从将领的安排,贸然孤军深入,最后中了敌人的埋伏,这本就是要接受军法处置的。况且,在咱们决定奔袭之前,不也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吗?哎,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好歹咱们兄弟一场,你就听我一句劝,放下武器投降吧,让那个从邢州城来的灵娘子来处置这件事儿吧,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了。” 方有山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再次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大声说道:“处置我?哼,谁有那个能耐能处置我?我,方有山,一生杀敌三十二人,那可都是实打实的战功啊,我怎么就不能算是个英雄了?在这乱世之中,我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了下来,谁能处置我?啊?到底谁能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能处置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灵巧儿在卫吟霜的搀扶下,正缓步朝着这边走来。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想来是受了伤的缘故,可那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她的身后,是步行而来的郭彪等人,还有一队身着铠甲的兵士,而那被五花大绑着的,正是之前逃跑了的龙全杰。灵巧儿走到近前,冷冷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意味,看着方有山说道:“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说一句,没有人能够审判你,去你妈的老天爷?哼,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就能这么轻易地蒙混过去了吗?” 方有山听到这句话,顿时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语塞了,他心里确实是有着这样的想法,觉得这世间没人能真正审判自己,可此刻被灵巧儿这么直白地戳穿,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灵巧儿见状,扭头看向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龙全杰,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龙全杰,你告诉他,你到底是谁?” 龙全杰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沮丧与无奈,听到这话,缓缓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 我是河东大汉国的密谍,名叫龙承希。” 方有山一听这话,顿时如遭雷击,双手一松,手中的铁锹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他心里清楚,这下自己是彻底完了,自己竟然和那被他们蔑称为 “并寇” 的势力有往来,这可真是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曾经并肩作战、已经战死沙场的将军啊。再想想自己这些年在乡里横行霸道,做下的那些恶事,桩桩件件都可谓是十恶不赦,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那叫一个糊涂,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落下了个什么样的名声,这往后怕是要永远被人唾弃了。 灵巧儿原本还以为方有山这家伙会有点骨气,哪怕到了这穷途末路的境地,也会梗着脖子,对着天空大喊一声:“没有人能够审判我,去你妈的老天爷!” 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奈何不了他的架势来。 可没想到的是,结果这方有山竟全然没了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再做任何反抗,乖乖地任由兵士们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灵巧儿见状,不禁自嘲地一笑,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也是,就他这样整天在这一百多人的小村子里耀武扬威的小角色,说白了就是个小虾米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他也配谈什么骨气?不过,之前他那副表现出来的样子,还真像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现在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龙全杰和方有山这会儿被绑在一块儿,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可没什么惺惺相惜,反而是满满的相互看不起。方有山心里暗自鄙夷着龙全杰,觉得他虽说有着河东大汉国密谍这么个身份,可一旦事儿败露了,装起孙子来那可真是够彻底的,一点儿骨气都没有。而龙全杰,也在心里瞧不起方有山,想着这就是个村里的土霸王罢了,连装孙子都不配,现在落得这下场,也是活该。两人这会儿没了利益上的牵扯和攀附,对彼此那是厌烦到了极点,甚至都懒得再多看对方一眼,就这么各自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这边,灵巧儿和郭彪带着人就在村子里开始整队修整了。那些乡勇们接到吩咐后,便负责去村里采购食材,准备生火做饭,也好让大家伙儿都能填饱肚子,恢复些力气。而骑兵们,则是骑着马去到外村附近转转,想着能不能寻觅到一些山中特有的新奇食材,也好给这餐饭添些不一样的滋味儿。 王小海带着闫雪铁和任叔铜,径直朝着方有山家中走去。一到那儿,几人便开始忙活起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方有山的家翻了个底朝天,狠狠抄了一遍。正巧还碰见了方有山从外村纳来的两个小妾,这俩小妾平日里跟着方有山可没少干坏事,仗着方有山的势,在村里作威作福的。王小海他们可没客气,上去对着这两个小妾就是一顿狂抽耳光,直抽得她们哭爹喊娘的,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劲儿。 随后,任叔铜把自己的小姨子叫了过来,让她帮忙把方有山家的女眷身上那些值钱的东西,像金银首饰之类的,全都给搜了出来,统一充了公,也好让这些不义之财能派上点儿正经用场。 等把这些财物都收拢到一块儿后,他们仔细地估算了一下价值,金银首饰加上铜钱,总共大概有一百五十贯上下。这村子里总共也就一百出头的人口,大家一合计,要是把这些钱按照人头分下去的话,大概每个人能分到不到一贯钱。 王老六这会儿精神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听能分到几百枚铜钱,顿时两眼放光,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王老四也激动地看着王小海,笑着打趣道:“兔崽子,你瞧,这下你娶媳妇儿的钱可有着落了,哈哈!” 就这样,曹家沟又恢复了方有山等人来之前的那种平静祥和的氛围,大家伙儿都分到了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些人口多的家庭,甚至能分到三五贯钱,在这个乡村里,那可就算是家底颇为丰厚、能横着走的家庭了,这日子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吃过饭后,灵巧儿把王家的汉子们都叫到了跟前,又让人去通知了任叔铜和闫雪铁,说是要回邢州城了,打算跟大家一一告个别。卫吟霜太了解灵巧儿了,从表情来看,她绝不相信只是告个别那么简单。 第68章 回城 没一会儿,众人都聚齐了,灵巧儿便和卫吟霜并肩坐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微微一笑。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大家心里都不禁暗自惊叹,这卫娘子可真是温婉动人,跟那灵巧儿站一块儿,一个温婉,一个灵动,各有各的风采。 灵巧儿看着大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开口说道:“其实,我原本是为了躲避别人的追杀,慌不择路才逃到这个村子里来的,想着在这儿先养养伤再说。后来听王家老太太讲起方有山的那些所作所为,那可真是让人愤慨不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决定出手管管这事儿。” 王老六等人听到这里,都是感激的看着她。卫吟霜也是满眼笑意的看着她。灵巧儿感受到了自己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交汇点。 她继续得意的说道:“现在好了,首恶已经被咱们除去了,还顺带抓住了一个伪汉的奸细,也算是有所收获了。如今曹家沟是恢复清净了,可咱们也都知道,周边的那些村子里,老百姓的日子好像并没有变得更好。所以我就想着,希望曹家沟里这些有血性的汉子们,能够团结起来,去帮帮周边的乡亲们,一起战胜那些村霸,就像我帮助你们一样。大家可别怕他们背后有什么势力,再怎么大的势力,那也不如我这边的依仗大,哈哈哈……” 众人围坐在地上,听着灵巧儿说得这般轻松诙谐,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说实在的,如果一开始灵巧儿就跟他们说这些话,恐怕大家都不会太当回事儿,甚至没人会理会她。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亲眼瞧见她能指挥得动国公府的兵士,就跟使唤自己的手臂一样自如,心里便都觉得她肯定是有着大身份的贵人,说的话那自然是有分量的,所以这会儿都听得格外认真。 灵巧儿说着说着,便渐渐收敛了笑容,脸上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情,继续说道:“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的商人罢了,而我身边这位漂亮姐姐,是我的合伙人。你们也知道,女子经商那可是困难重重,路上时常会遇到地痞流氓来找麻烦,受欺负那都是家常便饭了,真的是挺不容易的……” 说到这儿,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像是在观察大家的反应。 王小海听了这话,猛然站起身来,一脸坚定地说道:“灵娘子,我爹以前常跟我说,咱这一辈子要是就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了,没啥大出息。可怜我父辈们在城里没什么挚友亲朋,就算是想出去闯荡一番,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那也是孤立无援,根本没个依靠。如今正好借着这一番机缘,王小海我愿意追随灵娘子您进城去做一番大事,还望灵娘子能给我这个机会!” 灵巧儿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可脸上却还是故作淡然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海,你这孩子确实是个有志向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可你自己一个人去的话…… 你也知道,俗话说得好,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啊,这做事要是没个帮手,可难成气候。” 王小江和王小湖两人对视了一眼,像是心意相通了一般,同时站起身来,齐声说道:“灵娘子,我们也愿意和小海兄长一起,誓死追随您,跟着您去邢州城做一番大事业,您就收下我们吧!” 灵巧儿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转头看向王老四等人,说道:“老几位,小哥儿三个有这份出去闯荡的心思,这确实是好事儿。可你们也得明白,咱们要打交道的,那可都是大门大户、大商贾之类的,这其中的门道复杂着,有时候为了能往前迈出一步,那可是得拿命去拼的,这一路上的危险,只怕是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王老四听了,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灵娘子,您就不必再多说了,我们哥几个心里都清楚着。咱们,就是一直没这机会,你说咱这热血男儿,谁心里不想着出去闯荡一番,混出个名堂来?在这山沟沟子里待久了,人都要变得懦弱了,那可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王老五也跟着起身,激动地说道:“可不是嘛,咱们王家兄弟原本有六个,现在死的死,出走的出走,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我看,就算是苟活一辈子,也未必就能平平安安的,还不如出去搏一搏!” 王老六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哎,可惜胖小子年龄还小了点儿,不然,也让他跟着去见识见识了。我说灵娘子,我们都相信您的为人,您就带着他们去吧。以后他们的命那就是您的了,如果万一运气不好,功不成,身先死了,您到时候看着抚恤抚恤他们以后的妻小就行啦。可要是能跟着您功成名就了,那他们的后代可就再也不用跟着受苦了。您想想,这改换门庭的机会,从古至今,哪一个不是舍生忘死换来的?人嘛,拿这贱命去搏一搏贵命,能有这么个机会,那已然是天大的造化了。” 卫吟霜在一旁听着,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了,她心里很是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好像不把生死当回事儿似的,一个劲儿地要跟着去冒险,难道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灵巧儿见众人这般热情高涨,这才装作一副认真思考了一番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嗯,我那边确实正好缺少像小海、小江、小湖这样有冲劲儿的闯将。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心,那好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只是…… 年轻人固然有一股子冲劲儿,可做事,还是需要有心思稳重的长辈带着,才能做出一番大成就来。如今天下正是个大争之世,局势变幻莫测的,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咱们究竟会为了什么而战,是保护商路,还是保家卫国?哎,可我手上现在还真就一个这样老成持重的人都没有。” 说着,灵巧儿像是有意无意地,转头看向了闫雪铁和任叔铜。 他们两人听到 “保家卫国” 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其实,他们心里又何尝不想再次回到那种充满热血与激情、哪怕是刀口舔血的军旅生活,可现实是,他们都已经在这山里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顾虑也就多了起来,想要再抛开一切回到从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所以,两人虽然心里有些动摇,可犹豫再三,还是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想法,愣是没有出声回应。 灵巧儿见两人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的样子,心里暗自思忖道:“嗯,看来这两个老兵这会儿还不想出山。他们现在热衷于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更何况他们也是吃过见过的,和王家人不一样,他们这时候还看不上我一个商人。咳哎,可能是时机还没到吧。行吧。” 卫吟霜虽然不知道灵巧儿要干什么,可仍然对她的决定表示尊重。她也没闲着,她们一边安排着后续的事宜,一边盘算着到了邢州城后的诸多计划。 散会后,灵巧儿把三人叫到跟前,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模样,心中十分满意,笑着说道:“小海、小江、小湖,过一会儿,就要出发前往邢州城了,那可不是咱们这小村子,到了那儿,凡事都得长个心眼儿,城里流氓混蛋满街都是?有时候街上打架,你去劝架,可能就是个圈套等你钻。有时候还太太摔倒了,你们去扶了,她可能会讹上你。甚至几百人的队伍,告诉你他是个当官儿的,你都要留积分心眼儿,看看他是顺路,还是想从你身上骗钱。有时候骗子的仪仗队,比真的大官儿排面还足。没事没事,不着急,慢慢来!” 王小海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认真,大声应道:“灵娘子您就放心吧,我们都牢牢地记着,一定不会给您添乱、惹麻烦的,您就瞧好吧!” 王小江和王小湖也赶忙在一旁用力点头,齐声附和着,那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劲儿,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决心。 灵巧儿见状,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爽朗地笑道:“哎,也不用太害怕惹麻烦啦,你们想想,咱们往后不管走到哪儿,那麻烦,说不定就跟到哪儿了。咱们可不能总是躲着麻烦走,有时候,咱们还得主动去制造点儿麻烦,这样才能在这世道里闯出咱们的名堂来,哈哈哈哈!” 说着,她笑得越发肆意了,那笑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回荡着,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豪迈之气。 看着灵巧儿这般肆无忌惮地笑着,王小海、王小江和王小湖这三个小伙子心里头都涌起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们甚至都想脱口而出叫她一声 “大哥” 了。心里想着,她要是个男人,那肯定得是个特别洒脱、一点儿都不深沉的男人,不过也正是这份洒脱,让他们打心底里越发佩服和愿意追随了。 终于,出发的日子来临了。这天,天还蒙蒙亮,村里的男女老少就纷纷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齐聚在村口,为他们送行。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次不光是铲除了方有山这个恶霸,还把他的财产给清算了一番。虽说并没有把所有的钱都全部分发下去,可凡是能当下分的现钱,那都已经按照人头分给大家了。王老六还特意告诉大家,后续还会有,这可把村民们给高兴坏了。 为了表达心中的喜悦,村民们激动地在村子里敲起了鼓,那鼓点 “咚咚咚” 的,节奏感十足,仿佛在诉说着大家欢快的心情。还有些人自发地扭起了秧歌,这隋唐时期就流传下来的秧歌,发展到如今,已经融入了本地独有的地域色彩,虽说从动作和形式上看,可能没那么严谨规范了,可那热闹欢悦的气氛却是丝毫不减,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仿佛过年一般热闹。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太阳渐渐高升,那炽热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不一会儿,大家就都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卫吟霜心里惦记着灵巧儿身上的伤,怕这汗水浸到伤口,再引发什么不好的事儿来。毕竟这山下和山上的温度差别可不小,上下至少得差一件衣服的厚度,这要是不注意点儿,伤口感染了可就糟了。 卫吟霜心里盘算着,并没有着急催促大家赶路,她抬手指了指前方,对众人说道:“咱们到前面那个叫‘崔路’的村子歇脚吧,虽说名义上是个村子,可它挨着官道,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客商众多,久而久之,便发展得如同一个小集市一般繁华热闹了。” 说起这 “崔路” 村,那可是有些来历的。早在隋唐时期,有一户崔姓人家依傍着这条道路,在这儿经营起了茶舍,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过,都会到这儿歇歇脚、喝口茶,慢慢地,这儿就渐渐有了人气,后来大家就把这个地方叫做 “崔路” 了。至于这说法是不是真的,现在也无从考证了,只是大家伙儿都知道,如今要是从西面进城的话,这儿正好是个歇脚的好去处。而且,从这儿再起身往邢州城走,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里地,所以,那些不从西面来的客商们,都习惯把这儿称作 “三十里铺” 了。 不多会儿,众人便来到了这 “崔路” 村。一进村口,那热闹的景象就扑面而来,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就跟那织布的梭子似的,穿梭不停。街道两旁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琳琅满目,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好一幅热闹的市井图。 王小海他们三个虽说之前也下山去过集市,可那集市一般都是依着官道简单搭建起来的,规模和热闹程度哪能跟这儿比。他们还不知道,原来离城越近的地方就越繁华,此刻看着眼前这繁华热闹的景象,眼睛都瞪得老大,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站在那儿东瞅瞅西看看,满心都是新奇,只觉得这儿可比他们村子夏天大家伙儿聚在村子中央乘凉时还要热闹上好几倍,心里头别提多兴奋了。 灵巧儿看着他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可怜的孩子,哈哈,别光顾着看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好好歇一歇脚,再去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吧,走了这么久的路,想必大家都饿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随后便寻了一家看着颇为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了进去。刚安置好行李,正准备出门去吃点儿东西,就听到隔壁桌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声音虽然不大,可在这相对安静的客栈大堂里,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哎,听说了吗?最近这邢州城可不太平,昨夜又出事了,好几家大商户的商路都被人给劫了,也不知道是哪路的山匪这么大的手笔。” 第69章 乱夜 只听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哎,听说了吗?最近这邢州城可不太平,昨夜又出事了,好几家大商户的商路都被人给劫了,也不知道是哪路的山匪这么大的手笔。” 另一个人赶忙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不?” 先前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那肯定可靠,是刚刚从城里出来的人说的,他们本来打算出城去办点儿事儿,结果一听说最近这路面儿不太平,好家伙,连酒都没喝完,吓得赶紧转身又回城里去了,你说这事儿能有假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前几天这土匪们就开始干这打劫的勾当了,昨夜这事儿,不是第二回就是第三回了,城里那些做大宗货物生意的商户们,这次可损失惨重了,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官府那边虽说已经派人去查了,可到现在也没查出个什么眉目来,那些商户们一个个都愁坏了,嘿嘿,你说这生意往后可还怎么做下去哟,真是愁人。” 王小海在一旁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担忧之色,转头看向灵巧儿,说道:“灵娘子,这事儿听起来可不妙啊,咱们这马上就要到邢州城了,您说咱们的生意会不会也受到影响?” 灵巧儿听了这话,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手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咱们本来就是做买卖的商人,这事儿说起来,咱们人身安全倒是不至于受太大影响,可就怕这被劫的商路里面,也包括咱们的苏记。”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卫吟霜,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事儿的严重性。 卫吟霜和灵巧儿听闻邢州城商路被劫的消息后,心里越发担忧起自家的生意来,那着急的劲儿,就恨不得能立刻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到邢州城去看看情况才好。灵巧儿许是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强撑着疲惫,暗中与方有山斗智斗勇,精神一直紧绷着,此刻这一着急,仿佛急火攻心了一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卫吟霜见状,慌忙伸手扶住她,满脸焦急地问道:“灵巧儿,你…… 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灵巧儿只觉得浑身无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边嘈杂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努力想听清楚,却又觉得那些声音虚幻缥缈,怎么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卫吟霜心急如焚,赶忙扭头对店家说道:“店家,赶紧给我这姐妹找一间上房,你放心,钱肯定不会少了你的,只要环境安静就行。” 店家抬眼一看,只见灵巧儿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哗啦” 一声洒在了柜台上,那铜钱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看着可不少。店家顿时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欣喜地吩咐店小二赶紧照办。 灵巧儿却微微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你刚才没听见吗?这地方可不太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咱们的苏记。” 卫吟霜顾不上回应她的话,伸出手搭在她的额头,想试试温度,可又觉得自己判断不准,干脆直接把自己的脸贴在了灵巧儿的额头上,那模样,透着一股关切和焦急。 这一下,灵巧儿顿时感觉自己清醒了些,可紧接着心里就 “咯噔” 一下,暗想着自己肯定是发烧了,毕竟这大夏天的,她都能明显感觉到卫吟霜的体温比自己略低,这下可麻烦了。 卫吟霜也顾不上其他了,强行把灵巧儿推进房间,扶着她在床上躺好,让她好好睡一觉,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守着,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灵巧儿,心里默默祈祷着她能快点好起来。 众人吃完饭后,见灵巧儿去休息了,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走不了了,便也各自找地方歇着去了。 这一歇,就一直到了酉时,可还是不见灵巧儿醒来。眼瞅着天都这么晚了,大家一合计,干脆就在这儿住一晚,好好休息休息吧,于是众人又都在店里吃了晚饭,然后开了房间睡下了。 可没想到,到了半夜,原本安静的客栈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喊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刚睡饱的灵巧儿本还在梦中,恍惚间好像梦回了二十一世纪,那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她沉醉其中。可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一下子就把她给惊醒了,她一个激灵,猛地转身下了床,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半夜。 等她匆忙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王小海等人已经拿着铁锹,一脸警惕地守在她的房门外了。灵巧儿见状,心里暗自点头,想着:“嗯,王小海这小子还挺机灵的,第一时间就赶到我房门口守着了,看来是有当保镖的潜力,我很是欣慰。”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都被这动静惊醒了,纷纷拿着武器,朝着灵巧儿的房间这边聚拢过来,大家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戒备的神情。 灵巧儿皱着眉头,大声问道:“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负责专门保护灵巧儿的国公府门客赶忙上前一步,抱拳回道:“禀灵娘子,刚才弟兄们夜里巡更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招呼了几个人过去查看情况。谁知道刚走到门外,就从草丛里窜出个人来,那家伙二话不说,上来对着其中一位兄弟的脑袋就是一刀,那位兄弟当场脑袋就冒血了。随后那人一声大喊,紧接着就涌出一帮人来,弟兄们就和对方交上手了。打着打着,对方人越来越多,就这么一路打进院子里来了。对方虽说战斗力一般,可架不住人多,弟兄们这会儿正和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所以特意分了十个人留下来保护您。” 灵巧儿看了看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想着这情况还挺复杂的,随后她把手中的武器一握,大声喝道:“保护我做什么,我还用得着别人保护吗?来,能冲的都跟我一起冲上去,今天非得把这帮闹事的家伙给收拾了不可!” 说着,灵巧儿便带着那十来个护卫,还有王家的小哥仨,朝着战团冲了过去。别看灵巧儿是这次行动的带头人,可真到了跟前儿,她却突然停了下来,往旁边一闪,示意身后的人先上,自己则在一旁观察着局势,准备找机会出手。 卫吟霜也没闲着,她手握短匕,紧紧地护在灵巧儿身前,那架势,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仿佛是个经验老到的护卫一般。灵巧儿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一把就把她拽到了身后,笑着说道:“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凑什么热闹,这打架的事儿,那是老爷们儿干的,你在后面待着,别伤着了。” 卫吟霜听了这话,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心里忽然想到,这个家伙,一直都把自己当成男人似的,虽说自己也渐渐地对她的性别感觉有些复杂了,可这会儿她这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还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就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也是个女子装扮吗?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灵巧儿心里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她是怕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臂再被伤到,毕竟回城之后,还有很多事儿要做,这胳膊要是再出问题,可就麻烦了,所以才想着先让别人在前头顶着。 刚开始的时候,这战斗的局势还算是个五五开,两边打得不相上下,可随着对方剩下的人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情况一下子就开始倒向一边了。王小海三兄弟那可都是狠角色,他们手里拿着铁锹,瞅准对方的腿就不停地铲过去,那劲头,就跟不要命似的。对方,大多也都不是什么练家子,就是些普通的小喽啰,被这三把铁锹这么一通招呼,一圈儿下来,那铁锹的刃都快被血肉给磨钝了,可见这战况有多激烈。 又过了一会儿,对方就开始有人顶不住了,纷纷溃逃起来。再接着,地上就跪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哭天喊地的,嘴里喊着投降,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灵巧儿见状,走上前,大声喝道:“都把面纱给我摘了,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等他们都摘了面纱后,灵巧儿又把店家叫了过来,说道:“店家,你过来瞧瞧,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店家赶忙端着灯,凑到那些人跟前,一个个仔细地看了过去,当看到第二排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紧接着双手猛地抓住其中两个人的脖子,一下子站起身来,满脸愤怒地吼道:“姚登,你他娘的…… 居然是你带他们来的?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灵巧儿一听有熟人,眼睛顿时一亮,抬手一招,说道:“来,上前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此刻,国公府的那些门客虽说有人受了伤,可却没一个人敢走开,因为灵巧儿还没回房间,他们得时刻守在这儿,确保灵巧儿的安全。灵巧儿看着那些门客,有些人身上沾满了鲜血,却依旧坚强地守在自己该守的位置上,心里不禁默默地点了点头,对郭家的这份忠诚和尽责,算是认可了几分。 随后,她让人把那个叫做姚登的人带进了店内大堂,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全都赶到墙角,让他们面壁抱头蹲着,还放了狠话:“谁敢乱动一下,我可就直接拿刀剁手了,都给我老实点儿!” 灵巧儿在大堂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几个护卫分别守在大堂的前后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而灵巧儿的身边,站着拿着铁锹的王家三兄弟,那场面,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灵巧儿看着王小海手里的铁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调侃道:“嗯,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铁锹社的大哥了,哈哈。我的名字,就叫灵…… 啊,不对,得是会当凌绝顶的‘凌’,那我就叫…… 凌 —— 锹…… 哎,不行不行,金字旁一个秋,这名字太土了,我再改改,就叫凌鍫,金字底的鍫,这名字听着又威猛,又多金,哈哈哈。你们三个,就是铁锹社的三大护法了,哈哈哈。等会儿我就找身男装换上,那才更像个大哥嘛。” 她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调侃,开开玩笑罢了,谁知道店家在一旁听了,赶忙说道:“是是是,凌娘…… 哦,不对,凌…… 头领…… 小的这就去给您找男装去,您稍等啊。” 灵巧儿赶忙摇头,哈哈一笑道:“不是…… 你别……” 可话还没说完,那店家就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找男装了。 那个叫姚登的汉子这会儿吓得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惊恐地说道:“凌头领是吧?小人冤枉啊,这次真的不关小人的事,都是那帮山东的响马干的,是他们逼着我来的……” 灵巧儿一听,来了精神,立马问道:“响马?响马怎么了?你快给我细细说来。” 姚登慌忙往前跪爬了几步,带着哭腔说道:“都怪小人,凌头领,您有所不知,小人平日里就好耍钱,您也知道,这耍钱的人,一般都是输多赢少。可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小人我赌运极佳,就靠着这手气,这几年吃喝不愁,那酒肉基本上都是我在赌桌上赢来的……” 卫吟霜在一旁听着,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废话太多了,挑重点的说,别在这儿啰里吧嗦的了。” 灵巧儿却在一旁插嘴道:“嘿嘿,赌运极佳,不会是你手上有什么猫腻儿吧?嗯?” 姚登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灵巧儿一眼,随即脸色一红,有些惭愧地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凌头领,不瞒您说,小的确实是会几手小把戏,嘿嘿。”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我就知道,哼,你肯定是以为自己逢赌必赢,结果最后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吧?” 第70章 金鍫社 姚登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多半就是如此,那群响马刚开始的时候,可不敢暴露身份,只说是山东来的客商,还说多半家在齐州、德州一带,口音和咱们这儿也差不离儿,我也就没多想,就和他们赌上了。起初,我那运气好得不得了,每天都能赢一大碗铜钱,那几天可真是我最风光的时候了,每天都花天酒地的,胡吃海喝……” 卫吟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手拍了拍桌子,再次提醒道:“说重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灵巧儿却又插话道:“不用说了,我都能猜到了,你肯定是天天数钱数到手软,结果越赌越上头,最后输得倾家荡产了呗,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都当了,能抵押的也都抵押了,最后就剩下自己这一条烂命了,然后才知道他们是一群外地来的响马,对吧?其实,我还挺爱听这些细节的,后面那些大事件什么的,我倒是不着急听,哎,可惜小霜霜不喜欢听,哈哈。” 姚登听了这话,彻底震惊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灵巧儿,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凌头领,您莫不是天人?怎么我还没说,您就都知道了?” 灵巧儿不耐烦地冷笑一声,说道:“哼,自古至今,赌徒可不都是一个德行嘛,我见得多了,能猜不到吗?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快说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姚登听了,赶忙摇了摇头,哭丧着脸说道:“我…… 我也不知道,他们知道我曾经在这家店里入过股,就逼着我来这儿分钱。您看,那老田头儿就是死活不肯分,这不是……” 灵巧儿点了点头,追问道:“所以他们就帮你来这儿杀人?” 姚登吓得脸色都白了,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起初他们是想要让我来这个店里面分走一半的经营权,可老田头儿怎么都不答应。凌头领,您大概也能猜到,小人平时在这附近有几个要好的小弟兄,我当时想着,现在既然有人在背后给我撑腰了,那就再去找老田头儿商量一下呗。要是商量不通,那咱们…… 咱们就强行占一半的房间,反正不能吃亏。” 灵巧儿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结果店里的人也不少,他们就不怕你们闹事?” 姚登一脸疑惑,心里想着这凌头领怎么什么都知道,可又不敢多问,只得苦笑一声,接着说道:“然后那些响马就让我带钱过来找老田头买经营权,老田头还是不肯,那群响马就逼着我带头来抢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凌头领,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灵巧儿和卫吟霜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灵巧儿却又疑惑地看着卫吟霜,问道:“你点什么头?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或者问他,别光在那儿点头。” 卫吟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哼!” 灵巧儿也不在意,挥了挥手说道:“先把他带到楼上关起来,不许他出门,要是哪只脚先踏出房门,就剁哪只脚,听明白了吗?” 姚登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绿了,心里想着,就算是被关在里面憋死,自己也绝不敢出门了,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于是赶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一定老老实实待着,绝不敢出门半步!” 等看着姚登被带走后,卫吟霜才凑近灵巧儿,小声地说道:“你还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卫吟霜疑惑地问道:“异样?不就是响马想抢客店吗?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灵巧儿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你想想,这可是官道上的客店,响马怎么会想着来经营这个?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卫吟霜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道:“对哦,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别的门道?” 灵巧儿得意地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店家的声音传来:“凌头领,男装来了,这个是隔壁裁缝铺放在这儿,让小人代卖的衣裳。这衣裳可华贵极了,这一套就得要三百钱,您瞧瞧合不合身。”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得…… 我这还真成凌头领了,这事儿闹的。” 卫吟霜看着她,微微一笑,凑近灵巧儿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个名字挺好的,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你内心深处究竟是喜欢穿男装,还是穿女装?” 灵巧儿一脸了然的表情,也凑近卫吟霜的耳朵,轻声回应道:“告诉你,要不是这形势所逼,我,一天女装都不想穿下去,穿着太不方便了。你说得对,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凌鍫了,我的非政府武装实力就叫做‘铁锹社’了,你高兴了吧?哈哈。” 卫吟霜忍不住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铁锹社,这名字可真够土的,还不如叫金鍫社,看上去就华丽多了,多符合你这凌鍫头领的身份。” 灵巧儿一听,眼睛一亮,哈哈一笑道:“行,那就叫金鍫社,我就是这第一任扛把子,凌鍫,哈哈哈哈!” 说着,灵巧儿便接过男装,走进房间换上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那模样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见她穿上男装之后,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帅气十足了,手里再把折扇这么一打开,轻轻摇着,顿时那凌鍫的气质就出来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大哥。 此刻,卫吟霜看着眼前的灵巧儿,竟一时有些看呆了。只见灵巧儿身着男装,举手投足之间,一言一行都像极了街头那些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那股子洒脱又带着几分不羁的劲儿,仿佛浑然天成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卫吟霜才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你真的打算建立你之前说的那个‘社团’?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开开玩笑而已吧?”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缓缓说道:“这社团,其实我是一直都想建立的。你也知道,咱们和苏家之间,迟早必有一战,这是躲都躲不过去的事儿。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站稳脚跟,想要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光靠嘴上说说可不行,得有实打实的实力才行啊。这天下的道理,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向来都是拳头大的才有话语权,所以我必须得未雨绸缪,发展咱们自己的势力才行。” 卫吟霜听了她这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她暗自想着:“她真的很好啊,总是言出必行,说过要保护我,就一直在努力去做,真的在一点点实现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可是…… 我对她的这份感觉,到底算是什么?我和她…… 哎…… 怎么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脑袋乱成了一团麻,理都理不清。” 正想着,灵巧儿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灵巧儿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问道:“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琢磨姚登说的那些话?” 卫吟霜被她这么一问,瞬间就被拉回了现实,心里 “咯噔” 一下,差点就脱口而出心里想着的那些话了,还好及时刹住了车。她心里暗自庆幸着,要是让灵巧儿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胡思乱想,指不定会怎么嘲笑自己,说不定她会戏谑地问自己:“我钢铁死直,你倒是弯得彻底……” 想到这儿,卫吟霜的脸不禁微微一红,心里越发慌乱了。 为了掩饰自己这一瞬间的失神,卫吟霜赶忙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道:“你…… 你看出什么来了?” 灵巧儿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抖,“哗” 的一声展开,潇洒地摇了摇,这才缓缓说道:“你想想啊,昨夜…… 哦,不对,是前天夜里,邢州城那边的商路才刚刚被劫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在这官道上最大的客店里,居然出现了响马闹事,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再说了,那些响马的目的,明面上是想收了这家客店,可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就算谈不拢,那也不至于抹黑过来杀人抢店,而且还来了这么多人,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蹊跷劲儿。” 卫吟霜听了,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沉思了许久,才试探性地说道:“他们…… 他们会不会是怕店里的人反抗?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人来,想着靠人多势众,强行把店给抢下来?” 灵巧儿听了,认可地点了点头,含笑看着她,又追问道:“嗯,有这个可能。不过,你再仔细想想,这店里要是反抗的话,谁会反抗?” 卫吟霜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阵,回答道:“那应该就是店家和伙计们了吧,毕竟这店是他们的营生,他们肯定不想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啊,这店家伙计,再加上伙夫,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七八个人罢了。平日里对付像姚登他们那样的几个泼皮无赖,或许还能应付一下,可要是面对这么多响马,那肯定是不够看的,恐怕还不至于让响马出动这么多人手来,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缘由。” 卫吟霜一听,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 难道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是为了杀我们才搞出这么大动静的?” 灵巧儿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说道:“咱们是今天下午才到这儿的,而响马这个计划,肯定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天黑了才想出来的。我估计,他们就是为了防止店里的客人反抗,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店里住着些什么人嘛,咱们只是恰巧遇到了这事儿而已,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咱们。” 卫吟霜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嗯,你说得挺有道理的,不过,这些响马也太穷凶极恶了吧,为了抢个店,居然这么大动干戈的,真是无法无天了。” 灵巧儿轻轻一拍手中的扇子,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神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说道:“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你想想,如果在这邢州城外,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那可就是一桩泼天大案了,这事儿一旦闹大了,经过成德节度使的授权,邢州城那可是有三万驻军,到时候大军直接就能打到齐州府去了,那些响马能不明白这个后果吗?所以,他们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吗?” 卫吟霜听了,也觉得很是疑惑,她皱着眉头,一脸茫然地问道:“那…… 那他们有这个必要吗?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灵巧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地思考了片刻,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缓缓说道:“除非…… 除非他们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而且是必须要在某个特定的时段拿下这家店才行。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家店有着其他咱们还不知道的重要用途,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 卫吟霜听了,越发不解了,赶忙追问道:“那会有什么用途?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就是一家普通的客店嘛,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灵巧儿这会儿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里不断闪过一片片零碎的信息,“了解姚登和店家的利益关系”“有人盯梢姚登”“昨夜商路被劫”“不惜火并也要抢夺”“官道上最大的客店”,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在她的脑海里不断交织、碰撞着。 突然,灵巧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猛地一甩手中的折扇,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我大概猜到了,他们这是要清理邢州城东西两路官道,或者是东南西三路官道,把这几条官道弄得人心惶惶的,民间那些大队车马短期内肯定就不太敢出门了。外面的大队车马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敢途径这里了。这样一来,再往后敢走这几条官道的大队人马,大概率就是他们要等的人了。看来,这邢州城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第71章 硬汉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分析,脸色愈发凝重起来,她微微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直发慌啊。依你的性子,我感觉你肯定会掺和进去,管这档子事儿的,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怎么说话?什么叫多管闲事?” 灵巧儿眉头紧紧皱起,手中的扇子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目前对于他们的计划,咱们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的详情还不清楚。但既然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又怎能坐视不管?今天是几月初几了,你知道吗?” 卫吟霜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起日子来了?这和眼下的事儿有什么关联吗?” 灵巧儿轻轻叹息一声,神色间透着几分凝重,说道:“我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了,既然是大事,那自然得清楚日子,说不定这日子里藏着什么关键线索。” 卫吟霜歪着头想了想,回应道:“大概是三月后半了吧,这天都已经这么热了,具体的我也没仔细去看。” 灵巧儿仍是一脸疑惑,喃喃自语道:“三月后半?三月后半……” 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卫吟霜问道:“你出嫁是哪一天来着?” 卫吟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二月初一啊,这正月里按规矩是不能出嫁的,你难道不知道?” 灵巧儿点了点头,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嗯,那就差不多了。二月初一你出嫁,当天就被关进大牢,放出来后,连着守制大概有三四天吧,然后你又喝药调理,银扁鹊给你扎针扎了七天,接着在苏家待了七八天,咱们从到邢州城,再加上整顿各个店铺,还有搞那卖盲盒营销,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十来天出头了,郭晟陪着灭世之雪做游戏用了三天,我被抓走再回来又过了四五天,这么算下来的话,所以现在应该是三月…… 三月……” 说着,她低下头,仔细地数着手指,生怕算错了日子,那副认真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可爱又可笑了。 卫吟霜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把店小二叫了过来,问道:“小二,这天儿这般炎热,怕是快到四月了吧?” 小二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恭敬地回道:“这位娘子,今年这天气确实热得早了些,从还不到三月的时候,就开始回暖了,小的没到二月就把厚衣服给收起来了。到了三月,赶上天气好的时候,都得用凉水洗澡才能凉快些。” 灵巧儿冷冷地瞥了小二一眼,追问道:“所以现在到底是几月几日了?” 小二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今儿个,是三月十七。” 灵巧儿一听,浑身猛地一颤,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满脸的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什么?才农历…… 哦,不,才三月?柴…… 那个,陛下是哪年登基的?” 店小二瞧见灵巧儿这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自想着,这女子果然还是不适合穿男装,瞧这模样,根本压不住那股子怪异劲儿,不过面上还是赔着笑说道:“这位娘子,您这不是跟小人开玩笑吧?如今可是显德开元。” 灵巧儿听了,脸上顿时黑了下来,心里暗自腹诽道:“我去,我还想当然地以为赵匡胤都快登基了,总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些特别重要的事儿啊。对了,龙全杰……” 想到这儿,灵巧儿便和卫吟霜一同来到了关押龙全杰的房门外。一看到龙全杰和方有山住的房间跟自己这边居然是同一个档次,灵巧儿心里就冒起一股无名火,冷哼一声道:“哼,跟我住同一种档次,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档次?去,把龙全杰给我叫出来。” 守在门口负责看守房间的人赶忙抱拳应了一声 “是”,然后转身进去了。没一会儿,被五花大绑着的龙全杰就被带了出来。瞧见他嘴上还塞着一块破布,灵巧儿心里这才平衡了些,暗自想着,虽说住的房间档次跟自己一样吧,但就他这副被绑着还塞着嘴的狼狈样子,显然是享受不起,哼。 本来灵巧儿还打算先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的,这会儿看到他这副惨样,心思倒是变了变,她朝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让龙全杰能开口说话。一旁的门客见状,赶紧上前把塞在他嘴里的烂布给拔了出来。 龙全杰一获得开口的机会,第一时间便是大口大口地抓紧时间呼吸,那副模样,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灵巧儿在一旁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之前还那么张狂,这会儿可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了,难道是大周的空气比较香甜,让他这会儿只顾着喘气了,真是可笑。 灵巧儿让另一个看守去房间里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然后自己悠然坐下,看着横躺在地上的龙全杰,慢悠悠地说道:“听好了,我问你一句,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如果敢有丝毫迟疑……” 说着,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在龙全杰的腿上轻轻捅了一下,那动作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狠劲儿。 龙全杰这次倒是硬气了一回,强忍着腿部传来的剧痛,硬是不肯叫出声来,只是咬着牙,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眼神中却依旧透着倔强。 卫吟霜见状,伸手悄悄掐了灵巧儿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他可是敌国的奸细,能隐藏这么久,肯定不简单,光靠严刑逼供,怕是没什么用吧?” 灵巧儿嘿嘿一笑,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如果不行,那就证明还不够严厉呗。你就瞧好吧……” 说完,还故意朝着卫吟霜的耳旁吹了一口气,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带着几分暧昧的感觉。 卫吟霜顿时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她本就一直在心里挣扎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灵巧儿,这会儿被她这么一吹,心里那些纷繁复杂的感触仿佛一下子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灵巧儿看着石化了的卫吟霜,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卫吟霜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面红耳赤的,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然后转身就快步走开了。灵巧儿见状,冷冷一笑,暗自嘀咕道:“哼,她这是想到什么了?切,不管她了……” 说着,灵巧儿便又将注意力转回到龙全杰身上,继续审问起来,她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可那眼神却冷得像冰一样,说道:“我可告诉你,下次可就不是只捅一刀这么简单了,下次,我可就要给你放血了。老子可不是吓唬你,我这人向来可是杀人如麻的,你最好识相点儿。” 龙全杰听了,只是冷笑一声,根本就不理睬她,那副不屑的模样,仿佛在说,你爱怎样怎样,我可不会被你这点儿威胁给吓到。 灵巧儿瞧见他这副冷笑的表情,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愤怒,可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看似温和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人体里血液的量那可是有限的。来来来,我今儿个就给你好好讲讲…… 这十升为一斛,咱们现在这个时候的一升,大概也就是二百毫升左右。所以,你这身体里的血,最多也就一到两斛。这斛你知道是啥玩意儿吧,要不要我给你拿个实物来看看?” 龙全杰依旧对她的话不予理睬,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不屑了,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要逼供就逼供呗,哪来这么多废话,啰里吧嗦的,真够磨叽的。 灵巧儿可完全不在意他这副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想啊,如果把你身体里的血都放光了,那你可就成肉干儿了,不过那也没啥意思。我就只跟你说一点,虽然你身体里有一到两斛的血,但其实,想让你失血而亡,只需要三四升就够了。你自己瞧瞧,这是不是挺可怕的?你说说,这大周朝的升能有多大?就跟一个茶碗差不多大呗。干脆,咱们就用茶碗来代替着计算吧,要是从你身上放出的血能装满两碗,你可能还死不了,不过这死亡的概率也不算小了。但要是装满四碗的话,那你死的概率可就一下子提高到八成了。这样吧,咱们也别费那劲儿了,干脆来个一把定输赢,我从你身上放四碗血,你要是没死,那我就啥也不问了,你要是死了,那我也不用问了,怎么样,挺公平的吧?” 龙全杰听到这儿,眼神之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犹疑,虽然这丝犹疑转瞬即逝,可还是被灵巧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见状,随即冷冷一笑,说道:“当然了,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是条汉子,那就坚持到底呗,你要是中途不想当这所谓的英雄了,那就赶紧喊停,不过可得记好了,千万别等到第四碗血放出来的时候才后悔哦。你们两个,动手给他放血……” 申国公府的那几个门客在一旁听着,也是一脸惊愕,他们平日里虽说也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知道失血过多会死,可像这样把失血的量计算得如此精确,还说得这么直白清楚的,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心里都不禁暗自想着,这个女人可真是够狠的,怕不是什么好人。 龙全杰见那两个门客真的要动手了,顿时慌了神,大声叫道:“我可是被申国公府的小公爷抓的,你一个商人,凭什么处置我?你这是乱来,没这个权力!” 灵巧儿微微一笑,还故意装出一副呆萌无辜的样子,说道:“就凭他们都听我的话,我让他们给你放血,他们自然就会照办咯,你说气不气人?哈哈……” 龙全杰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吓得,面色变得铁青,浑身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咬着牙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简直太恶毒了!” 灵巧儿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寒芒一闪,说道:“那叫蛇蝎美人,懂不懂啊你,别在这儿废话了,赶紧放血……” 那两个门客听了,也不敢再多犹豫,直接朝着龙全杰的大腿上一边来了一刀,然后拿着杯子在下面接着血。可刚接了个杯底,就发现那血不再往外汩汩地冒了,两人不禁觉得奇怪,面面相觑起来。 灵巧儿见状,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哎,你们从大腿上能接多少血?人体里可是有血小板的,这玩意儿能凝血。要放血,得割他大动脉。” 两个门客一听,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问道:“大动脉?那…… 那是哪儿?” 灵巧儿气得一拍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就是割手腕啊,一边儿割一个,那血一会儿就能接满一杯了,这都不懂,真笨!” 这一听到要割腕,在场的三个人都傻眼了,包括那两个门客在内,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尴尬又为难的神情,心里都在想着,这哪是放血,这分明就是要人命啊,这手段也太残忍了吧。 可虽说心里这么想,那两个门客也不敢违抗命令,毕竟郭晟之前交代过,不管什么事儿,必须一切以灵巧儿的话为命令,违抗不得。 其中一个性子比较莽撞、胆子特别大的门客也不多想了,一咬牙,直接一刀就朝着龙全杰右手的大动脉割了下去,这一下可不得了,那血 “噗” 的一下就喷了出来,跟喷泉似的,势头猛得很,就连灵巧儿都被这场景吓得脸色一变,心里 “咯噔” 一下,暗自想着,这割腕放血可真是危险啊,这血放得也太快了,再这么下去,人可真就没了。 龙全杰这会儿更是吓得大叫起来,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眼神里流露出对世间的不舍,嘴里大声骂道:“灵巧儿,你个不得好死的恶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太狠了!”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说道:“哼,等你做了鬼再说吧,现在先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儿吧。” 正说话间,那一个杯子已经接满了血,门客慌忙又拿出第二个杯子接着。他那紧张的模样,仿佛生怕漏接了一点儿血,之后就不好计算血量了,万一要是因为自己计算错了,真要了龙全杰的命,那可就麻烦了。 第72章 又一个奸细 龙全杰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开始发虚了,身体的体温也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开始猛降,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不过那嘴唇明显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整个人的气色看着极差。 眼见着又一杯血快要接满了,龙全杰心里彻底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灵娘子,咱们无冤无仇的,大家各为其主罢了,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吧?求求你了,别再接血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灵巧儿却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你之前不是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嘛,所谓视死如归,那就是得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一步步朝你逼近,然后坦然地走向你该去的地方,哈哈…… 我这个解释是不是很奇妙?” 龙全杰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眼神里渐渐充满了恐惧,开始变得涣散起来,脑袋也一阵阵地疼,随即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瞅着第三杯血都快接满了,他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别别别,别再接了,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说,你赶紧让他们停下吧,求求你了!” 灵巧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哎,别着急嘛,刚才你那副嚣张的表情可让我心里挺不爽的,看你这体格,估计至少得放四杯血才行。即便你现在想说了,我也没理由马上就听你的,别停,等接完三杯血再说吧。” 那门客一边接着血,手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了,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手里的茶碗微微有些发热了,毕竟这接的可是人血,想着这事儿,他心里就一阵发毛,暗自想着,这个灵娘子可真是太狠了,简直惨绝人寰啊,以后可得离她远点儿,千万不能招惹她,不然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差不多接满三杯血了,灵巧儿这才让人给龙全杰止血。好在这几个门客平日里在刀口舔血,多少也都会些简单的止血方法,一番忙活后,伤口还真被按住了,血总算是止住了。 灵巧儿见龙全杰没有要死的迹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你还挺顽强的嘛,这都没死成。” 龙全杰这会儿又气又恨,恼恨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看着灵巧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太狠了,让我一点一点地接近死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一碗一碗地流出来,那种感觉,谁能不怕?谁能不怕?” 灵巧儿坐下身,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别在这儿扯那些没用的了,我问你,你到大周境内几年了?” 龙全杰这会儿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了,赶忙回道:“两三年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别想糊弄我,老实交代。” 龙全杰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刺探邺都的军情,顺便监视邢州这边的动向呗,我也就是奉命行事。” 灵巧儿再次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淡然,继续问道:“那你最近一次送回去的情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又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龙全杰听了,迟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灵巧儿见状,伸手指了指他手腕上刚止血的伤口,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赶紧说道:“是…… 是大周皇帝驾崩了,柴姓太子继位的事儿,我就把这个消息送回去了。” 灵巧儿紧紧地盯着他,追问道:“就这个?没别的了?” 龙全杰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这事儿可不小啊,一国之君驾崩了,那肯定会牵扯到咱们汉国的态度,而且周境的那些汉国人都纷纷往都城汇聚消息,我这能不报回去嘛。”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并寇’知道这事儿之后,是怎么想的?” 龙全杰面露迟疑之色,心中着实纠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慌乱之下,便想着佯装昏迷,或许能暂且躲过这棘手的追问。 灵巧儿目光敏锐,一眼就瞧见他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当下便神色冷厉地说道:“看样子消息也问得差不多了,别停手,接着拿杯子接血吧。” 龙全杰一听这话,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忙用力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惊恐,大声喊道:“别松手啊,千万别松手!我这儿有个重大军情,要是说出来,能不能饶我一命?” 灵巧儿听闻,面无表情地往前迈了一步,眼神冰冷如霜,语气淡漠地回应道:“那得看你这军情到底有没有足够的价值了,若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可休怪我不讲情面。” 龙全杰此刻已然彻底崩溃,脸上的惊慌之色愈发浓郁,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急切地说道:“肯定值,肯定值啊!这军情至关重要,您听了就知道了!” 灵巧儿微微皱眉,缓缓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俯身凑近他,压低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军情。” 龙全杰咬了咬牙,额头上冷汗直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们汉国皇帝陛下已然和北境辽人联手,合兵一处往南进发了。而且,如今顺利的话,他们该是已经成功拿下潞州了。” 灵巧儿听闻龙全杰所言后,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恍然之色,心中暗自思忖起来。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笃定:“我算是明白了,外面那伙所谓的‘响马’,根本就不是寻常的蟊贼,而是你们伪汉派来的,目的就是破坏或者控制潞州周边的官道吧?他们伺机埋伏在各处,以便随时获取潞州周边军情调动的情况,要是有合适的机会,也便对大周将领进行行刺或者伺机焚烧物资,以此来扰乱大周的局势。” 龙全杰听了这话,却是一脸茫然,显然他并不知晓灵巧儿所言之事,脸上满是困惑之色。而灵巧儿见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继续追问了,心里暗自想着,看他这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有分量的人物,要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拼了命在大周也就只混了个衙差当当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轻轻摆手示意众人,让人先给龙全杰止血,随后便让人把他带了下去,不再理会。走了几步之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说道:“对了,吩咐小二给他炒两盘猪肝补补血吧。虽说他是敌对国的奸细,可毕竟已经说出了我想知道的情报,于情于理,我这会儿也没理由要了他的性命了。你们两个,记得时刻留意他的情况,别出什么岔子。” 说完,灵巧儿便从客房的院子朝着客栈的主院走去。以目前的军情动向来看,外面这一伙儿人多半就是伪汉派来的奸细了。看来在潞州的那场决战要开始了。 此时,因有了姚凳的指认,那些被抓的人里,领头的和一众小喽啰已然被分开看押了。 灵巧儿径直走到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挺硬气啊,明明有机会逃跑的,却非要死扛到最后,这不,现在被抓了吧。我还真挺好奇的,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到底在抗争个什么劲儿?” 那领头的听闻,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随后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扯着嗓子大骂道:“呸!你这娘娘腔,贼婆娘,少在这儿跟老子装模作样的,有能耐你现在就弄死老子!” 灵巧儿听了这话,却不气不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还轻笑了一声,悠悠说道:“嗯,就凭我这么多年的编剧经验来看,你这会儿既然都开口骂人了,那就说明你心里其实已经认输了,只不过嘴上还不肯服软罢了。” 说完,她便摆手示意身边的人,朗声道:“把他带进去,我倒要好好审审这个伪汉的奸细。” 那领头的一听这话,眼神中瞬间划过一丝诧异,旋即又开始大声叫嚷起来:“贼婆娘,你休得胡言乱语啊!老子是山东来的响马,实打实的齐州人士,跟什么伪汉可没半点儿关系,你别想往老子身上泼脏水!” 进了大厅之后,这人仍是大喊大叫个不停,那声音在厅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卫吟霜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灵巧儿,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扭捏之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灵巧儿见状,冲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卫吟霜这才扭扭捏捏地走到灵巧儿身边坐下,只是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不肯去看她。 灵巧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卫吟霜多说什么,直接吩咐手下的人,把那领头的按倒在地上,让他脸紧紧贴着地面,那姿势看上去颇为狼狈。 卫吟霜见此情形,不禁疑惑地看了灵巧儿一眼,心里暗自思忖,为何要让这人以这样的姿势来问话,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灵巧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呵呵一笑,说道:“我今儿个就是要让他好好明白明白,他和这地上的泥土之间到底有多近的距离。哼,你不妨问问地上的这些泥土,要是我一个不高兴了,直接就把他给埋了,让他永远和这泥土作伴儿去。” 那被按在地上的人听了这话,冷冷一笑,高声喝道:“你个贼婆娘,少在这儿吓唬老子,老子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好汉!” 灵巧儿听了,二话不说,直接抄起桌上的一个茶碗,朝着那人的脑袋就扔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毫无预兆。那人见状,吓得下意识地就想躲闪,可被人死死按着,哪里动弹得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茶碗朝着自己飞来,那惊恐的神情瞬间浮现在脸上。 灵巧儿则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哟,你不是说不眨眼吗?怎么这会儿一个茶碗飞过来,就吓得要眨眼了?还吹什么牛,就这点儿胆量,也好意思在这儿大放厥词啊。” 这话一出,一旁的卫吟霜不禁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里暗自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哪有这么审人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就连那三个按着对方的门客,都觉得有些尴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可灵巧儿却仿佛浑然不在意,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直接开口问道:“行了,别嘴硬了,说吧,你跑到我大周境内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人冷冷一笑,脸上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说道:“哼,笑话,老子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老子是齐州人,在山东地界占山为王,逍遥自在的。只是如今山东那地界穷人太多了,兄弟们都快吃不上饭了,这才来中原一带寻点儿吃食,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什么奸细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说完,还故意拿眼睛往上瞟了瞟,那副模样,仿佛在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坦然与自信,试图以此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灵巧儿的眼神时,却不禁心里 “咯噔” 一下,只觉得灵巧儿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莫名的洞察感,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伪装,顿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了。 的确,灵巧儿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似乎在告诉他,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他心里那些小算盘,早已被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心中满是疑惑,暗自思忖着,这大周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会如此灵动聪慧,那眼神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根本捉摸不透啊。 灵巧儿见状,嘿嘿一笑,慢悠悠地说道:“刚才,你们伪汉的那个奸细,叫…… 叫龙全杰的,可都已经全招了……” 那人一听这话,眼中瞬间出现了一丝呆滞,不过这丝异样转瞬即逝,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可笑,什么龙全杰还是佘全杰的,老子听都没听说过,你少拿这莫须有的事儿来唬我。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敌国奸细,那也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能让你这么轻易就审问出内容来?哼,简直就是笑话!” 只是话一出口,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这话似乎说得有些多余了,颇有画蛇添足之嫌。可他实在是太想试探一下了,也想借此告诉灵巧儿,自己根本就不信龙全杰会招供。只是说完之后,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这话一出口,身份怕是默认就暴露了,估计接下来灵巧儿就要对他用刑了,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第73章 女子只是表面 灵巧儿听到他这话,心里反倒踏实了,既然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这会儿也就不用太着急了。她不紧不慢地起身,踱步回到四方桌前,安然坐下后,才吩咐几个人把那被按在地上的人给提了起来,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心里应该清楚,龙全杰那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按常理来说,除非是死,否则他是不会轻易招供的。但你想错了一件事儿,人在长时间与死神面对面,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秒钟是被恐惧占据了心智的。只要在这个时候透露出半个字的消息,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哪怕之后回过神来,想要再去赴死保全秘密,那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龙全杰就是如此,他当时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死神在朝他招手,还和死神对望了许久许久,他心里头得有一万个想法在不停地挣扎。你倒是说说,人处在那样的境地,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错?” 那人听了灵巧儿这番话,眼神开始闪烁不定,显然脑子里也在飞速地猜测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心里越发没底了。 灵巧儿见他这副模样,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既然你不想主动说,那行,我来说,你就乖乖听着吧。两个月前,大周太祖驾崩了,当今陛下登基。你们伪汉,向来惧怕我大周太祖的威严,如今太祖不在了,你们河东刘氏(北汉皇族)里面就有人开始不安分了,觉得有机可乘,便想要在这个时候出兵进攻了。于是,就联合辽人,准备南下东侵,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势如破竹,眼下这主力部队想必已经开始在潞州西北集结了,所以潞州周边的那些军事重镇,你们肯定都要派出探子去打探消息。而你们这一路,就打算玩一把大的,让奸细假扮成劫匪,企图把官道控制住,然后再伺机行事,以便最大限度地配合西路军的行动,我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汉子一听,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来,心里虽然惊骇不已,可嘴上还是逞强道:“老子是齐州人,什么大周太祖,什么辽人南下的,老子一概不知道,你别在这儿瞎编乱造了,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灵巧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透着几分得意,笑完之后,她意犹未尽地看着那人,慢悠悠地说道:“哟,大周太祖,辽人南下,这么敏感的事儿,你都敢提。从刚才到现在,我可是说了不少像河东刘氏、并寇、伪汉之类的词汇,你却始终都不敢直接接话回应。这样吧,既然你非要坚称自己是齐州人,那我也不跟你较劲儿了。我现在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等说完了,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那汉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说…… 说什么?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来,跟着我说,河东刘氏是恶贼,应该千刀万剐,伪汉政权死无葬身之地。刘旻是个乌龟王八蛋,天杀的,不得好死的狗东西。” 那汉子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淌,心里那股愤怒的劲儿 “噌” 地就冒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挣脱束缚去找灵巧儿拼命,可无奈身子被牢牢按着,根本动弹不得。他咬着牙,强忍着怒火,最终还是没能压得住,大声吼道:“你住口!不许你这么说!” 可刚喊完,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赶忙又改口道:“大周本就出自于汉,你这般骂汉,不就等于是在骂自己吗?我怎么能做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灵巧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猛地大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那人脸上,打得他脑袋都歪向了一边,怒喝道:“你骂谁?你他娘的骂谁?我且问你,那刘旻都向辽人跪地称臣了,还接受了辽人的册封,这样的政权,不是伪汉是什么?我大周所继承的那可是正统的汉,可不是你们这等投靠外敌的伪汉!我也不想跟你在这儿白费口舌争论这个,一个靠着辽人扶持的附属政权,那不是乌龟王八蛋是什么?” 那汉子挨了这一巴掌,虽然心里依旧愤怒难平,可一时之间却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灵巧儿。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瞧瞧你,明明就是伪汉的奸细,干嘛不敢大大方方地承认?古话说得好,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都这么骂你们伪汉的伪帝了,你作为臣子,怎么还不以死相报?也好全了你的名节,你说是不是?” 那汉子被灵巧儿这一番话彻底忽悠得晕头转向了,忽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大声说道:“不错,老子就是大汉国的人,怎么样?贼婆娘,你要是有种,就快快杀了我,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灵巧儿嘿嘿一笑,不屑地说道:“哟,承认了就好,既然承认了,我干嘛还要杀你?我,就是要让外面那些糊涂蛋都好好听听,他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蠢事儿。一群大周的子民,稀里糊涂地跟着你们这些伪汉的奸细一起装土匪,哼,真要是土匪,能有这么弱的战斗力吗?而且你们这些当奸细的,又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多废物混进来?所以,你们肯定就是在当地糊弄了一帮人,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瞎起哄罢了。你看,我不但不杀你,我还得放了你。我就是要让所有伪汉的人都知道,你听着我在这儿把伪汉、把你们的伪帝骂了个遍,你却连承认都不敢,更别说还嘴了,你说你丢不丢人?” 那汉子一听,眼珠一转,顿时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大叫道:“你个恶妇,你就是个恶妇!告诉你,外面那些人可都是我大汉的勇士,贼婆娘,你敢把我们都杀了吗?哼,有能耐你就试试!”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高声喊道:“是吗?小海,你过来一下。你出去跟外面那些人说,让他们每个人都骂一骂伪汉、骂一骂刘旻、骂一骂河东刘氏、再骂一骂并寇,谁骂得越恶毒,谁就不是奸细。告诉他们,想必他们也都听到里面的动静了,他们这是被你们这些伪汉奸细给当枪使了,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证明自己。然后,把这个人拖出去,让他就在那儿听着,直到所有人都骂累了为止,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忠诚’。” 小海三兄弟领了灵巧儿的吩咐,出去之后,卫吟霜一脸疑惑地看向灵巧儿,眼中满是好奇与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般行事,到底是要干什么?而且,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这么多隐秘之事,你又是从哪儿知晓的?”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神色间透着一丝凝重,缓缓说道:“显德元年的时候,咱们大周和伪汉之间有一场大战。要不是今儿个龙全杰的那些供词提醒了我,我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据我推断,这场决战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所以我之前才会问你具体的日子是多少。按照我那个时代的相关资料记载,这场大战发生的时间就是在三月十九前后,这么算下来的话,也就是说,决战就在后天了。” 卫吟霜听了她这话,脸上依旧是将信将疑的神情,她皱着眉头,紧紧盯着灵巧儿,又问道:“你是说…… 这些事儿在一千年后还会被提及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灵巧儿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这一战在后世那可是相当有名的。所以我就在想……” 还没等灵巧儿把话说完,卫吟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心里猛地一紧,赶忙急切地问道:“你不许去!那战场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凶险万分的所在,哪是你该去的地方?别胡闹!”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好笑,忍不住腹诽道:“我这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妈?这管得也太踏马宽了吧。” 天色渐亮,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卫吟霜在灵巧儿的软磨硬泡之下,心里那道防线也差不多被攻破了。终于,她慢慢地接受了灵巧儿虽身为女子,但其内核实则是一个有着男儿壮志豪情的事实。她心里明白,男人往往对家国情怀有着更为浓烈的情感,而灵巧儿此刻的种种表现,想必也是源于这份情怀吧。 卫吟霜轻轻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忧虑之色,缓缓说道:“如今这情形,若是没了你在身边,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去。现在卫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全然不知,只晓得苏怀璧已然开始对卫家动手了。而且,苏怀玉、苏怀祥还有苏怀晨他们也都已经过来了,还打着苏家的旗号,去和那些供货商们接洽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使了什么手段,那马德雄居然把白瓷的供货给我们断了,这下可好,苏记瓷行如今就只剩下青花和青瓷这两类瓷器了。不仅如此,吉州窑口那边也已经停止供货了,就连天青瓷也基本上都断了供应。我实在没办法,已经派人直接前往禹州和汝州了,看看能不能在当地收购到瓷器,再直接拉回来应急。”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卫吟霜那满是无奈的表情,心里明白,虽然眼下这情况确实棘手,但好在还不算太过糟糕,还能有应对的办法。不过,她转念一想,瓷行这边都这般艰难了,那其他店铺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便开口问道:“那当铺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况?” 卫吟霜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苦涩地说道:“这当铺,我们一直都很难插手进去,根本就插不上手。苏家有明确的规定,当铺和钱庄的生意那必须得直接归家主掌管,即便分给了三房去打理,那三房也不过就是负责日常的经营事务,还有就是等着年底分红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掌控权。” 灵巧儿听了,却只是笑了笑,说道:“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怀安这会儿是不是该去当铺坐镇了?” 卫吟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地看着灵巧儿,疑惑道:“你是说……” 灵巧儿认真地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道:“眼下这时候,怀安的态度可就至关重要了。他和咱们的关系向来还算不错,而且为人也比较正直,你回去之后,不妨和他好好聊聊。要是他能站到咱们这边来,愿意倒向我们,那就让他去帮咱们守着当铺。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听从咱们这边的调动就行。这样一来,即便苏家日后倒了,他也不至于跟着遭殃,至少他们怀安这一支在苏家还能一直富贵下去,这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卫吟霜听了,觉得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可随即又面露难色,为难地说道:“这…… 让我怎么好开口跟他说,这事儿怕是不太好办。” 灵巧儿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先别去和他谈这事了,我去找他聊聊看。不过,你得先稳住他,让他这段时间别起什么别的心思。他现在对咱们的态度怎么样?” 卫吟霜倒是挺有自信地说道:“怀安暂时还没什么异心,他还在怪罪其他几个兄弟瞎搅和,一副很不屑与他们共事的样子,从这一点来看,目前情况还算好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微微皱眉说道:“其实也不尽然,怀安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其中的缘由罢了。要是他知道了全部的内情,那可未必就一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了,毕竟他说到底还是苏家的儿子,叔嫂之间的关系再好,又怎么能比得上他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不过…… 我觉得,眼下这暴风雨其实还没真正来临。那苏怀玉和苏怀祥早就到邢州城了,我怀疑他们进城的时间和咱们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好像还认识郭彪,我现在特别怀疑那郭彪就是受了这两个家伙的蛊惑,才做出那些事儿的。这样吧,你回去之后,从我招揽的那些泼皮里挑一些涉事不深、为人仗义并且品行正直的人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们真心归附咱们。要是孝子,就派人去好好照顾他的母亲;要是痴情人,就派人去照顾他的心上人。总之,要做到因人制宜,而且动作一定要快,可千万别心疼花钱,咱们出钱,让他们出力就行。你就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肯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是带着一支胜利之师凯旋而归。在这期间,那马德雄倒是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的,哼,等我回来,第一个就收拾他,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第74章 路被堵死 两人随后又就诸多细节仔细地商量了一番,总而言之,接下来这三天,卫吟霜还得独自支撑着应对各种状况。这段时间里,郭晟倒也着实帮了不少忙。主要是每到夜里,店里总会遭到一些人的骚扰,那些人净使些下三滥的伎俩,又是扔石头,又是在门口大声喧哗的,实在是让人厌烦至极。最关键的是,这么一闹,搞得店里的伙计们还有周围的人都人心惶惶的,要是再这么被骚扰下去,这各家店铺恐怕都得关门歇业了。 好在郭晟出面,给司法参军手下的 “巡夜帅” 打了招呼。这 “巡夜帅” 一听是郭晟的吩咐,倒也挺给面子,每天晚上都安排兵丁们重点巡查苏记的店铺。只是可惜,那几家店铺之间相隔的距离比较远,兵丁们没办法同时兼顾到每一家店铺。即便如此,这一番巡查下来,也还是抓了不少地痞流氓,可把这些人抓回来一审问,却根本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对于这一点,灵巧儿心里倒是很清楚,毕竟那些泼皮无赖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来,最多也就是来一句 “老子看他不顺眼”,就把这当成招供了,你还能拿他们怎么样?想到这 “巡夜帅” 的称呼,灵巧儿不禁哑然失笑,心里暗自想着,这个时代还真是有意思,一个衙差居然都敢自称 “帅” 了,如今这负责巡夜的头子,都成了巡夜 “帅” 了,这称呼听着还挺有气势,可实际上干的活儿却还是那么回事儿。 天光大亮之后,众人草草吃了些东西,稍作休整。姚登经过一番仔细甄别,又从那些大骂伪汉政权的人当中找出了三个汉地的奸细。原来,其余众人通过对口音以及对一些特定口号的回应,基本都能被辨别出是大周之人。而另一边,有五个人始终不肯跟着辱骂伪汉政权,还直接承认自己是伪汉国人,再加上之前那个领头的,加起来一共是九个人被确定为奸细了。 估计之前在冲突中死了几个,眼下也就剩下这么些人了。看着眼前剩下的这几十号人,灵巧儿真是又气又无奈,气得她都笑了出来,忍不住呵斥道:“你们这群糊涂蛋,别人说带你们去发财,你们就傻乎乎地相信了?也不想想,差点就被敌国的奸细给利用了,你们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吗?这可是在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啊!” 大部分人听了这话,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一副自知理亏的模样。可前排还有几个脸皮厚的,竟毫无羞耻之心,还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灵巧儿,那眼神里满是疑惑,仿佛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灵巧儿见状,伸手一指其中一个,语气严厉地说道:“你,给我站起来!” 那人一听,赶忙站起身来,顺着灵巧儿手指的方向,战战兢兢地往前挪了几步。哪知道,灵巧儿二话不说,猛地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劲道十足,直接把那人踹出去一丈多远,整个人像个破布袋似的砸进了人群当中,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灵巧儿气得破口大骂道:“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还真敢站起来啊!哼,来,你再给我过来!” 那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爬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灵巧儿,心里暗自思忖,自己平日里也算有点身手,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娇弱的女子,一脚下去,自己就像片轻飘飘的叶子一样飞出去了,这哪还是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女煞星嘛! 灵巧儿这时又指着地上蹲着的那些大周人,大声呵斥道:“你们可知道,叛国那可是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知道什么叫九族吗?那就是你们自己的爹娘,你们媳妇儿的爹娘,还有你们全族的人,你们媳妇儿那边全族的人,就连你们的姑姑、姨娘,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就是株连九族啊!” 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大家都开始不停地磕头,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磕头磕得那叫一个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里的恐惧似的。 灵巧儿刚要接着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另一边蹲在地上的那些伪汉人,正嘴角挂着冷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副嘴脸让灵巧儿心里别提多不爽了。 她猛地转头,对着众人高声说道:“不过,你们也就是一群无知的愚民,眼下倒还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大周的军队正在咱们西南方百里之外,和伪汉的军队展开决战。现在,要是有谁愿意跟我一起上前线去参战的,之前的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了。但要是不想去的,那行,报上你们的九族名单吧,我可绝不客气!” 这话一说出来,只要是脑子稍微正常点的,心里都明白,这分明就是拿九死换一生的机会,哪怕到了前线是十死无生,那也好过连累自己的九族被诛。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平日里也没给家里做过什么大贡献,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害得父母亲人都因此丢了性命,那可就太混账了,自己死后都没脸去见祖宗啊。虽说他们都是些平日里在社会上闲散惯了的人,可到底也还是有着一腔热血的,谁愿意背上这千古骂名。 所以,这会儿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要退缩的,大家心里都想着,反正这会儿缩头也是挨刀,伸头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这还用得着思考吗?当然了,也有的人心里确实在犹豫,可听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给他们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后,也都纷纷举起了手,表示愿意跟着去前线。他们哪里知道,其实灵巧儿这只是在诈他们。 别说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看不出来了,就连那些在伪汉混过官场、平日里自以为精明的人,也不一定能瞧出这其中的门道。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被一群骑兵誓死护卫着的女人,居然只是个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白丁?甚至,她之前还只是个负责暖床的丫鬟,这身份和眼下这气势,可真是反差太大了。 这时候,灵巧儿冷冷一笑,目光扫向那些伪汉人,扬了扬手,大声说道:“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啊,你们到了前线,那都得拿出视死如归的气节来,就算不幸被俘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罢了。可千万别到时候敌国的人让你们辱骂自己的君父,你们就一个个没皮没脸的,妄图靠着骂自己的君父来苟且偷生啊。要是做出这种事儿,你们这种畜生就算活着,也只会让自己的母国遭人耻笑,那可就太丢人现眼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刚才那三个假装成大周人,跟着一起骂刘旻的家伙,这会儿就尴尬得不行了。只见他们那几个同伴也都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显然是觉得跟他们站在一起挺丢人的,都深以为耻。 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羞愧之色,紧接着,其中一个人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大声叫道:“恶妇,你…… 你既然有办法辨认出我们,又何必让所有人都骂上一遍?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真是蛇蝎心肠啊!”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啊,你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癖好罢了,我,就是喜欢当着你们的面,让人狠狠骂你们的皇室,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哼!” 那三个人一听,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其中又有一人沉默了许久,忽然间,只见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儿,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喝道:“恶妇,你害苦了我等……” 话还没说完,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一下子就倒地不起了。 旁边有门客见了,正打算上前查看情况,却被灵巧儿伸手制止了,只听她冷冷地说道:“这种无君无父、妄图苟且偷生的畜生,死了倒也好,不必管他。哼,他就算死了,也别想好过,他还有家人,还有父母妻儿。当初敢跑到大周来当奸细,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天的。咱们这次去战场上,杀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把邢州城这些奸细所做的坏事全都给传出去,只许你们装不知道,不许你们装听不见,都给我牢牢记住了!” 那个伪汉奸细的头领一听,顿时慌了神,急忙开口说道:“你…… 恶…… 额…… 那个,这位娘子…… 哦不,郎君大人,这可都是他们三个人干的事儿,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啊,您可千万要明察!” 灵巧儿微微一笑,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是吗?可关键是你们之前都不肯通报自己的姓名,我们都分不清谁是谁。要是你们能说出自己的姓名,那自然就不用担心我事后找你们算账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对吧?” 那伪汉奸细头领心里那个苦,暗自骂道:“你他娘的还挺讲理,我他娘的感谢你八辈祖宗啊!” 可嘴上却不敢怠慢,赶忙说道:“有姓名,有姓名的,小人叫卓方,其他几个人,虽说平日里在官场上归我指挥,可如今咱们都成了阶下之囚,我这个做上官的,也不敢擅自说出他们的姓名。不过,我可以说出那三个软骨头的名字,好让娘子…… 哦不,郎君大人您知晓,那个吐血的叫沈安,另外两个,瘦一点的叫梁季,高一点的叫田川……” 这卓方的话音刚落,那原本已经吐血倒地的沈安,竟然一下子又醒了过来,听到卓方说出自己的名字,顿时气得大叫道:“你…… 你…… 你…… 卓方…… 你好狠啊……” 其他那五个一直没有屈服的人,这会儿也纷纷大声喊道:“小人龚强”“小人曹猛”“小人冯青”“小人王德发”“小人田没飞”,一个个都生怕报晚了,又被灵巧儿给惦记上了似的。 灵巧儿微微一笑,对着几十号周人大声说道:“哈哈哈,弟兄们,冤有头债有主,谁骗你们当卖国贼,你们就让谁当卖国贼。来来来,一会儿都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一定要把每个人的人和人的名字对上。比如说这个叫卓方的,一定要把他的样貌和名字说对了,最好是能够说出他一个明显的特征。这样你在说他怎样辱骂伪汉皇室,怎么把伪汉皇帝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人家才能相信嘛。免得人家说咱们胡说八道,咱们就讲究个有理有据。可不敢随信口雌黄。” 另一边的九个人一脸黑线的看着灵巧儿,就差把“草泥马”三个字脱口而出了。 灵巧儿看了他们九个人,装作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啊……对了对了,我答应过这六个人,不能冤枉他们……所以我建议大家到了战场上,只传播那三个软骨头就行了。但是……嘴长在你们身上,我也管不了啊……你们如果非要把那六个人也都说出来,我也没办法……” 卓方由蹲变成跪地的姿势,说道:“这位郎君,小人愿降……” 其他几个人也相互一眼,同时改为跪地,齐声说道:“小人愿降。” 灵巧儿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里暗自想着:“哼,我就让你们有国难投,有家难回,看你们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再不投降,那可就真没招了。” 可脸上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还故意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哎,难得,难得几位能有这样的觉悟,居然肯弃暗投明,还如此深明大义,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我最后再问一句啊,你们这都是自愿的吗?” 那几个人一听这话,心里同时暗骂道:“自愿你麻痹…… 这不是他娘的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吗?” 卓方尴尬地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我等皆是自愿,我等的所有退路都被郎君大人您给堵得死死的了,我们这会儿除了投降,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只见灵巧儿三言两语之间,竟把那几个原本死硬到底、宁死不降的家伙,生生给逼得乖乖投降了。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那欢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这客栈的屋顶都给掀翻了似的。 就连平日里见多识广的门客们,这会儿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那儿半晌回不过神来,心里直犯嘀咕:“这…… 这也太厉害了吧,简直神了!” 众人一边扯着嗓子欢呼,一边骂娘:“哎,这他娘的凌郎君可真是太阴毒了,手段也忒狠了点儿,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可不敢跟他一块儿共事啊,…… 喔…… 凌郎君威武!”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像他这么‘邪恶’的人!…… 喔…… 凌郎君大显神威!” “啧啧啧,简直就是坏得流油…… 喔…… 凌郎君震慑宵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着牢骚,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继续装出满脸笑容地欢呼着,那模样,就好像瞬间对灵巧儿生出了无限的敬仰之情。 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卫吟霜,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这般喧闹的躁动声,着实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都没拿稳。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物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到院子里,就瞧见大家那副亲如兄弟似的模样,一个个相互笑着祝福,那场面别提多和谐了,和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简直判若两样。 卫吟霜顿时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石化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店里的那些客人和伙计们,也都纷纷从屋里、后厨走了出来,一个个站在走廊上,摸着脑袋,满脸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嘴里忍不住嘟囔着:“他娘的,这可真是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前一秒还吵吵嚷嚷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这都什么呀?” 第75章 欣慰 卫吟霜又到了与灵巧儿分别的时刻,邢州城那边诸多事务还需要她回去坐镇打理,她心里着实不舍,一万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特别想让灵巧儿跟自己回去,可她太了解灵巧儿的性格了,知道自己就算开口相劝,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灵巧儿这边,也是细细叮嘱了卫吟霜几句,随后便让她跟着负责押解龙全杰的国公府门客先行返回邢州城。 卫吟霜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不舍,声音带着一丝眷恋,问道:“你这就要动身往涉县进发了吗?”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回应道:“现在还没到出发的时候,我在这儿等人。等那人到了,我跟着他一道前去。不然的话,我就带这么几块饼过去,到了那儿谁会搭理我,根本寸步难行。” 卫吟霜听了,不禁面露诧异之色,心里琢磨着,她还能认识谁,便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人要来?” 灵巧儿听了这话,眼神有意无意地朝一旁的卓方瞟了过去,卓方正一脸羞臊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灵巧儿见状,忍不住咯咯一笑,说道:“哟,他这会儿还知道害臊。就是他告诉我的,郭晟已经接到北京城申国公的手谕了,我估摸着,他拿到手谕之后,肯定会亲自率军从涉县出发,进入潞州境内,我正好可以跟着他一块儿去。” 卫吟霜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阵喜悦之色,语气里满是欣慰,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心里这块大石头可就落地了,看来你这一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嗯嗯,那我就在苏记安心等你回来啦。” 待两人分开之后,方才还在卫吟霜面前成竹在胸、笑意盈盈的灵巧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之色。她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有一万个念头在不停地交织、碰撞,她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才好。 一旁的卓方看着灵巧儿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凌郎君,原来您真的是无官无职?” 灵巧儿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几分凌厉,反问道:“怎么?后悔了是吧?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哦,我可不强求你跟着我。” 卓方一听,赶忙慌乱地摆了摆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急忙说道:“不不不,我等既然已经背叛了大汉…… 哦不,伪汉,那要是再背叛郎君您,岂不是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嘛,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灵巧儿眼睛一瞪,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大声质问道:“听你这意思,你心里好像有点儿不服气,是不是?” 卓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赶忙应道:“哪能,慢慢就服气了……” 灵巧儿听了,神色缓和了些,淡然一笑,说道:“看来你还是个有点想法、有追求的人嘛。行,今天我就给你画个大饼,讲讲我未来的规划吧。首先,我打算先组建一个几十人的小团体,给它取名叫社团。你可以把这个社团理解成类似地痞流氓那样的组织,不过,我们的运作方式可有点特别,三分像江湖帮派那样的行事风格,三分又有着官场里的那种规矩和门道,剩下的四分则偏向于商业经营的模式。我们这个社团,奉行的宗旨就是尚武精神。我们既可以参与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但同时也要遵从人情世故,遇到事儿了,我们可以拿钱去消灾解难,也能给那些有钱人当个保镖护护场子。总而言之,我们就是一个合理合法的、规模稍大一点的镖局罢了。不管做什么生意,只要合理合法,咱们都可以谈,不过多数情况下,做事可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违法乱纪的事儿嘛…… 偶尔可以稍微擦点边儿,但绝不能太招摇了,不然那不成了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了嘛,那可不行。” 卓方听着灵巧儿这一番话,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可又好像没太明白,脑子里一片迷糊,瞪着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郎君您这是想要在邢州割据称王?” 灵巧儿一听这话,吓得赶忙打断他,连连摆手道:“呸呸呸,你这可真是胡说八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我们不但不会割据一方,而且还会乖乖地依法纳税,咱们,要做就做那纳税大户,为朝廷做贡献。” 卓方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黑了下来,心里暗自想着,纳税这事儿自己之前还真没想过,原本还以为这规划得多霸气、多威风,想着是不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割据一方,自己也好跟着大展宏图,结果听她这么一说,原来是这么个安分守己的打算,白让自己热血沸腾了一场。不过再仔细想想,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 灵巧儿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向那些连地痞都算不上的社会闲散人员,说道:“他们,将会是我的第一批职员。嗯…… 不过太老实的人,估计干不了这事儿。”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然明显升高了,阳光洒下,热度适中,正是一天之中人体感觉最为舒适的时段。 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急行军的队伍正朝着这边快速赶来,那 “踏踏” 的马蹄声,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只见那队伍最前方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 “郭” 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灵巧儿远远瞧见,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心里想着,等的人总算是来了。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只见郭晟身着全副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上去威风凛凛,颇有一番大将风范。 郭晟骑着马经过此处,一眼瞧见客栈门口站着几十号人,那些人一个个看着面目可憎,眼神里透着不怀好意的样子,他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眼神中满是警惕,怒视着众人,策马而过。只是他太过专注于那些看着不太友善的人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人群之中,还站着一个面容清秀到极致的 “翩翩少年”,正是灵巧儿。 灵巧儿见郭晟这般模样,心里一阵不悦,二话不说,直接将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了一声极为响亮且极具穿透力的口哨声。 这口哨声就像是一道军令一般,瞬间让那些兵士们紧张了起来,他们赶忙停下脚步,整顿起队伍,负责清障的几个人更是立刻策马扬鞭,朝着客栈这边疾驰而来,那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半空弥漫开来。 等到郭晟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站在那儿的不正是开元诗会上的 “凌公子” 嘛。 那几个清障队员来到客栈前,也没多问,扬起鞭子就朝着众人抽了过来,站在最前方的灵巧儿首当其冲,眼看鞭子就要抽到身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后面的卓方反应极快,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伸手紧紧抓住了对方的马鞭,让那鞭子落不下来。另一个清障队员见状,也跟着扬起鞭子,准备继续抽打,这时,王德发、龚强等人也纷纷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挡在前面。王小海三兄弟也不含糊,各自举着铁锹,一脸决然地守在灵巧儿身前,那架势,仿佛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灵巧儿受到一点儿伤害。 灵巧儿见状,心里一阵欣慰,暗自想着,看来卓方等人虽然心里头可能并非完全心甘情愿投降,可一旦决定降了,做起事来还是挺靠谱的,关键时候还知道护着自己,这才是最让人欣慰的。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住手!” 原来是郭晟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近前。 那些清障队员一看主帅下令了,赶忙收起鞭子,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灵巧儿瞥了郭晟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说道:“小公爷,您这手下的兵可真是威风凛凛,见人就抽鞭子,厉害着。” 郭晟自然听出了灵巧儿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一笑,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让凌公子见笑了。只是大军行进途中,没了他们在前面清障开路,那一路上可就没个清净了。好在我赶来得还算及时,总算是没让凌公子受了委屈。” 灵巧儿嘿嘿一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所以,小公爷这是要往哪儿去?” 郭晟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上个月的时候,伪汉那边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西北那几个刺史都曾来找过家父,只是家父当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见他们。后来,伪汉勾结辽人,开始向南侵犯我大周边境,朝中对此意见不一,众说纷纭。陛下本想御驾亲征,可又有大臣站出来,横加指责,坚决反对。所以说,其实这军情已经耽搁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次贼军既然勾结了辽人,若是不给予他们一次雷霆万钧般的打击,恐怕他们还会心存侥幸,继续肆意妄为。这不,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成德节度使已经带兵从西出涉县,进入潞州境内了。” 两人交谈之际,郭晟一边吩咐亲卫们就在原地整军。此处本就是城郊,再往前走上一里地,便是荒郊野外了,所以倒也算不上扰民。安排妥当后,郭晟便随着灵巧儿一同进了客栈。 两人来到客栈大厅,各自带了几名 “亲兵”,郭晟那一身装扮显得庄严威武,而灵巧儿则是英俊潇洒,乍一看去,不明就里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两位旗鼓相当、身份地位不相上下的人物。要是这会儿有人得知,其中一个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而另一个竟是个陪嫁丫鬟,怕是惊的 “cpu” 都得“烧” 了。 待坐定之后,灵巧儿微微皱眉,一边思索着郭晟之前所说的话,心里暗自思忖着即将到来的决战会是怎样一番情形,一边却仍旧摆出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开口说道:“看样子,这一趟注定是要在战火纷飞中度过了,小公爷,你这亲自率军前往,可得千万小心着点儿,可别到时候落得个折戟沉沙的下场。你们家其他几位公子我虽说没怎么见过,可你那四弟,我可跟他打过不少交道了。嘿嘿,我就直说了啊,要是你这一去回不来,那你们郭家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太好过了,搞不好就要出大乱子咯。” 郭晟听了她这话,倒是没怎么在意那略带调侃的语气,只是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一脸凝重,语气沉稳而坚定地说道:“你,每次见面都要拿我家老四打趣一番。不过,此次出征,虽说确实是凶险万分,但这是我职责所在,我身为大周的臣子,又怎能退缩?我大周的大好疆土,绝不容那伪汉与辽人如此肆意践踏,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竭尽全力,将他们给击退了才行啊。” 灵巧儿轻轻哼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说道:“哟,瞧这架势,小公爷倒是满腔热血,不过,光靠着这一腔热血,那可远远不够哦。那伪汉与辽人这次可是来势汹汹,想必在背后早已经做了诸多谋划了,小公爷您这是打算跟对方硬碰硬,比一比谁更野蛮、更勇猛吗?” 郭晟听闻此言,这才将视线移回到灵巧儿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心里暗自琢磨着,看这凌公子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见解不成?于是,他便虚心地问道:“嗯?难道凌公子心中已有破敌的良策了?” 灵巧儿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回应道:“现在还没到说这个的时候,我,就是想先问问大公子,你如今在朝中官居何职?” 郭晟一听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故作谦虚地一笑,缓缓说道:“承蒙圣上的恩典,如今我已经担任特命果毅校尉一职了。” 灵巧儿听了,不禁愣了一下,她虽说对这官场中的诸多门道还没能完全弄明白,可之前从卓方那儿也了解到一些情况,知晓战时这编制往往比较混乱,很多原本没怎么打过仗的人,出征的时候还好好的,可等打完仗回来,却被清算问责了。这其中一些关键环节要是没处理好,那可是容易出大问题的,于是她便问道:“果毅校尉,我知道,那不就是折冲府的二把手嘛。不过,我倒是想问问,果毅校尉有权力领兵一万吗?” 第76章 大战略 郭晟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脸上满是疑惑,赶忙问道:“这眼下可是战时,我这段时间那可都是殚精竭虑,一心只为了……” 灵巧儿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摆了摆手,打断道:“行了,你就别在这儿唱高调了,大家都知道你为了战事劳心费力,也都明白你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可关键是战后?那些文官武将们要是弹劾起你来,你到时候说战时需要,那能管用吗?这仗都打完了,你再拿战时说事儿,又有什么用?搞不好,往后至少五六年你都没机会再被复用了。甚至啊,就因为你这事儿,恐怕你们家老爷子都得向圣上递上疏文,弹劾自己。” 郭晟听到这儿,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神色愈发紧张起来,急忙说道:“可是…… 可是我父亲的手谕上写明了,让我调动三千到五千的兵马,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强压着那刺史大人,才好不容易让他给我批了个万人队的将令啊。” 灵巧儿听了,呵呵一笑,扭头朝着卓方说道:“卓方,你来跟他好好讲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卓方赶忙躬身行礼,应道:“是,郎君。” 随即,卓方转身看向郭晟,一脸恭敬地说道:“小公爷,按朝廷的规制,果毅校尉正常来说,只能带领三五百人而已。虽说战时确实有战时的特殊情况和规矩,可等仗打完了,那些文官们哪会去管究竟是谁在战场上立了功,他们可就只会盯着这些规制,拿着条文去挑刺儿,在那儿数黑论黄。就算是当今圣上亲自下的命令,可到时候那些文官们又怎敢去弹劾陛下?最后还不是得由小公爷你一人来承担这所有的后果。” 郭晟听了,不禁点了点头,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里暗叫不好,赶忙说道:“那这位先生,我如今该如何是好…… 哎,先生,你快请坐啊……” 卓方面露为难之色,看了一眼灵巧儿,赶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过是凌郎君的门客罢了,哪能与家主同坐一桌,小公爷你不必介意这个。如今各个州的刺史都兼任着团练使一职,不过,刺史大人身为一镇的父母官,自然是不能亲自带兵前往前线的,可团练副使要是带兵超过万人,那倒是极为合乎规矩的。” 郭晟听了,再次点头,脸上满是懊悔之色,说道:“嗯,平日里虽说也知道这些规矩,可到了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确实是没仔细去想这些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折冲校尉带兵的先例,所以一时之间就……” 灵巧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要是没人弹劾,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你的情况不一样啊,你本就是进士出身,如今还尚未被授予实际的官职,却忽然间成了校尉,这要是吃了败仗,那朝中的那些大员们最多也就是笑笑,不当回事儿。可要是你立了大功?那些文人笔下写起事儿来,那可是要按照事实来记载的。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么横空出世,然后一步步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吗?你本就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凭借着校尉的职位,带着上万人的兵马出征,要是这一战功成了,那往后自然是要进入朝堂,步步高升了。到时候你在朝堂上那可就是如日中天,说不定还会力压众人,手握重权,难免就会和那些文官集团意见不合,双方结成政敌。你还年轻,就算一时斗不过他们,可往后慢慢熬,也能把他们给熬死。连我都能看明白的情况,那帮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们,又怎会看不出来?他们能轻易放过你吗?” 郭晟听了这番话,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恍然,赶忙说道:“是啊是啊,这文官的笔锋,那可比战场上的刀锋还要锋利得多,可不能小瞧了。来人呐,快去城内,向刺史大人禀明眼下的情况,请他即刻颁下命令,让团练副使汪庚和速速前来与我们汇合。” 郭晟的一名亲兵领命后,立刻带着命令疾驰而去。 随后,灵巧儿又补充道:“曹猛,出了卓方,就你心思比较沉稳了。你跟着大公子的亲卫一同去一趟成德节度使的营中,劳烦节度使大人用他的帅印,授予小公爷…… 授予……” 说着,她看向卓方。 卓方赶忙躬身说道:“特命行军总管。” 灵巧儿点头道:“对,就是这个职位。不管节度使大人那边要多少钱财,都答应他,统统给他便是了。” 郭晟听了,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就按凌公子说的做,赶紧去吧。” 曹猛跟着郭晟的亲卫不敢有丝毫耽搁,两人上了马,带着一票轻骑,向南而去。 随即,郭晟转头看向灵巧儿,他本就精明过人,此刻又怎会猜不出灵巧儿的心思?不禁失笑着说道:“凌公子既然有心在这战场上建功立业,那不妨就跟着一起随军吧,这一路上也好有个商议探讨的人,以凌公子的智谋,想必定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回应道:“哟,小公爷这是瞧上我了,行嘞,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摊牌了说吧,我,确实就是想去前线凑凑热闹。既然小公爷你诚心相邀,那我便跟着走这一遭了。不过,咱们可得把话先说明白了,到了战场上,这指挥作战的权力归你,可这战略谋划的权力可得归我。小公爷,你答应不答应?” 郭晟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只要能击退敌军,守护我大周的安宁,凌公子向来思虑缜密,足智多谋,只要你提出的计策不是那种会拖累全军的,郭某我定然不会有丝毫迟疑,一切都依你便是了。” 一旁的卓方等人听闻这话,心中暗自惊讶不已,他们着实没想到,这凌郎君还真就这么干脆地决定跟着大军一同出发了,不过他们如今既已追随了灵巧儿,那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前往了,心里虽各有想法,但也都没再多说什么。 大军再次启程,马蹄声哒哒作响,仿佛奏响了出征的乐章,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队伍后方形成了一片黄色的烟雾,久久不散。灵巧儿骑着马,混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一边观察着周围兵士们的状态,一边若有所思,看着眼前这场景,不禁呵呵一笑,也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再往前赶路,眼瞅着就要出龙岗县的地界了,灵巧儿赶忙施展着自己那其实并不算太擅长的马术,费了好大劲儿才追上了郭晟,高声喊道:“停下吧,咱们先停下来说几句话。” 郭晟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不明白这好好地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不过他深知灵巧儿做事向来有她的缘由,当下也不多问,一边挥手示意,一边传令下去。只见那传令兵立刻策马扬鞭,手中高举着令旗,所到之处,军士们瞧见令旗,便纷纷即刻止步,原本整齐行进的队伍,很快就停了下来。 郭晟和灵巧儿一同策马来到一棵大树旁,此处正好有一片阴凉,两人便下马,将马儿牵到一旁拴好之后,灵巧儿瞟了郭晟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嘿嘿一笑,问道:“小公爷,你这胆量如何?” 郭晟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实在猜不透她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无奈地自嘲一笑,回应道:“我这胆子,说实话,倒也不算大,不过我自认为吧,一旦在战场上瞅准了战机,那也是敢于孤军深入,去斩杀敌将的。” 灵巧儿听了,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往前踱步了几步,并没有回头去看郭晟,她心里其实也在纠结,毕竟自己所想的这个战法到底是对是错,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这会儿也不太愿意去看郭晟脸上的表情,只是语气凝重地说道:“咱们现在就这么出涉县,然后赶往高平,这实在是不太明智啊。你想啊,咱们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从邢州和磁州出兵的话,那都是要往西从涉县出去的。既然咱们清楚这一点,那伪汉的刘旻又怎会不知道?契丹的杨衮难道就能蒙在鼓里不成?咱们这几百里路星夜兼程地赶过去,不但没办法抄了敌人的后路,反而极有可能被敌军以逸待劳,然后被打得溃不成军。这还算是好的情况了,起码咱们还能出现在决战的战场上。可你知道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吗?” 郭晟越听心里越觉得没底,眉头紧皱,疑惑道:“愿闻其详啊,还请凌公子详细说说吧。” 灵巧儿冷冷一笑,伸手朝着眼前的太行山脉指了指,说道:“咱们这还没赶到潞州南部与圣上的大军汇合,就先被那辽将杨衮给打得落花流水了。到那个时候,真要是追究起责任来,邢州刺史和成德节度使,他们肯定都不会承认曾向你授权过任何事儿,那所有的罪名可就全都得你一个人来背了。到时候,恐怕那些文官们也就只是象征性地保一保你罢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庸才武将可比英才武将更让人放心。” 郭晟听了她这话,心里不禁有些怀疑,犹豫着说道:“凌公子,你该不会是在吓唬我吧?前面可有成都节度使的大队人马在前头,我这在后面跟着,怎么就会被杨衮攻击了?”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你要是杨衮,或者是刘旻,你心里明知道自己将会和大周皇帝在潞州的南面遭遇,而且潞州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可都是咱们大周的地盘,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三个方向冲出援军来,你难道会不在这些地方设防吗?” 郭晟听了,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觉得确实不可能不设防,便又问道:“就算他们设防了,可那也抵挡不住成德军的扫荡,咱们的兵力也不算弱。” 灵巧儿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再仔细想想,要是你把决战的地点放在潞州,你会在其他地方安排重兵去埋伏吗?我要是处在那个位置,顶多也就埋伏个三五千的兵马就够了。毕竟这埋伏嘛,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给对方来个重创之后,就得赶紧保全自己,全身而退。那都是闪电般地出击,在突击的势头耗尽之前,就得赶紧撤退了。所以你觉得,他们这些人敢去偷袭像成德军那样大规模建制的军队吗?他们就不怕到最后被对方给缠上,然后陷入绝境,被一口咬死?可要是突袭你这一万兵马,他们会犹豫吗?” 郭晟听了这话,不禁迟疑了起来,思索一番后,缓缓点头道:“嗯……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这个可能啊。那照你看,我该怎么做才好?” 灵巧儿抬头往北方看了看,伸手指着那个方向,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从邢州大峡谷出发,进入辽州,先打下辽山县,然后接着往西继续行进,打下榆社县,之后再折向北边……” 郭晟一听这话,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大声说道:“你是说…… 你是说咱们要直接朝着并州打过去,直奔太原府?这…… 这是要去抄他们的老家?”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问道:“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郭晟赶忙摇了摇头,连连摆手道:“不怎么样,我不信他们不在重要的地方派重兵把守,咱们就这区区一万府兵,就想去攻打太原府?是不是异想天开了?” 灵巧儿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刘旻自己的兵力不够,还向契丹求援,所以杨衮才和他一同南侵。你认为太原城能有多少兵力?我再问你,假如你是刘旻和杨衮,你心里明知道涉县这个口子是可以出兵的情况下,他们的重兵会被派去把守哪里?我认为一定是井陉口。所以这时还有兵力部署在辽山县的县城吗?” 第77章 出征 郭晟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回应道:“我知道,重兵当然是在井陉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你该不会是想说咱们…… 咱们要翻过太行山吧…… 这可能吗?不走井陉口?” 灵巧儿笑着说道:“怎么就不可能?那黄榆关、马岭关,哪个地方不可以走?难道这比邓艾偷渡阴平还要难不成?” 郭晟依旧摇着头,反驳道:“那可不一样啊,黄榆关和马岭关那可都是军事要冲,对方也不至于完全不理会这几处要地吧?必然同样有重兵把守,咱们怎么过得去?” 灵巧儿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那肯定是会有兵力把守的,不过,那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猜测,那儿不会有太多的兵力。毕竟要是兵力太多安排在那儿了,那井陉口他们可就守不住了。这样吧,咱们两人分兵而行,我带着一路人马走马岭关,你带着另一路走黄榆关。谁先顺利通过关卡,就从山西那边回师援助另一路,你看怎么样?” 郭晟被这个大胆又新奇的计划给惊到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心里想着,眼前这个 “凌公子”,自己心里明白其实就是个小娘子罢了,她都有这样的胆识,敢于提出这样的计划,自己身为堂堂男子汉,又怎么就不能有这份勇气? 可他心里又不断地告诫自己,自己这可是第一次带兵打仗,凡事都得稳扎稳打才好,可这个战略计划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直捣并州啊,那要是真成了,可就是大功一件了。只是父亲之前一再叮嘱他,为了家族着想,每一个决定都得慎之又慎,千万不能莽撞行事,这让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那马蹄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原本那些纷纷按刀戒备的亲兵们,一瞧来人是谁,便放松了下来,停止了后续的动作。可守在不远处的卓方等人并不认识来人,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拔刀,刚把刀拔出一半儿,手就被王小海给按住了,王小海急忙压低声音说道:“老卓,别乱来,这个人也是个小公爷,可别冲动啊。” 卓方听了,这才缓缓地把刀收了回去,嘴里嘟囔着:“哼!一个邢州城,几十个小公爷……” 郭彪心急火燎地拍马赶来,那马跑得飞快,他远远瞧见前方大军的身影,心里一急,勒马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慌乱。待到了近前,他猛地纵身一跃,想下马去寻郭晟,结果一个没稳住,直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嗓子大喊道:“大哥,打仗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不带上我呀?” 原来呀,郭彪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扫荡曹家沟周边那些违法乱纪的里正呢,好不容易刚把事儿处理完,一回官道上,就瞧见那长长的行军队伍,绵延而去。他赶忙停下马,定睛一看,只见队伍中的旗子上明晃晃地写着个 “郭” 字,心里顿时琢磨着,这 “郭” 字八成和自己家有关系呀,当下也顾不上别的,纵马就朝着队伍奔去。 到了清障队那儿,他觉得这些人看着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打量,那清障队的人瞧见是他,赶忙纷纷下马,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两人一对上话,郭彪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哥正带着队伍要出征呢。这可把他给馋坏了,心里那股子参战的热情 “噌” 地一下就被点燃了,当下二话不说,匆匆又拍马朝着队伍前头赶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国公府大房的亲卫,打听了一番,得知郭晟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正和一位 “凌郎君” 在那儿聊天呢。郭彪心里头好奇,这 “凌郎君” 到底是谁呀?想着便又纵马疾驰而去,远远地就瞧见郭晟身着全副甲胄,威风凛凛的样子,他心里一激动,一时没控制好,直接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结果一个踉跄,又上演了一出 “狗啃泥”,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郭晟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赶忙转头对着灵巧儿说道:“凌公子,让您见笑了……” 灵巧儿瞧着郭彪那副狼狈又冒失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哟,这不是四小公爷嘛,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呀?” 郭彪一听这声音,再加上那透着几分嘲讽的语气,心里顿时就不爽了,抬眼一看,发现居然是灵巧儿,鼻子都差点给气歪了,扯着嗓子大叫道:“嘿,你个陪嫁丫头,怎么哪儿都有你呀?” 这话一出口,郭晟心里猛然一惊,暗自想着,这家伙也太不懂礼数了,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一点儿都不尊重人呀。 倒是灵巧儿,听了这话却满不在乎,撇了撇嘴,说道:“让你好好在村子里清理那些事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处,马上之人也是一个纵身,利落地跃下马来,这人正是郑享。 郑享身手那可是相当不错的,正常来说,下马这种事儿对他而言根本不可能出什么岔子,可谁能想到,郭彪这家伙在旁边使了个坏,偷偷伸腿晃了一下郑享的马,电光火石之间,郑享生怕自己砸到郭彪,慌乱之中,也跟着摔了个狗啃泥,那场面别提多滑稽了。 郭晟见状,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脸黑线地大声呵斥道:“郑享,怎么你才跟着老四一两天,就把他那一身毛躁的毛病给学去了呀?” 郑享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呀,暗自把郭彪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可脸上还得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回应道:“回公子,向来是这马儿没站稳,一时失了蹄,才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抱歉呀。” 说着,郑享转头看向灵巧儿,见她一身男装打扮,英姿飒爽,本想脱口叫出 “灵娘子”,可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妥,赶忙改了口,说道:“原来凌郎君也在这儿啊。正好向凌郎君汇报一下,曹家沟新任的里正已经选出来了,是王老四呢。” 灵巧儿一听,不禁有些诧异,微微皱眉,疑惑道:“咦?怎么会是王老四呀?我之前还想着让王老六当里正呢。” 她心里确实一直盘算着让王老六来担这个职位,觉得他挺合适的。 郑享听了,低头思索了片刻,又回头看了看远处扛着铁锹的王小海三兄弟,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解释道:“这…… 这不是王老四有两个儿子都跟着郎君出来了嘛,这节骨眼上,要是让乡亲们选王老六当里正,大家心里都犯嘀咕呀,谁敢选他呢?毕竟都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不好交代呀。” 灵巧儿听了,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在理,反正王老四也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坏人,虽说年纪是比王老六大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王小海可是他的亲儿子,乡亲们有这样的担忧,也是人之常情,能理解。 郭晟这会儿仍旧是一副不悦的面孔,不停地驱赶着郭彪,嘴里念叨着让他赶紧回去,别在这儿添乱了。可郭彪那是铁了心,打死都不肯回去,一门心思就想着要跟着去战场上见识见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自己能行之类的话。 兄弟二人就这么僵持着,意见怎么也统一不了。最后,灵巧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哎,他既然这么想去,那就让他跟着去吧。你呀,不能光想着自己去建功立业,却不让弟弟跟着去分一杯羹呀。你心里虽然清楚这是为了他好,可在外人看来,保不准会说你是故意打压弟弟呢。什么时候咱郭家规定了只能有一个儿子上战场呀?” 郭彪一听这话,难得地对灵巧儿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心里想着,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里去了呀。 可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听灵巧儿又冷冷地说道:“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个弟弟呀,实在是太毛躁了,得有个人好好地调教调教他才行。这样吧,咱们两人分开走,你去黄榆关,我带着郭彪去攻打马岭关。又或者呢,你去攻打马岭关,我带着郭彪去攻打黄榆关。正好这行军打仗,阵前也需要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呀。” 郭彪一听,顿时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呀,自己要是能独掌一路大军,那多威风啊,光是想想,心里就别提多兴奋了,赶忙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赞同。 郭晟听了,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把灵巧儿之前给他分析的那些利害关系在心里又细细过了一遍,又想象了一下攻下太原城之后的场景,心里明白,这时候确实得当机立断了,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呀,一咬牙,一跺脚,说道:“行,就这么定了。咱们山西见!不过老四呀,咱们可得约法三章,你要是能遵守,我就让凌公子带你去,要是你不肯听,那你就直接乖乖回家去,要是你再缠着我,大不了咱们两个谁都别去了,都回家待着。” 郭彪一看大哥这表情严肃得很,知道他是认真的了,顿时吓得战战兢兢的,赶忙说道:“大哥大哥,您别这么严肃呀,别说约法三章了,就是三十章我也答应呀,您都开口了,弟弟我自然得好好遵守呀。” 郭晟无奈地看着郭彪,一脸严肃地说道:“这第一嘛,你们那一路大军,凌公子就是主将,一切行动都得听从凌公子的命令行事,不得有丝毫违抗。第二呢,在战场上可不能莽撞行事,要是你执意想上前参与战斗,必须先向凌公子请示,凌公子心里有分寸,他要是同意让你去了,你才能去。第三,不管做什么事儿,万事都得以咱们郭家的声誉为重,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自己心里可得好好掂量掂量着点儿。” 郭彪听着郭晟这约法三章的内容,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呀,让他事事都听灵巧儿的,这可太难接受了呀,刚想反驳几句,可一抬头瞧见郭晟那决绝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得低着头,不情愿地说道:“大哥,我知道了。” 郭晟又转头细细地吩咐了郑享一些出征需要注意的事宜,随后翻身上马,朝着灵巧儿抱拳行礼,算是告别,接着便带着一队人马朝着黄榆关的方向进发了。而灵巧儿则带着郭彪和郑享等人,朝着马岭关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前行而去 一路上郭彪心里十分别扭,曾几何时,她只是自己看不起的陪嫁丫环,怎么忽然就成了主将了?她到底给大哥下了什么迷魂汤?想到这里不禁大惊,难道大哥对她有意思? 虽对要听从灵巧儿命令这事有些别扭,但也知晓此刻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便强压着性子,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小声嘀咕几句。 郑享倒是时刻警醒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小声提醒郭彪:“四公子,你少说两句吧,这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凌郎君既然能被大公子看重,并未以重任,那定然有过人之处,而且这才隔了一天,你看看她身旁那几个亲卫的精气神,各个眼神犀利。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种人都能摆出一副家臣的姿态,咱们可不能太小看了这凌郎君。最好……最好一切还是听令行事吧。” 郭彪哼了一声,回应道:“我用你教我?我就那么不懂事儿吗?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只是不过是……听她指挥,有些怪怪的。” 灵巧儿耳朵灵,听到了郭彪的话,却也没回头,只是高声说道:“郭彪,你要是觉得不习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是看你想参军打仗才带着你来的,如果你真的满心不情愿,到时候让你干嘛你不干嘛,延误了战机算谁的?要不你回去吧。” 郭彪一听,赶忙挺直了身子,大声回道:“谁满心不情愿了,我既然答应了大哥听你的命令行事,那自然就会听你的命令行事。” 灵巧儿这才冷笑一下,不再理他。 第78章 入关 子时的马岭关,仿佛被一层神秘而又压抑的黑纱所笼罩。那原本应洒下清辉的月色,此刻被大片乌云遮去了大半,只偶尔从云缝间透出几丝黯淡的光线,四周静谧得让人心里直发毛,静谧中透着几分诡异,唯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夜枭,时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在这山间回荡,仿佛是暗夜中的幽灵在低吟,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灵巧儿率领着大军,一路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马岭关城墙之下。她微微仰起头,目光锐利而沉稳,细细观察着城墙上敌军的一举一动,哪怕郭彪他们此前已经成功控制外围哨所,可此刻她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这马岭关乃是军事要地,关内的守军数量众多,一旦稍有不慎惊动了他们,那接下来必定会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苦战。 郭彪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凑到灵巧儿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问道:“哪个灵巧……凌郎君,接下来咱们该怎么攻?瞧这城门紧闭得严严实实的,那城墙又修筑得这般高耸,要是硬攻的话,咱们怕是得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啊,这事儿还得你来那个主意。” 灵巧儿听了,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思索的神色,片刻之后,她沉稳地说道:“这样,郭彪,你带一队人,沿着左边的城墙根仔细去查看查看,看看有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郑享,你也领一队人,从右边去搜寻一番,要是发现了能上去的点,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先回来向我汇报,咱们再一起商量着做定夺。” 郭彪和郑享齐声应了一声 “是”,便各自带着一队士兵,迅速且悄无声息地朝着左右两边分散而去。不多时,郑享那边率先回来了,他一脸凝重,眉头紧紧皱着,压低声音汇报道:“凌郎君,这右边的城墙修得较为光滑,几乎没什么可以借力攀爬的地方,而且敌军的防守甚是森严,我带着兄弟们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合适攀爬上去的地方。” 正说着,郭彪也匆匆赶了回来,他的神情与郑享截然不同,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眼中闪烁着亮光,赶忙说道:“灵……凌郎君,我那边有发现!左边有一处城墙,正好靠着山体,那墙上有几处凸起的石块,还有些藤蔓垂落下来,虽说攀爬起来确实不太容易,但若是兄弟们小心谨慎些,倒是可以试着从那儿上去。” 就在众人商讨着这攀爬城墙的事儿时,卓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地说道:“凌郎君,能否…… 能否借一步说话?” 灵巧儿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见他这般模样,心里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可又不知为何难以启齿,当下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卓方面露难色,眼神往在场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犹豫着说道:“还是算了吧,这…… 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灵巧儿等人见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也很是无奈,便准备继续布置接下来的战术了。 卓方见状,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咬了咬牙,提高了些声音说道:“凌郎君,既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得把这事儿跟您说了。” 灵巧儿等人听到这话,又纷纷回头看向他,只见卓方这会儿满脸涨得通红,那模样像是憋了极大的秘密一般。灵巧儿见状,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先稍等一下,然后拉着卓方向一旁走出了一丈多远,皱着眉头说道:“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瞧你这为难的样子。” 卓方这才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凌郎君啊,这…… 这马岭关里驻守的可是咱们大周的士兵。这个马岭关本就是大周用来防御伪汉的重要关卡,咱们这差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也尴尬得不行,忍不住脱口而出:“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卓方哭笑不得,赶忙说道:“怪我了?怪我了?你们这行事神神秘秘的,我也是刚巧看到两队人马正整装待发,要去执行任务了,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你们这是打算进攻马岭关,之前我也没往这方面想。” 灵巧儿听了,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腹诽道:“他妈的,老子才刚到这儿,不知道这些情况倒也情有可原,可郭彪这个混小子也不知道啊,让他去他还真就去了,幸好他们还没跟关上的士兵正面交锋,不然这可就麻烦大了。这一队队的兵士也都没人知道这情况吗?都干什么吃的,真是的!” 当下,灵巧儿气不打一处来,把郭彪等人狠狠骂了一顿,郭彪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又转头把郑享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郑享等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拍脑袋,想起来马岭关确实是大周的关卡,赶忙又去把各个兵卒的尉帅数落了一通。那些尉帅们也是有苦难言,叫苦不迭,他们又没办法获取到一手的准确情报,还以为这马岭关已经被敌方给攻下了,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好在一番折腾之后,大军赶忙对上了口令,拿出了调令,说明了情况,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关卡,然后开始安营扎寨,处理这后续的事宜。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马岭关的守将便按照惯例升帐议事了,听闻昨夜来了这么一支队伍,当下便传令召见灵巧儿等人,要问个清楚明白。 灵巧儿便和郭彪、郑享、卓方等人一同入内去拜见那守将。 这马岭关的守将名叫牛德胜,听这名字,就透着一股子武将的硬朗劲儿,看这架势,打仗行不行不知道,名字就很像个福将。 众人鱼贯进入营帐之中,抬眼望去,只见那牛德胜稳稳当当地端坐在主位之上。他身材魁梧,犹如一座铁塔般,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面容刚毅,那脸庞上的线条犹如刀削斧凿一般,透着坚毅与果敢,而那双眼睛,更是深邃有神,眼神中满是久经沙场之后才会有的凌厉之色,仿佛能看穿人心。身上所披的铠甲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丝丝冷光,每一片甲叶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整体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势,让人见了,下意识地就心生敬畏。 见灵巧儿等人依次走进营帐,牛德胜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那目光却犹如实质般,从众人身上一一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郭彪身上,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身边的灵巧儿,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是男是女?紧接着怕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用那低沉且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问道:“你们究竟是哪路人马?昨夜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本将起初还以为是敌军来袭,都已经打算集结兵力出关迎击了,后来才听人说你们是咱们大周的军队,还说是奉命来救援这关卡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说法本就是卓方给出的主意。毕竟他们昨夜在关卡外面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关内的守军又怎会毫无察觉?卓方心里清楚,万一到时候两边对上了,他们带着人马在关下那般鬼鬼祟祟的,这可着实不好解释。所以才提前叮嘱郭彪,等见了关内的主将,一定要这般说辞,就说偶然间听人传言,知晓马岭关这边可能遭遇危险,当下便冒着分兵的风险,让一路人马继续按照原计划向南支援圣上,而自己则带着另一路兵马向北赶来救援马岭关。 至于这牛德胜信不信,那可就全看他自己的判断了。而且,在这大战即将拉开帷幕的当口,各处兵马调动那叫一个频繁,整个局势混乱得不能再混乱了。在这种情况下,甭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有这么一路人马声称是来救援的,那牛德胜他们怕是都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果不其然,这牛德胜听了郭彪的话后,还真就信了几分,他微微点头,说道:“是啊,前些日子确实有并州那边的贼寇妄图来偷关,不过好在被我等奋力击退了。虽说咱这马岭关称得上固若金汤,可毕竟那并州寇贼来势汹汹,交战之时,仍旧是从关内逃出去了些胆小怕事的老百姓。这也是人之常情,想必四公子就是从那些百姓口中听闻了些许消息,这才赶来救援的吧?” 郭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灵巧儿,见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当下心里有了底,便赶忙回应道:“啊,那肯定不是,或许是大周境内混入了奸细,故意散播的消息。不过既然现在知晓马岭关这边并无大碍,那我们这就撤兵了,也不打扰牛将军了。” 说着,便作势要往外走。 灵巧儿一听,心里暗叫不好,这哪能就这么走了,当下赶忙开口阻拦道:“慢着,郭帅,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咱们既然都已经知道牛帅这边时常被并州的贼寇滋扰,那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帮牛帅把这家门口的敌人给清理干净了。况且,咱们现在要是重新回到官道,再朝着潞州进发,那路程上可就来不及了。依我看,干脆咱们和牛帅的兵马合兵一处,先把自家家门口的这些敌人给消灭了再说。您想啊,如今那可是一场几十万人参与的大战,咱们这区区五千人马,多了也不显多,少了也不显少,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但多少也能帮上些忙嘛。而且,咱们的调令中本来就是说可以调动三千到一万的兵力,正好现在兵力也合适,留下来一同抗敌再合适不过了。” 牛德胜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他早就对西面那些并州来的贼寇厌烦至极了,一直都想着派兵去迎击,可又担心这马岭关的地形特殊,出了关卡之后,地势险要,极易遭到敌军埋伏。这马岭关虽说有着易守难攻的优势,可反过来讲,想要从这儿攻出去那也绝非易事。出了关卡,就得直接攀下陡峭的悬崖,等好不容易下了悬崖,眼前又是一块谷地,那敌军极有可能瞅准机会,直接封住谷口,来个瓮中捉鳖。不过,相较而言,要突破那谷口虽说也不容易,但总归是比强攻马岭关要稍微好打一些的。如今听灵巧儿这么一说,要是能合兵一处,倒是增添了几分胜算,心里自然是乐意的。 牛德胜思索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着灵巧儿等人抱了抱拳,说道:“凌郎君说得在理,既然诸位有心助我马岭关抗击并寇,那我牛德胜自然是求之不得,欢迎之至啊!只是这合兵一处之后,作战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那并州贼寇狡猾得很,咱们可不能贸然行事。” 灵巧儿点头回应道:“牛帅所言极是,我等初来乍到,对这周边的具体情况还不甚了解,还望牛帅能详细讲讲那并州贼寇的习性以及他们时常出没的路径、布防等情况,咱们也好据此制定出更为周全的作战计划。” 牛德胜听了众人的话语,神色沉稳地应了一声,随后稳步走到营帐中那张绘制着周边地形的地图前。只见他站定身形,伸出粗壮有力的大手,朝着地图上并州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用力一挥,众人的目光便顺着他的手势聚焦了过去。他目光深邃,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睿智,一边指着地图,一边缓缓说道:“诸位且仔细看看这儿,这一片乃是典型的山谷地形,地势颇为险要。若是那并州的贼寇妄图来攻打我们马岭关,他们首先就得从山谷底下攀爬那陡峭的悬崖,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就他们那来一万人的队伍,怕是至少得有三千人得摔死在这攀爬的途中,那可真是损兵折将,代价惨重。所以他们一般想进攻,至少得是我们兵力的五倍以上。” 第79章 瞧不起谁 灵巧儿继续顿了顿,接着说道:“反过来讲,咱们要是想主动出击去攻打他们,同样也得先进入这山谷之中。你们瞧,这山谷的南北东三面皆是环山,咱们大周的军队在这些地方都早已布置好了防线,严阵以待着。那并州贼寇心里也清楚,他们要是敢贸然进入这谷底,咱们关上的兵士居高临下,完全可以直接对他们发起攻击,那他们可就成了活靶子了。所以,他们定然不会在这谷地设防的,毕竟谁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又被动的境地。” 牛德胜微微皱眉,继续分析道:“如此一来,只要咱们的军队出了这谷地,再朝着外面突进个十里八里的,一旦超出了咱们马岭关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他们心里就会开始盘算着要分散开来设伏了。毕竟在他们看来,那地方才是能与咱们展开决战的合适之地,既能发挥他们的一些优势,又能避免在咱们的火力覆盖范围内挨打。” 灵巧儿听着牛德胜的分析,一边仔细看着地图,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依牛帅所言,他们在没有出动大部队的情况下,难道就不会安排前哨,只靠着暗哨来盯防咱们这边的动静吗?” 牛德胜听闻此言,不禁冲着灵巧儿竖起了大拇指,满脸赞赏地说道:“凌郎君果然心思敏锐,说得一点儿没错。你们再瞧瞧这些地方,就是这山谷周边的山脚下,” 说着,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上几处标记红点的位置缓缓划过,“这些地方,可都是他们极有可能安排哨兵埋伏的所在。” 灵巧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目光紧紧盯着那些标记红点的位置,眼中透着思索的神色,又问道:“牛帅的意思是,这些地方都会有敌军的人在那儿埋伏盯梢吗?” 牛德胜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严肃地说道:“那是一定会的。你们想想看,要是咱们大周这边重兵集结,从山上冲下来,顺利冲出谷口,那他们可就没太大的优势了。他们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的防守范围处于可控的状态,凭借着那些暗哨、哨兵提前知晓咱们的动向,好提前做准备。可一旦咱们出其不意地冲出去了,他们来不及发现的话,咱们完全可以利用兵力优势,分兵前后夹击他们,那他们可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所以啊,他们现在虽说主动进攻咱们这马岭关是难于上青天,但在防守这一块儿,那可是丝毫都不敢懈怠半分。” 灵巧儿听了这番详细的讲解,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行,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想办法拔掉他们那些暗哨,然后以火为号,待时机一到,直接在谷外把内群并寇全歼了。” 牛德胜听了灵巧儿提出的计划之后,眼中先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兴奋与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拔掉敌军暗哨,进而大破贼寇的那番振奋场面。不过,他毕竟久经沙场,深知战场上变数颇多,很快便又沉稳了下来,微微皱眉,一脸严肃地说道:“凌郎君此计确实精妙,只是这拔掉暗哨一事,可千万得谨慎小心着去办啊。要知道,那些贼寇所布置的暗哨极为狡猾,一个个隐藏得那叫一个深,咱们稍有不慎,派出的人就很有可能暴露行迹,一旦打草惊蛇,不但此次行动会功亏一篑,咱们的弟兄们怕是还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灵巧儿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未改,目光中却透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她看着牛德胜,不紧不慢地回应道:“牛帅,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你是敌方的主帅,此刻看到我这边直接集结起三千人,摆出一副要准备出谷的架势,你会作何打算?” 牛德胜闻言,不禁仔细打量了灵巧儿一番,心中暗自揣测着她这话里的深意,思索片刻后才说道:“若确定山上有人想要冲谷,那我定然得先琢磨琢磨你这举动背后的目的所在,毕竟行军打仗,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行动,每一步怕是都暗藏玄机呐。”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接着问道:“牛帅你觉得,我会有那闲工夫,拿着三千人的性命以及军中的口粮,去做那毫无意义、闹着玩儿的事儿吗?” 牛德胜听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应道:“不错,确实不会如此荒唐,打仗关乎生死存亡,哪能这般儿戏。所以,要是我处在敌方主帅的位置,我肯定会先把所有的暗哨都收回来。你想啊,这么一大片山脉,那些探子和暗哨加起来那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斗力,我得保证自己手头的战力充足才行。然后,我会选择在谷口提前设下埋伏,等你们一露头,第一轮攻击肯定是先用弓箭进行压制。毕竟从山谷中往上冲,上方在远攻这一块儿有着天然的优势,居高临下,弓箭的威力可就能发挥到最大了。” 灵巧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道:“这就对了,那咱们就依着这个思路来,咱们这三千人,就下去朝着谷口冲一冲。” 牛德胜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大声说道:“啊?真要带三千人去冲谷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那谷口地势险要,敌军又有防备,就这三千人,未必能冲得出去啊。即便侥幸冲出去了,恐怕也得落个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代价也太大了,万万使不得啊。”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一脸轻松地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又不是真要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咱们只需要冲到他们能够进行远程进攻的那个距离范围,然后就赶紧往回撤。咱们的人撤回到山上咱们能够覆盖到的防御范围之内就成了。” 牛德胜依旧摇着头,满脸担忧地说道:“这恐怕不妥吧,咱们山上虽说能为冲下去的兄弟们提供一些防御掩护,可一旦开始从山上往下进行远程攻击,这命中率可就是个大问题了。到时候,不但伤不到敌人多少,反而很有可能会误伤到咱们自己人啊,这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灵巧儿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没关系的,牛帅你想想,他们可不敢跟咱们这么玩儿,他们要是跟咱们硬拼,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咱们就算全军覆没了,那也不过就是这三千人罢了,可他们要是死伤惨重,那谷口的优势可就守不住了。你也知道,并州那地儿地广人稀,物产本就匮乏,如今他们还得在南面和咱们的圣上所率的大军决战,在这种时候,除非是傻子,才会选择跟咱们同归于尽。我这就是要让他们误以为我要和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他们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反而就不会跟咱们一换一了,大概率会选择跟咱们对耗着,不敢轻易冒险呐。” 牛德胜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嗯,你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即便如此,这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总不能就靠着这么跟他们对耗,就能把敌军给打败了吧。” 灵巧儿依旧面带微笑,不急不躁地说道:“牛帅,你别忘了,这个季节,大风可是频频来袭。你想想,他们在谷口那儿能扛得住多大的风?咱们,就耐心等着,一旦刮起大风了,那风肯定会灌到谷内,然后打个旋儿又往回走。咱们就趁着这个时候,朝着谷口射上一轮火箭,然后趁着大风再冲一波儿,我就不信他们能抗得住。要是他们真抗住了,咱们再撤回来就是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牛德胜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撇了撇嘴说道:“凌郎君,你这说得也太儿戏了吧,打仗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哪能就全凭这风势去赌一把,而且这么做,还很容易影响到军中的士气,这要是搞不好,可就麻烦了。” 灵巧儿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怎么就儿戏了?你瞧瞧这山谷的地形,三面环山,就只有一个出风口。这个时候要是起了大风,大家提前做好冲锋的准备就行。一般来说,夜间的风可比白天要大得多。在这个季节,一旦起了大风,夜间那气流变冷之后,风力就会下沉,风是从谷内朝着外面走的,到时候那风大得可吓人了,咱们借着这风势,来一波冲锋,再加上一轮火箭攻击,这场战斗可不就结束了嘛。” 牛德胜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满脸怀疑地说道:“凌郎君,你这话可就说得有点大了,就算是那传说中的兵神在世,恐怕都没你这份自信,说得跟真能成事儿似的,哪有这么容易。” 灵巧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也不再多做解释,直接扭头对着郭彪说道:“郭彪,去整顿咱们的人马,现在就让兄弟们埋锅做饭,等吃完饭,安排左右两边的山头各留一千人在那儿虚张声势,我自己带着三千人直接进谷。行了,都别磨蹭了,咱们这就出发。” 牛德胜见状,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心里想着,这是直接把自己给无视了,这还了得,当下忍不住大声喝道:“凌郎君,你现任何职?” 灵巧儿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回道:“关你屁事,我在这儿又是出谋划策,又是费心费力地忙活了半天,你倒好,连口水都舍不得给我喝。我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一旦按照这个计划,全歼了谷外的敌军,你不但解除了这马岭关的压力,还能向朝廷去请功。你倒好,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还说什么兵神都没我这自信,哼,那我倒想问问了,谁是兵神?兵神又在哪儿?你要是愿意跟着一起干,那就好好配合,要是不愿意,那就滚他妈的蛋,别在这儿碍事儿。” 牛德胜一听这话,顿时老脸一红,被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憋得脸都有些涨红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申国公家的四公子郭彪,这才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平复了一下情绪,悠悠地说道:“年轻人啊,就是胆子大,不过这打仗可不是仅凭胆子大就行的。这个…… 你这计划乍一听确实像是好事儿,嗯,是好事儿没错。可是…… 咱们也不能光凭着自己的想象,想当然地就去干。我是觉得,按照你的这番分析,要是一切都顺顺利利的,那也许确实能成事儿。但万一这风向跟你说的不一样,又或者,对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铁了心要跟你大战一场,那可如何是好?” 可灵巧儿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想再多听他啰嗦,不屑地哼了一声,便带着人转身径直离开了,留下牛德胜站在原地,一脸的尴尬与无奈。 等灵巧儿等人出了营帐之后,牛德胜默默地站在帐口,望着帐外的方向,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着:“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敢这么肆意妄为。可是…… 他说的那办法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行不通。但是吧…… 这马岭关作为军事要冲都已经存在几百年了,要是真的有这种能轻易冲谷的法子,那为什么古人都没留下类似的案例?” 一旁的副将听到牛德胜的喃喃自语,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大帅,可能是…… 可能是以前那些带兵的将领水平还不到家?” 牛德胜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大了眼睛,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照你这么说,这个姓凌的小子倒成了行家了?哼,真是胡言乱语!” 副将一脸为难,赶忙陪着笑脸说道:“牛帅,你消消气,你消消气。小的早年也曾在这关下当过暗哨,所以对这周边的情况还算熟悉,每年这个季节,确实时常会有大风,而且……” 牛德胜没等他说完,就愤怒地打断道:“屁话,这大风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在这儿啰嗦。” 第80章 下山 副将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略显讨好的笑容,继续耐心地说道:“大帅,可这风的实际情况着实和刚才那位姓凌的郎君所说的一模一样啊。您也知道,这山谷一到夜间,那风确实是会下沉的,而且,风向根本就不会朝着咱们关上这边冲过来,反而是朝着谷外的方向呼呼吹去。并且,越靠近谷口的地方,那风速就越大,这一点小的敢拿脑袋担保,绝无半句虚言呐。” 牛德胜听了这话,不禁微微抬起头,目光投向副将,眼眸中开始不停地闪烁起来,那眼神里明显透着几分犹疑和思索,显然是心里已经因为这番话而有些动摇了,开始重新去细细考量灵巧儿之前所提出的那番作战计划的可行性了。毕竟,这战场上若是能借助这有利的自然风势,那胜算可就大大增加了,可这计划又着实透着几分冒险,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果断做出决定。 而另一边,灵巧儿气呼呼地回到众人所在之处后,身边的将士们看着她那副模样,心里都清楚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便纷纷上前好言相劝。毕竟她提出的这个作战计划,乍一听确实是太过冒险了些,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关乎着在场每一位将士的身家性命。可这会儿的灵巧儿,那脾气一上来,是谁劝都不管用,就像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要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去做了,任旁人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 郭彪和郑享站在一旁,心里也都有些犯怵。郑享凑到郭彪身边,微微皱着眉头,压低声音,满是担忧地说道:“四公子,您瞧瞧这凌郎君…… 他…… 他现在这副赌气似的模样去指挥作战,这能行吗?这可不是小事儿,关乎着咱们这么多弟兄们的性命,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郭彪听了,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一群正或坐或站、同样满脸忧虑的将士们,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同样压低声音回应道:“我早就说他这人行事不靠谱吧,当初你和大哥还都对他那么深信不疑。您瞧瞧他现在这副样子,这么情绪化,做事全凭一时意气,我就觉得这事儿,根本就没什么谱儿,怕是要坏了大事儿,可他又不听劝,这可真让人头疼。” 郑享听了郭彪这话,心里暗自鄙夷了一下,心想着,你俩平时行事也都没个沉稳劲儿,这会儿倒说起别人来了,还真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不过他嘴上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灵巧儿,心里盼着她能尽快冷静下来,再好好琢磨琢磨,改变一下主意才好,可又怕再多劝几句,反而会让灵巧儿更反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大家正闷头吃饭的当口,忽然瞧见牛德胜和副将带着好些酒肉走了过来。牛德胜神色如常,大手一挥,跟在后面的那些原驻军士兵们便纷纷行动起来,各自提着竹筐,开始给将士们分起肉来,一时间,原本有些沉闷压抑的气氛倒是因为这酒肉的出现,缓和了不少。 牛德胜则径直朝着灵巧儿所在的方向走去,待到了近前,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凌郎君,刚才本帅…… 嘿嘿…… 确实是有些言语上冒犯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您也知道,本帅在这马岭关防御了这么多年,这日子一长,人就变得越发谨慎小心了,没了你们年轻人那般的热血和冲劲儿,所以一听您那计划,下意识就觉得太过冒险了,这才多有质疑,还望您海涵呐。” 此时,山顶的气温可比平原低了许多,众人吃完东西后,见这会儿暖阳高照,正是适合行动的好时候,便开始着手准备下山的事宜。先是让马岭关内那些平日里擅长爬山的好手们在前面探路,遇到好走的地方倒也不打紧,可要是遇到那些危险系数比较高的地段,他们便会停下来,在合适的位置扎好绳索,方便后续那些对爬山不太在行的兵士们能够借助绳索安全下山。 灵巧儿身上本就带着伤,那些伤口也才刚刚开始黏连,稍稍一动便隐隐作痛,可她性子倔,依旧执意要跟着一起下去。好在每到一处比较特殊、攀爬难度较大的位置时,卓方和王小海等人都会格外留意,他们会利用已经搭好的绳索,再额外多搭几条,好让灵巧儿下山的时候能更顺利些,不至于太过吃力。 三千零几十人就这样陆陆续续地下山了,郭彪和郑享身手还算矫健,是比较早一批下来的。等灵巧儿好不容易也到了山下的时候,却瞧见郭彪和郑享正抓着两个伪汉的人,正气势汹汹地对他们拳打脚踢,那场面看着颇为混乱。 灵巧儿见状,赶忙上前大声制止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善待俘虏吗?打仗归打仗,可也不能这般不讲规矩!” 郭彪听到这话,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抓着对方脖领子的手,转过身来,一脸不服气地说道:“灵巧…… 哦,不对,凌郎君,这可是敌国的探子,抓着了不打他们一顿出出气怎么行,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灵巧儿没理会他这带着怨气的话,径直走到那个被打得比较惨的探子跟前,看着他问道:“怎么称呼啊?” 那被打得满脸是伤的汉子见问,赶忙 “扑通” 一声跪下,带着几分畏惧,哆哆嗦嗦地回道:“回上官,小人叫路昭。”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随口问道:“嗯,路昭,那另一个家伙不会叫朱灵吧?” 旁边另一个探子哼了一声,梗着脖子,一脸倔强,并没有答话,那副模样显然是还在负隅顽抗,不肯配合。 灵巧儿回头看向郭彪,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看着好说话的挨揍揍得狠,这不好说话、不肯配合的反倒挨揍揍得轻了?你们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郑享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解释道:“四公子这…… 这是敬他是条汉子,觉得他有骨气,所以才手下留情了些。”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直接就怒了,瞪大了眼睛骂道:“你他妈的脑子让驴踢了吧?敌国的贼人负隅顽抗,不肯乖乖就范,你倒是对他手下留情了。人家这愿意配合、弃暗投明的,你倒好,对着人家就是一顿招呼,你可真是个棒槌!王德发,你去,先把那小子的手给我剁了,然后咱们再来问话,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王德发一听这命令,心里 “咯噔” 一下,领命之后犹豫了一下,偷偷抬眼瞧了瞧灵巧儿那满是怒容的脸色,哪还敢再多耽搁,赶忙躬身应了一声 “是”,随后迅速抽出腰间的横刀,上前一把抓住另一个探子的手,高高举起了刀,作势就要砍下去。 那探子见状,吓得脸都白了,“扑腾” 一声就跪下了,嘴里大喊着:“饶命,饶命啊…… 小人叫侯利,见过上官,求上官饶命!” 灵巧儿一脸鄙视地看着郭彪,冷哼一声说道:“哼,就他?这也算是条汉子?我看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罢了,你还敬他是条汉子,真是可笑至极!” 郭彪被这话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那脸上的羞惭之色根本就藏不住,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又气又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索性又冲上去,对着那侯利又是一顿痛打,边打边骂道:“让你嘴硬,让你不老实!” 灵巧儿见状,皱着眉头,一把上前抓起路昭,语气严厉地问道:“你们的人?都已经撤光了?就剩你们两个在这儿了?” 路昭吓得浑身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赶忙点了点头,哆哆嗦嗦地说道:“回上官,我们的将军让我们在这个地方等候着,最好是能埋伏到天黑。等你们安营扎寨了,我们就悄悄撤回去,向他们汇报你们的动向。哪知道…… 哪知道你们这次一下子下来好几千人,这山谷都快被挤满了,根本没地方藏了。我想着,等着也是被抓,还不如试着逃出去,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所以我就打算偷偷溜出去,结果刚一冒头,就被刚才那位上官发现了,这才…… 这才被抓了。”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哟,你这可真是点儿背,不过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们干这偷偷摸摸的事儿。行了,那你回去汇报去吧,估计就算你不回去汇报,他们远远看着也能知道个大概了,这乌央乌央一大片的,谁看不出来。” 路昭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疑惑起来,暗自琢磨着,这上官到底是让自己回去汇报,还是不让回去,这话也不说清楚,可又不敢再多问,只能站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别提多忐忑了。 灵巧儿却没再多解释,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立刻就有士兵走上前来,手脚麻利地将这两人给绑了起来,准备带回去再做进一步的审问,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来。 郑享快步走到灵巧儿身前,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压低声音,沉声问道:“郎君,方才抓了那两个敌国的探子,为何不趁机好好问问他们敌方的兵力布置情况?这可是难得的获取情报的机会,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知晓敌军的排兵布阵,对咱们接下来的作战大有帮助。” 灵巧儿听了,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从容地说道:“根本就不需要问。从刚才那探子的反应以及他说的那些话里,我就已经大致摸清对方的虚实了。我现在怀疑,对方那边最多也就只有两支五百人的弓弩队,再加上一两百人的骑兵,兵力着实不算多。” 郑享一听,顿时满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郎君,您为何会这般推断?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还望您给我解惑一二。” 灵巧儿无奈地又摇了摇头,看着郑享,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自己多动动脑子行不行?哎,你仔细想想,那探子看到咱们一下子下来这么多人的时候,表现得极为震惊,那神情就好像咱们出动的人数是他们从来都没敢设想过的一个庞大数字。由此便可推测,他们平日里所设想的咱们这边的‘假想敌’,兵力大概也就是一千人左右罢了。按照战场上双方兵力的极限配比来看,他们那边最多也就一千多人,肯定不会超过一千五的。对方就这么点儿兵力,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灵巧儿提高了声音,朝着周围的将士们大声传令道:“传令下去,让每一位将士都在心里给我默念五十遍‘风来’,都记住了,不许偷懒,务必认真去做。” 郑享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满心不解地问道:“郎君,这又是为何?让将士们默念这个,能有什么作用?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灵巧儿神秘兮兮地一笑,故意卖着关子说道:“哼哼,这可是宇宙密码,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来也巧,众人刚把锅灶支起来,做好饭吃完,那风就渐渐起来了。灵巧儿向来谨慎,对这火种的事儿格外留意,赶忙吩咐将士们一定要把火灭得干干净净的,一边叮嘱还一边严肃地说道:“可得仔细着点儿把火灭掉,这山谷里要是因为这点火星引发了山火,那可就麻烦大了,到时候咱们可就自顾不暇了。” 将士们依言而行,刚把火处理好,原本那轻柔的微风,忽然间就转变成了疾风,吹得人都有些站不稳了,紧接着,那风势愈发猛烈,竟又变成了狂风,呼啸着在山谷间肆虐,吹得军旗猎猎作响,营帐也被吹得呼呼作响,仿佛要被连根拔起一般。 整个军营的将士们见此情形,都不禁大为感慨,纷纷赞叹道:“凌郎君真乃神人也!这风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就好像凌郎君能掐会算,把这风都给召唤来了一样。” 第81章 分镜本 灵巧儿听闻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呼啸的狂风中肆意传开。她心里暗自思忖着:“什么神人,我可没那般神奇的本事呢。我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着让将士们在这等待的间隙不至于太过无聊罢了。要是他们心里想着喊‘风来’,这风就真能应着来了,那他们肯定会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上天眷顾的天选之人,如此一来,士气自然而然就高涨起来了,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嘛。况且在这放风筝的季节,华北平原要是不刮大风那才奇怪呢。哼,就这么回事儿呗!” 灵巧儿仰头望着那狂风肆虐、天色阴沉的天空,真切地感受着风的猛烈劲儿,心里又默默琢磨起来,瞧这风的强度,今天这风势可是足够了。得嘞,这下谁也别惦记着睡觉了。照这狂风这股子势头,要是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刮下去,今晚大概率就能按计划出击了。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朝着南边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轻声笑着自言自语道:“今晚定能杀出这山谷,正所谓,不破伪汉终不还呐。估计郭晟他们在黄榆关那边,可没我这边这么顺遂吧,哈哈哈哈!哎?我这是不是显得有些太张狂了?” 夜幕降临,狂风愈发猛烈,在昼夜温差较大的情况下,大风开始从谷地朝着外面呼呼吹去。全体将士见状,心里都直发懵。这…… 这风还真就往外刮了,而且这风居然如此之大! 灵巧儿见这情形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心里别提多激动了,不过她脸上却丝毫没显露出来,只是神色淡然地吩咐军需官去传令,让火头军赶紧做饭。待大家吃饱了,稍作休息后,便要向谷外发起进攻了。同时,她又叮嘱所有的弓箭兵仔细检查装备,去领取相应的配给。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卓方正看着灵巧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等她交代完各项事宜后,这才赶忙跑过来,满脸好奇地问道:“郎君,您以前带过兵?” 灵巧儿冷冷一笑,回应道:“有幸指挥过一回几万人的大型场面呢。” 她口中所说的大型场面,自然是前世当导演的时候,在片场做调度的事儿了。 卓方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接着追问道:“几万人的战役?却不知是哪一次呢?看郎君您这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几万人的战役…… 那又是哪一年的事儿?那一年郎君您这年龄……” 灵巧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难道我还会信口胡诌不成?今天这场仗,跟以前比起来,那可算是简单多了。想当年我调度军队的时候,那可是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得盯着。可比现在累多了,他们怎么排兵布阵,什么时候该冲锋,什么时候得卧倒,甚至什么时候要跳马,我都得一一交代清楚呢。” 卓方一听,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满脸惊愕地说道:“这么细致?那这战役得计算得多么精细才行啊?” 灵巧儿又是冷冷一笑,哼道:“废话,能不精细吗?我都得画好图片,告诉他们哪幅图对应着谁,需要他们怎么做。今天这场仗,那就是小场面罢了。” 卓方听了这话,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种级别的指挥,哪怕是传说中的兵神、兵仙,也没这么厉害的吧?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最后才喃喃地说道:“画图,然后按照图去执行?那得需要多少图?” 灵巧儿依旧冷冷一笑,说道:“五千到一万幅图吧。” 卓方一听,冷汗都冒出来了,心里直犯嘀咕,这……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五千幅图,一万幅图,难道每一幅图就对应着一个兵士,或者几个兵士?这…… 一旁的郭彪终于忍不住了,满脸怀疑地问道:“真的假的?上万幅图?这到底是什么名堂?” 灵巧儿瞥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名堂?当然有名堂了,这叫…… 分镜本!” 众人一听,全都愣住了,这可是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概念。以往只听说过兵书,可兵书也只是讲讲打仗的一些基本概念,具体到怎么运用,那可全靠个人的悟性了。就像那句 “兵者诡道”,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理解呢。这分镜本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按照她这说法,每个人只要照着图去执行就行了,那岂不是连副将、偏将都用不着了? 灵巧儿转过身,又接着说道:“嗯,在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副将、偏将,只有执行导演和副导演!” 众人听了,皆是一阵感叹,这俩称呼又是什么?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大家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听到灵巧儿开始传令了:“郭彪,你带着弓箭手,呈一条直线向前冲,等到对方射过来的箭矢落到你们脚下的时候,你们就停下,开始反击。火力要以伞形密集覆盖,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等到一看到对方阵营着火了,你们就集中火力,朝着正前方猛攻,把伞面收起来射击。射完六轮之后,就开始进攻。再看到对方的箭矢落到脚下的时候,继续朝着正前方轮流射击,这次要射九轮,射完九轮后就收起弓箭,换上刀,奋勇向前,直接朝敌营冲过去。去吧!” 郭彪接过令牌,满脸疑惑地问道:“就这样?我咋感觉这么莫名其妙呢?我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没个参照啥的。” 灵巧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飞来的箭矢落到脚下就是参照。行了,别在这儿磨蹭了,路上慢慢琢磨去吧。” 郑享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犯嘀咕,这指挥也太草率了吧?都不让带兵的人弄明白战法,就光靠死记硬背去执行,这可从来没见过。 等到郭彪带人离开后,灵巧儿又拿起一块令牌,喊道:“郑享……” 郑享正愣神呢,听到叫自己,赶忙起身,应声道:“在!” 灵巧儿把令牌递给他,说道:“你带上一百盾牌兵,看到郭彪他们开始射击了,你们就迅速穿插到他们前方,负责收集箭矢。等到他们停下射击了,你们就举着盾牌,呐喊着奋勇向前冲,要是对方有射击,你们就停下防御,同时继续收集箭矢。” 郑享一脸茫然地说道:“就这?” 灵巧儿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嗯,总之,你们就负责一件事,收集箭矢,然后就是一个劲儿地向前猛冲。除了收集箭矢的时候,其他时候都要大声喊杀。” 郑享一脸懵圈地接过令牌,满脑子问号地出去点兵了。 灵巧儿看了一眼围坐在火堆旁的众将,朗声道:“偏将王方出列。” 王方手持站牌,快步走到中间,抱拳行礼道:“小将在!” 灵巧儿看了看谷外的方向,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们带上一千五百人,从山谷左侧朝着谷外集结,注意不要大队人马聚集在一起,每三个人组成一个小队,小队和小队之间要相距三十步。听到我军阵营传来喊杀声,你们就全力朝着谷外冲锋。要是没听到喊杀声,那就立刻分成三人小队,沿着山脚缓缓向前行进,一直到冲出南面的山背,然后迅速集结兵士。要是看到敌营着火了,就赶紧从左边冲出去杀敌。只在左翼,不停地向前冲,要是有人拦截,就迅速和对方交战,如果没人拦截,就直接绕到敌营后方去。至于能不能绕过去,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记住,凡是你们前方出现的敌人,都要将其消灭,如果敌军溃散了,要把他们往他们正中的主阵那边驱赶。听到我们集体冲锋的喊杀声,你们就可以去围猎对方,抢人头、立头功了。” 王方听了这命令,也是一头雾水,感觉这命令太机械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执行才好。 灵巧儿最后说道:“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咱们从右边出谷。” 随后,除了火头军,其他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了。郭彪一脸茫然地带着人,慢慢地朝着前方靠近。 郑享也带着盾牌军,迅速地跟了上去。王方虽然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军令开始执行了。 灵巧儿这边则打起了火把,集结起剩下的七八百人,开始从右侧朝着谷外行进。 卓方跟在灵巧儿身后,见他们这一路走得这般招摇,赶忙说道:“郎君,咱们这样是不是太暴露了?” 灵巧儿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招摇?其他几路人马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咱们这一路张扬点儿又何妨呢?” 卓方一脸无奈,委屈巴巴地说道:“郎君,咱们这样,对方岂不是一下子就知道咱们要进攻了?” 灵巧儿冷冷一笑,说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么大的风,山谷里这么多人,他们能不知道咱们要进攻吗?” 卓方一脸委屈,苦着脸说道:“那咱们还这么招摇?郎君,郎君…… 您…… 您这也太狂妄了点儿吧。” 灵巧儿瞧着他那副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说道:“放心吧,放心吧。对方看到咱们打着火把,心里自然就有数了。这叫明枪易躲,他们,只会防备着暗中射来的冷箭呢。” 卓方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哎?郎君,妙啊,这原来是示敌以明,这样他们就不会防备咱们了,反而不会向咱们发起进攻了?” 灵巧儿白了他一眼,说道:“可能吗?要是换做你,你看到敌手了,难道就不防备了?还自己给自己洗脑,说看得见的敌人不危险,我要去防着那些看不到的敌人?你当自己是上帝,还能有通盘视角呢?” 卓方听了,顿时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这时,一旁的王小海倒是开口了,说道:“郎君,我虽说没打过仗,但是我觉得要是我跟人打架的话,如果心里清楚有看得见的敌人和看不见的敌人之分,那我肯定会先把人集中起来,起码要保证和对方的人数差不多,先保证看得见的敌人占不到便宜,然后再准备些石头、土块儿,安排少量的人防备着其他方向再来人。这样的话,即便其他方向有人来偷袭,我也能用投掷这些东西的办法拖延他们的进度,最后大家再集中到一起,和对方打总攻呢。” 灵巧儿听了,笑了笑,对卓方说道:“你看看人家,卓方……” 卓方嘿嘿一笑,眼神偷偷瞟了一下王小海,心里暗自腹诽道:“人家那能跟你村里打群架一样?” 说来也怪,他们这边打着明晃晃的火把,大摇大摆地都快走出山谷了,可却没瞧见敌方有什么动静。 反倒是己方这边,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双方相互对射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在这狂风呼啸的夜里,显得格外嘈杂。 郭彪扯着嗓子大喊道:“射,都给我狠狠地射,别去管箭矢还剩多少,给我不停地射就行。都别问我为啥,因为老子他娘的也根本不知道为啥,只知道让你们射就对了!” 灵巧儿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高声喊道:“耿静偏将何在?你即刻挑选出一百名精锐士卒,把火把灭了,做好潜行的准备。此刻敌方正和咱们中路这边互相用远程武器对攻呢。等会儿咱们这边就要发起冲锋了,你们务必抢在咱们大部队前面,快速朝前突进。一旦离开谷口,立马朝着四周扩散开来,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方的左部营帐给烧了。顺便去查探清楚对方的军粮放在哪儿。烧完营帐之后,就在那儿等着信号,要是听到喊‘杀’,你们就瞅准时机出来杀敌;要是听到‘冲’,那你们就直奔他们的军粮所在地,把军粮给烧了。” 耿静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还是领命而去了。 过了片刻,灵巧儿这边开始发起冲锋了。 第82章 战况乐观 正在和对方对射的郭彪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发现对方集中射击的火力居然停了下来。于是,他这边也赶忙下令停止射击,准备向前冲去。可他们刚要悄悄往前摸的时候,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向前猛冲的动静。 郭彪被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大骂道:“我还没下令呢,谁敢往前冲啊?” 身旁的亲兵赶忙解释道:“将军,听这动静,不像是咱们的队伍。” 郭彪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嘟囔道:“他娘的,灵巧儿这是在老子前面挖了个坑。弟兄们,你们胳膊还拉得动弓不?” 士兵们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的,纷纷回应道:“不行了,将军,实在是拉不动了,胳膊酸得直打颤呢。” 郭彪听了,无奈地点点头,只好让众人放缓脚步,慢慢朝前走去。 郑享带领的这队人马冲起来之后,发现身后的弓箭兵跟上来的速度很慢,他们便又停下来继续收集箭矢。这一路上,箭矢散落得到处都是,那敌方顶着这狂风射击,能射中才怪呢,这阵风时而大得,感觉都要把射出去的箭矢往回刮了。 他们捡得差不多了,就听到郭彪带着人又赶上来了。郑享听到动静,当即一声令下,前面的盾牌兵便又喊着杀声,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郭彪见状,忍不住大骂道:“他娘的,带着盾牌兵的是谁?跑这么快!” 一旁的亲卫赶忙解释道:“将军,也不一定是他们想跑这么快,这盾牌一举起来,大风一吹,可不就推着他们往前跑了嘛。” 郭彪这才缓了口气,将信将疑地随口说道:“是这样吗?” 灵巧儿这边的外围将士们一边奋勇冲锋,一边朝着谷口快速逼近。眼瞅着他们都已经快要接近谷口了,耿静他们想必早就按照计划开始向外扩散了。 一直到了谷口处,那风忽然变得更加汹涌狂暴了,灵巧儿这才下令停了下来。在这儿,对方射过来的弓箭基本不太可能伤到己方将士了,因为这儿的风就像在打着旋儿玩似的,即便弓箭飞过来撞到人身上,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她扭头看了看队伍的大后方,大声吩咐道:“去统计一下伤员情况。” 不一会儿,一旁的军需官一路小跑着过来,禀报道:“回郎君,咱们军中目前零伤亡。” 灵巧儿一脸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零伤亡?连受伤的都没有?” 军需官语气坚定地说道:“确实没有,郎君。对方射过来的箭矢威力太小了,就算撞到人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的。” 灵巧儿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之前就料到这风会挺大,可谁能想到居然会大到这个地步!” 众人听了,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狂风中回荡着,仿佛带着胜利的喜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敌营南面的营帐突然冒起了熊熊大火。那冲天的火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郭彪凝视着敌营中那燃烧起来的营帐,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既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又夹杂着丝丝失落,暗自思忖道:“我这感觉就好像是参与了一场战斗,可又好似啥实际的事儿都没干成。那个机灵古怪的灵巧儿,可真是把我给折腾得够呛,这打仗的乐趣我是一点儿都没体会到,只觉得乏味得很呐。哎……” 身旁的亲卫赶忙上前劝慰道:“君子,咱们这已经算是挺幸运的了,好歹到现在都平平安安、没出啥岔子呢。君子,眼下对方的阵营都起火了,咱得赶紧执行命令了。” 郭彪听闻,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全军将士听令,集中兵力朝着正前方射击,都给我使出全力来射击,不得有误!” 而在另一边,王方这边一听到中路盾牌兵传来的喊杀声,便即刻下令迅速向前推进。对方刚一喊杀,他们这边就迅速摆好了防守的架势,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挪动。这边好不容易才将刚出山谷的一千五百人集结完毕,就瞧见敌军营帐那边火光冲天了。旁边的一位校尉激动地指着起火的地方,大声叫嚷道:“将军,你快看呐,果真是起火了!凌郎君当真是神机妙算呐,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王方听了,赞同地点点头,紧接着问那校尉道:“咱们接到的军令具体是什么内容啊?” 校尉兴奋地朝着着火的方向指了指,大声回道:“将军,军令上说了,见火起,就朝着正前方冲杀过去!” 王方闻罢,猛地转头,抬手用力一挥,高声喊道:“这命令我可不止一次传达给你们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今天定要杀光那些并州贼寇,都给我杀!” 王方这边率领着一千五百人,摆开阵势,借着风势,不多时便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了敌营。虽说敌军此前已经往后撤退了好几回,可还是没能阻挡住王方他们的攻势,转眼间,王方等人就已经杀到了敌军的战阵之中。 与此同时,敌军的左翼,也就是周军方向的右翼,从他们自己的左前方向右前方迅猛地冲了出来,打算作为援兵前去支援。 可当他们经过中军帐的时候,恰好撞上郭彪正指挥着中路全力射击呢。一时间,箭如雨下,这队援兵被射得死伤惨重,吓得他们赶忙朝着后方仓皇撤退,只想着能尽快脱离对方的射击范围,免得全军覆没在此处。 郭彪这边连着射了几轮之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指挥着将士们朝着前方猛攻过去。此时,他又从后方调来了弓箭兵,意图凭借远程攻击压制住对手的中路。 郭彪见对方也开始组织起远程对射了,毫不犹豫地下令继续射击。而此刻,双方的盾牌兵与弓箭兵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几乎是面对面的状态。弓箭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清一色的大盾牌,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一通射击算是全都白费了。见此情形,对方的士兵纷纷抽出了横刀,准备近战。郑享一看对方要近战了,这边也借着顺风的优势,先是来了一波势大力沉的盾击,随后果断地舍弃了盾牌,抽出横刀,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准备与对方展开近身搏斗。 郭彪这边瞧见对面的弓箭停了,前方不远处火星四溅,喊杀声震天,便也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组织进行最后几轮射击。 而敌军左翼的大部队听到前方传来短兵相接的激烈声响,还以为是双方的远程兵都已经开始拼刺刀了呢,一个个心急如焚,急忙朝着自己的右翼方向冲了过去。可巧的是,又正好赶上了郭彪这边发起的最后一波突击射击。 这一下,敌军的左翼可就遭了殃,死伤大半,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开始往后败退,一下子收缩了足足两里地才勉强稳住阵脚。 郭彪这队人马完成了最后的几轮射击之后,将士们纷纷收起弓箭,齐刷刷地亮出了寒光闪闪的横刀。 随着郭彪的一声怒吼,众人瞬间如潮水一般接替了盾牌兵的战斗,朝着敌军冲了过去。郭彪刚一冲进人群,一眼就瞧见了郑享,不由得大声吼道:“好你个混账东西,原来是你!” 郑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弄得是一脸莫名其妙,赶忙回道:“四公子,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就混账了呢?” 郭彪也顾不上多解释,一边挥舞着横刀砍杀着敌人,一边说道:“哼,等打完这仗回去再跟你算账,先把这些敌人给收拾了再说。” 郑享听了,也不再多言,再次提着刀朝着战阵深处冲了进去。 再看灵巧儿这边,其实早就开始对敌军右翼也就是那倒霉的左翼展开攻势了。经过郭彪先前一番猛烈的射击,敌军左翼本就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这会儿又往后败退了片刻,结果正好迎面撞上了顺风突进的灵巧儿所带领的队伍。双方兵力悬殊实在太大了,这一交手,敌军左翼瞬间就溃败了,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敌军纷纷跪地投降,场面可谓是一边倒啊。 灵巧儿见状,扭头对王德发吩咐道:“王德发,你带些人去追,别让他们跑了。” 过了不多会儿,就瞧见耿静押着几十个俘虏,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灵巧儿见耿静安然无恙,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过他看耿静并没有去点燃对方的粮仓,便好奇地问道:“找到粮仓了?” 耿静一脸兴奋,眉飞色舞地说道:“郎君,找到了,找到了!那粮仓里的粮食可真多,我都舍不得烧了呢。”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头,嘿嘿一笑,说道:“确实啊,山西这边粮食向来匮乏,就这么烧了着实可惜。你,回去守着去吧,免得有敌军狗急跳墙,跑去那里烧粮食,那可就糟了。” 耿静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说道:“我…… 我其实已经安排了一帮人在那儿守着了呢。要是有人敢来烧粮,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把粮食烧了,然后再把他们全都杀光,绝不让他们得逞。” 灵巧儿听了这话,十分满意,点头称赞道:“嗯,干得好!不过你那才几个人?王德发,你从中挑个三五百人过去帮忙看守粮仓,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卓方一听,着急地大声说道:“郎君,咱们总共才多少人呐,这一下子走个三五百人,万一敌人杀红了眼,集中兵力朝咱们这儿攻过来,你可就危险了!” 灵巧儿却丝毫不以为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吧。他们那些剩下的残兵败将,这会儿要是不赶紧溃逃的话,也只能在王方那边做最后的挣扎、决一死战了。他们原本就是为了防止咱们出山谷,又不是来攻城的,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哪里人多,他们就往哪里去堵截了,哪还顾得上咱们这边。” 王德发带着四百人匆匆离开后,灵巧儿便押着俘虏朝着敌方的中军帐走去。一路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皆是中箭而亡的,那场面可谓惨烈至极。卓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忍不住感叹道:“这次郭彪可算是立下头功了,这战场上的局面,他那边的作用着实不小呢。” 灵巧儿听了,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回应道:“羡慕啦?那也没办法,谁让咱们这会儿用的是人家郭家军呢,这头功自然得是人家的,咱也争不来不是?” 众人继续前行,越往前走,越觉得触目惊心。越是靠近中军帐,尸体的数量就越多,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地面,那景象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王小海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感慨道:“哎,真没想到这弓箭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你瞧瞧,这些人全都是被射死的,而且有的尸体都被箭射得不成样子了,简直太可怕了。” 灵巧儿听了,摇了摇头,一脸得意地说道:“这可不是弓箭本身有多厉害,关键是今儿这大风太给力了。我之前怎么说来着,我就料到半夜温度一下降,这风力就会下沉,然后朝着谷口倒灌,你们瞧瞧,现在这情况,可不正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嘛。你们说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说着,还不忘朝众人挑了挑眉毛,那模样别提多神气了。 卓方见状,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哭笑不得地说道:“郎君,你确实挺厉害的,这一点咱都得承认。可你这一骄傲起来,就感觉你这厉害劲儿一下子就打了折扣了呢。按理说,这次打的这一仗,虽说规模算不上特别大,但怎么着也算是一场传奇之战了吧。可咱们在你身边听你自吹自擂了一整晚了,这听得多了,就感觉没那么震撼了呢。” 第83章 围了营帐 灵巧儿听了这话,先是呵呵一笑,随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哎,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嚣张过头了哈,没把控好这度。” 卓方一脸黑线,撇了撇嘴说道:“郎君,你这也太不稳重了。你瞧瞧你这一仗布置得,那精妙程度简直犹胜军神。可就你这表现出来的气质,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你这胜利像是蒙来的,实在是和你这本事不太搭调。”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脸色瞬间一沉,冷哼一声道:“哼,你倒是蒙一个我看看?有本事你也像我这样把这仗打得漂漂亮亮的。” 卓方赶忙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可没那本事,我心里清楚你是有真本事的。但是吧,郎君,你这确实有点好大喜功了,这样下去…… 可不太好啊……” 灵巧儿听了,轻咳了一声,扭头对王小海吩咐道:“小海,现在仗还没打完,等天亮了吧,别忘了提醒我一件事儿,卓方嘲讽主子,按军法处置,打一百军棍。” 卓方一听,顿时就慌了神,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啊?一百军棍?郎君,你要不干脆直接砍了我得了,这一百军棍打下去,我可就只剩半条命了,我可实在是遭不起那份活罪啊。”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大家都憋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传出去老远,在这弥漫着血腥味儿的战场上,竟显得有些别样的意味。 而在另一边,郭彪这边刚刚砍死了最后一个誓死不降的敌人,此时他正气喘吁吁地望着不远处,虽然视线被遮挡,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他心里却能隐隐感觉到那边的情形。他没好气地嘟囔道:“这个该死的灵巧儿,可真是会挑,给自己选了个最轻松的路线。我们在这边拼死拼活地和敌人厮杀,她倒好,在那边优哉悠哉地谈笑风生,哼!” 身旁的亲卫一听,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着急地劝道:“君子,噤声啊。经过这一战,凌郎君的威望此刻都未必会低于大公子。你这时候可千万别为了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惹起将士不满啊。” 当灵巧儿和郭彪等人集合之时,远处那激烈的厮杀声已然停歇了下来,整个山谷仿佛一下子从喧嚣陷入了寂静,只有那尚未消散的血腥气息还隐隐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残酷。 灵巧儿慵懒地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开口说道:“行了,这场仗算是结束了。我可把话撂这儿了啊,我最多只允许你们上报五百人的战损,而且听好了,我说的这战损可不是单指战死的人数啊,是所有受伤、失踪等等情况加起来的总和。要是超过了五百这个数,那咱们谁都别想着休息了,直接跟着我去攻打和顺县城,到时候都战死在那儿算了,那也算是为国捐躯了,我也就不用跟着你们一起丢人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皆是一阵尴尬,都觉得这要求着实有点儿高了。好在这次战斗下来,各个队伍大多都没有遭遇那种大规模的激烈交锋,只有耿静所带领的那一队人,有可能出现大规模的死伤情况,不过好在他那边原本人数就少,就算是全军覆没了,也才一百人左右,所以总体来说,达到那五百战损的可能性倒也不大。 大家心里都暗暗盼着王方那边的伤亡能尽量少一些,毕竟这关乎着整体的战损数字。而灵巧儿说完这话后,便径直朝着营地走去,找了个最舒服的营帐,进去休息了,那模样,显然是疲惫至极,急需好好睡上一觉。 看着灵巧儿进营帐休息了,王小海三兄弟顿时着急忙慌地举着铁锹,火急火燎地往营帐这边跑过来,想要充当亲卫守护在营帐周围。无独有偶,卓方这边几个人也不甘示弱,那速度更是快了几分,没命地朝着这边赶来,看样子也是一心想抢到这守护的机会。终究还是卓方他们几个平日里训练有素,身手更为敏捷些,抢先一步到了营帐前。 王小海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愤怒地说道:“卓大叔,你们讲不讲先来后到啊?哪有你们这样的,我们先来的,这亲卫的活儿怎么着也该我们先来。” 卓方却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说道:“王家小子,你们跟咱们郎君大人那都是老相识了,情谊深厚着。我们这不是也想着给咱们郎君尽尽忠心嘛,这机会难得,你们就体谅体谅我们呗。” 王小江在一旁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哼,老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王德发一听这话,眼睛一瞪,瓮声瓮气地说道:“说道说道就说道说道呗,谁怕谁啊?我王德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单挑,我还没怕过谁。” 这话一出口,众人倒是一时之间没了反驳的话语,毕竟王德发武艺高强那是众人皆知的事儿,他人高马大,浑身透着一股子刚猛劲儿,而且为人比较耿直,平日里大家对他倒也还算佩服,所以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也都知道他是真有那底气。 可眼下这时候,大家哪还顾得上谦让,都一心想着能守在营帐前,当好这亲卫。王小湖满脸不屑地说道:“王德发,谁要跟你这种蛮子比力气啊?我们可是郎君亲自指定的亲卫,那亲卫是干什么的,你心里清楚吗?你倒是来说说。” 王德发一下子被问住了,刚要张口回应,卓方赶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别理这几个小子了,郎君又没跟咱们说过亲卫具体要干啥,咱们各凭心意就是了,犯不着跟他们争论这些。” 王小海心里那个气,可打又打不过他们,眼珠一转,心想,哼,我一人占一边儿总可以吧。于是,他们兄弟三人站在了营帐的左侧,卓方他们几个人则站在了右侧,两边人就这么僵持着,几个人几乎把营帐给围了个半圈儿,那场面看着颇为滑稽。 郭彪在一旁瞧着,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真是好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居然还有人争着去当一个女人的跟班,这可真是活见鬼了。郑享?郑享,你这个混蛋,给我滚过来!” 郑享其实早就听到郭彪在喊自己了,可他这会儿哪愿意过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故意大声地指挥着盾牌兵,说道:“行了,你别收拾了,让他们去弄吧。你…… 你去那边看看王方副将那边需不需要支援?哎…… 你倒是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傻头傻脑的,算了,不用你去了,老子亲自去看看。” 说着,他一边假装要往那边走,一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郭彪,两人目光一对视,郑享心里 “咯噔” 一下,拔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像后面有狼撵着似的。 没跑几步,就正好遇到了王方押着俘虏朝着这边集结过来,那场面倒是颇为壮观,俘虏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被士兵们押解着,排着长队缓缓前行。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灵巧儿睡醒的时候,早饭都已经热了三遍了。整个营地的将士们都不敢擅自开饭,毕竟主帅还没起床,大家都只能干等着。而灵巧儿,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悠悠地伸着懒腰,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她一出门,就瞧见眼前这奇特的一幕,一边站着六个威武雄壮的,另一边站着三个英姿挺拔的,总共九个人傻乎乎地围着她的营帐,呈半包围的态势站在那儿,那模样别提多好笑了。 灵巧儿一脸疑惑,忍不住打趣道:“你们几个这是在选秀?站这儿干嘛,一个个的。” 几个人一看到灵巧儿出来了,顿时眼睛一亮,同时面露喜色,可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抱怨声响起。王小海倒是没显得多委屈,只是恭敬地说道:“郎君,你可算是醒了。” 卓方这边则更夸张了些,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地说道:“郎君,我们在这儿可是站了整整一夜,就盼着能守好你这营帐。” 灵巧儿听了,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你们闲着没事干是吧?战场上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吗?打扫干净了吗?” 王德发赶忙大声回道,那声音就跟洪钟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郎君,都打扫干净了,武器也都已经归库了,俘虏也安排好了,统一集中看管着,伤亡数字也统计出来了。最主要的是,早饭都已经热了三遍了,大家可都还饿着肚子等着你。” 灵巧儿原本正欣慰地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这是在变相地抱怨自己起床晚,当下眉头一皱,说道:“老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嫌我起床晚了是吧?我又没让你们非得等我,真是有意思,饭做好了,你们就吃呗,干嘛非得等我。” 这话一出口,此刻在场的众人听了,纷纷怒视着卓方,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非得在这儿等着,这下好了吧。卓方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冷汗都冒下来了,赶忙解释道:“郎君,主帅你都没吃饭,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谁敢先吃啊,这不合规矩。” 灵巧儿冷笑一声,嘲讽道:“哼,从你们这表情上看,除了你,好像没谁不敢吃的吧。” 王德发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刚点完头,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儿,心里琢磨着,这主子这话是在点谁,不会是说我吧,顿时一脸的尴尬。 灵巧儿懒得再理会他们,伸手一把推开他们围起来的 “人墙”,没好气地说道:“神经病,都去招呼大家吃饭吧,老卓,你以后少在这儿耍些小聪明,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罢了,没那么大的架子,也没那么多讲究。”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能吃饭了,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就跟饿狼似的,各自飞快地朝着放饭菜的地方跑去,准备填饱肚子了。 王小海跑出几步,忽然又回来了,他带着嘲笑的表情看了一眼卓方,道:“对了郎君,你让我提醒事现在还需要说吗?” 卓方一听,忽然心跳加速,这他娘的王小海,记性倒是不错。 灵巧儿想到了她要打卓方一百军棍的事,哈哈的笑了起来,道:“得说啊。让你提醒,就是怕我忘了。你看,果不其然,我就差点儿忘了。” 卓方听到这里,一脸黑线,欲哭无泪的看着灵巧儿,道:“君子,君子啊,这事儿能当真吗?” 灵巧儿阴险一笑,道:“当真自然是当真的。不过,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少一个伤员,也算是少了份累赘。小海,我们拿下黄榆关的时候,再提醒我吧。当然,前提是这个家伙老实。如果不老实,你就随时提醒我。我其实也不在乎多一个伤员。” 王小海哈哈大笑的看着卓方,见到卓方的表情复杂又尴尬,大声应道:“是,郎君,我记住了。” 灵巧儿这才嘲笑着看着卓方,道:“你看看,你整天在我跟前废话连篇,不研究正事,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挨揍?” 卓方一脸尴尬,小步快跑着追上前去,嘴里还不停地说道:“郎君,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属下了。属下哪里敢嘲讽你?甭管你是白身也好,还是那九天玄女也好,那都是属下的主子,我们都是你的家臣,我们哪有讽刺您的份儿啊?我们只是尽句忠言,您要爱听,您就听听,不爱听,就自当我在放屁。至于动军法吗?嘿嘿……嘿嘿嘿……” 灵巧儿也不理会他的念叨,自顾自地拿了个馒头,又接过一碗稀粥,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老卓,我这儿可不兴这些个老一套的规矩。咱们以后可是要一起建立一个股份制的集团公司的,你别整天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上下尊卑的事儿上。你得用心去钻研业务,只有业务做好了,大家才能都好,这才是正事儿。” 第84章 驰援黄榆关 卓方听了这话,顿时一脸懵,完全不明白灵巧儿在说些什么,只能傻笑着跟在身后,别人递给他咸菜,他就接咸菜,别人递给他白米粥,他就接白米粥,整个人都有些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最后实在没地方放馒头了,有人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他都愣是没反应过来,还在那儿傻愣愣地接着东西。直到灵巧儿坐下,他又想张嘴说话的时候,那馒头才从嘴里掉了下去,“啪嗒” 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时候的卓方像是猛然惊醒了一般,眼神一下子变得伶俐起来,只见他膝盖一弯,那掉下去的馒头竟又飞了起来,他双手轻轻一推,将手里端着的碗朝着远处一送,两只碗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稳稳地朝着临时用劈柴搭建的小木桌飞去,紧接着,那飞起来的馒头落下之时,他一个干净利落的空翻,稳稳地将馒头接在了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颇为精彩。 灵巧儿看到卓方这身手,不禁一愣,随即忍不住拍手叫好,笑着说道:“好啊,就你这水平,放在我家门口卖艺,一文钱都能让人看七段表演了,厉害。” 卓方听了,尴尬地白了灵巧儿一眼,心里想着,这个主子可真是没个正形,不过也知道她就是爱打趣,倒也没太计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这一幕可把远处的郭彪给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郑享,满脸难以置信地说道:“这…… 这你行吗?” 郑享这会儿脸上还带着之前被郭彪打的鼻青脸肿的痕迹,听到郭彪这话,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应该…… 应该可以吧……” 灵巧儿边吃饭边找大家闲聊着,顺便了解一下这次战斗的具体情况,这一聊才知道,这次的战损竟然还不到百人,倒是俘虏了三四百人。而且对方的总兵力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要略高一点,大概有三千人左右。这三千人里,其中一小半是死在了郭彪带领的弓箭队的箭下,另一小半则是被王方的队伍围追堵截,最终没能逃脱,还有一部分是在和盾牌兵激烈的厮杀过程中丢了性命。郭彪的弓箭队那可是着实杀了不少人,当然了,也有一部分敌军在大势已去之后,选择了溃逃,最后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去山上让沈安下来,让他去劝说那些降兵,想办法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大周效命。” 众人一听,都很是不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沈安去?这是为何?”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阴险笑容,慢悠悠地解释道:“有些人呐,自己做了亏心事,心里就想着别人也跟着做一些,这样大家心里才平衡,不至于在道德上有什么愧疚感。正所谓,要愧疚大家都愧疚,别他妈让我自己一个人愧疚,懂了吧?” 郭彪隔着桌子,皱着眉头问道:“这话又是谁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在空中,晒得大地都有些发烫了。灵巧儿这才命人朝着山上释放信号,其实,山上的人早就看清楚了山下的状况,都知道他们已经成功把堵在山谷的并州贼寇给击退了。不过还是得等山下有了明确的旗语传来,才有人去通知剩余的郭家军下山集结。 等将士们都集结完毕后,灵巧儿站在队伍前,大声地整顿着军马,高声说道:“弟兄们,你们瞧瞧,这并州贼寇就是如此不堪一击。咱们这次不过才战损不到百人,就把他们那三千人给击溃了,还俘虏了好几百人,跟他们打仗简直太简单了。但是,咱们可不能在这儿停留,咱们另外还有五千弟兄,此刻可能还在黄榆关那儿浴血奋战,正眼巴巴地等着咱们去支援。兵贵神速,咱们这就启程出发吧,让那些贼寇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听到这话,郭彪无奈地看了郑享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哎,我都差点把我大哥给忘了,她倒好,还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这场胜利在她心里,确实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哎,我跟她比,可真是差远了。” 郑享听了,赶忙迎合着笑了笑,心里却暗自思忖着:“哼,就你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羔子,也配跟人家凌郎君比?在那种没人能看透战法的情况下,人家凌郎君运筹帷幄,咱们只要乖乖按照命令去执行就能立功了。你?你,也就只能每天吃饱了混日子,啥事儿也干不成,还在这儿瞎感慨。” 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黄榆关的方向进发,一路上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显。众人的神色或凝重或坚毅,虽刚经历一场胜仗,但大家都清楚,接下来等待他们的黄榆关之战,一定要打得更漂亮。凌郎君说了,如果接下来的仗打得窝囊,结束之后,大家谁也别想休息,都集体去攻打和顺县城去。最后都死在那儿,也算是攻城战死的。其他倒没什么,郭彪内心直骂:“这恶妇太凉薄。” 灵巧儿稳稳地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目光犹如实质般不时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那眼神中透着机警与睿智,心里则像是一台精密的算盘,不停地盘算着行军途中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同时也在脑海中迅速构思着相应的应对之策。郭彪和郑享二人神情严肃,各自带着麾下的小队,紧紧跟在大部队后面,整个队伍虽人数众多,却井然有序,只是那凝重的氛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仿佛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在队伍中悄然弥漫开来。 夕阳渐渐西下,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橙红,就在这时,探子快马加鞭赶来,神色略显紧张地向灵巧儿禀报道:“郎君,前方已经出现了敌军的小股巡逻队,看样子黄榆关的守军已然察觉到了咱们的动向,此刻正加强周边的警戒。” 灵巧儿听闻此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略作思忖后,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前队放慢行进速度,务必保持高度警惕,切不可打草惊蛇。队伍继续佯装向南行进,只需放缓速度即可,一直走到太阳完全落山,让对方彻底看不到咱们为止。郭彪,你近来带着弓箭队,也算是积累了些心得吧?现在让郑享带着他手下那一百名盾牌兵随你一同行动,你可别小瞧了这批兄弟,他们那可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之前经历诸多战斗,哪怕拼杀到最后一刻,也愣是没折损一人。” 郭彪一听这话,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我们弓箭队也没死人啊,不过就是断了几条胳膊腿罢了,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灵巧儿听了,顿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是不悦,斥责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受了伤那也是伤痛加身,怎能如此轻描淡写?算了算了,先不和你计较这个了。你现在即刻带上你的弓箭兵,迅速找地方隐蔽起来。咱们大队人马会在前面掩护你们,待咱们向南走出几里地之后,那敌军巡逻队很可能会按捺不住,尾随咱们一段距离。等他们追出去二三里地的时候,你们就在合适的地方埋伏下来,等他们返回之时,一个都不许放过,务必将他们全部射杀,绝不能留下后患。” 郭彪和郑享虽心中满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齐声领命后,便迅速带着各自的士兵按照吩咐行动起来。 那敌军的巡逻队,远远瞧见眼前这千军万马的浩大阵仗,吓得赶忙隐匿起来。他们总共也就三五百人,隐匿起来倒也还算容易,可毕竟队伍人数一旦上了百,想要彻底把行军扬起的尘土压下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即便他们自以为藏得隐蔽,可那扬起的尘土还是在这空旷的野外显得颇为显眼。 灵巧儿坐在马背上,目光冷冷地扫过对方隐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心中暗自想着,就这般藏头露尾的,还以为能瞒天过海,真是可笑。随后,她便转过头去,不再朝那边张望,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继续指挥着队伍向前缓缓进发,那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真的对敌军的跟踪浑然不知。 队伍继续佯装向南行进,马蹄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扬起的尘土在夕阳那橙红色余晖的映照下,仿佛给这行军的队伍披上了一层昏黄而又神秘的薄纱,远远望去,倒也有几分壮观。灵巧儿身姿依旧挺拔地坐在马背上,腰背挺得笔直,目光看似随意地看着前方,可实际上,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在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心里更是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距离,把控着整个局势的发展。 郭彪和郑享带着弓箭兵与盾牌兵,一路疾行,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那山谷两侧皆是陡峭险峻的山壁,犹如两道天然的屏障,将山谷包裹其中,谷口处生长着几丛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灌木,恰似上天特意安排的天然掩护一般,他们悄无声息地藏身其中,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就如同耐心的猎手一般,静静地等待着敌军巡逻队上钩。 本来这大队人马行军本就是穿梭在大山之间,这山间沟壑纵横,地形复杂,倒是给郭彪等人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所,便于他们隐匿踪迹。而且,这大周的弓箭兵与敌方的巡逻士兵在人数上相差无几,双方又都没什么太过精良、像样的盔甲,从山上远远望去,乍一看,还真分辨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虽说仔细观察的话,自然是能看出些端倪,分辨出是不是自己人,可这会儿正值黄昏将近,天色渐暗,远处站岗放哨的敌军哨兵,这会儿除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心思都被这饥饿感给占据了,其他的事儿还真没什么能让他们太上心的了。 郭彪等人藏在谷内,一个个动都不敢动,就怕发出一丝声响暴露了行踪,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敌军巡逻队自行离开。 而那敌军巡逻队,看着大周的队伍渐行渐远,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挠似的,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心底那身为探马的 “职业病”,想着若是能趁机探得些有用的情报回去,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在军中的地位和赏赐肯定都少不了。于是,他们便小心翼翼地从隐匿之处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跟在了大周队伍的后面。他们自以为行动隐蔽,神不知鬼不觉的,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郭彪派出的那些警惕性极高的探马眼中,就如同被人在暗中牢牢盯着的猎物一般,却还浑然未觉。 待大周的大队人马向南走出了几里地后,敌军巡逻队果然按捺不住,悄悄地尾随了上去。见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跟踪,他们还暗自窃喜,以为自己的跟踪行动得逞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又继续追出去了二三里地。 郭彪这边,听到探马用特定的手势发出的信号,心里就明白敌军巡逻队已经跟上去了。他当机立断,带着众人贴着山谷的边缘,朝着敌方先前隐匿的地方悄悄集结过去。郭彪一边行进,一边不经意地抬头望去,只见在那暮色笼罩之下,黄榆关那雄伟的轮廓已然隐隐约约出现在了眼前。这黄榆关与之前的马岭关可大不一样,它并非是那种悬崖峭壁式的关隘,而是矗立在一座大山脊之上,地势颇为险要。若是从战略角度来看,马岭关那儿,伪汉军队只能选择堵住谷口来进行防御,可这黄榆关,凭借着充足的兵力,倒是有机会将其夺下来的。 大家都认为,此刻看来,这黄榆关大概率已经落入了并州军马的手中了。正想着,郑享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看样子,这山上应该不止有这一拨儿巡逻队,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别被其他敌军发现了才好。” 郭彪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小声嘀咕道:“那咱们现在岂不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设埋伏,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第85章 摸黑厮杀 郑享闻言,抬头朝着山上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哼,咱们这种杂牌军,和他们那些物资匮乏的并州‘老西儿’军队,看上去能有多大区别?在这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天色又这么暗了,谁能分得清楚?况且这会儿也没听到山上有什么异动,大概率是他们还没看出来,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郭彪听了郑享这话,忽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那个灵巧…… 哦,不对,凌鍫那小子,他能猜到现在这情况吗?他不会是没考虑到这些吧,要是出了岔子可咋办。” 郑享又朝着山路下面的大道以及视线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笃定的神情,说道:“呵呵,我觉得,十有八九,凌郎君是能够提前预判到这些情况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特意让咱们隐匿起来,等敌军巡逻队跟着大部队走过去之后,再把他们吸引走,然后咱们反客为主,占了他们上山的道路。凌郎君那心思缜密着,哪能想不到这些。” 郭彪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脸绝望的神色,看着郑享,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你真的认为他有这么厉害?哼,我还就不信了。” 郑享却毫不犹豫,决然地点头应道:“我可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你跟他相处这么久了,还没看出来他的本事吗?就别在这儿瞎怀疑了。” 郭彪冷哼一声,小声嘟囔着:“这个陪嫁的…… 哼!” 言语之中,满是不服气的意味。 而此时的凌鍫,正骑在马上,忽然感觉鼻子一阵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挠似的,想要打喷嚏,可那喷嚏却像是在和他作对一般,憋在嗓子眼儿里,想打又打不出来,弄得他难受极了,心里暗自思忖着:“哎?这是谁在念叨我,怎么感觉像是要感冒了,真是奇怪。” 随后,他下意识地抬头朝着远处望去,这一望,可把他吓了一跳,只见那山上隐隐约约竟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他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冷汗都冒下来了,暗自惊叫道:“靠靠靠,大意了,原来这山上能看到下面的情况啊,完了完了,郭彪他们会不会凶多吉少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此刻,那些敌军巡逻队的士兵们,眼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从刚才还能勉强看得清道路,到这会儿几乎都快看不清了,仅仅就是走了这么几步路的工夫,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了起来。他们心里也开始有些发慌了,生怕离开黄榆关太久了,耽误了军情,那回去可没法交差。于是,众人纷纷调转马头,那些步行的士兵也加快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一个个都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回到关上去。 也是合该他们倒霉,这一放松警惕,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去了,有人便纷纷从行李袋里掏出火把,“哧啦” 一声点燃了,一时间,那火把的光亮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般,将他们的位置暴露无遗。 郭彪他们原本还打算等对方再走近一些,进入最佳攻击范围了再开始动手,这下可好,有了这火把光亮作为明显的靶点,那还等什么。郭彪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只见一波箭雨如同夜空中的飞蝗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敌军飞射而去。 敌军顿时一阵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中箭倒地,死伤一片,剩下的人吓得亡魂大冒,纷纷惊慌失措地准备朝着两旁的大石跑去,妄图以那些大石作为掩体,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攻击。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这箭是从上往下射的,居高临下,本身就占据着优势,而且双方距离又近,再加上这会儿风势温和,对箭的飞行轨迹几乎没什么影响,几波箭雨下去,命中率极高,敌军被射得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 见时机已到,郑享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啊!” 随即,他一马当先,带着盾牌兵如猛虎下山一般,朝着敌军冲了下去,那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敌军一举击溃似的。 正在这关键时刻,山上仿佛察觉到了山下的异样,隐隐传来有人大声向下喊话的声音,似乎是在询问情况。 郭彪一听,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这些残兵败将肯定会趁机向山上求救,这要是把山上的敌军大部队给引下来了,那可就麻烦了。他脑子一转,赶忙扯着嗓子,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大声回应道:“老子射兔子改善伙食,干你们鸟事?都别在那儿瞎嚷嚷了!”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也不知能不能糊弄住山上的敌军。 山上的兵士一听郭彪那满是粗鄙之语的回应,心里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暗自想着,说话这么没素质,肯定就是一群兵油子,估计就是附近哪个山头的散兵游勇,出来打秋风的,能有啥威胁。他们压根儿就没去细想,即便真是敌军,也有可能是这般兵油子做派的这个事实。 郭彪抬眼瞧见敌军的火把队伍停留在了附近,隐隐有要张弓还击的架势,他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直接抬起手,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不留活口!都给我狠狠射,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反扑!” 经过了昨夜那场战斗,弓箭兵们此刻士气正盛,仿佛已然认定自己就是王牌部队了一般,那精气神儿一上来,感觉其他的都不叫事儿了,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心里只想着多杀敌、立战功,好让自己扬名军中。当下听到郭彪的命令,纷纷拉弓搭箭,朝着敌军又是一波接一波地猛射过去。 敌军那边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晕头转向,此刻更是乱了阵脚,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还击,就被这密集的箭雨射得狼狈不堪,开始四散溃逃了。 “他娘的,老子是徐宗胤,你们是他娘谁的手下?” 有个敌军一边逃窜,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试图弄清楚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郭彪也不含糊,同样大声回应着:“老子是他娘阎罗王的手下!今天就是来收你们命的!”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透着一股狠劲儿。 徐宗胤一开始没听清楚,又大声问道:“王?什么王?” 郭彪再次提高音量,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阎罗王!” 那声音仿佛要把这黑夜都给震破了似的。 徐宗胤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暗叫不好,意识到可能是敌方在这里设了伏兵,刚才那伙人果然是敌军,只是还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敌军罢了。他赶忙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快找掩体,敌军设伏,快快找掩体啊!” 他这边的人却没好气地大喊着:“谁不知道敌军有埋伏?关键是咱们现在怎么通知山上,再不想办法,咱们可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徐宗胤心急如焚,一边朝着一块大石头跑去,一边大声呼喊着:“山上谁当班,山上谁当班?我是徐宗胤…… 啊……” 正喊着话,却被一个眼神贼头贼脑,却又极为机灵的周军士兵给盯上了,那士兵借助几块岩石作为掩护,悄悄地瞄准了徐宗胤的位置,一箭射了过去,嘿,想不到这一箭还真就射中了,徐宗胤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郑享见状,赶忙大声叫道:“停吧,四公子,你看他们恐怕已经折损过半了,没死的那些肯定也都已经找到掩体躲起来了。这弓箭就先停了吧,我带人杀过去,直接把他们解决了得了。” 郭彪一听,瞪大了眼睛,大声回道:“老郑,你他娘的就带了一百人,这会儿杀过去不是找死吗?你可别冲动啊!” 郑享一脸疑惑地看着郭彪,反问道:“啊?你们不去啊?难道你们就只会射箭?这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冲上去,等啥?” 郭彪被这话一噎,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确实不能光靠射箭了,当下大手一挥,喊道:“盾牌兵在前,弓箭兵在后,都给我抽出横刀,跟着我一起向下俯冲,杀过去!” 说罢,他一马当先,朝着敌军冲了过去,士兵们也纷纷呐喊着,紧跟其后。 对方反应比较快的一些士兵,见大周的军队冲了过来,赶忙张弓搭箭,朝着这边射来。只听得一声声闷响传来,对方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这是盾牌兵顶在前面,挡住了不少箭支。 可这会儿天实在是太黑了,他们也看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盾牌,更不知道这箭射过去管不管用。但在这危急关头,他们觉得眼下也只有射箭是相对安全的办法了,毕竟射不中的话,至少自己这边暂时没什么危险嘛。于是,越来越多的敌军开始张弓射箭,大周的盾牌兵虽然挡住了一大半的箭支,可还是有一小半没挡住,有十来个士兵不幸被射中了。好在这些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受了伤,当下便无法再继续向前进攻了,得赶紧找地方先止血包扎才行。 随后,双方很快就进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战状态。敌军这会儿已经被打散了,朝着各处散落逃窜,所以大周军队清剿起来倒也不算太费劲,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很难防备会不会有漏网之鱼趁乱逃走了。 郑享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杀敌,一边抽空大声提醒道:“四公子,他们分散得太开了,得赶快让人回到山路上设防,可不能让他们跑了,万一跑回去通风报信,把山上的敌军大部队给引下来,那咱们可就麻烦了!” 正当这百十来个弓箭兵跟着郭彪朝着山坡上猛冲的时候,另一波人也正朝着山坡上冲,双方一打照面,啥也不说,紧接着便开始激烈地厮杀起来,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山顶上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传来一阵大声的呼喊:“山下干什么?徐宗胤?徐宗胤何在?” 又有一个敌军兵士听到这喊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歇斯底里地吼道:“被人给射死了。死了!” 山上的人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立刻开始击鼓,紧接着号角声也随之响起,那声音在山间回荡,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山上的火把也越来越多,一时间,把山顶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守关的主将张虎威现身了,他站在高处,大声叫道:“我是张虎威,山下什么情况?快回话!” 山下这边,大周军队这会儿已经快要把敌军清剿光了,剩下的人都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毕竟这会儿要是随便开口回应,那可就是在给山上的敌军提示方向,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郑享这边倒是机灵,刚才抓了几个丢下武器投降的敌军,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了,他压低声音,对着那几个俘虏说道:“赶紧按照我说的回复山上,要是敢乱说,哼,有你们好看的!就说有敌军偷营,已经被咱们解决殆尽了,明白了吗?” 那几个俘虏哪敢不听话,赶忙按照郑享的话,扯着嗓子朝着山上喊话:”卫帅,有敌军趁黑偷营,已经被我们杀散了。此刻正在清剿,片刻就可以将敌人歼灭殆尽。“ 山上的敌军听到这话,顿时开始躁动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张虎威听了那喊话,眉头微皱,心中疑虑顿生,暗自思忖着:“哼,想着那郭晟这两日在我手上可吃了不小的亏,我正打算找机会把他生擒活捉了去,这边怎么忽然出现了敌军?” 一旁的一个亲卫见状,赶忙躬身说道:“卫帅,方才山下喊话,说徐宗胤被杀了,您看这……” 张虎威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嗯,徐宗胤这个人平日里还是挺谨慎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杀了?不过,这年月,谨慎有时候也顶不了啥用,生死有命,有时候阎王爷收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有本事,只看你生死簿上到没到该死的年纪。既然偷营的贼兵都快被清理光了,尔等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那亲卫听了,脸上满是焦虑之色,再次躬身说道:“卫帅,您难道没发现这里面有蹊跷吗?徐宗胤都被杀了,那现在山下谁在指挥作战?假如山下正在被屠杀的是咱们的人可如何是好?这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第1章 陪嫁 君不见,红烛高照映华堂, 金樽满酌贺鸳鸯。 君不见,鸾凤和鸣春宵短, 流苏帐暖夜未央。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玉卺空对窗。 天作之合本难遇,千金散尽又何妨? 烹龙炮凤宴宾客,且将笙歌醉一场。 桃花面,芙蓉妆,舞霓裳,曲未央。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详。 琼浆玉液不足贵,但愿连理共天长。 古来佳偶皆寂寞,唯有誓言守四方。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福薄?径取合欢双杯酌。 金步摇,玉搔头,洞房烛影摇红绡。 此夜良辰千金价,明朝画眉笑倚楼。 洞房花烛夜,古朴的几进院落里摆满了宴席。主人家全然不顾世俗的那些繁文缛节,只要是能摆下桌子的地方,必定会摆上一桌喜酒,以供宾客畅饮。喧闹声此起彼伏,就连主人家的卧房都被这嘈杂声填满了,而洞房之内,本该坐在床头的新娘子却一身素衣打扮,站在一旁。 坐在床头、盖着头红的,是她的陪嫁丫环。在当时的习俗里,陪嫁丫环算是嫁妆的一部分。那时,贴身丫环地位极低,几乎没什么人权可言,就如同一件货物,或者说是主人家豢养的宠物一般。主人让睡哪儿,就得睡哪儿;让吃什么,就得吃什么。主人睡着时,丫环得在一旁守着;主人醒了,丫环更是要时刻在侧侍奉,不敢有丝毫懈怠。 寒冬夜里,她们需先钻进被窝暖床,若主人手脚冰凉,便得跪着用身体为其暖脚,整夜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主人。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一脚踹脸,即便鼻血直流也得忍,绝不能弄脏床褥。若惹恼了主子,挨鞭子也是常事,只要不被打死,都在“合理”范围内。若男主人寂寞,她们也只能顺从侍奉,毫无尊严可言——与猫狗无异。 “所以,灵巧儿,我今日身子着实有些不舒服。已经让赵嬷嬷跟夫家的老妈子打过招呼了。今晚,就只能劳烦你替我去侍奉夫君了。” 卫吟霜眨着那双小眼睛,看着眼前的灵巧儿说道。 灵巧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吟霜,忽然,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猛地伸手抓向了卫吟霜胸前。 卫吟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顿时满脸通红,呵斥道:“大胆啊,灵巧儿!”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紧接着用力一拉,把卫吟霜拽进了怀里。 卫吟霜瞬间两眼发直,大脑一片空白。她懵了,完全不明白这灵巧儿在干什么,怎么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 微风轻轻拂过,吹开了窗户,那窗户框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墙体,发出轻微的声响。屋内没有点蜡烛,月光也并不明亮,只是稀稀疏疏地洒进来一些。让卫吟霜无比紧张的是,此刻才是傍晚时分,要是有人从廊外经过,只要仔细瞧一瞧,便能将屋内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起初,卫吟霜还以为这灵巧儿是心里不情愿,却又没办法抗拒,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向熟悉的小姐表达自己的慌张情绪。可眼下这情形,也太离谱了,灵巧儿的舌都在她口中搅动起了风云,双手更是一刻都没闲着。虽说卫吟霜没和男人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可出嫁之前,家中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妈子们,都大致给她讲过新婚之夜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此刻的卫吟霜,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恼怒,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给冒犯了。而且,对方的动作不仅熟练,还透着一股猥琐劲儿。可她心里又清楚得很,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可是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丫环灵巧儿啊,两人年纪相仿,自己都没跟男人有过什么,她按理说更不会懂这些。 然而,从灵巧儿那娴熟的手法中,即便卫吟霜未曾经历过这些,也能感觉到她对此似乎颇为熟悉。最让卫吟霜震惊的是,灵巧儿的手竟然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面。 卫吟霜拼命地挣扎着,可不知怎的,身体却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只觉得自己又羞又恼,面红耳赤,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起来。 灵巧儿心里明白,这是唤醒了卫吟霜体内的某种本能反应。 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里,还成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陪嫁丫头。 从早上睁开眼开始,她就看到卫家上下都在为这桩婚事忙里忙外,一片喜庆的景象。 这苏府,在真定府可是高门大户,家族里的近支有人在朝中担任吏部大员,整个家族在真定府那可是比刺史还要威风几分。 真定府卫家曾是显赫的书香门第——卫吟霜的曾祖官至翰林学士正四品,祖父最早是唐朝的官,历经朝代更迭现任大周的州刺史。但到父辈已显颓势:父亲卫书第仅中秀才,三叔年近三十多岁才外放知县。 如今当家的是卫书第,靠着祖产当起闲散员外。表面仍是书香门第,实则官宦根基已摇摇欲坠——老太爷即将致仕,三叔的知县职位难以维系家族权势。卫书第便盘算着联姻高门,美其名曰\"未雨绸缪\"。 可对于卫吟霜来说,这桩婚事,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苏府的三子苏怀仁,那为人处世的做派,可真是辜负了他这个好名字。这家伙从小就没个正形,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要不是家里家底厚实、门第高,恐怕早就把家业败光了。苏府的长辈们常常感叹,幸好这苏怀仁不是长门长子,不然这苏家可真就没个好盼头了。 而且这苏怀仁在整个真定府那都是出了名的,一身都是在窑子里染上的病,隔三差五就得找郎中来看病。 卫吟霜也是有几个要好的闺蜜的,对苏怀仁的这些事儿自然是有所耳闻。所以,她一开始就盘算着牺牲灵巧儿这个丫头。 这灵巧儿原本可不是她房里的丫头,当初是买来伺候五姨娘的,年纪大概和大小姐房中的丫头们差不多。灵巧儿平时聪明伶俐,和大小姐房里的其他丫环十分熟络,所以卫吟霜对于灵巧儿算是比较了解的。被逼无奈的卫吟霜发现,全府上下,年轻漂亮又透着股阳光劲儿的,也就数这灵巧儿了。让她代替自己去应付苏怀仁,像苏怀仁那样的色胚子,肯定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在定亲之后,卫吟霜便有意安排了好几次灵巧儿和苏怀仁的偶遇,把苏怀仁馋得,那眼珠子都快黏在灵巧儿身上了。 卫吟霜和苏怀仁在成亲之前,都没直接打过照面,所以她心里猜想,苏怀仁未必知道她的样子。色迷心窍的他要是瞧见洞房里的是灵巧儿,肯定一下子就会把自己给忘了。 可她哪里知道,灵巧儿早就看穿了自家大小姐的心思。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没办法抗争这样的命运。 可活着没办法抗争,死了总归不是什么难事吧。 所以,她就这么走了,而早晨醒来的灵巧儿,其实已经换了个灵魂,来自另一个时代,甚至是另一个空间。 卫吟霜在朦胧之间,身上的衣物在不知不觉间落在床头。 等她意识清醒,想要呼救,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一种前所未有诧异涌上心头,她浑身颤抖着,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根本叫不出声来,就算勉强能发出点儿声音,那也是怪怪的,却又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灵巧儿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法子全都用上了一遍,她心里清楚自己没有男人的那种生理条件,所以只能凭借着记忆里的那些事儿,施展着自己的 “本事”。 卫吟霜被灵巧儿这般折腾,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灵巧儿这才停了下来,直起身子,狠狠地吐出了一根头发,然后冷冷地笑道:“大小姐,你叫啊,你尽管叫,让她们都来看看,卫府的大小姐,苏府的新媳妇儿,此时此刻,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卫吟霜赶忙抓过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愤怒地瞪着灵巧儿,压低声音说道:“灵巧儿,你太放肆了!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被拖出去打死的。” 灵巧儿却一把扯过卫吟霜的被子,随手一甩,那被子就径直飞出了帷幔之外。紧接着,卫吟霜的衣服也被她扔了出去。 随后,灵巧儿又一把揪住卫吟霜的头发,凑近她的脸,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三个月前,你把我从五夫人房里要过来,不就是为了今天吗?那苏怀仁是什么德行,外面的恶名那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你清楚,我也清楚。可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我?你心里也明白,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躲得了一世吗?你很清楚,早晚你都得从了他。而我这样的牺牲,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即便如此,你还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告诉你,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我只对女人感兴趣。既然如此,那也好,大不了我被苏家的人打死。可你,也别想落个好名声。要是你不怕背上‘若金若兰’那样的名声,你尽管让人打死我好了。” 第2章 就一个字,争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躁动声响,灵巧儿却仿若未闻,只是缓缓松开了揪住卫吟霜的手,而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襟来,那模样从容得有些过分。 “若金若兰?” 卫吟霜听闻这四个字,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那可是前朝相府千金与婢女私奔的典故啊,事发之后,二人被活活沉塘,那惨烈的结局不仅让相府蒙羞百年,甚至整个家族都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抬不起头来。她望着灵巧儿眼中跳动着的冷厉光芒,只觉得这个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丫鬟,此刻竟陌生得如同从未认识过一般,可怕得让她心底直发寒。 灵巧儿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卫吟霜脖颈处还未消退的红痕,语气幽幽地说道:“小姐可知苏家三郎为何总是随身带着沉水香?” 说着,她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哼,他那一身花柳病,怕是连京城杏林堂的玉露丸都压制不住那股子腐臭了。” 卫吟霜听闻这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半月前的场景。那时,自己的闺中好友在观音庙偶然碰见苏怀仁,回来后还同她打趣说,那苏怀仁腰间悬着三四个香囊,走动间浓香扑鼻,熏得人脑袋直发晕。想到这儿,卫吟霜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就吐了出来。 苏怀仁的品性本就令人作呕,可更让卫吟霜意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曾经看似温顺听话的灵巧儿,如今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如此大胆、狠厉,居然敢对她做出这般…… 这般不堪的行为,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 且先不说苏怀仁如何,就你先前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我何时有过你说的那般心思了?我原本想着你向来机灵,把你带在身边,是指望你能在苏怀仁面前替我周全一二。再说了,外面都在传那苏怀仁怕是命不长久了。我盘算着咱们两人暂且和他耗上些时日,再根据他的身体状况来决定往后该怎么办。谁能料到…… 谁能料到你竟如此不知检点,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啊!” 卫吟霜强撑着想要为自己辩驳,可那话语里的底气却明显不足,眼神也慌乱地闪躲着,根本不敢与灵巧儿对视太久,仿佛只要对上那目光,自己心底那些隐秘的小心思就会被一览无余。 灵巧儿冷冷地笑了一声,施施然在床边坐下,微微歪着头,斜睨着卫吟霜,那眼神里满是嘲讽,说道:“大小姐,咱们就算是争到更夫出更,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到底,咱们共同的敌人不就是苏怀仁那家伙吗?” 卫吟霜咬了咬嘴唇,一时之间,竟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是啊,这些日子以来,身边的人都在不停地告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苏怀仁行房,那可是会要了她的命的。老妈子一脸严肃地叮嘱过,姨娘也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过,姐妹们聚在一起时也纷纷劝过,就连闺蜜都言辞恳切地提醒她。可奇怪的是,父亲和几个兄弟那边,却始终没有人提及此事。 若是说父亲碍于面子,张不开口,让姨娘代为转达,倒也还说得过去。可兄弟们那边,嫂嫂、弟妹们竟也无一人来劝过她,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啊。 又细细回想了一下今天这倒霉的遭遇,可不就是因为苏怀仁才闹成这样的嘛。可再转念一想,她不禁又是一声叹息,满脸无奈地说道:“哎,这或许就是命数吧。那苏怀仁虽说臭名昭着,可毕竟这门亲事,我也不是被逼无奈才应下的。所以,似乎也不该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他身上。要怪,也只能怪父兄一门心思要攀高枝,全然不顾我的死活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着,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只有两人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交织着,更添几分沉闷。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恐怕这全府上下,也就只有卫吟霜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吧,谁不知道那苏怀仁对她卫吟霜可是一见倾心、垂涎三尺,那心思,任谁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丫鬟婆子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听那动静,似乎是有人正朝着这边快步走来了。卫吟霜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她慌乱地看向灵巧儿,眼神里满是惊恐,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灵巧儿,你快把衣服给我,若是让人瞧见了咱们现在这副模样,那可就全完了,咱们谁都逃不掉的。” 灵巧儿却依旧不慌不忙,稳稳地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卫吟霜,那神情就好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闹剧,看着卫吟霜此刻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心里竟隐隐有一种畅快的感觉。眼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卫吟霜急得顾不上许多了,伸手就想去够地上的衣服,可还没等她碰到,灵巧儿便一脚踩住了衣服,眼神里透着几分玩味,说道:“大小姐,单纯的大小姐,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看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卫吟霜又急又气,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拼命压低声音,带着哭腔继续哀求道:“灵巧儿,算我求求你了,等过了这关,你要我怎样都行,我发誓,往后我定不会亏待你的,求求你了。” 灵巧儿看着卫吟霜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缓缓把脚挪开了,让卫吟霜能够拿到衣服。卫吟霜赶忙伸手去抓衣服,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身上套,可越慌张就越穿不好,那衣服的带子不知怎的,竟全都缠在了一起,她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房门 “吱” 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从小陪着卫吟霜长大的赵嬷嬷。赵嬷嬷一进屋,先是瞧见了屋内这慌乱又透着几分怪异的场景,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皱,随后目光落在卫吟霜衣衫不整的样子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那恭敬的常态。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老夫人听闻您身子不太舒服,特意差老奴来看看,您这会儿感觉怎样了,还需不需要请个郎中过来瞧瞧?” 赵嬷嬷恭敬有加地说道,可那眼神却在卫吟霜和灵巧儿身上来回打量着,似乎想要从她们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来。 卫吟霜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衣服,她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说道:“劳烦嬷嬷挂心了,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许是今日太过劳累,有些乏了而已,不必请郎中了,嬷嬷放心吧。” 赵嬷嬷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只一旁的灵巧儿,眼中的疑惑更甚,忍不住问道:“灵巧儿,你…… 你们这……” 卫吟霜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说道:“嬷嬷,是这样的,我刚刚身子有些不舒服,灵巧儿她在这儿照顾我。我想着夫君没来揭盖头,我本是不该宽衣的,可那会儿实在难受,她便帮我宽了衣,就是这么回事儿。” 赵嬷嬷哦了一声,可那神情却分明是并未完全相信,不过她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那您先歇息着吧,老奴这就去给苏府老夫人回个话,老奴今天就不走了,就在这儿守着,若是夜里您再有什么不舒服的,可随时叫老奴。” 说完,便转身要往门外走去。 卫吟霜见状,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瘫软地坐在床上,手还不自觉地抚着胸口,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哪知道,灵巧儿却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过去,直接伸手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快步走到窗前,探出头去,对着外面的苏府丫鬟说道:“你们且去吧,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赵嬷嬷得留在这儿陪着。” 赵嬷嬷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片刻之后,只得转头对着外面附和道:“你看我这老婆子,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小姐打小身子就弱,向来都是老奴陪着的,你们先下去吧。” 卫吟霜身子猛地一僵,再次紧绷起来,用力将被子裹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藏起来,不让赵嬷嬷看出什么异样来,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死死地盯着灵巧儿的一举一动。 赵嬷嬷慢慢走到窗前,抬手想要探一探卫吟霜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发了烧,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卫吟霜,就感觉自己的背后被一件坚硬的器物顶住了,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赵嬷嬷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听得灵巧儿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狠厉地说道:“别动,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可就让你见血了。” 赵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嘴唇颤抖着,想要大声呼救,可那声音到了嗓子眼儿,却又被恐惧给堵了回去,只能哆哆嗦嗦地叫道:“灵巧儿,巧儿啊,你…… 你别吓唬嬷嬷,这…… 这是要做什么?” 第3章 弄死他 灵巧儿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赵嬷嬷的头上,那力道不小,直接把赵嬷嬷头上那戴了多年、千年不变的老妈子头饰都给打歪了,她瞪着眼睛,低声呵斥道:“禁声!再敢叫一声,我可就不客气了。” 嘴上说着狠话,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那利器又微微往前送了送,赵嬷嬷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尖锐的器物已经刺破了自己的皮肉,一阵刺痛传来,她又想大声叫出来,可看着灵巧儿那冰冷的眼神,却又硬生生地把声音给憋了回去,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问一句,你看着小姐回答一句。要是你不说实话,哼,我当场就扎破你的老腰,让你尝尝厉害。” 灵巧儿手上的劲儿又加重了几分,那利器眼看着就要更深地刺入赵嬷嬷的身体了。 赵嬷嬷吓得魂都快没了,刚想再次呼救,脑袋上又挨了一记重重的头槌,这下她彻底老实了,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乖乖地听着灵巧儿的问话,问一句答一句,那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哆哆嗦嗦的。 床上的卫吟霜看着眼前这一幕,越听越震惊,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半年前的药王庙会上,卫吟霜与几位闺中密友结伴出游。这群姑娘个个出身不凡:珠宝商刘家的小姐、布商周家的千金、赵员外的掌上明珠,还有法曹参军府的黄菊香。庙会人潮涌动,黄菊香偶遇刺史侄子陈文鑫,两家素有往来,自然要寒暄几句。卫吟霜和其他姐妹只在远远等待了。她们倒并不关心这些男子究竟是谁。 而在场的官家子弟中,则是密切的注视着这群大家闺秀。其中苏三少苏怀仁一眼就相中了卫吟霜。其实何止是他,在场适龄男子无不被这位官宦千金的美貌与家世所吸引。只是当众人得知苏三少有意后,碍于苏府权势,纷纷退避三舍。 卫家虽称不上显赫,但卫吟霜祖父毕竟官至刺史,按理说不必屈就。谁知苏三少为达目的,竟暗中指使自己大靠山手下的吏部小吏翻查卫家旧档。那小官虽品级不高,却握有诸多官员的把柄——不必是什么大罪,几句不当言论、几首不合时宜的诗作,都足以毁人名节。 卫老爷子本欲体面致仕,却突然收到吏部发来的一堆模棱两可的\"罪证\"。一生清誉眼看就要毁于一旦,老人气得一病不起。苏家趁机派人传话,明里暗里威胁:若不应下这门亲事,便是与苏府结仇。 直到此刻,卫吟霜才恍然大悟。原来父兄早已知晓其中利害,所谓孝子贤孙,不过是要牺牲她这个女儿来保全家族。书香门第的体面下,藏的竟是这般凉薄心肠。 她缓缓坐直身子,脸上满是黯然之色,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凉,喃喃自语道:“以往只在戏文里看过那恶少逼婚民女的桥段,谁能想到,我一个正四品官员的亲孙女,如今竟也陷入了这般不堪的境遇之中,怎不惹人无奈苦笑。” 灵巧儿微微摇头,道:“听大小姐这话,怎么?不想反抗吗?” 卫吟霜木然的看着她,道:“如何反抗?” 灵巧儿目光在赵嬷嬷脖子上搜寻一番,“大概就是这里了。” 随后一个手刀劈在赵嬷嬷的颈动脉上。 眼见没倒下,又是一下。赵嬷嬷还真的被她一手刀劈的晕厥过去。 随后她露出一个狂妄的笑容,道:“对于花柳晚期的废物来说,不想被脏了身子,就只有一条路,反抗!反抗也只有一条路,弄死他!” “弄死他!” 这般狠厉的话语,让涉世未深的卫吟霜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觉那话语仿佛带着冰寒之气,让自己的心猛地一紧,寒意从脚底直往上蹿,瞬间蔓延至全身。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然彻底漆黑如墨,院落中,一排排的下人穿梭其中,开始掌灯。那星星点点的光亮,却怎么也照不进这洞房之内,屋内仍旧是一片漆黑,宛如一口幽深的古井,透着无尽的压抑与未知。 灵巧儿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而后转身返回到床边,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那苏怀仁已是花柳病晚期,浑身上下布满了毒疮。想让他死,其实并非难事。只需设法将他灌醉,再用银针把他身上那些溃烂的毒疮一一扎破,待脓血流出化脓后,必定会引发炎症。到那时,并发症一旦出现,他离死也就不远了。即便侥幸不死,怕是也只能瘫在床上,再难有什么作为了。” 卫吟霜听闻此言,不禁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她死死地盯着灵巧儿,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这…… 这法子未免也太过狠辣了,若是被旁人察觉了,那咱们可就彻底完了,必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灵巧儿冷哼一声,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决绝:“大小姐,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顾虑会不会被发现?你难道都忘了,苏怀仁他是如何威逼卫家,才迫使你嫁给他的吗?你想想,倘若他碰了你,依照他这病的厉害程度,不出半年,你也会落得和他现在一样的下场啊。你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得满身毒疮,整日被那熏人的恶臭围绕吗?” 卫吟霜紧咬着嘴唇,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衣角,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苏怀仁那令人作呕的模样,以及自己如今这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处境。心中的恨意,如同春日里的野草一般,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可她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谨慎与柔弱,仍让她犹豫再三,难以决断:“可…… 可苏府上下人多眼杂,万一在这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又该如何应对才好 ?” 灵巧儿缓缓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卫吟霜的手,目光灼灼,似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她一般:“大小姐,我既然敢提出这个法子,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你还不清楚苏怀仁那好色的脾性吗?只要你稍稍施展些手段,哄得他开心,让他多饮几杯酒,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嘛。况且,新娘子懵懂无知,心疼自己的夫君,见他满身毒疮,想着帮他排排毒,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又能仅凭这个,就给咱们扣上谋杀亲夫的罪名 ?” 卫吟霜微微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许久。她一想到自己若满身毒疮的凄惨模样,顿感生无可恋,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既然如今有这么一条或许能改变命运的路,那便只能拼上一拼了。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坚定之色:“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往后的日子,怕是要步步都走得胆战心惊了。” 灵巧儿见她应下此事,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大小姐能想明白就好。咱们只要熬过这一关,往后总归是能寻到活路的。只要我在你身边,定能护你周全。倘若这件事他们认了,那咱们便不多做声张。可要是他们咄咄逼人,那咱们也绝不能怕了他们,定要和这仗势欺人的苏家斗上一斗。” 此时,内院的酒席渐渐接近尾声,只余下外院还透着些许吵闹声。苏三少像是喝了不少酒,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朝着洞房走来。 地上的赵嬷嬷早已被灵巧儿拖到了床下,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过来的,只是也不知道会不会发出呼噜声,引人注意。 苏怀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扶着墙,身子摇摇摆摆地进了屋。一进屋,他便瞧见了灵巧儿,顿时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哎?哎?哎?灵巧儿?可真是巧了,真巧了。小爷我要是早知道你也在这儿,又何必跟那些个鸟人喝那么多烈酒 ?不是说你们小姐身子不舒服吗?哼,小爷我还以为今晚得用强 。你在这儿可就好了,你在就太好了,哈哈哈哈。陪嫁丫头,那自然也是小爷的人了。都一样,都一样的嘛。”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灵巧儿一下子懵住了,躲在帷幔后面的卫吟霜,也是惊愕得不知所措。这情形,可和她们事先预想的全然不同啊。 紧接着,苏三少便热情地邀灵巧儿一同喝酒,一边说着:“你们小姐身子弱,我听你们家那个姓赵的老妈子说了。哼,什么身子弱,什么身体不适,什么今晚不方便,全都是托辞罢了,小爷心里可清楚着 ,她们就是嫌本小爷脏呗。” 说话间,他不由分说地将一只酒杯塞到了灵巧儿手中。 灵巧儿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卫吟霜,眼中满是无奈与求助之意。 卫吟霜心里忐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询问一番,甚至想着:要不,我走? 苏三少却仍旧一个劲儿地示意灵巧儿喝酒,灵巧儿无奈,只得抿了一口。这酒一下肚,她差点没冷笑出声来,心里暗自腹诽:这算什么酒啊,感觉就跟那淡如水的啤酒似的,就这酒力,还能把人给喝醉了不成? 苏三少见灵巧儿喝了酒,自己也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继续说道:“小爷我,名声确实是不怎么好,这身体嘛,也就是外面传的那般糟糕。可那又怎样 ?你家小姐最后还不是嫁过来了?我心里明白,女人啊,遇到讨厌的、嫌弃的,就爱挣扎,爱抵抗。可有用吗?有用吗?要是真能抵抗得了,当初也就不会嫁过来了。小爷原本想着,今天晚上哪怕是掐死她,也非得把这事儿给办了不可。可谁知道一见到你啊…… 我这心里头啊…… 罢了,她好歹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嫌弃我,倒也在情理之中。你不过是个陪嫁丫头,暖房丫鬟,总不会也嫌弃我吧。” 苏三少这一番话,让灵巧儿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原来,这苏三少可不是个完全的窝囊废,他应当是个聪明人,只是从小没受到好的教导,才落得如今这般声名狼藉的境地。 此刻,难题就这样抛到了灵巧儿面前,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她可比卫吟霜更懂得随机应变,应付起这样的突发状况来,总归是要多几分把握的。 灵巧儿脸上旋即泛起一抹笑容,大大方方地推杯换盏起来,嘴里说道:“三君子,我一个小小丫鬟,哪懂得你说的这些事儿,你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明白 。不过今日是你和我们小姐的大喜日子,瞧你这酒意正浓的样子,那我便陪你喝几杯,然后就在一旁伺候着你和小姐。毕竟,我都已经被派来暖床了嘛。正所谓,酒中窥没人儿,越窥越精神儿。” 苏三少惊讶地看着灵巧儿,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嘿,小妮子,要不是看着你这张脸,我还真得以为你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你瞧瞧你这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不过,嘿嘿,我倒是喜欢得很 。我可不管你这是真情还是假意,想把我给喝倒,怕是没那么容易 。今天晚上,你肯定是跑不掉的啦。” 苏三少略一犹疑,突然朝着门外大声喊道:“老张,带着你的护院们给我把整个洞房围得死死的,可别让我房里这两个美人儿给跑了。” 第4章 一直被怀疑 这话一出,躲在床上的卫吟霜身子猛地抽动了一下,心中原本就忐忑不安的情绪,瞬间又加剧了几分,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灵巧儿也着实对苏怀仁的这一行为感到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毕竟,她前世虽然主要搞文化行业,可十几岁的叛逆期时也经历过“刀口舔血”,拼个酒,打个架,她还不怕。 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打趣道:“三君子,你这光围着屋子可还不够,屋顶上还没人守着 。你就不找几个人上屋顶守着?这年月,我要是掀开两片瓦,可就能趁机溜走了 。” 苏怀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灵巧儿,片刻之后,又重新笑了起来,说道:“巧儿丫头,你还别想用这话来激我 。你要是真有这本事,小爷可就真服了你了。看来,今天巧儿丫头是铁了心要跟本小爷较上劲儿了。哼,来,先干十大碗再说。” 说罢,苏怀仁和灵巧儿也不再多言,你一碗我一碗地开始喝起酒来。 灵巧儿这具身体的体质本就普通,虽说她的灵魂有着不一样的经历,可身体毕竟是有承受极限的。即便两者相互中和了一下,这连着喝下十碗酒,也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喝完这十碗酒的苏怀仁,略带阴冷地看着灵巧儿,心里却仍有些疑惑,开口问道:“还能再来十碗吗?” 灵巧儿冷笑一声,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提起酒坛子,就开始往碗里倒酒。两人就这样,一边十碗,又挨着喝了过去。 这一番下来,就算这酒跟啤酒似的度数不高,可这连着喝了二十来碗,那也不是轻易能承受得住的。即便是再有酒量的人,身体怕是也吃不消了。 果不其然,喝完这二十碗酒之后,灵巧儿明显有些上头了,脚下也开始站不稳,身子摇摇晃晃的。 不过,这年月里,能连着干下二十碗酒,哪怕酒的度数再低,那也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儿啊。 苏怀仁 ,其实也不太行了,喝酒虽说可以,但这么个猛喝法,肝脏排毒哪里跟得上。 眼见着灵巧儿就快支撑不住了,苏怀仁却觉得自己又有了些劲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举起酒坛,又各自倒了十碗酒。 灵巧儿这下可真是为难极了,她艰难地回头看向帷幔,带着几分醉意喊道:“大小姐,你嫁人还是我嫁人?你也出来帮帮忙啊。” 卫吟霜心里明白,这是灵巧儿在向她发出信号,让她出来接着喝酒,好继续周旋下去。可她实在是紧张到了极点,浑身发软,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苏怀仁这时候却是来了劲儿,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吼道:“小妮子,有的是让她陪小爷喝酒的时候。今天就咱们俩,我看谁敢过来挡横?你不是要跟本小爷叫板吗?今天本小爷倒的这十碗酒,你要是不喝,等我办了你之后,就把你乱棍打死。” 很明显,苏怀仁这话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情绪,他或许早就对灵巧儿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心生不满了,先前只是被欲望压制着,如今酒劲儿彻底上头,那股子脾气便彻底爆发了出来。 灵巧儿微微抬起头,冷冷一笑,回应道:“三君子,你这般行事,可就不知道会不会吓坏我家小姐了 。” 苏怀仁阴沉着脸,目光阴冷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卫府向来是书香传家,你若是在卫府长大,应当是懂得规矩的。可如今我看你,竟是丝毫不畏惧我。哼,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只是和灵巧儿长得很像的一个人罢了……”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卫吟霜了,就连灵巧儿都被吓得心里 “咯噔” 一下。 随即,苏怀仁嘿嘿一笑,又接着说道:“罢了,我也不管你究竟是谁,喝吧,今天晚上我是一定要办了你的。你也看到了,如今你可是插翅难飞了。另外,我可告诉你,我肯定会将你乱棍打死的,就因为你对我表现出了这等不屑一顾的态度。” 此刻,灵巧儿心中对于这个苏家三少,竟还生出了几分赞赏之意。都说这家伙是个废柴,如今看来,要是他从小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怕是日后的成就上限不会太低。 灵巧儿冰冷一笑,咬了咬牙,伸手抓住一只碗,说道:“三少,这十碗酒过后,你要是不倒,那才能办成事儿。别让我小瞧了你,且看看咱俩谁喝得更快吧。” 苏怀仁许是对自己的酒量太过自信了,两人竟真的开始比拼起喝酒的速度来。 放下一只碗,灵巧儿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看着苏怀仁。她心里清楚,肝脏负责解毒,这么个喝法,再加上苏怀仁那一身的梅毒,这家伙可真是够愣的。 等喝完这三十碗酒,两人都已经到了极限。这时候,两人的膀胱其实都在强烈抗议了,可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认怂,都较着劲儿 。 终于,灵巧儿终究是扛不住了。她这副身体的体质本就摆在那儿,就算灵魂有着不一样的经历,可也改变不了身体的承受极限。此刻,就算大罗神仙来了,怕是也无济于事了。 苏怀仁见状,挣扎着起身,脸上露出阴毒的笑容,身子却微微发抖,他下意识地捂住心脏部位,嘴里嘟囔着:“哼,该死的下人,竟然敢…… 呃…… 哎?” 灵巧儿强撑着微微睁开眼睛,虽说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可心里却还清醒着。她用力睁大眼睛,看着苏怀仁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越来越白,犹如一张白纸一般。 她心里明白,这是肝脏超负荷运转,已经不堪重负了。只见苏怀仁痛苦地站在原地,仿佛是想要竭力忍住那上涌的气血,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就那样僵在那儿。 随后,苏怀仁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表情也扭曲起来,看上去极为狰狞恐怖,像是无法呼吸了一般。 灵巧儿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顿时,酒劲儿都被吓退了不少。她心里清楚,这家伙肯定是酒精中毒了,呼吸道的粘膜都已经麻木了,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苏怀仁整个人直直地朝前栽倒下去,“砰” 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灵巧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说道:“大小姐,他…… 他活不成了,准备叫人吧。” 此时,那些护院们都在门口不远处坐着 ,虽说苏怀仁让他们守着,可他们打心底里没把屋里这两个女子当回事儿,所以也没真的在门口严严实实地守着。因而,他们还并不知道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灵巧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又艰难地说道:“大小姐,叫人……” 话一出口,她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往昔种种如梦,待灵巧儿再悠悠转醒时,已然身处牢房之中。 在一旁依墙而站的卫吟霜,仰头望着天空,目光呆滞。 同样的遭遇。她并未受到丝毫优待, 早就听闻,在这古代,似乎世间万物皆有破败脆弱之时,唯有牢房,坚固得让人绝望。此刻亲眼所见,果不其然啊。 这女监之中,关押的人数倒是不算多,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气味,却着实令人难以忍受。当嗅觉渐渐恢复清明,一股腐臭与潮气相互混杂的气息,便如汹涌的浪潮般扑面而来,直往人鼻腔里钻。任是心性再坚韧的人,处在这般环境之下,怕是都会觉得人生仿佛一下子没了什么值得留恋的盼头。 牢房里,稀疏的几个女犯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的囚衣破旧不堪,还布满了污秽,她们或瘫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已然对这世间没了丝毫眷恋,真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灵巧儿悠悠醒来,只觉脑袋昏沉,待她渐渐清醒,看清了四周的景象,又看到那些目光空洞的女囚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已然猜到自己身处何方了。 就在这时,对面隔间的一个女囚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女子并未穿着囚服,和卫吟霜一样,看样子是暂且被收监在此的。不过,那女子身姿挺拔,英姿飒爽,面容秀丽,只是神色冷峻,此刻正独自站在檐下,微微仰头看着停歇在青石顶上的鸟儿,那模样,透着一股别样的清冷气质。 而她之所以吸引灵巧儿,只因灵巧儿向来对美女颇感兴趣罢了。 且说卫府之中,大小姐的遭遇早已有人前去汇报了。几个姨娘听闻此事,起初皆是一脸疑惑,待听到苏家三少饮酒过量,竟就这么死掉了,脸上纷纷露出了欣喜之色。毕竟同为女子,她们心里都清楚,若是沾上了花柳病晚期的苏怀仁,那往后的日子,必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啊。 可这些想法在卫书第看来,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他皱着眉头,满脸严肃地说道:“那苏家向来蛮横跋扈,明事理的人或许知道那是酗酒伤身所致。可要是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反咬我们一口,又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还要跟苏府就此结成生死仇家吗?” 他这话一出,一时间,如夫人们都不敢再多言语了。虽说她们心里也着实心疼卫吟霜,可毕竟都不是她的亲娘,而且各自都有儿女要顾,为了家中的安宁,此刻也只能顾不上她了。 好在二哥卫香泞还算有些良心,忍不住开口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吟霜被关在牢里!他苏怀仁自己喝酒喝死了,又能怪得了别人什么?” 卫书第被他这么一吵,心中顿时一阵烦躁,猛地用力在桌上一拍,“啪” 的一声,那原本叽叽喳喳的吵嚷声瞬间消失了,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得有些压抑。 卫书第回头环视众人一眼,本想发怒,可还是强行压下了那股子火气,只是沉着声音吩咐道:“卫香源?怎么还没回来?让他去苏府问问情况,怎么回事?难道还住下了不成…… 灵慧…… 灵慧去探监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灵秀,你去账房支二十贯钱,然后赶紧去女监,无论如何要见上小姐一面,好好问问她,这件事到底跟她有没有牵涉。此事关乎我卫家的态度,务必让她实话实说…… 香洣,你多带几个人去苏府接你大哥…… 多带些人过去,以防…… 以防他们……” 灵秀依言从账房支了银钱,又赶忙从把式房找了个车把式,一路匆匆来到了女监。刚一打听,得知灵慧已经进去了,便急忙也跟着进去了。 灵慧见到卫吟霜和灵巧儿,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顿时心疼不已,毕竟三人是发小,情谊深厚。三人刚一碰面,正说着话,灵秀也进来了。这一见面,三人顿时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那哭声里,满是委屈与担忧。 一旁的灵巧儿看着她们这般模样,却只是冷冷一笑,心里暗自想着:哭有个屁用。 第5章 苏家姑小姐 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灵巧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面,却见那对面隔间的冷酷御姐也正看着自己。那御姐见她目光投来,便微微转头,继续看起了鸟儿,神色间依旧是那般清冷。 灵巧儿眼睛微微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略显猥琐的神情:这么喜欢看鸟儿? 三人哭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哭不动了,这才渐渐停了下来。见情绪差不多平复了些,灵巧儿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朝着另一个女囚踢了踢,没好气地说道:“哎,你想事情去隔壁想,别在这儿碍事。” 那女囚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回道:“我没想事情,我只是不想活了,在这儿待着和在隔壁待着又有什么区别。” 灵巧儿一听,不耐烦地呵斥道:“那就去隔壁死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罢,等那女囚慢悠悠地挪到隔壁后,她这才朝灵秀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灵秀刚一走近,灵巧儿竟顺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灵秀又羞又急,却也顾不上计较这个,只是急切地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灵秀听完灵巧儿的一番话后,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就这样?这就能行?” 灵巧儿却一脸得意地点点头,说道:“这样就行了,放心吧,不出三五天,我们就能被放出去了。别让家里人瞎忙活了,怕得要死,还要添乱。他们要是再去苏府折腾,只会让苏府更生气。想要让正在气头上的人消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给自己洗脑,想通了,自然就没事了。” 灵秀听了她这话,虽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看灵巧儿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好暂且信了她。 转日,苏府内却是一片慌乱景象。 大夫人的卧房中,丫鬟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忙又杂乱,往日那清脆悦耳的脚步声,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上,让人愈发觉得压抑。门扉大开着,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那味道刺鼻呛人,直往嗓子眼儿里钻。 老管家站在床边,平日里那沉稳淡定的面容,此刻也满是焦急与担忧。他弓着身子,尽量凑近大夫人,轻声唤着,只是那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颤抖,可大夫人毫无回应。老管家无奈,只能直起身子,在床边来回踱步,干枯的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大夫人,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门外廊上,苏唯庸一路嗔怪着走来,大声叫道:“怎么回事?今年是犯了太岁了吗?刚刚才给那不争气的东西治丧,夫人这就病倒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下人,全都该杖毙。” 大夫人一听到苏唯庸的声音,猛然间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老爷,我要见老爷。” 苏唯庸听到夫人的呼喊,赶忙两步上前,凑到床边,急切地说道:“夫人,我在,我在这儿。” 大夫人见状,“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道:“老爷,我梦见怀仁了,怀仁他……” 苏唯庸急忙安抚道:“怀仁他怎么了?怀仁怎么了?” 大夫人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昨日听丫鬟们说怀仁离世当晚就梦到他了,我只当是她们为了拿话甜我,随便编的话。谁知道昨晚我可是真真切切地梦见怀仁了。他在梦里说,他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到死便是吃了这吃喝嫖赌的亏。怪你我从小没有好好教导他,才让他失了规矩。” 听到这话,苏唯庸倒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怀仁说,他现在只希望他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他们是拜过堂的,卫家的媳妇儿毕竟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怀仁的事儿。而且等咱们都不在了,以后每年的清明、中元,又有谁还能记得给他上柱香?到时候,不还得是这个拜过堂的妻子给他供个灵位吗?” 苏唯庸听了大夫人这一番话,心里不禁有些动摇了。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大夫人,问道:“你真的梦到怀仁了?” “真的,老爷,那声音就仿佛在我耳畔回响,他说得声嘶力竭的,我听着都仿佛都觉得沙哑的不像样子了。” 大夫人急切地说道。 苏唯庸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许久,眉头紧皱,嘴里喃喃道:“可她们分明是嫌弃怀仁,故意耍手段灌怀仁喝酒,这才导致怀仁饮酒过量而亡的。” 大夫人一听,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老爷,这只是你的猜测。门外的护院们都没听到你说的这些事儿,你又怎么能确定就是那样?而且怀仁向来聪明机敏,怎么会被两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子给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怀仁他一见到漂亮姑娘就爱逞能,还能喝多少他自己心里都没数。况且,我总共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十岁的时候,被狗追着,不小心失足掉到河里淹死了。所以我才开始溺爱老三,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这可真是自食其果啊。女儿嫁了人,跟着夫家赴南疆上任去了,如今我膝下就只剩这一个亲儿媳妇儿了,你还想着让衙门办了她。老爷,你要是这么做了,我往后可怎么活?” 苏唯庸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老太太在耍什么宝了,道:“胡说八道,怀璧、怀玉、怀宝、怀祥、怀方、怀安…… 哪个不能孝顺你?” 大夫人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说道:“老爷你是一家之主,你当然看谁都是好人了。可这个家…… 哎不说了…… 如今我这般孤寡,我…… 我都没个依仗了…… 我好不容易有个儿媳妇儿,还让你给扣押了。好,既然你不管我了,我也就跟着怀仁去了吧…… 儿啊,等等娘…… 娘这就来了……” 苏唯庸淡然的退了几步,看到无比熟悉的套路: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心里隐约觉得,大夫人哪里是真的梦到了苏怀仁,这分明是听了谁给她分析了当下的局势,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苏唯庸当然怀疑苏怀仁是被灌酒灌死的,但他也不敢确认。 如今原配夫人这般哭闹,他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她说的话了。 他心里明白,这高门大院的后宅之中,向来是不安宁的,虽说他平日里不曾过多过问这些事儿,可仔细想想,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罢了,夫人啊,你说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不过话我也得撂下,若有一天,我发现怀仁的死有什么端倪,我可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让卫家一门付出代价的。” 苏唯庸面色阴沉地说道。 大夫人一听,这才慢慢抹掉眼泪,带着几分委屈说道:“老爷,看你说的,那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 苏唯庸脸色依旧铁青,冷哼一声道:“即便不是故意为之,但起哄架秧子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如果她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怀仁怎么可能在洞房之夜无缘无故地连喝一坛子酒?这绝无可能!只是没有任何证据罢了。哎…… 好了,这事儿就先暂且这样吧。来人呐,去看看卫香源死了没有,没死的话,让他们卫家来人把他弄走。另外,再派个人去衙门里,把三少奶奶接回来,让她来给她的夫君守灵。”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往昔那热闹喧嚣的氛围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笼罩在这宅院上空的,唯有一片肃穆与悲凉。大门两侧,白色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微风的轻抚下,轻轻摇曳着,那昏黄的烛火闪烁不定,似是在为这人间又少了一个祸害而暗自 “欢呼雀跃”。 灵堂前,摆放着一张檀木供桌,桌上陈列着逝者生前喜爱的物件,春图、春书、春娃娃,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也不知是这高门大户本就没羞没臊,还是家底太过丰厚,张狂至极,以至于都忘却了礼义廉耻。 下人们身着素白的丧服,依次跪坐在蒲团上,以帕掩面,低声啜泣着。只是,那哭泣声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掩面哭泣,还是低头忍笑?却也无人有功夫去仔细分辨、过问了。 灵巧儿搀扶着卫吟霜缓缓走进了灵棚。这灵棚内外有一道帘子作为遮挡,外面是男子前来吊祭时哭丧的地方,而女子前来吊唁,就得从右侧进入灵棚内部。若是灵棚里停放的是家中老人,那孝子贤孙、媳妇儿、孙女们都得在内棚守着。 只待门口的鼓声响起,一声鼓响,便是有男子来吊祭了,棚内的男子们便要出来行礼;若是两声鼓响,那便是女子前来吊唁,女子入棚后,会被直接引入内棚,这时,夫人、丫环们就要过来施礼。但不论是一声鼓响还是两声鼓响,只要那鼓声传来,棚内就必须传出哭声,以此来表达众人的悲痛之情。 灵巧儿和卫吟霜被这灵棚里的诸多规矩折腾了一上午,渐渐地,也习惯了这一套流程。过了午后,一般就没什么人再来吊唁了,若是头一天没能赶上吊唁的,便只能等到次日再来。 卫吟霜刚嫁入苏家就成了寡妇,下人们见她如今没了依靠,便也不太把她放在眼里。午后的灵棚竟俨然成了下人们嬉笑玩闹的活动中心,男下人们和女下人们追逐嬉闹着,老下人们则对着少下人们念叨着为人处世的道理,那场面,倒像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全然没了灵堂该有的肃穆与哀伤。 苏怀仁其他的兄弟各自有着自己的盘算,谁也没闲工夫在这儿多转悠,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去了。毕竟少一个兄弟,往后分家产的时候就能多占一份,他们心里怕是都盼着其他兄弟都死绝了才好。 再加上这老三是活着的兄弟之中唯一的嫡出,威胁太大了。他一死,所有人都有机会来争一争这个当家人了。 那些堂兄堂弟、堂叔叔、堂爷爷们,更是懒得往这儿看一眼,仿佛这灵堂里停放的人与他们毫无干系一般。而苏怀仁的亲爹亲娘,按规矩需要回避,也都未曾参加这灵堂之事。 如此一来,这灵堂之中,哪里还能寻得到一丝悲痛的氛围。放眼望去,真正还心存一丝悲伤的,恐怕也就只有卫吟霜了。她本还是个怀揣着憧憬的少女,却在一夜之间,忽然就成了寡妇,这命运的转变,实在是太过残酷,让她满心的哀伤与无奈。 灵巧儿看着楚楚可怜的卫吟霜,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卫吟霜顿时涨得面红耳赤,她又羞又急,想要挣脱开来,可却被灵巧儿那有力的双臂死死扣住,一时之间竟是挣脱不得。 有几个下人瞧见了她们这般亲昵的动作,只当是姐妹情深,便也没多想,继续自顾自地嬉闹着。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灵堂的布帘被轻轻掀开,众人心里明白,怕是有人来了。刹那间,整个灵棚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嬉笑玩闹的下人们,一下子都变得慌张起来,不过片刻工夫,又全都各就各位,摆出了一副哀伤守灵的模样,只是那脸上或多或少还残留着些许慌乱的神色。 “三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三哥,小妹回来了。绫罗回来了啊。哥哥,为什么不等我。是哪个狠心的害死你的。” 伴随着一阵悲戚的哭诉声,苏绫罗起身,看了一眼堂内众人,随后猛地扑倒在棺木上,双手不停地重重捶打着棺木,边捶打边哭诉道:“哥哥,你尸骨未寒,这帮下人却在灵棚里面戏谑玩闹,你放心,你等着。过一会儿我就把他们都拉出去,通通杖毙,他们对你不敬,我就让他们去下面跟你赔罪。” 说到这儿,苏绫罗缓缓起身,眼神中满是怨恨,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灵棚里的众人,当看到卫吟霜和灵巧儿时,目光一凝,就这两个人美出了天际,明显的与众不同。她高声问道:“你们,哪个是卫吟霜?” 卫吟霜听闻这话,身子猛地一抽,她着实没想到,这人一进来就冲着自己来了,心里顿时一阵紧张。 灵巧儿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猜到这苏绫罗必定是和苏怀仁同母的妹妹,心中暗自思忖:她这一回来,难道就要大闹灵堂不成?一般这种情况,恐怕是收到信之后,就已经和父母通过话了,甚至说不定一回来就先见了其他人,这架势,怕是带着情绪来的。看来今天怕是免不了跟她打一架了。 卫吟霜正要起身回应,灵巧儿却双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按,自己率先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这是姑小姐回来了?” 苏绫罗冷冷地瞥了一眼灵巧儿,又斜着眼睛看了看卫吟霜,她身为县丞夫人,平日里也是见过些世面,有着自己的一番眼界,只这一眼,便能从卫吟霜微微起身的身影中洞察出到底谁才是卫吟霜。她眼神中满是审视与不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又是谁?我问的是卫吟霜,可没问你,识相的话,就赶紧闪开,莫要在这儿多嘴多舌的。当心丢了小命。” 这位姑小姐一张口就是拿了别人的性命,这么狂的女人,想来也是来者不善的。 灵巧儿却仿若未闻她话语中的不善,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她再次微微欠身,礼数周全地回道:“姑小姐有所不知,我是卫大小姐的陪嫁丫环,名叫灵巧儿。我家小姐近日身体本就欠佳,又经历了这诸多突如其来的变故,伤心过度,这会儿精神还有些恍惚,怕是难以应对大小姐您的问话,所以我便想着先替小姐应上一声,还望大小姐莫要见怪。” 苏绫罗眉头一皱,眼中的厌恶之色愈发明显,她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呵斥之意:“哼,我管她身体好不好,精神恍不恍惚,我哥哥如今就躺在这棺木之中,她身为我哥哥的女人,难道不该在这儿守丧吗?还说什么伤心过度,我可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卫吟霜听着苏绫罗这毫不留情的指责,心中满是委屈,眼眶一下子就泛红了,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站起身来,朝着苏绫罗福了福身子,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说道:“你该是绫罗妹妹吧,你哥哥过世,我心中亦是悲痛万分。你瞧我的装束,我哪一处不是在守丧?” 卫吟霜心里确实坦然,她是打心底里感到伤心的,毕竟 “寡妇” 这个称呼,承载着太多世事无常的感慨,任谁带了这么个称呼,都不可能开心的起来。 苏绫罗却根本不信她的话,上前几步,步步紧逼,直走到卫吟霜跟前,那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直直地盯着她,语气嘲讽地说道:“哼,悲痛?谁知道你这悲痛是真是假。我可是听闻,哥哥新婚之夜,是因为饮酒过量才丢了性命,这其中的缘由,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卫吟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慌忙摆手解释道:“绫罗妹子,你误会了,那晚夫君高兴,多饮了几杯,我…… 我当时也曾劝阻过的,可终究没能拦住,我又怎会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如今我也是悔恨不已。” 卫吟霜在心里反复确认着,那晚自己确实在心中劝说过他们别这么喝,还想着要扎死他就快点儿扎死他,这么喝酒容易喝出事,结果,还真就出了事,喝死了。 苏绫罗却压根儿不听她的解释,又逼近了一步,眼神愈发锐利,咬牙切齿地说道:“劝阻?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吧。我苏家难道配不上你们卫家不成?你却如此狼心狗肺,竟害了我哥哥的性命,我今日定要为哥哥讨个公道,绝不能让哥哥就这么含冤而去。” 说着,苏绫罗一挥手,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丫环婆子见状,便齐齐上前一步,摆出一副要将卫吟霜当场拿下的架势,那场面,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灵巧儿见状,赶忙一个箭步挡在卫吟霜身前,神色严肃,目光中透着毫不畏惧的坚定,大声说道:“干什么?话还没说清楚就动手啊?怎么着?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一盆泼出去的水,还想在苏府这儿耀武扬威不成?你要是个懂事的人,就应该尽早离开这儿。去到知会门口敲鼓的小厮一声,告诉他明天你来吊唁的时候,敲鼓的时候手上用把子力气。你要真的跟你哥哥感情深厚,那明天你就哭的卖力点儿。你这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就你和我们家姑爷最亲近啊?你要是真亲近,怎么现在才来?你既然知道这是你三哥,那你怎么不披麻戴孝地在这儿守上几天?一进门就想着要为难我们小姐,你这是想干什么?你一个外嫁的人,咱们看在情分上,称呼你一声大小姐,可实际上你现在回娘家,那就是客人。我们大小姐还没怪你这亲妹妹回来晚,你倒好,反倒来劲儿了,还想在苏府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欺负我们啊?我告诉你,我们小姐嫁进来,就是大房三院的主子了。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家小姐一下,谁敢动,我砸烂她脑袋!” 说着,灵巧儿弯腰从地上抄起一个马扎,高高举起,对着一旁的丫环老妈子们晃了晃,警告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苏绫罗被她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语气得够呛,差点没翻了白眼,她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你一个丫环,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我就算是嫁出去了,可回到苏家,我依旧是主子。我今天就算是杖毙了你,也没人敢来找我理论。哼,我还就不信了,难不成还能让你这么个小贱蹄子给欺负了不成。来,把这个贱婢给我拉出去杖毙了,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多嚣张。” 苏绫罗身后跟着的丫环老妈子们一听这话,又再次纷纷上前,想要动手拿下灵巧儿。灵巧儿见状,下手毫不留情,手中的马扎猛地一挥,一下子就砸在了一个老妈子的脑袋上,那老妈子的脑袋顿时就流出了血。她又回手一拍,直接拍在了一个丫环的脸上,那丫环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几道红印,模样狼狈不堪。 眼见着灵巧儿动起了手,卫吟霜也彻底被激怒了,她也弯腰抄起一个马扎,指着那些丫环老妈子,大声呵斥道:“我看谁敢动手?” 这一番吵闹声,很快就传到了守在外面的管事耳中,管事赶忙跑进来查看情况,一瞧这架势,顿时头都大了。这一边是苏家的嫡女,背后可是有夫人撑腰,另一边又是嫡子的正室,这两边哪个能惹? 他心里暗自叫苦,这事儿可不好管,这分明就是新媳妇儿大战小姑子嘛,这种事没人能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二郎,如今这府上已然没了长子、嫡子、嫡长子,当家做主的自然就得是二郎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之时,苏怀璧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苏怀璧一进来,就看到双方一边挥舞着扫把,一边拿着马扎,正对峙着,他顿时一阵头大,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要说他们没规矩吧,一个是嫡女,背后有着夫人的支持,另一个是嫡子的正室,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确实也不好太过严苛地去指责她们。可要说不管吧,他如今可是实际上的长子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可都看着他,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处理不好,往后还怎么管理这个家。 苏怀璧皱着眉头,大喝一声:“都干什么?都干什么?都赶紧把东西给我放下,像什么样子!” 听到苏怀璧的呵斥声,苏绫罗和卫吟霜同时开口,喊道:“二哥。” 跟着苏绫罗回来的下人们也纷纷开口,向苏怀璧行礼问安。 灵巧儿见到苏怀璧,心里就觉得十分厌烦,不过见他来了,还是把手上的马扎放了下来。她心里想着,就凭这些个笨手笨脚的老妈子,就算给她们一把大刀,也伤不到自己分毫。她前世也不是白给的,虽然主业不是格斗,但在前世也是练过的,甚至还当过格斗陪练。 可能是以前苏绫罗还没出嫁的时候,她手下的那些下人们就不太尊敬这个二少主,所以此刻,虽然他们口中称呼着郎君或者君子,可手上的家伙却并没有放下,那副模样,显然没把苏怀璧的话当回事儿。 苏怀璧看着他们这般不给面子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悦。不管在哪个社会,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嫡女固然身份尊贵,可嫁出去了那就是外人了,回娘家发发脾气、骂几句街,倒也不是不行,可这些下人到了苏家,还这般不知收敛,那可就是真的不把他这个少主放在眼里,她们跟着苏绫罗嫁给了范家,就等于是范家的下人了,这问题完全可以上升到不给苏家面子的高度啊。 苏怀璧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众人,故意清咳了一声,再次抬头时,目光变得严厉了许多,语气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道:“看来你们出了我苏府之后,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么着?你们是觉得范府比我苏府门高院子大?还是他们范府没人给你们讲规矩?” 听到这儿,苏绫罗心里哪还能不明白苏怀璧的意思,怎么一下,这个不怎么亲近的二哥倒是冲着自己的夫家来了?她心里虽然很是不服气,可转念一想,苏怀璧如今已然是实际上的长子了,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苏家的继承人。若是这样的话,往后夫家要是想得到提拔,还真离不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亲近的哥哥。想到这儿,她暗暗咬了咬牙,朝着身后的丫环老妈子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把手上的家伙都放下。 丫环老妈子们见自家主子都点头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物件。 苏怀璧见状,觉得这下马威还不够,他冷哼一声,神色冰冷地说道:“留下两个伺候你们夫人,其余的都给我到外面茶棚歇着去,别在这儿碍眼。” 丫环老妈子们一听,心里暗自腹诽,觉得这苏二郎今天可真是够嚣张的,本以为自家主子肯定不会吃这一套,可谁能想到,苏绫罗竟然也点头同意了。这下,她们才真切地感受到,这苏家的天怕是要变了。但凡那个病鬼三少主还活着,这苏二郎也翻不了天。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虽然心里依旧不服气,可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照做了。 苏怀璧看着丫环老妈子们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还是没消,脸色依旧阴沉得厉害,俨然对他们的态度很是不满。 第6章 无休止的苏绫罗 苏怀璧虽对从范府过来的那群丫环老妈子满心不喜,可对于灵巧儿这般胆大妄为的行径,亦是厌烦至极。若不是这灵巧儿生得倾国倾城,那姿色与卫吟霜相较竟毫不逊色,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命人将其拖出去杖毙了。 待丫环老妈子们灰溜溜地退出去后,苏怀璧这才微微缓和了神色,转头看向苏绫罗和卫吟霜,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绫罗妹妹,吟霜弟妹,如今老三刚走,咱们大家心里本就悲痛万分,在这灵堂之上若是大动干戈,成何体统啊?万一让外人知晓了,定会笑话咱们苏家没了规矩,如此一来,三弟地下有知,又怎能走得安生?” 苏绫罗却冷哼一声,赌气似的别过头去,满脸皆是不服气的神色,可嘴上还是说道:“二哥,我这实在是气不过,三哥走得不明不白的,我怎能眼睁睁看着那有可能害死哥哥的人,还在这儿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卫吟霜原本心中尚有些许惭愧之意,可眼见苏绫罗这般蛮横无理,又想起方才才与她们起了冲突,双方已然闹到了这般无法和解的地步,她索性也不再客气,冷笑一声,嘲讽道:“哟,你这一身大红大紫的罗衫,可真是艳丽夺目啊。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在亲哥哥治丧期间该有的样子。” 眼瞅着双方又要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苏怀璧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地说道:“此事暂且先不论谁对谁错了,等过了这几日,咱们再来商讨此事,可否?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让老三能够顺顺利利入土为安,可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苏绫罗一听,赶忙急切地说道:“二哥,这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怎么就能下葬?一旦下了葬,那所有的证据可就都没了,到时候还怎么弄清楚三哥到底是怎么没的?” 苏怀璧顿时怒斥一声,道:“绫罗,你够了啊!老三又不是被毒死的,府里的医师,还有衙门里的仵作都已经来过了,分明就是喝酒喝死的,你还想保留什么证据啊?再者说了,跟人一起喝酒,这能算是什么罪证吗?不管怎么讲,吟霜如今也是你的大嫂,你怎么能如此没规矩?你这刚回来,还是先去给爹娘请安去吧。” 苏绫罗张了张嘴,还欲再争辩几句,却被苏怀璧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瞪了卫吟霜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吃了一般,满是怨恨与怀疑。 仔细思索了一番后,苏绫罗又觉得苏怀璧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是喝酒喝死的,就算别人承认和他一起喝过酒,那也难以构成杀人的证据。她要怪只怪自己这个三哥着实有些没出息,竟然是因为喝酒喝死的。想讨个公道都没处讲理。 最后,苏绫罗只得甩下一句狠话:“卫吟霜,这事儿可没完,你给我等着瞧!” 说罢,便气呼呼地带着人离开了。 苏绫罗带人走后,苏怀璧又回过身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上下打量了一番灵巧儿,随后问道:“你这丫头胆子倒是真不小啊,竟敢在灵堂这般肃静之地动手,若不是看在今日这情况特殊,哼,定不会轻易饶恕了你。” 灵巧儿心中对此很是不屑,可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地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回道:“二君子恕罪,奴婢也只是护主心切,见她们几个下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我家小姐动手,我也是下人,难道我就没有保护主子的脾气?一时情急,这才冒犯了姑小姐的手下人,我只是打了跟我一样的下人,还望二君子明鉴。” 苏怀璧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这丫头的话也无可挑剔。表面上算是认可了她的这番说辞,接着便说道:“好了,你们都先冷静冷静吧,好好守着灵堂,可莫要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下人们见姑小姐出去了,苏二郎也离开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都明白今日这一关总算是勉强过了,那一顿板子算是不用挨了。 随后,灵堂里便陷入了一片无尽的寂静之中,再也没有哪个下人敢像先前那般,对眼前这位少奶奶视若无睹了。当然,他们心里其实更害怕那个叫灵巧儿的陪嫁丫头,毕竟今日见识过她的厉害,知道那可是个真不好惹的主儿。不过少奶奶举起马扎那一刹气势也很犀利啊,总之少惹为妙吧。 …………………………………………………………………………………… 主院正堂之中,苏唯庸单独与苏绫罗见了面。两人先是随意地叙了几句家常,可没说几句,苏绫罗便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之前收到父亲家书的事儿。 原来,她接到报丧之时,实际上是收到了两封家书。其中一封告知的是苏怀仁离世的消息,而另一封家书,则是苏唯庸托付女婿范运迎,让他帮忙分析分析,看看苏怀仁的离世是否存在什么隐情。 范运迎毕竟身为一地县丞,一番推测下来,得出两个结论,其中坏的一面与苏唯庸竟是如出一辙。当然,他也分析了好的一面。毕竟那是自己的三舅哥,他对其性情还是颇为了解的,这事儿虽说可以往阴谋论的方向去猜测,但说实话,范运迎心里始终觉得,三舅哥自己作死的可能性占比更大些。 他本来也不想猜测那些有的没的,但有些话不在身边,终究不好规劝。他揣摩着岳父的心意,认为岳父就是不想让三舅哥白死。所以他也只能按照人之常情去推测一番,得出苏怀仁有可能是被害死的结论。如果不这么写,怕岳父一家误会自己冷漠无情。如果当面解释,那自然又是一番计较。 本来苏府家大业大,他也是想要去吊唁的。但情理上却是说不通,毕竟不是岳父离世。他作为姻亲,倘若距离较近,又没有公事缠身,那前去吊唁倒是理所应当。可他身在官场,本就是身不由己,若是因为三舅哥离世便向上宪衙门告假,这理由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要知道,那些大门大户家的大舅子往往有一二十个,要是死一个就得告假一两个月,那衙门里的事儿干脆就别管了。回去打理人情世故去吧。 当然,这不只是他,大多数官员皆是如此。岳父只有一位,为其告假尚在情理之中,若是大舅子、小姨子这类亲属离世,公门中人通常也都是派个府上的人前去致丧也就罢了。 所以,这封回书就只能交到回家奔丧的苏绫罗手中。至于回书里的具体内容,范运迎本是不打算告诉她的。一来,他深知自家夫人向来跋扈惯了,听风就是雨;二来,她既已嫁为人妇,从某种社会意义上讲,已然不算是苏府的人了。有些事儿她自己可能拿捏不清楚,可夫家却得帮她拿捏着分寸。所以临别时,范运迎千叮咛万嘱咐,给岳父的回信,她可不能提前打开,谎称是怕岳父误会他有不敬之嫌。 可苏绫罗是谁?她可是从小到大在真定府横着走的主儿,向来任性惯了。所以,她一登上马车,便迫不及待地把夫家写给娘家的回书给拆开了,这一看之下,顿时气得怒不可遏。 她才不管到底谁对谁错,只要存在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得让别人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就这样,一路上憋着一肚子气,满心只想着要赶紧回家帮哥哥讨公道。 苏唯庸大概也能猜到这些情况,可当听到苏绫罗说到她一回来就跑去灵堂大闹时,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怒地呵斥道:“你…… 你怎么还是这般糊涂啊?这话你能说,我能说,你娘能说,你相公也能说,可这都只能在私下里说。哪能随便拿出来在下人们面前宣扬?今天你若是说了出去,明天他们就会出去说,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就是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说到心思深沉,我那女婿可比你强多了。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多半也是怀疑你三哥是咎由自取,只是尚未排除被那个卫家丫头灌酒的可能性罢了。虽说没完全排除,但从他言语之间,便能听出他其实是不太相信这种猜测的。凡事都得留个心眼,怀疑归怀疑,不要拿出来说,一旦查明确实是那卫家丫头动的手脚,咱们和他们自然就成了生死仇家,到时候要打要杀,都是我们说了算。可要是并无此事?那卫家的势力也不算小,真要与咱们较起真来,咱们就一定能稳赢吗?他们同样有手段让某些事情直达天听。到时候,咱们苏家难道去使下三滥的手段,拿刀打上门去不成?眼下是亲戚,非必要,就不能去闹成仇家。” 苏绫罗一听,顿时愤怒地站起身来,又拿出了她那一贯的跋扈做派,大声说道:“父亲,他卫家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个小小地主罢了,家里那个当刺史的老头儿也都快要致仕了,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苏唯庸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真的恼怒,只是略带深意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千金,缓缓说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做事得讲究个有理有据,无论结果好坏,咱们都仍有个合适的态度。大家族之间相处,岂能仅凭一时的心情,毫无凭据地行事?不过…… 既然咱们心里都对此事有所怀疑,那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完全放任不管了。既然你回来了,有些事儿你出面去调查一下也好,毕竟你和你三哥的感情向来是最深的……” ……………………………………………………………………………………… 晚饭过后,苏怀仁新婚当晚在新房附近值守的护院们,都被传唤了出来。他们一群人被集体带到了中院的大厅,那原本是家族集会所用之处,此刻却临时变成了个 “审讯室”。 护院们一个个被叫进去,接受了简单的问询,而后将他们所说的话一一记录了下来。综合护院们的记忆,整理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天三君子在外面着实喝了不少酒。” “小人记得,三君子回洞房的时候,还和陈公子有说有笑的,陈公子还打趣说,喝了这么多酒,待会儿小心摸不到床。” “小人当时也留意到了,不过依小人之见,三君子当时虽说喝了酒,但还没到那种醉得无法行走的地步。” “姑小姐,小人当时确实只听到君子喊了我一声,让我守好门户,可别走了屋内的人。后来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说,如真的想走,上屋顶揭瓦也是能走的。小人寻思着,门口这边倒是好盯,可屋顶那边确实难防备。所以就带着弟兄们往稍远处靠了靠,直到能一眼看清屋顶的状况为止,如此一来,近处屋里说了些什么,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小人隐约听到君子好像是跟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斗酒来着,其他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小人当时离得远,就不太清楚了。” 苏绫罗拿着这些口供,反反复复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从这些信息来看,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苏怀仁确实存在喝酒过量的可能性。 不过,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这其中竟没有一个人提到卫吟霜,反倒是有不少人提及了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这让她不禁对灵巧儿起了极大的疑心。 想到这儿,苏绫罗又命人把那天接触过婚事的丫环老妈子们也都叫了过来。 那些丫环老妈子们接到传唤后,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苏绫罗面前,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厅堂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 苏绫罗目光冷冷地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语气不善地高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儿个把你们叫来,就是要好好问一问三君子新婚那晚的事儿,你们可得如实回话,要是敢有半句假话,哼,到时候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众丫环老妈子赶忙齐声应道:“是,大小姐,我们绝不敢有半句假话,请大小姐放心!” 苏绫罗顺着嘴里嘟嘟囔囔的老妈子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看向了一个负责在洞房外伺候茶水的丫环,开口问道:“你那晚一直在附近,可有看到卫吟霜和那个灵巧儿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举动?” 那丫环吓得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当时就只是负责送送茶水,可三君子当时并没有要茶水的意思。不过听伺候三君子的人说,他喝了不少酒。奴婢本想着一来茶能解酒,二来饮酒之后必然口渴。所以端了茶水准备送进去的,可护院们在远处打着手势示意不让进,所以奴婢当时就在门外犹豫了片刻。在这期间,就听见…… 听见三君子正和灵巧儿姑娘说着话,卫大小姐则一直没出声,只是…… 只是三君子好像对灵巧儿姑娘格外感兴趣,一直拉着她喝酒……” 苏绫罗皱了皱眉,又追问道:“我三哥拉着一个丫环喝酒?那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丫环努力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后来,奴婢怕扰了三君子的酒兴,就悄悄退下了。不过,好像君子后来挺生气的,嘴里还念叨着,说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酒量太大了之类的话。” 苏绫罗听完,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忖起来。这么说来,这灵巧儿倒像是个颇为关键的人物了,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灵巧儿的模样,那确实是个能让男人看见了便容易方寸大乱的丫头。 她又跟着身边的老妈子的手势,将目光投向另一个老妈子,问道:“你,你不是负责检查廊上灯火的吗?那晚可有看到什么情况?” 老妈子忙不迭地回道:“是,姑小姐,老奴当时是去检查过一次廊上的灯火。仔细想想,时间应该和刚才那个送茶的丫头相差不多。老奴隐隐约约听见,那灵巧儿姑娘的酒量可真好着,陪着三君子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点都没有抱怨和推诿,三君子估计是起了好胜心,就越发喝得多了。老奴还听到三君子说,如果灵巧儿今天喝不完杯中酒,就要把她杖毙了。” 苏绫罗越听越觉得,好像真是自家哥哥在不自量力地欺负人,甚至还用上了威胁丫环的手段了,难不成真的是哥哥自己太过逞强,把自己给喝死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丫环说道:“奴婢们当时也没见什么异常情况。只是在黄昏时分,掌灯前后,我们奉夫人之命,和那卫府的赵嬷嬷一同去问候过卫少夫人。可那时我们并没有被请进门,她们倒是把赵嬷嬷给留下了。” 另一个同时在场的丫环也赶忙附和道:“对对,当时那个灵巧儿姑娘还把头探到窗外,告诉我们她一个人照顾不了少夫人,所以就让赵嬷嬷留下一同照顾,让我们先回去。然后我们就去回复夫人了。” 苏绫罗一听,心中一凛,顿时觉得这个赵嬷嬷似乎有些不寻常,她赶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喃喃道:“嗯?卫家的赵嬷嬷?她人现在在哪儿?” 然而,在场的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绫罗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疑窦,此刻又 “噌” 地一下冒了起来,她直觉告诉她,如果有什么端倪,那这个赵嬷嬷就是关键的所在,当下便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你问问所有下人,三君子离世那晚,有谁见到过卫家的赵嬷嬷?把掌灯之后见过卫家赵嬷嬷的人,全都给我找来!” ……………………………………………… 这边苏绫罗为了调查苏怀仁身死之事烦恼不已,另一边,卫吟霜同样也是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卫吟霜一脸担忧地看向灵巧儿,急切地问道:“灵巧儿,你刚才出去,可有发现什么情况?” 先前灵巧儿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心觉有异,便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晓有下人被召集起来议事了,而召集他们的,正是今日匆匆赶回来奔丧的姑小姐苏绫罗。 灵巧儿刚从门外进来,卫吟霜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灵巧儿倒是一脸镇定自若,她轻轻拍了拍卫吟霜的手,出言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儿那就是没做过,她想查就让她去查好了,我就不信她能凭空捏造证据来冤枉咱们。咱们当时确实是想着那苏怀仁该死,可咱们也没动手害他,他身上可是一点儿伤都没有。除非他们丧心病狂,硬要咬定咱们是掰着苏怀仁的嘴强灌的酒,可这种说法,衙门能认可吗?根本就站不住脚。” 卫吟霜轻轻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话虽如此,可如今这苏家上下,怕是有不少人都认定了苏怀仁的死和咱们脱不了干系,咱们现在真的是有口难辩啊。” 灵巧儿微微凑近卫吟霜,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咱们确实没做,就算他们再怎么察言观色,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毕竟咱们心里没鬼嘛。怕就怕他们神经过敏,草木皆兵,万一要是让他们找到了赵嬷嬷,又知道了赵嬷嬷已经把苏怀仁逼婚的真相告诉了你,这么一来,他们恐怕很难不往那方面联想。” 卫吟霜一听,心脏顿时咚咚咚地狂跳起来,紧张地说道:“是啊,赵嬷嬷前脚刚跟我说了苏怀仁逼我成婚的事儿,后脚他就死了,这事儿确实很难说得清楚啊。对了,赵嬷嬷现在怎么样了?” ……………………………………………………………… 苏绫罗怒目圆睁,满脸愤怒地瞪着眼前的几个护院,那神情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她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声呵斥道:“你们这群废物!主子都已经离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你们倒好,瞧见形迹可疑的人,居然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把人关进柴房了事,你们就是这么敷衍家主的吗?” 一个护院听了这话,顿时满脸委屈,赶忙解释道:“大小姐息怒啊,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混乱。家主先是下令,要把卫少夫人和她身边那个叫灵巧儿的丫环送去衙门收监,可对于其他未在场的卫家丫环老妈子该如何处置,却并未交代。后来府里乱成了一锅粥,那群卫家的丫环们也都跑出来添乱,我们也很为难,本想去请示家主该如何处置,可四处都寻不见家主的踪影,实在没辙了,只能去请示二君子。二君子便下令,先将卫家的丫环老妈子们关进柴房。那群人里面并没有赵嬷嬷。遇到那个赵嬷嬷是后来的事。那时已经后半夜了,忽然就看到她晃晃悠悠地在院里走着,整个人看着神志不清的样子,问她话她也不搭理,我们寻思着,这情况实在蹊跷,可又不敢擅自做主,就想着反正都是卫家的人,干脆也把她送到柴房关押起来好了。我等本意其实想等等家主和少主另外处置她们的命令。” 苏绫罗听闻此言,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沉思了一番,随后急忙问道:“你说什么?看上去神志不清?那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她的?” 那护院忙回道:“就在第三进的西侧院,也就是…… 三君子洞房外的院子。” 苏绫罗一听,顿时急得跳脚,大声嚷道:“有问题,这个赵嬷嬷肯定有问题啊!她人现在在哪儿?还在柴房吗?人?” 护院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是为难之色,护院总管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大小姐,是这样的,家主吩咐让卫家来人接走卫香源之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卫家的丫环叫灵秀,她来向老夫人请示之后,拿着老夫人写的条子,就把陪同伺候卫少夫人以外的那些送亲丫环老妈子全都接走了。赵嬷嬷也在其中。” 苏绫罗一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高声叫道:“谁允许你们把人放走的?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当时为什么不去再找家主请示一下?这苏府什么时候轮到老夫人当家做这个主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厅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苏绫罗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下轻咳了一声,试图遮掩一下自己的口误,紧接着说道:“罢了,明天一早,派人去卫家给我把赵嬷嬷叫来。不不不…… 不行,夜长梦多,来不及了,我得亲自去一趟,嗯……现在就去。来人,赶紧去通知把式房,让车把式他们赶快套车,我这就动身前往卫家。” 厅堂里的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脸惊愕,面面相觑,这姑小姐要干什么? 没过多久,苏绫罗身边的老妈子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大声说道:“我们夫人说了,让全府的护院都带上家伙,咱们一起去卫家。” 护院们一听,脸上纷纷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们身为护院,平日里的职责就是保护这府里一家人的安全,可如今要聚众抄家伙打上别人家的门上去,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没有家主的明确下令,他们哪敢轻易行动。 那老妈子见众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着急地大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愿意去的,每人赏两贯钱一壶酒!” 护院管事一听,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弟兄们,抄家伙,咱们这就去砸了卫府!” 一时间,前后院落里的护院们纷纷开始朝着门口集合而去,就连三进院子的护院房里,也有人进来通知。 灵巧儿在屋里听到外面这阵喧闹声,心中暗觉不妙,怕是要出大事了。她赶忙出去打听情况,可这次却明显感觉到大家都在刻意回避和她交流,一个个见了她就像见了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她才找到一个看着没心没肺的丫环,好说歹说,才从那丫环口中问出了个大概,原来大家这是要去卫家打架。 灵巧儿心里却很清楚,这事儿肯定不会仅仅是为了去打架那么简单。毕竟如今卫吟霜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在苏府进出,这就说明两家目前至少在表面上还是按照亲家之礼相待的。 想到这儿,她一下子就猜到,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肯定是和赵嬷嬷有关。 卫吟霜听到消息,同样心急如焚,两人赶忙也上把式房找了车把式,赶忙套车,准备跟过去看看,这苏绫罗带着这么多人深更半夜去自己的娘家究竟要干什么。 临出发前,灵巧儿还不忘叮嘱另外一个丫环,让她赶紧去通知苏怀璧一声。这个二君子此刻是个坚定维稳派,如今这当口,他最不希望看到家里闹出什么乱子来。毕竟只要这家里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他身为长子,按照立长的传统,未来肯定能够顺理成章地接手苏府一切事宜。 可要是这个家一旦闹出了乱子,受到外部某些不确定因素的影响,那必定会破坏家里现有的团结局面。到时候,兄弟们各怀鬼胎,保不准就会闹得整个苏家鸡飞狗跳,陷入一场大乱之中。 坐在车上,卫吟霜心里“怦怦怦” 地跳个不停,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心里既担心娘家人会吃亏,又害怕赵嬷嬷万一被他们抓个正着,那可就糟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忐忑不安地问道:“灵巧儿,赵嬷嬷不会出什么事吧?” 灵巧儿赶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出言安慰道:“放宽心吧。灵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赵嬷嬷这会儿恐怕都已经出城几十里地了。我当时可是特意让灵秀找了个信得过的车把式,一路上日夜兼程地赶路,现在就算他们想去追,也是追不上的了。只要今夜他们不派出轻骑去追赶,等到明天清晨,赵嬷嬷就应该能带着家人顺利逃亡到异乡去了。所以这赵嬷嬷和真定府注定是后会无期了。” 卫吟霜听了这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 灵秀儿……”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就低下了头,脸上莫名地泛起一阵羞涩之意。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直犯嘀咕,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一个丫环面前感到羞涩?对方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下人。卫吟霜着实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灵巧儿,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灵巧儿,她心里就仿佛多了几分底气似的,那种慌乱不安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 第7章 男弱女强 苏绫罗领着一众护院,气势汹汹地朝着卫家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哒哒作响,犹如阵阵闷雷,震得人心头发颤。那一行人的火把高高举起,明亮的火光将前行的道路映照得一片通明,仿佛一条蜿蜒的火龙穿梭在夜色之中。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卫府门前。苏绫罗率先一步跳下马车,她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威严。只见她仰起头,对着那紧闭的大门高声喊道:“卫家的人都给我听好了,赶紧把赵嬷嬷交出来,要是敢有半点儿拖延,今日可休怪我苏绫罗不客气了!” 那声音犹如洪钟大吕,在这静谧的夜里传出去老远,回荡在街巷之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与狠厉。 卫府的门房听到这动静,吓得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探出头来。一瞧见是苏家的人这般来势汹汹的阵仗,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赶忙又把头缩了回去,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府里跑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不好了,不好了!苏家的人打上门来了!” 没过多久,卫家的管家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他强装镇定,硬着头皮朝着苏绫罗拱了拱手,陪着笑脸说道:“苏大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您带着这么多人来到我卫家,还摆出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不知到底是所为何事?” 苏绫罗冷哼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不屑,冷冷地说道:“少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你们卫家的赵嬷嬷?今日我是非要见到她不可,你也别想敷衍我。” 卫家管家听闻此言,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赶忙回道:“大小姐怕是有所误会了,我卫家丫环老妈子众多,这赵嬷嬷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下人罢了,我着实也不清楚您说的她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况且眼下府里确实没瞧见她的踪影。” 苏绫罗哪里肯相信这番说辞,她柳眉一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那些早已摩拳擦掌的护院们大声喊道:“给我搜!就是把卫家翻个底朝天,也得把赵嬷嬷给我找出来!” 护院们得了命令,齐声应和着,便如狼似虎地朝着卫府里冲去。卫家的家丁们见状,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般肆意闯入,赶忙纷纷上前阻拦。刹那间,两方人便推搡在了一起,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叫骂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而此时,卫吟霜和灵巧儿乘坐的马车也恰好赶到了附近。她们没敢贸然现身,而是在不远处悄悄地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的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卫吟霜心急如焚,她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担忧,焦急地对灵巧儿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要是真在府里大闹起来,万一伤了人那可就糟糕了。而且倘若他们找不到赵嬷嬷,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来为难卫家,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灵巧儿听了,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您先别急,您瞧苏绫罗这架势,本就是来者不善,存心要闹事的。咱们不妨先让他们闹上一闹,等场面彻底混乱起来之后,今晚咱们就当着苏怀璧的面,跟他们把话都摊开来说清楚,让苏怀璧这个苏家的长子做一个抉择,也好逼他们冷静下来。”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话,心中虽依旧有些忐忑不安,可思来想去,此刻似乎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咬了咬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灵巧儿又凑到卫吟霜耳边,细细地跟她讲起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以及她到时候该如何应对,边说边递给她一瓶药水。卫吟霜一脸疑惑地看着手中的药瓶,眼中满是不解。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小声解释道:“这药粉,是之前我让灵秀去置办的。她为了这东西,怕是费了不少周折,估计问了不少人才好不容易重金买到的。而且,买到之后,又花了大价钱把制作这药粉的人给送走了,就想着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之时,卫府门前的混乱愈发激烈了。苏绫罗带来的护院人多势众,而卫家的家丁人数相对较少,尽管后来又赶来了几个卫家的护院帮忙,可依然是寡不敌众,被苏家的护院压着打。双方推搡之间,已经有人开始动起了拳脚,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呼喊声,现场一片混乱嘈杂。 苏绫罗则站在一旁,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碴子,丝毫没有要制止的意思,她满心满眼都只想着要从卫家搜出赵嬷嬷来,那执拗的模样,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就在苏府的护卫们气势汹汹地打算强行冲进卫府的千钧一发之际,卫府里突然亮起了一排路灯笼,将门前的这片地方照得亮堂堂的。紧接着,卫香洣和卫香沔从府里走了出来。他们一现身,便赶忙大声呵斥,制止双方继续动手。 苏家的护院们一看卫家的主家出来了,也不敢太过放肆,便暂时停了手,两边的人往两旁一闪,让出了一条道来。卫香洣和卫香沔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苏绫罗,两人皆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这苏绫罗在出嫁之前可就是恶名在外,平日里他们在真定府里,只要一遇到苏绫罗,那都是能躲就躲,尽量不与她碰面的。 此刻,苏绫罗眼中寒芒一闪,那冰冷的目光让卫香洣和卫香沔心里直发怵,两人竟都不敢与她对视,纷纷避开了目光,显得有些狼狈。 双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卫香源也走了出来。卫香源身为大哥,向来持重沉稳,他与苏绫罗打完照面后,表面上看着还是比较淡然从容的,只是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透露出了他此刻内心的不悦。 苏绫罗一见到卫香源,脑海中顿时就有了印象。毕竟真定府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一看到这张脸,立刻就对上号了,显然是知晓对方的名号的。 卫香源迎着苏绫罗那闪烁着寒芒的眼睛,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苏家大小姐?这大半夜的,你带着这么多人打上门来,究竟是何道理?你我两家本就是亲家,这般行事,怕是不妥吧?” 苏绫罗冷哼一声,话语里满是嘲讽之意,说道:“哼,别别别,我苏家可不敢高攀你们卫家。瞧瞧你们卫家这‘好教养’,卫吟霜这一嫁到我们苏家,我三哥就不幸离世了。再多跟你们来往几次,我看,我们苏家怕是都要销户了。” 苏绫罗这话一出口,两边的护院和家丁们都觉得尴尬不已。卫家的家丁们心里觉得好笑,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来,有的实在憋不住了,便赶忙转身,或者低下头去,强忍着笑意,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表情。 卫香源早就听闻这苏绫罗行事有些不着四六,今日一听她这话,果然是名不虚传,心里不禁暗暗摇头。卫香洣和卫香沔也想笑,可又哪敢笑出声来,他们目标太大,生怕惹恼了苏绫罗,只能拼命憋着。 卫香源再次微微拱手,语气依旧沉稳,说道:“苏大小姐这话说得,香源可不敢接。我那妹夫遭遇此事,我以及我整个卫家都是深表遗憾的。可逝者已矣,如今我妹妹尚在守节之中,咱们两家这姻亲关系可还没断,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大小姐您这话,未免言重了些吧?” 苏绫罗一听,顿时怒极而笑,紧接着呸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现在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废话,等我找到那个赵嬷嬷,再来跟你…… 跟你们全家好好理论理论,哼!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苏家的护卫们一听主子又下了命令,顿时又开始躁动起来,作势又要往卫府里冲。卫家这边的家丁和护院们见状,也都红了眼,纷纷准备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卫香源猛地一甩手,将手中提着的灯笼用力甩了出去,那灯笼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团火花,溅起些许火星。卫香源大声呵斥道:“你们谁敢?我妹妹如今还在苏府守制,只要你们苏家主一天不跟我们断了这门亲,你们就得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舅君子。怎么着?难道我妹妹就不是你们当中某些人的少夫人了吗?还有你,苏绫罗,你一个外嫁的女子,按照哪条礼制,轮得到你在我们面前这般大呼小叫的?” 卫香源这一番话,倒是真的震慑住了不少苏家的护院。毕竟苏家也是分门户的,虽说都是亲兄弟,可这大门大院本就是由一个个门户组成的。苏三郎苏怀仁自然也有自己的班底,别的不说,就中进西院那些人,那归属权可是明明白白归苏怀仁的。如此一来,卫吟霜可不就是他们的主母嘛,这局面,着实是有些尴尬了。 而另一边,灵巧儿看着这阵仗差不多了,便赶忙催促车夫赶着马车往苏府赶去。那马车疾驰而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不多时,便到了苏府门前。 等到马车停下,周围的人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苏绫罗一瞧见从车上下来的是卫吟霜,顿时气得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她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卫吟霜,你这个扫把星,居然还有脸出现?我都已经查得明明白白了,就是你和灵巧儿这个丫头,伙同你们卫家那个姓赵的老妈子一起害死我三哥的,你还敢在我面前晃悠?” 她这话一出,卫香洣和卫香沔皆是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两人的脑海中开始不停地脑补各种画面,可一想到赵嬷嬷,又实在想象不出她能做出这种事来。那赵嬷嬷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嬷嬷,哪有这般胆量?可这苏家三郎确实是新婚当夜就死了,这么一琢磨,两人不禁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毛骨悚然起来。 他们两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听到这话,更是震惊不已,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灵巧儿见状,用力在卫吟霜的手上捏了一把,卫吟霜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手一接触,灵巧儿就感觉到卫吟霜掌心早已布满了汗水,可见她此刻是多么紧张。 众人一看卫吟霜来了,苏家那些护院们虽然心里很不情愿,可也知道此时不好发作,只得不情不愿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卫吟霜和灵巧儿两人缓缓走到苏绫罗身前,灵巧儿一个劲儿地给卫吟霜使眼色,可卫吟霜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只是直视着苏绫罗,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倔强,说道:“绫罗,你我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本就该在家中好好解决。你如今跑到我娘家来打闹,又是为了哪般?怎么,你这是真的不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了吗?” 苏绫罗眼中的怒火瞬间燃烧得更旺了,她大声叫嚷道:“你个谋杀亲夫的贱人,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嘴硬?我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已经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就是你和这个灵巧儿,伙同你们卫家那个姓赵的老妈子一起,害死了我三哥。我告诉你,今天我只是来抓那个姓赵的,等我拿到了她的口供,明天我就把你千刀万剐,后天我就让这整个卫家的人都给我三哥陪葬,一个都别想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只见苏绫罗的脸上,一个清晰的手掌印赫然出现,那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一般。 卫香洣和卫香沔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两人吓得脸色煞白,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 苏府的护院们见状,纷纷怒喝着,就要冲上前去,想要对卫吟霜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房的护院们却立刻挺身而出,迅速上前将卫吟霜护在身后。这一幕,倒是让灵巧儿有些意外,她着实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三房的护院们居然还能如此行事,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卫吟霜。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在这等关键时刻,得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母。他们这也是在赌,赌自家这位主母最终能留在苏府。毕竟主母在,他们才有依靠,才能保住自己的营生,要是主母不在了,三房也就散了,他们可就都得失业了。 苏绫罗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与屈辱,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带着哭腔大声叫嚷着:“卫吟霜,你个贱人,你竟敢打我?我从出生到现在,向来都是别人看着我的脸色行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居然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打我……”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有一股电流从头顶直窜到脚底,每一个人都被惊得呆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谁不知道真定府苏府在这地界的政治地位?又有谁不知道苏府里面这位娇纵跋扈的大小姐?如今,她居然挨了两个耳光,这可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啊。 当然,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卫吟霜自己了。她何尝不是觉得头皮发麻,心里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 七上八下的。只不过,她之前和灵巧儿可是约定好了的,只要灵巧儿一按她的掌心,她就得毫不犹豫地动手,哪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时候也绝不能怂啊。 这一下,那些原本就想着要巴结苏绫罗的护院们,见苏绫罗又挨了打,顿时怒从心头起,一个个伸出手就要去抓卫吟霜,准备朝她动手。 三房的护院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紧紧地并肩站在一起,将卫吟霜和那些愤怒的人群隔离开来,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然,毫不退缩。而卫家的人一看苏家有些人居然要对自家大小姐动手,哪能坐视不管,也纷纷冲上前去,双方又开始撕扯起来,场面再度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统统给我住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且带着几分威严的呵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阔少打扮的男子,手提马鞭,骑着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他猛地从马上一跃而下,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马鞭,直接抽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护院身上,一边抽一边大骂道:“养你们这些门客有什么用?净给我添乱!” 护院们一看,原来是苏怀璧到了,顿时纷纷避让,让出了一条道来。毕竟在苏家,如今苏怀璧已然是少一辈里面的当家人了,他的话,可没人敢不听。 第8章 玩儿的真大 苏怀璧面色阴沉似水,那目光犹如两道犀利的寒芒,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所到之处,仿若带着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原本喧闹嘈杂的众人瞬间像是被掐住了咽喉一般,噤若寒蝉,整个场面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隐隐约约、压抑沉重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又让人心里发慌。 苏怀璧先是将视线落在了苏绫罗的身上,瞧见她脸颊上那红肿刺目的巴掌印,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那皱纹好似更深了几分,语气中满是责备与无奈,低声质问道:“绫罗,你这又是何苦?行事怎能如此冲动莽撞?你倒是说说,今日闹得这般不可收拾,究竟该如何收场才好啊?” 苏绫罗本就满心的委屈与愤怒,此刻见苏怀璧一来,非但没帮着自己,反倒先数落起她来,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而出,她带着哭腔,声音都有些颤抖地喊道:“二哥,你难道是眼瞎了不成?你看不到我脸上这清晰的指痕吗?你这是要偏袒她!我不过是想为三哥讨个公道罢了,我又有什么错?你亲妹妹都被人打了耳光,你却来问我怎么收场?你居然问我?” 说到后来,苏绫罗情绪越发激动,近乎失控地怒吼起来,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透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 苏怀璧无奈地微微摇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卫吟霜,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语气淡淡地问道:“我该称呼你为卫大小姐,还是三弟妹?”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旋即一片哗然。众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苏怀璧这话显然是要依据当下这复杂棘手的场面,来权衡自己的立场了,同时,也是有意让卫吟霜表明她的态度,毕竟此刻她的立场,极有可能决定着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关乎着两家的关系能否缓和。 卫吟霜心里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她下意识地就想以卫家大小姐的身份应对,可在这个年月,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哪能轻易再以娘家的身份自居。她心中正犹豫纠结着,却忽然感觉手心传来一阵轻轻的触碰,原来是灵巧儿在她掌心里点了三下。 卫吟霜瞬间心领神会,脸上微微调整了一下表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语气平和却又透着一股坚定,缓缓说道:“二哥,吟霜自出嫁那日起,便已然是苏卫氏了,这身份不管是面对达官显贵,还是依照大周律法,皆是如此,二哥又何须再多问?” 苏怀璧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家主的威严派头,不咸不淡地说道:“想来确实是这样啊,毕竟你也是在书香门第长大的,理应对这些礼数清楚明白。可你身为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妇道人家,才刚进了夫家的门,实在不该就和小姑子闹得这般水火不容。” 卫香源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一切,他心里很清楚,今日这事能否妥善解决,关键可就落在妹妹卫吟霜身上了。要是妹妹摆不平,那从今日起,卫家怕是就要和苏家彻底反目成仇了,往后的日子里,两家之间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卫吟霜听了苏怀璧的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微微垂眸,沉思片刻,抬起头高声喊道:“既如此,来人啊,嗯?你是三房的护院吧?就你了,劳烦你去请老爷过来一趟,就说他三儿媳有临别遗言要留。” 那护院原本正躬身应着,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这遗言二字,听起来太过沉重、太过严重了,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巧儿见状,赶忙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那护院的肩膀,一脸凝重,语气急促地催促道:“还磨蹭什么?你还不快去?要是老爷来迟了,咱们所有人可都得跟着遭殃,到时候谁都脱不了干系啊!” 那护院听了,这才如梦初醒般,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匆匆朝着马车跑去,乘车疾驰而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苏怀璧原本还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该如何善后这一团乱麻般的事儿,此刻却完全摸不透卫吟霜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心里满是疑惑与担忧,眉头也越皱越紧了。 他原本听闻这卫家大小姐知书达理,又生得青春靓丽,如今看来,青春靓丽倒是不假,知书达理似乎也没错,可不知怎的,总感觉她身上有哪里不太对劲,仿佛在那看似温顺娴静的外表之下,隐隐约约潜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野性,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轻易小瞧。 苏绫罗听到卫吟霜这话,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可脸上仍旧强撑着挤出一声冷笑,不过她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着,暗自琢磨着对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又准备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苏怀璧此刻一心想着维稳,毕竟苏家与卫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可眼下这情况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着实让他头疼不已,心里犹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要知道,若是苏家和卫家真的反目成仇了,理论上来说,苏家凭借着背后那身为吏部天官 —— 堪称朝中最顶级的大员之一的强大靠山,只需使出一击,或许就能让卫府陷入绝境,变得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可话虽如此,又有谁敢保证能把卫家彻底打压下去,让其毫无还手之力?只要卫家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那老知府必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正所谓 “家可亡,士亦可怒”,一旦这一镇诸侯被彻底激怒,就算是一品大员,也未必能完全置身事外,不受丝毫波及。到时候,他们苏家的靠山 —— 那位一品尚书要是权衡利弊后选择放手,那苏家可就彻底完了,多年的根基怕是都会毁于一旦。 所以,在实在摸不清卫吟霜究竟想要干什么的情况下,苏怀璧决定还是以维稳为主,暂且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局势再说。不管接下来苏绫罗再怎么闹腾,他都只打算静观其变了,除非老爷子派人传话说不来了,不然他可不敢贸然开口,万一卫吟霜一时冲动,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黑锅可就得他来背了,到时候那帮兄弟难保不会趁机落井下石,那他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而卫家这边,卫书第原本是想着把自己当成一张最后的底牌来用的,他心里盘算着,外面不管闹成什么样,只要自己不露面,那卫家就始终不算和苏家彻底翻脸,他还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并非是懦弱之举,而是为了寻找一个最为妥善、最优的解决办法。 可一听说卫吟霜要留遗言,他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心里又是心疼女儿,又是担心不已。他深知一旦卫吟霜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再怎么躲藏、再怎么谋划都无济于事了,这后果可就严重了,怕是整个卫家都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卫家几房的夫人们一听吟霜要留遗言,也都慌了神,纷纷开始担心府上怕是要出大乱子了。那些生了儿子的夫人,甚至赶忙带着儿子进祠堂祈祷去了,整个卫家都笼罩在一片紧张慌乱、忧心忡忡的氛围之中,人人自危,仿佛大祸即将临头一般。 不多时,卫书第匆匆出门,与苏怀璧简单见了个礼。苏绫罗按常理本该依照亲家之间的礼数上前问候一番,可她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些,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苏怀璧肯定会数落她一两句,好歹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看,可今天他连这表面功夫都没心思做了,心里想着反正一会儿老爷子大概率会过来,要是两家能和好如初,那自然最好,自己也没得罪对方;要是闹得不可收拾,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实在没精力去管这些细枝末节了。 众人就在这紧张又压抑的氛围中默默等待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那寂静的氛围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让人心里直发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终于,一阵车轮声辘辘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苏老爷乘坐的马车急匆匆地赶到了。苏唯庸一下车,面色便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黑得能滴出水来,难看极了。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苏绫罗那红肿的脸上,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心疼与恼怒,可这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卫吟霜等人,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语气严肃且带着几分不悦地大声问道:“这大半夜的,闹成这般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绫罗见状,赶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苏老爷身边,伸出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说道:“爹,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卫吟霜她…… 她竟然让人打了女儿两巴掌,这分明是没把咱们苏家放在眼里。而且女儿怀疑,三哥的死就是她和那个赵嬷嬷,还有灵巧儿一起谋划的,可她们现在还百般狡辩,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老爷听了这话,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他狠狠地瞪了苏绫罗一眼,厉声呵斥道:“闭嘴!” 苏绫罗一听这罕见的低沉呵斥,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出声了,可她心里也明白,苏唯庸一旦出现这种状态,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开始谋划后面该怎么处理这事了,虽然此刻他不一定真的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但 “动” 起来怕是在所难免了。想到这儿,苏绫罗心里反倒窃喜起来,暗暗期待着苏唯庸能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苏唯庸缓缓将头转向卫书第,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极为敷衍地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个礼,只是这礼行得极为生硬,全然不像是婚后两方亲家第一次见面该有的礼数,可见此刻他心中的不满与恼怒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卫书第见状,也赶忙回了个礼,心里却是一阵无奈与苦涩,可眼下这情况,也只能先这样了,只盼着别再闹出更大的乱子才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苏唯庸接着缓缓向前迈了一步,眼神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寒冰,死死地盯着卫吟霜,冷冷地说道:“吟霜,你这也太没规矩了吧?此刻你不是应该在你夫君的灵堂前守制吗?怎么现在却出现在这儿了?你身为苏家的儿媳,怎可如此行事?就算是回娘家,那也该提前知会家里一声。而且新婚回门,公婆理应准备回门礼的,你倒好,这空手而回,岂不是让我和怀仁他娘落了个不懂礼数的名声?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挑个大晚上回门啊。怎么着?我苏家的媳妇儿白日里就不能出门了吗?你这一身大孝在身,就这么出来给别人送晦气?” 卫吟霜心里清楚,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去的,她微微欠了欠身,行了一礼,神色平静中却又透着一丝决然,不卑不亢地说道:“公公,儿媳自嫁入苏家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今日这事儿,全都是因苏绫罗而起的。她对我这个嫡子夫人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直接来找我,儿媳又不是那受不得委屈的人。可她倒好,如今带着人打上卫家的门来,儿媳得知这事儿之后心里是什么感受,想必公公您不难想象吧。我本就是卫家的不孝女,前些日子因为我的事儿,连累大哥被打得一身是伤,到现在脸上的红肿都还没完全褪去。如今又因为我,让整个娘家都遭了殃。公公您说说,是不是儿媳有罪?” 苏唯庸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书第,心中的愤怒倒是消减了些许,可心里依旧觉得不太舒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只是站在那儿,脸色依旧阴沉得厉害。 卫吟霜却不依不饶,依旧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儿媳嫁进来没几天,别说苏家上下拿我当外人了,就是儿媳自己,有时候在谈话中都还难以适应这已嫁做人妇的事实。可儿媳心里一直都在反复告诫自己,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苏卫氏了。可她怎么就能一次次地这么冤枉儿媳?口口声声说儿媳与他人合谋害死了夫君,还信誓旦旦地要去找那赵嬷嬷,说一个老妈子就是证人。儿媳斗胆请公公您说句明白话,难道苏家人都是这么看待儿媳的吗?” 苏唯庸一下子被问住了,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脸上满是尴尬与窘迫,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卫家父子在一旁看着,也都有些傻眼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家这个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娃子,什么时候气场变得这么强了,在还没彻底翻脸的情况下,苏唯庸竟然都觉得有些接不住她这话了,只得仓促地应道:“哪有这些事?” 卫吟霜听了,无奈地摇头苦笑,接着说道:“如果苏家没有实权的人在背后支持她,她苏绫罗能有这般底气,拿出这等气势来吗?儿媳连日来一忍再忍,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相逼。儿媳要是继续留在苏府,往后怕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儿媳心里这委屈,可真是没处说去。若是儿媳离开苏府,这天大地大,又哪里能容得下我这不明不白的人?罢了,所幸今日咱们就把话都摊开来说清楚,此事过后,苏家和卫家的事儿,皆与我无关了,不管你们是要执姻亲之礼也好,论那所谓的杀子之仇也罢,都和我没关系了。” 说完,卫吟霜竟直接拿出一个瓶子,毫不犹豫地对着嘴就灌了下去,那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洒落在她的衣衫上,任谁看到这场景,都会往最坏的地方去联想,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卫吟霜将一瓶药喝光后,又把瓶口倒过来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药已喝尽,没有了,那决绝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下,双方的人瞬间都炸开了锅,现场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纷纷大喊起来。 “吟霜,三儿媳,快…… 快叫郎中,快……” “三弟妹……快去,把家里的郎中,店里的郎中,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我找来啊!” “卫吟霜……” “吟霜,我的女儿啊…… 呜呜呜……” “妹妹……” “姐姐……” “快来人啊,郎中,赶紧来啊……” 一时间,双方的家丁护院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作一团,有的慌慌张张地跑去叫郎中,有的围在卫吟霜身边,焦急地呼喊着,却又都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嘈杂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卫家的郎中们听到动静,也赶忙提着药箱跑了过来,心急火燎地想要给卫吟霜把脉看看情况,可刚一靠近,卫吟霜却倒退一步,从灵巧儿手中接过一把剪刀,朝着众人用力挥了一下,随后把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大声叫道:“退后…… 都退后……” 灵巧儿也跟着大声叫嚷着:“退后退后,谁要是敢上前一步,那我们小姐就是被谁逼死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都不敢再往前迈一步了,现场的喧闹声一下子戛然而止,原本躁动的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吟霜,生怕她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举动来。 卫吟霜见众人都不敢动了,这才缓缓开口,声音虽因为药效开始发作而显得有些虚弱,却依旧透着一股倔强与决然,说道:“药我已经喝了,你们也不必再多说了。苏绫罗,我来解答你的疑惑吧。你三哥在外是个什么名声,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不是吗?你我都是女人,我卫吟霜自认各方面都不比你差,可唯独这命,却由不得自己。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如果是你要嫁的男人像你三哥那般名声狼藉,再加上出嫁前下人们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婚后那些隐晦可怕的事儿,你一个即将嫁做人妇的少女,心里能少得了挣扎吗?你能做到坦然面对吗?你自己好好问问自己吧。还有你们这些人,不管你们是门客还是仆从,只要是有女儿的,你们自己也都好好想想吧。” 卫吟霜这番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千层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 卫吟霜的这一番话语,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让众人皆觉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可不是嘛,苏怀仁身患花柳病,这在众人之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那病极为严重,几乎无药可医,他就如同一个行走的灾祸,活着的唯一 “作用”,似乎就是将这可怕的病症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陷入不幸之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或许是亲眼目睹卫吟霜已然服下了毒药,苏绫罗此刻着实被吓得不轻,她再怎么平日里表现得彪悍泼辣,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此刻,她往昔的那股嚣张气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惊恐与无措。 卫吟霜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已然能明显感觉到药效开始发作了,一股难受劲儿从身体各处涌来,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可她还是咬着牙,强撑着继续说道:“所以啊,我曾对天发誓,做了一件这辈子都觉得自己无比黑心的事儿。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终究是难以逃脱这命运的厄运了,可在那样绝望的境地里,我还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打算让卫家最漂亮的丫环去替我入洞房。当时我想着,哪怕只是多拖延一日也好,哪怕只是能短暂地逃避一下那可怕的现实也好啊。我也深知,这样做无异于彻底牺牲掉了灵巧儿,这是在造孽,可当时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做了。” 说到此处,卫吟霜满含愧疚地看向了灵巧儿,那眼神里尽是歉意,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自责与悔恨。 灵巧儿心里却暗自佩服,不由得在心中赞叹,这卫吟霜可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通,这演技更是堪称一绝,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任谁看了都得信以为真。 卫吟霜随即微微垂下眼眸,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缓缓开口道:“灵巧儿,果真是人如其名,机灵聪慧得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自然是不愿意就这样牺牲自己的,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是可笑啊,我之前一直都以为是父亲为了家族的利益,要用我余生的幸福去换取和苏府的姻亲关系。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这才知晓,我那夫君竟然是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为人所不齿的手段,威逼恐吓了卫家,这才促成了这门亲事。我当时哪里肯相信灵巧儿的话,所以在那日,灵巧儿才会执意要留下赵嬷嬷,想要当面对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如此一来,卫吟霜所说的这些情况,竟和苏绫罗此前所掌握的信息全都对上了。苏唯庸在自家那可是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得很,听到这儿,心里自然也就信了七八分。再加上卫吟霜此刻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那说出来的话,仿佛更添了几分可信度,让人越发觉得她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苏绫罗听到这里,脸色越发阴沉,她闷声闷气地问道:“所以,你这意思是,你就想要害死他?” 卫吟霜听闻此言,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哼声道:“哼,我好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要知书达理、恪守正道。即便遇到那十恶不赦的坏人,哪怕对方会要了我的性命,我也绝不会想到用刺杀这种下作的手法去解决问题。可谁知,夫君他在入洞房之时,一眼瞧见了灵巧儿,那心思瞬间就全放在了她的身上,竟把我的存在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一时兴起,便拉着灵巧儿非要一起喝酒。灵巧儿心里害怕,想要脱身,便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话。哪成想,夫君他竟然恼羞成怒,强行逼迫灵巧儿喝酒,还扬言道,等喝完了酒,就要把她杖毙了。在场的各位也都瞧见灵巧儿这模样了,任是哪个还有点良心的男人,都不忍心看着她那样一碗接一碗地灌酒啊。所以,夫君他自己也跟着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竟足足喝了三十碗酒,眼瞅着灵巧儿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夫君他,借着酒劲,竟还想上前…… 上前去做那等不堪之事…… 然后…… 然后他就……” 说到这儿,卫吟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在场的众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不用明说,也都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震惊,有恍然,亦有不忍。 见卫吟霜的身体已然因为药效发作,彻底变得虚弱无力,整个人摇摇欲坠,快要瘫倒在地了,灵巧儿赶忙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这才没让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焦急等待的郎中们瞅准时机,一拥而上,纷纷伸出手来,争分夺秒地给卫吟霜把脉。可片刻之后,他们却都纷纷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与惋惜之色,那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 卫吟霜怕是没救了。 将卫吟霜所说的种种情况,与眼前这些信息一一对照之后,苏唯庸父女俩搜肠刮肚,却也实在找不出再多的漏洞了。甚至,卫吟霜的这一番话,已然足够让他们在脑海中清晰地脑补出当时那洞房之夜所发生的一幕幕场景了,仿佛那些画面就真切地呈现在眼前一般。 此刻,再加上郎中们那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表情,苏唯庸心里明白,这事,自家明显是理亏了。当下这情况,必须得给卫家一个交代了,而且这交代还不能敷衍了事,甚至得给真定府里那些平日里就喜欢在茶余饭后闲聊八卦的人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不然的话,苏家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苏绫罗抬眼间,看到转身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的苏唯庸,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心里莫名地 “咯噔” 一下。 紧接着,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听 “啪” 的一声脆响,苏唯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苏绫罗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苏绫罗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个踉跄朝着旁边甩了出去,若不是身旁的丫环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搀扶住她,怕是她得直接摔倒在地了。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打得嘴里的牙都掉了两颗,嘴角瞬间渗出了鲜血,整个人被打得晕头转向,身体软绵绵的,连站立都站立不住了,只能靠在丫环身上,狼狈至极。 苏唯庸气得浑身发抖,他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大声吼道:“你个不孝女,你回来干什么?苏家如今已然是悲痛万分了,你却又给家里添新的伤痛!你三嫂都快要被你给害死了。苏绫罗,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苏家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以后再也不是苏家的人了。这苏姓,我也得给你收回来,你夫家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超过苏家吗?行啊,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夫家姓吧,你以后就是范绫罗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和苏家有任何关系了,我往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那愤怒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透着无尽的失望与决绝,让在场的众人听了,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现场一片死寂。 第9章 银扁鹊,弄玄虚 苏绫罗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彻底懵了,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的亲生父亲,平日里对她虽说偶有责备,可也疼爱有加,如今却这般狠心地要与她断绝关系,还要将她无情地逐出苏家,这对她而言,无异于天塌了一般。 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委屈与难以置信交织的复杂神情,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滑落,和嘴角那还未干涸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又无比凄惨,全然没了往日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爹…… 爹,您不能这样对女儿啊,女儿真的只是想为三哥讨个公道,女儿哪能料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苏绫罗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那哀求的话语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丫环的搀扶,朝着苏唯庸的方向扑过去,可身体却绵软无力,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根本站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若不是丫环眼疾手快紧紧扶住,怕是早已瘫倒在尘埃之中了。 苏唯庸却仿若铁了心一般,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背过身去,语气中满是厌烦与决绝,说道:“你这莽撞行事,险些酿成大祸,你嫂子如今都危在旦夕了,我哪还有闲工夫跟你在这里分辨是非对错。你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回你们范家去,从今往后,苏家与你再无瓜葛。” 卫书第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令人揪心的一幕,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看着女儿如今这般虚弱可怜的模样,他自是心疼不已,可苏家此刻这般强硬的表态,好歹也算是给了卫家一个交代,让他原本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他本就对苏家有所忌惮,如今这情况,纵使心里还有诸多想法,却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但终究还是心有不甘,想着最后再试探一下苏唯庸的态度,便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陪着笑脸说道:“苏老爷,绫罗这孩子毕竟还年幼,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原也是常有的事儿,您大人有大量,就不必真的跟她计较了。眼下吟霜这孩子情况危急,咱们还是先顾着救她要紧,其他的事儿,往后再慢慢商量着办吧。” 苏唯庸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过也知道此刻的当务之急,确实是先查看卫吟霜的状况,于是赶忙对着身边的家丁大声吩咐道:“快去城里请最好的大夫来,不管是哪家医馆的,只要是能叫得出名字的,都给我去请过来,哪怕是把整个真定府的大夫都请遍了,也在所不惜,总之,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三儿媳救活啊。” 家丁们听了,不敢有丝毫耽搁,领命之后,立刻撒腿飞奔而去。而此刻还留在现场的那些郎中们,也纷纷围上前去,再次小心翼翼地为卫吟霜搭脉,然而片刻之后,却又都无奈地摇头,而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苏唯庸和卫书第见状,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对着那些郎中们纷纷开口怒骂道:“你们这群无能废物,平日里吹嘘得厉害,关键时刻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养你们何用!” 那愤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可那些郎中们也只是低着头,不敢吭声,毕竟他们确实是束手无策了。 卫吟霜静静地躺在灵巧儿的怀里,双眼紧闭,那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越发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气息也愈发微弱,仿佛那生命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香消玉殒一般。灵巧儿一边紧紧抱着她,一边故作焦急地呼喊着:“小姐,小姐,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千万不能丢下我……” 可她心里却乐开了花,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卫吟霜身上,她微微低下头,细细地盯着卫吟霜那精致的面颊,暗暗赞叹着,心里想着:“小姐这模样,可真是好看啊,今日这出戏,可算是演得精彩绝伦了。” 苏怀璧站在一旁,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满是凝重之色。他着实没想到,卫吟霜居然真的服毒了,原本以为事情就算闹大,也不至于到这般严重的地步,哪成想,这新媳妇儿在娘家门口,竟被小姑子逼得服毒自尽,这可如何是好。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苏、卫两家的名声那可是极为不利的,可悲剧就这么眼睁睁地在他眼前发生了,他此刻也是满心无奈,根本无力回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不多时,不时有大夫被家丁们陆陆续续地请来,可那些大夫上前查看一番后,皆是无奈地叹息着离去,现场的气氛愈发压抑沉重,众人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有家丁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匆匆赶来。这老者原是个江湖中人,正巧这段时间在真定府的某家医馆探亲,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被苏家的家丁寻到,知晓了事情的紧急,便赶忙跟着来了。 经过家丁的一番介绍,苏唯庸一听,顿时肃然起敬,赶忙拱手说道:“原来是人称‘银扁鹊’的张先生啊,久仰久仰,今日可就全仰仗您老出手相救了。” 银扁鹊微微拱手,谦逊地回应道:“苏老爷,不必多礼,救人一命乃是医者本分,先让我看看这姑娘的情况吧。” 说罢,又朝着卫书第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快步朝着卫吟霜走去。 众人见此情形,赶忙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一个个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跟随着银扁鹊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神医救治,现场安静得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几声压抑的呼吸声。其他的郎中们也都纷纷围上前去,想要看看这大名鼎鼎的 “银扁鹊” 究竟有何高招。 银扁鹊走到卫吟霜身边,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再次细细地为她把脉,那神情专注而严肃,片刻之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灵巧儿一听来的是银扁鹊,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知晓这老家伙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当下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暗暗祈祷着千万别被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银扁鹊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灵巧儿,面上闪过一阵疑惑之色,而后又再次搭上卫吟霜的脉搏,这一次,眉宇之间竟略带惊讶,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探究,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灵巧儿,接着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卫吟霜,伸手扒开她的眼皮查看了一下,随后又用竹片轻轻撬开她的嘴巴,让人将灯笼凑近些,借着光亮又细细看了看,那模样,仿佛要把卫吟霜全身上下都看透一般。 灵巧儿见状,心里暗叫不好,心里想着这老家伙肯定是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了,只盼着他别当场拆穿才好。 岂料,那银扁鹊脸上疑惑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随手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几枚银针,手法娴熟地在卫吟霜身上的几处穴位施起针来,一边施针,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那神情依旧严肃,让人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众人也只能干着急地看着。 终于,在施完针后,银扁鹊又不慌不忙地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入卫吟霜口中,又让人喂了些水,帮忙送服下去。过了一会儿,神奇的是,卫吟霜的脸色似乎稍微有了些许血色,那原本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也平稳了一些,众人见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银扁鹊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众人说道:“她暂时算是脱离了危险,不过这毒药的药性颇为猛烈,她这身子能否完全康复,还得看后续的调养情况了。老夫这段时间就在城中和气堂小住,小夫人今夜要是能挺过来,明日务必再送她到老朽那儿去施针。至于这汤药嘛,还是等明日老朽亲自熬制为好,这样也能更稳妥些。” 苏唯庸赶忙上前,恭敬地作揖道谢:“多谢神医出手相救啊,苏家定当重谢,您老的大恩大德,苏家上下感激不尽。” 银扁鹊摆了摆手,一脸淡然地说道:“先别急着谢我,等明日施针之后,看看情况再说其他吧。” 说罢,老人有意无意地和灵巧儿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似有深意。 灵巧儿心里顿时颤抖了一下,她心里明白,这老儿肯定是猜到了什么,这 “银扁鹊”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看来往后可得小心着点儿了,可千万别在他这儿露了馅才好。 卫书第看着女儿暂时脱离了危险,那原本慌乱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情绪,这才稍稍稳住了几分,他朝着苏唯庸拱了拱手,一脸诚恳地说道:“苏老爷,吟霜这孩子今日可是遭了大罪了,万幸遇到了张神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啊。你我两家既然已经结了姻亲,那按理说就是一家人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卫某只希望今后,吟霜在苏家能一切安好,还请苏家多多善待她,可莫要再让她受这般委屈了。” 苏唯庸微微点头,神色稍缓了些,语气也变得温和了几分,说道:“卫老爷放心,只要有苏某在,苏家决不会再让吟霜受半点儿委屈,定会好生照料着她的。” 苏绫罗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她心里清楚,自己如今在苏家已然是彻底没了立足之地,可她心中那股恨意与不甘却如同燎原之火,越烧越旺,根本无法熄灭。她咬了咬牙,哪怕明知此刻自己势单力薄,却还是冲着卫吟霜虚弱地喊道:“卫吟霜,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吗?我爹和我大哥信了你的鬼话,可我苏绫罗偏偏就是不信。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事感到后悔的,咱们走着瞧!” 灵巧儿在心里暗笑不已,暗自想着:“苏家大小姐这是开始放狠话了,看来她这回是真的要离开苏家了,不过就凭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哼。” 苏绫罗的话刚一说完,苏唯庸顿时怒目圆睁,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厉声呵斥道:“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你范家去,从今往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苏绫罗被这呵斥吓得浑身一哆嗦,顿时不敢再吭声了,只是眼中依旧透着浓浓的恨意与不甘,那眼神仿佛要将卫吟霜生吞活剥了一般,可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再怎么反抗也是徒劳,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带着丫环们转身,灰溜溜地离去了。 卫吟霜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显得十分虚弱无力,她微微转动眼珠,虚弱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一般,说道:“爹,公公,今日之事,莫要再追究了,我也不想因为我,让两家的关系变得更糟,只希望往后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吧……” 苏唯庸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有些动容,着实没想到卫吟霜在经历了这般磨难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顾全大局,这让他对这个儿媳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平日里一直自诩识人眼光不错,可如今却有些吃不准卫吟霜了。从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按常理来说,有着这样的教养,卫吟霜这般性格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不知怎的,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虽说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个三儿媳,可就从她能在灵堂和苏绫罗拎着马扎互殴,又到干净利落地对着苏绫罗打出两记耳光,再到刚刚盛怒之下服毒自尽这一系列举动来看,每一种行为似乎都透着一股野性,这真的是书香门第能教出来的女子该有的做派吗? 不过再仔细想想,卫吟霜说到底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也许她现在玩性都还没有完全收敛,再怎么说,应该也不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吧?苏唯庸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暗自想着:“罢了,还是尽可能往好的方面想吧,毕竟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几乎是无懈可击,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卫吟霜又看向苏绫罗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虚弱,说道:“绫罗妹子,我知道你对三哥情深义重,想为他讨公道,可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也从未想过要害三哥,往后你也莫要再这般冲动了,免得伤人又伤己……” 苏绫罗却仿若未闻一般,只是冷哼了一声,带着丫环们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那背影透着一股倔强与决绝,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不甘心。 接下来的几日里,卫吟霜的身体仍旧十分不适,虚弱得厉害,以至于苏怀仁下葬的时候,她都没被安排进送葬的队伍之中。在众人眼中,她虽然靠着银扁鹊的银针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可身体状况却未见有明显的好转,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随时都可能再次倒下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苏唯庸见到是这般状况,心里也着实有些担忧,无奈之下,也只能时常派人送去各种珍稀的药材和滋补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关心,毕竟苏家已经认下了她,也承认了老三是喝酒喝死的这个说法,于情于理,都得好好照顾着她才行。 而就在这时,真定府里却不知从哪儿开始,渐渐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而且这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有人说卫吟霜其实是装病,故意陷害苏绫罗,好让自己在苏家站稳脚跟;也有人说苏怀仁的死本就是苏家的阴谋,是苏家那几个庶子为了吞掉苏怀仁在赵州和邢州的生意,暗中谋划的…… 这些流言蜚语在真定府的大街小巷传播开来,一时间,整个真定府都被这股流言的风暴所笼罩。 卫吟霜在灵巧儿以及几个丫环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了银扁鹊所在的和气堂。算起来,这已然是她第八次前来请银扁鹊施针了。 这和气堂的诊室面积着实偏小,空间有限,所以每一次,都是灵巧儿陪着卫吟霜进入诊室,其余丫环便候在门外。 这日,银扁鹊如往常一般,手法娴熟地为卫吟霜施完针后,神色淡然地开口说道:“小夫人,明日便不必再来了,那药也无需再继续服用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下意识地看向了灵巧儿,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灵巧儿本就是个心思敏锐之人,见此情形,立马警觉起来,她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探出头去左右查看了一番,见门外并无他人,这才缓缓地关上房门,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对着银扁鹊说道:“老神医,您可真是够有耐心的,居然等到今日,才把这事儿给提出来。” 银扁鹊听到这话,手上原本收拾银针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微转头,目光平静地看了灵巧儿一眼,缓缓说道:“难怪我怎么都寻不到我师哥,难怪啊……” 那语气里,似有诸多感慨与疑惑交织在一起。 灵巧儿看着他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起银针来,心里暗自琢磨着,猜不透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明卫吟霜服药的当晚,从他那一系列的举动就能看出,他已然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可为何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一直佯装不知,从未过问此事?而且他这会儿又突然提起他师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灵巧儿心里不由得一阵愤怒,她心里清楚,明摆着这老家伙是想让自己沉不住气,然后不打自招,可自己又不能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说起来,灵巧儿本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试图让它发挥出前世自己身手的三四成水平。经过这几日的适应与锻炼,她感觉自己已然有了不小的进步,心里想着,就凭现在的本事,对付一个老头儿,那还不是绰绰有余嘛。 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银扁鹊抬眼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说道:“小丫头,就凭你这皮包骨头的小身子骨,怕是还奈何不了老夫哟。” 灵巧儿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打消了那原本蠢蠢欲动的念头。她想起那晚听苏府家丁说过,这老人可是个江湖人,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江湖人” 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可绝不仅仅是江湖郎中那么简单,那必定是有着不凡身手和复杂经历的人啊。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没了底,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她还是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那副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只听她说道:“老爷爷,呵呵…… 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就是觉得您肯定是有话要讲的嘛,可您却偏偏要故作深沉,啥也不说出来。我,是担心您老这么憋着,万一憋出心脏病来可咋办,所以就等着,好能及时救您。” 银扁鹊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无奈与宠溺,说道:“呵呵,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啊,我看你家主子八成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吧。看来,你已然猜到老朽有话要说了,只是…… 如今就算你来问,也是白问咯。” 灵巧儿眼睛微微一动,心里越发觉得这老家伙话里有话,看他的样子,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可那眼神深处,却好似藏着无尽的悲伤。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灵巧儿着实吃不准了,不过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是在纠结卫吟霜服药的事儿,犹豫了一下,只得问道:“您有话说,却又不说出来;有话想问,却又直接否定了自己。您这算是给自己洗脑吗?” 银扁鹊一听,微微一愣,心中顿时升起疑惑,这丫头嘴里蹦出来的词怎么这么像医学用词?他不禁好奇地问道:“洗脑?何为洗脑?” 灵巧儿见他对这个词来了兴趣,又看了看一旁的药箱,眼珠一转,心想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和他好好聊聊,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于是说道:“您对洗脑感兴趣?那行,咱们今儿个就都别藏着掖着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等您说完了,我再告诉您什么是洗脑。” 银扁鹊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说道:“也好,那小夫人那晚服用的,依老朽判断,该是灵犀散。说来也巧,这灵犀散正是我师门的独门药水啊。人若是服用了它之后,便会如同中毒一般,脉象在一段时间内会变得杂乱不堪,而且眼皮和舌头都会呈现出紫色,只是舌苔还会变得厚腻起来。老朽对这灵犀散的脉象熟悉得很,再加上当时看到的种种迹象,便知晓你们定然是见过我师兄了。那晚,我本想当场就拆穿此事,可细细一想,冲突的这两家人皆是高门大户,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太过复杂,我一时半会儿根本参不透。所以,才想着邀你们次日再来相见,也好弄清楚其中缘由。可没想到,在你们次日来见我之前,我向旁人打听了一番,得知了苏卫两家的家世背景,又听闻了小夫人的遭遇,思来想去,老朽便觉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小夫人的选择也并无过错。只是,像这般家世的两家人斗法,向来都会有无辜之人被殃及,我那师兄怕是凶多吉少了。” 灵巧儿一开始听得有些迷糊,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头儿以为卫吟霜喝的那药水是从他师兄那儿得来的,他猜想卖药之人恐怕已经被苏卫两家暗中控制起来了,所以当天才没有拆穿,想着第二天再和她们谈条件。后来打听了苏卫两家那些错综复杂的事儿,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局太过高端复杂,已然涉及到了苏府嫡子的死因,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那肯定是不会留下活口的。所以他便觉得,他师兄拿出这药水之后,恐怕早就被秘密处置掉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忍不住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银扁鹊说道:“老头儿,您可真是想多了,您这想得也太多了吧。我原本还以为您是个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没想到您这满脑子都是些什么阴暗的负能量啊。事情可跟您想的完全不一样。那苏怀仁,真的就是喝酒喝死的,只是那个苏绫罗老是百般刁难、骚扰我们,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给她挖个坑,坑她一把罢了,哪有您想的那般弯弯绕绕的。至于卖药的那个人,可不是什么老人,而是一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五岁的年轻人。如果这药水真的只有你们师门才有,那我猜,那个人一定就是您师兄的后人了。” 银扁鹊一听这话,原本黯淡的眼睛里顿时透出些许光亮,赶忙问道:“是曲飞?” 灵巧儿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是姓曲,但不是我直接和他接触的,至于全名嘛,我还真就不知道了。” 银扁鹊听了,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那就对了。那是我师兄的独子,那孩子资质愚钝,确实没办法继承我师兄的衣钵。如此看来,他的日子怕是过得不太顺遂,贫困潦倒了,不然也不会冒着杀头的罪名,出来售卖这种师门秘药啊,毕竟这种秘药,多半是卖给…… 嗯…… 老夫失言了。但不知,如今我那曲家侄子尚在否?” 灵巧儿听了,失望地摇了摇头。 银扁鹊见状,似乎以为自己猜到了结果,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说道:“老朽多问了。” 灵巧儿却继续摇着头,说道:“我摇头可不是说他死了,而是我对您挺失望的,老爷子。我不知道您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社会锤炼,才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但在我看来,人命那可是值得每一个人去尊重的,只要不是涉及到根本利益,我们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去夺走一个人的生命的。” 银扁鹊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担忧之色转为开怀大笑,那笑声爽朗而洪亮,回荡在这小小的诊室里,只听他说道:“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啊。小丫头,老朽很久都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你这性子,桀骜不驯,行事却又果敢决绝,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腹诽道:“你才是巾帼,你全家都是巾帼。老子可是个实打实的男人,老子可没有看不起巾帼的意思,相反,老子最欣赏的就是巾帼了,可你倒好,居然想让老子变成巾帼,哼!” 银扁鹊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心思一般,继续说道:“老朽张思邈,江湖上那些看得起我的人,都尊称我一声‘银扁鹊’,寻常老百姓有求于我,用得着我的时候,便称呼我一声‘老神医’。老朽这一生,也没啥别的追求,就是四处游历,广结善缘罢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是能帮的,我都会尽力去帮一帮。嗯,老夫今日便送你三根银针吧,呵呵,小丫头,就你这个年纪,再加上你这独特的秉性,怕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你。老朽虽说心里不太愿意看到你日后卷入那些是非之中,可又怕你这性子,难免会惹出天大的乱子来。这三根银针,你且收着,至于日后能否派上用场,那就一切随缘吧。老夫此间事已了,就此别过。” 灵巧儿见老头儿说要走,这才道:“老头儿,其实洗脑并不是指医学用语,在这里是指,你用自己的方式说服自己的意思。” 银扁鹊点头道:“嗯,既然如此,老朽也多说一句。小夫人,灵犀散不能再服用了。服用多了便是毒了。如今已经七日,再加上老朽在江湖上的薄名,当时不会再有人怀疑了。好了,你们该回府了,我也该告辞了,望你们一切珍重。” 银扁鹊想要伸手摸一下灵巧儿的脑袋,却是想到了什么,而止住了动作。 灵巧儿一把抓住老头儿的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拍,内心暗道:想干嘛就干嘛,老子也是个男人,还看不出你想干嘛? 银扁鹊宠爱的看了她一眼,内中彷佛在感慨,自己年轻时怎么没想着给自己留个后人?哪怕是如这般鬼灵精怪的女娃子也好啊。 第10章 百里穷追 初夏时节的真定城,本应是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景象,然而此刻,却仿佛被一片无形且厚重的阴霾悄然笼罩着。那关于苏家几个庶子意图谋夺嫡子财产的流言,恰似那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一般,肆意地在大街小巷中蔓延开来,越传越凶,越传越广,几乎成了城中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些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似的,轻而易举地飞入了苏家的深宅大院,在那原本看似平静的家族里,掀起了阵阵波澜。苏家的老太太不知是听得多了,还是从某些细枝末节里察觉到了什么,竟隐隐有了相信这些流言的迹象。而且,她对儿媳妇卫吟霜的宠爱,更是与日俱增,甚至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 就在今天,苏家发生了一件让众人惊愕不已的大事,老爷子竟当着全家人的面,郑重其事地宣布,要正式让卫吟霜接手三房的产业了。这消息一出,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整个苏家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要知道,如果老三苏怀仁还在世的话,那自然是谁也不敢对此事有什么异议,毕竟三房的产业本就是老三的,旁人哪有置喙的份儿。 可如今,老三已经撒手人寰,按照常理来说,他三房的产业,要么是充作公产,由家族统一调配管理;要么就该留给三房的子嗣继承才是。这一点,苏家上下可都是这么猜测的。大家都清楚得很,老三去世之前,连卫吟霜半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过。她根本就不可能为老三留下子嗣。 所以,在苏家这些庶子们的心里,早就认定了老三的产业迟早是要分给兄弟们的。以往,他们也只是帮忙打理打理家里的生意,可这真正要把产业实实在在地分到个人头上,那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今天早上老爷子苏唯庸当即就派人带着卫吟霜去接手三房产业了,连隔夜的时间都不给庶子们留。这可彻底触碰到了苏家庶子们的敏感神经,他们一个个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火星飞溅之处,瞬间一声惊雷,锅炸了。 那心中的不满、愤懑与不甘,全都写在了脸上。 偷暇阁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跑堂的伙计们穿梭其中,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贵客小心,贵客慢走。” 那一声声吆喝,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彰显着阁内的生意兴隆。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美食便上齐了,那满桌的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跑堂的伙计微微躬身,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几位苏公子,这桌菜已经齐了,小的就先退下了,您几位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便是。” 说罢,他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顺手关上了包间的房门。 苏怀祥脸色阴沉,猛地用力一拍桌子,那 “砰” 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颤了颤,他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不行,得想办法收拾她才行啊!你们瞧瞧,这前后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老夫人的眼里如今就只有她了。怎么着?看这架势,难道她死了,还得让她这个儿媳妇顶替她的位置不成?” 苏家这几个平日里惯于窝里斗的庶子,此刻竟难得地一致对外了,他们从苏家近期发生的种种变化中,敏锐地察觉到,卫吟霜这个嫡门嫂子,似乎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苏怀宝眉头一皱,瞪了苏怀祥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六,你是不是疯了?净说些什么胡话。让人听见,还活不活了?” 苏怀玉则赶忙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苏怀祥的肩膀,强行把他按回到座椅上,眼神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劝道:“六哥,我也觉得你这话说得太冲动了,你可别忘了咱们的身份。诋毁主母,你不要命了?你糊涂啊。”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压着火气,就在这时,门 “吱” 一声被推开了,苏怀璧迈步走了进来。他这一出现,原本还喧闹的几个人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瞬间没了声响,整个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怀璧微微抬起双臂,站在一旁候着的店小二见状,赶忙快步走上前,手里拿着软布,动作轻柔地帮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待看到苏怀璧双臂缓缓下沉,示意已经可以了,店小二这才恭敬地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苏怀璧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六,你这是钱多得没处花了?又不年又不节的,你在这偷暇阁里装什么大方?”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却径直朝着上首,也就是正对门的那个方向走去,然后泰然自若地坐下了。 其余三个人见状,赶忙纷纷起身,齐声叫道:“二哥。” 要说这上首的位置,原本可是老三的专属座位。按常理来说,老大死了,老二其实也是有资格坐的,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可老三作为未来的家主,那可是苏府名正言顺的少主,少家主坐这个上首之位,倒也无可厚非。而这老二苏怀璧,向来是个比较识趣的人,平日里一般也不会去争抢这个位置。 要是换做别的大户人家,这长庶嫡幼之间为了个座位,那争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就比如说,当嫡子还小的时候,家里的长子早就已经在席间理所当然地占据主位了,那时候嫡子小得连自己坐都坐不稳,还得让人抱着。好不容易等嫡子长大了些,能自己吃饭了,看着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主位被哥哥占着,心里自然是不服气,难免就会整天闹腾。虽说当哥哥的不能随意打骂弟弟,可纠正一下弟弟的行为总是可以的吧。 就这样过了几年,等到嫡子八岁了,忽然说要把主位让给他,这家里的内斗可不就一下子开始了嘛。不过苏家倒是还好,一开始的长子就是嫡子苏怀仕,后来苏怀仁懂事之后,长子苏怀仕才出了意外,但当时苏怀仁仍然不够八岁。所以实际上,老二苏怀璧此前是有机会居上首的。 可老二的生母为人比较圆滑,一直阻拦,所以老二也就从来没和老三争过这个位置。 但如今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如今家里已经没什么人能在名义上压过苏怀璧了,和这些庶子们比起来,他年纪最大,在府里的威信也是最高的,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手里掌握的权力也是最盛的。只要家里不乱,弟弟们不提前闹着分家,那他这个少家主的位置,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当然了,这事儿也不是绝对就没变数的,还是存在翻车的风险的。比如说万一哪天大夫人不在了,然后老头子一时糊涂,把某个小妾给扶正了,那小妾的儿子可就立马变成后嫡出了,到那个时候,双方的局面可就变成五五开了。 这自古以来,长子当家,讲究的就是个 “立长不立幼”;让嫡子继承家业,遵循的则是 “让嫡不让庶” 的规矩。最极端的时候,还有可能“兄终弟及”。不过,目前来看,在苏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苏怀宝见苏怀璧已经在上首稳稳地坐下了,赶忙起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拿起茶壶给苏怀璧添了杯茶,笑着说道:“二哥,他,就是这么个人,爱打肿脸充胖子呗,他请客说明他有这份心,咱们今儿个可得狠狠宰他一顿,让他长点儿记性,看他往后还敢不敢这么摆阔了。” 苏怀祥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哼,二哥,四哥,你们俩说什么?咱们才来过这儿几回?老三在世的时候,他可是天天在这儿胡吃海喝。” 苏怀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回道:“老六,你这话可就越说越不像话了啊。三哥那是什么身份,三哥可是少家主,你瞧瞧哪家的少家主不是那般风光的?” 苏怀祥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几句,可心里也明白,事实确实就是如此,无奈之下,只得低下头,闷声不响地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起茶来。心里却是想着,风光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苏怀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说道:“哎?五哥怎么还不来?还有老八和老十,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正说着,门又被推开了,两个人先后走了进来,正是老八苏怀晨和老十苏怀贵。 老八的年纪和老六、老七差不多,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生得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而老十,比他们可要小不少,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虽说个子已经蹿起来了,可那眉眼之间还透着一股稚嫩劲儿,看着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老八一进门,就哈哈一笑,打趣道:“六哥,我在楼下就听到你的大嗓门了,你这性子,可真是咱们几个里最咋呼的了。” 老十虽然年纪小,倒也并不显得拘谨,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是不敢太过放开,只是恭恭敬敬地朝着在座的哥哥们拱手行了一圈礼,轻声说道:“哥哥们都好。” 等苏怀晨和苏怀贵都坐下之后,大家却都没有要动酒的意思。 苏怀璧见状,微微一笑,看向苏怀祥,说道:“老六,忘了告诉你了,老五跟着你三嫂去了赵州城了,那边还有些生意上的事儿需要他跟着去处理一下。他临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跟你说一声。” 老四苏怀宝一听这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了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七苏怀玉,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苏怀璧。 苏怀壁扫了一眼老四苏怀宝、老六苏怀祥、老七苏怀玉,微微一笑。 他们三个平日里总是凑在一起,虽说看上去脾气秉性各有不同,可实际上三人就像是一个小团体似的,关系颇为紧密。而另外几个人,倒不像他们这般抱团。 不过老八和老十因为是跟着同一个母亲长大的,所以打从心底里,他们就比旁人要亲近许多。 他们之中,其实还有一个兄弟排行老九,叫苏怀纲,这孩子从小就特立独行,性格颇为孤僻。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去世了,打那以后,府里就一直留着给他喂奶的奶娘照顾他。可他在苏家的地位确实不怎么高,日常白眼都已经习惯了。后来,他似乎是不屑于留在苏家这般庸庸碌碌地厮混下去,在十二岁那年,留下一封信后,便从此音信全无了,也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 所以如今在座的只是十个兄弟中的六个。这些庶子们嘴上不说,可虽然死了两个,走了一个,仍然觉得兄弟真是太多了,要是多死几个,对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看到嫡子们一个个都不在了,他们心里还隐隐有些愉悦,所以那个排行老九的苏怀纲是再也不可能被他们惦记了。 也许他们有一天听到苏怀纲的死讯,说不定还让自己睡的更踏实。 苏怀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哈,看来五哥跟三嫂的关系是越来越亲近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向三嫂表达一下善意了?毕竟现在外面流言蜚语传得厉害,都说咱们这些庶子惦记着抢人家的产业,这名声可不好听。” 说完,他还时不时地用眼睛偷偷瞟向一旁的苏怀璧,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苏怀璧倒是没露出什么明显不悦的神色,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怀祥一听这话,顿时拍案而起,大声叫道:“亲近,你们去,我苏怀祥可做不到向一个妇人低头投诚,在座的可都是姓苏的,怎么着?难道你们还真打算向那个姓卫的女子服软不成?我看这些流言蜚语就是卫吟霜让人传出去的。“ 虽说其他人没像他这般激动地跳出来,但在兄弟们之中,总是得有这么一个人把大家心里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给捅出来,这样其他人才能顺着这话头,把心里的想法都吐露出来。 见苏怀祥都这么说了,这会儿有些人原本还想着装装样子,可苏怀玉却已经站起身来,附和道:“其实,六哥说得也没错,老爷子听刚到这些流言蜚语肯定不当回事。可架不住总听啊,他一家之主也知道什么话说多了影响团结。我非常赞同六哥的说法,我想,如果不是三嫂让人放出去的流言,那多半也会是卫家。所以老爷子就用最简单的方法平息舆论,那就是直接让她接手三房的产业。” 见两个好兄弟都说话了,苏怀宝也开口说道:“老七的看法和我差不多,至于三嫂嘛,也不知道她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对她甚至比对绫罗妹子还好。三嫂接手三房产业,我看未必就没有老夫人在背后吹的枕头风。” 苏怀祥见两个兄弟都表态了,随机起身大叫道:“我苏怀祥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嫁进来的女流之辈耀武扬威。更不能看着苏家一步步的变成他卫家的附庸。我认为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她弄掉。” 三个人都这么表态了,苏怀晨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最小的苏怀贵虽说还不太明白哥哥们到底在争些什么,可也不想显得自己不合群,只能懵懂地看看四周,跟着随意附和了几句。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怀璧,毕竟他现在可是庶子中的老大,这事儿最后到底该怎么办,还得看他的态度。 苏怀璧心里自然是想着要维稳的,他可不想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毕竟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几分少主人的样子了,可偏偏又杀出个卫吟霜来,这让他心里头着实有些压抑。他没有看向众人,只是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可以……从长计议。” …………………………………………………………………… 这个时代的赵州城,虽说比不上真定府那般繁华热闹,可也自有一番气魄在。毕竟这儿地处平原地区,土地肥沃,粮食产量颇为可观,人口自然也就比较多,正所谓 “地腴民丰”,说的便是这般景象了。 赵州城这一片地域,总共生活着五六万的百姓,不过这赵州城内,常住的也就一两千户人家罢了。 苏怀仁在世的时候,苏家在这儿的五间铺子分给了他。东西南北门各一分布着间,城中央还有一间。一般来说,能有这样豪横的布局,不一定是商业奇才,但一定是家财万贯。 卫吟霜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苏怀安和灵巧儿则在她身后并肩跟随,再往后,还有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跟着,一行人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一路上,苏怀安都在耐心地向卫吟霜介绍着各个门店的经营情况,卫吟霜一边听着,一边不时地点点头,偶尔也会和他交流几句,提出自己的一些疑问或是想法。不过,这眼神交流最多的,还得算是卫吟霜和灵巧儿之间了,两人似乎有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默契,时不时地交换一下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心思。 就这么着,直到把所有的铺面都转完了,灵巧儿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州城确实算不上大,也不知道咱们明日要去的邢州城会是个什么样儿?” 苏怀安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灵巧儿姑娘说得没错,这邢州城啊,要是论起繁华程度来,实际上可比真定府还要热闹。因为我朝太祖就是出自邢州,当今皇上也是邢州人,所以就目前邢州城的地位而言,那可不是真定府能比得上的。也正因如此,咱们苏家虽说在那边产业众多,可想要在各行各业中都拔得头筹,那可就太难了。”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琢磨着,对上了这国号是大周,太祖出自邢州,那当今皇帝,想必就是周世宗柴荣了,当然了,他现在肯定还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有那样的谥号。 卫吟霜听了苏怀安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脚下的步子也跟着顿住了,迟疑地问道:“难道是皇亲贵族在那儿欺行霸市,所以咱们才不好发展?” 苏怀安脸上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确切地说…… 应该是咱们的身份地位在邢州城实在是不够看,根本没办法去欺行霸市。” 灵巧儿一听这话,差点没被逗得笑喷出来,她捂着嘴,笑着说道:“也对哈,那边只要是姓柴的皇亲,那可真是多得像牛毛一样,姓郭的贵族也是数不胜数,随便拎出来一个,那背景都是大得吓人。哈哈,可不是咱们不想只手遮天,实在是实力有限,没那个能耐啊。” 她这话一出口,大家先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的滋味儿却各不相同,有人是无奈地苦笑,有人则是觉得这话颇为玩味,脸上带着几分别样的笑意。 ……………………………… 黄昏时分,真定府南城门外,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正站在城墙下一一话别,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又带着几分不舍。 苏怀璧、苏怀宝、苏怀贵三人抱拳,对着即将远行的三个兄弟作别,那神情中透着关切与叮嘱。 苏怀祥、苏怀玉、苏怀晨三人看上去似是要去挺远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严肃与期待。 大家先是一番寒暄,说着些保重身体、一路平安之类的话,苏怀宝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压低声音说道:“老六、老七、老八,你们可千万要记住了,不管做什么,一定不能把这火烧到苏家来,只在卫吟霜身上想办法点火就行,当然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能把这火引到卫家去,那也是可以的。” 苏怀璧在一旁听了这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说道:“哎,我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太合适……” 苏怀贵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那眼神里却又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关心似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怀祥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了咬牙说道:“二哥,你向来老成持重,守成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这攻坚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几个弟弟去办吧,你就放心好了。等事成之后,你依旧当你的长子,苏家还是得靠你来主持大局。” 苏怀璧听了这话,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踏实,可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是再继续阻拦,怕是不合适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吭声了。 几个人又相互行了个礼,只听得苏怀玉扯着嗓子叫道:“老张,出发!” 这平原地区,摸黑行路相对来说还算安全一些,所以苏怀祥早就按捺不住那急切的心情了,一心想着今天就得出发,可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 就同一时刻,卫吟霜和灵巧儿正带着一行人匆匆赶路,他们的脚步急促,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一般,在路上飞奔着,主要是灵巧儿想要尽快看看邢州城的样子。是怎样的城池孕育出两个帝王? 好在他们这一行人人数并不算少,人多势众之下,心里总归多了几分底气。而且当时正值这个季节,道路两旁并没有高杆庄稼遮挡视线,视野颇为开阔,即便遇到些什么状况,也能提前有所察觉,所以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遭遇什么大麻烦。 赶夜路除了车夫,其他人都是觉得时间飞逝。 第二天天亮时分。苏怀玉心里一直惦记着卫吟霜等人的行踪,为了弄清楚情况,他特意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巧嘴老妈子,让她去到三房的店面里去打听打听。 那老妈子办事倒也机灵,没过多久便回来了,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怀玉。这一听,才知晓原来卫吟霜他们压根就没在这儿过夜,竟是连夜马不停蹄地朝着邢州的方向赶去了。 苏怀祥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来,抬手就把眼前摆放着满满四碗豆腐脑的桌子给掀翻了,只听 “哗啦” 一声巨响,桌上的豆腐脑飞溅得到处都是,碗也摔得粉碎,那场景好不狼狈。 这店里的老板在一旁看着,心里别提多害怕了,他一瞧这桌上坐着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儿,当下哪里还敢出声,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苏怀祥可还不解气,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还想伸手去拿坐在身下的马扎,看样子是打算继续砸东西发泄一番。好在苏怀玉眼疾手快,赶忙上前一把拦住了他,焦急地劝说道:“六哥,你别闹了,赶紧先吃点儿东西吧,吃完了咱们好接着赶路。追不上便追不上吧,你忘了咱们原本的计划不就是去找郭小公爷帮忙嘛。犯不上,邢州城大人口多,他们一天转不完。咱们赶得上,与其在这儿干着急,不如吃完抓紧赶路。” 苏怀晨在一旁看着这架势,也着实被吓得不轻,心里直犯嘀咕,想着这六哥今天莫不是发了疯了,见老七在那儿劝阻,他也赶忙跟着劝了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六哥,消消气,消消气,七哥说得对,咱们先赶路要紧。” 在两人的劝说下,苏怀祥这才稍稍冷静了些,赔了桌子钱。随后,又各自点了一份豆腐脑油条套餐,狼吞虎咽地胡乱吃了几口,便匆匆起身,继续踏上了赶路的行程。 只是这一路上,他们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因为昨夜没休息好,这会儿困意阵阵袭来,几个人迅速回到马车上准备补觉。可这可苦了车夫老张了,他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心里头直冒火,暗暗地骂骂咧咧:“老子不是人啊?老子不用睡觉啊?”可嘴上也不敢真说出来,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继续赶路了。 第11章 追不动了 几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那马儿长时间的奔波,早已疲惫不堪,脚步都变得虚浮起来,车夫老张也被这一路的折腾弄得精疲力竭,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直到天黑之后,他们才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一家驿站跟前。这驿站就坐落在官道边上,本是为公差之人提供便利的所在,寻常百姓可没那资格在此处歇脚。 苏家三兄弟看着车夫老张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心中也满是无奈,只能好言宽慰着,劝他暂且再忍耐一阵,好歹再坚持坚持,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好歇息。 驿站附近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顺着小路前行,便能通向一个村庄。这村庄借着毗邻官道和驿站的地利之便,村民们纷纷做起了民用的客栈和酒楼生意,久而久之,这儿竟发展得犹如一个热闹的小集市一般,人来人往,倒也颇具几分烟火气。 到了这村庄里,车夫老张实在是扛不住了,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随便找了个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苏家三兄弟见车夫这般模样,想着自己这会儿也闲着无事,再一抬头看看天色,已然入夜了。他们心里暗自盘算着,卫吟霜她们那一行人,马车估计也快不了多少,恐怕这会儿最多也就是刚刚抵达邢州城罢了。他们琢磨着,只要自己这边睡上两三个时辰,然后起身接着赶路,定然能够在卫吟霜她们睡醒之前追上她们,到时候再想办法对付她们也不迟。 可卫吟霜这边的情况,却着实让这三兄弟失望了。原来,卫吟霜她们早在午后就已然抵达了邢州城。那日在赵州城闲逛的时候,车夫瞅着天气闷热,担心马儿中暑,便趁着午后的空闲,睡了个安稳的午觉,养足了精神。而且,这车夫心里有盘算,觉得天气开始变得闷热难耐,晚上赶路最为合适,一来夜晚凉爽,马儿跑起来也舒坦,二来路上行人车辆少,能走得更顺畅些,所以一路上精神头很足,这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 更要命的是,卫吟霜乘坐的那马车,可是公务用车,用的都是上好的马匹,跑起来又快又稳。反观苏家三兄弟租的那骡马车,虽说骡子耐力倒是不错,可速度实在是提不起来。本来这骡子就不如马那般通灵性,难以领会车夫的意图,再加上骡马车的各种装置相较于正经的马车来说,显得陈旧笨重,车夫得花费三倍的精力去把控速度,还得时刻留意着行进的方向,这一路下来,当真是心累不已。 邢州城的繁华程度,远远超出了卫吟霜的想象,不愧是有着 “潜龙之地” 美誉的城池。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街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鳞次栉比,各类叫卖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宛如一曲热闹非凡的乐章,彰显着这座城池的勃勃生机。 听到卫吟霜等人对邢州城的夸赞,北城门外的一个小商贩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咧着嘴说道:“这位娘子,您这还只是在北城门这儿看看,要是到南关去瞧瞧,那景象才叫一个威武壮观,尽显雄郡风范。” 灵巧儿听了,不禁哈哈一笑,心里暗自想着,果然不管是在哪朝哪代,这小商贩的嘴,总是这般能说会道,透着一股爱显摆的劲儿。 几人觉得这个小商贩挺机灵有趣的,当下也大方,直接就买了他十斤李子。那小商贩见状,顿时乐开了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屁颠儿屁颠儿地忙着给他们称李子。要知道,他那摊位上总共也没多少李子,这一下子可就卖掉了大半,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周围其他的小商贩们一看,好家伙,这家人出手如此阔绰,那还不得抓住机会,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推销起自己的商品来。 灵巧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平日里习惯了大手大脚地买东西,可在这个时代,寻常老百姓大多没多少闲钱,平日里买卖东西,都是一个一个地交易,哪像自己这般一买就是大份儿的,这下可算是惹事了。 几个人被这热情的商贩们围在中间,实在是架不住了,无奈之下,又少许买了几样东西。可这一下,城门外所有的商贩像是嗅到了商机一般,全都聚拢了过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那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失控了。 卫吟霜的三个护院见势不妙,担心卫吟霜会出什么意外,赶忙抽出朴刀,神色严肃地将那些商贩们隔开,护着卫吟霜等人往城里走去。 好不容易进了城,几人这才松了口气,相视大笑起来,纷纷感叹着这座城池确实是繁荣得很呐。 经过城门之后,马车缓缓靠近,车夫老陈赶忙停稳马车,请卫吟霜上车。卫吟霜刚走到马车旁,正准备上车,就见两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一前一后地从北城门疾驰而入。 先前聚在城门口内外的那些小商贩们,原本离城门道还有些距离,可眼见着那两匹马风驰电掣般地冲过来,那马蹄扬起的尘土都扑到脸上了,下意识地就往一旁跑去躲避,一时间,城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眼瞅着那跑在前面的一匹马就要直直地撞到自家的马车了,说时迟那时快,灵巧儿反应极快,猛地一把将卫吟霜从车边扯了下来,卫吟霜一个踉跄,整个人撞进了灵巧儿的怀里。 紧接着,只听 “砰” 的一声巨响,那奔跑在前方的马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马车。车夫老陈见状,想要跑开,可已经来不及了,那被撞得脱了臼的马车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给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而自家马车上的马也受到了惊吓,像是发了疯似的,忽然扬起前蹄,长嘶一声,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而去。那连接马车的绳子还剩下些许挂在马身上,破烂不堪的车厢被马拖拽着,在地上拖出了十几丈远,最终车马彻底脱了缰,那马便直奔城中而去,扬起一路的尘土。 老陈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老伙计就这么跑了,心急如焚,下意识地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可那钻心的疼痛袭来,让他根本使不上劲儿,试了几次,终究是没能起来。 再看那匹追尾的马,也被吓得不轻,同样挣脱了缰绳,丢下主人,撒开蹄子往另一个方向跑掉了。 这时候,众人这才看清,那骑着马一前一后冲进来的两个人。前面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材瘦小,身上背着一把朴刀。他被马这么一撞,摔倒在地后,顺势在地上连着滚了几下,倒也机灵,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迅速抽出背后的朴刀,转身对准了后面骑马追他的人。 而后面骑马的那个人,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落地时稳稳当当,随后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仪刀。 此刻,灵巧儿才仔细看清楚,这手持仪刀的竟是个女子。而且看着还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再看那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得尖嘴猴腮的,眉心狭窄,面颊消瘦,却带着一丝弧度,天庭倒是饱满,只是那一双三角眼,透着一股狡黠凶狠的劲儿,整个人看上去,竟有点像那小说里的岳老三,不过可没有岳老三那般带着几分萌态,再加上他手上那把寒光闪闪的朴刀,更显得凶悍无比了。 而这边手持仪刀的女子可就大不一样了,她个子高挑,身形却明显很纤瘦。单从面相上看,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可从那纤瘦的体态来看,倒更像是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若不是那前凸后翘的身材辨识度高一些,真会让人误以为她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 “太瘦了,能扛住这一朴刀吗?不过这身材倒是真好看啊,我喜欢。不行,我得找机会帮她一把……” 灵巧儿心里暗自盘算着,琢磨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自己该怎么出手帮忙才好。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女子手中的仪刀看着纤细精致,可当与那中年男人的朴刀接触的瞬间,高下立判,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朴刀竟直接被拦腰截断了,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 然而,那女子的手并没有就此收力,仪刀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过任何阻碍一般,继续朝着中年男人劈砍过去,那气势,锐不可当。中年男人吓得亡魂皆冒,赶忙再次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击。待他起身时,也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了一把朴刀,手忙脚乱地替换了先前断掉的那把刀身。此刻的他,虽然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惊恐万分,可嘴上却依旧不服气,扯着嗓子怒吼道:“你不过就是仗着那把刀厉害罢了,你有种别每次都砍坏我的刀,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地较量较量。” 灵巧儿在一旁见状,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幼稚。” 可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反倒愣住了,因为她发现,那手持仪刀的女子竟和她几乎是同时喊出了这两个字,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灵巧儿看着那女子冷漠的眼神,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不禁脱口而出:“哎?你不是那个冰冷御姐吗?” 那被称作 “冰冷御姐” 的女子这才像是想起了她一般,不过嘴上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中年男人冲了过去,眼神中透着一股必杀的决心。 中年男人此刻已经被逼到了一家店铺的墙角,退无可退了,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举起朴刀迎了上去。可结果可想而知,那朴刀刚一碰到仪刀,又 “咔嚓” 一声断掉了,这下他手里就只剩下个刀把了,可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拿着刀把上下翻飞地挥舞着,试图抵挡那女子的进攻,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次,他是彻底没了退路,被那女子用仪刀抵住了喉咙,只要稍微一动,那冰冷的刀刃就能划破他的咽喉。 那中年男人见仪刀并没有直接抹他的脖子,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仪刀的剑身,妄图夺刀挣脱。那女子见状,眼神一冷,手上猛地发力,直接反转刀刃,在对方的手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中年男人这下再也不敢乱动了,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缓缓地瘫坐在地上,竟 “呜呜” 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灭世之雪,你也太欺负人了吧。你仗着自己武器锋利,这分明就是胜之不武,哪有你这样的。”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满脸疑惑地看着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暗自思忖着:“她叫灭世之雪?这名字好霸气啊,只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她的人名,还是她手上那把剑的名字?” 那被称作灭世之雪的女子冷冷地说道:“范癫狂,你少在这里废话了。我今日便宣布,你被捕了。有什么话,留着到公堂上去说吧。我不过是奉命追捕你罢了,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原来那个中年男子叫范癫狂,灵巧儿只觉得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心里暗自感叹着,果然这龙兴之地就是不一样啊,到了这儿之后,不光这画风变得奇特了,就连这人物的名字都透着一股古里古怪的感觉,仿佛跟那些大古都里出来的人物似的,透着神秘又怪异的气息。 范癫狂一听要被抓去公堂,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趁着灭世之雪说话的间隙,刚想晃动身子趁机逃脱,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灭世之雪眼疾手快,仪刀轻轻一挥,直接划破了他的衣服,吓得他顿时哇哇大叫起来:“不不不,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说着,竟又开始大哭起来,边哭边哭诉道:“我累了,我真是太累了。你从蜀国一直追我到辽地,又从辽地追我到大周,我好不容易在真定府甩掉了你,想不到如今又被你给找到了。你说说你,每个月才二两银子,你何苦这么拼命啊,就为了抓我,值得吗?” 灭世之雪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柔布,动作优雅又利落,轻轻擦拭着那明晃晃的仪刀,将刀上沾染的血迹擦干净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把仪刀放回刀鞘之中,语气冷淡地说道:“我灭世仙庐一旦接手了追捕令,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把你找出来。你若是不想把自己活活累死,我劝你从现在开始,就乖乖认命吧,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范癫狂见她收起了仪刀,以为有机可乘了,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周围显得格外刺耳,只听他大声嚷道:“哈哈哈哈,你是蜀国的秘密行司,居然追我追到大周来?你还得意什么?哈哈哈,快来人啊,这里有蜀国来的私密行司的细作啊,大家都来看啊。”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霎时间,围观的人群里就开始躁动起来了,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灭世之雪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异样,嘴里念叨着 “蜀国人”,显然对这个身份颇为敏感。 灵巧儿站在一旁听着,心里总觉得这个称呼很是别扭,在她原本的印象里,蜀国那可是代表着正义的国家,魏国有魏国的风骨,蜀国有蜀国的浪漫,那都是令人心生向往的存在。 可如今这情形,看上去蜀国倒像是个反派了,虽然这个灭世之雪看上去确实挺好看的,又阳光又漂亮,还带着一股高冷的气质,可这身份摆在这儿,好像就是个反派角色。再想想这大周后来被赵匡胤篡位,开启了汉人几百年的屈辱史,可不管怎么样,在她心里,只要是同一时期,不在柴赵版图内的,她便下意识地默认为反派了。 哎,灭世之雪,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了,竟然是个反派,真是让人惋惜。 第12章 贱人贱样 就在众人因范癫狂那一番叫嚷而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着灭世之雪投去异样目光之时,灭世之雪却仿若置身事外,神色依旧那般淡然自若,仿佛周遭这嘈杂喧嚣的一切,与她毫无干系一般。她只是冷冷地凝视着瘫坐在地上的范癫狂,那目光犹如实质化的冰霜,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直看得范癫狂心里直发毛,原本还想再挣扎几句的心思,也瞬间被压了下去。 而这事儿发生的地点,正是城门口那热闹又鱼龙混杂的地方。这边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城门下驻守的士兵们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不多时,驻地那边立刻集结了十几个人,匆匆跑来查看情况。 灭世之雪见此情形,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递了过去。那些兵丁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脸上并未有任何异样的神色,也没有丝毫要为难的意思,很是干脆地就把令牌还给了她。而后,其中一位像是队长的人,目光落在地上正撒泼打滚的范癫狂身上,眉头一皱,满脸嫌弃地说道:“你就是范癫狂啊?早就听闻你这家伙四处采花,恶名远扬,是个十足的混账玩意儿。如今都被抓了,还在这儿撒泼耍赖?哼,你也算是运气好,落到了蜀国这位姑娘手里,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废话,先一刀剁了你的作案工具,看你小子往后还怎么使坏。”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众人都觉得这兵丁说得解气,看向范癫狂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鄙夷。 范癫狂此刻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灭世之雪跨境抓人,身份都被自己给当众拆穿了,可竟然还能安然无恙,依旧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带走。虽说心里头满是疑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可眼下这形势,他也明白,再做无谓的挣扎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只是那眼神里依旧透着不甘心。 见士兵们已经撤去,灭世之雪向围观的老百姓打听着邢州法曹衙门的位置,忽然间,她脑海中像是有电光火石闪过一般,莫名地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瞧见了一张女人的脸,那脸精致无比,只是神情竟和世间的浪荡登徒子一般无二。她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她就是个姑娘家。而且相貌几乎可以称得上天下无双了。可眼神就是色眯眯的,正两眼放光地在她身上的各个细节处来回打量着,仿佛要把她看穿了似的。灭世之雪见状,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恼怒之意,可她也不想在这当口再多生事端,当下便一把提起范癫狂。她手臂纤长而有力,那范癫狂本就身材瘦小,被她这么凌空一提,整个人就像只小鸡似的,双脚离地,在空中胡乱蹬着。灭世之雪也不多做停留,提着范癫狂,便大步流星地朝着打听好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群见她这般飒爽英姿,都看呆了。那些男人们更是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世间竟还有如此脱俗的仙子啊,这模样,这气质,真是绝了!” 一个年轻后生满脸倾慕地赞叹道。 “灭世之雪,这名字就霸气,人更是英姿飒爽啊,要是我能有幸跟她说上一句话,哪怕让我立马死了,那也值了。” 另一个男子一脸憧憬地附和着。 “啊,我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往后我这心里怕是再装不下别的女子了,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佳人模样啊。” 又有人痴痴地说着。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聒噪起来,那场面,热闹非凡,而灭世之雪的身影,就在众人这或倾慕或赞叹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灵巧儿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微笑:“哼哼,额滴,都是额滴。” ……………………………… 再说苏家三兄弟,一路紧赶慢赶,可这路途遥远,又诸多不顺,终于是在后半夜才赶到了邢州城下。这个点儿,任谁都知道城门早就关闭了。此时的城里,虽说还有些醉生梦死的欢乐场依旧在营业,那灯火辉煌、歌舞升平的景象仿佛与这黑夜隔绝开来。城外就只留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况且这初夏时节,天气本就多变,这会儿又有下雨的迹象,风也渐渐凉了起来,吹在身上,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苏家三兄弟身体上又冷又饿又渴,心理上憋屈郁闷想哭。更糟糕的是,苏怀晨似乎还有些发烧,整个人蔫蔫的,靠在车厢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多少了。 苏怀玉见状,伸手摸了摸老八苏怀晨的脑袋,眉头紧皱,转头对着苏怀祥说道:“六哥,你不是和郭家小公爷是故交嘛,你倒是提提他的名头,让城墙上的人下令给咱们开个门呗,再这么耗下去,老八这病可耽搁不起啊。” 苏怀祥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什么叫故交?那可是挚交啊!那一年,咱们在邢州城参加秀才二试三场,那一场考的是策论。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那场面,郭小公爷就坐在第一排,我,就坐在第五排,那可都是为了能好好答卷,争取考出个好成绩。” 苏怀玉一听,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满脸的无奈,打断他的话说道:“六哥,你这话我都听了一万遍了,全场的人都交卷了,就你们俩还留在那儿认真回看自己的试卷,确认无误后,才同时交卷。后来发榜,郭小公爷以第一名的身份通过了二试,你以倒数第一的身份,重新参加一试。你都说过无数遍了,咱这会儿能不能先别提这事儿了,赶紧想办法进城才是正经啊。” 苏怀祥一听,脸色顿时抽搐了两下,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以为那二试很简单啊?” 苏怀玉冷冷一笑,不屑地回道:“不然,我可都是一遍就过了,谁像你这般折腾。” 苏怀祥被这话一噎,气得哈哈大笑起来,反击道:“你倒是潇洒,还不是折在了三试上,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怀晨在一旁听着两人斗嘴,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有气无力地说道:“六哥,七哥,你们俩要是有本事就把门叫开,赶紧找个郎中给我抓副药来。要是没那本事,就把嘴闭上,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行不行啊?我这浑身难受着,没半条命都快交代在这儿了。” 说完,他便蜷缩在车厢内,闭上了眼睛,那模样,看着着实可怜。苏怀玉和车夫老张见状,也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苏怀祥,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就等着看他怎么解决这进城的事儿了。 苏怀祥被他们看得心里直发毛,可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来到城门下。他仰起头,顺着城头那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火盆往上望去,双手握拳,鼓足了劲儿,大声叫道:“城头上的兵爷,我们……”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脚下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嗖” 的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大步,心里 “咯噔” 一下,吓得够呛。待稍稍稳住身形后,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先是摸到了一根木棍似的东西,再往上一摸,触感软软的,像是羽毛,又往下一摸,摸到了个金属质地的,还带着尖儿的物体。 “啊…… 羽箭?” 苏怀祥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虽说这黑夜之中,旁人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到底有多惨白,可那惊恐的模样却是藏都藏不住。 这夜深人静的,宽阔的城门下原本就寂静得可怕,苏怀祥这一声惊呼,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那声音直接传到了城楼上。 只听得城楼上有人大喊了一声:“还活着!” 紧接着,“嗖嗖嗖……” 又是几支羽箭射了下来,那箭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直朝着苏怀祥射来。苏怀祥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借着那点儿火光,总算是看清楚了箭是从城墙上后方的箭楼里射出来的,吓得他撒腿就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比兔子轻。 城楼上安静了片刻,就听到有人喊道:“没动静了,估计是射死了,继续执勤吧,换班的弟兄们立刻回营休息了。” 苏怀祥被这一通箭吓得魂都快没了,在黑暗中慌乱地跑着,跑着跑着,连马车停在哪儿都找不到了。原来,那车夫老张在城楼上射出几支箭矢的时候,就借着城楼的火光看清了状况,吓得赶忙掏出鞭子,赶着马车掉头就跑,一直跑到他认为已经逃出了箭矢的射程范围,这才停了下来。 苏怀祥哪知道这些,他只觉得周围一片漆黑,阴森森的,心里害怕极了,只能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喊道:“老七…… 老八…… 老张…… 你们在哪儿啊?你们在哪儿……”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惨和无助。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鸡叫了,城门缓缓打开,那些要去城外农田里务农的人,陆陆续续地从城门内走了出来。 有个走在黄土官道上的老农,带着自家的小孙女,正慢悠悠地走着,就瞧见路边的地沟里有一个人靠在树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像是在睡觉。 小女孩儿好奇地指了指那人,脆生生地对老农说道:“爷爷,你看,这个人死了吗?” 老农一听,吓了一跳,得去看看情况。他壮着胆子,试着慢慢靠近过去查看。这周围有些喜欢凑热闹的人,见这边有情况,也都围了过来,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站着,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直到老农走到那人跟前,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倚树而睡的男子这才慢慢苏醒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一群人正俯身围着自己,顿时吓得不轻,大声叫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啊?” 众人一看这人没死,顿时觉得没意思,嘴里喊了声 “无聊”,便纷纷转身散去了。 老农看着他,憨憨一笑,说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小伙子,你这大晚上的怎么睡在这儿了,多危险。” 苏怀祥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一听老农这话,心里那股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缓缓站起身,强装镇定,扯着嗓子大叫道:“死……我死?你才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 老农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盯着苏怀祥,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说什么?你这小伙子,怎么说话,有没有点教养了?” 苏怀祥这会儿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也不管不顾了,愤怒地指着老农,骂骂咧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才死了,你们全家……”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老农猛地抬手,“啪” 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这老农常年务农,那手上的力气可大着,这一巴掌下去,打得苏怀祥眼冒金星,脑袋都嗡嗡直响。 苏怀祥哪肯吃亏啊,他不服气,下意识地就想还手。可那老农也是个练过几手的,常年在乡下,邻里之间有个磕磕碰碰的,难免会动手,对于打架斗殴,他比苏怀祥熟练多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直接伸手接住了苏怀祥的手,顺势一个过肩背,就把苏怀祥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那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苏怀祥摔了个狗吃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的火更大了,捡起一个土块,就打算继续还手。 周围群居的老百姓,平日里邻里之间为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也经常靠拳头来争个理儿,苏怀祥还不服气?老人三拳两脚把苏怀祥给打趴下了,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这下苏怀祥可算是彻底怂了,屁也不敢放一个,只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那老农见他这副模样,冷哼了一声,这才背起锄头,拉着小孙女转身离开,嘴里还嘟囔了一句:“真他娘的不识好歹。” 苏怀祥见状,又气又恨,可也不敢再怎么样了,他举起手里的土块,想朝着老农扔过去,可刚一抬手,就被老农的孙女瞪了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一股毫不畏惧的劲儿,竟把苏怀祥给吓得不轻,手一哆嗦,土块掉在了地上,他也僵在了原地,心里越想越委屈,忽然 “哇” 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那哭声那叫一个凄惨,在这空旷的官道上回荡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过了许久,苏怀祥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又抹了最后一把泪,这才灰溜溜地爬上土路,准备去找马车。 这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阳光洒在大地上,苏怀祥一眼就看到了远处小路边上停着的马车。他想起昨夜的遭遇,又想到刚刚被打的屈辱,心里那股子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咬着牙,大步朝着马车走去。 马车里,苏怀玉、苏怀晨和车夫老张三人正睡得香,昨晚折腾了半宿,这会儿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正做着美梦。 苏怀祥走到马车跟前,看着那马车,心里的火 “噌” 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也不管不顾了,对着马车就是一阵疯狂的发泄,捡起地上的石头、土块儿,就朝着马车一通招呼。 马车里的几人被这动静给吵醒了,先是微微苏醒,迷迷糊糊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感觉到马车似乎有被人打砸的迹象,那 “噼里啪啦” 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车夫老张猛地一下坐起身来,大声叫道:“有人偷马车,有人偷马车!” 那声音里透着惊恐,把还在迷糊中的苏怀晨和苏怀玉也彻底给吓清醒了。 苏怀晨烧了一晚上,这会儿刚睡舒服了一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吵醒了,心里别提多窝火了,正想发脾气。 苏怀玉更是气得不行,直接愤怒地将头伸出窗外,张嘴就大骂道:“哪个王八蛋活腻了?敢来砸我们的马车,是不是不想活了!” 可他这一骂完,空气仿佛瞬间就静止了一般,他的目光和车外苏怀祥那吃人般的眼神对上了,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夜他们扔下苏怀祥转身就跑的事儿,顿时就怂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六哥……” 苏怀祥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这话,二话不说,捡起一个土块就朝着苏怀玉砸了过去,大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们倒是睡得挺舒服啊,我昨晚差点儿就被射死了,你们倒好,扔下我就跑,还有没有点兄弟情分了?” 苏怀玉被这土块砸中了脑袋,疼得他 “哎哟” 一声,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大叫道:“我们又没走远,你他妈疯了?大早上的就找不自在是吧,你等着,我还怕你不成?” 说着,他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朝着苏怀祥冲了过去。苏怀祥也不甘示弱,挽着胳膊,气势汹汹地来到车头,瞪着苏怀玉,大声喊道:“来来来,今天咱俩得死一个,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苏怀玉冲到跟前,两人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撕打到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那场面,打得是昏天暗地,尘土飞扬。 苏怀晨在马车里看着两人这般模样,心里又急又无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支撑着坐起来,大声喊着:“老张,快下来劝架,别让他们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啊!” 车夫老张一听,赶忙从车上跳下来,冲过去一人搂住一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把两人给分开了。可这两人虽然被分开了,嘴上却依旧骂个不停,相互问候着对方祖宗十八代,那难听的话是一句接一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两人骂得都没力气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回到车厢里,一个气呼呼地坐在西北角落,一个满脸愤恨地坐在东南角落,相互谁也不理睬谁,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13章 硕鼠 邢州城的街道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热闹非凡。街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鳞次栉比,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店家们的叫卖声、吆喝声相互交织,此起彼伏,宛如一曲独特的市井乐章。 城门之下,苏家三兄弟下了马车,徒步往城内走去。此处乃是潜龙之地,出于对太祖出身地的敬重,平日里大家都自觉遵循着不成文的规矩,不会乘马车入内。虽说从律法层面来讲,倒也并无这般强行的规定,可众人还是不愿轻易破例。 苏怀晨本就是初次来到这邢州城,此刻身体又极为不适,纵使眼前是这般繁华热闹的景象,他也全然无心欣赏,心里头唯一惦记的,便是能尽快寻得一家医馆,好抓副药来缓解自己这难受劲儿。 而苏怀祥与苏怀玉,两人皆是鼻青脸肿的模样,走在前面,那副狼狈样子别提多显眼了。经过驻军营帐之时,自然是引起了士兵们的重点关注,一番询问后,得知他俩是因口角之争互殴所致,士兵们见也并非什么大事,便没再多做理会。 待几人入了城门十丈有余,这才又重新登上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着,刚走过一条街,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苏怀祥与苏怀玉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处撒,听到这争吵声,下意识地就想下车去凑凑热闹,看看是怎么回事。可当他们刚刚伸手拉开帘子,往外一瞧,竟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惊得脸色大变,两人如触电般,赶忙又闪电般地放下了帘子,仿佛那帘子后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苏怀晨在一旁瞧着他俩这般异样的举动,心中满是疑惑,虚弱地开口问道:“六哥,七哥,怎么了?外面到底是谁啊,瞧你们紧张成这样,跟见了鬼似的。” 苏怀祥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说道:“嘘,小声点,是卫吟霜她们。咱们这会儿可千万不能和她们打照面啊,她们是来这儿接手生意的,咱们,本就是偷偷摸摸来的,这要是撞上了,她们问起咱们来这儿的缘由,咱们该怎么回答?快,老张,把车赶到那边的巷子里去,咱们先躲起来,可千万别打草惊蛇了,且看看她们这是和谁杠上了。” 苏怀玉听闻此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车窗边,轻轻地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地观察起外面的情况来。只见卫吟霜正站在一家绸缎庄的门前,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而灵巧儿则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正与那绸缎庄的掌柜争执着,看那架势,双方都互不相让,气氛很是紧张。老张见状,赶忙赶着马车悄悄地隐入了隔壁那条狭窄的胡同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发现了踪迹。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身着彩衣,腰间别着金银器的中年妇人,扯着嗓子说道:“听说您是背后的东家,哼,今天这布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那我今儿个可就跟你们没完没了了,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这妇人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威严,那眼神和语气,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劲儿。 卫吟霜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今年才刚刚接手这绸缎庄,苏怀安也不过是刚刚跟掌柜的介绍完她这位新东家的身份,谁承想,这争执就紧接着发生了。 灵巧儿那性子本就是个直爽泼辣的,见此情形,自是按捺不住,当即就上前去询问情况了。卫吟霜见灵巧儿过去了,也赶忙大步跟了上去。 随后,灵巧儿便向那中年妇人了解起具体情况来,那中年妇人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接着问道她是谁。也难怪人家会这么问,就灵巧儿这一身打扮,瞧着可丝毫没有丫鬟的模样了,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结果,灵巧儿偏偏就介绍自己是个丫鬟,那中年妇人一听,似乎觉得丫鬟过来问话,这身份级别实在是不对等,脸上立马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嘴里也不饶人地说了几句难听话。 灵巧儿心里明白,在这商场之中,向来有着顾客就是上帝的规矩,尤其在这看重身份地位的古代,更是如此。可这妇人直接开口嘲讽自己的身份,那显然是太不妥当了,她这火爆脾气哪能忍得了,当下就毫不示弱地跟那妇人杠了起来。 那掌柜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叫苦,他心里清楚这妇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那可是柴公爷家副总管的婆娘,万一得罪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赶紧介绍东家为好,心想这东家来了,凭东家的身份和能耐,这妇人估计也就没脾气了。到时候东家再客客气气地说上几句好话,适当给点赔偿,把这事儿给平息了,既能解决问题,又能让东家借此机会在店里立立威,这可不就相当于自己拍了个巧妙的马屁嘛。 所以,一听到卫吟霜就是东家,那中年妇人果然立刻就不再搭理灵巧儿了,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卫吟霜,眼神里透着几分审视,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轻蔑,慢悠悠地开口道:“哟,原来你就是这绸缎庄的新东家,瞧着倒是年轻得很呐。不过,这做生意可得讲规矩,今儿个你们这绸缎庄卖给我的布,那质量可实在是差强人意,我这心里头可咽不下这口气,你可得给我个说法才行。” 卫吟霜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已然明白这妇人怕是来者不善,可她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声细语地说道:“这位夫人,您先消消气,若是我们绸缎庄的布真有什么问题,我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我这会儿还不太清楚这布具体是哪儿出了差错,您不妨详细说一说,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那中年妇人冷哼了一声,满脸不悦地从身后丫鬟手里拿过一匹布,用力往地上一扔,说道:“你自己看看吧,这布的色泽不均,这儿一块深,那儿一块浅的,手感也粗糙得很,和我之前在你们这儿买的布相比,那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拿回去还怎么用啊?莫不是你们看我好欺负,就拿这等次品来糊弄我?” 卫吟霜见状,俯身捡起那匹布,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心中暗自思忖起来,这布虽说确实算不上是上乘的好布,但也绝不是那种完全不能用的次品,顶多就是因为批次不同,所以存在着一些细微的差别罢了。可这妇人却这般大动干戈的,瞧这架势,怕是故意来找茬的吧。不过,她初来乍到,在这邢州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想轻易得罪人,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些是非总归是好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灵巧儿,本想示意这布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可却见灵巧儿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这布上确实存在一块残次之处,有好多纹路都模糊不清的。卫吟霜心中一惊,赶忙再次仔细检查起来,顺着灵巧儿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发现了那处残次。她心里明白,这种磨损一看就是在运输过程中造成的,这布本身的质地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可不管怎么说,这些有磨损的布,要么就该标明是残次品,要么就直接当作废料处理,如今直接当成正品售卖,那确实是过分了。 卫吟霜心中不由得一紧,既然都已经看到了布上确实存在这样的残次之处,那这事儿可就必须得妥善处理了,不然的话,对绸缎庄的名声可会产生不小的影响啊,这往后还怎么做生意。 她再次看向那中年妇人,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诚恳地说道:“夫人,我刚刚仔细查看了一番,这布确实是出现了些不该有的瑕疵,是我们绸缎庄疏忽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您看这样可好,我们不仅给您更换一批品质上乘的布,还会按照您购买这布的双倍价格给予赔偿,另外,往后您再来我们这儿选购绸缎布匹,一律给您打七折,就当是我们表达歉意的一份诚意了,您觉得这样满意吗?” 那中年妇人听了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她原本想着,这年轻的东家,遇到这事儿,肯定会各种推诿扯皮,自己今天来这儿,最主要的就是想出出心里的那口恶气,至于赔偿嘛,她原本都没敢抱太大的奢望,只要对方能同意退货,那自己也就算是满意了。却没想到,这卫吟霜如此爽快,给出的赔偿条件还这般优厚。 一时间,各种想法在她心里翻涌起来,她内心开始挣扎起来,心里想着,这东家看着这么好欺负,自己要不要再多要点儿赔偿?可是,柴家门规那可是十分严格的,如果让主家知道自己在外面得理不饶人,还讹诈钱财的话,那自己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 当下,她本想直接答应下来,可又转念一想,对方开出的条件这么优厚,自己要是拿了,那似乎也算不上是讹诈钱财了吧,那主家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了吧。她在心里反复权衡、挣扎了许久,最后想着,说不定这就是这新东家做生意的规矩,既然人家都主动给了,那自己不拿岂不是白不拿嘛。 就这样,双方经过一番友好协商,最终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掌柜的也只能按照东家给出的条件,去着手进行赔偿事宜了。等到那中年妇人拿了赔偿,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掌柜的这才长叹了一口气,赶忙让记账先生在账本上特别标注了此事,想着日后也好有个记录。 虽说那中年妇人已经走了,可围在绸缎庄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却久久没有散去。这时,有个好心人走上前来,拱手对着卫吟霜劝说道:“东家娘子,您有所不知,这柴家门规极严的,您其实不用这般害怕她。您只需赔她一匹同品质的好布就行了,依我看呐,量那个妇人也不会无休止地在这儿胡闹下去的。” 卫吟霜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看灵巧儿。灵巧儿心领神会,当下也微微一笑,往前站了一步,提高了声音说道:“诸位高邻,正好大家都在这儿,我便跟大家介绍介绍。这位娘子乃是苏门卫氏,也就是咱们这家绸缎庄的新东家。东家命途多舛,英年早逝的夫君撇下了她,如今她孤苦伶仃的,着实可怜。可我家小姐在那真定府,那也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原本像她这样的身份,本不该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可一大家子人都要靠着她养活,没办法,只能接下亡夫留下的这份产业,继续操持着,好供养这一院子老小的吃喝用度。今天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家绸缎庄的责任,这带瑕疵的布,本就不应该当成正规的商品出售,这可是千百年来做生意的老规矩了。从今天开始,不管是谁,只要在我家的铺子买到了不正规的货品,都可以按照今天处理这事儿的方式来维权。” 她这话一出口,一时间,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就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什么?她家的铺子都可以这样吗?这可真是头一回听说。” “这位小娘子,那都有哪些铺子是你家的,你快给咱们说说呗,咱们也好心里有个数。” “先等会儿,你刚刚说的那个维权是啥意思?咱们老百姓可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词儿啊,小娘子你能不能再给咱们详细说说。” 灵巧儿见状,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来也怪,众人见她这手势,还真就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灵巧儿心里觉得,今天虽然一开始触了这么个霉头,可如今倒也因祸得福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哈哈一笑,开口解释道:“维权是什么意思,这位大嫂不太明白,我便给大家详细讲讲。这维,就是维护的意思,那什么是权?权就是您买东西和退东西的权利。咱们常说,有卖就有退,对吧?这都是您作为顾客应有的权利,可不能说我们卖给您东西的时候,那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等您来退货的时候,我们就爱答不理的了,那可不行。您是有权利让我们家铺子为您做任何与商品有关的服务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咱们这儿就多了一项针对所有人的新权利了,只要您在我家的铺子里面买到了有瑕疵的货物,那您就有权利得到相应的赔偿。那这里面的权利具体是什么?就是您可以要求我们重新给您换一件至少是同档次的产品,如果同档次的产品没货了,那我们就赔给您一件比它更好的。另外,我们还会赔偿您双倍的货款,并且,在往后一年之内,您在我们这家店所有的消费,一律都给您打七折。” 这时候,人群之中的人听了她这话,大概也都听明白了个七八分,虽然有些词汇他们还是不是特别理解,可光是听着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就已经让在场的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了,一个个脸上都透着兴奋劲儿,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随后,灵巧儿便让店铺的掌柜和苏怀安告诉大家,在这邢州城还有哪些店铺是属于卫吟霜的。众人一听,都生怕自己记不住名字,那些没去过的铺子,还特意相互打听询问了一下具体的位置,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而在远处的马车上,苏家三兄弟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冷笑,苏怀玉更是气得不行,愤怒地拍打着车厢,恨恨地说道:“这个败家妇人,这邢州城的产业可都已经占了家里商产的两成了,她这么折腾,就这样败下去,咱们怎么能甘心?” 苏怀祥也是满脸愤懑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外面散播的谣言,说咱们想要谋夺老三的产业。原本还想着老爷子不会轻信那些话,谁知道那老夫人居然就信了,这下可好,把这绸缎庄交到了卫吟霜手里,这不是胡闹嘛。” 苏怀晨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六哥,七哥,你们有没有想过,说不定这话本来就不是为了让老爷子相信的?没准儿就是冲着老夫人去的,就是想让老夫人相信。”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顿时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忽然就顿悟了。可不是嘛,老夫人如今已经没有了亲生的子嗣,这么看来,她这是想要扶持亲儿媳啊,可这在他们眼里,那是何等的荒谬。 想到这儿,马车缓缓向着记忆中郭公府的方向驶去,过了好一会儿,车厢里才传出一声带着不甘的话语:“难道我们就不能给她养老吗?非要把产业交给她?”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冷冷的回应:“所以啊,得让这妇人消失,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 “嗯,本来我还觉得三嫂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可看到她今日这做法,哼,我也同意,不能再任由她这么折腾下去了。” 这边,送走了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之后,灵巧儿这才开始在店里四处翻找查看起来。这一查看,果不其然,跟她之前猜想的差不多,店里所有的类目货品之中,竟然全都包含有瑕疵产品。如果说之前那匹绢布出现问题只是个偶然的话,那么如今这么多混着瑕疵的货物,那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了。 那掌柜的跟在灵巧儿的身后,起初还陪着笑脸,有说有笑的,可随着灵巧儿查看的深入,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到后来,更是满脸惊悚之色。从一开始还主动给灵巧儿介绍货品情况,到后来,不管灵巧儿问他什么,他都是一问一个不吱声,只是低着头,不敢直视灵巧儿的眼睛,那副心虚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有问题了。 随后,灵巧儿当机立断,吩咐伙计们把门板给上了,今天这店就先不营业了,得先把店里这堆事儿弄清楚了才行。 在后厅之内,一张方桌旁,气氛沉闷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卫吟霜和灵巧儿坐在主位上,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心中皆是十分气恼。店里的伙计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而那掌柜的,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那狼狈的模样,真是让人又气又恨。 苏怀安在一旁,手里拿着根大棒,时不时地说上几句,然后又朝着掌柜的身上招呼几下,那掌柜的被打得哎呦哎呦直叫唤,可又不敢躲开,只能继续苦苦哀求着 苏怀安手中紧握着大棒,一边怒声呵斥着,一边时不时地挥舞着大棒朝那掌柜身上招呼几下,每一下落下,都让掌柜吓得浑身一颤,嘴里发出阵阵求饶声。 灵巧儿见状,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失望与恼怒之色,她赶忙抬手示意苏怀安先停下这动作。随后,她目光冰冷地盯着那跪在地上的掌柜,眼神犹如实质般的利箭,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一般,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怒火,冷冷地说道:“掌柜的,刚才伙计们可都把话撂这儿了,你在这绸缎庄也算是待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了。我刚刚也问过不少伙计了,这店里的生意,你接手的前两年那可是红红火火、生意兴隆的,可再看看现在,门可罗雀,只能靠着些熟客上门勉强维持着,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还有啊,这满屋子的瑕疵货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你在进货的时候就没把控好货品的质量,还是你故意把那些次品混进好货里,从中谋取私利了?你今儿个可得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别想着再蒙混过关。” 那掌柜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整个人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身体像筛糠似的止不住地颤抖,一边用衣袖抹着不断涌出的眼泪,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着话,那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慌乱:“灵…… 灵姑娘啊,小的…… 小的真的是不知道啊。每次进货的时候,小的可都是按照以往的老规矩,仔仔细细地查验过每一批货品的,那些货品刚到店里的时候,小的看着确实是都没什么问题,可谁能想到,后来就突然冒出这么多有瑕疵的货品了,小的真的是冤枉啊,求东家开恩饶命啊,求巧姑娘您也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灵巧儿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阴沉,她环视了一圈儿站在周围的伙计,猛地一拍桌子,“腾” 地一下站起身来,提高了声调说道:“哼,你们都在这儿听着,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检举他吗?我今儿个把话放在这儿了,就他干的这些事儿,这掌柜的位置他是甭想再坐下去了,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他送到衙门里去,让官府好好治他的罪。他这是以次充好,把本该当成废料处理的东西当成宝贝一样卖出去,从中捞取黑钱,这种行为简直太恶劣了。我可得问问你们了,他得来的那些黑钱,你们当中可有人跟着拿过一个铜板?你们可得想好了再回答,你们每个月的工钱那可都是东家给你们发的,可不是他王掌柜掏的腰包。虽说他是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可你们要是知情不报,那也都算是参与者了。要知道,贪墨东家的银子,这罪过和贪墨公家的财产那可没什么两样啊,都是要刺配流放打板子的。你们都好好想想吧,现在要是主动坦白,我还能考虑从轻发落,要是等我查出来,那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门店里的伙计们,大多都是些为了养家糊口的普通壮汉,还有些是刚刚长成的青涩小丫头,一个个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平日里本本分分地做着自己手头的活儿,哪经得住灵巧儿这一通吓唬。 这时,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站了起来,眼中含泪,带着哭腔说道:“巧姑娘,我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跟您说了。我不止一次地向王掌柜表达过不满。”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眼泪,抽噎了几下继续道,“那王掌柜,眼里只有大客户,对他们是百般讨好,从来都不敢得罪,可对咱们普通老百姓,那可就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了,净想着法子欺压我们。”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妇人也跟着开了口,她满脸无奈地回忆着:“巧姑娘啊,这王掌柜没来之前,我和我这外甥女就在这店里当洗布工了。那时候啊,我这外甥女才不过十一岁,虽说年纪小,可咱店里的布那质量都是实打实的好,从来都没洗过有残次的新布料。” 又有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可大概就是两年前吧,我记得当时大家都在说,咱大周国强民富了,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手头也渐渐有了余钱,都能攒着钱来咱们这大布庄买件衣服了。也就是打从那时候起,店里不知怎么的,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不少带瑕疵的布料了。” 另一个负责除尘的伙计也附和着说:“是啊,巧姑娘,每次我们给新布除尘的时候,总能发现或多或少的瑕疵,而且那些成衣,内里多半也都有问题。不过起初大家想着,成衣内里有点瑕疵,在咱们这行里基本也算默认的事儿了,所以也就没太往心里去,觉得可能就是偶尔的情况呗。” 这时,之前那小丫头又哭着说道:“可谁知道啊,这瑕疵是越来越多了,我们每次给布除尘洗污的时候,心里都特别害怕,都是胆战心惊的。每次发现了问题,我们就赶忙去跟王掌柜报告,可他,根本就不理会我们,就跟没听见似的,该咋样还咋样。” 那妇人也满脸愤恨地说道:“可不是嘛,一直到今年年初,这有瑕疵的布料越来越多,我妹子,也就是这丫头的姨娘,实在是失望透顶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最后毅然决然地就离开了。” 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地说道:“巧姑娘,我本来也想走的,可那王掌柜他不让我走啊,他怕我出去了把店里这些事儿到处乱说,就一直把我扣在这儿,我真是没办法。” 一位老伙计摇着头,满脸忧愁地说道:“唉,现在可倒好,乡亲们都不再信任咱们苏记了。要不是咱们苏记靠着这几十年积攒下来底子,有那些高门大户一直还在这儿买布撑着,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还有个消息灵通些的伙计接口道:“巧姑娘,您是不知道啊,本来在咱们邢州城,就只有咱们苏记和金庆斋卖江南丝绸,那时候咱们的生意还算不错。可如今,就因为这布料老是出问题,咱们苏记这边已经渐渐失去大布商的信任了。要不是苏家有庞大的官家势力,那些供货的恐怕早就不给咱们供货了,现在估计早就停止经营了。” 最后,一个年轻的伙计补充道:“而且,现在各个绸缎庄都已经开始小批量地买卖江南丝绸了,只是还没公开罢了。咱们这苏记要是再不想办法把这布料质量的问题解决好,往后可真就没活路了。我听有一次去别的商家串货应急,听到他们在议论,说布商认为苏记早晚会闹出大事,只要苏记一出问他,他们马上就把分开供货的事情拿出来说。毕竟他们认为这样的苏记不值得信任,邢州城他们只给苏记供货已经变得不够明智。” 先前的妇人大声说道:“苏记的今天,就是这个王掌柜一首造成的。” 听到这些话,王掌柜一下瘫软的跪在地上,再也扶起不来。 第14章 风雨欲来 苏怀安为了绸缎庄这档子事儿,特意郑重其事地前往法曹署衙走了一趟,此番前去,他是以苦主的身份前去报案的。那场面可谓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每一份证词、每一样物证都摆放得明明白白,容不得丝毫辩驳,整个案情清晰得摆在阳光之下。苏记这边的态度十分坚决,强烈要求对那王掌柜务必从严从重进行惩处,毕竟他的所作所为给店铺带来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绝不能轻易饶恕。府衙那边见此情形,办事效率也颇高,没过多长时间,便迅速做出了裁决。参军大人在仔细审阅了所有证据、权衡利弊之后,当即威严地宣布,要抄没王掌柜的全部家产,以此来赔偿东家所遭受的损失,也好给众人一个交代。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王掌柜平日里在店里没少捞油水,家里怎么着也得有些积蓄吧,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抄家之后才发现,他压根儿就没留下多少积蓄,甚至平日里的开销都常常是捉襟见肘的状态。那他贪墨店里的银子都花到哪儿去了?原来啊,他竟是用这些不义之财去养小妾和私生子了。 这王掌柜在邢州城外有一处颇为隐秘的别院,那里面,竟然住着六房小妾,还有八个私生子女。平日里,这些小妾们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自己是跟着王大员外享清福的家眷,整日里过着看似衣食无忧的日子,娇生惯养着,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可高了。 直到抄家的官差上门的那一刻,她们还没意识到大祸临头了,还趾高气昂地口口声声叫嚷着,要等老爷回来,好好收拾这群她们眼中所谓 “势利眼” 的官差们。可当官差们宣读了抄家的命令,明确告知她们只允许留下一身随身衣物,半件首饰都不许携带的时候,她们这才如梦初醒,明白过来老爷是回不来了,顿时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哭天抢地的,那场面就有些狼狈了。 这边,灵巧儿拿到了账簿,细细翻看之后,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这账簿上所呈现出来的内容,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那王掌柜平日里的做派,也能猜出个大概了。她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慨又略带惋惜的神色,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王掌柜为了多娶几个女人,全然不顾后果,把自己的前程、身家全都搭进去了。唉,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说着,她也带着几分色眯眯的目光,在卫吟霜身上来回打量着。 卫吟霜,似乎并未察觉到灵巧儿那异样的目光,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同样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哎,想想那王掌柜做的这些事儿,他自是罪有应得,可又觉得他的家眷很可怜。可明明又是王掌柜的错。为什么我又觉得我们太狠了?哎,好难啊。” 灵巧儿拍了拍卫吟霜的肩膀,道:“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王掌柜是这样,他的一众妾氏也一样。她们已经跟着王掌柜享受了几年的锦衣玉食了,而那些本就不属于她们的。如今只是在还债而已。” 卫吟霜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对了,灵巧儿,我一直都挺纳闷儿的,你为什么非得执意让我来接手三房的生意?我心里头清楚自己压根儿就不适合做这些生意上的事儿,每次我跟你说这些,你就跟没听见似的,什么都不肯听我说。我倒是觉得怀安比我更适合接手这生意,你说你这是何苦?” 灵巧儿听了这话,缓缓放下手中的账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道:“唉,既然咱们都已经买下这院子了,有些事儿啊,我也就不瞒你了。你我身处这纷繁复杂、暗流涌动的局势之中,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咱们得时刻警醒,未雨绸缪。” 灵巧儿放下账簿后,心中权衡一番,觉得既已走到如今这步,有些事也无需再隐瞒。她深知自己与卫吟霜身处复杂局势之中,必须事事谨慎,未雨绸缪。自她从女牢获释那一刻起,便清楚自己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办法恢复男子的身体,只是具体该如何去做,她毫无头绪,毫无办法。 不过有一点她颇为笃定,那就是当下自己必须依附于这具身为灵巧儿的身体,而以灵巧儿的社会身份而言,又必须依靠卫吟霜。只因她本就是陪嫁丫头,一旦卫吟霜遭遇意外,她便会失去所有依仗,不仅自由会彻底丧失,甚至可能陷入被他人随意欺辱的境地,这是她绝不能接受的后果,所以她只能想尽办法增强卫吟霜的实力,全方位保障自身心理与身体的双重安全。 回想被抓进女囚牢又获释一事,她当时在心中默默分析其中缘由,觉得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苏唯庸相信她们无辜,故而将她释放;要么是苏唯庸本就不信她们无辜,只是不想因此与卫家结仇,便选择将恩怨摆在明处,先放她出来再做打算。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是将命运交给别人掌握。在当时看来,她当前第一要务就是先把眼前的局势掌握住。如果没有机会,就创造点儿机会试试。 获释之后,灵巧儿即刻与昔日在卫府的小姐妹灵秀保持联系。灵秀为人聪慧伶俐,心思剔透,虽不像有些人那般满是复杂心思,弯弯绕绕,但处理事情却极为缜密,让人放心。 一次偶然交谈中,灵秀提及卫家近来越发惧怕苏家,这本不合常理,毕竟卫家也算是有底蕴的人家,并非胆小怕事之辈。后来,灵秀跟着卫府的某位如夫人去礼佛时,意外听闻了一桩大事。原来,卫家的老当家,也就是卫吟霜身为刺史的爷爷,曾与一群外放官员一同弹劾了数位朝中大员,而这其中为首的便是吏部苏尚书,并且在上疏弹劾的主要组织者里,就有卫家的老爷子卫方镂。 此事发生在半年之前,期间朝廷一直未对外声张,将其压了下来。直至上个月,御史台的一位大员被扳倒,犹如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朝廷局势瞬间大乱,那份密奏的名单也随之泄露出来。参与秘密上疏的官员们纷纷收到朝中背后势力的提醒,要他们小心防备,谨防意外发生。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吏部有官员开始着手调查卫家老爷子卫方镂。而彼时又恰逢外放官员被清算的敏感时期,老爷子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又添此事,愈发担忧家中诸多事务,无奈之下,便写了封秘密家书送回,提醒家人务必保持低调,告知众人近期可能有朝廷大员要打击异己,只是对方具体手段尚不清楚,还表示官场上的事自己会尽力应对,可要是对方将手伸向家眷,那他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卫书第收到信后,顿感如临大敌,深知风雨欲来,可自己不过是一介升斗小民,面对这如泰山压顶般的局势,根本不知该如何防备,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满心忧虑。 直至苏怀仁提出要娶卫吟霜,卫书第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单纯地以为苏家的靠山是吏部苏尚书,既然此时苏家还有与卫家结亲的想法,那或许意味着这场风波能够平息,事情就此了结。 于是,卫家上下齐心,使出浑身解数,全力劝说卫吟霜答应这门婚事。卫吟霜虽心有不愿,却经不住家人的轮番劝说,最终无奈应允,嫁了过去。 灵巧儿得知这些情况后,暗自推测苏家或许并不知晓朝中发生的这一系列纷争,毕竟苏家只是礼部尚书的旁系亲属。若他们清楚双方长辈在朝中已闹得不可开交,想来是不敢贸然提出与卫家结亲的。 倘若上述推断成立,从当前局势的基本盘来看,吏部大员那边应是正忙于和更高阶的外放官员争斗,还无暇顾及并开始正式打击卫方镂。毕竟在朝堂的权力博弈中,往往是等大人物们分出胜负后,才会开始收拾刺史这样的小角色,那时不过就是吹灰之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旦吏部尚书那边在斗争中形势吃紧,必然会驱使自己扶植起来的各方势力为其输送资源。像苏唯庸这般级别的地方大财主不在少数,比他级别高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背后是否培植了人才,是否豢养了死士,让他们在各地发展,显然并非只是简单地让他们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背后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他们想要在尚书门下做一颗常青藤,一定要发展尚书大人需要的资源。 所以,无论吏部尚书那边的争斗结果如何,只要苏唯庸察觉到了这场政斗的大致走向,即便苏家背后的大树不发话,他也定会主动对卫家出手。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苏家的实力远胜卫家,毫不夸张地说,部院大臣家的家仆可能都比刺史家的子弟更具权势。如此一来,没了卫方镂在背后运筹帷幄,卫家恐怕连苏家的三板斧都难以招架,更别提打持久战、消耗战了。 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卫家几乎毫无胜算,甚至极有可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在这种情况下,卫吟霜若想保全自己,或许只能选择离开真定府,至于能否避开这场风波的波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了。 为此,灵巧儿想到了已被成功策反的老太太,当然,老太太本人并不知晓自己已被利用,灵巧儿不过是巧妙地利用了她那好争强好胜的宫斗心理来布局运作罢了。 灵秀这边依计行事,一面在城中巧妙地散布各种谣言,一面暗中掌控着花重金买通的几个苏府老妈子,让她们在老太太耳边不停煽风点火,灌输诸如 “一旦老爷子有事,母以子贵,没有儿子就只能依靠媳妇儿” 之类的观念,以及宣扬女子有权,足以与男子抗衡等言论。 起初,老太太对这些言论不以为意,可经不住老妈子们整日在耳边念叨,如同嗡嗡作响的蚊虫,赶也赶不走。没过一两天,老太太便被说得晕头转向,心思也随之改变。 苏唯庸对自己的原配夫人本就没太多防备,毕竟原配在他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再加上老太太娘家势力雄厚,她若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苏唯庸也奈何不得,便索性由着她去了。 老太太原本对城中的谣言毫不在意,可在老妈子们的持续洗脑下,忽然觉得必须要让儿媳先把三房的产业拿到手,以防日后有变,夜长梦多。于是,她想尽办法,动用各种手段,终于让苏唯庸松口了。卫吟霜这才顺利拿到了老三生前的全部产业,并平安抵达邢州城。 如今到了这儿,距离真定府一百多里外的地方,灵巧儿和灵秀想着,即便两家争斗进入白热化阶段,一时之间应该也无暇顾及此处了。而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二人所做的便是这些事,灵秀会时刻留意卫家的情况,及时与灵巧儿互通消息,同时,她们也买通了苏家的一个机灵丫头,让其帮忙留意苏家的动静,以便随时掌握情况,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数。 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其中一部分是可以告知卫吟霜的,权衡再三后,灵巧儿还是将大概的情况给卫吟霜说了个七七八八,只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必须依附她的事情。 卫吟霜在听闻这些消息后,对当下的局势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顿时心急如焚,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之色。她心里清楚,卫家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稍有不慎,便可能遭遇灭顶之灾,一想到这儿,她就再也坐不住了,满心都是对卫家安危的牵挂,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回卫家,看看情况究竟如何,也好想办法应对那即将到来的危机。 第15章 盲盒 晨曦初露,那第一缕柔和的阳光宛如轻纱般,轻轻洒落在青石板路上,给街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就在这时,苏记店铺的门板被伙计们依次卸下,伴随着那 “吱” 一声接一声的声响,新的一天便如同画卷般,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徐徐展开了,而忙碌且充满活力的气息,也如同被解开了封印一般,迅速在店铺内外弥漫开来,让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店门口,早已排起了一条蜿蜒曲折、望不到头的长队,仿若一条长龙盘踞在此。队伍里的人们,或是三两成群,兴致勃勃地相互交谈着对 “苏绣盲盒” 的满心期待,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盲盒里可能会藏着怎样精美的绣品;或是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眼神中满是急切,巴望着能早点儿踏入店内,一探究竟,那模样仿佛店内藏着无尽的宝藏似的。伙计们,一个个精神抖擞,一边满脸热情地招呼着众人,那笑容真诚又灿烂,让人如沐春风,一边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秩序,嘴里还不停地高声喊着:“各位客官,莫要着急,莫要拥挤,咱们这儿人人都有机会,保证大家都能尽兴而归!” 那洪亮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着,犹如奏响了一曲热闹的前奏,为这原本就喧嚣的场面更添了几分热闹劲儿。 踏入店铺,映入眼帘的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账房先生端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那柜台泛着古朴的光泽,仿佛见证着店铺过往的岁月。账房先生手中紧紧握着毛笔,笔尖蘸满了墨汁,在账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一笔又一笔的账目,那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的 “沙沙” 声,好似在为这忙碌的节奏打着节拍,颇有韵律感。他时而会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快速地扫视一圈店铺里的生意情况,眼神中透着专注与谨慎,而后又赶忙低下头去,继续手上那不停歇的活儿,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一般,顾不上抬手擦拭一下,一心扑在账目之上。 柜台前,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脸上始终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看了心里格外舒坦。只见他们熟练地拿起一个个锦囊样式的盲盒,轻轻托在手中,向顾客展示着,嘴里就像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客官您瞧,这盲盒里的绣品可都是咱们苏绣师傅们耗费了大量心血,精心绣制而成的。您瞅瞅,这里面,从小巧精致、绣工细腻的帕子,到那边大气华贵、美轮美奂的屏风,各种好物都有可能抽到。而且,咱们这儿还有个特别有意思的活动,只要您能集齐十二美女图,就可以换得那令人称羡的金缕衣哟,这可太划算了,好多客人都在为这个努力着!” 顾客们听了,眼中瞬间满是好奇与心动之色,纷纷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各种细节,像是这盲盒的中奖概率啦,十二美女图都有哪些啦等等问题,伙计们则一个个耐心十足,面带微笑地一一解答着,一时间,各种话语声交织在一起,欢声笑语回荡在店铺之中,热闹非凡。 而在店铺的一侧,负责包装的几个伙计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动作迅速又娴熟,先是将顾客挑选好的盲盒用色彩鲜艳的彩纸仔细包好,那彩纸在他们手中翻转折叠,不多会儿便把盲盒包裹得严严实实,随后又利落地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那蝴蝶结打得精致又美观,仿佛给盲盒穿上了一件华丽的外衣。接着,他们便双手递到顾客手中,嘴里还不忘热情地送上一句:“客官,您拿好嘞,祝您能开出心仪的绣品,要是开出好东西了,可别忘了跟身边的亲朋好友分享分享哟!” 那一个个包装好的盲盒在他们手中传递着,仿佛传递着一份份美好的期待,也承载着顾客们满心的欢喜。 再把目光投向店铺的后院,苏绣师傅们同样也没闲着,一片紧张而有序的氛围笼罩着这里。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稳稳地坐在绣架前,他们神情专注,手中的绣花针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上下翻飞,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如,在那绸缎上绣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图案。那丝线在他们的巧妙穿引下,渐渐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人物景致,仿佛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他们无尽的情感与匠心。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刺绣世界里,外界的喧闹声仿佛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与他们全然无关,他们心里只想着能赶制出更多精美的绣品,好满足店铺日益增长的需求。而那些年轻一些的学徒们,也没闲着,他们在一旁认真地帮忙穿针引线,将不同颜色的丝线整理得井井有条,或是小心翼翼地拿着刚完成的绣品,仔细端详着上面的针法技巧,眼中满是敬佩与学习的渴望,整个后院都充斥着一种为了技艺传承、为了店铺生意而努力的浓厚氛围。 店铺的二楼,卫吟霜透过窗户,目光温柔地看着楼下那忙碌且热闹的景象,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她转头笑着对灵巧儿说道:“灵巧儿,你瞧瞧,咱这店铺如今这般热闹,可多亏了你想出的这‘苏绣盲盒’的绝妙点子。照这势头发展下去,苏记绸缎庄说不定真的可以恢复到往昔最鼎盛时的模样,想想都让人开心。” 灵巧儿听了,脸上绽放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得意之色,说道:“这算得了什么?店里有这么多手艺高超的绣娘,以前可真是浪费了这大好的资源。之前总是放着她们不用,只知道一味地卖布,非得等到顾客有了特定需求的时候,才会给她们派活儿。也就是现在交通不便,人家挣不到更多的钱,才会留在这儿。这要是换做别的情况,人家背井离乡出来,不就是为了多挣些银子嘛,整天不给人家派活儿,人家肯定待不住,迟早得走啊。有这么好的人才,又有这么优质的资源,还能把店经营得门可罗雀,我都觉得抄了他家都是轻的了。” 卫吟霜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回荡在这不大的空间里。笑罢,她好奇地问道:“可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我可从来没发现过你懂这么多门道。还有啊,你一直管这个叫‘文创’,这‘文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这么新鲜。”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歪着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是我记忆中,老家那边非常盛行的一种自我吹捧的创作方式啦,就是把一些平常的东西,通过一些巧妙的创意,变得更有意思,更吸引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卫吟霜听了,先是点了点头,可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疑惑地问道:“哎?你老家?你老家不是真定府吗?我记得你一直都在这儿,怎么这会儿又冒出个别的老家了?” 灵巧儿眼神微微一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其实,我是被人贩子拐过来的,我真正的老家在海外,是一个叫东大的地方。” 卫吟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满脸都是大惊失色的模样,难以置信地说道:“啊,灵巧儿,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事。你五岁就被卖到我家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能记得你之前是哪里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灵巧儿悄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一把汗水,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是五岁被卖的,要是刚出生就被卖了,今天这牛可就吹大了,怕是圆都圆不回来了。她无奈地笑了笑,赶忙转移话题道:“东大人的记忆力都比较好啦,你看,我从小就记得我们家乡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好玩的东西,以后有时间了,我再慢慢给你讲。总之,现在咱们把文创和盲盒结合起来,再加上背后还有大奖吸引着,我敢保证,那些充满好奇心和探索欲的财迷们,肯定会对这个玩法上瘾的。毕竟投机心理可是人类的天性嘛,咱们其实不需要太懂那些高深的商业道理,只要知道,在盲盒这个玩法还没烂大街之前,把它用到哪儿,那都是百试不爽的。何况咱们这儿的奖品还是一件金缕衣,多有吸引力。” 卫吟霜听了,认同地点了点头,可眉头却又微微皱起,仍旧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咱们现在并没有金缕衣,这要是到时候顾客真的集齐了十二美女图,咱们拿不出奖品,那可怎么办?” 灵巧儿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十二个图案兑换,我只让她们绣十一种图案,你要那金缕衣干什么,哈哈,闲的你,担心这个。” 卫吟霜一听,顿时一脸黑线,满脸无奈地笑了笑。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猥琐的人。”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那声音高亢激昂,瞬间打破了楼上两人的交谈。原来是又有顾客拆出了一件难得的绣品图案,竟然是薛宝钗! 只听那顾客兴奋地大声喊道:“薛…… 宝…… 钗…… 第一次看到这个图案啊,谁见过这个图案,谁见过?” 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周围众人的目光,大家纷纷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这位公子,我用五个王熙凤换你这个可以吗?” 一个人急切地说道。 “王熙凤那么多,换了有什么用?这位公子,我用三个秦可卿换你这个薛宝钗怎么样?” 另一个人也赶忙出价道。 “啊?她有三个秦可卿啊?秦可卿挺少的。” 旁人听了,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声。 “是啊,现在忽然又出来一个薛宝钗,所以现在市面上已经出现了七个了。再有五个图,就可以兑换金缕衣了。” 有人分析着当前的情况,眼中满是期待。 难得见到之前大家都没见过的图案,此刻众人都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围上去细细观看、赞叹不已。这欢呼声仿佛是这忙碌乐章中的一个高音符号,让整个苏记店铺越发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这繁华的街道上,愈发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热闹的氛围简直要冲破屋顶,弥漫到整条街上去了。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一阵哗然,原本喧闹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不少。原来是门口来了一位贵公子,只见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上的衣饰华贵非常,那精致的绸缎、考究的刺绣,无一不彰显着他绝非一般的高门大户出身,而是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让人一眼望去便觉不凡。 其他人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位贵公子的到来,可大多数女人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仍旧沉浸在欣赏那薛宝钗图案的绣巾之中。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在这充满诱惑的金缕衣和一个陌生的帅哥之间做选择,还是金缕衣的吸引力更大些,除非这个帅哥肯为自己慷慨解囊,掏钱买盲盒,那或许还能再多看几眼。 苏记布庄新任掌柜,刘掌柜见状,赶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里透着十足的恭敬,一边点头哈腰,一边热情地说道:“这位爷,您这是第一次来吧,您能光临小店,可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您看看小店能给爷做点什么?” 郭彪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刘掌柜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这个伙计的笑容挺真诚,不像是那种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社会笑,心里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他也不答话,只是潇洒地打开折扇,一抬手,便施施然地坐在了贵宾位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你家东家姓苏?” 刘掌柜赶忙陪笑着回道:“回爷的话,我家东家姓卫。” 郭彪一听,顿时冷哼一声,提高了音量,高声大喝道:“苏记不姓苏?那叫什么苏记?挂羊头卖狗肉?” 他这一嗓子,声音中气十足,原本正在起哄、交谈的人们一听,心里都 “咯噔” 一下,想着这怕是来砸场子的,顿时声音就安静了下来。有那胆小怕事的,已经开始悄悄地往门外挪动脚步,想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有些人则是胆子大些,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站在原地,想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儿;只有极个别那没心没肺的,还在自顾自地静静观看着新出的薛宝钗图案的绣巾,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这时候,楼下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原本在楼上正悠闲晒暖、惬意聊天的卫吟霜和灵巧儿顿时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儿,赶忙停下交谈,把目光投向了楼下。 刘掌柜心里明白,看这架势,对方可能是来者不善,当下回话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脸上的笑容也从之前的璀璨变得不卑不亢起来,原本弯着的腰也挺直了些许,不过仍旧带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爷,这个苏记只是店铺的名字罢了,和东家姓什么并没有太大关系,这在咱们这儿也是常有的事儿。” 郭彪一看这掌柜的态度似乎有点 “挂情绪” 了,心里也有些不悦了,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是这里的掌柜?” 刘掌柜眼皮轻轻一翻,神色依旧淡定从容,仍旧带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回道:“小的姓刘,暂时在这儿掌柜,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爷您多多包涵。” 郭彪听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手中的折扇 “啪” 的一声合上,然后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带着几分挑剔的语气说道:“你店里的茶叶都被虫子蛀光了吗?” 正说话间,一个手脚麻利的女店员已经将一杯茶稳稳地放在了他的面前,那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刘掌柜见状,心里十分欣慰,笑着说道:“这位爷,泡茶可是个讲究功夫的事儿。咱们小店有个规矩,客人从进门到入座,三句话之内,得把茶泡好,五句话内就得给客人端上桌。巧了爷,您这才说了四句,要不您再添上一句?” 郭彪一听这话,眉宇间顿时涌起一阵愤怒之色,可又不好发作,毕竟人家这上茶的速度真不算慢了。他随即哈哈一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手展开折扇,轻轻扇了扇,一手拿起茶碗,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眉头皱得更狠了,心里想着,这茶…… 怎么有股奶味,还有甜味,这味道可太奇怪了,和自己平日里喝的茶完全不一样。不过,他静下心来,仔细咂么了一下嘴,却又觉得这味道还挺有回味的,越品越有意思。 他顿时来了兴趣,猛地挥了几下扇子,又接连品尝了几口,越喝越觉得好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个…… 是什么茶?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刘掌柜看到对方那一脸茫然又好奇的模样,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依旧带着谦逊的笑容,说道:“这叫珍珠奶茶,是我们小东家用江米和红糖研制出的一种新奇饮品。” 郭彪一听这名字,顿时被震到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 这里面有珍珠?” 他这话一出口,店里的客人们先是一愣,随后都哄堂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店铺里显得格外响亮。虽然郭彪自恃身份高贵,平日里也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可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年轻气盛,这会儿也着实无法做到波澜不惊,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尴尬的红晕。 刘掌柜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大颗珍珠自然是没有的,爷。这只是我们小东家用江米和红糖精心研制出的一种红色的江米面小团子,那小团子,香甜软糯,形似珍珠,故而称作珍珠奶茶。而且,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肯定不晓得我家店里的饮品是自取的。您看那边,有用苇叶制成的一次性容器,再配上一支软竹做的吸管,这可是经常来店里的客人最喜欢用的方式了。而您背后这个架子上那些各种形态的瓷杯和瓷吸管,那是本店的 vip 客人专属的。由于这珍珠的大小正好可以经过吸管,所以用吸管来吸食珍珠,那体验感更佳。对于像您这样第一次登门的客人,小店自然优先使用咱们常见的茶具了,这样也能免去您喝完之后,仰着头吃珍珠的窘态。故而,您的茶具之中,只有奶茶而没有珍珠,不过红糖和江米的成分犹在,味道却是丝毫不差的,您觉得味道如何?” 听到店家的长篇大论,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词汇,郭彪第一次感到了憋屈。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处变不惊了。可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那股子气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却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强忍着。周围那一道道目光犹如实质般朝他射来,让他愈发觉得脸上无光,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恰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卫吟霜和灵巧儿一前一后,仪态万千地从楼上款步而下。灵巧儿率先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嗔怪之意,说道:“刘掌柜,这位客人没喝过咱们店里的珍珠奶茶,这可就是你的失误了。咱们这盲盒活动都已经开展三天了,我之前可是特意叮嘱过大家,咱们的口号就是‘只许你不买,不许你不知道’。都到今天了,居然还有人没来过咱们的店,更对咱们店里的特色饮品都一无所知,这怎么能行?传单继续给我走起。” 刘掌柜一听是小东家发话了,赶忙满脸堆笑,大声应道:“小东家说的是,小的这就安排人,让他们带着传单到更远些的地儿去好好发放一番,一定让更多的人知晓咱们店里的好东西。” 说罢,便扭头去吩咐伙计们了。 站在灵巧儿身后的卫吟霜,此时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位贵客,您今日初次驾临小店,可能诸多事物都还不太了解,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您多多海涵,请勿见怪。” 郭彪原本正满心窝火,她们说什么?“只许你不买,不许不知道”?还有比这话更狂妄的吗?听到卫吟霜的声音,他抬起头望去,这一抬头,目光瞬间就被眼前的两个少女吸引住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只见这两位女子,一个温婉清丽,宛如春日里绽放的娇花,散发着淡雅的芬芳;另一个灵动俏皮,恰似林间跳跃的小鹿,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当真是各有各的美,让人看了便觉眼前一亮。 旁人见了这般美貌的女子,也只是敢偷偷看上几眼,心里虽觉惊艳,却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可不敢随意走心。但郭彪却不一样,他向来对自己的身份和才情颇为自负,自认为这世间所有的美女,那都是与自己相配的,所以在看到卫吟霜和灵巧儿的瞬间,心里便不由自主地多转了几个念头,愣神了一秒钟。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神色,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了音调说道:“哦,原来你们二人就是这不姓苏的苏记东家啊?” 灵巧儿何等机灵,一眼就瞧出了郭彪这表情里的不善,心里想着,不用说,这人百分之一万是来砸场子的。可她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意盈盈,落落大方地笑了笑道:“咳,咱们这就是小本儿生意,大家平日里图个乐子,闹着玩儿的罢了,那么认真干嘛?不过这位先生说到不姓苏的苏记,似又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好,我这么一说,你就理解了。我朝太祖当年追族谱,那可是一直追到了成周虢国君虢叔公身上,所以才定了国号为大周。可如今,当今陛下姓柴。这大周的大官家都能姓柴,那我这小小的苏记,东家不姓苏,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您说是吧?”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暗自叫了一声:“我擦?这一点我倒是给忘了啊。” 他原本想着拿店铺名和东家姓氏这点来刁难一下,却没料到被灵巧儿这一番说辞给堵了回去,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第16章 猜不透的他 郭彪被灵巧儿那一番话堵得一时语塞,心里头恼怒万分,可又着实无奈,毕竟人家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自己要是再揪着店铺名与东家姓氏的事儿不放,那可真就显得无理取闹了,传出去怕是要遭人笑话。他只得轻咳了两声,试图以此来掩饰那溢于言表的尴尬,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从灵巧儿和卫吟霜身上缓缓扫过,心里却暗自思忖着,自己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来探查虚实的。 郭彪定了定神,只用了两秒钟便整理好思绪,随后换上一副看似和善的面容,开口说道:“嗯,鄙人姓郭。家中,也经营着布庄买卖,今日路过此处,瞧见你们这苏记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心中便起了试探之意。可打从入门之后,听你家柜上之人的应答来看,尺寸拿捏的甚是得当。可见两位东家着实是商业奇才,这让我钦佩不已。不知可否赏脸,与在下单独一叙?” 卫吟霜脸上原本正挂着得体的微笑,刚要开口回应,却不想灵巧儿已然先一步跨了出来,目光中透着几分警惕,说道:“哟,好姓,姓郭,这郭姓可是国姓。先生家中既然有布庄,那咱们可就是同行喽。常言说,同行是冤家,您看您身后还跟着几名五大三粗的保镖,我们这弱女子,哪敢跟您独处。再者说了,虽说咱们商人的身份并不算高,可男女有别,独处一处,您觉得这合适吗?” 说着,灵巧儿还特意往众人那边看了一眼,众人见状,纷纷点头,表示对她这话极为赞同。 郭彪的脸色顿时一黑,心中暗恨这丫头牙尖嘴利,可面上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压着怒火说道:“那好,那咱们便寻个角落叙话如何?人多眼杂的,总归不太方便说话,在下也只是想与二位探讨探讨这生意经罢了。” 卫吟霜轻轻扯了一下灵巧儿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太过得罪此人,灵巧儿这才不情不愿地吩咐伙计,在大堂的一角支起了一张茶桌,又让人摆上了几杯清茶。待一切安置妥当,其他人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他们三个人端坐在茶桌前。此处位置选得巧妙,远处的人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却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郭彪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这茶虽说也是好茶,可不知怎的,他却觉得似乎比不上先前喝的那珍珠奶茶滋味好。毕竟他也才十几岁的年纪,同样更喜欢喝些甜滋滋的饮品。他放下茶杯,抬眸看了卫吟霜一眼,缓缓说道:“在下之前,曾和此间的东家有过一面之缘,我记得那东家确实是姓苏。” 卫吟霜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轻轻点头道:“那是先夫。” 郭彪立刻装出一脸震惊的模样,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说道:“啊,你是说,苏兄竟然已经仙逝了?这……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我此前可未曾听说苏兄家中已有妻子啊,至于如夫人之类的,也未曾听闻。” 卫吟霜见郭彪这般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明白他是不好直接开口询问,便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奴家乃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只是进门时间尚短,在这邢州城,知晓此事的人还不多,恐怕这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这儿。真定府那边,倒是大都知道的。” 郭彪这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满脸惋惜地说道:“哎,真是世事无常啊,苏兄年少有为,正值壮年,怎么就……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一位英才。遥想当日苏兄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才情与胸怀着实令人钦佩,只可惜……哎,那么敢问嫂夫人,这苏兄他这祸事是从何而来?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就……” 灵巧儿一听郭彪这话,顿时心生警惕,目光紧紧盯着郭彪,他口中的苏兄是说的苏怀仁吗?怎么听着有些天壤之别?于是开口问道:“郭先生确定见过我家姑郎君?” 郭彪被她这一问,面露疑惑之色,看向灵巧儿,说道:“你家姑郎君?” 灵巧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小姐的陪嫁丫环,不叫姑郎君,难道叫君上?郭先生既然说见过我家姑郎君,那想必记得挺清楚喽?” 郭彪忽然想起了一个叫做‘灵巧儿’的丫环名字,苏怀祥之前提到过,而且对她印象颇为不佳,尽管这丫头确实天生丽质,可在猜到她的身份之后,心里便先有了成见。他顿了一下,说道:“呃,原来你是个丫环啊,我瞧你这模样,还以为是这嫂夫人的姐妹。不过,我与你家姑郎君确实是相识的。” 灵巧儿微微一笑,眼中却透着几分审视,疑惑地看着他,问道:“那在先生看来,我家姑郎君身体状况怎么样?” 郭彪脑海中瞬间闪过苏家兄弟说过的话,记得他们曾提过自家三哥身体虚弱,当下便顺着说道:“哎,苏兄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太虚弱了些。” 灵巧儿笑意更浓了,却又追问道:“哦?那是怎样的虚弱?还望先生详细说说呗。” 郭彪一听这话,脑子顿时 “嗡” 的一声,好似炸开了一般,是啊,到底是怎样的虚弱?苏家兄弟当时可没说具体情况,没说清楚,他这会儿又哪能知道?他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只能干笑了两声,假装喝茶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可等到缓缓放下杯子,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先前也说了,只是与苏兄有过一面之缘,并未及深交,所以这身体具体的状况,我也实在是不太清楚。” 灵巧儿这才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说道:“呃,原来是这样啊。那今天郭先生您大驾光临,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喽,有什么事儿您还是直说吧,咱们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也怪累的,而且,姑郎君死了之后,留下的老弱妇孺可都指望着我们家小姐给她们挣饭钱。郭先生您家的买卖估计也不小,您瞧瞧您这身儿衣服,那做工、那料子,一看就是上乘的,少说也得大几十贯钱,咱们都挺忙的,您就别拐弯抹角的了,有话不妨直说。”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那股怒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气得双手都微微颤抖,可又不得不强压着怒火,他又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茶,这才咬着牙说道:“嫂夫人,可否咱们两人单独聊聊?” 说着,眼神还特意往灵巧儿那边瞟了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灵巧儿看了一眼卫吟霜,心里明白,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不想让自己在场了,可又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在这邢州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地界上,郭姓人不容小觑,能不得罪还是尽量别得罪的好,尤其是这邢州城内姓郭的大户。她暗自思忖着,看这架势,自己要是还在这儿杵着,恐怕这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真实目的了,哪怕是直接甩袖子走人,估计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了,毕竟自己刚刚的表现已经让他有所忌惮,算是露了锋芒了。 思索再三,灵巧儿还是站起身来,冲卫吟霜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开了。待灵巧儿走后,郭彪和卫吟霜这才单独聊了起来。两人这一聊,倒也没花费太长时间,郭彪的脸色起初还是强忍怒火的模样,可随着交谈的进行,竟逐渐变得坦然自若起来,仿佛刚刚的不愉快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聊完之后,郭彪便起身告辞,他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又将目光投向那摆放着的盲盒,冷哼一声道:“哼,盲盒…… 有意思!”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灵巧儿见郭彪走了,赶忙急匆匆地拽着卫吟霜上了楼,一进屋子,还不等灵巧儿开口询问,卫吟霜便主动讲述起了她和郭彪的聊天内容。 郭彪其实也没问什么太过复杂的事儿,只是先是问了问卫吟霜怎么忽然就嫁给苏怀仁了。卫吟霜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说是对方提亲,自己便嫁了过来,并未多做解释。 郭彪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又迫切地想要问为什么两人成亲会如此之快,卫吟霜见状,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命运使然,有些事儿,也由不得人。” 灵巧儿听着,一边点头,一边暗自思忖,这倒也没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可他今天这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明显不像是单纯为了来了解一下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怀仁,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缘由。 果然,卫吟霜又接着说道:“后来,他又问起了苏怀仁的死因,我就尽可能简洁的讲了一下,他听了之后,显得很是震惊,紧接着又追问起具体的过程来。我当时心里有些慌,只能支支吾吾地,尽量把苏怀仁喝死的事情说得更加合理化了一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灵巧儿听着,眼睛微微闪烁,心中越发觉得此事透着古怪。最后,只听卫吟霜又说道:“对了,他还说他的全名叫郭彪,来自申国公府。”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果然如此,就怕他是皇室那个郭家的人,临了还真就是,这下可能遇到麻烦了。可她们和郭家能有什么仇什么怨?难道这郭彪真的和苏怀仁关系莫逆?那为什么他却说不出苏怀仁的特征。 卫吟霜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忧心忡忡地说道:“灵巧儿,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我心里怎么总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底儿。” 灵巧儿摇了摇头,眉头微皱,说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这个人肯定是来者不善,这一点是没跑了。今天他走了,说不定明天咱们就有麻烦上门了,可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现在还没想明白。不过没关系,不到对方落子,咱们也不用盲目下棋,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办法应对的。” 卫吟霜看着泰然自若的灵巧儿,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她心里暗暗佩服,觉得灵巧儿心思好沉稳,就像那戏文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人物一般,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况,还能如此镇定,真是不简单。 灵巧儿见她这副表情,心里顿时一阵激动,一股别样的情愫涌上心头,差点就伸手去捏卫吟霜的脸了,可刚伸出手,她就反应过来了,赶忙又缩了回去。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现在是女人的身体,要是个男儿身,在这礼教森严的环境下,做出这般举动,那可不得憋出病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暗自嘀咕道:“哎?不对,我要是男人的身体,还他妈用憋?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真是够荒唐的。” 卫吟霜这会儿却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她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对方是申国公府的小公爷,竟然对苏怀仁的死这么感兴趣,究竟是为了什么?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灵巧儿这会儿心里正自心猿意马,哪还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她一屁股坐到卫吟霜身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把将卫吟霜揽入怀中,还把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肩头,嘴里说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天塌不下来,你别怕啊。” 说完,心里还暗自得意了一下。 可没想到,卫吟霜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看着灵巧儿,娇嗔道:“你干嘛?” 灵巧儿顿时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赶忙解释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其实…… 我…… 比你大,我被卖进府里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八岁了,只是当时人长得矮小,那可恶的人贩子也没说实话,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我当时年纪小。其实,我才是那个大姐姐,我觉得我应该爱护你,呵护你。” 卫吟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叫道:“天啊,真的啊?怪不得你记性这么好,原来你那时已经八岁了,这可真是没想到。” 灵巧儿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又想伸手去拽卫吟霜,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卫吟霜,卫吟霜像是突然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追问道:“你给我说说,为什么那时你看上去那么小?” 灵巧儿听了,心里暗自叫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我尼玛,这女人不管在什么时代,怎么都一样啊…… 好奇心都这么重的吗?” 可嘴上却只能说道:“哎,咱们还是先想想那个叫郭彪的家伙吧,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儿。” ………………………… “他们猜不到您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吧,小公爷?” 郭彪出门走了没多远,便转身进了一间酒楼,径直上了二楼,走进了一间包间。 包间里面早已有两个人在等着了,正是苏怀祥与苏怀玉两兄弟。 郭彪刚一进门,苏怀祥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凑上前去,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模样,急切中又透着几分谄媚,仿佛对郭彪此行的结果极为关心。 苏怀玉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郭彪,眼神中满是期待,等着听他讲述在苏记店铺里的所见所闻以及和卫吟霜、灵巧儿交谈的情况。 这样两个人怎么会跟小公爷凑到一块儿去了? 第17章 结善缘 时间回溯到几天前,那时候,卫吟霜带着灵巧儿等人,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邢州城。她们前脚刚踏入这座城池,苏家三兄弟便也马不停蹄地跟了过来,前后相差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 在进城的途中,苏家三兄弟甚至还经过了自家的绸缎庄。彼时,他们满心以为能瞧见卫吟霜在绸缎庄里被人刁难的狼狈模样,想着那场面必定十分 “精彩”,心里还暗自窃喜,就等着看这场好戏。可谁能料到,最终的结果却与他们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卫吟霜不仅没陷入困境,反而应对自如,把绸缎庄里的事儿处理得妥妥当当。 苏家三兄弟见状,顿时气得脸都红了,纷纷骂卫吟霜败家。他们又气又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强压着怒火,继续匆匆赶路。一心想着要尽快去拜访小公爷,指望着能从那儿寻得法子,好去对付卫吟霜。一路上,三人脸色阴沉,那愤愤不平的模样,几乎认定了要与卫吟霜的仇恨不共戴天。 那一日,邢州城的街道上,阳光洒落在地面,泛起一片金黄。车夫老张稳稳地将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随着一声轻喝,苏怀祥动作利落地率先跳下车,他站在车旁,回首朝着车内的几人高声喊道:“都别磨蹭了,先寻个地方落脚,把身子歇好了,再去寻那郭小公爷不迟。” 其余众人听了,纷纷应和一声,便依次下了车,鱼贯而入进了客栈。 踏入客栈,苏怀玉的目光便开始在这四周逡巡打量起来,一边细细看着,一边忍不住感慨道:“这邢州城不愧是皇上老家,瞧瞧这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富贵的气息,咱们可得处处小心着点儿行事,可千万别学那卫吟霜,刚来这儿就被人讹诈了钱财,那可真是够倒霉的。” 苏怀晨听了这话,赶忙连连点头称是,脸上满是认同之色。 然而,一旁的苏怀祥却满脸不屑,冷哼一声后,撇着嘴说道:“哼,哪里是什么被人讹诈,分明就是卫吟霜那个贱人根本就不把钱当回事儿,肆意挥霍。依我看呐,八成是因为花的那些钱不姓卫,要是换做是她卫家自个儿的店铺,她能这般大手大脚地糟蹋钱财吗?” 这话题一提起,哥三个的脸上瞬间就涌起了一阵恼怒之色,显然对卫吟霜这事都憋着一肚子的怨气。 在客栈稍作休整之后,几人各自换上了一身颇为得体的衣裳,依照之前千辛万苦打听好的地址,准备动身前往郭小公爷的府邸。苏怀玉眉头紧紧皱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六哥,眼瞅着这马上就要到国公府了,你可得跟我们交个底,你到底认不认识那小公爷?咱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去了,万一到时候被人家乱棍给打出来,那可就太丢人现眼了。” 苏怀晨也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着说道:“就是啊,被打出来倒还算是小事儿,要是因此被安上个擅闯亲贵府邸的罪名,那咱们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被他俩这么一说,苏怀祥心里其实也开始打起了鼓,暗自思忖着。说认识小公爷吧,其实也就仅仅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当时不过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也就是靠着同科考试这点情分,勉强算得上是认识。可人家小公爷那可是顺顺当当中了秀才,他自己却名落孙山,就这点所谓的同年取士之谊,实在是牵强得很呐。 可即便如此,之前大话都已经撂出去了,这时候要是打退堂鼓,连见都不敢见了,那往后还怎么在人前抬头。苏怀祥一狠心,暗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想着要是这关系不够硬,那就拿钱财来铺垫呗,哪怕是把自己身上那些个值钱的扳指和玉佩都给当了,那也在所不惜。 当下,他便让苏怀玉和苏怀晨两人先暂且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准备再去四处打听打听,看看那小公爷这会儿在不在家。苏怀玉和苏怀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都对他这真实目的有些疑惑,可又觉得多说无益,反正能不能见到小公爷还两说,就算是拖延这一盏茶的功夫,该丢人的终究还是丢人。 又等了好一阵子,苏怀玉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便扭头对车夫老张说道:“老张,你去瞧瞧我六哥吧。我这心里头直犯嘀咕,怕他自己一个人莽撞,先跑去国公府探风了,万一要是被人家府上的护院发现,给扣下来关进牲口棚里,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苏怀晨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七哥,你这也太不盼着六哥好了吧,我这还病着,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 老张在一旁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回跟着这哥仨出来,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懒,还一个比一个会指使别人,自己总这么忍气吞声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毕竟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在一起共事多少天。想到这儿,老张便反驳道:“七爷,不是小的不想去啊,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合过眼。我这要是去了,怕路上一走神儿打瞌睡,跟六爷错过了,到时候还得劳烦你们再去找我,这不耽误时间嘛。要不,还是七爷您亲自去吧。” 苏怀玉一听,下意识地看了苏怀晨一眼,犹豫了一下,无奈地说道:“那还是算了吧,老八还病着,六哥这么大个人了,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再等等吧。” 老张听了,不满地哼了一声,心里暗自感叹,这一路上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大门大户家的亲兄弟都是些什么样的行事做派。 话音刚落,就见苏怀祥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那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把他的衣襟都给浸湿了,那模样就像是刚赶了老远的路似的。苏怀玉见状,立刻一脸关切地问道:“好家伙,六哥,你这是干嘛去了?是去打听消息了吗?我怎么看着你这模样,跟赶了二里地的路一样啊。” 苏怀晨和老张也都觉得苏怀玉这话在理,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苏怀祥顾不上擦汗,径直走到桌前,拿起茶杯 “咕咚咕咚” 猛灌了一阵茶水,这才缓过劲儿来,开口说道:“行了,我又仔仔细细地打听了一圈儿,咱们之前问到的地址没差,没走错地方。那,咱们这就走啊?” 苏怀玉听了这话,无奈地拿着扇子扇了扇脑袋,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道:“六哥,你是说你这出去半天,就带回这么个消息?这不是废话嘛,咱们之前都已经打听好了,谁不知道那个地址没问题?用得着你跑二三里地出去再问这一圈儿啊?我们还以为你先去了一趟国公府,把事儿都给打点好了。你看看,这不是耽误工夫嘛。现在走,可怎么走啊?你这身衣服,就这样去登门,合适吗?” 苏怀祥被说得一脸尴尬,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无奈之下,大家也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等待着,终于等到苏怀祥换好了衣服,这才又继续出发,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苏家三兄弟来到了国公府的侧门。苏怀玉和苏怀晨心里想着,既然都到这儿了,那就按常理直接递拜帖求见呗,这也是最常规的做法。可苏怀祥心里却一阵尴尬,暗自琢磨着,人家哪知道真定府的苏怀祥是谁,就这么送个拜帖,能顶什么用?可又不好意思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小公爷平日里那可是事务繁忙得很呐,每天递拜帖的人那得有多少,他哪有那么多时间一一接见,咱们这么贸然递拜帖,怕是不太妥当吧。” 苏怀玉一听,觉得这话里透着一股含糊劲儿,便郑重其事地说道:“不是,六哥,你到底认不认识小公爷?咱们这都已经到人家家门口了,你可得跟我们说实话。你要是说不认识,那咱们这几天折腾的这些,可就都白受了。而且那卫吟霜身边还有丫鬟老妈子跟着,又有一群护卫护着,咱们三个就算想给她使点儿坏,打个闷棍啥的都没机会,你可得想清楚了。” 被苏怀玉这么一激,苏怀祥那倔脾气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梗着脖子,满脸涨得通红,说道:“敢不认识我?小公爷又怎么了?那同科之谊,他难道还能不念了不成?我还就不信了,今儿个我非得见到他不可。” 苏怀晨一看这架势,知道苏怀祥这驴脾气要上来了,赶忙劝道:“七哥,你可别跟着起哄架秧子了。六哥,咱们宁可两手空空地回去,也不能这么贸然就进去,万一要是被人家当成擅闯国公府的给拿了,那可就麻烦了。平常时候被拿了也就拿了,可现在我这身子骨实在是不行啊,再这么折腾几天,我这条小命可就没了。咱们还是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苏怀祥听了这话,却觉得苏怀晨这是小瞧自己了,当下更是满脸不屑,斩钉截铁地说道:“要想见到小公爷就跟我走,谁也别在这儿废话了。我今儿个把话撂这儿了,如果今天我不能带你们见到小公爷,我从此就再也不姓苏了,我说到做到。”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其他两人面面相觑,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三人便继续在国公府周围鬼鬼祟祟地转悠起来。 转着转着,就又来到了侧门这儿。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口指挥着几个小厮搬东西,看那年纪,倒也不算大。苏怀祥瞧见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赶忙凑上前去,还故意装出一副憨憨的样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塞到那人手里,同时陪着笑脸,讨好地说道:“这位大哥,劳烦您给通融通融,我们兄弟几个今儿个想见见小公爷,您看能不能给指条路?” 那人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塞银子过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里的银子,眼珠一转,心里暗自想着,嘿,这世上还真是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连情况都不打听清楚,就急着送银子。不过,既然这送上门来的好处,那不要白不要。想到这儿,他便清了清嗓子,故意拿捏着腔调说道:“哟,几位爷,想见小公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小公爷平日里那可是忙得很呐,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着的。不过嘛,谁让在下和几位这么投缘,看在几位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倒是可以给几位爷指一条道儿。” 苏怀祥一听,心中顿时一喜,赶忙不迭地说道:“哎,那可真是太感谢大哥了,还请贵管事不吝赐教。” 那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略带神秘地说道:“几位爷,你们有所不知啊,小公爷平日里最看重的就是那些个珍稀的玩意儿了,像是古玩字画,奇珍异宝之类的。几位爷要是能弄来几样拿得出手的,交给小的,小的帮你们递进去,只要小公爷一高兴,那还愁不会召见你们吗?” 苏怀祥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叫苦,他们出门本就匆忙,哪有带着什么古玩字画,可眼瞅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实在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咬了咬牙,说道:“贵管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就赶紧去寻摸些好物件儿,劳烦您先在小公爷那儿帮忙提个醒,就说我们是冲着同科之谊来的,真定府苏怀祥求见,看看小公爷怎么说。等我们把老物件儿带来了,还得麻烦您再帮忙送一趟。” 那人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这几个人这不就是在敷衍嘛,当下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道:“行吧行吧,看在这银子的份儿上,我就帮你们传个话,不过成不成可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府里。 苏怀祥这会儿尴尬得,连头都不敢回,去看其他两人的表情。而苏怀玉和苏怀晨心里也一下子没了底,三人就在这侧门附近焦急地等着,可左等右等,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小管事出来回话。苏怀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嘟囔道:“六哥,那小子不会是拿了咱们的银子,却不办事吧?这国公府这么大,也不知道有多深,这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有人出来。咱们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苏怀祥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阵羞恼,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嘴上还是逞强地说道:“再等等吧,说不定小公爷那边这会儿正忙着,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咱们这事儿。” 又过了一阵子,苏怀晨实在是等得难受极了,虚弱地说道:“光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这身子都快扛不住了。要不,我先回车上歇着去?” 苏怀祥想了想,也觉得确实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了,可他那自尊心又不容许他露出心虚的样子来。于是,三人便又沿着国公府的围墙,慢慢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瞧见一个小厮正靠着墙根儿打盹儿。苏怀祥上前,轻轻推了推那小厮,轻声说道:“小兄弟,醒醒,醒醒。” 那小厮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人,脸上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问道:“你们是谁?干嘛?” 苏怀祥赶忙又陪着笑脸,把来意跟那小厮说了一遍,说着还又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塞到小厮手里,满脸堆笑地说道:“小兄弟,你要是能帮我们见到小公爷,这些银子就都是你的了,要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满足你。” 那小厮看着手里的银子,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了想说道:“几位爷,你们算是问对人了,我跟你们说啊,小公爷最近,正喜欢听人讲些新奇有趣的事儿,要是你们能编排出几个好玩的段子,逗得小公爷哈哈大笑,说不定他就愿意见你们了。” 苏怀祥他们一听,顿时傻眼了,他们哪会编什么段子,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苏怀玉忍不住气呼呼地说道:“混账东西,我们可是真定府苏家的人,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岂会去编那些个不入流的淫烂段子?小公爷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有这等爱好?我们又不是那些个在江湖上卖艺的,你这不是在消遣我们嘛。” 那小厮却不以为然,把银子往怀里一揣,撇了撇嘴说道:“几位爷,我可没开玩笑,这就是我知道的办法了,你们要是觉得不行,那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怀祥气得脸都红了,正想发脾气,被苏怀玉一把给拦住了,苏怀玉劝道:“别别别,六哥,咱这都已经花了两三锭银元宝了,就当是结个善缘吧。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咱要是在这儿闹事,跟人家打起来,那肯定得吃亏,到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怎么去见小公爷?” 第18章 关键信息 苏怀晨也虚弱地点点头,附和道:“六哥,七哥,我也不知道你们心里到底拿我当不当兄弟,反正我是真的走不动了。你们要是还想继续转悠,那我就先回车上歇着去了。要我说,咱们就去大门那儿问问呗,我觉得咱们真定苏府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大门大户,但好歹也是有几分体面的,让小公爷家的门子通传一声,也不至于辱没了小公爷的门楣。咱们去正门让门子传一声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去托人。我看这几个家伙,就跟咱们家那个谢二狗之类的鸡贼小厮差不多,看着就不靠谱,根本办不了实事儿。” 三人犹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来到了申国公府的正门,而那侧门此刻正敞开着,仿佛在无声地映衬着他们此刻的窘迫。苏怀祥在苏怀玉和苏怀晨两人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缓缓地走到了门房跟前,抬手敲响了门。 不多时,门房的门 “吱” 一声开了,门子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温和且谦逊的笑容,拱手行礼,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公子请了,敢问公子有何贵干?” 苏怀祥见这门子态度如此谦和有礼,心里那原本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一多半,赶忙整了整神色,恭敬地回道:“在下乃是小公爷的同科好友,从真定府而来,苏怀祥特携拜帖,前来向小公爷问安。” 说着,便将手中早已备好的拜帖递了过去。 门子一听说是小公爷的同科好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立刻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拜帖,说道:“原来是贵客光临,劳烦几位公子先到室内稍作等候,我这就去向上禀报一声。只是,我家公爷至今尚未立嗣,所以外来拜访之人,通常都会尊称我家几位少主子为小公爷。不知贵客今日要找的,是我家哪位少主子?” 苏怀祥原本那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的姿态,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了尴尬之色。他心里暗自叫苦,自己当时就只记得对方是申国公府的公子,旁人都尊称小公爷,可这具体的名讳,他还真就不知道,况且在那种场合下,又有谁敢贸然去询问人家的名字? 那门子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卑不亢地看着苏怀祥,也不多加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苏怀玉见状,赶忙一个箭步抢上前去,脸上陪着笑,对着门子说道:“贵管,这个我们着实是不清楚。我六哥和小公爷相识于府试之时,当时小公爷透露的身份就是申国公府的少主,您想想看,那样的场合,大家自然都是谨言慎行的,又有谁敢直接去询问名讳?还望您多多体谅啊。” 门子听了这话,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那敢问苏公子,您是在哪一年、哪一科参加的考试?苏公子当时又考了第几名?” 这话一出,苏家三兄弟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他们三人之中,读书最厉害的当属苏怀玉了,当初也是强撑着一路考到了三试,只要能通过这最后一关,那可就能博得个秀才的功名了。可惜,最终还是在这三试的榜单上名落孙山了。 苏怀祥此刻心里直发虚,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 嗯……” 那模样别提有多窘迫了。 门子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端倪,依旧微笑着说道:“公子未曾上榜,呵呵,不过这倒也无妨。只因我家的几位少主子对自己同榜的生员以及同年的孝廉,那都是熟稔于心、倒背如流的。我猜想,若是公子当时榜上有名,自然是能记得少主人的名字了。不过这也没关系,那公子是哪一年参加的府试?” 苏怀祥尴尬得满脸通红,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三年前。” 门子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三年前啊,那一年府试生员之中的‘案首’正是我家的少主人,如此说来,原来几位公子要找的是我家的四公子。既如此,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苏家三兄弟站在原地,被这门房的一番操作给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心里都暗自感叹,这门子怎么如此有涵养,跟之前他们在府外墙边遇到的那几个小厮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就单看这气度,感觉比自家府上的官家都要尊贵几分。 随后,几个人便在门房其他小厮的引领下,来到了隔壁的班房。刚一进去,就瞧见里面已然坐着不少人,都围坐在桌子旁,正悠闲地聊着天、喝着茶。可就在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刹那,那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屋内众人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原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引领他们的小厮抬手做了个示意的动作,客客气气地说道:“贵客请随意挑选桌子坐下就好,稍后等主子们准备好接见了,自会派人来通知各位贵客的。” 说完,小厮便退了出去。 苏家三兄弟这会儿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傻愣愣地看着满屋子的人,只见屋里男的居多,女的相对较少,看这架势,似乎大家都在这儿等着被接见。他们和旁人对视之时,只要对方微微抱拳示意,他们便也赶忙手忙脚乱地一路点头抱拳,还带着几分傻乎乎的笑意,慌慌张张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或许是见他们三人如此拘谨,屋里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渐渐缓和了下来,大家又开始继续小声地交谈起来,不一会儿,那喧哗声便又渐渐响了起来。 时不时地,会有个人被点名,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的人立马站起身来,先是仔仔细细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毕恭毕敬地跟随着前来传唤的小厮,快步走出屋门。 直到此刻,苏家三兄弟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高门大户。原本他们还以为,自家的苏府虽说比不上那些顶尖的公卿大臣之家,但好歹也算是有些体面了,可如今一看,哪怕是和国公爷的原宅相比,那也是相差甚远呐。他们实在难以想象,那些个各部院大臣的家里,又该是怎样一番奢华尊贵、威严庄重的景象。此时此刻,他们才深深意识到,真正的大官和他们这些小财主之间,那差距简直如同鸿沟一般巨大。 就在众人交谈正酣之时,忽然,门帘被再次掀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屋内那些认识此人的,纷纷赶忙起身示意,那人则是微笑着点头回应,而后脚步匆匆地径直走到了隔壁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只见这人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身着一身极为华贵的衣裳,面料考究,上面的刺绣精美绝伦,彰显着不凡的身份。待他坐下之后,周围有不少人纷纷热情地凑上前去寒暄起来,只听有人问道:“刺史大人,您还没见到大公子?” 苏家三兄弟一听,心里皆是 “咯噔” 一下,好家伙,连刺史这样的人物都来了,相比之下,他们这身份可就显得太过低微渺小了。果然,越靠近北京邺都这等繁华之地,随便遇到的人来头都大得很呐,他们不禁暗自揣测,这天底下最为繁华的东京汴都,又该是怎样一种令人咋舌的景象? 那位刺史听了旁人的询问,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这时,坐在一旁的一个四十来岁,看着像是个生员模样的人开口说道:“西北路面上如今局势吃紧,大人您当时为了节省时间,没去汴京,原本这决策也算是正确的。可就眼下这情形来看,这么干耗着,似乎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倒不如直接前往汴京。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大公子即将从邺都启程返回,可这都两天了,却一直不见人回来。” 那位刺史听了这话,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满脸忧色地说道:“哎,孙某原本想着先来这儿见一见大公子,要是能顺利见到,或许就能省却了再跑去邺都的这一番周折。我本是申国公的司属,承蒙国公爷举荐,这才得以出任一镇刺史,如今这局势,风向不明朗之前,我是万万不敢贸然前往汴京的…… 更何况那可是东京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怕是就会陷入那看不见的漩涡之中了。” 周围那桌上的几个人一听这话,瞬间就预感到今天怕是能听到些不得了的大事了,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赶忙纷纷凑近了些,脸上满是迫切渴望的神情,都盼着能从这刺史口中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见众人如此反应,那几个人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溜须拍马,还时不时地起着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这位姓孙的刺史见状,先是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待众人都凑近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说道:“实不相瞒呐,如今这朝廷时局可不太安稳,整个朝堂都可谓是风雨飘摇,暗潮涌动啊。” 先前那个老生员听了这话,同样面色一沉,压低声音沉声问道:“难道是部院大臣之间起了什么争执不成?” 孙刺史微微抬头,目光缓缓扫过四周,而后缓缓说道:“尔等都是从国公府出去的,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如今,以潞州节度使李筠,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为首,再加上镇州刺史、定州刺史、宋州刺史、秦州刺史这些人为骨干,一众藩镇联名上疏,弹劾以吏部尚书为首的一众文官,以及枢密院为首的一众权臣呐。”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半晌都合不拢,心里皆是震惊不已,好家伙,这消息可太劲爆了,这事儿简直就是天翻地覆,闹得够大的。 那老生员听闻此言,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紧张兮兮地问道:“弹劾的理由是什么?” 孙刺史再次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缓缓开口道:“这吏部尚书苏天常,那可是把官员的任免、调动、升降、勋封等权力都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中,几乎都快把节度使以外的官员全都当成自己的私产了。如今这六部之中,吏部一家独大,除了那几位尚书还能说得上话,其余官员的任免,那可真是说换谁就换谁。就因为如此,现在这尚书省、中书省,大体上都已经形同虚设了,没什么实际的权力了。再加上如今天下本就不太太平,尚书仆射、中书令这些职位,现在也都差不多名存实亡了。更过分的是,那苏天常去年还代理了侍中之职,听说还和枢密使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现在不管是这文官体系,还是武将体系,不管是哪方面的官员选调,都得经过他们点头同意才行呐。” 这时,一个看上去十分精干的书生,听了这话后,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火冒三丈,别看他看上去年纪至少也有三十岁了,可那性子却是极为直率火爆的。只见他义愤填膺地说道:“咱们大周都知道苏天常就是个大奸臣,难道咱们的大官家就不清楚吗?” 孙刺史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咱们的大官家如今一心想要的就是一统四海,结束这乱世纷争。他老人家那可是英明神武的很,那些权臣们也就是趁着现在局势有些复杂,在下面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罢了。可他们也得明白,真要是哪天冲撞了皇家的威严,那到时候,任凭是谁,也保不了他们。” 第19章 犬吠狂 苏怀祥等三兄弟听闻那番关于苏天常的话,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仿佛炸开了一般。要知道,苏天常可是他们苏家一直以来仰仗的大树,平日里在他们心中,那可是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可如今,居然听到外界对他是这般评价,名声已然烂到了如此地步,这怎能不让他们惊愕万分?他们心里不住地犯嘀咕,为什么平日里自己从来都听不到这些负面的言论?难道是旁人顾忌着什么,只是不当着他们的面评论罢了? 恰在这时,门帘被小厮一把掀开,那小厮迈步进屋,提高了声音喊道:“四公子有请真定府苏怀祥公子前去叙话。” 苏家兄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自觉身份地位的二人,羞愧地赶忙起身。他们这一起身,隔壁桌原本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那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探究。 待苏怀祥三兄弟脚步匆匆地走过之后,才有人压低声音,满脸疑惑地说道:“这个人姓苏?” 另一个被称作高夫子的人摆了摆手,说道:“哎,多虑了,这天下苏姓之人何其多。来,咱们接着说咱们的事儿。” 而苏怀祥等人此刻正满心慌乱地往前行去,一路上,各种念头在他们脑海中不断闪过。一来,他们着实没想到自家一直倚仗的大靠山,居然在外面被传成了个大奸臣,这消息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得他们有些晕头转向;二来,自家这大靠山都摊上这么大的事儿了,可他们苏家却一直蒙在鼓里,毫无察觉。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倘若叔爷爷苏天常真的倒台了,那他们苏家往后可就没了依靠,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家族,怕是会像饿狼扑食一般,毫不留情地把苏家给撕扯得粉碎。 几个人越走越慢,心里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脚步都变得无比沉重。终于,苏怀玉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一脸凝重地对苏怀祥说道:“六哥,我记得老爷子之前好像提过一嘴,那宋州?卫家的老头子是不是就在那儿当官?” 苏怀祥听了这话,也赶忙停下脚步,仔细回想了一番,微微点头道:“好像是宋州刺史,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印象了。” 三兄弟顿时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同时猛地一拍大腿,精神一下子恢复了不少,不过那神色间依旧难掩焦虑与紧张。苏怀玉气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急声说道:“老八,快快…… 快回家去通知二哥和父亲,这卫家老头子和咱们家的四叔公如今成了生死政敌,而且看样子,这事儿都已经发生挺长时间了,咱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倒好,那卫家还把卫吟霜嫁到咱们家来,这里面肯定有鬼。你赶紧回去通知父亲和二哥,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不行,就咱爹那脾气,光咱们空口白牙这么一说,他肯定不会完全相信的。你去找二哥,再找找三姨娘,先想法子让二哥相信了,二哥向来主意多,他要是信了,自然有的是办法让老爷子也相信这事儿。如果谁都不信,你就派人去东京城四叔公府上去问。等事情一作实,我关她卫吟霜是谁……你可得抓紧时间,这事儿可关乎着咱们苏家的生死存亡,就算你这会儿病着,那也得撑着,哪怕是病死,也得等通知完二哥之后再死。” 老八苏怀晨心里暗自把苏怀玉骂了个狗血喷头,可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得无奈地点头应道:“哎,也只能我去了。行吧,六哥,七哥,那咱们就来日再见了。” 说罢,三兄弟便就此分开了。苏怀祥和苏怀玉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那犹如乱麻般的心情,这才继续跟着小厮往府内走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侧院正厅。只见那郭小公爷身着一袭华服,料子极为上乘,上面用金线精绣的花纹,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烁着光芒,尽显尊贵奢华。郭小公爷慵懒地靠坐在主位之上,眼神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那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严却丝毫未减,让人望而生畏。 见苏家二兄弟进来,郭小公爷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说道:“哟,苏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咱们自三年前相别之后,可未曾有过书信往来。你这忽然登门,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了?若是在邢州城遇到了什么不公之事,尽可说来,本公爷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苏怀祥赶忙快走几步,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姿态放得极低,说道:“小公爷,您还记得小人。哎……我们兄弟今日前来,确实是遇到难处了,还望小公爷您能看在咱们同科的这点情分上,帮我们兄弟主持主持公道。” 郭彪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动作优雅从容,随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哦?主持公道?你还真有事啊?那你且说说,是何事?可别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拿来烦扰我啊。” 苏怀玉见状,也赶忙凑上前去,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开口说道:“小公爷,您有所不知啊,我们苏家在真定府那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如今却被那卫吟霜给欺负得苦不堪言呐。” 说着,他还假模假式地抬手抹了两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试图让自己的这番说辞更显可怜些。 郭彪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卫吟霜?她是何人?又怎会与你们苏家结了怨?还有你,你又是谁?咱们这要伸冤,总得带上个简单的前情给陈述吧?” 苏怀玉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是被气得不轻,缓了缓才接着说道:“小公爷,这卫吟霜本是我们苏家老三的媳妇,只可惜老三走得早,留下她一个寡妇。老爷子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竟把我们苏家在邢州城的那些产业,一股脑儿地都交到了她手里,想着让她能有个依靠,安稳度日。可谁能想到啊,这卫吟霜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接手那些产业后,那是肆意挥霍,根本就不懂什么经营之道,把好好的生意都快给折腾垮了。” 苏怀祥也在一旁赶忙附和道:“是啊,小公爷,就说今日在绸缎庄里发生的事儿吧,明明就是那卫吟霜自己经营上出了差错,可她,为了息事宁人,竟然大把大把地往外撒银子。您说说,谁家店铺能保证一点儿闪失都没有?可她倒好,直接按市场价双倍赔偿人家,另外还再送一份同等品质以上的商品,而且往后还要对这个人永久性地打七折。小公爷,那可都是我们苏家的血汗钱呐,她这么做,哪里是在经营生意,分明就是在故意败我们苏家的家业。” 郭小公爷听着他们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暗自思忖着,片刻后,竟哈哈一笑道:“要按你们这么说,你们家这个三嫂子倒是个做生意的高手,她这么做,那可是千金买马骨的招数,你们,怕是还没看明白,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呐。” 苏怀祥一听,顿时气得脸都红了,愤怒地说道:“小公爷,您还夸她?要是她这么折腾的是她卫家自个儿的生意,那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也能心平气和地说句,有点儿意思。可这是我们苏家的产业,她不过就是个谋杀亲夫的嫌疑犯罢了,这就是拿着我们苏家的产业胡闹。” 这苏家兄弟的话,乍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毕竟一个嫁进别人家的媳妇,要是不把夫家的财产当回事儿,确实容易让人起疑,觉得她别有用心。可郭小公爷听着,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听到 “谋杀亲夫” 这几个字,他心里 “咯噔” 一下,面上虽依旧不动声色,可却暗自留上了心,冷笑一声说道:“哦?竟有这等事?那她这般行事,你们就没去找她理论理论?” 苏怀玉连忙说道:“小公爷,我们怎么没去,可那卫吟霜根本就不听我们的,还仗着自己是寡妇,在那儿撒泼耍赖,一口咬定老爷子把产业交给她了,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们拿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而且啊,她还在外面到处散播谣言,说我们兄弟几个想要谋夺她的产业,这可真是冤枉死我们了,我们苏家向来都是最重情义的,又怎会做出那等不仁不义的事儿?如今被她这么一闹,我们兄弟几个在这真定府城的名声都快被她给毁了,现在出门,都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苏怀祥也赶忙跟着添油加醋道:“小公爷,您想想,我们苏家在这真定府那也是响当当的人家,向来都是以礼待人、重情重义的,又怎会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如今被她这么一搅和,我们兄弟几个的名声可都被她给败坏光了,这往后还怎么在这城里立足,实在是太委屈了。” 郭小公爷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那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说的这些,说到底都是你们苏家的家事,我是略有些身份地位,可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就去管你们的家务事吧。证据啊,正觉拿出来。再说了,苏兄,虽说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可我家这公爵府,向来有只听一面之词就贸然行事的规矩啊。你们要是想让我出面调解调解,我倒是可以去见见你们家三嫂,听听她那边是怎么个说法。可你们要是想让我仅凭你们在这儿诉几句苦,就去插手管你们苏家的事儿,那我可就没法子了,天天干保正、里正的活儿,那要保正、里正干什么?” 苏怀祥一听,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他们之前满心只想着怎么编排卫吟霜的不是了,压根儿就没顾得上准备什么证据。不过,他眼珠一转,又赶忙陪着笑脸说道:“小公爷,证据嘛,我们这一时半会儿确实是拿不出来,可我们说的句句可都是属实的,您要是不信,大可去真定府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那卫吟霜的恶行。再说了,我们苏家在这真定府即便算不上是那第一豪门大户,可也差不离儿了,我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一个寡妇?您说是吧?” 郭小公爷微微冷笑了一声,他心里琢磨着,在假设他们是正常人的情况下判断,这苏家兄弟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毕竟他们几个都是在市面上走动的大男人,而且他们也说了,苏家也是个高门大户,按说确实没必要跑到他这儿来撒这么大的谎。 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们当枪使了,于是便说道:“哼,即便如你们所说,那这终究还是你们苏家的家事,本公爷贸然插手,怕是不太合适吧。不过,你们先前提到她谋杀亲夫,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谋杀亲夫那可是斩立决的大罪名啊,可得有真凭实据才行呐。” 苏家兄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苏怀玉赶忙说道:“小公爷,我们可不敢轻易胡说。那可是我们的三哥,小公爷您可能不知道,我那三哥叫怀仁,您听听这名字,那在真定府,谁不知道苏大善人其人。在我们苏府,他那可是唯一的继承人,我们的好三哥,那可是古道热肠、仗义疏财的好人呐。人们常说,古来交友寻孟尝,今日无路投怀仁,这话在咱真定府那都是广为流传的。” 苏怀祥在一旁听着,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心里一阵阵地犯着恶心,好不容易适应了,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他仿佛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七弟,没想到他无耻起来,什么瞎话都敢编。 苏怀玉微微凑近了些,继续一脸悲伤的模样,接着说道:“小公爷,我三哥身体不好,向来是不能饮酒的。可那卫吟霜,似是在外头另有姘头,嫌弃我三哥身子不好,没法满足她那点儿心思。嗨……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小公爷您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那三哥,他无能,就是……就是不能尽人伦之事……” 一旁的苏怀祥终于绷不住了,“噗” 的一声笑了出来,可刚笑出声,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电光火石之间,赶忙转过身去,装作抹泪的样子,可那身体却掩饰不住地一阵抽搐,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哽咽的模样,试图蒙混过去。 苏怀玉瞧见苏怀祥这副样子,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先前光顾着忘情地编故事了,现在想想,好像说得确实有些离谱了,一想到自己编的那些画面,他自己也绷不住了,强忍着笑意说道:“六哥,你继续讲吧,我实在是讲不下去了。” 说着,他也赶忙转过身去,身体跟着一阵抽搐,显然是在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苏怀祥这会儿虽然能忍住一时不笑出声,可他绝对不敢张口说话,他心里清楚,只要一张口,怕是得笑个没完没了了,只得强忍着笑意,瓮声瓮气地说道:“七弟,我这口才可比不上你,对三哥的了解也没你深,还是你来说吧。” 两个人就这么背对着郭小公爷,身体不停地抽搐着。郭小公爷在一旁看着,心里都有些抑郁了,暗自想着,他们兄弟感情这么深厚的吗? 郭彪也是有兄弟的,人家那兄弟之间可都是真情实意、情深义重的。 哪像苏家兄弟这样,说着死去兄弟的事儿,还能笑出声来。 从郭彪受过的教育来看,得是多么值得挨千刀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禽兽都没这么绝情。所以他也没往深处多想,显然对无耻的感念估计不足。 苏怀玉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中竟然还真的泛起了泪花,那模样看上去还真像是伤心到了极点,郭小公爷见状,心里还真就信了几分,不禁对他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苏怀玉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悲戚地说道:“所以,小公爷,就是那卫吟霜那个恶妇,连同她的陪嫁丫头灵巧儿,合谋灌酒,生生把我三哥给灌死了。” 郭小公爷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刚想发作,又突然觉得不对劲儿,皱着眉头问道:“哎?你三哥一个大男人,既然不能喝酒,那房里为什么还备着酒?” 苏怀祥和苏怀玉一下子愣住了,两人着实没料到郭小公爷能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两人想着就说自己也不知道算了,可一看到小公爷脸上又开始浮现出疑云,苏怀玉脑子一转,赶忙说道:“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喝,小公爷。大夫说了,我家三哥还是可以象征性地喝一点儿的。所以家里管喜事的那些总管们,就按照惯例安排了合卺酒嘛。” 郭小公爷听到这儿,这才算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想着,自己向来可是嫉恶如仇的,可这会儿面对这苏家兄弟,不知怎么的,就是生不起气来,总感觉这事儿透着一股怪异劲儿。再看这两人,虽说嘴上说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哭得稀里哗啦的,可仔细一瞧,也就是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连颗泪珠都没滚落下来。他心里犯着嘀咕,手上却下意识地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像是要借此驱散心里的疑惑,思考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嗯,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要会会这个卫吟霜了。倘若此事属实,那这事儿可就不只是你们苏家的家事了。谋杀亲夫,这可是重罪,可不能私下和解,必须得经过法曹初审,上报节度使,再经由判、推二官审讯,最后送审刑部。要是刑部那边和前面两道司法衙门的判罚一致,那到时候就得请旨判处斩立决了。” 苏家兄弟听闻这般繁杂的处置流程,不禁暗自腹诽,心里想着:“这也太麻烦了,要是能直接把那卫吟霜给弄死,一了百了,那该多好啊。” 他俩那先前因强忍着笑意而挂在眼角的泪花,这会儿还没彻底干透,残留的水渍让眼角处传来些许微痒,两人下意识地又一次眨了眨眼睛,随后抬手揉了揉,试图缓解那恼人的感觉。 郭小公爷看着他们这副模样,还真就被他们这看似情深义重的表象给打动了,摆了摆手,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地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别在这儿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了,本小公爷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之间这感情着实深厚啊。我郭彪被人尊称小公爷也有十几年了,如今既然知晓了这么一桩大案,况且我身为皇亲国戚,这事儿又关系到咱们大周的江山社稷,那自然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不过,在本小公爷着手去查这件事之前,你们可得牢牢记住了,千万别再去招惹那卫吟霜了,免得节外生枝,又惹出些别的事端来,都听明白了吗?” 苏家兄弟一听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赶忙齐声说道:“多谢小公爷,多谢小公爷啊!您放心,我们一定谨遵您的吩咐,绝不再去招惹她了,绝对不敢再造次了。” 待从申国公府的府邸出来后,苏怀祥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一边走一边说道:“哼,我就说嘛,只要咱们在小公爷跟前好好说道说道,把事儿讲清楚了,他肯定会站在咱们这边帮咱们的。这下可好喽,我倒要看看那卫吟霜往后还能得意到几时,哼!” 苏怀玉也在一旁跟着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等小公爷派人去好好打听打听,了解了那卫吟霜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知晓她的那些恶行,肯定会出手帮咱们好好收拾她一番的。到那时候,咱们就能顺顺利利地把产业都收回来了,哈哈,想想就痛快。” 正说着,苏怀祥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苍白,他眉头紧皱,转头看向苏怀玉,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说,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之前说的那句‘今日无路投怀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苏怀玉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尴尬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忙伸手掏出扇子,装模作样地在手中把玩着,一边假装思考,一边嘴硬地说道:“这话,我说过吗?这么无耻的话?是我说的?” 那副试图抵赖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能瞧出几分心虚来。 第20章 防患于未然 因为苏家兄弟的到访和恶意中伤,才引出了小公爷郭彪访苏记。 小公爷去探访苏记的档口,苏家两兄弟也没闲着,找了个离苏记不远的酒楼备好酒菜,二人在包间中,心急火燎地等待着郭彪带着要消息回来。最好当场就把桌子掀了,店也给砸了。最好是当场掐死卫吟霜,踢死灵巧儿。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不可能。 不多时,郭彪终于现身了。苏家兄弟一见到他,那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凑上前去,脸上满是急切与谄媚的神情,恨不能立刻就从郭彪嘴里掏出他去到苏记的所有详情。 郭彪抬眸看了看满脸急切、那笑容都显得有些讨好意味的苏怀祥,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同样眼巴巴望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期待的苏怀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似藏着几分算计,又带着些许不屑,他忽然觉得这两兄弟挺可怜的,就今天走上苏记这一趟,他已经知道了。假如明着斗起来,他们绝不是那两位年轻女子的对手。这二位少爷羔子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也不至于跑到邢州城里,凭着一股撞大运的劲头寻到自己府上去。 想到这,郭彪才不紧不慢地朝着桌前走去,来到上首,这才缓缓坐下,好一会儿,才带着复杂的情绪慢悠悠地开口道: “哼,那两个丫头片子,可真是有点机灵劲儿啊,尤其是那个灵巧儿,那嘴皮子厉害得很,牙尖嘴利的,想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她们知难而退,那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说着,他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先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看着那茶叶在水面打着旋儿,然后才小啜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细细回味着茶水的滋味,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事儿。 苏怀玉一听这话,脸上原本堆砌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心里更是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不过,他反应倒也快,赶忙又重新堆起满脸的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显得有些小心翼翼,陪着笑问道:“小公爷,难道是即便尊贵如您,也拿她们没办法?真的不能把她们给劝退了?” 那语气里,既有对郭彪的试探,又透着一丝不甘心。 苏怀祥也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眼神中满是紧张之色,急切地说道:“是啊,小公爷,咱们可都指望着您。您瞧瞧,这卫吟霜和灵巧儿如今在那苏记搞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的,这势头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可不得了啊,咱们可不能让她们就这么顺风顺水地继续下去了,不然的话,她们怕是更不肯走了,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其实,这苏家兄弟嘴上虽说着只是想把卫吟霜和灵巧儿赶走,可心里头那点阴暗的心思,却是想着拱火,盼着郭彪能出面,最好是直接把她们给弄死,这样一来,苏记的产业就能顺顺利利地落入他们手中了,只是这话他们可不敢明着说出来,只能这般拐弯抹角地暗示着。 郭彪听了他们的话,缓缓放下茶杯,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片刻后才说道:“我看那卫吟霜,倒像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主儿,更透出一股单纯的大家闺秀的劲儿。无法想象出她竟是你们口中的那般蛇蝎心肠。至于那灵巧儿嘛……就有些不一样了,处处透着精明,我不过就是稍微问起苏怀仁的事儿,她那警惕的样子,就跟只护着崽子的母老虎似的,三言两语就把我给堵了回去,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小姐,卫吟霜是丫头,总之有些难缠。不过……这样也好,她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她那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派,反而更容易让人看出破绽,哼。” 苏怀祥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心里头一阵心虚,嘴上却还硬着说道:“这灵巧儿,向来就不安分,仗着卫吟霜对她的信任,成天净出些幺蛾子,我苏家嫡女回府探亲让她一马扎打的头破血流的。小公爷,您可得多留个心眼儿啊,她要是说了什么疯话,可千万不能相信。” 郭彪诧异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口大口仔细想想,片刻猜到:“竟然如此彪悍?” 见苏怀玉不停点头,才摇了摇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果然恩不可貌相,不过我又怎会轻易相信一个陪嫁丫头的话?我问了卫吟霜关于苏怀仁的死因,她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什么饮酒过量之类的鬼话,我能信她吗?笑话,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喝酒喝死?如你们所说,苏怀仁就不能喝酒,还逼着他喝,明显是心虚。” 苏怀玉眼珠一转,赶忙凑上前去,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公爷,您可真是英明啊,她们是蓄意谋害,这俩女人,可真是够狠的。” 郭彪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说道:“嗯,话虽如此,可她们害死你三哥,目的又何在?我今日去那苏记,瞧着卫吟霜这人,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倒并不像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啊。你们之前说的她那么的不堪,可仔细想想,她眼眸中可没有丝毫的戾气啊。她看着也就不到二十岁,你们说她心思深沉又能深沉到哪里去?而且,我走进店铺一看,里面的陈设那是颇具章法,运行又是井井有条,新换的那个掌柜也是个沉稳的主儿。再看看她们新出的那些制成品,一个个都精致得很。从客人进门到入座,居然都有一套硬性的制度,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我得再确认一次。” 苏怀玉和苏怀祥就差哭出来了,甚至苏怀玉都准备撩袍下跪喊冤了。 郭彪一脸嫌恶的抬手道:“罢了罢了,料想你们两个废柴也不可能骗我。依我看……咱们要是想明着找她们茬儿,这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我国公府的名声在外,他们现在店铺又是邢州城的热点,咱们也不好太过于招摇。我想,还是应该用她们的热度,打败她们的热度。她们最近搞的那个盲盒活动…… 咱们倒是可以在这上头做做文章。” 郭彪见苏家兄弟一脸不解的模样,顿时得意了起来,仿佛他早就把一切都看透了一般,摇头晃脑地给两人讲了起来。 苏怀玉一听,像是突然来了灵感,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好,咱们就从这个盲盒下手,小公爷,我有个主意,您看行不行?咱们……” 郭彪原本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听了苏怀玉这话,猛然抬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才看着苏怀玉,眼神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意味,缓缓说道:“你当真舍得?” 说完,又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怎么能薄凉到如此地步? …………………… 时光匆匆,两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苏记店铺里依旧是热闹非凡,而在这热闹之中,盲盒又开出两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一个是贾迎春,一个是贾探春。买盲盒的人运气着实不错,在拆开盲盒的那一刻,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只见那盲盒里的绣品精美绝伦。众人瞧着新出来的彩绣,仿佛已经看到那令人梦寐以求的金缕衣就在眼前了一般,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叹与羡慕。 这段时间,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回来了。这还得多亏了店铺里最近雇了不少兼职的传单员,他们平日里在外面发放传单,顺便也就把各处的消息都收集了回来,所以打探消息既快又全面。 刘掌柜,就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毛笔,将那些零零散散收集回来的消息碎片,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地记录在纸张上,那模样专注极了,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确认无误后,才命人给小东家送去。 灵巧儿这会儿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一杯珍珠奶茶,优哉悠哉地喝着,那惬意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似的。正巧这时候,卫吟霜从楼下走了上来,看到灵巧儿这副悠闲的样子,不禁嫣然一笑,随后加快了脚步,几步走到灵巧儿身前,伸手一把抢过她手中拿着的纸张,好奇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越往下看,卫吟霜的眼睛瞪得越大,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待到看完最后,她忍不住惊呼道:“灵巧儿,怎么…… 这是…… 申国公府郭彪的……” 灵巧儿见她这副模样,这才得意地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说道:“吓到了吧,哈哈,不错,这就是郭彪的资料哦。最下面这一张,还是我刚才画的关系图,厉害吧。” 卫吟霜这才注意到,在那张纸上,郭彪的名字赫然写在正中央,然后四面八方延伸出好些线条,连接着不同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又都标记着相应的关系,看上去颇为复杂。她长这么大,自然是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很明显,灵巧儿这是在认认真真地研究郭彪这个人。 不知怎的,看着灵巧儿这般用心地去探究郭彪的事儿,卫吟霜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可又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灵巧儿倒是没察觉到卫吟霜的异样,她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拿起钉子,走到墙边,把郭彪的关系图稳稳地钉在了墙上,然后回头冲着卫吟霜一笑,说道:“这里面,只是目前能够打听出来的关系图罢了,肯定还有一些是我们不知道的。你看啊,就说他的父母吧,他母亲早亡,父亲,风评倒是颇佳,在这邢州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目前镇守北京大名府。所以这种人,自诩是全民偶像,一定十分爱惜自己的羽翼,按理说,即便我们有得罪过他,也不见得会和我们这种商人有什么过多的瓜葛。所以他可以排除掉了。然后再说说他那六个兄弟姐妹,分别是他大哥、二哥、三哥、大姐和小妹。他大哥颇具乃父之风,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肯定不可能和我们有什么恩怨纠葛。二哥在朝中当侍卫,三哥在周蜀边境从军,这两人离家都已经好多年了,中途也就只有老三回来过一次,而且只待了短短几天,也不太可能和我们结下什么仇怨。” 说着,灵巧儿又逐一分析起郭彪的旁系家人和旁支族人,一边分析,一边拿起笔,把那些经过推断觉得不可能和他们有恩仇的名字,一个个都给涂掉了,那模样认真又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看得卫吟霜不由得有些出神。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涂掉,纸上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夫子。 灵巧儿这才放下笔,转身慢悠悠地走回躺椅旁,又静静地躺了上去,轻轻摇晃起来,那神态悠然自得,像是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似的。 卫吟霜在一旁看着,却是一阵茫然,实在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是这个夫子?这个夫子和我们有积怨?” 灵巧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和我们没什么直接关系啦。我只是听说,这个夫子曾经教过他们兄弟四人,不过,唯独郭彪和这个夫子之间好像有什么隔阂,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情报里说,偶然听人提起过这么一嘴罢了。” 卫吟霜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疑惑地问道:“那这能说明什么?就算他们有隔阂,可这和咱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又有什么关联?” 灵巧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地说道:“哎,你想想看,小公爷嘛,那关系网肯定是错综复杂、相当庞大的。咱们要是想从他那庞大的关系网中轻易获得有用的消息,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咱们现在也并不能确定郭彪就一定会对我们产生敌意,就算他真的产生敌意了,也不能确定他就会立刻对我们动手。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防患于未然。要是他真的敢向我们发难,咱们就可以利用这个夫子和他之间的嫌隙,给他找点麻烦,把他搅得焦头烂额的,嘿嘿,到时候,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他出招,咱们在破解之前,先给他下个绊子,让他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双方谁也别想占什么便宜,我这个想法你说好不好?” 第21章 来,开始吧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话后,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轻声说道:“这样做真的能行得通吗?那郭彪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万一咱们这一招没能拿捏好分寸,反倒把他给激怒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灵巧儿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宽慰道:“你,就把心妥妥地放进肚子里吧,这事儿我心里可有数着。那郭彪就算心里再怎么生气,也得顾忌着自己的名声和身份,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对咱们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儿吧。再说了,咱们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先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以防万一嘛,总不能坐以待毙。” 卫吟霜听了,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依旧觉得没什么底,可看着灵巧儿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着,但愿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而在另一边,郭彪和苏家兄弟在一番商议之后,便各自回去着手准备了。苏家兄弟依照郭彪的吩咐,精心挑选了几个办事还算可靠的人手,让他们乔装改扮了一番,装扮成普通顾客的样子,天天往苏记店铺门前跑,去买那苏绣盲盒。去了次数多了,停留的时间少了,举止就显得奇怪了。也就被店里盯上了。后来不敢在店里买,一般都在不远处的大街上,巷子内买二手的。 这几个人每日都在苏记店铺周围转悠,只要有人肯卖,他们就赶紧买下盲盒,然后像做贼似的,偷偷躲到角落里,仔仔细细地查看盲盒里面绣品的各种情况,一边查看,还一边认真地记录下诸多细节,像是绣品的质量如何,图案上有没有什么瑕疵,又或者和店铺之前的活动宣传是否相符等等这些情况,那模样别提多认真了,就盼着能从中找出点什么大破绽来。 可这些天,郭彪被苏家两兄弟缠得那叫一个心烦意乱,简直什么事儿都干不了。苏家兄弟就跟那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整天围着他转,时不时地就跑来找他汇报情况,要么就是问下一步该怎么做,郭彪着实是不厌其烦,心里头对这两人厌烦到了极点。 他们听着这几天派出去的人反馈回来的消息,却发现始终找不到什么大的破绽。郭彪倒是对此不太在意,毕竟在他心里,早就料到收拾卫吟霜和灵巧儿不会是件容易事儿,从之前和她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来,那两人可不是那种能被轻易一击即溃的角色。要是现在就草率出手,就怕好不容易抓到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把柄,会被那两个精明的小娘子轻轻松松给化解掉,那可就白费力气了。 两人不管郭彪是不是心烦意乱,一直不停的在他耳边聒噪,生怕他不上心。 郭彪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要送客了,他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俩别整天跟个尾巴似的盯着我了行不行啊,我又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该盯着谁就盯着谁去。给我记住了,得等到那金陵十二钗全都出现了,才是咱们出击的好时机。至于到时候具体怎么出击,我心里自有办法,你们就别一天天的老往我这儿跑了,我还得干别的事儿,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去年秋天乡试没考中吗?现在我那老师对我失望透顶了,我正愁着怎么让老师原谅我,都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还得听你们两只苍蝇在耳边聒噪,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来烦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家两兄弟一听郭彪这发飙的话,吓得脸色都变了,二话不说,屁滚尿流地就开溜了,那速度快得,连端茶送客的环节都省了,就怕走慢了惹得郭彪更生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苏记店铺的生意依旧火爆得很,那苏绣盲盒活动更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大家心里都怀着一份期待,盼着自己能像之前开出贾迎春、贾探春绣品的那个人一样,有好运气,也能开出令人惊艳的绣品来。 这段时间,那金陵十二钗的苏绣手帕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了,除了林黛玉的手帕之外,其他的陆续都已经揭晓了。这林黛玉的手帕,一开始活动就说明了,总共只有三个。虽说林黛玉的手帕只有三个,可其他钗的手帕数量倒是没个准数,反正有了林黛玉,只要大家用心去收集其他的,保证是能够收集齐全的。这个完全是参考集五福的敬业福的思想。得到敬业福就等于集齐了五福。但集齐了其他四福绝对不等于集齐五福。 灵巧儿心里暗自得意,她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已经让两个 “托儿” 准备好了林黛玉的手帕。所以,在这邢州城,真正能靠运气抽到的林黛玉手帕可就只剩下一个了,这可就全看谁是那个幸运儿了。她心里还盘算着,等这事儿过了,再编一个关于护身星宿的故事,然后弄出一套二十八星宿相关的绣品来。要是大家对这个也感兴趣,抢着购买,等大家习惯了这种玩法,后面还有七十二贤、一百单八将、五百罗汉之类的主题,要是到时候大家的热情依旧不减,那就再来个十万天兵大战花果山的主题绣品,那场面,想想都觉得热闹。 这一天,卫吟霜有事去其他店铺指导工作了,店里就只剩下灵巧儿一个人守着苏记绸缎庄。她心里寻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该让那最后一个林黛玉的手帕出现了。她心里清楚,只要这林黛玉的手帕一现身,那些整天在店门口晃悠、看着就可疑的人背后的大佬,大概率就会现身了,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就是郭彪其人,即便不是,也不可能和他完全无关。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果不其然,一个事先被安排好的 “托儿” 顺利地开出了林黛玉的手帕。这一下,整个店铺瞬间就沸腾了起来,那热闹劲儿,就跟煮开了的水一样,止都止不住。从晌午前开出这手帕开始,不到两个时辰的工夫,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条街,下午的时候,街道上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大家都纷纷赶来,想看看究竟谁能这么好运,开出那令人向往的林黛玉,也想瞧瞧这金缕衣到底长什么样儿。而且,这么一来,这林黛玉的手帕可就变得更加值钱了。毕竟苏记正品的金陵十二钗手帕,总共就只够三个人凑齐,这是什么概念,跟那金缕衣一比,似乎金缕衣的吸引力这会儿都显得没那么大了。要知道,这金陵十二钗的图案精致异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妙的仙女服饰。换一家店铺,一定无法开发的出来。 灵巧儿之所以特意选在上午开出林黛玉的手帕,那可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她就是想给对方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好让他们有机会过来 “砸场子” 。而且,灵巧儿上午就当众宣布了,在今日的未时,那金缕衣就能制作完成了。从未时三刻到申时一刻,这个时间段内,一定能够举行兑换仪式。她想着,把时间跨度设置得大一些,对方露面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嘛。 并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灵巧儿心里琢磨着,说不定有人会在这期间出高价把这条林黛玉的手帕给收走。要是真有人出价合理,那卖了也没什么不行的,毕竟她们又没有收藏这些东西的癖好,能多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果然,从这林黛玉的手帕被开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出高价把它收走了。等到临近兑换仪式的时候,竞价终于迎来了高潮,那场面,可真是激烈极了。 由于最初的活动详情里面介绍说,这金缕衣光是金线就得用上一百两,玉片更是不计其数,总价值不少于两千贯。所以,这竞价一开始,价格就不可能低于两千贯了。 灵巧儿原本对这个活动预估的营业值是四千贯左右,可截止到目前,实际的销售额也就是二千七八百贯的样子。毕竟,肯来凑这种热闹、参与盲盒活动的大多都是些年轻人,而且大家心里都清楚一点,一旦开始玩儿这盲盒,买一个那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得觉得自己有能力拿出购买十二个盲盒的钱才行,这么一来,无形之中就淘汰了一大批人。 再加上本来是打算卖上一两个月再收官的,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有人在暗地里打算在这盲盒上大做文章,给她们使绊子。对于这些情况,虽说她之前已经提前安排了一些防御的手段,可心里总归还是不踏实,老是担心自己会百密一疏,出什么岔子。所以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决定在这一天提前结束活动了,一来,她想着得想办法引蛇出洞,不能老是让敌人躲在暗处,时不时地搞些小动作,得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暴露在阳光下,这样也好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二来,她仔细算了算账,要是今天结束活动,大致也能保本了,心里好歹能踏实点儿。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林黛玉的手帕,恐怕也就只能再延续几天的热度了,到时候靠着这几天的营业额,才能算作是利润吧,不过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不过话说回来,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活动其实已经挺成功的了,才半个月的时间就能保本了,如果没人在背后捣乱,真要是能顺顺当当卖上一两个月的话,那可就能大赚特赚了。只是现在形势所迫,也只能先过了当下这一关,再去考虑以后的事儿了。 她也不是没动过歪心思,想着要不要在金缕衣上偷工减料,可转念一想,这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可不成了主动给敌人递刀子了嘛,到时候把柄可就被人家抓得死死的了,所以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后来,她灵机一动,才打算安排自己的两个 “托儿”,看看能不能从这竞价里捞回一些利润来。她心里想着,按照她对人性的了解,那些有钱人,有时候还真不在乎到底花了多少钱,他们在乎的就是能不能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 果然,一进入未时二刻,竞价的氛围就越发紧张激烈了,那强度一下子就上来了。从第一个人叫价二千二百贯开始,价格就一路飙升,到现在,已经有人喊出了六千三百贯的高价了,这价格,可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在这个年月,能一下子拿出六千三百贯的人家,那得是多么富贵啊,在场的众人简直都不敢想象了。就连那个充当 “托儿” 的人,这会儿都犹豫了,她一脸茫然地看向灵巧儿,眼神里透着询问的意思,仿佛在说:“这价格太高了,咱还接着喊价不?” 灵巧儿见状,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鼻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那 “托儿” 这才心领神会,装出一副极其难以割舍的样子,咬了咬牙,又跺了跺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大声说道:“成,这个林黛玉我让给您了,您拿钱吧。” 这一下,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纷纷开始猜测,这个人到底是谁,出手竟然如此阔绰,这么有钱? 有认识的人小声说道:“你们小声点儿,这人,你们可惹不起。” 旁边有不认识的人一听,赶忙问道:“家里有这么多钱,那肯定惹不起,到底是谁啊?快给我们说说呗。” 那认识的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太祖少年时,娶过一个马员外家的小姐当小妾,后来,这小姐成了贵妃,现在都已经是太妃了。这个人的主子管太妃叫姑奶奶。你们说他是谁?他爹生前的爵位是开国罗山侯,去世之后,爵位就被他的主子袭了,不过按制降了一格,现在是罗山伯。” 大家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现罗山伯马德雄家的官家,怪不得这么有钱,听说整个邢州的白瓷窑,全都被他们家给霸占了,那能不富得流油嘛。 看来这马家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见马府的管家一挥手,就有仆人一箱一箱地往店里抬钱,那场面,可壮观了,足足抬了十二只大木箱,后面又跟着抬进来七只小木箱,里面装的都是银子和铜钱,加起来一共就是六千三百贯钱。 灵巧儿在一旁都看呆了,心里暗自惊叹,古代的六千贯那可真是个天文数字,以前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动辄几万两银子的叫价,还没什么概念,现在亲眼看到六千两银子竟然要把十九个木箱装满才行,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笔钱的分量。怪不得当年蔡京的生辰纲,十万贯就引得梁山好汉们聚义了,虽说有人按米价换算完之后,觉得好像也不是特别多,可如果按照当时最差的伙食标准来算,那也真的够养活一个山寨了吧,这可太惊人了。 等把钱都盘点完了之后,那 “托儿” 假意说这会儿大街上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带着这么多钱出去也不方便,不如先存在绸缎庄里,还让灵巧儿给打了个条,然后便装作匆匆忙忙的样子离开了,这在当时的社会似乎是挺流行的一种做法。 就在店里的人刚刚把这一众木箱抬入后院的时候,那备受瞩目的金缕衣也如期而至了。灵巧儿嘿嘿一笑,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她快步走上前,伸手一把揭开遮在金缕衣上面的丝布,刹那间,只见金光闪烁,那玉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整个金缕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在场的众人都被这华丽的景象给吸引住了,纷纷发出惊叹之声。 而正在这时,那个该来的人,终于如约而至了。灵巧儿在二楼观察了五六天的那张脸,此刻终于从墙角处现身站了出来。 第22章 明天再说 就在这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齐刷刷地朝那边望去。只见郭彪身着一袭华丽无比的锦袍,那衣料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尽显尊贵之气。头上戴着的玉冠更是精致考究,玉质温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手中摇着那把仿佛从不离身的扇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神态悠然却又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从门口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阴鸷,仿佛藏着无数算计,让人不经意间对上那目光,心里便不禁打个寒颤,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若此刻站在这儿的不是向来机灵大胆的灵巧儿,换做是旁人,恐怕光是被他这眼神一瞪,就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在角落里,有个身形瘦弱的男子,此刻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般,开始叫嚷起来,一边叫嚷着,一边用力挤开人群,朝着前面快步走去。经过郭彪身边的时候,他微微低头,朝着郭彪使了个眼色,又恭敬地点了点头,那模样显然是在向郭彪示意自己已准备就绪。郭彪则只是轻轻挥了挥扇子,那动作仿佛在无声地说:“行了,开始你的表演吧。” 灵巧儿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暗自觉得好笑,默默想着:“呵,演员这都就位了,看来这场大戏是要正式开场了,来吧,且让我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那瘦弱男子走到人前,忽然伸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十二张手帕,一张一张地展开来,好家伙,每一张手帕上绣的图案竟都不重样,赫然是完整的金陵十二钗。这一幕,可让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位原本正打算去兑换金缕衣的伯爵府管家,更是一脸诧异,瞪大了眼睛,心里直犯嘀咕:“他这儿怎么也有完整的十二钗手帕?不是说这个林黛玉是今天第一次开出来吗?这样的话,那这第一件金缕衣到底该算谁的?” 那管家心里着急,忍不住就想开口询问,可还没等他出声,灵巧儿便抢先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安抚道:“这位先生,先别急,戒骄戒躁,保持平常心就好啦。这金缕衣嘛,总归是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自己的,就算想抢那也是抢不走的。只不过,现在出了这状况,恐怕得委屈先生稍待片刻了,待我把这事儿弄清楚了,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管家听了她这话,心里愈发不解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心里虽然疑惑重重,可毕竟认识郭彪,知道此人身份不凡,背后势力又大,所以也不敢随意出声质问。不过,他既然能在高门大院里当管家,那自然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今儿这事儿,要是最后能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他就暂且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说了。可要是今天拿不到完整的金陵十二钗手帕和那金缕衣,哼,那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把这苏记店铺给砸了不可。反正自家主子在这邢州城那也是横着走的,还能怕了谁。至于这个申国公家的四公子,他要是敢阻拦,连他的手帕也一起抢了。 灵巧儿可没心思去琢磨那管家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径直走上前去,接过那瘦弱男子递过来的十二张手帕,开始仔细检查起来。乍一看,这些手帕的样子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再仔细一瞧,就发现问题了。有些手帕的边缘都已经起毛了,明显做工不够精细,而且,最关键的是手帕上绣的人物图案,那跟她当初画出来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她心里暗自好笑,差一点儿就没按捺住笑意,费了好大劲儿才强忍着把笑容给憋了回去。毕竟这些手帕上的画可都是她亲自画的,那些绣娘们绣出的人物,也都是她在一旁指导着完成的。她画的人物都是参照央视版《红楼梦》来的,而且她学画画本就是为了画分镜本,在速成班里学的那一套,这使得她的画风独特到了极点,有着一些很特别的小习惯,所以只要稍微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些手帕根本不是出自苏记。 想到这儿,灵巧儿又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她看到有不少人都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在楼上喝茶的时候,瞟见过这些人在楼下做着鬼鬼祟祟的事情。这些人大概就是这个瘦弱男子的同伙了。她心里想着:“哼,他们这是打算来个群狼吞虎,有意思,真有意思,那就接着往下看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时候,她又特意拿起那林黛玉的手帕,和伯爵府管家手里的那张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伯爵府管家生怕给弄混了,紧紧地抓着手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看,他自己也愣住了,满脸都是惊讶的神色,只见这两张手帕竟然一模一样,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又惊又疑,甚至都想直接开口问问灵巧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瘦弱男子见状,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带着几分得意,高声说道:“这位小娘子,你这苏记看着挺气派,怎么这金缕衣似乎没准备够?这可让大伙怎么说?” 说话间,那得意的神色更是毫不掩饰地挂在了眉间,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 他这话一出口,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围观的人群中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可不是嘛,之前都说一共就只有三个林黛玉的手帕,今天这都已经出现两个了。最要命的是,看样子今天双方是要争一争这件金缕衣了。只是不知道这苏记绸缎庄接下来会怎么应对。人群里,有些心眼儿好的,看着灵巧儿一个弱女子,此刻面对这样的局面,哪个她也惹不起啊。于是,心里不免就为她默默祈祷起来,希望她能顺利化解这场危机。而也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是一会儿打起来了,自己该怎么趁乱去抢点什么好东西,那副贪婪的模样,着实让人不齿。 灵巧儿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一动不动的郭彪,只见郭彪正满脸嘲讽地笑着,那眼神仿佛在说:“哼,看你这下怎么应对,有本事就出招破解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灵巧儿却丝毫不慌,嘿嘿一笑,脆生生地说道:“哎,这位客官,你手上拿着的这个林黛玉的手帕看着倒是对,可其他的图案压根儿就不对。这都不是我们苏记的货品,你拿着到苏记来兑换,这有点儿欺负老实人了吧?” 那管家听了这话,赶忙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其他十一钗手帕,然后又看看自家的,可他左看右看,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瘦弱男子一听,又是冷冷一笑,提高了嗓门儿,大声说道:“图案不对?哼,在场这么多人,可没一个人说不对,怎么就你这布店的东家一个人说不对?怎么着,是兑不出两件金缕衣,所以在这儿找借口吧?你要是兑不出,那你倒是直说,你要是说出来,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大不了我可以等到明日再来嘛。” 他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显然是想把灵巧儿给逼到绝境。 灵巧儿却依旧不慌不忙,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说道:“那就等到明日好了。” 她这话一出口,那瘦弱男子顿时就愣住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心里暗叫不好,这可没在他们的预案里,原本想着不管灵巧儿怎么回应,他们都能有办法应对,可这 “明日再说”,让他一下子就懵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其他的话还好,可以即兴发挥一下,可这 “明日” 的事儿,他可不敢擅自做主,毕竟没得到指示,他哪敢随便应承下来。 灵巧儿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尴尬,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微笑,客客气气地说道:“没事,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敢做主的话,你可以转头就走嘛,也没人拦着你。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方便,我倒是可以替你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你说问谁好?要不…… 就问你吧,小公爷。” 说着,她便将目光投向了郭彪。 郭彪压根儿就没料到灵巧儿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暗骇然,心里直犯嘀咕:“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她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他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状况,心里没底,可又不敢随便乱说话,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尴尬地打开扇子,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那儿扇了两下,可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整理着思绪,想着应对的办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扇子一合,清了清嗓子,说道:“嗯,不错,明日也好。不过明日的话,毕竟是关乎这金缕衣兑换的大事,最好还是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见证一下才好,只是这人选嘛,找谁合适?” 说着,他故意顿了顿,装模作样地看向众人,那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戏谑,最后,目光又停在了灵巧儿身上,仿佛在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灵巧儿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是啊,找谁?我灵巧儿在这邢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可是谁都不认识。要不,小公爷你给举荐一个人呗,你人脉广,举荐的人肯定靠谱。”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个丫头向来精明得很,今天这是怎么了?被人这么刁难,竟然完全不反抗,还顺着我的话说,她这到底是要干嘛?”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仔细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可一时之间,却也猜不透灵巧儿的心思。 在场的众人里,也有那能听出些话外音的,这时候,听懂了的人不禁纷纷咋舌,小声地议论起来:“哎,看这架势,这个灵巧儿姑娘和这苏记布庄恐怕是要出事了。难道是他们不小心得罪了小公爷?不过以申国公家的名声和地位来说,如果是和小公爷起了冲突,那多半还是这苏记的不对吧。” 众人这么一想,大部分人心里就对灵巧儿产生了怀疑,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审视。当然了,也有那单纯怜香惜玉的,看着灵巧儿长得这般貌美,心里想着,这么美的姑娘,就算是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那又能怎样?就冲着这长相,哪怕是刨了你家祖坟了,那也算是给你面子了,还能要求人家怎样?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本能地站在了郭彪那边,毕竟郭彪在这邢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名声也没什么大问题,大家都知晓他的身份地位。可这灵巧儿,之前大家都没怎么听说过,而且大家都信奉着 “无奸不商” 这句话,心里便不自觉地觉得,这灵巧儿说不定就是个奸商,今天这事儿,肯定是她理亏了。 第23章 底气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议论纷纷的时候,卫吟霜在几名护卫和苏怀安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她一进来,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又瞧见伙计们那一个个紧张又担忧的表情,心里就知道店里肯定是出大事了。 郭彪看到卫吟霜来了,心里暗自冷笑,想着:“哼,这下可好,两个人都凑齐了,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他便开口说道:“那么,也好。我看刺史大人刚正不阿,正是这见证的不二人选。” 卫吟霜一听,心里顿时一阵慌乱,赶忙焦急地问道:“什么事啊,小公爷?还有灵巧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巧儿却像是没听见卫吟霜的话似的,根本就没理会她,而是嘿嘿一笑,对着郭彪说道:“小公爷说得有理,确实是我们这些做商人的疏忽了,这兑换金缕衣可不是小事儿,就应该请一郡的父母官莅临指导才是。不过,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嘛,光一个见证的人,好像是少了点儿。那法曹参军大人,向来刚正不阿,执法严明,守护着一方邻里和睦,那也该请过来。还有那防御使大人,团练使大人,如果小公爷你能出面,动用你的金面,把他们一同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郭彪听了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阴冷,心里越发觉得灵巧儿有问题了,暗自想着:“这丫头绝对是疯了吧,她到底想干什么?明明都已经查清楚了,她这儿只能拿出一件金缕衣,现在却还在这儿大言不惭地邀请这邀请那的,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看她那样子,还一副成竹在胸的感觉,难道她还有什么后招不成?” 忽然,郭彪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暗自思忖着:“难不成她是钱挣够了,想着要携款逃跑?嗯,只有这个可能了,哼,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儿,他不禁乐了,脸上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防御使、团练使嘛,还当不得我一请。不过,我看你这么积极,不如你去请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说道:“小公爷你这可就说笑了,我不过就是个陪嫁丫头罢了,哪有那个本事能请得动防御使和团练使大人?既然小公爷你不肯屈尊去请,那就算了呗,那就只请刺史大人和法曹大人好了。不过,咱们明日相聚,可是为了进行兑换事宜,我觉得还是找一队执法兵丁过来比较好。一来,可以帮忙隔开那些无关的人,省得场面太混乱了;二来,这期间要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违背商业规则,那也好让兵丁们直接把人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灵巧儿还露出了一个貌似特别真诚的笑容,那模样,仿佛她真的只是在为这事儿考虑周全似的。 郭彪见她笑了,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正合我意,确实得这样,免得有人到时候胡乱抵赖,那可就麻烦了。” 说罢,两人竟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同时露出了你懂我懂的笑容,那笑容在旁人看来,还挺和谐的,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这笑容背后藏着的都是各自的算计和较量。 可这和谐的画面也就维持了那么一瞬间,紧接着,两人的脸色就同时垮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互相对视着,眼神里仿佛都能擦出火花来。郭彪冷哼一声后,便合上扇子,转身就走,那脚步又快又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卫老板,我好心提醒一下啊,今夜这城门封锁的时间会很早哦。如果你们这儿没有什么着急的货物要往来的话,今天就别从四个城门进货送货了,免得被拦下来,那可就不好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差点就 “噗嗤” 一声笑出来了,她心里明白,这郭彪是怕她们连夜逃跑,看来这小公爷真是想多了。她费了好大劲儿,才生生忍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公爷你放心吧,苏记这儿除了熟食店,其他的产业都已经提前备好了三天的货物了,三天之内,根本就不需要有人进出城门。” 郭彪听了,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那就好,哈哈,那就好……” 说着,便大笑着离开了,那笑声渐行渐远,却还在众人耳边回荡着,让人听着心里直发毛。 灵巧儿见郭彪走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一板一眼地主持起了兑换金缕衣的仪式。这仪式虽说简单,可那金缕衣实在是太罕见了,大家的热情依旧高涨,围着看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散去,让伯爵府管家顺顺利利地将金缕衣带走了。 众人开始缓缓地往回走,人群从后往前慢慢地拥挤着,虽说中途出了这么多波折,不过到最后,大家还是有条不紊地撤离了,那场面,倒也算是有惊无险。 等到客人们都走光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垃圾,原本热闹非凡的店铺门口,此刻显得有些冷清和凌乱。卫吟霜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神情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住心神,转头看向灵巧儿,满脸担忧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刚过来,还没弄明白。” 灵巧儿便长话短说,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简单地跟卫吟霜讲了一遍。 卫吟霜听闻灵巧儿的讲述后,愈发显得慌张起来,眉头紧紧皱着,满脸担忧地说道:“什么?他们居然伪造了其他十一钗的手帕?这又是何苦?那手帕又不是什么稀罕得买不到的物件儿,想要的话,市面上总归是能寻得来的,他们这般大费周章,到底是图个什么?”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说道:“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这店里人多得跟下饺子似的,乱哄哄的,我心里头就琢磨着,只要一开出林黛玉的手帕,他们肯定会现身来找茬儿,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时之间还真猜不透。不过,有了今天这一出‘引蛇出洞’,我大致也能猜出个一二了。” 卫吟霜仍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忧心忡忡地说道:“可对方既然敢给咱们一晚上的时间,那肯定是觉得自己已经万无一失了。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使出什么样的把戏来对付咱们。” 灵巧儿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隐隐透着几分得意劲儿。今天她本就盘算着要借机摸摸对方的底细,提出明天再处理这事儿,那可实实在在是个缓兵之计。其实,就算他们不主动约到明天,灵巧儿自己也打算想法子把他们往这个 “明天之约” 的坑里拽。当然啦,这里头最最最重要的原因,那还得是她觉得收拾郭彪这么解气的时刻,卫吟霜怎么能不在场?要是没了卫吟霜在一旁看着,自己就算把郭彪怼得哑口无言,那也没什么成就感,就跟锦衣夜行似的,多没意思。 想到这儿,灵巧儿不禁哈哈一笑,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抓住卫吟霜的双手,满脸自信地说道:“我虽说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具体想干什么,不过猜个大概的情况,对我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觉得万无一失,那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地觉得上次来咱们店里探访那会儿,才算是战斗的开始。要是真按他们想的那样,那确实,就给我这一晚上的时间,我也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应对。但我这人向来信奉,做事可不能等到人家都打上门了,才想着去防御,得提前有所准备才好。” 卫吟霜见灵巧儿这般自信满满,那股子比郭彪还要胜券在握的劲儿,心里头不禁宽慰了些许,紧绷着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可紧接着,她又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走到桌前,慢慢坐了下来,那神情里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忧虑。 灵巧儿见状,心里直犯嘀咕,暗自想着:“她这是啥表情?难道是被郭彪那家伙给吓傻了不成?不至于吧,平时看着也挺有胆识的。” 于是,她便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还在担心什么?你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我不都能想法子应对嘛。” 卫吟霜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不是因为这个事儿,今天我和怀安在苏记玉器店的时候,那经常光顾咱们店的赵国公府小公爷柴骏,邀请咱们今晚去大开元寺参加诗会。” 灵巧儿一听,先是一愣,心里暗自琢磨着:“诗会?嘿,这桥段我可太熟悉了,以前看的那些古装剧里可没少演。没想到古代还真有这么多诗会,难不成老天是想让我用宋朝那些绝妙的诗词,去碾压这周朝的诗作,然后潇洒地来上一句‘在座的诸位全都是垃圾’?哈哈,想想还挺带感。” 不过,她也就是心里这么一想,嘴上还是带着疑惑问道:“去寺庙参加诗会?这倒是挺稀奇的,为啥选在寺庙里?” 卫吟霜点了点头,解释道:“对啊,我听说这大开元寺可灵验了,在整个北国那都是香火最旺的地方了。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各地的文人墨客、武林高手、才子佳人啥的,都会慕名而来,到这儿请香祈福,慢慢地,就在这儿形成诗会了。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这地方有那种‘潜龙之地’的说法吧,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季节大家都爱往这儿凑就是了。而且,听说这次受邀的基本上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咱们能被邀请,纯粹就是因为柴小公爷平日里时常光顾咱们苏记,今天正好聊到这儿了,他身上又恰好带着一纸空函,就顺手填了我的名字,把这邀请函给我了。据说,在这诗会上要是谁能拿到头彩,柴小公爷就会以这个人的名义捐出香火钱二百两,还会立一座功德碑。你想想,这得是多大的功德,要知道,就现在这大开元寺的香火鼎盛程度来看,想捐个香火钱倒还容易,可要是想立功德碑,那可不是光有钱就能行的事儿,根本就没这机会。” 灵巧儿听了,不屑地嘁了一声,撇撇嘴说道:“那怎么柴家就行?凭啥他们家有这特权?” 卫吟霜哈哈一笑,笑着说道:“因为这天下姓柴,人家那可是有着特殊的身份地位,自然和旁人不一样了呗。” 灵巧儿一下子被她这话给噎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不过,她对这诗会倒还真挺感兴趣的,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柴小公爷既然都邀请咱们了,那咱们就去呗,有热闹不凑,那多没意思,干嘛要委屈自己?去,必须得去,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到时候,我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才情,说不定我还能拿个头彩回来,哈哈。” 卫吟霜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灵巧儿打趣道:“你这家伙,有时候真像个男人似的,你瞧瞧你这举手投足之间的做派,还有那眉宇之间透着的那股子劲儿…… 哎,反正就是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还有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就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 说到后面,卫吟霜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为情、尴尬的事儿一样,害羞得不敢再多说了。 灵巧儿被她这么一提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想到了。怪不得她之前老是觉得自己哪儿怪怪的,原来是这样,自己整天穿着女装,可这气质和做派确实和这女装不太搭调,看着就很不协调。于是,她便让掌柜的帮忙给挑了一身最适合她的华服。嘿,那衣服一穿上,旁人瞧着第一印象就是,这人肯定家境殷实,特别有钱,那气派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24章 混不吝 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时分,大开元寺宛如一位披上神秘面纱的老者,在月色与烛火的映照下,愈发显得庄严肃穆,却又透着几分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气息。寺门大开,仿若张开怀抱迎接八方来客,前来参加诗会的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们,或两两结伴,一边漫步一边轻声探讨着诗词文章,或独自一人,迈着悠然的步子,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眸欣赏这寺中的景致,纷纷朝着寺内走去。一路上,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吟诗答对之声不绝于耳,好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 卫吟霜和灵巧儿身着掌柜精心挑选的华服,在苏怀安的陪同下,也来到了这大开元寺。刚一踏入寺门,那缭绕的香烟气息便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与庭院中盛开的鲜花所散发的淡淡芬芳相互交融,瞬间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尘世之外,顿觉心旷神怡,身心的疲惫都被这清幽的气息涤荡一空。 灵巧儿看着来来往往穿梭如织的文人雅士,不禁微微点头,心里暗自想着:“没错了,这儿确实跟自己印象中,武侠小说里的寺庙不太一样。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供众人聚集交流的公共场所,而金庸笔下的少林,倒更像是有着诸多规矩、相对封闭的私人产业。” 想着想着,她对寺庙的固有印象便不再那么刻板了。再瞧瞧自己这一身翩翩公子的打扮,之前卫吟霜的那两个丫头瞧见了,都一个劲儿地夸她俊俏,还打趣说这俊俏模样,怕是要盖过今晚所有的贵公子了。 卫吟霜,也正目不转睛地目视着灵巧儿,一时间竟有些出神。苏怀安在一旁看着灵巧儿,心里却觉得她穿上男装,那气质倒是比平日里更契合了,可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她那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不知怎的,看上去略显 “猥琐”,仿佛比自己还更像个男人似的,这种奇特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又纳闷。 经过山门往里走,地上散落着不少请帖,众人正各自排着队往里走。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高声叫嚷的声音:“哈?我没看错吧?卫老板,这儿可是文人雅士、才子佳人畅吟春夏作诗的风雅之地。你们苏记来这儿是…… 是要供货不成?” 众人闻声望去,看看一脸得意的郭彪,又看看一脸黑线的卫吟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有人想在这里做生意。顿时就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郭彪从众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满足,潇洒地甩开折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那眼神里满是不屑,仿佛在他眼里,卫吟霜等人出现在这儿就是个笑话。 卫吟霜心里哪能不明白,郭彪这分明就是故意想羞辱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他竟然喊出 “卫老板” 这种透着轻蔑的称呼来,实在是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全然没顾及一点体面。 灵巧儿听到郭彪的声音,心里却已经开始暗暗发笑了,她就猜到这种场合不会缺少他这个邢州城的名流子弟,今天晚上已经准备好对着他贴脸开大了。 可是他竟然这么毛躁,仿佛等不到那个时候。 灵巧儿直接甩开手中的折扇,“唰” 的一下挡在郭彪的脸前,故意放大了声音,大声叫道:“哟,这不是申国公府的小公爷吗?哎,我还挺纳闷,你们这些个贵族子弟,居然也学着别人来作诗?天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用干,就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安安静静地啃老就行了,没想到今儿个还能在这儿瞧见附庸风雅的你。” 她这话一出口,郭彪身边的那几个人顿时脸色一变,齐刷刷地抬头看向灵巧儿,一个个眼神里透着不善,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她撕碎。 郭彪被她这么一怼,顿时怒意从心底涌起,脸涨得通红,他凑近灵巧儿,压低声音,却带着满满的威胁说道:“你这个陪嫁丫环,少在这儿得意忘形了。你可别忘了,明天我就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让刺史大人好好法办了你。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允许你把这事儿拖到明天?那是因为我可不想自己亲自动手,落个坏名声,脏了自己的手罢了。当然了,你还得感谢今天晚上这场诗会,要不是晚上得来这儿参加诗会,而我又不想因为苏记的事,成为今晚这诗会的‘主题’之一,不然,就凭你们白天那嚣张劲儿,我早就叫人把你那苏记一把火烧个精光了,看你们还怎么张狂。” 他以为叫一声陪嫁丫环灵巧儿会生气,灵巧儿是什么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会在乎这些? 所以灵巧儿只是阴险的一笑,微微摇了摇扇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公爷,今晚咱们可都是来参加这盛会的,一见面就这般打打杀杀、恶语相向的,哪还有点世家子弟该有的样子?既然你都不打算成为今天晚上这诗会的‘焦点’,又何必要主动来招惹我们?不过你放心,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保证你会在今晚成为这诗会的‘主题’之一的。” 郭彪被她这话一噎,愣了那么一秒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随后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合上折扇,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终究还是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只能说一句:“嗯,好,到时候我倒要瞧瞧,最后谁才是诗会的主题。”随即愤愤地转身离去,那背影看着都透着一股恼羞成怒的劲儿。 苏怀安和卫吟霜在一旁早已经吓得脸色都青了,直到看着郭彪走远了,这才赶忙拉住灵巧儿,又是一阵好言安慰,生怕郭彪回头真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神气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道:“别怕,今晚这个场合可不一般,这儿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能传到汴京去。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心里可比咱们心虚多了,咱们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什么好怕的。走,咱们找地方坐下,好好参加这诗会才是正事儿。” 苏怀安从灵巧儿眼中看到了三个字:混不吝。 第25章 凌公子 寺内的庭院之中,桌椅早已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才子佳人们挥毫泼墨,一展才情。四周还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盏盏精致的灯笼,柔和的烛光轻轻洒在地上,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妙氛围,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众人围坐在桌旁,有的正微微低头,小声地交谈着,分享着近日来创作的佳作以及自己的心得感悟;有的则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在纸上尽情地挥毫泼墨,似是想趁着这会儿灵感正盛,提前构思出能惊艳众人的作品来。 这赵国公府可是这场盛会的总发起人,而身为嫡长子的柴骏,便是今天这场诗会的总主事人。虽说他身份尊贵无比,可仍旧亲自站在水廊之下,满脸笑意地迎接着前来赴会的宾客们,那谦逊有礼的模样,着实让人好感倍增。 见到郭彪等人到了,柴骏赶忙大步迎上前去,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拱手行礼道:“呦,郭家二位世兄一向可好?” 郭家两兄弟赶忙恭敬地躬身见礼,态度那叫一个谦卑。随后才开始挂满笑容的寒暄起来。 同样都是开国国公府出身,为什么他们见到柴骏要这般躬身行礼?这里面可大有讲究。在这爵位的等级划分里,齐、赵、秦、楚那可是顶级的爵位,虽说朝廷没有明文规定,但自古以来,能被封到这四个封地的,地位自然是超然出众的。而次等的封地,便是晋、魏、燕、韩、唐这些了。再往后,就是鲁、越、吴、凉、郑、梁、陈之类的,至于最末位的封地,才轮到申、薛、曹、许等诸多其他封地了。所以,别看大家平日里称呼上似乎差不多,可真要论起这远近亲疏、地位高低来,申国公府和赵国公府那可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郭家两个小公爷行完礼之后,便依次入内了。过了一会儿,卫吟霜等人才仪态万千地款款而来。 柴骏定睛一看,只见卫吟霜和苏怀安身边站着的这位年轻小生,模样生得那叫一个英俊,眉眼间透着一股别样的风姿,漂亮得就像个女娃儿似的。要不是瞧着她那动作间透着几分 “特别” 的感觉,还真会把 “他” 当成是女扮男装。 双方见礼之后,柴骏的目光落在了灵巧儿身上,他嘿嘿一笑,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不知是苏记的什么人?” 卫吟霜和苏怀安一听,顿时面露难色,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可该怎么介绍,着实有些为难了。 灵巧儿却不慌不忙,潇洒地折扇一开,轻轻摇了摇手,神色自若地说道:“在下凌侨,乃是海外东大国之人。如今在苏记入了股,他们平日里都尊称在下一声小东家是也。” 卫吟霜和苏怀安听了她这话,心里又是一阵尴尬,想笑又得拼命忍着。他们真怕跟灵巧儿相处久了憋笑憋出内伤。 柴骏自小在这人情世故里摸爬滚打,可谓是人精里熏出来的,他直觉上就觉得,这个凌侨,好像是在跟自己打趣,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也不好说破,便转头看向卫吟霜和苏怀安,想看看他们怎么回应。苏怀安心虚得都不敢看柴骏的眼睛,卫吟霜,倒是因为心里真的相信灵巧儿来自东大,所以看上去倒没有太过心虚。 柴骏见状,这才抬手微微露出一副礼貌性的笑容,客气地说道:“原来是海外来的凌公子,欢迎来到咱们中土之地。不知公子对于我大周的风土人情,尚且习惯吗?” 灵巧儿不紧不慢地合住扇子,装出一副深沉又极为认可的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这天朝上邦之景象,自然是令人赞叹不已,处处透着独特的韵味,让在下大开眼界。” 柴骏一听,心里顿时大喜,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是不是诚心诚意,就单这一句夸赞的话,着实让人听着心里觉得自豪。他笑着说道:“凌公子果然是虚怀若谷,想来那东大国必定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他日若得闲了,柴某自当上门拜访一叙,也好听一听海外是怎样的一番奇妙景象。” 灵巧儿听闻,手中纸扇一嗑,笑着回应道:“就这么说定了,苏记随时欢迎小公爷的莅临,到时候定当好好招待小公爷。” 见到“凌公子”一副想要约酒的表情,柴骏此刻终于觉得这家伙必定是个男人。只是长得有些娘娘腔罢了。她要不是男人,自己吞粪自尽,绝不留给后代。 随即,柴骏赶忙拱手说道:“凌公子言重了,言重了,莅临就不敢当,拜访还是可以的。今晚柴某可是很期待见识一下凌公子的才情。咱们稍后再见,请……” 说着,柴骏右手一抬,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几个人便各自施礼,朝着里面走去。 卫吟霜走着走着,仿佛又重新找回了曾经熟悉的那种感觉,才子、佳人、诗会…… 想当初在真定府的时候,她也曾是这类盛会上一颗耀眼的明星,备受众人瞩目,可如今,造化弄人,曾经的贵小姐、大才女,如今却变成了掌柜的,被人称作 “卫老板”,甚至还有个更气人的称呼“小寡妇”,这世事变化,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卫吟霜和灵巧儿并肩缓缓前行着,卫吟霜脸上那感慨的神色被灵巧儿瞧了个正着,灵巧儿见状,一把就抓住她的手,笑着问道:“怎么着,紧张了?还是激动了?” 卫吟霜脸色微微一变,赶忙用力挣脱她的手,红着脸嗔怪道:“你现在可是穿着男装,可不能随意…… 拉我的手,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灵巧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装,心里暗自感慨一声:“哎,这灵巧儿的身体发育得也太一般了,穿上男装,还真是一点儿穿帮的可能性都没有,怪不得刚才柴骏都没瞧出来。” 第26章 大哥 由于这里是大开元寺,本着三皈五戒的规矩,这儿只供应瓜果梨桃之类的素食,可不提供鸡鸭鱼肉这些荤腥之物,也没有酒水供应。大家基本上也都是吃了饭才过来参加诗会的。不过,有的人想要喝酒助兴,就会偷偷自己带进来,然后伪装成普通的饮品,就算近处的人闻到了酒味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会去举报。毕竟大家心里都明白,有些人在发挥才情的时候,确实是需要借助一些外物来帮忙找找灵感、助助兴的。但是鸡鸭鱼肉可就不一样了,大家连偷偷带进来的胆子都没有,在这庄严的大寺庙里面吃肉,那可就太过分了,且不说怕不怕被地方官抓起来关上三天,给安个行为不检的罪名,就单说惹怒了佛爷菩萨,要是降下什么灾祸来,那可就糟糕了。 这水廊蜿蜒曲折,颇为悠长,水阁也是宽敞大气,二百来人聚在这儿,竟也不显得拥挤。四周的水池里,荷花的嫩叶已经开始努力地向上生长着,仿佛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现自己的生机与美丽。水阁的墙上,葡萄架也冒出了嫩绿的芽儿,那星星点点的绿意,给这古雅的建筑增添了几分清新的气息。 卫吟霜抬眸看了一眼这边的景象,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着盛夏之时,这儿将会是怎样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了,不禁感慨道:“这才是大开元寺,当得起这一个‘大’字。你瞧瞧这满池塘的荷叶,再看看这满院墙的葡萄架,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卫吟霜身后的丫环聪芳听到这话,好奇地开口问道:“小姐,巧儿姐,为什么这里要种荷花?” 卫吟霜和灵巧儿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苏怀安刚想开口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下子又忘了,急得他皱着眉头,低头沉思,那着急的模样,看着倒有些可爱了。 卫吟霜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严华经》上有云:‘莲华清净香,周遍十方刹,一切诸如来,于中成正觉。’荷花,向来颇具禅意,所以寺庙之中只要有水的地方,往往都会倾向于种荷生莲。而且,咱们现在能欣赏到荷花的美,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寺庙对它格外推崇的缘故。” 另一个丫环聪雯听了,又接着问道:“那么葡萄?为什么这里要种这么多葡萄?” 卫吟霜听了,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还真不太清楚,一时之间有些答不上来,只能转头看向灵巧儿,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灵巧儿心里暗笑,她前世可是闲了就编写剧本的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了解得可不少。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一个片段,菩提老祖把自己变成了葡萄,顿时觉得这会儿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个谐音梗了,于是便笑着说道:“这,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葡萄和菩提谐音,所以寺庙里种葡萄,大概也是取了这么个寓意吧。”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解释,仔细一想,觉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便点了点头。不过,她心里又不禁感到疑惑起来,自己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读了不少书,所以才知道这些诗词典故,可灵巧儿从小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学过太多的书籍,怎么也能记住这么多诗词?难道那东大国的人,人人从小都能背诵《唐诗三百首》不成?想到这儿,她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灵巧儿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说来也奇怪,不只是苏怀安有那种感觉,就连卫吟霜和她的两个丫环,也都能从灵巧儿身上感受到一阵阵的痞里痞气,虽然大家嘴上都没说什么,可心里的那种感觉却是相同的,只是各自心里暗暗琢磨着,却谁也不会开口讨论。 几人绕着这水廊水阁缓缓行了一周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按照请帖上的座位号依次入座。随后,便有侍者将茶点和水果一一摆上了桌。此时,水廊上,客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息,水阁里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原本坐在左侧次座的老方丈,正和邻桌的人谈笑风生,正聊得兴起之时,忽然听闻一阵躁动声传来,众人皆是一愣,连忙起身,一同走出水廊,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见邢州刺史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主座,随后柴骏的弟弟便接替了柴骏的位置,继续去迎接剩余不多的几位客人了。而柴骏本人,则是陪着邢州刺史,在主座的右手边坐下了。 远远望去,便能看到这座位的排序很是讲究。主座自然是邢州刺史坐着,左侧是地主老方丈,右侧是小公爷柴骏。虽说平日里大家都称呼柴骏为小公爷,听着挺尊贵的,可实际上,朝廷里可没有 “小公爷” 这么一个正式的爵位。像柴骏这样没有官职在身的小公爷,从朝廷制度上来说,理论上最高的身份,最多也就是个进士出身罢了,更何况,他到底有没有考中进士,还都不好说。所以按照朝廷的规矩来论,这主座,无论如何都得是州刺史来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儿。 再接着往下看座位的安排,两厢左侧最上首坐着的乃是帝师老夫子,名为方清明,他同时也是柴骏的授业恩师。虽说大家平日里都知晓他身份极为尊贵,不过,这 “帝师” 说到底也只是一种俗称罢了。实际上,他既未被朝廷正式册封为太师,也未曾担任任何实实在在的官职,这么一来,严格按照朝廷的规制去论,他其实也就是一介普通百姓而已。可话又说回来,他毕竟是皇帝的老师,就凭这层特殊的关系,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里,哪怕皇帝向他躬身施个礼,那也不会被视作逾越了礼制。所以这情况就显得颇为尴尬了,单从尊贵的程度来讲,那自然是无人能出其右,可依照朝廷严谨的制度,又着实不能让他居于首位。也正因如此,每次这诗会之上,他便总是坐在左厢的首位了。 而右侧相对应的位置上坐的,是罗山伯马德雄,只见他身旁簇拥着一群如夫人,莺莺燕燕的,很是热闹。方清明老夫子年年与他相对而坐,相比之下,老夫子那边总是显得冷冷清清,形单影只的,两厢对比,还真是有些别样的反差。 再往后,才轮到申国公府的郭家兄弟了。这郭家兄弟倒不是挨着坐在一起的,而是各自有着独立的座位。大公子郭晟坐在左边的位置上,那四公子郭彪则坐在右边,在他们身旁坐着的,皆是各自的幕僚,这些幕僚们看上去也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不凡的气度。 在他们之后,便是这邢州城里城外那些大大小小的达官显贵家的子弟们了,一个个衣着光鲜,或低声交谈,或顾盼自雄,尽显世家风范。 一直往后排,才轮到乡绅土豪以及地主老财们的座位。而卫吟霜,便被划分到了这地主老财的行列之中。 卫吟霜瞧着这座位的排次,又听着灵巧儿在一旁事无巨细地分析着其中的门道,心里那叫一个无奈,不由得一脸黑线,撇了撇嘴,说道:“哼,若是这盛会在真定府举办,我卫吟霜好歹也曾是个众人瞩目的贵小姐,可如今…… 哎…… 恐怕就只能被叫一声苏卫氏了。哎,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咱们就在这儿待着好了。” 说罢,她竟然坦然地笑了笑,却有着一份随遇而安的豁达。 她这边倒是想开了,可灵巧儿一听她这话,却是怎么也绷不住了,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打趣道:“哈哈,苏卫氏,呵呵呵,你这心态可真是够好的,还挺会给自己洗脑,这都能想得通,厉害厉害。” 卫吟霜见周围不少人都被这笑声吸引,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顿时觉得有些羞恼,伸手轻轻地拧了灵巧儿一把,压低声音嗔怪道:“灵巧儿,你给我安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 苏怀安在一旁瞧着这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哈哈一笑,看着灵巧儿调侃道:“灵巧儿,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会儿看着你,就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冲动,特别想叫你一声大哥。” 灵巧儿听了苏怀安这话,又看着他那副打趣的表情,两人一对视,顿时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默契一般,没个正形地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在这原本稍显拘谨的场合里传开,引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阵侧目,可他俩却像是全然不在意似的,依旧笑得开怀。 第27章 敌不动,我不动 两人那爽朗的笑声在这诗会现场悠悠回荡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下来。周围众人投来的目光可谓是形形色色,有好奇探究的,也有带着几分嗔怪,觉得他们这般没个正形,实在是有些失了规矩的。不过,灵巧儿和苏怀安本就随性洒脱,对此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全当是旁人的别样 “欣赏” 了。卫吟霜却不同,她轻咳了两声,赶忙收敛神色,努力让自己恢复那端庄大方的仪态。毕竟如今自己的身份只是个 “卫老板”,身处这般文雅庄重的场合,言行举止还是得更加处处留意些分寸才好。 就在这时,柴骏身姿挺拔地站起身来,他先是轻轻拍了拍手,那清脆的掌声在水阁中传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随后,只见他一路踩着漂浮物,稳稳地来到了水阁的正中央位置。他站定后,目光缓缓环顾四周,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说道:“诸位,今日这诗会,真可谓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实乃难得一见的雅事。咱们能相聚在此,皆是因为对诗词怀揣着一份真挚的热爱之情。此刻,还望诸位能够尽情地施展自己的才华,留下那令人赞叹的佳作。此次诗会的第一个主题,乃是由大开元寺的老方丈出题,和往常惯例一般,仍旧是这‘晚春古寺’啦。大家尽可围绕着春日里大开元寺的各处景致、独特韵味,又或是自己心中的所感所悟来进行创作。现在,便请诸位开始吧。不过,大家可得知晓,写诗虽是关键,可这品评的环节也同样重要。还望诸位都能严谨地斟酌词句,切莫因为一时疏忽,在某个字词的斟酌上稍有不到位之处,而错失了这难得的头彩。时间方面大家无需担忧,时长是足够充裕的,大家大可慢慢构思,尽情发挥。” 柴骏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有的微微凝望着窗外庭院里那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似是想从那娇艳的花朵、嫩绿的枝叶间捕捉到灵感的火花;有的则抬眸看向水阁的雕梁画栋,试图从这古寺历经岁月沉淀的一砖一瓦之中,找寻那能触动心灵的诗意元素。当然啦,在场也有一些人,之前就多次参加过大开元寺举办的诗会,心里明白不管这诗会有几个主题,总归是有一个主题必定会是 “晚春古寺”,所以,他们早就提前做了准备。也正因如此,这 “晚春古寺” 的主题竞争,那可称得上是相当惨烈了。所谓的晚春实际就是初夏。只是大家都喜欢沾春,认为春这个寓意比较好。而且春有助于诗词的发挥,因为夏这个季节不会给人一种萌芽向上的感觉。所以按照惯例,大家仍然可以从万物成长里找灵感。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率先站了起来。他先是朝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姿态谦逊有礼,尽显文人雅士的风范。随后,他缓缓展开手中早已备好的诗稿,轻轻清了清嗓子,便开始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春日古寺掩葱茏,佛殿阶前花影重。风拂经幡声渐远,燕穿画栋意从容。禅房静处檀香绕,池畔闲时翠色浓。且把诗心融此景,浮华洗尽韵无穷。” 书生的声音清朗悦耳,仿佛山间的潺潺溪流,缓缓流淌进众人的心田。而他吟诵的诗作,更是将这春日古寺的宁静祥和与那勃勃生机描绘得恰到好处,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众人听了,纷纷不由自主地点头称赞,一时间,叫好声与热烈的掌声在水阁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书生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又朝着众人再次行礼,以表感谢,这才心满意足地缓缓坐下,眼神中满是期待,似是在等着看后面还有谁能创作出更为出彩的作品来。 紧接着,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站起身来,各自吟诵着自己精心创作的诗作。现场的气氛也随之愈发变得热烈起来,一首首诗词佳作接连呈现,众人都沉浸在这浓厚而又美妙的文学氛围之中,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沉醉于这诗词的世界里了。 卫吟霜此刻也正全神贯注地用心构思着自己的诗作。只见她微微皱着眉头,手中的笔在纸上轻轻比划着,时而若有所思地写下几个字,可随即又像是觉得不太满意,轻轻地摇摇头,将那几个字划掉。显然,她对自己诗作里的遣词造句要求极为严苛,一心只求能够创作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来,也好在这诗会上崭露头角。 再看灵巧儿,倒是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悠然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那把扇子,眼睛看似在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可熟悉她的卫吟霜心里明白,她这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主意,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又过了一会儿,见众人都吟诵得差不多了,卫吟霜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般,终于站起身来。她双手捧着写好的诗稿,脸色微微泛红,带着几分羞涩,可那眼神中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劲儿。接着,她便轻声吟诵起自己的诗作来:“古寺逢春韵万千,桃花映日寺门妍。晨钟唤醒林间鸟,暮鼓催归云外天。苔径蜿蜒通佛殿,柳丝摇曳拂僧禅。此中妙趣凭谁解,且付诗笺岁月传。” 她的声音宛如山间的清泉,清脆动听,诗作更是别具一番韵味,将春日古寺从早到晚不同时段的景致以及那蕴含其中的禅意与独特情趣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带着众人走进了那古寺之中,亲身感受着那一份别样的宁静与美好。众人听了,皆是眼前一亮,不少人忍不住轻声赞叹,随后便由衷地鼓起掌来,夸赞这诗写得精妙绝伦。就连柴骏听了,也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赏的目光,朝着卫吟霜投来认可的眼神。 卫吟霜坐下后,脸上仍带着一丝紧张,她扭头看向灵巧儿,用眼神示意她,这下该轮到她上场了。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淡然地摇了摇头。她,本来今儿个就是抱着来这儿凑凑热闹、放松放松的心态来的,顺便也想瞧瞧这诗会上有没有那美丽俏佳人,毕竟每天对着卫吟霜,多少也有些审美疲劳了,换着看看别样的风景也好。可谁能想到,那该死不死的郭彪居然在这儿上赶着来找茬儿,既然他这般主动求 “锤”,那自然是要满足他了,一定要让他得“锤”。所以今天晚上,她可没打算跟别人去比个高低,就打算死死地 “钉” 住郭彪。“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壁咚……啊不是,我必动。” 第28章 过关令 灵巧儿根据现场众人吟诵诗词的质量以及那速度,心里已经猜到了,现在这些急着站出来显摆的,大多都是提前就打好了稿子的。这么激烈又有些 “不公平” 的竞争,她才不想急赤白脸地去凑这个热闹。不过,要是郭彪参加了,那她可就不能坐视不管了,非得跟他较量较量不可。比“不公平”,你们还能比我脑子里存的“不公平”更“不公平”? 郭彪这边,和自己的大哥对视了一眼,他大哥微微摇了摇头。他大哥虽说在考试的各个科目上都比郭彪要强上一些,可唯独在诗词这方面,平日里并没有下过多少功夫。所以这会儿,他大哥是不打算一上来就跟那些提前准备好了的诗词去比拼一番的。 郭彪见大哥没有起身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她自然可就不客气了。于是,他同样拿出了提前备好的诗词,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念道:“古寺深藏翠霭间,山门寂寂掩禅关。落花满地僧归晚,暮钟一声客到闲。苔径无人青霭合,石塔有月白云环。此心已共烟霞老,何必桃源更觅山。” 这诗一念出来,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时间竟都哑火了。众人心里暗自想着:“罢了,罢了,怪不得人家是小公爷,瞧瞧这准备得多充分,这诗确实是不错。” 郭彪身旁的幕僚一听这诗,立马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享受,仿佛沉浸在了无比美妙的诗词世界里一般。他拿着扇子在手上轻轻掸了几下,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声叫道:“好诗啊,好诗…… 此诗描绘晚春古寺的静谧与超然意境,那可真是妙极了。通过‘落花满地’、‘暮钟一声’这般精妙的意象,巧妙地渲染出了空寂的禅境。再看这尾联‘此心已共烟霞老,何必桃源更觅山’,以烟霞来喻指自然与禅意,清晰地表达出了心与境谐、无须外求的豁达心境,更是深化了古寺所象征的精神净土之意。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小公爷这才情,真是令人赞叹不已。” 众人听了这幕僚的一番夸赞,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心里想着:诗确实是好诗,可你们自己这么夸自己,也太过分了点儿吧?虽说这诗比起先前的几首是要好上一些,可大家写的也都是围绕着那禅意展开的,无非就是你这首用词更有意境了一点儿罢了。这种创作手法,可算不上是什么顶级的。你现在这般大肆夸赞,这首诗不会就是你这个幕僚代笔的吧?如果是真的就太无耻了。 眼见台下众人的反响并不是很热烈,这个幕僚也算是有点儿眼力见儿,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要是大家都在这种水平上较量的话,那显然郭彪的这首诗确实是更胜一筹了。毕竟在同一个赛道比赛,人家这诗确实有出彩的地方,也没什么好去争辩的了。虽说大家都觉得自己写的也还不错,可真要比起那灵光乍现的感觉来,人家郭彪的这首诗,确实是要更亮眼那么一点儿,就好比九十九分和一百分的差距,虽然差得不多,可终究还是有差距的。 许久,见台下都没有人再起身吟诗了,邢州刺史便转头看向老方丈和老夫子,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柴骏也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评判结果。 老夫子伸出手,缓缓抚摸着胡须,双目微闭,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问道:“方丈对这些诗可有满意的?” 老方丈一听,顿时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说道:“满意满意,这里面有几首确实是很不错的。今年大家对我这大开元寺的描述,已经足够好了,呵呵呵呵。” 这老方丈,看着就像是一心想着把这大开元寺的名声宣扬出去似的,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和那文旅部门的指导思想差不多了,仿佛只要大家多多描绘大开元寺的好,至于诗词水平到底怎么样,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有惊艳的作品固然好,要是没有的话,那也可以接受嘛,何况现在已经有两三首还挺不错的诗作了。 几个人又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一阵,随后柴骏便从刺史手中接过一块过关令,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如果没有人继续参与竞争的话,那么这块过关令可就要判给郭彪郭小公爷了。确定没有哪位才子佳人还要再比试一下了是吧?”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提前准备好的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想要再超过去,确实不太好办,便都想着,算了算了,就等着后面的遭遇战上再好好发挥吧,这会儿也没必要去争了。 眼见着柴骏已经手持令牌,朝着郭彪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了,郭彪也已经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双手都已经伸出去,快要触碰到那令牌的一刹那,忽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东大国凌侨献丑了。” 这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现场顿时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郭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表情别提多难看了,就像是原本已经到手的宝贝,突然被人给硬生生地抢走了一样。他心里想着,自己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拿个谢谢参与奖,要是其他人凭借真本事超过自己,那他也认了,可现在这情况,自己双手都已经摸到令牌了,却被人给强行撤回,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那个让他鄙视不已的灵巧儿,一个陪嫁的丫环,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郭彪气得当场就绷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胸脯剧烈起伏着,就打算当场开口找灵巧儿的晦气。好在他身边的幕僚们还算清醒,纷纷对着他使眼色、摇头示意,他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了咬牙,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气呼呼地坐了回去,可那眼神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灵巧儿,仿佛要在她身上瞪出个窟窿来似的。 第29章 小池 柴骏见到灵巧儿站起身来,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声说道:“真是想不到,来自东大的凌公子居然会在这最后时刻,向这过关令发起挑战,实在是让人期待。” 灵巧儿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地说道:“可不是嘛,我本人才疏学浅,诗词向来也不是我的强项,本来都已经打算放弃了。可就在刚刚,忽然就灵光一闪,仿佛有灵感降临了一般。许是合该我也写出一首拙作来凑凑热闹吧。不过,我和他们不太一样,他们写的都是古寺的整体风貌,而我,只想写一写大开元寺的一角景致。不知这样可不可以?” 柴骏听了,先是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随后便转头看向邢州刺史,只见刺史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那意思好像是只要符合主题就行,没那么多讲究。柴骏又看向老夫子,老夫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最后,目光落到老方丈身上时,老方丈正兴高采烈地一个劲儿点头,那模样别提多积极了,就差没直接开口说行了。柴骏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凌公子,当然可以了。既然是写古寺嘛,那这古寺里的亭台楼阁,或者其他任何一处景致都行,但写无妨。” 灵巧儿嘿嘿一笑,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暗自想着:“这可真是赶上了,杨万里恰巧是个宋朝人,这时候还没出生,真是不好意思了啊,万里先生,就借您的诗一用啦。” 原来,灵巧儿看到这个季节里,那荷叶正在水里悄悄冒头,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杨万里的那首诗。本来她就盘算着,只要郭彪出手了,哪怕自己没机会,创造机会也得把这首诗给拿出来显摆显摆,这不,现在机会就这么恰到好处地来了。 只听灵巧儿不紧不慢地吟诵道:“《小池》,宋…… 送给大家……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虽说现在是夜晚吧,可我想着,这大开元寺的荷花和我们东大的荷花应该是一样的吧,大周的蜻蜓和我们东大的蜻蜓也该是一样的吧。” 灵巧儿念完之后,便悠然地坐下了,她心里琢磨着,跟那些前面吟诵的诗相比,自己这首诗应该视角更新颖独特一些吧?如果说他们描述的是一幅静态的图画,那么杨万里这首诗描绘出来的可就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动态画面,这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嘛。不像他们那些虚头巴脑的,就俩字禅意。 郭彪听了灵巧儿的诗,赶忙回头看向身边的几个幕僚,目光中满是询问之意,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们快说说,这诗到底怎么样?” 几个幕僚本来还想着鼓励他一番,可仔细一琢磨这首《小池》,用词虽然简练,可意境却十分通达,画面感更是十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工整度方面不是十分完美。但再仔细一对比之前那些诗作,明显这首诗的视觉冲击力更强,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这么一想,那原本想好的鼓励的话,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几个人只好默默地把头又缩了回去,不敢再多言语了。 这下可就全看评委们的评判了,不过要是让他们几个来当评委的话,心里也都清楚,肯定是会选这首诗的。人家这首诗清新脱俗,富有生活气息,而他们之前写的那些诗,大多就是歌颂来歌颂去,堆砌辞藻,一味地为了追求那所谓的金句,反而显得有些生硬和刻意了。越想越觉得没法比,几个人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干脆都一个个唉声叹气起来,只盼着评委们可别真选了灵巧儿这首诗。 郭彪见状,那火气 “噌” 的一下就往上冒,心里想着:“这怎么可能?卫吟霜的诗就算是不错了,可终究还是差了点儿意思。她一个陪嫁的丫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种才情?真是见了鬼了,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果然,经过一番考量,邢州刺史和老方丈都投了灵巧儿一票,老夫子,还是觉得诗词的描述应该更追求禅意的契合度,所以站在了郭彪这边。 柴骏见状,嘿嘿一笑,看向老夫子说道:“夫子,您看,老方丈都不在乎这禅意方面了,您又何必如此执着?” 老夫子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是二对一的局面,老夫再执着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了。况且这两首诗作本就在伯仲之间,各有千秋,即便选择了那位来自东大的凌侨公子所作之诗,细细想来,倒也不算是什么可惜之事。” 柴骏听了自己老师这番话,这才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宣布道:“既如此,那这第一块过关令便当属凌侨凌公子所有了。” 灵巧儿听闻,脸上笑意更甚,她款步上前,伸手接过那过关令,拿在手中把玩着,还故意摇头晃脑地看向郭彪,那神情别提多得意了,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就是赢了,你能奈我何?” 郭彪见状,气得狠狠白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端起茶杯就猛灌了几口茶,试图压下心中那股子恼恨劲儿。他,倒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觉得这灵巧儿实在是太可恼可恨了,关键时候出来搅局,让他下不来台,那块令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接,这个插曲明天一定会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不行,下一块过关令他一定要拿到。 周围众人听到灵巧儿获胜的消息后,大部分人心里其实也是认可这个结果的。毕竟,人家灵巧儿这首诗,至少在当下这一刻,可没有被前面那些人的创作思路给束缚住,完全跳出了那种刻板的、好似书呆子般的逻辑范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确实别具一格,当得起这过关令。 卫吟霜一看到灵巧儿成功拿到了令牌,脸上瞬间满是惊喜之色,她忍不住大声叫道:“好厉害啊,灵巧儿!仅仅四句诗,就定了乾坤,真是太厉害了!” 那激动的模样,仿佛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 苏怀安在一旁也是满脸钦佩,他高高地竖起大拇指,朝着灵巧儿大声说道:“大哥,小弟我这会儿就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服’字了,你这才情,小弟真是望尘莫及。” 灵巧儿听了他俩的夸赞,回头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在这水阁之中回荡着,她边笑边自信满满地说道:“好说好说,这才刚开始,一会儿咱们再拿一个令牌,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哈哈!” 远处的郭彪看到灵巧儿那副得意洋洋、嘚瑟至极的劲儿,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彻底被激起来了,他咬了咬牙,扭头对着身后的幕僚们说道:“我可不管那么多了,一会儿只要再出新题,你们所有人都得给我用心写。只要谁能拿到过关令,回去之后,我必定重重有赏!” 那几个幕僚听了郭彪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懵逼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灵巧儿所在之处,心里暗自犯起了嘀咕,互相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心里都在盘算着:“小公爷这是跟谁较上劲了,一来就看出他俩不对付,瞧这架势,为了赢这诗会,都不惜下这么大血本了,看来小公爷这就算是和那凌侨杠上了。嗯,硬仗,绝对的硬仗。” 第30章 《燕云十六州》1 所谓的诗会,其实向来都不乏娱乐内容。虽说这诗会设在大开元寺内,可也不能光让众人一门心思地写诗,载歌载舞的环节那也是必不可少的。要是缺了这些,大家每次来都只是闷头写诗,那这诗会恐怕到了明年,就没人愿意再来参加了。 通常,先是由刺史大人挑选出一篇佳作,夫子也选出一篇,老方丈同样选出一篇,再加上凭借真才实学拿到通关令的那一篇,如此这般,接下来便是歌舞升平的热闹场面了。有的诗词会被朗诵一番,那韵律优美,声声入耳;有的则会被谱上曲子,由歌者唱出来,余音袅袅,绕梁不绝。总归,只要你诗作得好,这诗会上就必定会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让众人都知晓你的才情。 不过,毕竟这举办的地方是大开元寺,佛门净地自然得有佛门净地的规矩,所以这歌舞可不能太过妖艳轻浮了。但换个角度想想,这样也好,那些太过低俗的歌姬,根本就没机会被邀请到这儿来,整个氛围倒是显得高雅了许多。 你瞧,这诗会上,不少从外地赶来的才子身边,往往都跟着当地有名的歌妓。这些女子可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着实是多才多艺。所谓的才子嘛,自然指的就是这些汇聚在此的文人墨客了,而佳人,大半说的就是这群来自各地的名妓。所以,常常是才子们先是比拼了一番才情,待这诗词较量告一段落,佳人们便开始登台,各展身手,比拼起歌舞来。 这歌舞要是夺了魁,那也是能声名远播的。这么一说,你大可以把这诗会想象成年轻男女们来这儿参加选秀的场合,大家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崭露头角。 这不,一阵歌舞表演结束后,又迎来了配乐朗诵的环节。这朗诵,可是很讲究腔韵的,官话要是说得不好,那可就失了韵味了。所以,基本上能在这儿进行朗诵的名妓,大多都是来自开封以及开封周边地区的,毕竟那儿的人,官话相对标准些。当然了,偏远地区也有官话说得好的,只是数量比较少罢了,毕竟那个年月,没有电视机、收音机这些物件,人们学官话,大多都是跟着当官的模仿学习。 灵巧儿朝着卫吟霜狡黠地嘿嘿一笑,打趣道:“你也去露一手。” 卫吟霜一听,顿时脸上微微一红,带着几分羞嗔说道:“我可是卫家小姐,又是苏家的少夫人,身份摆在这儿,怎能和那些歌妓同台表演?” 一旁的苏怀安这会儿也站在了卫吟霜这边,赶忙点头附和道:“对啊,我嫂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那样的事?” 灵巧儿听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撇了撇嘴,转向一边小声嘀咕着:“哼,别让我逮到机会,看我怎么拉你们下水。” 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了好一阵子,席间的气氛也越发活跃起来了。期间,也有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过来和卫吟霜搭讪,可这边的人都没怎么搭理他们,那些公子哥儿见状,觉得无趣,便又转身去找别人搭话了。 哎,年轻男女聚到一块儿,总归是逃不开那些个事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是相互看对了眼,心生欢喜,那便凑到一块儿去了。 不多时,这娱乐的环节暂时告一段落,柴骏再次登场了。只见他身姿挺拔地站到水阁中央,手中拿着一张写好题目的纸笺,脸上带着那期待满满的笑容,声音洪亮地朗声道:“诸位,方才那第一轮的精彩较量,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了。接下来,咱们便要进入第二轮比试啦。此次的主题,是‘燕云十六州’。如今天下正值乱世,这燕云十六州落入了契丹人之手,那可真是我中原大地的切肤之痛啊,想必诸位心中对此都有着诸多感慨吧。那便请诸位围绕着这个主题,尽情地展现你们的诗词才华吧,也好让我华夏的子民们时刻铭记,咱们的山河尚有破碎之处,切莫忘却。” 众人听闻这话,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一个个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有的眉头紧紧皱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燕云十六州那广袤无垠的土地、曾经壮丽无比的山河,以及如今被外敌侵占后那满是屈辱的画面,正绞尽脑汁地试图从中找寻创作的灵感;有的则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悲愤,回想着燕云十六州失陷之后,给中原大地带来的种种沉重影响,心中满是对收复那片失地的渴望,用心地构思着能够表达这份复杂情感的词句。 郭彪这边,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对着幕僚们使了个眼色。幕僚们见状,赶忙收敛心神,各自埋头奋笔疾书起来,心里都想着要尽快拟出一篇上乘的佳作来,好让郭彪在这一轮里扳回一局。毕竟申国公驻守在邺都,那可是为了坐镇北国门户,守护一方安宁。而此刻,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要狠狠压一压那灵巧儿的风头,也好一雪前耻,找回之前丢掉的颜面。 卫吟霜也轻咬着下唇,一脸专注地思索着,手中的笔在纸上偶尔落下几个字,可随即又觉得不太满意,便反复地斟酌修改起来。她心里很清楚燕云十六州对于中原大地而言,那可是至关重要的山河屏障,堪称华夏的根基所在。此刻,她已然下定决心,定要用心写出能够体现这片土地的重大意义,以及人们对收复它的殷切渴望的诗句来。 再看灵巧儿,原本那悠然闲适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庄重。她靠在椅背上,手中原本随意把玩的扇子,此刻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眼睛望向远方,那目光仿佛有着穿透这古寺院墙的力量,好似看到了那遥远的燕云十六州正在敌人的铁蹄践踏之下,呈现出一片悲戚的模样。这燕云十六州一直被契丹人掌控着,又恰巧赶上这文治方面稍显见长,可武功却颇为稀松的宋朝,前年经历的那些耻辱之事,着实让每一个汉人心里都觉得憋屈不已。 她心里也在快速地筛选着,回想着自己知晓的那些诗词,或是悲愤激昂,或是满含壮志,只要是能体现对那片失地的牵挂以及收复之志的,她都在心里细细琢磨着,思量着到底哪一首最契合当下众人对燕云十六州的复杂情感,又最能够在这诗会上脱颖而出,技压群雄。 第31章 《燕云十六州》2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灰袍的中年文人站起身来,他先是朝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那模样满是敬意。随后,他缓缓展开手中的诗稿,用那略带沧桑的声音,字正腔圆地吟诵道:“燕云失地痛心扉,胡马嘶风塞草悲。烽火连年燃旧土,山河万里盼王师。边城冷月照残垒,野径荒烟掩断碑。何日挥戈收故地,再闻桑梓牧歌归。” 这诗一念出来,众人皆被那字里行间所饱含的对燕云十六州沦陷的痛心疾首,以及对王师早日收复失地的殷切期盼之情给深深触动了。大家纷纷点头称赞,不少人眼眶都微微泛红了,仿佛透过这诗句,看到了那片土地上的百姓在战火纷飞中流离失所,而中原大地也因为失去了这重要的屏障,变得岌岌可危的凄惨景象。灰袍老者吟诵完,脸上带着一丝沉痛,再次朝着众人行礼之后,才缓缓坐下,那目光中透着坚定不移的神色,仿佛是在无声地表明自己愿为收复燕云十六州贡献一份力量的决心。 紧接着,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站起身来,各自吟诵着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现场的气氛也随之愈发凝重而热烈起来了。一首首诗词佳作不断涌现,都承载着众人对燕云十六州的深深牵挂,以及渴望收复失地的壮志豪情,一时间,这古寺仿佛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忧国忧民、盼归失地的氛围,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就如同照着同一个剧本上演一般,卫吟霜又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已经有五六首字句颇为工整的诗词被吟诵出来了,她想着这会儿自己再开口,也算不得冒昧了,于是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也站起身来。她双手捧着精心写好的诗稿,神色庄重而严肃,轻声吟诵道:“燕云腹地梦魂牵,胡虏纵横岁月煎。城阙倾颓烽火里,山川泣血戍烟边。心怀壮志期收复,笔蘸豪情赋锦篇。愿借长风传我意,王师早日靖狼烟。” 她的声音婉转之中透着一股力量,诗作把燕云十六州在敌人掌控下的悲惨现状,以及自己对收复它的强烈渴望展现得淋漓尽致,众人听了,皆是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敬佩之情,随后,热烈的鼓掌称赞之声便如雷鸣般响了起来。柴骏也不禁为之动容,朝着她投来了赞许且敬佩的目光,还微微点头示意,对她的诗作表示认可。 卫吟霜坐下之后,扭头看向灵巧儿,眼神里满是期待,心里盼着她这一回,也能再次凭借那出众的才情,用诗词为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之事大声疾呼,再展风采。 可灵巧儿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一般,扭头转向了一旁,压根就不看她。心里想着:开什么玩笑,郭彪那家伙都还没起身,我这会儿能起身吗? 此刻,大家也都意识到该郭彪起身展示诗作了,郭彪则冷冷地望着灵巧儿这边,心里想着,哼,这次她要是不起身,我也坚决不起身,看她能怎么办。 灵巧儿,手里把玩着自己已经拿到的过关令,那模样看似漫不经心,可紧接着,她仿佛长了第三只眼似的,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郭彪的表情,转头看了他一眼,还得意地朝他挥了挥手中的过关令,那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郭彪见状,气得脸都红了,当即就想要站起身来,可没想到竟被身边的几个幕僚给拦住了。幕僚们赶忙劝道:“小公爷,您先消消气,咱们还在推敲词句,得争取万无一失,您暂且忍耐忍耐吧……” 对面的郭晟顺着郭彪的目光瞧过去,先是看到了美丽俏佳人卫吟霜,随后才留意到了灵巧儿。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疑惑,瞧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娃子,可这满身的气质却又透着一股纨绔劲儿,着实是奇怪得很。他随即转身问身边的幕僚,能不能作一首诗出来助助兴。 幕僚们听了,纷纷点头,然后便赶忙开始在纸上打起草稿来,一个个眉头紧皱,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合适的词句。 正在这时,不远处罗山伯家的如夫人站起身来,她先是清了清嗓子,那姿态倒是风情万种的,随后娇声说道:“奴家,确实不太会作诗,可奴家最是见不得这冷场的场面了,恰巧奴家平日里也会写几个字,正好就索性凑个热闹吧,不过大家可别太当真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罗山伯马德雄顿时觉得甚是得意,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可他身边的几个幕僚却是一脸黑线,心里暗自腹诽:就她这水平,能吐出什么好东西来,怕是等着丢人现眼吧…… 柴骏听了,则是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哦?六夫人也有佳作?那柴某自当洗耳恭听了。” 刺史这会儿也是一脸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是是,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要知道,罗山伯的爵位是从五品,而刺史的官职是从四品,按封建王朝的规矩,只要是有了爵位,那在这天下便算是有了一份名分了,哪怕食邑只有区区一户,那也是国家分封给他的。所以说,即便刺史身为从四品的官员,可私下里遇到有爵位的,也得礼让三分,更何况罗山伯还是个伯爵,这身份可不低。所以在这种地方举办的盛会之上,虽说刺史坐在主位,可私下里,还是得对这些贵族客气着点儿,他又哪敢多说什么? 只有老夫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旁,心里暗自一阵暗骂:“这种婆娘能作出什么好诗来,真是的,朝廷的脸都要被马德雄这种纨绔子弟给丢尽了。” 只听马德雄的如夫人大声地念叨起来:“燕云十六州,陛下打算收,出门有兵马,回来多府州。任他契丹狗,哪能把地偷,领军八十万,马踏临潢州。” 众人一听她这诗,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尴尬,这诗写得实在是太粗俗了些,可话又说回来,有些人虽然诗作的辞藻颇为工整,可却还真没有这妇人写出来的诗有那么一股子气势。一时间,倒是有几个人想笑都笑不出来了,场面别提多怪异了。 第32章 《燕云十六州》3 只有老夫子差点没忍住,硬憋着笑,脸都憋得有些红了。柴骏也是一阵揉脸,心里直犯嘀咕,看看能不能有个人站出来帮他背一下这尴尬的锅,要是再没人站出来,他可真就要笑出声来了,毕竟这种打油诗和在场众人真正用心创作出来的诗作相比,实在是太过儿戏了些。 终于,还是老方丈没能忍住,“哈哈” 大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我没有笑,是佛陀欣喜若狂了,罪过罪过……” 憋得满脸通红的刺史瞥了老方丈一眼,心里暗自暗骂:“这老贼秃儿,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关键时刻居然拿佛陀来背锅,那我?我该怎么办,这会儿这么安静,我真怕我一个忍不住就笑出来了啊。” 马德雄倒是对自家如夫人的表现挺满意的,那如夫人自己也挺得意的,他们,从来就没在乎过自己写出来的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好诗,根本就不懂什么诗词的好坏标准,只知道自家婆娘也能在这诗会上写诗了,便觉得挺有面子的了。 众人在这一阵骚动过后,也知道还得继续这诗会,毕竟这才刚开始。不过到目前为止,大家觉得虽然也有不少词句颇为工整的诗作,可还没有一首能够让人明显感觉到有那种情感升华、境界超凡的感觉。 见大家笑得也差不多了,柴骏这才整理了一下神色,继续主持起这诗会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朗声道:“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啊,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够写出更为出彩的佳作来。” 郭晟见灵巧儿一直不肯站出来,心里想着,看来自己得帮弟弟抛砖引玉一番了,于是便拿起稿子,站起身来,先是清了清嗓子,引起众人的注意后,才展开稿子,声音沉稳有力地吟诵道:“燕云遥望泪难收,塞北胡尘岁月忧。故垒残痕凝血泪,荒城旧迹惹乡愁。山河破碎黎民苦,烽火绵延壮士愁。唯愿王师挥剑戟,驱除鞑虏复金瓯。” 他这诗一出口,众人也都收住了笑意,开始细细品味起来。诗中既有着对燕云十六州沦陷之后现状的痛惜描绘,又满含着对王师能够早日收复失地的恳切期盼,整体情感真挚深沉,词句也颇为凝练简洁,相较于先前的一些诗作,明显多了几分厚重感在里头。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赞,郭晟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后,才缓缓坐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灵巧儿所在之处看了过去,那眼神里,似是在等着看她会如何回应。 郭彪见大哥出手了,而且诗作还挺出彩的,心里顿时有了底气,赶忙对着幕僚们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大哥都这般厉害了,你们可得加把劲啊,可不能输给那灵巧儿。” 幕僚们见状,赶忙又低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更加用心地斟酌词句,一心想着要让郭彪的诗作能够更胜一筹。 卫吟霜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思忖着,这郭家兄弟倒还真有些才情,看来这一轮的竞争是愈发激烈了,也不知道灵巧儿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出手。她扭头看向灵巧儿,却见灵巧儿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儿一般。 就在这时,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站起身来,各自吟诵着自己新创作出来的作品,现场的气氛也再度变得凝重起来了,大家都围绕着燕云十六州这个主题,倾尽自己的才思,想要通过诗词唤起众人对那片失地的牵挂之情,以及坚定众人收复失地的决心。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着众人吟诵诗作的环节渐近尾声,郭彪暗自琢磨着时机已然成熟,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踏实,忍不住又朝灵巧儿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见那灵巧儿仍旧安坐不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仿佛得了一个过关令便已心满意足,无意再与人争这一时长短了。郭彪见状,顿时觉得兴味索然,可又不愿就此放过这能压一压灵巧儿风头的机会,于是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他先是仔细地整了整自己身上那身衣衫,将衣角抚平,领口扶正,随后挺了挺胸膛,脸上带着几分傲然之色,仿佛已然胜券在握一般。这才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吟诵道:“雄关百丈裂穹苍,谁纵长鲸饮大荒?烽燧连云吞朔漠,雕弓踏月射天狼。李牧旌旗横瀚海,卫青剑气压胡霜。汉家血浸燕然石,直教单于跪汴梁。” 此诗一经出口,刹那间,在场众人皆是一阵头皮发麻,心中大为震动。细细品来,这首诗着实是不同凡响啊!从诗句的工整程度,到所营造出的宏大意境,再到那扑面而来的豪迈气魄,在目前众人所展示的诗作里头,堪称是最为出彩的了。怪不得人家郭彪不紧不慢的,原来是有一群幕僚在背后精心推敲打磨,这才拿出了如此佳作。 待众人从那诗中营造的磅礴气势里稍稍平复了思绪之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纷纷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灵巧儿。那眼神里,分明透着几分好奇与质疑,仿佛都在心里想着,她就孤身一人,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诗作来,去和人家郭彪身后那一群人合力创作出来的精品相抗衡?这怎么看,似乎都有些不太可能吧。 郭彪,其实早在拿到这首诗稿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然笃定自己这一回是稳操胜券了。所以此刻,他正一脸得意地看着灵巧儿,心里头已经开始畅想待会儿她那副吃瘪的模样了。他暗自揣测着,这灵巧儿要么是根本不敢站起身来回应,要么就是硬着头皮站起来,念出几句不咸不淡的词句,然后在众人的对比之下,变得满脸尴尬,无地自容。在他看来,必定会是这样的结果,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把上一场比试输了的那口恶气给彻底地抒发出来。 第33章 《燕云十六州》4 方才诗会进行到精彩之处时,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鼓掌喝彩了。郭彪心里想着,这灵巧儿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毕竟 “文无第一”,这诗词好坏本就较为主观,可这些人都已然开始鼓掌了,这说明了什么?在他看来,这可不就是意味着在场的这些人不过是喜欢跟着起哄,瞎凑热闹罢了,未必真就觉得那些诗作有多好。 而灵巧儿,看着众人的反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朝着卫吟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说道:“哼,他们这会儿鼓掌,可不代表就能拔得头筹,到底谁的诗作更胜一筹,那还得细细品过才知晓。” 说罢,灵巧儿却全然没把众人那质疑的目光放在心上,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见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先是朝着在场的众人拱手作揖,动作不疾不徐,姿态优雅大方,那一圈礼行下来,神色间透着庄重与肃穆,仿佛接下来要吟诵的,是关乎家国大义的重要篇章一般。 紧接着,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吟诵道:“《破阵子?壮词以抒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词刚一出口,现场先是陷入了片刻的沉寂,紧接着便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哗然一片。众人皆是满脸惊愕,心中暗自思忖,这般饱含壮志豪情又透着无尽沧桑的词作,真的会是一个少年能够创作出来的吗? 诗词这东西,本就有着很强的主观性,理解起来往往因人而异。灵巧儿把原标题改动之后,众人便不清楚这词里原本还有特指的人物了,自然也就没办法结合具体的人物背景去深入理解。如此一来,在理解上便出现了一些偏差。 在当下众人听来,从这词里所描绘的内容来看,一方面,大家似乎能感受到作者对于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件事,隐隐有着一种壮志难酬的悲观情绪;可另一方面,又能体会到一种仿佛要力挽狂澜、点醒众人的强势与决心。而且,词中还刻画了一位将军为了收复失地,一生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的形象,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氛围跃然纸上,让人不禁联想到诸葛孔明那般的人物。只不过诸葛孔明留下的是千年的意难平,而从这首词所营造出的感觉来看,仿佛这位词中之人有着能够弥补一切遗憾的能力一般,着实是令人感慨万千。 众人细细品味了好一阵子,不住地发出阵阵感叹之声。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大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实在是难以相信这等佳作会是灵巧儿所作。毕竟她年纪尚轻,又哪有那样的经历,怎么能够把这其中的情感和意境描绘得如此深刻、如此到位? 面对众人投来的质疑目光,灵巧儿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朝着卫吟霜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那副模样仿佛在说,信与不信,那可就是你们的事儿了,我自岿然不动。 卫吟霜,此刻还沉浸在那词作带来的震撼之中,迟迟没能从那复杂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她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词中所描绘的画面,那金戈铁马、沙场征战的场景,以及英雄迟暮的无奈与悲凉,一遍遍在她眼前闪过。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感慨地对灵巧儿说道:“你们东大那边,难道也是连年遭受战争之苦吗?不然你怎会写出这般饱含沧桑与壮志的词句?” 灵巧儿听了,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你可误会了,这首词所表达的意思,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它讲的是有那么一个人,一辈子心心念念着要像词中所描绘的那般,为朝廷效力,为收复失地贡献自己的力量,可无奈造化弄人,一直到自己垂垂老矣,都始终没能得偿所愿啊。”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这番解释,心中愈发觉得伤感了,甚至比起之前那种认为词中之人戎马一生、最终功成身退的理解,还要更加难过几分。她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惋惜与同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那个人…… 难道是你爹爹?” 灵巧儿一听这话,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赶忙用力地摇了摇手,急忙说道:“不是不是,是…… 嗯,是我们东大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人物啦,你就别瞎猜了。” 众人听了灵巧儿这急切的否认,虽心中依旧存着疑惑,可也不好再多追问什么,毕竟这诗词背后的故事,人家不愿多说,也不好强求。 显然卫吟霜和丫环们是误会了,灵巧儿也懒得解释,毕竟很难解释。 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大家既沉浸在方才那两首精彩诗作带来的震撼与思索中,又对这其中的种种好奇不已。 这时,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站了起来,他先是朝着众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中透着几分坚定,随后朗声道:“诸位前辈、同仁,小生不才,也想借此机会,以燕云十六州为题,吟诵一首拙作,与大家共抒这收复失地之壮志。” 说罢,他展开手中诗稿,声音朗朗地吟诵起来: “燕云遥望雾霭沉,胡骑纵横岁月深。山河破碎黎民叹,烽火连天壮士吟。愿化长风驱虏寇,誓倾热血护邦林。待得失地归华夏,再谱新章颂古今。” 这诗虽没有郭彪诗作那般雄浑大气的气魄,也不像灵巧儿所吟之词那般意境深远、情感复杂,却胜在情感真挚直白,将对燕云十六州沦陷的痛心以及渴望收复的急切之情,简单明了地展现了出来。众人听了,也都纷纷点头,给予了认可的掌声,觉得这年轻书生虽名气不大,可在这等场合下,能有如此心意与勇气,也是值得称赞的。 书生吟诵完,朝着众人再次行礼后,才缓缓坐下,脸上带着一丝腼腆,却又透着满足,仿佛能在这汇聚诸多才子佳人的诗会上,为燕云十六州的收复之事发声,于他而言便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了。 第34章 第二块过关令 郭彪眼见着又有年轻书生出来 “搅局”,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悦,暗暗腹诽道:这一个个的,莫不是都想抢了我的风头去?哼,可这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毕竟在场众人都瞧着,于是只得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朝着那书生微微点了点头,权当是回应了,那神色间却透着几分勉强。 卫吟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思不禁微微一动。她心里想着,这诗会本就是为了以文会友,让大家各抒己见,其初衷便是唤起众人对家国之事的关心。而这位年轻书生主动站出来吟诗,恰恰说明了这燕云十六州的收复,已然是深深铭刻在每一个心怀家国情怀之人心中的殷切期盼。想到这儿,她扭头看向灵巧儿,却见灵巧儿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书生坐下的方向,便轻声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位公子的诗如何?” 灵巧儿听到她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头,神色认真地说道:“这位公子的诗,情真意切,字里行间都透着对燕云十六州的牵挂与收复的渴望。虽说词句方面稍显稚嫩了些,可这份心意着实难得,在这诸多诗作争奇斗艳的诗会上,倒也称得上是一股别样的清流了。” 卫吟霜听了,深以为然,不禁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着话,又有几位才子佳人陆续起身,各自吟诵起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来。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再度变得热闹非凡,围绕着燕云十六州这一主题,各种角度、各种风格的诗词如百花齐放般不断涌现。有的诗词满含悲愤之情,仿佛将那失地之痛、百姓之苦都融入其中;有的则激昂豪迈,尽显收复失地的壮志豪情;还有的深沉内敛,蕴含着对家国命运的深刻思索,每一首都承载着众人对那片沦陷失地的深深牵挂,以及渴望收复它的坚定决心。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吟诵诗作的环节也渐近尾声,场面渐渐平稳了下来。柴骏见状,便又款步走到水阁中央,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朗声道:“今日这第二轮的比试,果真是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尤其是凌公子吟诵的那一首,依我看呐,怕是用不了今日,就会传入东京城了。到时候,书场、青楼、艺馆这些地方,怕是少不了要传颂凌公子的大名咯。” 说到这儿,柴骏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道:“方才,夫子和刺史大人已然一致认为,这第二轮的诗作里头,还是凌公子的那首《破阵子》最为出彩。而老方丈,则投了弃权票,他觉得大家的诗作各有千秋,都很不错。如此一来,这第二轮的比试结果便是,每个人可得一分,凌公子独得三分。所以,这第二轮的过关令,仍旧是归凌公子所有了。” 柴骏这话一出口,坐席间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是一片哗然。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以往的诗会里,还从未有过一个人能接连夺得两块过关令的情况。要知道,以往那些才思敏捷之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要么是在诗作细节上把控得好,却缺了几分气魄;要么就是气魄十足,可写出来的词句却不够工整。总归是各有各的不足之处,却没有一个能像这位凌公子这般,好似全能一般,既能细腻地描绘出 “小荷才露尖尖角” 那般的清新雅致,又能气势磅礴地展现 “沙场秋点兵” 的豪迈壮阔,这等才情,着实是让人望尘莫及。众人不禁暗自思忖,如此情形,还值得期待这第三场比试吗? 郭晟听闻结果,微微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暗自感叹了一句:“不可思议,呵呵,不可思议。这个凌侨,还真是有些意思。” 一旁的幕僚们听了,也都跟着微微苦笑,其中一个小声嘀咕道:“公子爷,看这情形,只怕那位凌公子和四爷之间,是有些不对付啊。” 郭晟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老四这人呐,心眼儿倒是挺好的,热心肠,品性也纯良。只不过有时候吧,心眼儿稍微小了些,还带着点儿孩子气。所以,你能说和他不对付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我看呐,未必如此,说不定只是人家比他更为成熟稳重些罢了。” 那几个幕僚听了大公子的这一番话,纷纷点头,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彪这边,一听这结果,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他愤怒地将手中的扇子 “啪” 的一声折起来,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嚷嚷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一个人夺得两块过关令的先例?我看这诗会办得是越发荒唐了!难道我大周各地的才子,还都比不上他一个从海外来的蛮夷不成?” 柴骏听了郭彪这话,却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道:“怎么了?你小子这是要仗势欺人了?” 郭彪一听 “仗势欺人” 这四个字,顿时脸色一变,心里 “咯噔” 一下,清醒了几分。可不是嘛,这申国公府要是落下个仗势欺人的名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罪名可万万要不得。幸好柴骏及时提醒了自己,要不然,自己这一时被胜负冲昏了头脑,怕是要闯出大祸了。 他赶忙扭头看向大哥郭晟,却见大哥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两人对视的那一刹那,大哥竟是失望地摇了摇头。郭彪见状,吓得亡魂皆冒,连忙灰溜溜地坐下,再也不敢出声了。 他身边的几个幕僚瞧见这一幕,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害怕,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可又不敢贸然开口。可要是不开口吧,回头到了府里,免不了又要被郭彪一通埋怨。几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轻声问道:“四公子,您…… 您没事儿吧?” 郭彪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平日里就知道舞文弄墨,到了关键时刻,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那几个幕僚听了,心里别提多委屈了,暗暗在心里骂道:“哼,你才是废物,连一个白丁都斗不过,还怪我们。我们做的可是王佐之事,又不是靠着写诗来博取功名的李太白,哪能回回都如你所愿。” 柴骏可不管他们这些小插曲,又回到了水阁中央,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诸位,今日大家的才情,还有对燕云十六州的那份关切之情,都通过这一首首精彩的诗词展现得淋漓尽致。想必经过今日这一遭,诸君的名字何愁不会传遍天下?只不过,这诗会的魁首终究只能有一个。既然老夫子和刺史大人都已经双双认可了凌公子,那咱们就得依照惯例,认定这个结果了。当然了,如果有哪位觉得自己还能在当前这个主题上,写出比凌公子更胜一筹的诗词,那也是可以马上举手挑战的哦。要是诸君都保持沉默,那咱们可就认定这个结果生效了。好啦,现在,我给大家十息的时间,尽可挑战哦。” 说完,柴骏便安静地站在那儿,目光缓缓地环顾了一圈儿,只见众人面面相觑,却迟迟不见有人起身挑战。见此情形,柴骏当下便高声宣布,这第二块过关令依然是归灵巧儿所有了。 见到灵巧儿竟然拿了两个过关令,卫吟霜不禁又惊又喜,心中满是震惊,同时又对她越发崇拜起来。她看着灵巧儿那一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目光中满是倾慕之色。 一旁的丫鬟们见自家主子如此出风头,也是高兴得不行,一个个抱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欢天喜地,那兴奋劲儿别提多高涨了。 这时,苏怀安凑了过来,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对灵巧儿说道:“凌侨兄,你说这同样都是人,我平日里也算是读了些书,可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咱们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我原本还觉得自己挺有学识的,可方才在这诗会上,我真是想破了脑袋,写出来的诗句都比不上我三嫂的。我本以为我三嫂的诗句已经精妙绝伦了,可没想到,你一开口,那全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被你的诗给折服了。你也太厉害了吧!难道读书这事儿,真的得靠天分才行吗?”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别这么说,这里面,有一种概念叫信息差,你还不太懂,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她这话,皆是一脸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 “信息差” 到底是啥意思。灵巧儿看着他们那满脸疑惑的模样,更是觉得好笑,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正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一个身影,顿时微微一怔。那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可和自己又不太一样。自己本就是女儿身,扮作男子不过是掩人耳目,身上还带着原本身为女子的那种气质。而对方,看着就是个清瘦的少女,此刻装扮成男子,显得更小了,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却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竟路途遥远地跑到这外地来参加诗会。别人或许不认识她,可灵巧儿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暗自疑惑道:“灭世之雪?她怎么会来这儿?还学我女扮男装,这是拷贝我的创意,她来这儿到底是要干什么?” 柴骏见这会儿现场的气氛也差不多平稳了,便再次开口说道:“既然无人继续挑战凌公子,那好,咱们这就继续进行第三轮比试吧。接下来,请大家围绕着‘朝暮盼归’这一主题,继续创作咯。想必很多人出来参加这诗会,都已经离家好些天了,尤其是从雍州那边来的朋友,怕是离家更久了。所以咱们这最后一轮,主要就是想让大家表达一种盼归的心境,不管是游子盼归乡,家中双亲盼儿归,在外的挚友盼着与好友相聚,妻子在家盼着丈夫归来,还是孩子盼着父母回家,只要是契合这盼归主题的,都算是切题了哦。诸君可以尽情地自由发挥,希望大家还能再出佳作。” 众人听闻这第三轮的主题,又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郭彪咬着牙,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幕僚们说道:“最后一轮了,咱们可不能再输了,这次一定要全力以赴,写出能胜过那灵巧儿的诗词来,绝不能让她再这般出尽风头了,不然,咱们这脸可就丢大了!” 幕僚们听了,皆是一脸严肃,忙不迭地点头应和,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紧张的模样仿佛这不是一场诗会,而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大战一般。经过前两轮的比试,他们现在对灵巧儿已然是充满了畏惧,心里只盼着灵巧儿这一回能高抬贵手,别再使出什么厉害的招数了,只要她不出手就好。在他们看来,想要彻底打败灵巧儿那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要是她这一轮不出手,那他们抢一块通关令倒也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毕竟按常理来说,一个人都已经拿了三块令牌里面的两块了,怎么也该留一块给其他人争一争。毕竟你要是把三块令牌都拿走了,丝毫不给别人留活路,那大家可就该同仇敌忾了,到时候,你不让大家好过,大家大概率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灵巧儿这会儿可没心思太关心这 “朝暮盼归” 的主题,她心里早就想好了要用哪一首诗来应对这一轮比试了。此刻,她满心都在琢磨着那突然出现的 “灭世之雪”,心里隐隐觉得,她的出现,会不会给这接下来的诗会带来什么大的变故?直觉告诉她,今天这诗会,怕是不会太平静了,说不定真要出什么事儿。 一旁的卫吟霜却还在不停地嘟囔着:“灵巧儿,要不这第三轮你就放放水吧,从稳妥的角度来说,该谦让的时候还是得谦让一下嘛。咱们要是真把三块通关令都拿到手了,那肯定会被这群人给惦记上的,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嘛,到时候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喂喂…… 你是不是没在听我说话?你老是盯着那边看什么……” 灵巧儿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啊,没什么,没什么…… 那个,一会儿等做完诗,你们先回去吧,我感觉我可能待会儿会有事儿要忙。” 卫吟霜一听,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说道:“你才刚刚来到邢州城,在这儿可是举目无亲的,你能有什么事儿?” 灵巧儿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哦,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卫吟霜听了,不禁斜了她一眼,嗔怪道:“秘密?哼,你是说你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灵巧儿傲娇地一扬下巴,笑着说道:“哈哈…… 在你看来,我和灵秀儿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儿算什么?不也有好多你都不知道的嘛。” 卫吟霜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事儿,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可不是嘛,她确实背着自己闷头做了不少事儿,虽说那些事儿单看起来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可万一哪一件没做好,那可就都成大事了。 想到这儿,卫吟霜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悦,可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一脸不情愿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吧。” 第35章 天净沙 诗会现场,气氛凝重而紧张,众人皆围绕着这最后一轮 “朝暮盼归” 的主题,绞尽脑汁地构思诗词,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悄然上演。 郭彪身旁,一众幕僚凑在一块儿,脑袋挨着头,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地商讨着,手中的笔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那专注的模样,好似要从字词的海洋里拼凑出最精妙绝伦的语句,好助郭彪在这关键一轮扭转乾坤、力挽狂澜。而郭彪本人,眉头紧紧锁着,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儿,仿佛已将所有的期许都押注在了这背水一战之上,心里暗暗起誓,无论如何,绝不能再让那灵巧儿独占鳌头,将风光都占尽了去。 卫吟霜虽说答应了灵巧儿先行回去,可这心里,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始终放心不下。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灵巧儿那边瞟去,手中虽握着笔,却全然没了继续琢磨诗词的心思,脑海里满是对灵巧儿的担忧,以及对她那些神秘举动的好奇。毕竟此前,灵巧儿的每一次秘密行动,可都与她息息相关呐。 再看灵巧儿,她一边佯装沉浸在诗词构思之中,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坐在角落里的 “灭世之雪”。那 “灭世之雪” 神色平静如水,手中握着笔,乍一看像是在专心致志地构思作品,可偶尔抬头的瞬间,目光中却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仿佛在暗中等待着某个特殊的时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转头,与灵巧儿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灵巧儿见状,本想若无其事地微笑点头示意,可 “灭世之雪” 却先是疑惑地看着她,紧接着眼神一凝,仿佛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来,先是彬彬有礼地朝着众人行了一礼,那声音虽透着岁月的沧桑,却不失温和,只听他说道:“老夫才疏学浅,今日纵使费尽心思,也自知难与在场的大才凌公子相匹敌。也罢,索性就先来抛砖引玉一番,还望诸位莫要笑话老夫才是。” 言罢,便不紧不慢地吟诵起来:“朝朝倚户望归鸿,暮暮凭栏念远篷。秋尽叶黄愁客路,冬来风冷盼家融。双亲白发添新皱,稚子青眸待旧容。唯愿天涯羁旅返,团圆灯火映堂中。” 老者这诗一出口,众人瞬间便被那字里行间满溢的盼归之情所触动,诗中把家中亲人盼望着游子归来的那种殷切期盼、深深牵挂描绘得细致入微、丝丝入扣,不少人都微微颔首,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感动之色,现场也随之响起了一阵赞许的掌声,如同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这紧张的氛围。 紧接着,又有几位才子佳人相继起身,各自吟诵起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有的从游子的角度,将在外对故乡的思念盼归之情娓娓道来;有的则站在挚友的立场,抒发着对久别重逢的热切渴望。每一首诗词都各有千秋、独具韵味,现场的气氛也愈发浓烈起来,大家都鼓足了劲儿,使出浑身解数,一心想着要在这最后一轮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佳作,让自己的才情在这诗会的舞台上绽放光彩。 郭彪暗自估量着时机差不多了,便不动声色地给幕僚们使了个眼色,见幕僚们纷纷点头给予肯定的回应后,他先是整了整衣衫,而后挺直腰杆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几分自信满满的神色,开始吟诵道:“朝晖洒落千山消,暮霭溶沉万水遥。客路羁途思旧地,乡心旅梦盼归桥。马鸣长路烟尘起,雁叫长天月影萧。待得归期终至日,阖家把酒话今朝。” 这首诗整体营造出的意境颇为开阔,既展现出了路途的遥远漫长、羁旅在外的愁思满怀,又寄托着对归期的殷切期盼以及团圆时刻的美好想象。众人听后,都觉得这着实是一首内容颇为全面的诗作,心里想着,若是就在这几首诗词里挑选魁首的话,郭彪这首诗胜出的概率可不小。郭彪的幕僚们更是迫不及待地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雷动,响彻整个诗会现场。郭彪见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还挑衅般地朝着灵巧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瞧好了吧。” 卫吟霜瞧见郭彪这副模样,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心里着实为灵巧儿捏了一把汗。她心里明白,郭彪这首诗确实还算不错,可要是跟灵巧儿先前创作的两首佳作相比,那差距还是挺明显的。只要灵巧儿能发挥出之前的水平,郭彪依旧是难以望其项背。只是看郭彪此刻那志得意满的表情,显然是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输,又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相信灵巧儿还能再创作出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神来之笔。毕竟众人都觉得,就算是再有才华的人,也总有才思枯竭的时候,就如同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刻。 而灵巧儿,见郭彪吟诵完诗词后,依照惯例,她当即起身。众人看到她起身,似乎对这个时机早有预料,竟一个个都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料事如神,还是在笑那郭四小公爷又要被比下去、惨遭 “虐打” 了。旁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好判断,可郭彪的那几个幕僚一看到灵巧儿起身,顿时感觉心都凉了半截,那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的眼神里,瞬间就多了几分绝望之色。 灵巧儿却依旧气定神闲,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众人拱手行了一圈礼,神色庄重而肃穆,随后,缓缓开口道:“《天净沙?盼归》——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此词一出,全场先是一愣,仿佛时间都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惊叹声,那声音如同浪潮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现场。毕竟大家并不知晓马致远是在何种情境下创作的这首词,也没有相关的背景阐述,所以只能单纯从字面意思去体会、去理解。 可即便如此,若是中立客观地来看,这首词虽然简短,却以极为凝练的笔触,勾勒出了一幅羁旅之人在黄昏时分思念家乡、盼归而不得的凄苦画面。那意境深远悠长,情感真挚深沉,让人仿佛能够亲眼看到那孤独的身影在古道上徘徊往复,满心满眼皆是对家的渴望,越细细品味,越觉得韵味无穷,好似一坛陈酿,越品越香醇。 老夫子激动得难以自抑,再次站起身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赞叹道:“妙啊,妙啊!凌公子这词,真可谓是言简意赅却力透纸背,将这‘朝暮盼归’的主题诠释得入木三分,这般才情,老夫实在是佩服至极啊!” 柴骏也是满脸惊叹之色,大声说道:“凌公子果然不负众望啊,这最后一轮的佳作又非你莫属了!此词一出,仿佛让我们都置身于那盼归之人的心境之中,又似闭目便能瞧见那画卷之所及,一内一外,一进一出,这般巧妙,着实厉害得很呐!” 众人皆被这词深深折服,纷纷起身鼓掌喝彩,那喝彩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仿佛要将这诗会的气氛推向最高潮。郭彪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灵巧儿,心里别提多挫败和不甘了。他心里清楚,自己幕僚们所写的诗词,内容繁多,描绘的画面也丰富,可与灵巧儿这首《天净沙》相比,就好似动的画面虽热闹,却少了那份能让人反复回味的韵味。而这首《天净沙》,就像是一幅宁静的画卷,需要人们千遍万遍去细细咂摸、反复品味,越品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之处。他刚刚涌起的那股得意劲儿,这会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觉得满心的挫败和不甘,也深知自己这群幕僚在诗词创作方面,与灵巧儿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诗词的精彩韵味之中时,那边罗山伯的一位小妾忽然站起身来,先是清了清嗓子,而后落落大方地说道:“诸位的诗词都甚是精彩,小女子也想凑个热闹,在这里献丑了。” 老夫子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这怕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刺史也觉得这女人此番举动怕是要来搅局了,众人,也都做好了准备,想着待会儿要是诗不怎么样,可就要放肆大笑一番了。虽说这个小妾并非之前那位让人贻笑大方的如夫人,可大家对罗山伯的那些事儿多少都有所耳闻,所以便想当然地认为他身边的这些如夫人,大概都是半斤八两的水准。 不过这小妾倒也不在意众人的反应,只管自顾自地吟诵起自己的诗来:“昨夜盼君昨夜星,独倚轩窗盼君同。点点繁星似我意,悠悠思绪绕君踪。 盼君恰似盼归鸿,雁字回时信几重。那笺小字心中寄,相思无尽意难穷。 纵是千山万水横,亦敢踏遍觅卿容。红尘漫漫情长在,唯愿与君共此生。 ” 她这诗一出口,众人又是一阵惊讶,没想到这诗虽说用词并不华丽绚烂,却蕴含着一种别样的细腻情感,将盼归之人的相思之苦、等待的煎熬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且从女子的角度来写,更是多了几分柔情与哀怨,宛如潺潺流水,缓缓淌入众人的心间。 众人听后,都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了罗山伯的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些许赏析的意味,又似乎夹杂着几分好奇与疑惑。这罗山伯,身材矮小不说,还体态肥胖,脸色如黄土一般,嘴皮往外翻着,那模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众人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诗里那盼归的鸿雁,又怎么会是让人意难平的心上人,更不可能是要与之共此生的那个 “君” 吧?甚至有人回过神来暗自思忖,这 “共此生”,怕不是真有什么隐情吧? 灵巧儿听了这诗,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思忖: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居然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儿,就开始写这样的情诗,况且她还不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不过是个小妾罢了。这如夫人的身份,本就敏感,如此行事,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不过话说回来,这首诗确实写得挺巧妙的,情感时而婉约含蓄,如涓涓细流;时而又奔放热烈,似滔滔江水,到最后汇聚成一股情感的洪流,直撞人心。难不成这罗山伯已经被人戴了绿帽子,当了那 “缩头乌龟” 了?众人都在心里猜测着其中的隐情,毕竟诗词这东西,要是不结合人物和场景去品味,总归是觉得少了几分韵味,就好比郭彪的那三首诗,单独看哪一首都还不错,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算不上完美。但要是能结合具体的场景去体会,那诗词的意境和感染力必定会提升好几个档次。然而灵巧儿的诗又不一样了,那可是经过历史沉淀、岁月严选出来的经典之作,好就好在了另一个更高的层面上。所以一旦形成了碾压之势,旁人再想要解读出它的好,似乎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柴骏见状,笑着打圆场道:“九夫人的诗也是佳作,看来罗山伯身边真是卧虎藏龙,今日这诗会佳作频出,着实让人惊喜不已。女子写的诗,又别有一番独特的味道,诸位不妨都来说说,到底哪首更合大家的胃口。” 柴骏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就议论纷纷起来,有的觉得灵巧儿的《天净沙?盼归》短小精悍,意境深远,当属第一;有的则觉得罗山伯家小九儿的诗情感细腻独特,也很出彩,同样值得称赞;还有的觉得郭彪的诗气魄宏大,也不该被忽视,各有各的优点。郭彪的幕僚们见此情形,正打算在这众说纷纭的时候浑水摸鱼,而有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也想趁机讨好,便跟着起哄起来。一时间,大家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却也愈发复杂了。 郭彪见有机可乘,赶忙出声说道:“我觉得罗山伯九夫人的诗别具一格,更胜一筹,这最后一轮的魁首理当是她。” 他那点小心思,旁人又怎会看不出来?他无非就是不想让灵巧儿夺得魁首罢了,哪怕是把这机会让给名声和人品都不怎么样的罗山伯家的如夫人,也绝不能再让灵巧儿得意洋洋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气愤不已,当即说道:“你这分明是故意针对,灵巧儿的词明明更好,大家心里可都跟明镜儿似的,谁好谁坏,还能不清楚吗?” 第36章 连过三关 郭彪听了卫吟霜的话,脸色顿时一沉,他也正自激动时,没有听出卫吟霜情急之下叫出灵巧儿的原名。不过就算是想到,恐怕也无所谓,女扮男装也不犯法。他嘴角微微一撇,冷哼一声道:“卫老…… 卫小姐这话说得可就太过偏颇了。诗词这门学问,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儿,哪有什么板上钉钉、绝对的好坏之分?九夫人这诗,情感细腻入微,将那盼归之情刻画得可谓是入木三分,这般佳作,又怎么就当不得这魁首了?” 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那副模样,仿佛自己的评判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一般。 卫吟霜一听这话,气得小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一双美目瞪得溜圆,贝齿紧咬着下唇,正要开口反驳,却被灵巧儿轻轻拉住了手臂。灵巧儿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安抚之意,示意她莫要冲动行事。而后,灵巧儿神色平静地看向郭彪,不紧不慢地说道:“郭公子既然觉得九夫人的诗更胜一筹,那自然是有着您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只是这诗会,向来都是以文会友的所在,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这最终的结果如何,又岂能仅凭一人之言便可定夺的?” 那罗山伯的九夫人听了郭彪的夸赞,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几分谄媚,她赶忙朝着郭彪微微福了福身,娇声说道:“多谢郭公子抬爱,小女子不过是随心而发,一时兴起写了这么几句,能得公子这般称赞,实在是荣幸之至。” 说着,她还不忘挑衅地朝灵巧儿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哼,这魁首之位,我可也是有机会争上一争的,你可别太自以为是了。 老夫子在一旁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看不惯这等攀附权势又争名逐利的做派,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且先莫要争执了,咱们这诗会,向来都是凭借诗词本身的质量高低来评判优劣的,切不可因为些旁的缘由,就坏了这诗会的规矩。若是众人吵吵嚷嚷就能决定过关与否,那还要我们三个座评在此做什么?你们且先自由活动片刻,容我们三个商量商量,再做定夺吧。” 众人听了老夫子的话,一时间也都安静了几分,只是各自心里仍旧有着不同的想法,有的暗自支持灵巧儿,觉得她的诗词才情出众,理应夺得魁首;有的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定夺这最后一轮的魁首;还有的,像郭彪那般,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盼着能搅乱局面,好让灵巧儿不能如愿以偿。 郭彪眼见着这现场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变得混乱起来,心里想着,这下可好,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一些,好歹也算是稍稍出了那口憋在心里许久的怨气。他暗自琢磨着,这下子,肯定是把灵巧儿和卫吟霜给恶心到了,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那感觉,还挺爽的。 而灵巧儿倒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心里想着,反正那些诗词又不是自己原创的作品,你们要是真敢让随随便便的几首诗就胜过那传诵了千年的经典之作,到时候,挨骂的是谁,那可就说不准咯,且看你们如何收场吧。 卫吟霜这边,却是满心的不甘心。她想着,灵巧儿今日若是能连过三关,那可就是创造历史了,这般难得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况且,早在拿到第二块过关令的时候,就已然算是出了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了。既然都已经如此了,那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赢个彻彻底底的也好。反正看那郭彪等人的架势,就算他们有心报复,也不差这最后一块牌子了。再说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越发觉得灵巧儿很是不简单,仿佛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所熟悉的灵巧儿了。这时候,卫吟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玄学方面的念头,她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灵巧儿,似乎真的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灵巧儿了,可这又怎么可能?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正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灵巧儿悄然离席,朝着另一边走去。那边的 “灭世之雪” 正一脸冷漠地望着前方,那眼神冷得,仿佛都能结出霜来一般,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忽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看,便瞧见了一脸笑意的灵巧儿正朝着自己走来。她眉头微微一蹙,冷哼一声,又迅速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就好像灵巧儿是个透明人似的。 直到灵巧儿在她身边缓缓坐下,“灭世之雪” 依旧没有正眼瞧她一下。 灵巧儿先前看到之前她身旁有随行的两个男子,瞧那两人的衣着打扮,甚是华贵,那衣服的质地、款式以及其上所绣的精美纹饰,可不是普通富户能够驾驭得了的,单从这穿着来看,至少也得是个贵族阶层的人物。而 “灭世之雪” 又是蜀国人,所以,那两个人极有可能并非大周之人。只是这时候他们都在忙于交际,并不在这里。 “灭世之雪” 虽然目光没有看向身旁,但她已然感知到了灵巧儿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只见灵巧儿伸手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杯子,而后拿起桌上那还没喝完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接着便仰头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灭世之雪” 微微转头,目光冰冷地扫视了灵巧儿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分明就是个丫环模样。第二次见你,那衣着打扮已然和富家千金没什么两样了。今日再见你,居然连你家小姐都得对你言听计从了。你再瞧瞧你这身男子打扮,若不是之前见过你的样子,我怕是绝不会把你当成女子来看待。” 灵巧儿听了她的话,却也不恼,只是转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反问道:“你身边那两个蜀国的贵族公子,跟你可不是一路人吧?你拜托他们带你进来,该不会是想要找什么人的晦气吧?”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眼睛下意识地轻轻抖动了一下,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灵巧儿,脱口而出道:“你…… 你怎么知道的?”此刻冰冷傲娇已经不复存在。灵巧儿内心狂笑,暗自叫了一声:“我还是喜欢你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得意地笑了笑,自顾自地拿起酒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而后朝灭世之雪举了举杯子,笑着说道:“来,陪我喝一杯,说不定喝完了,我就告诉你了。” “灭世之雪” 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你该庆幸你是个女人。” 灵巧儿听了,只是淡然一笑,丝毫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又接着问道:“你是要对郭氏兄弟动手了吗?” “灭世之雪” 这下子再也无法保持那冰冷的表情了,脸上瞬间露出了震惊之色,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才压低声音,沉声说道:“你…… 你如何知道的?” 灵巧儿又是一个浅笑,也不回应她的话,只是再次给自己斟满了酒,然后又朝她举了举杯子,说道:“来吧,陪我再喝一杯吧,喝完了,我才能回答你。” “灭世之雪” 见状,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将头转过一边,道:“我不能喝酒。” 过了好一会儿,她回头看时,灵巧儿正在笑盈盈的看着她。她毕竟才十几岁的年纪,内心又能深沉到哪里去?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无奈之下,只得自斟自饮了一杯。一杯酒下肚,她那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泛起了红晕,不过她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灵巧儿,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灵巧儿放下杯子,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了些说道:“你是蜀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吧,看你的面相,就不像是那种人缘太好、八面玲珑的样子。所以,你在这大周想要找到人帮忙,那可太难了。但若是蜀国人就不一样了,大家毕竟是同族,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出于同族之情,那自然是能帮就尽量帮咯。再加上你身旁那两人身上的衣服,虽说富商有时候也会穿些华贵的服饰,可却没几个人能穿得这般洒脱自在的。你也知道商人在这世上的社会地位,就算有金山银山,那也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显摆的。所以,我瞧着那两个人那副自得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蜀国的贵族了呗。” “灭世之雪” 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目标是姓郭的小子?” 灵巧儿笑着示意她再来一杯酒,“灭世之雪” 见状,顿时愤怒地瞪着她,咬着牙说道:“我…… 我不能再喝了,你别再为难我了。” 灵巧儿见她那为难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能再喝了,便也不再强求,只是略带调侃地说道:“哟,像你这么酷的人,竟然只敢喝一杯?” “灭世之雪” 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经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拿起杯子喝了一杯。这一杯酒下肚,她的脸色愈发红了起来,那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脖颈,渐渐地,整个人都开始有些面色发红,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起来,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嘟囔着道:“可以…… 可以说了吗?” 灵巧儿见状,笑着点了点头,自己又端起杯子喝了一杯,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很简单,因为你回答得太干脆了。你但凡犹豫那么一点儿,我都会认为你的目标是其他人。今天在场的人可都看出来了,我和郭彪那已经是势同水火了。所以,大家潜意识里,就只会认为我和郭彪已然成了死敌。即便是知道你要对郭氏兄弟动手,我也只会拍手叫好,毕竟敌人的敌人,那可就是朋友嘛。” “灭世之雪” 听了她这话,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渐渐地,整个人都开始有些瘫软了,那红晕从脸上一直蔓延到头、手,整个身体的色调都明显变暖了,还是那种暖得不行的颜色,看着就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似的。紧接着,她的眼皮也开始发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灵巧儿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一拍脑袋,尴尬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原来是酒精过敏,这下可糟了。” 此时的水阁里,可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的地方充满了欢声笑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些所谓的文雅笑话,那氛围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的,仿佛之前的那些争执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当然了,也有局部的地方传来争吵怒骂之声,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安静片刻,竖着耳朵听听是怎么回事儿,可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也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光嘴上嚷嚷,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动静,于是众人便也都不再顾忌,继续各聊各的了。 又过了许久,柴骏再次回到了水阁正中央。他这一出现,整个水阁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他,毕竟接下来可就是激动人心的时刻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最后一轮魁首究竟花落谁家。只见众人迅速地各回各位,坐得端端正正的,只是那 “灭世之雪” 已然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全然没了之前那清冷高傲的模样。 回到座位之后,卫吟霜看着一脸无辜的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你这个好色之徒。”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凛,暗自思忖着,这是什么话?难道她猜到了什么?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卫吟霜,那副模样,愈发让卫吟霜觉得可疑了。卫吟霜心里越发害怕起来,她想着,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灵巧儿了。那么,真正的灵巧儿又在哪儿?她虽然还不至于如此武断地就认为灵巧儿是灵魂出窍了,或者被什么人交换了灵魂之类的荒唐事儿,可心里却已经开始往这方面去怀疑了。所以,卫吟霜的双眼就死死地盯着灵巧儿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那眼神里透着紧张、疑惑与担忧。 灵巧儿似乎也意识到了卫吟霜那异样的目光,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就听到柴骏那洪亮的声音在水阁中响了起来:“这次,经过我们三位座评的一致商讨,三票全票通过,凌公子的诗词着实是技高一筹。能在这诗会之上连过三关,这般成就,那可真是绝无仅有啊。所以,这第三块过关令,仍旧是归了凌公子了,让我们一起恭喜凌公子吧!” 柴骏这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有真心为灵巧儿喝彩的,也有碍于场面跟着鼓掌的,也有脸色铁青的,比如郭彪。也有的是少女怀春的,面对如此才华横溢的年轻小生,那掌声不要钱似的。也确实不要钱。 第37章 举孝廉 众人的掌声如阵阵春雷,在水阁之中悠悠回荡,那声响似要冲破这水阁的束缚,传向更远的地方。灵巧儿缓缓站起身来,身姿优雅而从容,她朝着众人拱手施礼,脸上挂着谦逊温和的笑容,一一回应着大家饱含祝贺之意的目光。可就在这一片看似和谐热烈的氛围之中,卫吟霜却依旧眉头紧锁,那两道好看的眉毛仿佛被忧愁的丝线缠绕,怎么也舒展不开,她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担忧,恰似那被浓雾笼罩的湖面,深不见底。而她心里那团疑云,不仅未曾因这热烈的氛围而消散,反而如那遇风的野火,愈发浓重,肆意蔓延开来。 郭彪听闻最终的结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犹如那暴风雨来临前阴沉的天色,难看至极。他双手紧紧握拳,那力道仿佛要将满腔的愤恨都灌注到拳头上,指节处都泛出了刺目的白色,好似冬日里覆着一层霜雪。心中的愤恨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朝着他席卷而来,几近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到最后却还是没能阻止灵巧儿拿走那至关重要的第三块过关令。这下子,自己在这诗会上可算是输得彻彻底底、颜面无存了,这口气,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梗在他的喉咙里,实在是咽不下去,憋得他难受至极。 一旁的郭晟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心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与惋惜。他缓缓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郭彪的肩膀,眼神中透着一丝安抚之意,低声劝道:“老四,今日这结果已然如此,你就看开些吧。我瞧着你似乎和那个凌公子之间有点儿过节啊,只是这其中,难道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郭彪冷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倔强与不甘,却也没再当场发作,只是扭过头,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那眼神犹如实质的利箭,似要在灵巧儿身上穿出几个窟窿来。随后,他沉声说道:“大哥,没什么误会,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哼,一个区区奸商,又是个陪嫁丫环,竟敢女扮男装来参加这诗会,真是晦气!” 郭晟闻言,心中大惊,暗自思忖道:“嗯,果然是女扮男装,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并未出错,果然如此。嗯,有意思,这事儿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着想着,郭晟不禁呵呵一笑,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按照这诗会既定的规则,因着灵巧儿在诗会上的出色表现,大开元寺要为她立功德碑,以供世人传颂。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奖励罢了,并无什么实质的结果。 而接下来,还有更为艰巨的考验在等着灵巧儿,她还需再闯三关才行。这三关分别是对出夫子的楹联下联,应对刺史的命题赋诗,以及解开老方丈给出的猜字谜。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对楹联可是十分流行的,早在唐代之时,对楹联便已经有了颇为严格的格律要求。只是,灵巧儿所处的这个时间线里,还未曾出现春联。不过,再往后过上五六年,蜀国的君主孟昶,将会写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幅春联。说来也是巧合,这孟昶竟然也是邢州人,或许这邢州人,骨子里就天生带着对楹联的喜爱吧,仿佛这一方水土,孕育出了别样的文化韵味。 柴骏见状,赶忙上前解释道:“凌公子,这可不是刻意针对你,实在是年年皆是照此惯例行事。往年都是三位持有令牌者,分别向这三位德高望重的座评发起挑战。只是今年这情况特殊,怕是只能劳烦公子你独自去闯这三关了。不过,公子也莫要担忧,这过关之后的奖励,那可是极其丰厚的。”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笑了笑,微微摇头,叹道:“哎,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不过,既如此,我也只能说尽力试试了,至于结果如何,那便听天由命吧。” 就在这时,众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纷纷聚集到了水阁北墙的高台下。大家心里都怀揣着好奇,既想看看今年这通关的奖品究竟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又想瞧瞧这个凌公子到底有没有能耐独自一人闯过这三关。尤其是那些怀春的少女们,看着台上风度翩翩的灵巧儿,更是觉得今年的诗会就如同一场梦幻般的盛宴,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才情那般高,颜值也是出众得很,格调更是高雅不凡,可不就是那令人倾慕的 “三高” 嘛。 灵巧儿无奈,只得先来到老夫子面前,两人先是相互客气地行了礼,那动作、神情皆是透着一股文人之间的儒雅风范。台上的老夫子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目光中却透着几分审视之意,笑着说道:“凌公子,你的才情众人皆是有目共睹,着实出众得很呐,老夫怕是都要挡你不住咯。那老夫便先出这楹联的上款了,上联是:‘燕云十六州,州州盼归,归心似箭穿云雾’,还请公子对出下联。” 灵巧儿听了,不禁暗自叫苦,心中想着,这不是逼着自己原创嘛,可真是够难为人的。幸好前世做编剧的时候,写过不少剧本,其中也有过不少对对子的桥段。这种格式的对子,找一个大致上见过的,稍微改改应该就能应付过去。她脑海中快速思索着,不多时,便想到了一个,于是开口道:“华夏万千众,众众祈愿,愿力如潮汇海河。” 她心里还在默默念叨着,自己说的这海河可不是后世天津的那个海河,可千万别让人误会了去。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那声音如雷鸣般,瞬间打破了现场原本略显紧张的氛围。老夫子也是眼睛一亮,那目光中满是惊喜与赞赏,他连连点头,抚掌赞道:“妙啊,妙啊!公子这下联对仗工整,且紧扣家国盼归之主题,实在是精妙绝伦。不过,公子可莫要高兴得太早了,这才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有两关等着公子……” 灵巧儿听了老夫子的话,脸上不禁略显尴尬,心里暗自想着,就这?看来现在这楹联的要求还不是很高,案例也不像后世那般丰富,要是到了明清时期,想要对上一副高规格的对联,那可真是谈何容易。 见到灵巧儿如此顺利地过了第一关,刺史大人看向她,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而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凌公子果然才思敏捷,着实令人钦佩。那且听本府再出一题,就以这诗会之盛景,作一首七言律诗,限时一炷香,公子可敢应战?” “尽量吧。” 灵巧儿应了一声,随后便走到一旁的桌案前站定,她目光缓缓扫视着台下那热闹非凡却又略显杂乱不堪的诗会场景,脑海中词句如那灵动的鱼儿,飞速地组合排列着。 没一会儿,那香还未燃尽,灵巧儿已然成诗,她微微挺直了身子,声音清脆响亮地朗声道:“《诗会行》—— 吟声鼎沸一春除,夏风携暖入画图。千卷万章层层墨,争将古词换今赋。” 众人听了,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细细品味起来,觉得这首诗虽说乍一听好像写得一般,可再一琢磨,又觉得并非那么普通,虽说感觉有些敷衍,却又透着一股别样的巧妙,总归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按照规定的形式完成了诗作。于是,现场又是一阵喝彩声响起,那声音此起彼伏,仿佛要将这诗会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刺史大人更是赞不绝口,脸上满是笑意,说道:“凌公子果然才情非凡呐,仅用这少许时间,便可将这诗会之景、之趣、之乐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如此看来,这第二关公子也轻松通过了,不过,这最后一关,那可就更有难度咯。” 老方丈这时起身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看向灵巧儿,目光中透着几分期许,说道:“施主真是聪慧过人,世所罕见啊。如今便到老夫的猜字谜这一关了,谜面是‘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还请公子解一解。” 灵巧儿一听,心中暗喜,这字谜在后世那可是家喻户晓,谁不知道这谜底是什么。再看周围众人,都在手上不停地比划着,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着。而她却已然不假思索地回道:“这谜底乃是‘日’字,画出来的时候,它是圆形的太阳,写出来却是方形的‘日’字,而且冬日里白昼时间短,夏日里白昼时间长,正合谜面所述。” 众人听了灵巧儿的解释,顿时豁然开朗,纷纷点头,口中念叨着:“对,就是‘日’字,哎,怎么就没想到,凌公子果然厉害。” 这诗会众人玩得着实尽兴,而最后这三关,灵巧儿也是过得十分巧妙,她心里清楚得很,这都多亏了自己前世做编剧的时候,常常看些碎片知识,没想到这会儿竟都派上用场了。此时,诗会众人的兴致已然达到了顶峰,那热烈的氛围仿佛能将这水阁都给点燃了一般。 柴骏这时也来凑起了热闹,他笑着说道:“以往这诗会要是有人通关了,都会被推举到各个州府去谋个小差事,也好为以后参加考试积累些资历。只是这凌侨兄,看上去似乎并不缺钱。三位座评,咱们这次该奖励些什么好?我赵国公府这会儿可是一筹莫展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来了兴趣,心里想着,是啊,人家如此才学,连过这三关,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们又能拿出什么稀罕玩意儿来作为奖励?大家都好奇得很,虽说心里也有些羡慕,可更多的还是抱着一副吃瓜群众的心态,想看看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老方丈听了,憨憨一笑,挠了挠头,说道:“我这和尚,最多也就是代师收徒了,要是凌先生不嫌弃的话,今后便喊他一声师弟。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凌公子意下如何,施主,你说。” 灵巧儿一听,刹那间就怂了,赶忙连连摆手,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道:“别别别,我这也就是有道心却没那慧根,实在是担不起这般厚爱,不了不了,谢过老方丈的好意了。” 柴骏见到灵巧儿对这佛门之事避之不及的模样,暗自觉得好笑,随后便看向自己的老师和刺史大人,眼神中透着询问之意。 老夫子和刺史大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点了点头,那模样就好像是已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紧接着,老夫子和刺史大人同时开口,老夫子说道:“老夫想要和刺史大人一起向节度使推举凌公子为孝廉…… 咦?” 而刺史大人则说道:“本府和老夫子决定,让你留在刺史衙门当幕僚…… 唔?” 两人对视那一眼,原本还以为是心意相通了,可这一开口,却发现各自说的并不一样,顿时都愣住了。刺史大人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见老夫子一脸不悦,赶忙说道:“对对对,举孝廉好,举孝廉好。这诗会推举孝廉古来便有之,如此一来,你就有了举人的身份。等到遇上大比之年,你说不定还能一蹴而就,拿个进士回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心里想着,这可不得了,直接跳过秀才就被推举了?这就相当于直接成了举人了?这奖励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那要是这个凌公子不想继续考,岂不是直接就可以在节度使那边报名候选了?这奖励着实是大得惊人呐。 灵巧儿听了,一脸黑线,心里暗自叫苦,想着这事儿可玩儿大了。自己要是个男人也就罢了…… 当然,自己现在这身体从外表看确实是个男人,可这内里…… 说出去谁能信,就自己这情况,怎么去当举人啊?她赶忙连连摇头,急切地说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一介商人,又是从海外来的,怎么能在这天朝上邦做官?打死我也不敢,不了不了,再说了,当官儿可从来都不是我的理想。我,就想着把生意做到大周的每一寸土地上去,这才是我想做的事儿。” 众人听了她这话,不少人心里都觉得这小子虽然才华横溢,可这志向也太低了些吧,做生意能有什么大出息,真是白瞎了这一身的才学了。 那些原本对灵巧儿满怀倾慕之情的少女们,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失望极了,那眼中原本闪烁的光芒,仿佛瞬间黯淡了下去。 卫吟霜心里自然是知道灵巧儿的实际情况的,不过她也觉得,就算灵巧儿说的是真心话,这志向也确实挺没志气的。不过她本就是个女子,或许从没想过要当官儿吧,就算想当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倒不如干脆断了这个念想也好。 一旁的苏怀安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灵巧儿,那眼神中满是憧憬,时而又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模样,仿佛在为灵巧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感到遗憾。 就在这个时候,郭彪心里却暗暗爽了一把,他心中狂喜不已,暗自想着:“让你装逼,哼,你一个女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当举人,怎么去考进士,又怎么去候补官员,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想到这儿,他竟大声地叫嚷起来:“举孝廉…… 举孝廉……” 第38章 震惊吧? 他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觑,心里皆是疑惑万分。要知道,今晚诗会,他俩可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的,如今郭彪这反常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难道他是疯了不成?亦或是真的被灵巧儿那独特的个人魅力给折服了?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眼中满是不解,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却都从对方那里得不到答案。 郭彪身旁的那一群小幕僚,此刻也全都懵了圈,他们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只见郭彪一个劲儿地朝他们挤眉弄眼,那眼神里透着一股急切又不容置疑的意味。幕僚们虽满心疑惑,心里头不住地犯嘀咕,可无奈之下,也只能一脸懵逼地跟着节奏喊起来:“举孝廉,举孝廉……” 但心里却在暗自腹诽着:“这个缺货东家,到底还该不该继续跟着他?哼,还举孝廉,我们自己都还没这待遇,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这个特定的时期,孝廉和举人之间还是存在着些许区别的,并非像后世那般,仅仅是同一个身份的两种不同称呼形式而已。当下,孝廉是通过推举产生的,有着别样的推举流程与考量;而举人则是凭借科考,凭借自身学识,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虽说二者在诸多方面已经极为相似,几乎差不太多了,比如在要求层面,无论是举人还是孝廉,都必须要考察品行,同时也得具备相当的才学才行。而且,等到后续去考进士的时候,基本上二者是一视同仁的,都拥有着可以无限次参加考试的机会,也都能够享受到举人的一应权利。真要细究起来,二者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或许就在于选拔的途径有所不同了,一个侧重于凭借品行加上学识赢得认可,另一个则是依靠学识结合品行获得肯定,最终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这个时期,大致可以算作是历史上最后施行举荐制度的阶段了。再往后发展,随着时代的变迁,制度的更迭,孝廉和举人便渐渐合并成了一个统一的身份。毕竟当推荐制度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之后,科举便成为了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孝廉和举人自然而然地也就合二为一了。 郭晟眼见着郭彪最先带头起哄,心中不禁一片讶然,暗自思忖着,自己这个四弟啊,行事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无疑了,就今天这事儿,申国公府的脸面,可算是被他给丢了个精光。郭晟一边想着,一边又抬眼朝满不在意的灵巧儿看了过去,这一看,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惊骇,随后嘴角微微上扬,在心中暗笑一声,暗自琢磨道:“这个凌侨…… 嗯,瞧这事儿发展得,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且看看后续还会生出怎样的变数吧。” 老夫子原本正听着众人的呼声,先是微微一愣,仿佛一时间没回过神来,随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似乎还带着几分想要继续劝说灵巧儿的意思。刺史大人见状,也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灵巧儿却显得格外从容淡定,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含笑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的众人,那目光平和而坦然,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一般。紧接着,她缓缓抬手,轻轻地将头发上的发饰一一取下,而后慢慢拆开头发,那一头乌发瞬间如黑色的绸缎般柔顺地垂落下来,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这一幕,就像是施了魔法一般,现场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了身形,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巧儿,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谁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眼前这般模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众人有些猝不及防。 随着灵巧儿散开头发,那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落而下,现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皆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片刻的寂静之后,整个现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喧闹声四起。 “啊,竟是女子!” “这…… 这凌公子居然是女儿身!” 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满是错愕之色,仿佛今日所见之事,完全颠覆了他们长久以来的认知,每个人的心中都涌起了层层波澜,一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郭彪先是一愣,显然也没料到灵巧儿会如此干脆地公开自己的女子身份,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得意又嘲讽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劲儿,他大声说道:“哈哈,我就说嘛,一个女子竟敢在这诗会上如此招摇,还妄图去当举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着,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仿佛自己终于抓住了灵巧儿的把柄,出了一口恶气似的。他身边的那几个幕僚见状,也赶忙跟着附和起来,脸上堆满了幸灾乐祸的神情,那副模样,就好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得以一吐心中的怨气,别提多畅快了。 卫吟霜瞧见这一幕,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她虽然早就知晓灵巧儿是女子,可此刻看到她这般突然暴露身份,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忧起来。毕竟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世道里,女子女扮男装参加诗会,本就是离经叛道、违背礼教的行为,更何况如今还牵扯到推举举人这等关乎前程的大事,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因此招来怎样棘手的麻烦。她的眼神中满是忧虑,紧紧地盯着灵巧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苏怀安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灵巧儿,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他着实佩服灵巧儿竟敢女扮男装,在这诗会上毫无畏惧地展现自己的才情,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可另一方面,看着她此刻陷入如此尴尬又危险的处境,苏怀安又不禁为她感到揪心,想要上前帮她解围,却又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只能干着急,站在原地焦急地搓着手。 老夫子和刺史大人同样也是一脸惊愕,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才情出众、一路过关斩将连过三关的凌公子,居然会是个女子。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们的心上,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老夫子率先回过神来,只见他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凌…… 姑娘,你这女扮男装混入诗会,本就是有违礼教之事,简直就是胡闹!哼……” 说完,他气呼呼地甩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那背影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愤怒与不满。老和尚在一旁目睹这原本皆大欢喜的场面忽然横生这么个意外插曲,也是一脸铁青,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模样,仿佛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暗自叹息。 刺史大人也跟着缓缓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姑娘此举,实在是太过荒唐了,这诗会乃是庄重之地,你怎能如此行事?女子便是女子,男子便是男子,本就该遵循各自的身份,何必女扮男装?你这般作为,岂不是在戏耍众人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目光紧紧地盯着灵巧儿,似是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灵巧儿却一脸坦然,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着众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大人,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怪我。您瞧,方才诸位一直要推举我当孝廉,底下还有人在那儿起哄。可实际上,有人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却偏偏还带头起哄,这又是为何?我倒觉得,真正戏耍大家的另有其人。我扮男装,也是事出有因。毕竟以往这诗会上,从来就没有过女子能拿到过关令,所以我想着,或许是女装太过不被看好,又或者是大家心里头本就重男轻女,那我换上一身男装,说不定就能顺遂些,也算是图个大吉大利了。说到底,大家来这诗会,都是为了写诗交流,探讨诗词之道,男女又有何妨?其实,女子和男子一样,都可以怀揣着对诗词的热爱,都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至于这推举之事,本就不是我主动要求的,事先也未曾听闻有这样的安排。我来这诗会,不过就是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赢个头彩罢了,而且我也明确说过不想当官儿,可诸位却都没听进去。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知晓我的想法了。” 众人听了她这番言辞,一时之间竟也有些语塞,虽说心里仍旧觉得她女扮男装的行为不太妥当,可细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却又觉得似乎颇有几分道理,不少人心中对她的勇气和才情,竟隐隐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尤其是一些原本对女子有着偏见的男子,此刻态度也立马发生了转变,纷纷改成支持灵巧儿了。倒是那些怀春的少女们,心里却暗自愤恨起来,想着这灵巧儿如此出风头,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让她们心里很是不痛快。 郭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暗自点头,心中对灵巧儿又多了几分欣赏,觉得这女子着实与众不同,不仅才情过人,更是有胆有识,在这般复杂的局面下,还能如此条理清晰地为自己辩解,实在是难能可贵。 柴骏此刻也对灵巧儿这个人增添了许多兴趣,见现场气氛有些僵持,便赶忙站出来解围道:“好了,诸位,今日这诗会本就是以文会友,旨在为大家提供一个交流诗词的平台,本就不论男女,只论诗词的高低优劣。凌姑娘虽隐瞒了身份,可这诗会原本就是男女都可以参加的盛会,凌姑娘也从来没明确说过自己是男子啊,只是咱们大家一厢情愿地以为人穿了男装,就理所当然地认定是个男子了,这可怪不得她。况且,凌姑娘的才情大家有目共睹,方才在诗会上的表现大家也都瞧见了,那是何等的精彩。我看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诸位兄台以为如何?” 众人听了柴骏的话,除了郭彪依旧满脸不悦之外,大家都一致觉得柴骏说得很是英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现场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郭彪却依旧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灵巧儿,他眼珠一转,心中又生起了一计,说道:“即便这推举之事不作数了,可她女扮男装终究是坏了诗会的规矩,岂能就这般轻易地放过她?依我看,应当让她向在场众人赔礼道歉才是,也好让大家心里舒坦些。”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气愤不已,当即大声说道:“郭彪,你莫要太过分了,灵巧儿本就无心冒犯大家,况且柴小公爷也说得明明白白了,她自己都没有说过自己是男子,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地那样认为的,这又关她什么事?道歉?道哪门子歉?更何况,在这邢州城,要说最了解灵巧儿身份的人,恐怕没人比你郭小公爷更清楚了吧。你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何不提醒一下旁人?即便不能告知全场所有人,可这会场之中,总归还是有你几个至交好友的吧,怎么,连他们你也没说吗?看来国公府出来的公子,这嘴可真是严得很呐!” 卫吟霜这一番话,可谓是句句在理,一下子就戳中了要害,不少人听了,顿时把不友善的目光投向了郭彪,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幕僚,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满是质疑,仿佛在说:“是啊,你要是早说,我们也不至于闹这么大的笑话。” 大家心里都在想着,你要是早点把这事儿说出来,大家也就不会跟这个女子较劲了,这要是赢了,别人会嘲笑我们欺负女人,输了那可就更丢人了,真是进退两难。 一旁和郭彪有些交情的人,心里大致也是这么个想法,嘴上虽没明说,可那神情却透着几分不满,心里大概是在说:“你们俩之间有私仇,你们自己去解决就好了,干嘛非要拉着我们一起?我们每一轮都认认真真地作诗,到最后却轮轮输给一个女人,你郭彪不嫌丢人,我们还要脸,可真是被你给坑惨了。” 第39章 大逃杀 郭彪却全然不理会卫吟霜的指责,也无视周围人那异样的态度,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灵巧儿,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就等着她表态。 灵巧儿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对郭彪这般纠缠不休的行为厌烦至极,不过她很快又在内心偷偷一笑,暗自思索着,这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也罢,暂且先顺着他的意,也好让这事儿尽快平息下去。思索片刻后,她神色平静地说道:“若我的行为让诸位觉得不妥,那我在此向大家赔个不是,还望大家莫要怪罪了。也感谢郭小公爷一直以来对在下的‘关照’,您这一路‘掩护’,想必也是辛苦得很。” 说着,她便朝着众人深深地施了一礼,那动作优雅而得体,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郭彪见她服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可心里却还在盘算着怎么继续找灵巧儿的麻烦,毕竟今日这口气,他可还没完全咽下,只要一想到自己在诗会上输给了一个女子,他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难受得很,非得想办法把这面子找回来不可。 灵巧儿缓缓继续开口道:“诸位,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还请大家多留宿一晚。因为明天这邢州城还有一处热闹所在,郭小公爷明天可是要火烧苏记绸缎庄哦,届时还请大家一起到场凑个热闹。据我所知,明天刺史大人似乎也要去,对吧,刺史大人?” 刺史一听这话,顿时满脸疑惑地看向郭彪,眼神中透着询问之意,郭彪见状,赶忙朝刺史暗自点头,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确有此事,可刺史心里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本官替朝廷镇守邢州城,司牧一方,保民一方,这城中若是有什么异常之事,本官自然是要去查看一番的。我倒要看看明日这苏记绸缎庄里到底能有什么荒唐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那模样,看上去像是被气走的,可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趁机躲开这是非之地,毕竟这事儿是越闹越复杂了,谁也不想无端被卷入其中。 最终,郭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只能放句狠话,色厉内荏地说道:“灵巧儿,你等着,明天我会让你乖乖滚出邢州城的,哼!” 郭晟见到郭彪如此浮躁冲动,脸色顿时变得一阵复杂,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诗会结束后,众人陆续散去,卫吟霜赶忙拉着灵巧儿的手,一脸担忧地说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冲动?干嘛非要当场卸了男装?这下可好,那些输了诗的小人,恐怕都会记恨上你了,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了。” 灵巧儿听了,只是点点头,神色从容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今日这一闹,往后怕是不能再这般自在地穿着男装招摇过市了,还真是有些遗憾。” 苏怀安在一旁附和道:“郭彪门客幕僚众多,要是他真的铁了心想要找我们麻烦,那必定会想出很多办法来对付我们的,咱们可得早做防范才好。不过今日你在诗会上的表现,那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灵巧儿笑了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回去吧,今日这一场折腾,大家也都累了。不过…… 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势单力薄的,老是这么被动可不行。苏五郎,你能不能最近也笼络点儿人,这样咱们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离开大开元寺之后,各方的车马纷纷四散而去,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渐渐远去。不多时,大开元寺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仿佛之前那场热闹非凡又充满波折的诗会,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一般,此刻梦醒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灵巧儿和卫吟霜乘坐的车马从大开元寺出来之后,便径直向南而行,大约走了四五里路的样子,路过了一条河。这条河名为七里河,至于这名字的起源,如今已然无从稽考了,只知道这附近有着无数的泉眼往外冒水,那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若是口渴了,捧上一口河水,便能感觉到那甘甜的滋味沁入肺腑,让人顿感清爽舒畅。 平日里,白天经过这里的时候,那些口渴的行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来到河边,捧上一捧泉水解渴。而居住在离这儿较近的人家,更是天天从这里挑水做饭,或许是得益于这河水的滋养,附近还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长寿村 当她们乘坐的马车缓缓经过此处时,苏怀安撩起车帘,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随即高声喊道:“嫂子,灵巧儿,你们渴不渴?咱们到狗头泉这儿了,要不要停下喝口水,也让马儿饮饮水?” 那声音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着,透着几分关切之意。 灵巧儿一听,赶忙回应道:“要要要,可把我渴坏了,那大开元寺的果茶,我是真喝不惯,那味道,说不上来是酸还是甜的,喝着怪别扭的。” 说着,她便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率先下了马车。 卫吟霜和苏怀安见状,也跟着下了车。苏家的护卫们很是尽责,牵着马儿朝着远处走去,准备找一处合适的地方让马儿饮水。而灵巧儿、卫吟霜和苏怀安几人则留在原地,先是捧起清凉的泉水洗了洗脸,那丝丝凉意瞬间驱散了些许疲惫,随后又各自捧起水喝了几口,那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人顿感舒畅。 就在他们正打算喊护院回来,好继续赶路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从河对岸传了过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辆马车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马车周围还依稀夹杂着打斗的声音,场面显得十分混乱。 其中一辆马车,看样子似乎是失控了,驾车的人慌乱地想要用力勒住缰绳,试图控制住马车的方向,那缰绳被拽得紧紧的,可马车却依旧横冲直撞,一时难以稳住身形。然而,另一辆马车上的人却显得格外老谋深算,把握时机的手段极为高明,只见他趁着那辆车慌乱之际,猛地驱赶着自己的马车靠了过去,然后找准角度,用力一顶,竟直接将那辆失控的马车硬生生地挤进了河中。 “噗通” 一声,马车落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紧接着,便听到掉到河里的人大声叫道:“大哥,别管我,你快走!” 那声音里透着焦急与决然,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另外两辆马车也正纠缠在一起,两辆车的车头相互碰撞着,那金属质地的部件在剧烈的撞击下,不停地发出 “哐当哐当” 的声响,甚至都已经蹦出了耀眼的火花,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灵巧儿、卫吟霜和苏怀安几人见状,皆是一脸诧异,他们瞪大了眼睛,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叫道:“是郭彪?” 那声音里满是惊愕与疑惑,谁也没想到,在这看似平常的路途之中,居然又碰到了郭彪,而且还是这般剑拔弩张、混乱不堪的场面。灵巧儿大叫道:“郭彪?你这大半夜的玩儿大逃杀啊?” 这河道在当下这个季节,已然接近最宽阔的状态了,不过,凡是能搭桥的地方,自然不会宽阔到哪里去,所以即便隔了一段距离,郭彪还是勉强能够听清灵巧儿的喊话。 郭彪一听那声音,便知晓是谁在说话了,当下在水中大声叫嚷道:“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我走开啊!” 那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与不耐,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卫吟霜站在对岸,瞧见对岸这般危险又混乱的场景,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恐惧。她本就是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平日里过的都是安稳顺遂的日子,哪里见过这般剑拔弩张、生死相搏的场面?此刻,她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就连身为男子的苏怀安,此刻也是一脸忐忑不安,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双眼紧紧盯着对岸,心里暗自思忖着,瞧这架势,对面这分明是正在上演一场激烈的火并啊,也不知会闹出怎样的大乱子来。 就在这时,灵巧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对酒过敏的 “灭世之雪”。她记得这 “灭世之雪” 今日来参加诗会,似乎就是冲着郭家兄弟去的,而且她还隶属于蜀国的特务机构。这事儿可不得了啊,一旦牵扯到两国之间的纷争,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说灵巧儿对这个时代并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深厚感情,可她心底里始终对华夏正统有着本能的倾向性。如今这蜀国人跑到大周境内来打埋伏,意图伏击大周的贵族,这在她看来,那可是关乎民族大义的问题,自己与郭彪之间的恩怨,说到底不过是人民内部的小矛盾罢了,哪能和这等大事相提并论? 想到这儿,灵巧儿赶忙回头,一脸急迫地看着苏怀安说道:“快,把咱们的护卫都喊回来,让他们好生保护吟霜。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卫吟霜一听,赶忙伸手拉住灵巧儿的衣角,满脸关切地说道:“关我们什么事?他们爱打就打呗,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过去也不迟,你这会儿过去,多危险呐。” 灵巧儿却一把甩开卫吟霜的手,眉头微皱,不悦地说道:“这里面的事儿,你根本就不清楚,哎,跟你一时也解释不清,反正我心里有数,会注意分寸的,你就别拦着我了。” 卫吟霜见她如此固执,心里越发着急了,又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灵巧儿的手臂,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你不要命了?敢伏击郭家兄弟的,能是什么好人?那肯定是一群亡命之徒,你这一过去,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灵巧儿再次用力甩开她的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哎,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我都跟你说了我有分寸,你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桥的方向快步走去。 望着灵巧儿远去的背影,卫吟霜无奈地叹息一声,伸出手指着那背影,转头看向苏怀安,满脸疑惑地问道:“她…… 刚才说什么?” 苏怀安先是一愣,随后随口说道:“她说,你们女人真麻烦…… 你们女人?” 说完,他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不禁哑然失笑。 卫吟霜一听,顿时气得脸都红了,胸脯剧烈起伏着,可一时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狠狠地瞪了苏怀安一眼。 苏怀安见状,赶忙笑着解释道:“哎,嫂子,这可不一样,你是我嫂子,她,现在这行事做派,倒像是我大哥似的,哈哈。” 卫吟霜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暗自生着闷气。 灵巧儿急匆匆地从桥上赶过去时,只见郭彪那几个平日里跟着他的幕僚,早已经吓得溜之大吉了,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马夫,正费力地搀扶着郭彪,一步一挪地朝着岸边缓慢移动着,那模样看上去颇为狼狈。 而另一边,郭晟乘坐的马车与对手的马车相互激烈撞击着,已然向外划出了一里多地的距离。好在这夜深人静的,虽然视线不佳,但循着那打斗声,还是能够大致辨明位置的。 灵巧儿快步来到郭彪面前,见他看上去并无大碍,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你小心点儿,我瞧着来人好像是蜀国人。你最好趁着这会儿还没人注意到你,赶紧找个地方去搬救兵。你想想,他们选了这么好的一个伏击地点,那肯定是做了充足准备,打埋伏的人必定是人多势众。你们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招来这么多仇家,该不会是坏事做绝了吧?”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推开身旁的马夫,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冲着灵巧儿吼道:“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我申国公府什么时候做过坏事了?哼,他们就是蜀国来的人,之前他们在大名府的暗探窝子被端了,那领头的还被我哥给抓了,他们这是来报仇的,这分明是国事,可不是什么家事,你可别在这儿乱说!” 灵巧儿听了郭彪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蜀国人会如此铤而走险,不惜在大周境内伏击郭家兄弟了,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和恩怨,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40章 赌约 灵巧儿只是淡然地说道:“恐怕他们可不单单是为了报仇,更多的是想借此挣些筹码吧。你也别在这儿跟我置气了,赶紧去搬救兵要紧,不然,一会儿你跟你哥可都得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说完,灵巧儿便不再理会郭彪,转身大步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只听郭彪在身后大声喊道:“我大哥身边可都是高手,那都是三五个人近不了身的厉害角色,我大哥不会有事的,你别瞎操心了!” 灵巧儿冷冷一笑,也不回应他,只是脚步不停地继续朝着那边靠近。 郭彪见状,心里想着,连灵巧儿一个女子都这么勇敢地朝着战斗的地方去了,自己要是这会儿怂了,那往后还怎么在这邢州城立足?于是,他咬了咬牙,只得吩咐车夫赶紧就近去找人来帮忙,自己则朝着大哥那边赶去,想着多少能帮上点儿忙。 那车夫听到这个命令,顿时如释重负,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就像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着似的。 郭彪见状,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老东西,真是靠不住!” 沿着道路往前走,只见路边有一棵树被撞断了,横倒在一旁,道边的土坑中,两辆马车相互纠缠在一起,在这朦胧的月光下,虽然看不清具体的损毁情况,但想来经过这般剧烈的碰撞,那两辆马车估计都已经撞得面目全非了吧。 而此时,那打斗声已经愈发清晰可闻了,灵巧儿毫不犹豫地跳下土坑,朝着树林深处快步走去,大约走了十来丈远的距离,就瞧见两伙人正手持刀剑,你来我往地激烈打斗着,刀光剑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不停,场面甚是凶险。 在这月光之下,最为耀眼的当属那一把明晃晃的、反射着月光的仪刀了,那刀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灵巧儿定睛仔细一看,手持那把仪刀的不是别人,正是 “灭世之雪” 。 “果然是你啊,灭世之雪。” 灵巧儿冷冷一笑,提高了声音大声叫道:“蜀国人竟然跑到我大周境内来刺杀大周的贵族,你们就没想过还能不能活着离开邢州城吗?” 听到灵巧儿的声音,“灭世之雪” 忽然身形一闪,轻巧地跳开,转头看向灵巧儿,脸上满是惊讶之色,脱口而出道:“是你?” 郭晟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瞧见灵巧儿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忙说道:“灵巧姑娘,你怎么来了?” 灵巧儿伸手示意他先别说话,神色淡然地说道:“叫名字就行,我一听到别人叫我姑娘就心烦。你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去搬救兵了,你且再等等吧,估计一会儿就有人来支援了。” “灭世之雪” 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疑惑,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忽然冷冷地说道:“哼,八个方向我可都埋伏了人,今天这里是插翅难逃,没有人能够跑出去的。灵巧儿,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赶紧走开吧,这事儿可跟你没什么关系。” 再看郭晟这边,人数本就不多,而且看上去战斗力也略显不足,此刻已经有三个人浑身是血了,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只有一个人还强撑着拉着郭晟,边打边往后退,他身上的伤相对少一点儿,可若是一旦停下脚步,那三个死战不退的人,恐怕很有可能会顺势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信号,“灭世之雪” 等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看过后,众人纷纷点头示意。“灭世之雪” 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说道:“哼,看来是有人试图冲出包围圈,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郭晟一听这话,顿时心急如焚,立刻炸了毛,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什么?你杀了我四弟?” 灵巧儿赶忙摆摆手,示意他先别激动,赶忙说道:“不会的,你四弟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可他也不至于扔下你不管。估计是他身边的那个马夫刚才想冲出去,结果被干掉了吧,你先别急,冷静一下。” 正说话间,只听郭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谁敢伤我大哥?谁敢?”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愤怒与决然。 郭晟听了,对着灵巧儿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推测,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灭世之雪” 心中却是一喜,不过脸上依旧神色淡然,说道:“嗯,刚才怕打斗溅起的血污湿了衣服,所以没太注意。你能主动过来,倒是省得我们再费力气去找你了,真是再好不过了。” 郭晟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声叫道:“你抓我一个就够了吧,总得放回去一个人去办事,你这般赶尽杀绝,算什么英雄好汉?” “灭世之雪” 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冰冷地说道:“嗯,抓一个确实就够了,至于另一个嘛,正好可以用人头来祭奠我们的英雄。” 郭晟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手中的唐刀横在面前,双目圆睁,大声地叫道:“灭世之雪,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了,好,既然你如此绝情,那咱们大可以拼一下,看看今天到底是谁杀了谁!” “灭世之雪” 却丝毫不惧,她看了看身旁那三个浑身是伤的手下,神色平静地说道:“谁杀谁,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你觉得你们还有胜算吗?” 眼见着双方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火并,灵巧儿赶忙大声说道:“你们两边都先冷静冷静,这般火并,实在是太冲动了。凡事火并都是因为有矛盾,而有矛盾那就必然有起因,既然有了起因,自然就会有相应的结果。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想要追求的结果,那为何不坐下来谈判一下?虽说他们三个人满身是伤,可你们这边不也躺下一个人了嘛。” 说着,灵巧儿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个蜀国人。 那地上躺着的蜀国人一听这话,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不服气地说道:“我躺地上碍着你什么事了?我练的可是柔术,这可是我的绝招,叫贴地斩,你有意见吗?”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一脸头疼的模样,转头看向郭晟,哭笑不得地说道:“合着你们这是完败?” 郭晟却是一脸坚毅,目光坚定地说道:“即便是战死在此,也绝不能误了国事,我郭晟今日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向他们低头的!” 灵巧儿听了,不禁鼓起掌来,赞叹道:“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骨气。大致的起因,郭彪刚才也已经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两家确实不是因为私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灭世之雪,你接到的命令应该是秘密营救吧,可如今你把事情搞得这么大,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会影响两国邦交的,你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 “灭世之雪” 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她背后的一个老者见状,轻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语气不善地说道:“主意是我出的,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人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怕夜长梦多,日久生变,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了。话说回来,你是哪位啊?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问东问西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 “灭世之雪” 赶忙伸手拦住那老者,着急地说道:“大人不可鲁莽,她可是今晚诗会的魁首,在这邢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若是杀了她,整个大周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的,到时候恐怕真的就会成为周蜀开战的导火索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那老者听了 “灭世之雪” 的话,这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了,只是眼神依旧不善地盯着灵巧儿。 “灭世之雪” 看着灵巧儿,满脸疑惑地问道:“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明明和郭彪平日里势同水火,可是为什么这会儿却要来管他的闲事?” 灵巧儿哈哈一笑,说道:“这不是好奇害死猫嘛,我既然都已经来了,又知道你们在这周围八面埋伏,我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没办法,只能在这儿当个和事佬了呗。你想想看,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说你们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方。你们的目的是救人,可不是杀人,如果杀人之后,就能换取你们要找的人守口如瓶,那你们杀了他们我也没意见。可事实并非如此,你们这么着急救人,不就是怕大周挖出你们分布在各地的暗探组织成员吗?像现在这样蛮干,肯定是不行的。我知道你很厉害,要不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出一个对你们双方来说都比较公平的主意,你们看怎么样?” 郭晟和 “灭世之雪” 听了这话,同时脱口而出问道:“什么主意?” 郭晟其实心里也没底,并不清楚灵巧儿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此刻只要能有一线生机,不用死在这里,那自然是要争取一下的。 “灭世之雪” 倒是觉得,灵巧儿平日里看上去对自己印象似乎还不错,应该不会过分地偏袒郭氏兄弟吧,至少大概可以做到公平公正…… 吧,所以也想听听她到底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灵巧儿微微一笑,看着 “灭世之雪” 说道:“灭世之雪,我可是见识过你千里追踪的能力,我感觉你追踪和隐匿的本事一定很强。这样吧,大家打个赌。给你三天时间,而且给你三次机会,只要你能在三天之内抓住过郭晟一次,就算你赢,即便失手了,他必须还要放你走,你还有两次机会。要是你成功了,郭晟就把你要找的人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郭晟听完之后,心里暗自思索起来,抓住不带护卫的自己?那自己这三天之内只要一刻也不离开护卫不就行了嘛,这样想着,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灭世之雪” 这边却直接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说道:“你说的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假如这三天之内他一刻也不离开护卫,到时候人多势众,即便抓到也不一定能带走,那我岂不是根本没机会了?” 灵巧儿依旧微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不会的,这三天之内,郭晟是不允许带护卫的。而且,如果你发现他带了护卫,随时都可以判定他输,这样够公平了吧?”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大声叫道:“灭世之雪可是个亡命之徒,让我大哥三天不带护卫,这不是把我大哥往火坑里推吗?不行,绝对不行!” 灵巧儿却根本不理会郭彪的叫嚷,又是一笑,说道:“我这是来当和事佬的,要是大家觉得我的方法不可行,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你们继续火并就是了,我也不管了。” “灭世之雪” 听了,顿时犹豫了起来,她心里权衡着利弊,觉得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郭晟这边也同样犹豫不定,一方面,对方是想要自己的命,可另一方面,拼死抵抗的话,似乎也不值得,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郭晟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个办法倒也可以一试,办法总比困难多嘛,自己只要足够谨慎,小心行事,也不一定就会那么轻易被抓住,而且万一真要是被抓住了,到时候自己再自尽也不迟。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灭世之雪” 见状,心里想着反正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就无所谓地默认了这个提议。毕竟对他们来说,当下的第一要务是找到人,而不是杀人。 那先前出声的老者眉头一皱,提高了嗓音叫道:“慢着!你这说得倒是轻巧,要是郭晟到时候出尔反尔,不遵守这约定,又该如何是好?” 他目光锐利,紧紧盯着灵巧儿,眼神里满是质疑与不信任。 灵巧儿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笑罢,她神色坦然地说道:“这您大可放心,我来做裁判便是了。我会时刻守在郭晟身边,只要他身边出现了护卫,我马上就能判定他输了这场比试。而要是灭世之雪现身并且成功捉住了他,那我也会即刻判定灭世之雪赢,这样总算是公平公正了吧。” 老者却只是冷冷一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不屑,语气冰冷地说道:“说实话,丫头,就凭你这话,老夫可更加难以相信你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暗中偏袒哪一方,这裁判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哼!”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您要是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我可以把我苏记在邢州城的所有店铺都押上。要是我做裁判有失公允,输了的话,这些店铺可就全都归您了。” 老者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我要你这些店铺有什么用?我又不稀罕做什么生意,你拿这些来当筹码,可打动不了老夫。” 灵巧儿一听,顿时微微涨红了脸,略显生气地说道:“有什么用?对您来说,或许这些店铺确实没什么用处,可对我来说,那可就是我的命根子!我这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您可知道,苏记在邢州城的产业,那至少价值五万贯,我如今把这全部都押上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吗?还不够让您相信我吗?”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灵巧儿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说道:“我相信她,她的才情大家今日在诗会上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这般有才华的人,想来不会是个奸猾之徒,我愿意信她这一回。” 灵巧儿听了灭世之雪的话,心中暗自好笑,暗暗想道:“那原创作者肯定不是奸猾之徒,可至于我嘛…… 我连假装冒充原创作者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了,还说我肯定不是奸猾之徒?哼,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了吗?呵呵,也罢,今天我就借着这事儿,也让你们蜀国人见识见识那郭靖三擒欧阳锋的智谋吧。” 想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第41章 公平公正 那老者见灭世之雪这般坚决地表态,心中虽仍旧满是疑虑,可碍于灭世之雪的身份以及当下的局面,也不好再多做纠缠,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缓缓退到了一旁。然而,他的目光却犹如实质般,依旧紧紧地锁定在灵巧儿身上,那眼神仿佛带着一种穿透力,似是要将她的心思、意图全都看穿看透一般,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郭晟的目光落在灵巧儿身上,眼眸之中满是复杂难辨的神色。其中既有对她在如此危急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仗义相助的由衷感激,又夹杂着对这充满变数的三日之约的深深担忧。他神色凝重,朝着灵巧儿郑重地拱了拱手,语气沉稳而诚恳,带着一丝压抑的沉重说道:“灵巧姑娘,此次你能不惧危险,出面化解这般棘手的危机,郭晟实在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啊。只是这三日之期,着实关乎重大,不仅牵扯到你我等人的身家性命,更与两国之间那微妙且敏感的局势息息相关。还望姑娘务必秉持公正之心,严谨地进行裁决,切莫让我等陷入那万劫不复的绝境之中啊。” 灵巧儿微微颔首,神色庄重且严肃,目光坚定地回应道:“郭公子放心便是,我既已应允承担这裁判的职责,那自然会竭尽全力,始终秉持公正公平的态度,断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只盼着这三日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度过,也好借此机会,彻底化解你们之间的纠葛,让这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下去。” 灭世之雪也走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对着灵巧儿抱拳行了一礼,动作干脆利落,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说道:“灵巧儿,今日我便信你这一回,希望你可莫要让我失望才好。我也定会严格遵守这约定,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真本事去寻觅那三次机会,绝不会使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且拭目以待吧。” 说罢,灭世之雪手臂一挥,动作带着一种果断与决绝,带着手下众人有条不紊地渐渐往后退去。那一个个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一片他们离去的方向,仿佛依旧萦绕着一股压抑且神秘莫测的气息,好似在无声地预示着,接下来这即将到来的三日,绝不会是风平浪静的,定然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让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郭晟望着灭世之雪等人离去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刚刚那紧张到极致的情绪稍稍舒缓一些,随后转头看向灵巧儿,说道:“多谢灵巧姑娘出手解围,只是接下来这事儿…… 哎,情况复杂难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那蜀国人向来阴险狡诈,为防再生变故,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 说着,也不等郭彪有所反应,郭晟便率先抬脚迈步,众人见状,也纷纷跟上,沿着原路匆匆返回了。 不多时,众人终于回到了河边,与已经赶到对岸的卫吟霜会合了。郭彪抬眼望去,见卫吟霜这边带着两个丫鬟、三个护卫,再加上苏怀安这个废公子,加起来也有好几个人了,自己这边也还有些人手,人一多,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这才想起关心自家大哥,赶忙问道:“大哥,你情况还好吧?没受伤吧?” 郭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郭彪的肩膀,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把自己的镇定传递给他一般,安抚道:“我没事,这次可多亏了灵巧姑娘出面调解,这才暂且化解了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咱们先回府吧,回去之后,再仔仔细细地商讨一下应对之策,也好早做打算呐。至于……” 郭晟说着,先是看了灵巧儿一眼,又看了看郭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后面的话没再继续说出口,但众人心里也都明白,那没说出来的内容,定然是和他们之间过往的纠葛以及当下这复杂局面有关的。 郭彪这才留意到一旁的灵巧儿,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神情里既有对她方才仗义相助的感激之意,可往日里积攒下来的那些恩怨,又让他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劲儿。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今日…… 嗯,多谢了啊,不过,你也别以为我郭彪是那种欠了人情却不还的人,这事儿可不算完,日后我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灵巧儿摆了摆手,一脸淡然地说道:“要不是猜到是那个‘灭世之雪’在背后搞鬼,我才懒得管这闲事。我,只是单纯不愿意看着咱们大周的人被蜀国人这般肆意欺负罢了。别的也别说了,赶紧回府吧,今晚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怕是已经惊动了不少人了,他们可是在八个方向都设了埋伏,这么大的动静,能不被人发现才怪。万一这事儿闹大了,让蜀国的暗探组织全都隐匿起来,到时候就算是拿到了他们的口供,那也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了。” 郭晟听了她这话,心中暗自震惊不已,他着实有些摸不透,这话是灵巧儿自己推断出来的,还是她其实知晓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内幕?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灵巧儿愈发神秘莫测了,仿佛身上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看不透、猜不着,深奥得很呐。 卫吟霜见状,便派了个护卫纵马朝着前方跑出去四五里地,去探查一番情况。不多时,那护卫回来禀报说,一路上并未见到有什么阻拦,想来那蜀国人设下的埋伏应该是已经撤去了。众人得知这个消息,这才各自放下心来,朝着自己的家的方向返回了。灵巧儿则是和郭晟提前约好了,明日一早就会前往申国公府,毕竟她还肩负着裁判的职责,这三日之约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回到郭府后,郭晟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吩咐下人去召集府中的各位谋士以及一些平日里颇为得力的下属,待众人齐聚到议事厅后,郭晟便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闻那三日之约后,皆是面露忧色,一时间,议事厅里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与不安,那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一位年长的谋士手抚着自己那花白的胡须,缓缓开口说道:“公子啊,这三日之约虽说暂时稳住了眼前这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可那‘灭世之雪’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向来狡诈多端,诡计百出,咱们不得不防啊。依老夫之见,在这三日之内,公子您可千万不能轻易外出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府中最为安全,以免给那蜀国人可乘之机,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郭彪却在一旁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躲在府中算什么本事?我看那‘灭世之雪’要是敢来,咱们正好趁机将她一网打尽,省得她日后再没完没了地来找咱们的麻烦,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去!” 郭晟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之色,语气中带着几分呵斥地说道:“四弟,你莫要如此冲动,如今这两国之间本就局势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呐。若我们贸然行动,破坏了这好不容易才定下的约定,那怕是会给大周带来难以预料的祸端,咱们还是得谨慎行事,切不可意气用事啊,你可明白?你何曾见过什么时候,天子都还没做好开战的准备,做臣子的却先去惹是生非的?你莫要小瞧了文官的笔锋,那笔锋有时候可比刀剑还要厉害,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正在众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之时,忽然,灵巧儿从大院之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径直进入了正堂,随后还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那笑声在这略显沉闷压抑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笑着说道:“郭公子说得极是,切莫自乱了阵脚才好。” 众人见状,顿时大吃了一惊,心中皆是疑惑不已,这灵巧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申国公府的门禁向来森严,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有个幕僚反应尤为激烈,大声叫道:“防刺客……” 那声音里透着紧张与慌乱,一下子让整个议事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了。 郭晟赶忙抬手示意众人不用这般大惊小怪的,随后满脸不解地看向灵巧儿,问道:“灵巧姑娘,你…… 你这是怎么进来的?” 灵巧儿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从容与淡定,说道:“你们家的门子放我进来的。他们已经知晓今晚的那个赌约了,所以便没多加阻拦,就把我给放进来了。” 郭晟听了,暗自觉得好笑,不过还是抬起头,继续追问道:“可是,就算门子让你进了府门,这议事的时候,正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灵巧儿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倒是没错,按常理来说,正厅确实不是轻易能进的。不过,你们这大院里不是有假山石嘛,估计是用来调风水用的吧。有了那些假山石,再加上路边的花丛做掩护,我就有办法绕过那些守卫了。你瞧瞧,我这不就顺顺利利地绕过来了嘛。你说说,就你们家这千疮百孔的防御,要是真遇到那‘灭世之雪’前来,能防得住人家吗?”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众人皆是暗自心惊,谁能想到,这么多年下来,这申国公府的警惕性竟然已经松懈到如此地步了,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同时也让人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来。 郭晟听了这话,脸上也不禁一阵火辣辣的,心中满是羞耻之感,一时间,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只能沉默着,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就在这时,灵巧儿眼中忽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一般,说道:“所以啊,依我看,你们与其这般被动地防守,倒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掌握些主动权。”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说道:“你是说,我们派人出去围剿他们?这主意好啊,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定要让那些蜀国人尝尝咱们的厉害!” 灵巧儿却冷哼一声,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一般,再也不看他了,只是用一种略带蔑视的语气说道:“白痴啊,不动脑子,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郭晟,随后说道:“我明天早晨会准时来当裁判的,你可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这事儿可耽搁不得。”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灵巧儿果然如约而至,来到了申国公府。她刚一见到郭彪,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今天你可以去苏记砸我场子了,反正我这会儿不在,你可算是有机会了。” 郭彪听了,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哼,三天之后再说吧,现在小爷我可没那闲工夫去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操心。” 正说话间,忽然有家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紧张地禀报道:“公子,苏家两兄弟正朝着咱们这儿奔来,看那架势,像是有什么急事。” 郭彪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变了,也顾不上和灵巧儿再多说什么,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外面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拦截苏家两兄弟了。 灵巧儿见状,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自点头,暗自思忖道:“看来这郭彪和苏家两兄弟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谋怕被我撞见。” 郭晟这边听说灵巧儿来了,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出来迎接见礼。其实,从灵巧儿踏入府上的那一刻起,这赌约便算是正式开始了,郭晟心里清楚,恐怕那 “灭世之雪” 此刻已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开始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了。想到这儿,他不禁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眼神中透着警惕之色。 灵巧儿见他这般模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仿佛没把这紧张的局势放在心上一般,她说道:“放心吧,就算是换做你,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就明目张胆地来抓人,那不是自投罗网嘛。先准备些好吃的、好喝的,再找点娱乐的事儿打发打发时间,等晚上再说吧,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于是,众人便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度过了大半天的时光。就在灵巧儿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午觉,一直睡到傍晚时分的时候,忽然,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府中的宁静。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一出去,就瞧见屋顶上一个清瘦的美人被一张渔网裹了个严严实实,那模样看上去颇为狼狈。仔细一看,竟然是 “灭世之雪”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现身了,而且本是想着来抓人,结果自己一出现,就被人给活捉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灭世之雪怎么也没想到,郭晟房间的顶上,那看似普通的瓦片下面,竟然早早地就设下了一张大网。她刚刚小心翼翼地踩到郭晟屋顶的瓦片上,就敏锐地察觉到瓦片有些松动,她下意识地顺势往上蹬了一把,本想着借力跳到更安全的地方,却没想到,一张大渔网瞬间从四面八方包了过来,将她紧紧裹住,她两脚腾空,挣扎不得,避无可避,就这样直接被活捉了。 见到 “灭世之雪” 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样子,灵巧儿忍不住在心里暗笑,暗自想道:“果然这个家伙会从屋顶开始找机会,还以为自己多厉害,这下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吧,哼。还是我厉害。” 第42章 预感不妙 众人瞧见 “灭世之雪” 被生擒活捉的这一幕,先是惊愕,随后心头皆是涌起一阵惊喜之情。郭晟乍一看到这场景,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脸上便浮现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他当即朝着身旁的护卫们沉稳地吩咐道:“将她先带下去,务必好生看管着,可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差池,都警醒着点儿。” 护卫们齐声应诺,随后小心翼翼地押着 “灭世之雪”,朝着府中的地牢缓缓走去。那 “灭世之雪” 纵然双手被缚,行动受限,可那脸上依旧透着一股倔强的神色,双眸之中满是不甘,她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愤地说道:“哼,今日算你运气好罢了,不过这才只是刚刚开始,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咱们走着瞧。” 就在这时,郭彪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眼看到这般情景,先是面露喜色,紧接着便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我就说嘛,这送上门来的,哪有不收下的道理,管她是什么‘灭世之雪’,还不是照样栽在咱们手里了嘛。” 说着,他还颇为得意地看向灵巧儿,那眼神里仿佛在期待着她能夸赞自己几句一般,透着一股孩子般求表扬的劲儿。 灵巧儿却只是轻轻扯动嘴角,淡淡地一笑,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这不过是才抓住了她一次而已,人家还有两次机会。话说大小公爷,你这把她看管起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我这个裁判人微言轻,说话不管用了吗?” 郭晟一听这话,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赶忙说道:“灵巧姑娘说得对,是我刚刚一时得意忘形了,考虑不周啊。我这就去让人放了她。” 郭彪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急忙阻拦道:“大哥,放了她?这怎么能行?咱们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为啥要放了?” 郭晟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灵巧姑娘说了,她既然担当了这裁判之责,之前又约定好了给对方三次机会,那既然抓住了,按照规矩自然就得放了。不放的话,人家后面的两次机会怎么继续?咱们可不能坏了这约定啊。” 郭彪冷哼一声,满脸不悦,眼神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凶狠,恶狠狠地盯着灵巧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陪嫁丫环,净出些馊主意。要不是你在这儿横插一杠子,瞎搅和,现在我早就给那个‘灭世之雪’用上刑了,看她还嘴硬不嘴硬,说不定能从她嘴里撬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小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她张了张嘴,想要发火,手指在空中不停地指手画脚,可一时间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郭彪,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简直不可理喻”,随后她气呼呼地看向郭晟,示意他赶紧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成才的弟弟吧。 郭晟瞬间就明白了灵巧儿的意思,本想立刻发火呵斥郭彪,可忽然间,心中涌起一阵疑惑。他可是天之骄子,身为申国公府的嫡长子,平日里,那些王公大臣见到他,哪个不是礼数有加,恭敬有加的,而朝中的文武大臣们见到他,那也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可如今,怎么就因为灵巧儿的一个眼神,自己仿佛瞬间就变成了要听从她吩咐的马仔了?这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可一时之间,他也顾不上细想这些了。 虽然心里对郭彪的这番言行十分不爽,但郭晟还是强压着怒火,一脸严肃地怒斥道:“老四,你这是执迷不悟啊!就因为和灵巧姑娘之前有些小小的摩擦,你便开始对她心存偏见了,你这格局都到哪儿去了?申国公府的教习夫子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灵巧儿姑娘挺身而出,从中周旋调解,我恐怕都不可能活着从那蜀国人的埋伏里回来了,更别说今天还能活捉‘灭世之雪’了。你今日这见识和做派,可真不像平日里我认识的那个四弟啊,为兄对你实在是大失所望……”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他暗自腹诽着,不就是一个陪嫁丫环嘛,身份低微,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自己府里养的一只宠物尊贵,可自从遇到她之后,自己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了,处处都被她压了一头,这让他心里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灵巧儿见 “灭世之雪” 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了,自己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决定回苏记去了。临走之时,她还不忘故意问郭彪一句:“要不今天一起去苏记,把咱们之间剩下的那些事儿解决一下?” 郭彪一听这话,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想着,这灵巧儿分明就是故意在这儿气他,当下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根本就不搭理她。 灵巧儿见状,也不在意,转身便朝着府外走去。待她从申国公府出来后,正准备登上国公府给安排的马车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蹲在墙角的两个熟人。她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冷冷一笑,也没声张,径直上了轿子。 车夫见贵客已经上了马车,便熟练地提起手中的皮鞭,吆喝了一声口令,马车缓缓启动,沿着街道慢慢前行。 灵巧儿坐在马车里,心里却还惦记着刚刚看到的那两人,她忍不住掀开窗帘,朝着外面又看了一眼,刚刚那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心中暗自思忖着:“苏怀祥和苏怀玉?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这郭彪忽然对苏记动手,难保就是受了这两人的蛊惑。郭彪还是太嫩了些,若是换成郭晟,应该不至于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吧。” 灵巧儿总感觉有什么事儿在脑海里若有若无地提醒着自己,可一时之间,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这让她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不安。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苏记附近的小院,她一下车,看到卫吟霜的那一刹那,脑子里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她不禁暗叫一声:“哎,事情不妙了!”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苏怀祥和苏怀玉本就是死党,他们两个人跑到邢州城来搅和事儿,那可绝对是承受不住老太太和老爷子知道后的那一顿怒火。他们既然敢来,必然是想方设法说服了苏怀璧。苏怀璧如今正春风得意着,旁人想在这时候掀起波澜,那肯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不正是自己之前无意间抛给他们的嘛。这么说来,苏怀璧实际上是默认他们来邢州城的。 既然如此,那除了苏怀祥、苏怀玉、苏怀宝这三个死党以外,必然还得有一个兄弟跟着一起来才对。最不可能的就是老十苏怀贵了,那这么一来,最有可能的就是苏怀晨了。可现在苏怀晨却没在这儿出现,那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申国公府可是北中原的消息中转站……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暗自惊道:“我靠…… 苏怀晨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已经知道了朝廷里苏卫两家结仇的事情了。” 而且仔细掐着日子一算,回去报信的时间按理说应该已经不短了,可到现在苏怀晨都还没回来,那极大的可能就是,苏怀晨带回去的话,苏家根本就没人相信。 灵巧儿继续在心里细细推演着,以现在苏家的状况来看,如果苏怀晨说的话不被人相信,那他会怎么做?他肯定会先去找苏怀璧,或者去找府里的某位如夫人,先想办法让苏怀璧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而苏怀璧,他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核实情况,只有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能去找老爷子商量对策。 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判断的这个逻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苏怀璧那边大概这一两天就该收到确切的消息了。到时候,苏怀璧肯定会找机会跟苏唯庸碰一下证据,只要证据确凿了,那接下来恐怕就是苏家全面向卫家开战了。而且还会另外派一路人马来收回苏记的权力,顺便监视卫吟霜。卫吟霜要是心里向着苏家,一切都还好说,可要是她露出一点儿担心卫家的痕迹,那必然会招致苏家的猜忌,恐怕到那时候,对方就会直接把邢州城苏家的一切全都收回去了。 “想不到这暴风雨来得这么快,这可该怎么破局?” 灵巧儿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满脸的忧虑之色。 一旁的卫吟霜听到了她的话,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破局?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神色疲惫地说道:“有些事儿我现在只是有一些猜测罢了,而且这些猜测,多数也只是我凭着感觉瞎猜的,到底准不准还不知道。总之,一旦有猜对了的迹象出现,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坚定地和我站在一起,咱们俩可得相互扶持着才行啊。” 卫吟霜见灵巧儿一副疲惫又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急忙连连点头,说道:“那是一定的,我俩现在都已经胜似亲人了…… 我…… 我哪儿还有不和你站在一起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是夜,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屋内的地面上,斑驳陆离。灵巧儿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双眼望着床顶的帷幔,脑海中思绪万千,翻来覆去地想着该如何去应对接下来苏家很可能翻脸的严峻状况。 这段日子以来,苏怀安和她的关系倒是越发融洽了,两人相处时,也多了几分随性与亲近。可一想到苏家与自己之间若真起了冲突,苏怀安会站在哪边,又会是怎样的态度,灵巧儿心里就没了底。毕竟,他可是苏家的人,从常理来讲,哪有做儿子的会帮着外人去对付自己的家族? 这么思来想去,她忽然觉得,像郭彪那种直来直去、没什么心眼的愣头青,在这种时候反倒更有利用价值了。只是,该怎么去利用他,这着实让灵巧儿伤透了脑筋,想得脑袋都快炸开了,却还是没个清晰的头绪。 琢磨了许久,她觉得眼下似乎也只能使出那种类似地头蛇、黑社会行事的手段了。想到这儿,灵巧儿索性起身,披了件外衣,便朝着苏怀安的住处走去。 来到苏怀安的房门前,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轻声说道:“苏五郎,你睡了吗?我是灵巧儿,想找你商量点儿事情。” 苏怀安在屋里原本正准备歇息了,一听是灵巧儿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赶忙起身,一边快步朝着门口走去,一边开怀大笑道:“‘大哥’?哈哈,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进来坐,是在屋里坐,还是去院子里坐?” 灵巧儿朝着院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苏怀安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便跟着灵巧儿来到了小院中的石桌旁。 院里的添茶丫鬟听到动静,见两人在院子里坐下了,赶忙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将灯笼放在一旁合适的位置,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随后又手脚麻利地给两人添上了热茶,便退到了一边。而掌灯丫鬟也没闲着,急忙拿着一盏灯过来,放在石桌上,让光线更加明亮了些,这才悄然退下。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小院里静谧得只剩下偶尔传来的虫鸣声。灵巧儿和苏怀安先是一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随后,灵巧儿才缓缓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慢慢开口说道:“你既然都叫我大哥了,那我也就应下了。这外号嘛,我也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件事,可绝非是开玩笑的啊。我记得那个护卫老齐,早些年不是在邢州城当过泼皮嘛,你看看能不能找他,让他帮忙再找些人来?” 苏怀安听了这话,一脸的不解,眉头皱成了个 “川” 字,疑惑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找那么多泼皮来能有什么用?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灵巧儿听了,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让你干嘛你照办就是了,干嘛非要问这么多?我还得绞尽脑汁想办法骗你,真是麻烦啊。” 可脸上却还得维持着镇定,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苏怀安的疑问,才不至于让他起疑。 第43章 灵巧儿在哪 灵巧儿微微蹙起眉头,稍稍整理了一下纷繁复杂的思绪,抬眸看向苏怀安。只见苏怀安那原本明朗的脸庞此刻已满是疑惑之色,她心中暗叹一声,随后佯装出一副极为严肃且透着神秘的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五少,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如今这邢州城,表面上看着倒是风平浪静的,可实际上,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波谲云诡。咱们苏记在这城里虽说扎根已久,有了些根基,可这世上人心难测,难保不会有人暗中盘算,使些阴招,惦记着咱们的这份产业。” 苏怀安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犹如两道深深的沟壑横在额间。他赶忙放下手中那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急切,追问道:“有人惦记苏记?到底是谁?大哥,你快说说看,哼,他们也不掂量掂量,真当我们苏家是好欺负的,是吃素的不成?” 灵巧儿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缓缓开口说道:“具体是谁,我这会儿确实还没能完全弄清楚。只是近日来,先是那郭彪跟咱们对上了,紧接着邢州城又冒出了一波蜀人在这儿兴风作浪,搅得城里人心惶惶的。而且,那天在诗会上,你难道没留意到吗?有不少人看向咱们的眼神可都透着不怀好意,那目光就跟藏了刀子似的,想必是来者不善呐。那老齐以前在这邢州城混过好些年,人脉广得很,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也多,咱们找些人来,让他们帮忙盯着点儿周围的动静,万一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好提前知晓,心里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苏怀安听了这番话,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眉头微微皱着说道:“话是这么讲没错,可大哥,你说的那些所谓不怀好意的目光,不会只是寻常公子哥们多看了你几眼吧?大哥,虽说咱们在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你的本事。说句实话啊,就凭大哥你这模样,哪怕是我,要不是知晓你的厉害,恐怕都会忍不住想多瞧上几眼。凭良心讲,世间能有几个男人,看到你这张脸还能做到视若无睹的?那些人没对着你流哈喇子,就已经算是克制能力极强的了。要是仅仅因为这些,你就觉得别人都是心怀不轨,那这天下的男人可都得被你当成坏人了。你要是为了这个缘由就去勾结那些泼皮…… 这…… 总归是不太妥当吧,我怕万一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咱们可不好收场啊,还容易污了咱们苏家的名声。” 灵巧儿见状,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怀安的肩膀,那动作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仿佛是要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似的,语气平和而又笃定地说道:“五少,这你大可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找来那些人,可不是让他们去胡作非为、惹是生非的,只是让他们帮忙留意留意周围的情况,当个眼线罢了。而且老齐这人,我仔细观察过,还是挺靠谱的,有他在中间周旋着,那些人想必也不敢随便乱来。” 苏怀安听了,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好吧,既然大哥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想应该也没什么事儿。说起来,从你刚到邢州城那会儿开始,我就觉得你不简单,肯定行的。后来你那些手段我也都一一见识过了,确实厉害。所以,我信你。我这就去找老齐说说,让他尽量找些靠谱的人来帮忙。” 灵巧儿赶忙点头应道:“行,那你可得麻利点儿啊,这事儿耽搁不得。” 苏怀安当下便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朝着护卫们住的地方走去,准备找老齐商议这事儿了。灵巧儿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可心里却又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巧妙地利用那些即将找来的人,以及该怎么继续应对苏家可能带来的这场危机,毕竟这局势可是越来越棘手了。 没过多久,苏怀安便带着老齐回来了。老齐一见到灵巧儿,赶忙恭敬地朝着她行了个礼,脸上带着几分诚恳,说道:“灵巧姑娘,五郎已经把您的意思都跟我说了,您放心便是,我在这邢州城混了这么多年了,各行各业的人都认识不少,也结识了好些能办事的兄弟,我这就去联系他们,保证给您找些靠谱的人来,绝对不会给苏记添乱的,您就瞧好吧。” 灵巧儿微微点头,神色间透着几分感激,说道:“那就有劳你了啊,老齐,此事可是事关重大,还望你务必多上点儿心,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老齐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离开了,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子的门口。 待老齐走后,苏怀安看向灵巧儿,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问道:“大哥,接下来咱们做什么?你心里肯定有个周全的计划吧,毕竟这些人找来之后也不能就这么养在院子里,得给他们安排点儿事儿做才是。” 灵巧儿缓缓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了几步,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斟酌着用词一般,片刻后说道:“五少,那边的事儿我自有安排,明后两天,就麻烦你去把咱们苏记在邢州城的产业情况都仔细梳理一遍吧,好好查看查看,看看哪些地方比较薄弱,容易被人钻空子,咱们也好提前做些防范措施,这样心里才能踏实些。” 苏怀安听了,毫不犹豫地应道:“好,我明日一早就去办,大哥你就放心吧。” 说罢,灵巧儿又抬脚朝着卫吟霜的房间走去。此时的卫吟霜正在屋里看着账本,那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账目,看得她只觉得脑袋发晕,一团乱麻,正自苦恼不已。一见到灵巧儿走了进来,她赶忙放下账本,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灵巧儿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卫吟霜一眼,语气凝重地说道:“吟霜,可能要出事了,情况不太妙啊。明天和后天这两天,你辛苦一下,把所有店铺的账都盘一盘吧。还有啊,把那些周转用的钱都尽量收回来,只留下每日维持店铺正常运转所需的钱就行。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要盘一次账,结算一次,务必做到账目清晰。另外,店里那些不是咱们这几天新提拔上来的人,不管能不能抓住把柄,都先全部换成咱们新培养的人吧,以防万一。” 卫吟霜原本见着灵巧儿那严肃的脸色,心里就已经有些诧异了,再一听她这话,顿时感觉如遭雷击,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手心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她赶忙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灵巧儿没再多说什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卫吟霜的手,拉着她走到桌前,快速地将桌上的账本翻了几页,手指着上面的账目,随后说道:“这个饭庄的侯掌柜,到现在还没拿下吗?” 卫吟霜此刻心里本就忐忑不安,听到她这么一问,更是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说道:“证据倒是有了,只是想着下次能人赃俱获,这样更稳妥些。你之前不是说过嘛,每一个店大概率都存在些问题,按照你之前的授意,基本上就是买办那边以次充好,或者把报废的货物继续拿来利用,大部分店铺都是这类情况,只有典当行的掌柜吴瓜子,那手段更过分,赤裸裸地克扣工钱。谁让当铺的月薪高,他就动起了歪心思。”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头,眼神变得越发坚定起来,说道:“行了,明天你就跟怀安一起去,把这几个掌柜全都拿下,送进牢狱里去。要是能使些手段,让衙门的功曹直接把他们发配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最好能后天一早就把他们给发配走,绝不能拖拖拉拉的,以免夜长梦多。” 卫吟霜一听这话,心里越发惴惴不安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了,赶忙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跟我详细说说啊,别让我在这儿瞎猜了,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慌得很呐。” 灵巧儿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眼神坚定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预感到,苏家要对咱们邢州城的商铺动手了,而且恐怕这事儿已经在谋划之中了,咱们得赶紧做好应对准备,不能坐以待毙啊。” 卫吟霜一听,满脸的不敢相信,她本以为自己躲到这儿,就能暂且避开那些纷争了,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她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难道,难道卫家已经……” 灵巧儿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卫吟霜的双肩,目光诚挚而认真,说道:“你听我说,现在咱们也没办法顾及其他了,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依托邢州城的这些产业,先稳住脚跟,慢慢发展壮大,这叫‘猥琐发育’。哪怕卫家真的倒了,只要咱们还在,只要这些产业还在咱们手里,总有一天,咱们还能东山再起的。你可不能消沉下去啊,你看着我……” 卫吟霜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缓缓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灵巧儿,眼神里透着一种陌生与疏离,淡淡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灵巧儿一下子愣住了,眼中满是惊愕,下意识地问道:“…… 吟霜…… 你在说什么?” 卫吟霜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与灵巧儿拉开了些距离,一脸幽怨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说道:“你不是灵巧儿,你究竟是谁?” 灵巧儿见状,心中暗叹一声,知道终究还是瞒不过卫吟霜了,此刻不说怕是不行了,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卫吟霜冷冷地说道:“灵巧儿虽然不是我房中的丫头,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性格,她识得几个字,我心里那是一清二楚的。可你,出口成章,在那大开元诗会上,一口气就夺得了三道令牌,那才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才情这东西,我心里明白,那是既需要天分,可天分也得靠读书积累。你从来都没正式读过书,怎么会有这般厉害的才华?别拿你来自东大的那套鬼话来骗我了,就算真有东大国这么个地方存在,可几岁的孩童,就算记忆力再好,又怎么可能成为像你这样的翘楚?难道我大周的才子们全都是废物不成?还有你在商业经营上那些手段,我平日里读遍了各种史料经典,也没见过有哪个这么年轻的丫头能如此精通的。你一定不是灵巧儿,说,你到底是谁?那真正的灵巧儿,她去哪儿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郁闷,暗自想着,这都到了这么关键的节骨眼儿上了,居然还得在这事儿上浪费唇舌解释一番,可事已至此,不说清楚怕是不行了,她只得再次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说得对,其实我之前也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来着。灵巧儿…… 已经死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灵巧儿赶忙跟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前拉了一把,想要让她站稳些,同时急切地说道:“你冷静点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灵巧儿也没死。因为,在你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跟着你嫁到苏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心里害怕,又不想连累你,所以…… 她已经自杀了。而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现在的我了。” 第44章 宋国 卫吟霜一脸诧异,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灵巧儿,仿佛一时间根本无法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懵懵懂懂的,眼神里满是迷茫与震惊交织的复杂神色。 灵巧儿缓缓松开原本拉着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那只古朴的茶杯,像是试图借助这个物件来把自己那难以言明的状况解释清楚一般,轻声说道:“你看啊,这就好比这个茶杯代表着灵巧儿,而原本装在里面的茶水,也象征着灵巧儿本身所具备的一切。然后……” 说着,她微微倾斜茶杯,将里面的水缓缓倒掉,那水落入地面,发出一阵轻微的滴答声,随后,她又重新拿起茶壶,往茶杯里添上了一杯清澈的水,接着说道:“现在,这杯子依旧还是那个杯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仍旧可以看作是灵巧儿,可里面的水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茶水了,而是变成了这一杯清水。我现在的状态,大致就和这个情况差不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卫吟霜听了这话,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扶住了身后的桌子,差点就摔倒了。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灵巧儿,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你是…… 借尸还魂?” 灵巧儿赶忙用力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苦笑着说道:“也许我只是一道意识吧,而我这道意识机缘巧合之下,寄生在了这具躯体里面了。这具身体里原本留存着的一些属于灵巧儿的记忆,现在还剩下一部分,不过现在这身体却承载了我的全部记忆。说起来,刚开始发现自己变成这样的时候,我自己也没办法接受,可我对这种奇妙又诡异的情况,好像冥冥之中又特别熟悉,所以也就慢慢调整过来了。其实,我现在和常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伤心了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流泪,喝酒喝多了同样会吐,要是受伤了,也能真切地感觉到疼痛,就是这么个情况。” 卫吟霜仍旧觉得这一切太过难以置信了,她像是看着一个从异世界来的怪物一般,眼睛瞪得更大了,身子微微颤抖着,颤声问道:“那你自己的身体?它去哪儿了?” 灵巧儿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苦涩与无奈交织的神色,缓缓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处于这样的状况之中。我需要一个特殊的契机,才有可能找回自己原本的身体,可这个契机什么时候会出现,我实在是说不准,有可能只需要一天就能遇到,也有可能穷极一生,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说实在的,我心里的痛苦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刚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灵巧儿的时候,那种无助和迷茫的感觉,真的是没办法用言语去形容了。可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去细细体会那些纷繁复杂的忧伤情绪,我只能先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后再瞅准时机,见机行事,让自己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再说。” 听到灵巧儿的这番话,卫吟霜站在那儿沉默了许久,她似乎是在努力设身处地地去想象灵巧儿所经历的那些痛苦、无奈与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语气相较于之前温和了许多,带着一丝关切,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凭借着记忆回到你原来的家去寻找线索?你现在在这儿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地位,完全可以从柜上支取些钱财,去做这些事,毕竟他们都已经认了你这个小东家了。” 灵巧儿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浓了,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我甚至都不是大周人。” 卫吟霜一听这话,越发诧异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满脸惊愕地问道:“你是蜀国人?还是北面的汉人?又或者是契丹人?” 灵巧儿依旧轻轻摇着头,脸上的神情显得颇为艰难,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一般,缓缓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 朝代,我的意识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和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间隔的时间太久远了。”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一脸惊愕地看着灵巧儿,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相信的神色,嘴里喃喃自语道:“一千年以后?那可是…… 一千年?那时候还是周吗?” 灵巧儿再次摇了摇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说道:“那是一个你根本没办法想象的时代,和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方方面面都完全不一样,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社会形态,都有着天壤之别。” 卫吟霜不禁感慨一声,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交织的神色,轻声说道:“哎,那是不是你们那个时代水深火热的?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十分艰难?” 灵巧儿听了,微微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诚挚而认真,说道:“不是的,那个时代没有皇帝了…… 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法律解释来说,那是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和现在这种君主统治的情况截然不同哦。” 卫吟霜一听这话,只感觉脑子像是突然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一般,整个人瞬间懵了,她实在是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人民当家作主?没有皇帝?全天下的百姓都是主人?都是皇帝?这…… 这怎么可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灵巧儿点了点头,看着她那副震惊又困惑的模样,耐心地解释道:“你最开始这么理解,我也不能说你错啦。在我们那个时代,确实是所有人都可以说自己是皇帝,也不会有人来管你的哦。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自称是‘朕’,你也可以随心所欲地称呼任何人爱妃。你甚至还可以跟别人打趣说,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啦,大家都只是把这些当作一种玩笑话罢了。” 卫吟霜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中一片混乱,她心里暗自思忖着,这灵巧儿是不是疯了,要么就是之前自杀那一回,受了什么邪气,才会说出这般荒诞不经、让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话来。 灵巧儿知道自己刚刚说得太突然了,一下子把卫吟霜吓得不轻,于是决定从历史的脉络开始慢慢讲起,好让她能逐渐理解一些,便轻声说道:“你先别太激动,咱们现在是大周的子民,对吧?就在几年之后,会有一个殿前都点检,他会在陈桥驿发动一场兵变,然后自立为帝,还要求咱们大周的皇帝禅让皇位给他。” 卫吟霜一听,顿时双目圆睁,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说道:“张永德会造反?嗯,平日里倒是也听说他为人桀骜不驯,可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大的野心。要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话…… 可…… 当今陛下那可是雄才伟略…… 张永德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全都告诉她,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觉得应该坦诚相告,便缓缓说道:“不是张永德啦,是赵匡胤……” 卫吟霜一听这话,嘴巴瞬间张得老大,久久都无法合拢,满脸都是惊愕之色,她实在是太震惊了,赵匡胤可是柴荣的死党啊,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如果说柴荣在遇到危机的关键时刻,身边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能依靠的话,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想到赵匡胤。这…… 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简直太扯淡了。 灵巧儿见状,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缓缓说道:“赵匡胤的谥号太长记不住,庙号是宋太祖…… 他的弟弟赵光义是宋太宗。当今陛下确实是雄才伟略,只是在一千年后,多数了解过这个时代历史的人心中,陛下始终是一个永远的意难平。不管是谁去推演那段历史,都会觉得以陛下的才能,一定会收回燕云十六州的……” 卫吟霜这下子更是觉得头大了,她以前可从来都没想过燕云十六州最终竟然没能收回来,满心疑惑地问道:“你是说…… 燕云十六州就这么永远地失去了?这怎么可能?” 灵巧儿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卫吟霜,缓缓说道:“燕云十六州还在,只不过后来历经了许多朝代变迁,到了我们那个时代,共和国的版图已经很大很大了。只是现在回顾这段历史,确实会让人觉得挺憋屈的,你知道吗,有多少仁人志士在临死之前,心里念念不忘的就是收复北中原。再往后,过了若干年,汴梁城会被北边的蛮族攻破,皇帝也会被蛮族抓走,而赵家的皇族们会从中选出一个人继续当皇帝,他们整体就搬到钱塘,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去了,后人把这段历史称作南宋。后人还写了一首诗来嘲讽这件事,‘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说的就是他们那时候的情况了。” 随着灵巧儿这般娓娓道来的讲述,再加上她随口就能说出一首忧国忧民的妙句,卫吟霜心里对她所说的话已经信了三分了,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悲伤的神色,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为那些逝去的历史而痛心。 灵巧儿继续说道:“宋朝,因为太祖赵匡胤是以节制天下兵马的武官身份夺取的天下,所以他格外重视文人,而轻视武将,这就导致整个宋朝,从始至终都弥漫着一股奸臣当道的气息。天下有很多满腔热血的百姓,空有报国之志,却也只能无奈地空悲切。所以才有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样的临终绝笔。” 卫吟霜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得浑身发抖,终于按捺不住了,大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宋国不但没有收复燕云之地,甚至还把中原之地都给弄丢了?我…… 噗……” 她实在是气得说不下去了,缓了口气,满脸愤恨地继续说道:“难道中原之地全都被契丹人给占据了吗?” 灵巧儿抿了抿嘴,脸上露出艰难的神色,缓缓说道:“契丹的灭亡,其实宋国在其中也算是出了些力的。北方有一个蛮族叫女真,他们长期受到契丹人的压迫,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终于决定奋起反抗了。当时,契丹的精锐部队都在为征讨宋国做准备,所以,不过万的女真勇士就像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击溃了契丹北面的城池。随后,宋国和金国就结成了联盟,这个金,就是女真人建立的国家哦。最后,他们一起击溃了契丹的大部分主力部队,还占据了契丹人大部分的土地。契丹剩下的那些小股部队没办法,只能被迫向西方逃亡了。” 卫吟霜激动地说道:“那这样不是挺好的嘛,那为什么燕云十六州还是没能夺回来?” 灵巧儿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因为宋国在这场战争里,最大的‘功绩’就是消耗,而真正攻坚夺城这些艰难的事儿,主要都是女真人在做。一开始的时候,双方当然是以公平的原则,商量好了战后分润的方案。可到了后期,女真人看到宋国在战场上败多胜少,哪怕是那些被击溃的契丹军队换防到边境,宋军都拿他们没办法,根本奈何不得。这世上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最后金人就耍赖,没有兑现当初的诺言,然后双方就开启了宋金之战。” 卫吟霜听到这儿,心里满是失落,黯然神伤地问道:“然后金人就打下了中原?那宋就变成如今的南唐一样了吗?” 第45章 惊慌失措 灵巧儿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说道:“可能这就是一种宿命吧,这时候,女真人和之前的契丹人所作所为如出一辙,他们同样开始打压北方蒙古草原上的另一支蛮族了。在那片草原上,有一个叫做乞颜的部落,他们已经东征西讨了好些年,手下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兵强马壮,而且征战多年,悍不畏死。这时候,那个部落的首领就煽动着草原上的勇士们,带着对女真的仇恨,开启了对金作战。然后,又有了一个联盟,就是宋蒙联盟,双方又开始一起攻打金国了。” 卫吟霜冷冷一笑,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可真是走了狼,来了豹,驱了豹,又要来虎。是不是蒙古人后来又占据了金人的地方,继续和宋国作战了?” 灵巧儿见卫吟霜如此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后续的发展,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然后,宋就被灭国了。” 卫吟霜苦苦一笑,缓缓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却只是看着那茶水,幽幽地说道:“终究还是被灭国了,咱们这大好的山河,终究是被蛮族给践踏了,想想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灵巧儿也跟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旁边坐下,说道:“天下大势本来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蒙古人后来建立了国家,国号叫元。只是,蒙古人把汉人分成了低等人,这种做法引起了汉人的强烈不满,导致他们的天下也没能坐稳。几十年后,有一个来自淮西的乞丐横空出世,他参加了反元的义军,在战场上那可是战功赫赫,还被当时义军的首领认作了义子,有了这么个身份,后来他就继承了这支义军,开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最后,他打败了元朝,还荡平了所有其他的义军势力,让咱们汉人又重新将天下一统了。” 卫吟霜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灵巧儿,觉得这一切就像天方夜谭一般,难以想象,随后问道:“然后?” 灵巧儿冷笑一声,微微叹息着说道:“这个朝代叫明朝,前几个皇帝都挺有能力的,也很有血性。只不过,他们都是老百姓出身,可能是出于对权力的担忧吧,他们不怎么防范大臣,反倒对老百姓防范得挺严的,所以就建立了很多秘密机构。而这些机构,不少都掌握在宫里的太监手里。后来,太监们的权力越来越大,而皇帝们,又一个个地疏于政务,长此以往,终究导致国家变得千疮百孔了。最后一个皇帝倒是有能力、有担当,还特别勤政节俭,可奈何天时不在他这边,天灾人祸不断,国内又内乱不止,这时候,外部的女真人再次崛起了。一时间,整个国家可谓是内忧外患,处境艰难极了。而女真人凭借着屠城这种残忍的办法,把汉人杀得血流成河,最终还是将整个华夏大地都收入囊中了。” 卫吟霜听到这儿,忍不住 “啊” 的一声叫了出来,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缓了好久,才满脸愤恨地说道:“为什么又让蛮族夺了天下?怎么会这样?这也太气人了。” 灵巧儿无奈地一笑,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其实,在这个时候,在遥远的万里之外,一些国家开始走上了一条工业化的路线了。他们的生产,不再像咱们这儿一样依靠人力了,而是开始依靠科技…… 科技,就是…… 你看这个水壶了吗?它烧热了以后,就会冒热气,壶盖就会跳动,而这个就是一种动力,人们利用蒸汽产生的动力,再加上齿轮的传导,就做出了很多能够取代人力的工具。后来随着不断地发展,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被研发出来了。你看这盏灯,它最亮的时候,也只能照亮一个小小的圆点,这么一间屋子,要是想全部照亮的话,竟然得要四五盏灯才行。可你知道吗,经过他们的发展,只要砚台这么大的一盏电灯,就可以把整个院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卫吟霜一听,顿时双手捂住嘴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惊讶地问道:“什么是电灯?” 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详细的我一会儿再给你讲哈。其实,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后来,他们还发明了火车,那火车跑起来的速度,和全力奔跑的马差不多快,但是火车上面可以坐下成千上百的人哦。再后来又有了汽车,汽车的速度可比奔跑的宝马良驹快两三倍。到最后,甚至还发明出了飞机,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哦,要是从邢州到汴梁,乘坐飞机的话,只需要两刻的时间就到了。” 卫吟霜这时候满脸都是疑惑的神色,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不禁问道:“飞?真的能和鸟儿一般在天上飞?这也太神奇了吧。” 灵巧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老百姓平常出行乘坐的交通工具,速度就是这么快。要是军用的,那速度可比这个快太多了。不过,我们日常用得最多的工具,是一个可以通话的工具哦,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只要拨出专属于你的那一串数字,就可以和对方说话了,哪怕是相隔万里,甚至十万里,都没问题。 卫吟霜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无语的状态,心中那原本对灵巧儿所言的几分相信,此刻也开始动摇起来,不禁泛起了丝丝怀疑。毕竟,灵巧儿所说的那些事儿,实在是太过离奇,远远超出了她过往的认知范畴,就仿佛是在听一个荒诞不经的天方夜谭一般。 见卫吟霜这般反应,灵巧儿心里明白,自己得再详细些解释才行。于是,她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给卫吟霜讲述起来。尤其是像最早人们是怎样实现通话的这一神奇之事,她从最初的简单设想,到后来经过无数次的尝试、改进,一步步发展到如今便捷高效的通话状态,都尽可能细致地描述着。而对于飞机,她也娓娓道来,从最初那些大胆又充满奇思妙想的实验说起,讲到怎样一次次调整飞机的重量配比,如何克服重重困难,让这个庞大的家伙能够像鸟儿一样翱翔于天际。 就这样,随着灵巧儿耐心又细致的讲解,卫吟霜凭借着自己现有的认知,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些奇妙的画面,渐渐地,她仿佛被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开始沉浸其中,如痴如醉地听着灵巧儿讲述的一切,心中的怀疑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消散了。 不知不觉间,一夜的时光就在这奇妙的讲述与倾听中悄然流逝。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户洒进屋内,卫吟霜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看着灵巧儿,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最终像是彻底接受了这所有不可思议的说法一般,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好吧,我信了。天啊,天都亮了。咦?你怎么在我的被子里?”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容,嬉皮笑脸地说道:“就是边说边进来的啊,你当时怎么也没问问我,嘿嘿。” 卫吟霜听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无奈地笑了笑,大度地说道:“也没关系啦,不过话说回来,你成为灵巧儿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想着既然卫吟霜都让自己实话实说,那也没必要隐瞒了,便坦诚地说道:“你让我实话实说的啊,我在来到这儿之前,是从事文化产业相关工作的。不过,最早的时候我其实是搞格斗的,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所谓的‘弃武从文’啦。” 卫吟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道:“嗯,文化产业是什么?我还不是很明白。” 灵巧儿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文化产业,就相当于你现在平日里看的那些话本一样,不过,在我那个时代,有一种电器叫做电视哦。我会写一些话本内容,然后带着一帮专业的人,把这些内容制作成生动的画面,最后放到电视里面,人们就能通过电视观看到这些有意思的故事啦,就和你们看话本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呈现的形式不太一样罢了。” 卫吟霜这才恍然大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呃,也对哦,你之前不是说你们那个时代男女平等嘛,男女都可以做一样的事儿。所以,你能毫无压力地带着很多人一起做一件事情,这样真的挺好的。” 灵巧儿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卫吟霜会这么说,随后反应过来,不禁笑出声来,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之前可是个男人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哈哈。” 卫吟霜原本还带着微笑的脸瞬间凝固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在了那里。她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瞬间将之前新婚之日里那些模糊又奇怪的记忆碎片串联了起来,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当时灵巧儿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各种纷繁复杂的信息在脑海中不断拼凑、交织在一起,脸上瞬间泛起了一片绯红,那羞赧之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叫道:“啊…… 你出去啊……” 灵巧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吓得不轻,整个人噌的一声,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脸的惊慌失措,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卫吟霜。 灵巧儿站在床边,脸上满是尴尬与窘迫之色,她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嘴唇微微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 对…… 虽然我这会儿还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生气,可我还是想诚心诚意地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对这类事情总归是比较敏感的。而且,我正好也想跟你说一下,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变回男人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并且我又不会被送回一千年以后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的,绝不让你被别人欺负。就算我没机会变回去了,我也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的。毕竟咱们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我自己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了。嗯,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这就出去。” 卫吟霜此刻满脸通红,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又羞又恼的她根本不想听灵巧儿再多说什么,气呼呼地扭过头去,背对着她,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愣在这儿干嘛,赶紧出去,我现在可不想看到你。” 灵巧儿见状,心里虽满是无奈,却也只能应道:“好,我这就出去。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啊,我觉得我其实也没有错。之前…… 我那样对你,那也是出于自保的目的,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别无选择。昨夜,就是聊得太入神了,我也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儿,所以我心里不会有什么负罪感的。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啊。” 说着,她便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一副灰溜溜的模样,朝着门外快步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卫吟霜,见她依旧背对着自己,纹丝未动,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卫吟霜从床角那面古朴的铜镜里,看到了嘴里说得义正言辞,行为上却显得慌慌张张的灵巧儿,先是一愣,随后竟气笑了,心里暗自想着:“这个家伙,还真是道貌岸然,说得倒好听。” 不过,她紧接着又回想起这些天来,灵巧儿对自己的处处呵护,还有她平日里展现出来的那些令人惊叹的手段,细细想来,这一切似乎都在佐证着她那离奇来历大概率是真的。这么一想,卫吟霜顿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她猛然坐起身来,伸手摘下那面铜镜,看着镜子里自己那红扑扑的脸蛋,害羞又扭捏地轻声说道:“哎,以后可还怎么面对她。” 第46章 二抓 出了门后,灵巧儿站在院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模样仿佛是要把心里头积攒的那股子紧张与尴尬,一股脑儿地全都吐出去似的。虽说她刚刚嘴上说得倒是挺强硬,可实际上,心里早就虚得没了底,七上八下的。正暗自懊恼着自己刚刚的莽撞与失言,苏怀安走了过来,一眼就瞧见了灵巧儿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不禁泛起了好奇,便开口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这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昨晚没睡好吗?你这是来找嫂子的吧?” 灵巧儿抬眼瞅了瞅苏怀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唉,别提了,不小心出了点岔子,惹得吟霜生了好大的气。” 苏怀安一听,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不忘打趣道:“哟,你们俩居然还能闹别扭、怄气?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平日里看着你们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形影不离的。嗯…… 不过能让大哥你愁成这样,看来这次是惹了不小的麻烦。不过我吟霜嫂子向来性子好,你,好好去给她道个歉,说几句软和话,估计她也就原谅你了呗。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你倒是和我说说呗。” 灵巧儿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可得帮衬着吟霜,去店铺那边把大事给办了。” 苏怀安见她明显不愿多说,心里明白她是有自己的顾虑,也就识趣地没再追问下去,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大哥,我可是仔仔细细地把咱们苏记的产业情况梳理了一遍,发现有几家店铺的账目对不上,而且库存好像也和账本记录的不太相符,这问题看着还挺明显的,咱们是不是可以直接把那些有问题的人给拿下?” 灵巧儿一听,立刻点头赞同,说道:“这事儿吟霜之前也跟我提过,我想着确实是这样,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之前不是让你这两天盯着点儿铺子嘛,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暗地里搞小动作,你今天就过去吧,把那些有争议的账本都留下来,吟霜那边也已经找到了一些相关的证据了,后面你就配合着她一起处理就行啦。” 两人正说着,老齐走了过来,只见他恭敬地朝着两人行了个礼,脸上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倦意,说道:“五郎君,灵巧姑娘,我找的那些人都已经到齐了,这会儿都在外面候着,你们看怎么安排他们?” 灵巧儿心里不禁一喜,暗自想着,老齐这办事效率挺可以,瞧他这一脸疲惫的样子,估计是忙了整整一夜没合眼,苏怀安向来做事踏实靠谱,这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老齐也这么尽心尽力,倒是挺让人意外的。看着老齐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她思索了片刻,说道:“先让他们分成几个小队吧,分别去盯着咱们之前发现有问题的那几家店铺,让他们多留意一下进出店铺的人员,仔细瞧瞧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出现什么异常的举动,一旦发现情况,马上来报信就行。” 老齐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去安排了。苏怀安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说道:“大哥,这些人虽说都是老齐找来的,可毕竟他们以前都是些泼皮无赖,真能靠得住吗?我这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他们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灵巧儿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怀安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放心吧,老齐心里有数着,你也知道,不管是豢养门客,还是豢养这些人,那可都是得花真金白银的。都说仗义多是屠狗辈,你可别真小看了他们。正好,现在咱们人手也有了,你就带一些人去涉事的那些铺子候着吧,后面吟霜也会过去的,你到时候见机行事,配合她行动就行啦。” 卫吟霜在屋里待了好一会儿,心情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可一想到刚刚那尴尬到极点的场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阵发烫,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乱跳个不停。她暗自思忖着,虽说灵巧儿现在这情况确实特殊,可那事儿总归是让人心里觉得挺别扭的。不过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毕竟苏家那边带来的危机就像一团沉甸甸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头顶,随时都可能降下倾盆大雨,得赶紧想办法应对才是。 想到这儿,卫吟霜站起身来,仔细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裳,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就正好看到灵巧儿和苏怀安在院子里说着什么,她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随后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店铺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了?” 灵巧儿一抬头看到卫吟霜出来了,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嗯,正好,就按咱们先前商量好的,今天把所有涉事的店铺都清查一遍,把那些有问题的人都给肃清了吧。这事儿可得抓紧时间了,今天抓起来,明天就安排发配,别怕花银子,先把这隐患给解决了再说。” 卫吟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色依旧显得有些冷淡,说道:“知道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去了。” 苏怀安见气氛这般尴尬,赶忙笑着打圆场道:“对对对,嫂子这人就是大度,心里明白咱们现在得先办正事。大哥,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的消息吧。” 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们这就出发吧,可别耽误了大事,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咱们去处理。” 于是,苏怀安便带着几个可靠的护卫,跟随着卫吟霜,一路朝着那几家有问题的店铺走去了。 而灵巧儿这边,她还得赶去申国公府一趟,因为今天早上,“灭世之雪” 一定会按照之前的约定被释放。她得过去给郭晟指导一下,看看怎么才能第二次抓住 “灭世之雪” ,这事儿可耽搁不得,那可是关乎后续诸多计划的关键一环。 卫吟霜心里对接下来该她处理的事儿,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尽管苏怀安平日里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可真要是狠下心来,那手段也是挺厉害的。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把店铺里那几颗碍事儿的 “眼中钉” 给拔掉了。 到了下午,苏怀安便马不停蹄地去衙门找法司功曹做主了。这官商一勾结,再加上证据确凿,那些罪犯见事儿已至此,也都认罪认得挺痛快,当庭就宣判了流放之刑。 灵巧儿这边见天色也差不多了,而申国公府大厅正门口的坑也挖得差不多了,便赶忙让人在坑口上精心布置一个陷阱,然后再把土重新垫上,仔仔细细地做了一番伪装。 直到从表面上猛一看去,根本发现不了什么破绽,大家这才放心地散开了去。 郭晟在一旁看着正厅前方的深坑,心里满是疑惑,暗自思忖着,不会是这个灵巧儿姑娘在戏耍他们吧,这布置得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灵巧儿却像是没瞧见他的疑惑似的,只是自顾自地在正厅的一个角落里摆了张桌子,悠然自得地坐在那儿喝茶。郭晟中间有几次想要离开,可都被灵巧儿给拦住了。灵巧儿的话那是十分直接,说道:“你如果要是不怕输掉赌约,大可以随意出去走动。反正到时候输的又不是我,你自己掂量着办呗。” 郭晟一听这话,心里虽然不情愿,可也只得老老实实坐在那儿,还装模作样地拿起本书看了起来。虽说眼睛盯着书本,可心里那是一刻都没平静过,此刻这整个院落空荡荡的,静得让人心里发慌,他想着,那 “灭世之雪” 一旦闯进来,在这空旷的地方抓他,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嘛,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他时不时地东张西望,那模样看上去十分焦虑,就盼着这事儿能早点有个结果。 灵巧儿可不管他这些,只顾着自己慢悠悠地喝茶,偶尔觉得无聊了,就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那悠闲的样子,和郭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差不多又到了戌时左右,只听得 “咚” 的一声,门外传来了动静。郭晟一听,立刻像被针扎了似的,放下手中的书,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朝着门口望去。灵巧儿却是微微一笑,轻轻吹了个口哨。紧接着,门外的人迅速拉下机关,只见三大木桶水对着陷阱就浇了下去。瞬间,“灭世之雪” 的声音从坑里传了出来,那三大桶水直接就将她给淹没了。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抓着绳索等在土坑外侧,“灭世之雪” 刚从水里冒出头来,还没顾得上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就被一张大渔网给网住了。随后,申国公府的那些门客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的,就将 “灭世之雪” 给五花大绑了起来,那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给她挣扎的机会。 “灭世之雪” 气得大叫一声:“啊…… 怎么会这样?太奸诈了啊!!!!!” 那声音里冰冷之意虽然没那么浓,但能听出满是愤怒与不甘,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外面已经风平浪静了,灵巧儿和郭晟这才不慌不忙地并肩走了出来。灵巧儿一看到 “灭世之雪” 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全身五花大绑,连一丝挣脱的可能都没有,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心里暗自想着,这郭大侠抓欧阳锋的办法可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那都是从别的书上抄袭来的啊。至少这次实践证明还是挺有用的,于是笑着说道:“灭世之雪,第二次机会你可没抓住啊。” “灭世之雪” 冷哼一声,高挑清瘦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越发倔强,她冷冷地说道:“大周的人真是诡计多端,这个郭晟也太过奸诈了。” 郭彪听到有人传信,说灭世之雪又被抓了,还没睡下的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齐整,就又匆匆赶过来了,还没到跟前,就远远地听到他那大嗓门儿在嚷嚷着:“又一次抓住了。要不干脆宰了她吧。你看,都抓住两次了,假如是三局两胜的话,咱们这不已经赢了嘛。” 郭晟一听这话,倒是犹豫了起来,他心里也怕,前两次能抓住,说不定就是运气好,这事儿可是一次比一次刺激,前两次运气这么好,他可不敢再轻易赌第三次了,万一输了可就全完了。所以郭彪提出杀了灭世之雪的话时,他竟然内心还冒出一丝赞同之意。 灵巧儿一听郭彪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十分恼火地看着他,大声呵斥道:“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就不能消停点儿,非得出来添乱,你是不是觉得不搞出点事儿来就不舒服啊?” 郭彪被灵巧儿这么一呵斥,顿时恼羞成怒,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说道:“别以为你给我大哥出了两次主意,我就不敢动你了。怎么着?你那苏记不过就是一介商贾,也敢在我这公爵府里大呼小叫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郭晟和灵巧儿一听郭彪这话,心里顿时大惊,两人连忙紧张地注视着 “灭世之雪”,生怕她听出了这话里的破绽,要是因此不认账了,那可就麻烦大了。最轻微的情况,也得是抓住她的前两次不算,一切都得重来一遍。 好在 “灭世之雪” 倒是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就像是根本没听出来裁判和选手是一家的意思,依旧冷着脸,一声不吭。 第47章 夜半 郭晟和灵巧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郭晟这下可真是恼怒极了,心里想着,这郭彪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 “灭世之雪” 听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此不认账了,那是不是大家还得重新来过?果然还真让灵巧儿说中了,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当下,郭晟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面了,连吼带骂地把郭彪给赶走了。他平日里可还从没冲兄弟们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郭彪也是第一次见大哥这么严厉,心里害怕极了,只得灰溜溜地走掉了。 见郭彪吃瘪走了,灵巧儿心里这才舒坦了些,随即看向 “灭世之雪”,问道:“灭世之雪,第二次又失败了。这个判罚你认吗?” “灭世之雪” 冷哼一声,依旧冰冷地说道:“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我可不可能被你们捉住三次,第三次,就是郭晟落到我手上的时候了,你们就等着瞧吧。” 郭晟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已经认了,那就先带下去吧,好吃好喝好招待着。” “灭世之雪” 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怕现在放了我,我后半夜又来。你怕自己时间不够,毕竟你还要布置陷阱嘛。我想,第三次你应该会在屋后再挖一个坑吧?”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心里暗自想着,她…… 她怎么知道?这怎么可能?难道她也看过《射雕英雄传》?可那是现代的书,她怎么会知道这书里的计谋? 郭晟被 “灭世之雪” 这么一问,也是一下子愣住了,顿时有些语塞,下意识地看向灵巧儿,那眼神里满是求助的意味。 灵巧儿见状,赶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看我干嘛?我只是个裁判,绝对的中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灭世之雪” 瞥了她一眼,冷傲地说道:“既如此,我便保证今夜不再找他的晦气了。现在就放开我吧,我得回去好好思考思考明日该如何动手了。反正你抓着我我也会想办法,你放了我我同样会想办法,不过我可不想留在这个公爵府上了。” 灵巧儿没说话,郭晟则是抢先说道:“姑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便放了吧。不过在放姑娘之前,咱们还是来个君子协定吧。天亮之前,你不能继续找机会对我下手,违者当弃权论,你看如何?” “灭世之雪” 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喂,你说,灵巧儿。” 灵巧儿看了一眼 “灭世之雪”,又看了一眼郭晟,犹豫了一下,思考再三,最终还是说道:“那就放了吧,我还是信她的。” 郭晟随即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五步,朝着手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人。 灵巧儿看着郭晟这一系列的动作,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厌恶。她心里想着,这个郭晟,可真是工于心计,表面上看着好像宁死不屈的样子,可实际上处处都留着一手,待人虽说表面上做得滴水不漏,可却怕是每次都藏着几分假意,这就是典型的贵族子弟做派,恐怕从小就是接受这样的教育,就为了长大了能顺顺利利地继承家里的名爵。 “灭世之雪” 双手被解放之后,先是相互搓揉了一阵,像是在让血液流通顺畅些。随着全身的绳索一一被除掉,她顿时感觉浑身一轻,恢复了自由。随即,她对着灵巧儿冷冷一笑,嘲讽道:“蛇鼠两端,一边当裁判,一边给他们出主意。真正的坏人是你才对。” 说着,“灭世之雪” 忽然出手,那动作快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她就伸手拿住了灵巧儿的喉咙,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灵巧儿心里一阵苦笑,暗自想着:“我就说郭彪这个白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还真没说错他,这下可好,被这‘灭世之雪’给抓住了,可真是倒霉。” 郭晟见到灵巧儿被抓了,顿时大惊失色,忙大叫道:“灭世之雪,你要食言?” “灭世之雪” 傲慢地看着他,冷笑一声道:“我何来食言一说?” 尽管郭晟身边围着四五个大汉护着,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 “灭世之雪”,直到觉得稍微安全些了,这才敢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焦急地说道:“你说了,你说今晚再也不找晦气的。” “灭世之雪” 冷冷地问道:“我说的是不找谁的晦气?” 郭晟一听这话,正要争辩,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低声说道:“你说的是…… 我……” “灭世之雪” 冰冷地说道:“嗯,既然小公爷记得我说的话,那就让开一条路,让我出去。若你们没有第三个陷阱,今天怕是拦我不住了。毕竟,裁判在我手上。” 灵巧儿被灭世之雪紧紧环抱住脖子,那如鹰爪般锋利的手指就搭在她的咽喉要害之处,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轻易取她性命。可说来也怪,灵巧儿心里竟没觉得太过害怕,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她神色间不见多少惊慌之色,反倒故作从容地开口问道:“哎,灭世之雪,你到底想怎样,有话不妨就直接说出来呗,何必这般大动干戈。” 灭世之雪听闻此言,脸上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那笑容里透着几分不屑与狠厉,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鹰爪般的手指微微收紧,寒声道:“你跟我走,一路上给我出谋划策,帮我抓到郭晟,那样的话,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你可就成了我蜀国的大敌了,一旦被我视作敌人,哼,到时候我想怎么处置你,那可就全凭我的心意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灵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嗯,看来我今天是注定要栽在你手里了,真是够倒霉的。” 灭世之雪凑近灵巧儿的耳边,压低声音,却又带着丝丝寒意说道:“从我第一眼瞧见你开始,我就觉得你绝非善类。瞧你那张脸,生得倒是如同神仙下凡一般,可那眼睛里,却总是透着一股猥琐劲儿,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你若是识趣,乖乖配合我,那自然是好,可你要是敢有半分不配合,哼,我可真不介意当下就送你去黄泉路上走一遭,让你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叹息不已,暗自思忖着:“哎,真没想到在她心里居然是这么个初见印象,这也太冤了吧。哎,我应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我好歹也算是这故事里的主角,怎么着也该有点主角光环罩着吧。说不定啊,这灭世之雪把我抓走之后,到了蜀国那边,正巧赶上他们举办什么诗会,然后我在那诗会上大放异彩,力压群豪,轻轻松松就赢了优胜奖。到最后,这灭世之雪被我的才情所折服,上演一出美女爱才子的戏码,非要嫁给我不可…… 喔,呸呸呸,我怎么忘了,我现在可是个女人,想这些也太不靠谱了,真是糊涂了。” 随后,就在众人紧张又忌惮的目光注视下,灭世之雪挟持着灵巧儿,旁若无人地朝着申国公府的大门走去,不多时,便出了这申国公府,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众人站在原地。 在郊外那略显静谧的营地之中,一群蜀国人正无所事事地乘着凉。这中原之地的天气虽说平日里还算清爽宜人,可到了这初夏时节,夜晚竟也透着一股让人烦闷的闷热劲儿,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见灭世之雪回来了,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热情地迎上前去。可当他们瞧见灭世之雪身旁的灵巧儿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眼中满是疑惑之色。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没把对手给抓回来,倒带回来一个裁判?众人心里皆是满腹疑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又都没作声。 灵巧儿倒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她看着围过来的众人,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一一微笑点头示意,嘴里还热情地打着招呼:“各位,都好!咱们又见面了,哟,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好,瞧这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被问到的那几个人先是一愣,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神情,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竟都下意识地点头回应了她,那模样看上去颇为滑稽。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头儿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雪大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抓她回来有啥用处?” 虽说嘴上这么问着,可目光落到灵巧儿身上时,却不禁眼前一亮。其他蜀国人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巧儿看,那眼神里透着好奇与惊艳。毕竟,灭世之雪虽说也是有着倾国倾城的姿容,可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就像一块儿怎么都捂不化的冰块,让人瞧着虽美,却很难心生亲近之感,更别说让人心里头那热情给 “燃烧” 起来了。 而灵巧儿就不一样了,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热情劲儿,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风骚轻佻,看着就是那种特别容易让人接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多相处相处。 灭世之雪见状,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悦,伸手猛地一推,直接把灵巧儿推倒在地,冷冷地说道:“就是她,两次给郭晟出主意,害得我两次都被抓住了,哼!” 老头儿听了这话,目光再次落在灵巧儿身上,眼中微微闪烁着寒光,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是打算宰了她,以绝后患吗?” 灭世之雪却摇了摇头,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可没那么想,我要让她给我出主意,帮我抓到郭晟。要是她不肯配合,那我就把她关在这儿,等我抓到郭晟之后,再回来处置她。只要她不在郭晟身边,我就不信郭晟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去。” 众人听了灭世之雪的这番话,不禁对灵巧儿高看了一眼。毕竟,灭世之雪的潜伏功夫那可是众人皆知的,她要是想潜入皇宫去刺杀皇帝,只要瞅准机会,那也是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的。当然了,前提是皇帝毫无防备才行。不过,正常人谁能想到在自家的瓦片上做文章,还在正门口挖那么大一个坑,这种看似有些 “无耻” 的招数,还真没几个人能想得出来。想到这儿,灭世之雪又不禁带着恨意狠狠地瞪了一眼灵巧儿,那眼神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灵巧儿却丝毫不惧,迎着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微微一笑,还故意调侃道:“雪姑娘,你别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可没把你怎么样,你这么盯着我,我都快被你盯出窟窿来了。”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气得转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她,那模样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 到了半夜,营地中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声。灵巧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这一看,却瞧见一群蜀国人正围在她身边,一个个色眯眯地看着她,那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欲望,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灵巧儿见状,一阵反胃,心里别提多恶心了。一群大男人对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赶忙放眼朝四周望去,这才发现,原本端坐在火把下的灭世之雪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想必灭世之雪是趁着这会儿已经去申国公府了,而把自己丢在了这儿。这天还没亮,这群家伙看样子是按捺不住那兽性了,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心里虽然害怕,但也知道此刻容不得犹豫,当机立断,一个翻滚,整个人朝着旁边的墙体滚了过去。她这一下动作又快又突然,起初那些蜀国人没反应过来,还生怕被她撞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就在这一瞬间,众人回过神来,意识到灵巧儿这是要逃跑,顿时着急了,纷纷朝着她扑了过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灵巧儿成功地滚出了那稀稀疏疏的包围圈,她一刻也不敢停歇,顺势起身,拔腿就往营地外跑去,边跑边在心里想着,她可太明白一群坏人聚在一起会是什么后果了。要是一对一的话,自己凭着机灵劲儿,连蒙带吓的,或许还能把对方给吓退了;就算是两三个,她也能想办法周旋周旋。可眼下这围上来的至少有十个八个的,而且外围还有人正往这边凑,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起了哄,带头冲上来,那她可就完了,肯定会被这群人直接按倒在地,到时候怕是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众人见灵巧儿跑得这么坚决,都不禁觉得不可思议,心里想着,她好歹也应该大叫几声 “不要”“走开”“别碰我” 之类的话,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直接跑了? 那些有值守任务的人,因为职责所在,不敢擅自离开岗位去追,可那些刚换完岗的人就没这顾虑了,一个个像发了疯似的,直接朝着灵巧儿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边追还边喊着:“别跑,给我站住!” 那喊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第48章 转头杀 灵巧儿拼了命地朝前跑着,身后那群蜀国人紧追不舍,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嘈杂。她边跑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寻找可以摆脱追兵的地方。 此刻,夜空中乌云渐渐聚拢,遮住了那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周围的景象变得越发昏暗模糊起来。灵巧儿借着这昏暗的光线,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她心中一喜,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加快脚步朝着树林奔去。 进入树林后,道路变得崎岖不平,树枝横生,时不时地刮擦着她的脸颊和手臂,但灵巧儿全然顾不上这些疼痛,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树林深处钻。她知道,一旦被那群蜀国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不时低头看一眼满身的划伤,暗骂:“这群该死的蜀国人,我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还有这片野树林子,太讨厌了。” 追在后面的蜀国人也没料到这突然出现的树林会如此难行,蜀中之地的植物和中原之地十分不同。这里就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而这些树一看就是野树,而且十分稠密。有人不小心被树枝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嘴里骂骂咧咧的;有人被刮破了衣服,却也只能咬着牙继续追。可这树林对他们来说,终究是减慢了追赶的速度,渐渐地,他们和灵巧儿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了。 灵巧儿跑了好一会儿,感觉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远了些,她这才稍稍放缓速度,靠在一棵大树旁大口喘着粗气,她内心十分清楚,现在还远没到安全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儿,现在之所以可以远离蜀人的追踪就是因为自己知道被抓住将万劫不复,所以可以忍受划伤,拼命先前。蜀人没有死志,但这林子面积有限,对方追上自己也是极有可能的。 正当她准备继续赶路时,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从旁边传来,她心里一惊,以为是那些蜀国人绕了过来,赶忙屏住呼吸,躲在树后,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一只野兔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灵巧儿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嘲笑自己草木皆兵。 终于,灵巧儿从那片林子里逃了出来,此时,天色正渐渐放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也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之下,悄悄酝酿着喷薄而出的力量。她赶忙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方向,可这地方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了,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无奈之下,只能凭着感觉,朝着地势看起来比较平坦的地方拔腿狂奔起来。毕竟,此刻对她而言,先尽快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才是最要紧的 ,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她撒开脚丫子,拼命地跑了好一阵,视野渐渐开阔起来,放眼望去,周围一片空旷,好在并没有发现追兵的踪影。她这才大着胆子,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趁机休息一会儿。这平原地貌虽说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没什么遮挡,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只要没有障碍物,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好几公里远。她心想,有这么远的距离做缓冲,就算看到有人追过来,再起身跑也还来得及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可她到底还是大意了些,正坐在那儿休息,忽然瞧见远处尘土飞扬,定睛一看,竟是三匹马并排疾驰而来。灵巧儿见状,心里一阵无奈,暗自腹诽着:“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怎么还能这样作弊 ,没完没了了!” 她也顾不上许多,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又朝着远方没命地奔跑起来。 跑着跑着,她才越发意识到这具灵巧儿的身体实在是太娇小柔弱了,迈大步子的时候,总感觉比自己预想的要少十几公分的距离,想要跑快些,就只能加快迈步的频率。可这频率一加快,心脏就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负荷极大,感觉都快承受不住了。她边跑边在心里叫苦不迭,甚至想着,哎 ,这可怎么办 ,要不干脆死了算了,这样跑下去,迟早也得被追上 ,可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抓住,只能咬着牙继续跑。 又跑了一阵,马蹄声已经清晰地在身后响起了,仿佛死神的脚步一般,步步紧逼。她实在跑不动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追过来的这三个人并不是之前在营地追她的那些人,为首的是个老头儿,看那架势,好像还是蜀国的大官儿。 她刚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这三匹马给团团包围住了。马上的几个人兴奋得满脸通红,那模样,就如同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蛮族士兵欺负汉人老百姓时的那般嚣张跋扈,嘴里发出的叫声,也跟野兽捕到了猎物似的,透着一股让人厌恶的张狂劲儿。 灵巧儿心里烦躁极了,看着对方那副不可一世、嚣张至极的模样,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女儿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猛地向前一冲,借着助跑的力量,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身上。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把那人踹得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哎哟” 一声惨叫,在这空旷的平原上格外刺耳。 这一下,不光是灵巧儿自己愣住了,对面那几个人也都傻眼了。要知道,蜀国人骑的马虽然个头比较矮小,可即便如此,要是灵巧儿仅仅只是个普通的丫鬟,那也绝不可能有这么凌厉的动作 ,这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灵巧儿看着那摔下马的蜀人,心里却涌起一阵激动,暗自思忖着:“难道我已经和这具灵巧儿的身体完全适配了?就光看这一个飞踹的动作,这契合度好像还挺高的嘛,看来我这身手还没丢 。” 蜀国的那个老头儿见状,赶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摔倒在地的蜀人身旁,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吧……” 那摔倒在地的人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躬身行礼,说道:“卑职…… 多谢黄大人……” 老头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灵巧儿,脸色一沉,呵斥道:“丫头无礼!” 这话一出口,把灵巧儿给气笑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我无礼?卧槽你大爷,你们还踏马是人吗?我一个弱女子,被你们几个像豺狼虎豹一样的家伙围着,还在这儿叫嚣着,怎么就成我无礼了?你们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 ,讲不讲道理了 !” 那赵老头儿一听这话,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一下,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随后冷哼一声,说道:“不管你如何狡辩吧,你得跟我们回去。你可是雪大人抓回来的人,哪能就这么让你跑了。” 灵巧儿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吹了吹额前的头发,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姿态,说道:“少在这儿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要么今天你们就把我的尸体抬回去,要么你们就乖乖地放我走。就你们这群孙子王八蛋,我要是跟你们回去了,那还能有个好?哼,想都别想!” 赵老头儿听了她这话,气得脸都涨红了,心里想着,自己向来听说中原女子那都是温婉贤淑的 ,就算是大家闺秀身边的丫鬟,那也是一个个知书达理的,怎么这个灵巧儿,这两样一样都没学会,瞧这副模样,倒像是个地痞流氓似的,真是没规矩。 赵老头儿轻咳了一声,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说道:“丫头,我们不会要你的命的。你是雪大人抓回来的人,你要跑,也得当着她的面儿跑,你要死,那也得是她点头同意了才能死,可由不得你在这儿胡来。” 灵巧儿一听这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赵老头儿是怕灭世之雪 ,心里暗自琢磨着,看来这灭世之雪在他们蜀国人眼里,地位还挺高的,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正在这时,远处又出现了几道身影,太阳也已经慢慢露出了一丝轮廓,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等到那几个人走近了些,赵老头儿冷冷一笑,看着灵巧儿,阴阳怪气地说道:“丫头,你若还是这么固执,不肯乖乖跟我们走的话,他们接下来会对你做些什么,老夫可就管不了了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虽说嘴上这么说,可灵巧儿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这老头儿其实心里也想跟着一起对自己做点什么,只不过是不想当那第一个出头的恶人罢了,真是虚伪至极。 灵巧儿这下算是彻底知道女人讨厌男人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心里对这些人厌恶到了极点。她咬了咬牙,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袖口处掏出一把匕首来。原来 ,以前她总是缺乏安全感,所以一直习惯在身上藏着这么一把匕首防身,没想到今天这第一次把它拿出来,竟然是要用它来对付这些外敌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赵老头儿看到灵巧儿居然还敢反抗,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老夫就管不得太多事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听到赵老头儿这话,先前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个蜀人,和其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了猥琐的笑容,那眼神里透着不怀好意,紧接着,便纷纷朝着灵巧儿伸出了 “魔爪”,那架势,仿佛要把灵巧儿生吞活剥了一般。 灵巧儿见状,眼神一冷,手中匕首寒光一闪,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刺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匕首划了一下,疼得 “吱哇” 乱叫,赶忙往后退了几步。他们这下可算是小瞧灵巧儿了,别看她身材娇小,这拳脚功夫也是相当厉害的,而且打起架来,那动作又快又狠,毫不含糊。 随后,灵巧儿就依靠着手中的匕首,边往后退边和他们周旋打斗起来。说来也怪,这几个蜀国人手里居然都没拿着兵器,也不知道是太轻敌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就这么一来二去的,眼见着灵巧儿一个人竟然把他们几个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压制住了他们,这可把他们给气坏了,却又一时半会儿拿灵巧儿没办法。 赵老头儿在一旁看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心里暗自想着,这个丫头片子好厉害啊,看来不动用兵器还真不行了。随后,他轻咳了一声,提高了声音说道:“人家都手拿利器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怎么,你们的兵器都拿去当了换酒喝了吗?还不赶紧去拿!” 听到这话,这些蜀国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转身朝着战马旁跑去,捡起之前丢在地上的武器。 灵巧儿一看,对方拿的武器都是些长家伙,心里暗叫不好,想着自己要是继续跟他们这么火并下去,那随时都有可能被砍死 ,这可太危险了。可她现在也不能跑,一旦转身跑了,后背就完全暴露给对方了,对方骑着马,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 ,这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几个人重新围过来之后,可能是怕相互之间误伤,所以只有两个人挥舞着武器,小心翼翼地朝着灵巧儿逼近过来。他们心里想着,这下手里有了武器,还不是手到擒来,把这丫头片子拿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嘛,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可谁知道,等真的交上手了,他们才发现,根本就不是灵巧儿的对手 。只见灵巧儿身形灵活,左躲右闪,瞅准时机,一个侧身躲过对方的攻击,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灵巧儿趁势而上,一手猛地抓住对方的刀刃,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朝着刀柄砍了过去。那蜀人只觉得手上一麻,下意识地撒开了手,灵巧儿眼疾手快,一把就将那把长武器抢了过来。 第49章 道不同 这下好了,双方手里的武器都一样了,灵巧儿心里想着,无非就是对砍呗,来 ,谁怕谁 !她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随后便和这三个人拼砍在了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火星四溅,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这一番激烈的打斗下来,对方每个人身上都被砍了两刀,那伤口皮肉外翻,鲜血直流,看着十分吓人。而灵巧儿这边,胳膊上也被砍了两刀,不过她躲闪得多一些,所以只是被砍出了两条半厘米深的口子,虽然疼得厉害,但好在还不算太严重。 那三个人一看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往后退了回去,手忙脚乱地开始给自己止血,嘴里还不停地哼哼着,那副狼狈的样子,和刚刚嚣张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灵巧儿这边倒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一棵苍松一般,只是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她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剩下的那些蜀国人,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仿佛在说,谁要是敢再上来,她可绝不客气。 蜀国人看着如此彪悍的一个丫头,一时间竟都被吓得没人敢再上前一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胆怯。 赵老头儿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心里暗自琢磨着。他发现,这灵巧儿所有的动作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包括什么时候出刀,往哪儿砍,那都是恰到好处。甚至每一刀砍出去之前,好像都是经过瞄准的,有一刀本来正要朝着对方的腰间砍去,可就在这时,她发现旁边有一个人砍了过来,她立马先躲开那一刀,随后巧妙地改变方向,把刀砍向了对方的非要害部位。很明显,她不求一刀就能把对方砍死,只是想着出刀不能落空,尽量让自己处于有利的局面。看样子,这个家伙明显不是第一次跟人动手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赵老头儿轻咳了一声,想要打破这僵局,同时也想给手下的人鼓鼓劲儿,便大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竟然砍不过一个女娃子,像什么话 !怎么,还要我这把老骨头也加入进去吗?” 那几个人一听,知道赵老头儿生气了,心里害怕被责怪,顿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齐刷刷地挥舞着武器,朝着灵巧儿又砍了过来。灵巧儿没办法,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和对方继续互砍起来。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对方的攻势只能是一条线,不能让他们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不然的话,自己可就真的要四处受敌了,到时候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 于是,她始终左右躲闪着,凭借着灵活的身法,让对方始终没办法形成包围之势。可这么一来,她身上又被砍了四五刀,好在都不是太重的伤,可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嘴唇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整个人看着虚弱极了。她感觉身体里的热量开始一点点流失,手脚也渐渐没了力气,心里不禁害怕起来,暗自想着,难道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这可不行啊,我还不能死。 而对方那几个蜀国人,虽然人多势众,手里还拿着武器,可这会儿也被灵巧儿给打怕了,看着她那副拼命的架势,也不敢再轻易往前冲了,只是脚下移动着,和灵巧儿对峙着,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个局面。 赵老头儿看着自己的手下这么窝囊,这么多人拿一个丫头片子没办法,气得直跺脚,无奈之下,只得从马鞍旁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运足了力气,朝着灵巧儿扔了过去。这赵老头儿也是练过的 ,那石头扔得又准又狠,灵巧儿虽然躲过了第一块,可第二块却没能躲开,只听 “砰” 的一声,石头直接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灵巧儿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当场就飙血了,那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流进了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忙用手擦了擦眼睛里的血,可这会儿只觉得脚下发软,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摇晃晃起来,最终 “扑通” 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身白衣,身姿清瘦,脸上那冰冷的表情,让在场的众人看了都不禁惊恐不已。 来人正是灭世之雪,她远远地就拔出了仪刀,那仪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其他蜀国人一看到那白衣身影朝着他们袭来的那一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浑身发抖,腿都软了,有的甚至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了,“哐当” 一声掉在了地上。 灭世之雪纵马疾驰而来,手中仪刀一挥,朝着赵老头儿砍了过去。只听得 “当” 的一声巨响,赵老头儿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这一刀砍中,整个人从马背上坠了下来,“哇” 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那虎口被震得发麻,感觉内脏都在翻腾,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灭世之雪马不停蹄,冲出去一段距离后,猛地一勒缰绳,马头调转过来,她再次横刀立马,做好了再次挥刀砍杀的准备,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那些蜀国人见状,吓得纷纷抱头跪下,嘴里大声求饶着:“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平原上回荡着,透着一股浓浓的恐惧。 灭世之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冽,她冷冷地俯瞰着眼前这些跪地求饶的蜀国人,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那目光犹如实质般的冰刃,似要将众人狠狠穿透。她手中紧握的仪刀,刀身上还残留着先前与对方对刀摩擦时的余温,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丝丝寒光,寒意顺着那冰冷的刀刃蔓延开来,让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几分。 她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疲惫不堪、满身是伤的灵巧儿,同为女子,此刻她的内心深处,怎能不悄然荡起一丝哀伤?那丝哀伤如同一缕轻烟,在她那向来冰冷坚硬的心房里萦绕着,只是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冷哼一声,那声音好似尖锐的冰碴碰撞,格外刺耳,回荡在这空旷的原野之上:“我早就该料到了。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如今身处周国境内,竟然连诗会魁首这样身份敏感的人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在你们心里,难道那下作的色欲,竟比整个蜀国的利益还重要不成?我早就说过,你们密谍处不过是暂时与我合作罢了,没有你们,我依旧能把该救的人解救出来。瞧瞧你们现在这副狼狈求饶的模样,真是把密谍处的脸面都丢尽了。哼,我今日不杀你们,赵松,你带着你密谍处的人,即刻离开蜀国,往后的事儿,你们也别再插手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出现在我眼前。” 那些蜀国人听闻此言,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直接钻进地里去,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噤若寒蝉。毕竟,眼前这位可是灭世仙庐的天之骄女啊,她一旦震怒,那后果可不是他们能轻易承受的。 在蜀国,密谍系分为密谍处和玄青司两大机构。玄青司的主要组成单位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灭世仙庐,“玄青” 二字,本就寓意着如同黑暗深渊般的神秘组织,相较于密谍处,它的行事手段更为狠辣,也更为隐秘莫测。密谍处,说白了就是个负责收集情报的机构,而玄青司可就不一样了,除了情报工作,他们还承担着诸多见不得光的 “狠活儿”,诸如暗杀行动、斩首行动等等,也正因如此,玄青司在蜀国的地位那是相当超然的。 这次行动,本就是因为密谍处外派的高层被周国方面给抓了,玄青司受命前来捞人,密谍处则负责提供情报支援。只可惜,这周国国力太过强大,他们只能两边携手合作,共同想办法应对。可没成想,合作了没多久,灭世之雪就发现,这两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密谍司那帮人,整日里就知道左右逢源、瞒上欺下,尽干些投机取巧的事儿;而玄青司,一心只知道听命于 “天”,也就是直接归国君管辖,行事风格刻板又冷酷。所以,双方在行事理念上有着天壤之别,矛盾也是越积越多。 灭世之雪懒得再理会这帮人,她利落地翻身下马,脚步匆匆地朝着伏身在地的灵巧儿走去。到了近前,她俯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灵巧儿的伤势,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这里面既有对这个屡次三番坏她好事,却又透着几分神秘莫测的女子的恼恨,可同时,又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不易察觉的担忧,那担忧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她轻轻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抱起灵巧儿,将其放在自己的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缰绳轻轻一拉,熟练地掉转马头,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那些还跪在地上的蜀国人,语气森冷地说道:“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不是看在同属蜀国的份儿上,你们今日休想活着离开这儿。接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别再让我在周国境内瞧见你们的踪影,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她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朝着远处疾驰而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如同一团黄龙,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些蜀国人这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灭世之雪要是真动了杀心,杀他们几个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而且人家占着理,就算杀了他们,也没人能说什么 。想到这儿,众人哪里还敢再多做停留,赶忙查看起同伴的伤势来,这一看才发现,有几个同伴伤情过重,没挨过去,已经断了气。众人也顾不上许多,急忙就地挖了个坑,将死去的同伴草草掩埋了,然后扶起受伤的同伴,灰溜溜地离开了这片让他们丢尽颜面的地方,那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与仓皇。 灭世之雪带着灵巧儿一路疾驰,朝着西边的方向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之中。这山谷四周绿树成荫,繁茂的枝叶相互交织,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山谷与外界隔离开来。山谷中间,有一处静谧的小木屋,静静地隐匿在这一片翠绿之中,这里便是灭世之雪平日里隐藏踪迹、暂作休憩的所在。 她小心翼翼地将已经重伤晕倒的灵巧儿从马背上抱下来,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木屋,轻轻地把灵巧儿放在屋内那张略显简陋的床上,然后便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伤药,准备为她处理伤口。 她动作轻柔地为灵巧儿擦拭着额头上和胳膊上的伤口,眼神专注而认真,一边擦拭,一边忍不住暗自思忖着:“这个灵巧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居然能一个人和这么多蜀国的好手拼杀到这般田地,看样子,至少有一两个密谍处的人会因为这次的伤情过重,活不下来了吧。她究竟为何会有这般不凡的身手和胆识?这个女子,屡次三番地坏我计划,可不知为何,我却又莫名地在意她的生死,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奇怪女子啊。” 处理好伤口后,灭世之雪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始终停留在仍昏迷不醒的灵巧儿身上,眼神中透着些许复杂,似有疑惑,又似有怜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容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巧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有千钧重石压在上面一般,浑身上下更是传来阵阵剧痛,那疼痛犹如密密麻麻的细针,不停地往肉里钻。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是灭世之雪时,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她在这儿,随后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身,可刚一动弹,牵扯到伤口,那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让她又无力地躺了回去,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灭世之雪见状,冷冷地说道:“你醒了便好,省得我白费了那些好不容易找来的伤药。你倒是命大,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死。” 第50章 木屑纷飞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虚弱却又带着几分倔强地说道:“我当然不会死了,倒是你,可真会挑时机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我要死不死的那个关键时刻出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这一身的伤,可全都得怪你。” 灭世之雪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悦,说道:“怪我?哼,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会儿早就去见阎王爷了,还能在这儿跟我顶嘴?” 灵巧儿却得理不饶人,梗着脖子说道:“你要是不把我抓来,我能落到这般凄惨的地步吗?就算你把我抓来了,可你又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营地 ?你要是不丢下我,我能被那些人欺负吗?就算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了,那在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来 ?你要是早点儿出现,我至于伤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倒说说,现在我弄成这样,不怪你怪谁 ?” 灭世之雪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质问,起初觉得她是在强词夺理,可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她说的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儿道理,心里不禁有些懊恼。沉默了许久,才冷冷地低声说道:“嗯,在这件事上,我确实负有一定的责任。”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她想着,前世那些女人撒起泼来,蛮不讲理的时候可多了去了,没想到如今把这招用在灭世之雪这种直性子的女人身上,还挺管用的,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不过,她嘴上可依旧不依不饶,继续说道:“你这是在道歉吗?你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一句有责任,这就算是道歉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 。” 灭世之雪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你我可是敌对方,我何须向你道歉?我能承认有责任,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灵巧儿眼神却越发坚决了,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都见过不止一次了,就算不是朋友,那好歹也勉强算得上是熟人了吧。我这一身的伤可都是因为你才落下的 ,将来要是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 ?满身的伤疤,多难看 ,我这后半辈子说不定都得因为这些伤疤遭人冷眼。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需要认认真真地给我道个歉吗?” 灭世之雪听了她这话,下意识地看向灵巧儿那原本水润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又想到此刻纱布之下的伤口,早晚都会结疤,而且那疤痕估计会是那种又长又狰狞、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这样一个女孩子,要是身上留下了那么多难看的伤疤,往后的人生确实得承受不少异样的眼光 ,想想都觉得可怜。她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暗自酝酿了半天,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对不起了!” 那声音虽然依旧冷冷的,可却透着一丝难得的诚恳。 灵巧儿一听,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才对嘛,既然你都道歉了,那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照顾我 ,就当是弥补你犯下的过错了。” 灭世之雪不禁一愣,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定住了一般,眼神中透着些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轻轻点了点头。而她的脑子却如同飞速转动的齿轮,一刻也不停歇,心里不停地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自己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要照顾她,这可和两人原本敌对的关系大相径庭啊,越想越觉得这情况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没过多大会儿,寂静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这静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灭世之雪瞬间就从愣神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她神色一凛,眼神中瞬间布满警惕,赶忙朝着灵巧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千万不要出声。 灵巧儿其实早在听到那脚步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停止了说话,此刻见灭世之雪的动作,更是连大气都不出了,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都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灭世之雪瞬间警惕起来,她轻轻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木屋窗边,透过那狭小的缝隙朝着外面望去。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正朝着木屋这边小心翼翼地靠近,脚步轻盈,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显然来者不善。 她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着,这荒僻的山谷平日里鲜有人知,怎么会突然有人找来?难道是之前那些密谍处的人不甘心,又折返回来了?还是说周国那边的人追踪到了此处?不管怎样,此刻必须得小心应对才行。 灵巧儿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外面的情况。灭世之雪见状,回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握紧了腰间的仪刀,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木屋门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阵短暂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让人感觉压抑至极。突然,“砰” 的一声,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木屑飞溅。 灭世之雪目光一凛,率先冲了出去,手中仪刀寒光一闪,朝着为首的黑衣人砍去。那黑衣人反应也极为迅速,侧身躲过这凌厉的一刀,同时反手抽出腰间的横刀,与灭世之雪战在了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其他黑衣人见状,也纷纷朝着屋内冲来,目标直指床上的灵巧儿。灵巧儿咬了咬牙,顾不上自己重伤的身体,从床上摸到自己先前的抢来长武器,准备拼死一搏。她心里清楚,若是被这些人抓住,恐怕就真的没活路了。 就在黑衣人快要冲到床边之时,灭世之雪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一急,脚下步伐加快,几招凌厉的攻势逼退与她对战的黑衣人,然后一个转身,朝着冲向灵巧儿的那些人扔了几枚暗器飞镖。暗器准星颇高,带着凛冽的风声,威力十足,黑衣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纷纷躲避,这才让灵巧儿暂时脱离了危险。 可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调整好状态,分成两拨,一拨继续缠住灭世之雪,另一拨则再次朝着灵巧儿攻去。灭世之雪一边应对着眼前的敌人,一边焦急地喊道:“灵巧儿,你小心!” 灵巧儿看着朝自己扑来的黑衣人,心里虽然害怕,但也激起了一股狠劲儿,她挥舞着木棍,与黑衣人周旋起来。只是她毕竟有伤在身,动作渐渐迟缓,一个不小心,手臂上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纱布。 灭世之雪见状,心急如焚,想要冲破阻拦去帮灵巧儿,可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死死地缠住她,让她根本脱不开身。 灵巧儿此刻着实是强弩之末了,先前那股子战斗的劲头,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在硬撑着,可这会儿躺了许久,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各处的伤痛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吞噬了。 然而,就在刚刚被砍了那一刀之后,奇妙的是,仿佛身体里的疼痛一下子都消失了,她竟感觉自己的状态稍微好了些。此刻已然是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哪怕明知自己没什么战斗力了,可也容不得退缩,必须得拼上一拼啊。她咬着牙,勉强挥舞了几下手中的刀,随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身旁的木床朝着黑衣人推了出去,心里暗自庆幸着:“幸好这是床啊,要是炕的话,可就麻烦多了,估计想推都推不动。” 毕竟身上带着重伤,灵巧儿这般抵抗在黑衣人眼里,就如同那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后的挣扎,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持刀格挡对方攻击的瞬间,只觉得手臂一阵酸软,气力仿佛被瞬间抽空了一般,那持刀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刀都险些拿捏不住了。 几个黑衣人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其中一个更是张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丫头,你不行了吧,跟我…… 呃……”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口中猛地溢出了浓浓的鲜血,那模样看着极为可怖。他满脸惊恐,顺着灵巧儿的手往下看去,只见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插入了自己的腹部,紧接着,灵巧儿手腕猛地一抖,匕首在他的腹部狠狠地拧了一圈儿。这黑衣人登时吓得瞳孔放大,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了气息。 其余的黑衣人见同伴就这么死了,顿时群情激愤,一个个红了眼,口中怒吼着,又挥舞着手中的刀,朝着灵巧儿更加用力地劈砍过来。灵巧儿被这凶猛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她心中满是无奈与绝望,忍不住叹息一声:“踏马的,都说主角有光环,怎么到我这儿就不管用了?难道今天真要命丧于此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又有一个黑衣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口中也吐出了鲜血,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一把仪刀的剑锋已然穿过了他的肚子,那刀刃上还不断滴着浓稠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摊,触目惊心。 趁着对方这一愣神的功夫,灵巧儿强打起精神,猛地挥出几刀,硬生生地从黑衣人包围圈的缝隙中挤了出去。可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有几人反应没她快,但还是有反应及时的,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刀,直接砍得她后背鲜血飞溅,如同绽放了一朵血花。 灵巧儿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脑子瞬间有些迷糊了,心里暗自想着:“人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血啊,这灵巧儿的身子都被我折腾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死?难道真的是命不该绝?” 她脚下却不敢停歇,此刻疼痛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只是感觉脚步变得越发沉重,大脑也有些不受控制,身形摇摇晃晃的,没走几步,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灭世之雪这会儿正徒手和对方搏斗着,她的仪刀之前为了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飞出去杀敌了,此刻手中没了武器,面对敌人那狠辣无比、招招致命的攻击,她只能凭借着灵活的身法,不断地往后退,边退边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只等着对方露出马脚,她好趁机上前夺下对方的刀。虽说现在众人手中拿的武器都称作刀,可那形状在后世之人看来,其实和剑也相差无几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手,黑衣人这边减员了两人,此刻灵巧儿这边剩下的三个黑衣人,那模样就好似杀红了眼的恶狼一般,尽管脚下的步伐因为之前的打斗变得有些迟缓了,可身上的杀气却愈发浓烈,那恶毒的眼神,仿佛要把灵巧儿生吞活剥、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这三个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灵巧儿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其中一个满脸狰狞,恶狠狠地说道:“哼,我一定会杀了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竟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这诡异的操作让灵巧儿心里一阵疑惑,紧接着便是一阵强烈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是要干嘛?这也太变态了吧…… 我靠……” 另外两个黑衣人原本正准备举刀朝着灵巧儿捅个透心凉,一看到这人的举动,瞬间秒懂,也赶忙争先恐后地开始解起自己的衣带来,那副急切又丑恶的嘴脸,让人看了直作呕。 第51章 地洞 灵巧儿见状,顿时一股恼怒之意直冲脑门,仿佛冲破了某种禁锢一般,她顾不上许多,直接伸手抓起一把地上的土,朝着面前的黑衣人用力扬了出去。那第一个黑衣人正低着头解衣带,听到动静猛然抬头,结果眼睛睁得大大的瞬间,一把泥沙土沫子就飞进了他的眼睛里,疼得他 “哎哟” 一声惨叫,赶忙伸手去揉眼睛。 灵巧儿扬完这一把土后,立刻又抓起一把,作势要继续扬出去。另外两个黑衣人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虽然一手提着刀,一手还抓着腰带,这会儿想要砍杀灵巧儿是做不到了,不过躲避还是来得及的,赶忙往旁边一闪。 他们刚躲开,灵巧儿瞅准时机,手中的横刀朝着那第一个黑衣人怀中猛地扎了过去。那黑衣人被扬了一脸泥沙沫子后,心里就一直提防着灵巧儿会攻击,见刀扎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可又怕步子迈大了会摔倒,只能小步往后挪。 哪想到灵巧儿这一招竟是虚晃一枪,见他往后退,灵巧儿猛地飞速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横刀最尖锐的部分径直送进了他的身体里。那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又死了一个,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见状,心里又惊又惧,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几乎必死的境地下,灵巧儿居然还能反杀一人,这哪是个普通的丫鬟 ,简直比那亡命之徒还要凶狠可怕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赶忙手忙脚乱地把衣带系好,心里想着,这女子虽然长得好看,可这性子也太烈了,这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可就没了,要不还是算了。 灭世之雪这边看到灵巧儿又成功杀了一个对手,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手上的招数也变得越发精妙起来。她施展出灭世十三绝里的精妙拳法,身形灵动,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巧妙地与敌人周旋着。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打斗,可不像武侠世界里那般神奇,各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至少和灵巧儿对阵的这几个黑衣人,也就是靠着一股狠劲儿和基本的招式在拼斗罢了。 灭世之雪凭借着那精妙的拳法,与敌人周旋得愈发得心应手,她目光如电,时刻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终于瞅准了对方的一个破绽。只见她猛地欺身而上,速度快如闪电,一个擒拿手精准地锁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紧接着用力一扭,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黑衣人手腕脱臼,手中的刀也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灭世之雪顺势夺过刀来,反手就是一刀,那刀刃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寒芒,朝着对方的咽喉划去,那黑衣人躲避不及,瞬间血溅当场,温热的鲜血溅到了灭世之雪的脸上和身上,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神依旧冰冷而锐利。 而此时,灵巧儿这边剩下的两个黑衣人见同伴又倒下一个,心中愈发忌惮起来,对视一眼后,竟都不敢再贸然上前了。他们心里想着,这个女人也太邪门了,都已经看着快不行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反杀他们的人,这种气质简直就是 “鬼难缠” 啊。师门中的长辈以前就说过,世间有一种人,只要不死,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咬死敌人,那是骨子里带着的一股狠劲儿,一种如同野兽般的血性,遇到这种人,若非必要,还是赶紧各自跑路为妙。 他们心里断定,灵巧儿肯定就是这种人。先前在屋内,两次都以为她不行了,可她却偏偏能在绝境中反杀一人,第二次更是在众人都觉得她再也无力抵抗的时候,又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让灭世之雪趁机偷袭,又干掉了一个。刚才本以为她这次是真的没招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杀人,她这杀意到底得有多强啊。原本还觉得志在必得的两人,此刻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动手。 正在围攻灭世之雪的黑衣人见灭世之雪手中再次有了武器,心里明白继续纠缠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当下也不再恋战,直接吹响了口哨。其他黑衣人听到哨声,纷纷停手,迅速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拢过去。而那黑衣人的头领,眼神阴鸷,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两块石头,手臂一挥,连续两记飞石朝着灭世之雪射了过去,那飞石带着凌厉的风声,速度极快,直取灭世之雪要害。 灭世之雪眼神一凛,脚下步伐微微一动,侧身躲过了第一记飞石,紧接着手中刀光一闪,顺势将第二块飞石劈碎,那石头碎片四处飞溅,她冷笑一声,说道:“果然是密谍处的,就会使这些阴招。” 这时候,黑衣人已经退出了几丈远,为首的那个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满是得意的脸,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回荡着,透着一股让人厌恶的张狂劲儿。 灭世之雪快步来到灵巧儿身边,扶起她,眼神冰冷地看向那黑衣人,冷冷地说道:“赵岳,你密谍处当真要跟我们玄青司动手?你们就不怕承担后果吗?” 赵岳冷冷地笑道:“呵呵,我们密谍处自然是没那个胆子跟你们玄青司正面硬碰硬的。可你也别忘了,在我们大蜀,想杀你们的可不止我们密谍处啊。本来还打算等你救出我们的同僚之后,再找机会动手对付你 ,现在看来,你八成是要输给郭晟那个小子了。与其让你落在周国人手里,被他们杀了,还不如我们蜀国人亲自动手,也算是为蜀国除了一害。” 灭世之雪听了他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心里暗自思忖着,玄青司向来都是听命于国君,平日里也没和朝中其他大员有过什么过节 ,怎么会突然有人要杀她 ?而且现在玄青司的几大高手都在外面执行任务,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颠覆玄青司,那其他人岂不是也陷入危险之中了?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在这时,又有三块飞石朝着灭世之雪飞来,灭世之雪赶忙集中精神,身形灵活地躲避开来。可她刚躲开这一波攻击,紧接着又有三颗飞石同时朝着她射了过来,速度比之前更快,角度也更为刁钻。灭世之雪不敢大意,手中横刀挥舞,化作一片刀光,将那三颗飞石一一劈碎。 然而,她这边刚化解完这一轮攻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又有飞石破空之声传来,这次飞石的目标却不是她,灭世之雪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那几块飞石朝着灵巧儿的方向飞了过去。她想都没想,飞身朝着灵巧儿扑了过去,想用手中的刀去格挡那些飞石。 可就在她剑锋刚至,准备挡下飞石的时候,又有几块石头从另一个方向飞来,速度快得惊人。灭世之雪咬了咬牙,只能再次挥舞横刀,拼尽全力去劈碎这些飞石。就在这时,忽然听到 “噗噗” 两声,灭世之雪只觉得双肩一阵剧痛,两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竟然射中了她的双肩,那力道极大,直接贯穿了过去。 灭世之雪顿时感觉手上一阵无力,手中的横刀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双肩处传来的麻木感迅速蔓延开来,整条手臂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根本抬不起来。 灵巧儿看到这种情况,心里 “咯噔” 一下,知道这下糟了,灭世之雪也陷入绝境了 。对方实在是太狡猾阴险了,灭世之雪只防备着那黑衣人的飞石,哪里能想到远处还埋伏着弓箭手 。要是她能提前察觉到这一点,相信凭借她的本事,肯定不会被箭矢射中啊,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灵巧儿无奈地苦笑一声,心想,这下可好,之前还是灭世之雪照顾受伤的自己,现在又该自己搀扶着她了,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只是这情况也太糟糕了,难道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灭世之雪咬着牙,忍着剧痛,小声对灵巧儿说道:“扶我…… 扶我去取回我的佩刀。” 两人相互搀扶着,迅速朝着木屋跑去,进了木屋后,灭世之雪用脚猛地一踹木门,“砰” 的一声,木门重重地关上了。她紧接着在床底踢了一脚,床底顿时发出一声木头撞击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一声石头落地的声响,与此同时,地上的一块木板缓缓划出两尺左右的距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来。 灭世之雪用尽全身力气,一脚将插在地上尸体上的佩刀踢了出来,那佩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掉入了洞内。随后,她赶忙拉着灵巧儿,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地洞里。只听得一阵绳子摩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块石头落地的声音,那原本打开的门板竟然又缓缓合上了,仿佛从未被打开过一般,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可还没等两人松口气,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那残破的木门被人用大力彻底踢碎了,紧接着便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那些人已经来到了正上方,听那动静,似乎人数还不少 。 灭世之雪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见灵巧儿掏出火折子,用力吹亮了之后,借着那微弱的火光,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这才朝着前方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往这边走。灵巧儿赶忙捡起地上的佩刀,扶着灭世之雪,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洞穴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都担心会被后面追来的人发现,那紧张的气氛,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一般。 两人走了许久,才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敲地板的声音,显然是那些人发现了这个地洞,正在想办法进来 。随后又是一声木板破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跳进地洞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快快,火折子……” “哎?这里竟然有通道?” “三个方向,我们该往哪里追?” “这个嘛…… 这样,赵丹,你带人往那边,林尚,你带人往那边,你们俩跟我走。” “赵大人……” “你们怎么了?追啊,追啊倒是…… 你们放心,灭世之雪已经受伤了,她废了。” 随后,便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而去,而朝着灭世之雪和灵巧儿这边来的,听那脚步声判断,好像是三个人。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一紧,深知此刻情况危急万分,哪怕只是三个人追来,也不好对付。她们俩一个身负重伤,一个体力也几近透支,两人基本上都是靠着一口“仙气”撑着 。真要对上,实在是没有多少胜算。 灭世之雪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对灵巧儿说道:“等会儿若打起来,你别管我,找机会自己先跑,能跑多远是多远。之前是因为他们不尊重女人,与你有关,我便不拦着你跟他们拼命。现在则是我大蜀国的权利之争,已经不关你的事了。” 灵巧儿听闻灭世之雪的话,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坚定,她用力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幅度虽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随后压低声音,语气诚恳而又执拗地回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咱们既然一起经历了这些事儿,那就是要走一起走,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你不管。什么内部的、外部的,到最后,还不都是一部,都是这天下的一部分罢了。你们蜀国的国君孟昶早晚是要向我们周国的国君柴荣投降的,这天下迟早会归为一统的。”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股无名之火 “噌” 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她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些许愤怒与不甘说道:“凭什么是我们国君向你们投降?怎么不是你们的国君柴荣向我们蜀国投降?这天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第52章 三窟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神色,轻声说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关心这周国还是蜀国谁胜谁负。在我看来,不管现在如何纷争,到最后这些都会变成一个国家,叫中国。我只是觉得,咱们都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你不管 ?你瞧瞧你,现在身受重伤,而我,也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勉强吊着罢了,咱们现在就只能要走那就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了。” 灭世之雪听了她这话,心中一阵感动,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她看着灵巧儿,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动容,说道:“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我不过就是你的敌对国那边,参与侦查敌情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我们立场不同,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你现在明明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你抛下我,或许就能逃走,可你却非要留下来陪我送死,大可不必。” 灵巧儿微微仰头,看着洞穴顶部那黑黝黝的石壁,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缓缓说道:“其实有时候想想,死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不定我死了,就可以就此回归到我本来的那个世界了。” 灭世之雪却是误会了她这话的意思,她想起初次见到灵巧儿的时候,对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环,可就是这么个丫环,却有着非凡的智慧,做起生意来那是井井有条,很有章法,而且还能在那人才济济的诗会上连过三关,大放异彩。她不禁在心里暗自思忖着,这灵巧儿得付出多少努力,经历多少艰辛,才能以一个丫环的身份做到这些,想必她的过往一定充满了坎坷与不易,难怪她此刻会说出这样有些消极的话来。 就在两人这般低声交谈着的时候,那身后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踩在两人的心上,那 “咚咚” 的声响,就如同催命的鼓点一般,正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压迫感,一步步紧逼而来,让这原本就紧张万分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和沉重了。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通道向左蜿蜒而去,另一条则向右延伸,不知通往何处。灭世之雪眉头紧皱,短暂思索了一下,朝着右边的通道指了指,两人便朝着右边拐了进去。 刚走没多远,身后便传来那三个黑衣人的声音。 “这边好像有动静,他们应该是往这边走了。” “哼,看他们还能往哪儿逃,受了伤的兔子可跑不远。”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暗叫不好,灭世之雪深知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被追下去了,她停下脚步,靠着墙壁站定,对灵巧儿说道:“一会儿我在这儿拦住他们,你继续往前跑,找机会出去搬救兵。” 灵巧儿暗自咒骂:“该死的郭晟,眼睁睁看着我被抓走,那么多门客,竟然没有丝毫的组织能力。我是为了帮他被抓走的,他竟然不打算救我。” 想到这儿,灵巧儿不禁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哪里有什么救兵,现在这情形,咱们也只能靠自己了。”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顿时回过神来,眼中满是不解,她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我不需要周国人来救,但你还有逃生的机会。你可以去找郭晟求援……不过,我看你和郭晟兄弟并不是朋友,你为什么要帮着他来抓我?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灵巧儿咬了咬牙,强撑着鼓起仅存的一点力气,伸手紧紧抓住灭世之雪的胳膊,拖着她往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中原大地无休止的陷入分裂,会给我们整个汉人带来多大的屈辱。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让悲剧再度上演罢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等有机会了,我再仔仔细细地讲给你听吧。但你要相信我,我们所有人的敌人,其实是那契丹人。” 灭世之雪听了,虽然心里依旧满是疑惑,可也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毕竟多说几句话都要消耗不少气力,气力要是虚了,这人可就更走不动了,当下便不再多言,只是闷头跟着灵巧儿继续往前走。 这地洞虽说不算大,可里面黑黢黢的,着实让人心里没底。好在灭世之雪对这儿极为熟悉,即便没有丝毫火光,她也能凭着记忆和感觉辨别方向。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没用太久的时间,前方终于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光。 灭世之雪赶忙口述着机关的位置和开启方法,灵巧儿则依言在墙上摸索着,摸到了那处隐秘的机关,用力一扣动,只听一阵轻微的 “咔咔” 声响起,紧接着,一道亮光从上方洒了下来,两人终于重见天日,从那地洞里逃了出来。 刚一出来,灭世之雪和灵巧儿不敢有丝毫耽搁,她们强撑着疲惫又伤痛的身体,勉强收集了些柴草,扔进洞口内,灭世之雪掏出火折子,用力吹了几下,将柴草点燃了。随后,两人又往火里扔了些青草和嫩树枝,紧接着,灭世之雪指挥着灵巧儿,把洞口给盖住,想着即便不能靠浓烟把追兵彻底拦住,好歹也能拖延一下时间,只是这洞里的青草和嫩树枝到底能不能带起足够多的浓烟,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灭世之雪身上的皮肉里还扎着羽箭,那模样看着就让人揪心。灵巧儿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佩服不已,她暗自想着,换做是自己,别说是羽箭穿骨这么严重的伤了,哪怕就是敌人稍微给她刮个痧,估计她就疼得什么都招了,哪能像灭世之雪这般硬气。 两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走出了一里多地,找了个极为隐蔽的地方藏好身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灭世之雪咬了咬牙,对灵巧儿说道:“你用我的刀,把箭斩断,不过千万要小心,箭杆短处千万不能留下木屑的毛刺,不然会很麻烦。” 灵巧儿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先是一手紧紧抓住箭矢的长杆,稳住箭身,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刀,用力挥斩下去,只听 “咔嚓” 一声,那箭杆便被干净利落地斩断了。可她还是不放心,怕斩断之处会有毛刺残留,又小心翼翼地用火燎了一阵,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倒刺了,这才用手轻轻地扇风降温,等触手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伸手抓住羽箭的另一头,猛然一用力,将箭从灭世之雪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另一边的箭也是依着同样的方法处理了一遍,随后,灭世之雪赶忙扯下身上的纱布,抓了些止血的野草揉碎了,按压在伤口处用来止血,灵巧儿从身上撕了块纱布,用纱布仔仔细细地给她包扎好,为了保险起见,还在里面裹上了厚厚的一层野草,尽量让伤口不再流血。 灭世之雪这身体素质可真是超乎常人,那箭矢刚一拔出身体,她就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轻松多了,仿佛身上的力气也慢慢回来了一些。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丸药,放进嘴里咽了下去,那药丸有着一定的止疼作用,稍微缓了缓后,她试着活动了片刻,看上去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透着虚弱。 两人这才刚处理好伤口,正想歇口气,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她们心里一紧,知道肯定是有人追出洞口了。灭世之雪一脸诧异,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会这么快?而且咱们明明在洞口布置了浓烟,他们怎么还能这么快追来……” 灵巧儿也是一脸无奈,摇了摇头,懊恼地说道:“哎,是咱们想当然了。咱们一门心思地想着用浓烟把他们呛跑,哪知道那火就没烧多大一会儿,不但没生出多少浓烟来,反而因为这点火光,给他们指明了方向,真是大意了。” 灭世之雪仔细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自己撤离得太过仓促了,当时就应该更稳妥些,把浓烟彻底布置好,不管多厉害的人,吸了浓烟,任谁也不敢继续强行追赶了,唉,现在后悔也晚了,果然是大意了。 就在两人暗自懊恼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听那动静,好像有一二十骑骑士正朝着这边飞驰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那气势着实吓人。 没一会儿,那些骑士就到了近前,忽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声问道:“你们是蜀国人?”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随后对视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道:“郭晟?” 只听郭晟问道:“灭世之雪?她抓来的大周姑娘?快说,迟了片刻我就让你人头落地。” 只听得另一边的蜀国人也不服气的说道:“仗着人多是吧?你以为咱们蜀国的汉子怕你们?” 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了双方激烈厮杀的声音,喊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山林间显得格外刺耳。没过多久,似乎又有其他人赶了过来,加入了战局,一时间,双方战斗得更加激烈了,战况愈发胶着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赵岳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传来,他扯着嗓子喊道:“郭晟,从今天起,你便是蜀国的死敌,我跟你没完!” 另一边则有人大声喝道:“你还我马来……” 那声音里透着愤怒与急切,显然是吃了不小的亏。 对方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耳旁呼啸而过,速度极快,带起一阵风,吹得周围的草木沙沙作响。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就听到那刚刚飞奔过去的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随后便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想来是那马被口哨唤醒了某种意识。 再然后,就听到一支羽箭划出的破风声,紧接着,便是赵岳发出的死前的哀鸣:“啊…… 呜…… 郭晟……” 那声音戛然而止,想来是赵岳已经遭遇了不测。 只听得郭晟大声叫道:“怎么没有看到灭世之雪?灵巧姑娘一定还在她手上。给我搜,一定就在附近,今天要是还找不到人,你们就不用回府了。”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众人齐声应和,立刻分散开来,开始在周围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那动静闹得可不小,一个个翻草丛、查树林,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灵巧儿躲在暗处,听到郭晟这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刚想站起身来,暴露自己的位置,却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凉,灭世之雪不知何时已经将刀刃悄悄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紧接着,灭世之雪用冰冷且低沉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了,灵巧儿,我不能再被抓了。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可我现在真的是别无选择了,只能先这样了。” 说完,灭世之雪便拉着灵巧儿,两人静悄悄地在丛林里面朝着西北方向移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被郭晟的人发现了踪迹。 而郭晟的那些手下还在原地不停地搜索着,不一会儿,就有人在灵巧儿先前藏身的地方找到了那断掉的羽箭,箭身上还残留着浓浓的血痂,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郭晟看到这羽箭后,心里顿时 “腾腾” 直跳,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灵巧儿已经遇难了?他越想越担心,心急如焚地大声喝道:“给我搜,继续搜,一定要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灭世之雪仿佛对这片丛林熟悉得很,就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印在她心里似的,哪里的草丛长得茂密适合藏身,哪里的林子比较浓密不易被发现,她都一清二楚,带着灵巧儿在丛林里七拐八绕的,巧妙地避开了郭晟那些人的搜索范围。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茅屋,那茅屋看着有些破旧,门窗紧闭着,上面还各挂着一道粗重的锁链,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秘密一般。 灭世之雪见状,二话不说,上前几步,猛地一脚踹在木门上,只听 “砰” 的一声巨响,那木门直接被踹飞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灵巧儿定睛一看,里面竟然拴着一匹马,那马膘肥体健的,一看就是难得的良驹。 灵巧儿看到这一幕,心里并没有恼怒,她心里想着,灭世之雪这么做,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不想以现在这样劣势的姿态去面对郭晟罢了,毕竟他们两国立场不同,他是真正的敌人。 灭世之雪快步走进茅屋,解开缰绳,把马牵了出来,先是小心翼翼地扶着灵巧儿上了马,随后自己也轻盈地一跃而上,坐在了灵巧儿身后。两人同乘这一匹马,朝着西边疾驰而去,渐渐地进入了更深的山中,身后扬起一路的尘土,很快就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两人骑着马在山里转悠了许久,这山路崎岖,又没有什么明显的路标,着实不好走。一直到天黑了下来,他们才偶然发现了一处有着三十来户人家的村庄,那村庄里隐隐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黑夜里,宛如一片宁静的港湾,让两人疲惫又紧张的身心,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停歇的期待。 第53章 进村 灭世之雪轻轻勒住缰绳,缓缓放慢马儿的脚步,她的目光犹如警觉的猎豹,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四周。在这局势错综复杂、充满未知的当下,眼前这看似宁静祥和的村庄,实则犹如平静海面下暗藏漩涡的水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潜藏着什么危险,所以每一个细微之处都不敢轻易放过。 灵巧儿心里满是疑惑,暗自思忖着,在后世那样的时代,这般偏僻的地方,可不会有如此多的人家聚居 。她压低声音,对灭世之雪说道:“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也不知道这村子里住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 灭世之雪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样轻声回应道:“嗯,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马藏起来吧,太引人注目总归不是好事。” 两人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一处颇为隐蔽的树林,四周草木繁茂,很是适合藏匿马匹。她们将马仔细拴好后,便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灭世之雪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直到快要走到村口了,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问道:“灵巧儿,你不记恨我吗?” 灵巧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情,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 灭世之雪轻轻叹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说道:“我没让郭晟找到你,还挟持着你跟我走了这么远的路,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怨我吗?” 灵巧儿听了,爽朗地笑了笑,那笑容在这有些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灭世之雪还真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儿,她说道:“我跟郭晟,还远不如跟你熟络。说起来也怪,我看着他就是挺不顺眼的,可看着你 ,没来由的就觉得顺眼。你说这可怎么办 ?” 灭世之雪被她这直白的话弄得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讪讪地点了点头。此时,天色已然彻底黑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夜色笼罩,她们也只能暂且放下这些思绪,朝着村子里走去。 刚进村口,便瞧见几个村民正围坐在一起,借着昏黄黯淡的灯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听那话语,似乎是在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情况,以及井水的事情。总之,话题最激烈的就是水井的话题。 灭世之雪和灵巧儿对视了一眼,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上前去搭话才合适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村民一下子就发现了她们,赶忙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们二位是?看着面生得很呐,这大晚上的,怎么跑到咱们村子里来了 ?” 灵巧儿见状,赶忙快步上前,脸上露出亲切和善的笑容,说道:“大叔,我们是赶路的,途中遭遇了些意外,结果迷了路,这才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儿,想着能不能在这儿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村民听闻,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她们一番,只见两人虽然看着颇为狼狈,身上甚至还有些刀伤,可那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反倒像是遭遇了坏人的可怜人,便笑着说道:“哎 ,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不碍事的,就是咱这村子条件简陋了些,你们可别嫌弃就好了。” 说着,这热心肠的村民便热情地招呼着她们往村子里面走,其他的村民见状,却有人用力地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暗暗提醒这个壮年汉子什么似的。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王老 六,你他娘的打听清楚了吗就往村里带陌生人呐。里正都还不知道这事儿 ,你也太莽撞了吧。” 那个憨厚老实的汉子王老 六听了,只是憨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我家离村子远,带回去也没啥大碍的 。” 那边又有一人站起身来,扯着嗓子说道:“王老 六,你这就想走了 ?你家那口井的事儿到底怎么说?今年这收成不好,四处都找不见水,就只有你家那口井里有水,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先前喊话的那汉子也跟着附和道:“你糊涂了是不是,里正早就说了,老 六围住的那口井归属是村里的。只是当初他家建院子的时候,用篱笆把井给圈到了他的院子里,这么多年了,里正那是可怜老娘眼睛看不见,婆娘又下不得地,这才没跟他为难。可如今村里大旱,这口井就得收归村里了,那哪能还是他家的?” 另一人一听旁边的汉子点他,立刻跟着点头应和道:“对对,我说错了,那就是被王老 六圈起来的一口井罢了,可不能算是他自个儿的 。” 王老 六一听这话,顿时急得直跺脚,他回头看着众人,说道:“二哥,别人跟着瞎起哄说闲话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说 。那口井可是咱们曾祖带着咱家的族人辛辛苦苦挖出来的 。怎么着,如今咱家没落了,外人欺负咱们,你倒好,也跟着这么说,你当里正的爪牙,我管不着你,可那实实在在是咱家的井啊,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 那个被称作二哥的,自然就是王老 六的亲二哥王老二了。王老二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可又强压着怒火,说道:“老 六啊,你也知道,里正哥哥平日里待我可不薄啊,如今他让我来劝你把井还给村里,这都没直接派人来强行拆了你家的篱笆,那可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 王老 六听到这话,心里那股火 “噌” 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只是他这人向来憨厚老实,不太善于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小声地对着灭世之雪和灵巧儿说道:“二位娘子,你们且在这儿等我片刻啊。” 说着,便往回走了几步,冲着王老二说道:“二哥,咱娘可还在我院子里住着 。你就这么帮着里正来抢咱家的井?咱家那些良田,全被里正用那些根本种不了地的石头田给换走霸占了,这事儿是不是你帮着干的 ?就因为这事儿,大哥一家都被逼得离开村子出去讨生活了。三哥被气得生了重病,最后没了,三嫂只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四哥五哥气不过,打了里正几拳,结果吃了官司,到现在还在牢里关着 。咱们兄弟 六个 ,如今就剩下咱俩了,娘还得我一个人照料着。地里种不出庄稼,现在就剩下这么一口水井了,你居然还要帮着里正把它占了去。你可别忘了,你是老王家的人呐,你这是要亲手把咱们老王家给毁了 ,你死了以后有啥脸去见祖宗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村民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虽说平日里他们大多都是跟在里正身边的,可像王老二这般做得如此绝情的,他们还真做不出来。老王家这一路走来的遭遇,村子里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 王老二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红了,直接冲过去,抬手就给了王老 六一个响亮的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个混账东西,你他娘的说的这是什么话 ?里正那可都是一心为了咱们乡亲们好啊,我这跟着里正做事,那是为了啥 ?我这马上就要当上里长了,这难道不是为了给咱们老王家光宗耀祖吗?你懂个屁 !” 王老 六挨了这一耳光,那也是彻底被激怒了,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朝着王老二冲了过去,跟他厮打起来。这王老二这些年向来都是游手好闲的,没怎么正经干过农活,哪能是身强力壮又满腔怒火的王老 六的对手 ,没几下,就被王老 六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其他几个被里正派来跟王老 六交涉这事儿的人,一看王老二被打了,虽说他们平日里也瞧不上王老二,可这会儿他们是充当打手来的 ,哪管什么对错,里正让他们打谁,他们就得打谁,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一窝蜂地朝着王老 六扑了过去,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喊叫声、厮打声交织在一起。 这场景可把灭世之雪给看呆了,她平日里哪见过这般乡村里为了一口井就大打出手的野蛮场面 ,心里满是惊讶。而灵巧儿倒是没觉得太奇怪,毕竟在她原来所处的那个社会,什么样的人和事儿没见过 ,像王老二这种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坑害自家人的不仁不义之徒,那实在是太常见了,在法治社会里,这种人虽然遭人恨,可大家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但这会儿可不一样了,看着王老 六被几个人围着打,灵巧儿那股子侠义心肠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咬了咬牙,就准备上前去帮忙。灭世之雪看出了她的意图,心里想着她身上还有伤 ,可别再添新伤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直接一个纵身跃了过去,飞起一脚,那几个打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纷纷应声倒地。有一个倒地之后还不死心,挣扎着想爬起来还手,灵巧儿见状,飞奔过去,对着他的心窝就是一脚,直接把那人踹得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倒在地,还顺带着把刚想爬起来的王老二也给撞倒了。 这村里的人呐,向来就是这么个脾气,遇到软弱的,就强硬得很,可要是遇到厉害的,立马就怂了。平常要是没遇到什么关乎生死的大事,挨了揍也就老实了。不过这农民要是真被逼得起义了,那股子誓死向前的勇气和气势,也是挺让人胆寒的。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只要还有一口草根能吃,他们一般也不会轻易起义闹事。 所以这会儿,那些个打手见灭世之雪和灵巧儿这么厉害,一下子就老实了,心里都明白,就人家这身手,再多来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 ,当下也不敢再吭声了。 王老二这会儿心里又害怕又不甘心,可他也不敢直接就这么走了 ,毕竟是领了里正交代的任务来的,他色厉内荏地大声叫道:“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子 ?竟敢在这儿撒野,你们就等着瞧吧!” 灵巧儿这会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可还是强打起精神,瞪着他说道:“他都说了那是他曾祖父留下来的井,那就是他家的井,我说的!今天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心里暗自感慨,心想自己虽说自认为能打得过十个灵巧儿,可论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敢仗义执言的劲儿,还真比不上她 ,这灵巧儿可真是够 “能装” 的,当然,这 “装” 里更多的是一份让人佩服的勇气和正义感。 灵巧儿上前扶起王老 六,灭世之雪则一脸怒容地瞪着其他人,直到灵巧儿和王老 六转身离开,那些人也没敢再继续开口说什么。 灭世之雪这才快步跟上,三人就这样一路从村子东头,穿过那住宅颇为密集的区域,又重新回到了荒郊野外,接着又走了许久,穿过一大片呈阶梯状分布的耕田,这才看到稀稀疏疏有 六六个庄户人家,彼此之间相隔挺远的距离。他们一直走到地势最差的地方,这儿才是王老 六的家 。 刚一进门,王老 六的两个孩子就迎了出来,大点儿的是个女孩儿,看着大概十 六六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脚上蹬着的两只草鞋,那破旧的程度,看上去都快挂不住脚了,让人看着怪心疼的。 小点儿的是个男孩儿,大概十来岁的模样,脚上的草鞋比起姐姐的倒是稍好一点儿,可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和姐姐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王老 六见孩子们出来了,便喊了一声:“瘦丫头,赶紧去烧点儿水,家里来客人了。” 原来那女孩儿叫瘦丫头,她瞧见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姐姐,当下应了一声,便转身去烧水了。 小男孩儿仰着头,一脸好奇地问道:“爹爹,什么叫客人 ?” 王老 六还没来得及回答 ,灵巧儿便笑着伸手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路过咱们家的人 ,就像姐姐们这样的 。” 小男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过路的人就是客人,哦,我知道了。” 灭世之雪皱了皱眉头,看着小男孩儿问道:“你们家从来都没来过客人吗?”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只有我二伯来过,可他每次来都是骂我爹爹,骂我娘,还骂我祖母 ,可凶了。” 灭世之雪听了,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灵巧儿,感慨地说道:“真想不到,在这样的山村里,居然还有如此恶劣的人 。” 灵巧儿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大的纷争那是争天下,小的纷争不过就是争一口吃的罢了,这世间大多事儿,不都是这么回事儿嘛。” 第54章 里正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里,一进屋,就感觉屋内潮湿得厉害,让人很是难受。屋里的窗户开得很小,也就是为了能透透气而已,要是开得太大了 ,连糊窗户的纸都糊不起 ,毕竟这家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困难了。 灵巧儿心里暗自想着:“我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要是让我长期住在这么小又这么潮湿的屋子里,我怕是真的活不下去 ,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灭世之雪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串钱来,递向王老 六,说道:“老乡,这是三十文钱,还望你能帮忙给我们做些吃食,我们实在是饿坏了。” 在这样的地方 ,就算吃顿好的,顶天了也花不了 六文钱 。毕竟在天下太平、老百姓日子好过的时候,一斗米才 六文钱,虽说现在连年征战,物价是涨了些,可一斗米也用不了三十文钱 。 灵巧儿心里明白,灭世之雪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还是可怜这一家人的艰难状况,所以才拿出这些钱来的。 王老 六见状,赶忙摆手,哪敢收这钱 ,他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二位娘子能来我家借宿,那是看得起我王某人,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 ,这可万万使不得 。” 灵巧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强行把钱塞到他手里,说道:“王大哥,你就别推辞了,你看你家里这情况,我们哪能白吃白住 ,你就收下吧,也好去买点吃的,给孩子们改善改善伙食 。” 说着,还不时回头看了灭世之雪一眼,心里想着,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心思还挺细腻的 ,知道给多了怕让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三十文钱不多不少,既能帮这家人改善几天的伙食,又不至于让他们一下子滋生出奢靡浪费的想法,这分寸把握得挺好的。 内屋里面,老太太和女主人听到外面说家里来了客人,都想着出来看看。只是老太太眼睛看不见,行动不便,王老 六的妻子也是身体虚弱,下不了床。王老 六听到老母亲的呼唤,赶忙进屋去搀扶着她,慢慢来到了正房里。 灵巧儿瞧见老太太来了,连忙站起身来,以示尊敬。灭世之雪一开始倒是没反应过来,她自小接受的教育里有着明确的阶级概念,按道理来说,老太太见到她这样的身份,那是得行跪拜礼的 。不过见灵巧儿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赶忙站起来,也算是表达一下敬意。 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后,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灵巧儿聊起天来。 王老 六又听到妻子的呼喊声,便又连忙进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妻子也来到了正房里。 灵巧儿一看王老 六的妻子这模样,就知道她这是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才变得如此虚弱的 。她赶忙又作势要上前去搀扶,见妇人已经稳稳坐定了,这才停住了动作。 再看这屋里的椅子,都是用各种树木的树干做的高腿椅,制作工艺也简单,就是拿锤子钉制而成的,那中间的椅子面 ,也都是把树干削平了就做成了,看着十分简陋。 那妇人出来之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虚弱地说道:“听闻家中来了贵客,还是两位女客人,我这贱妇人本不该出来见人的,只是想着这礼数不能缺了,才强撑着身子出来见一见。只是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中用了,没办法给二位贵客施礼了,还望二位娘子莫要怪罪 。” 灵巧儿赶忙站起身来,脸上满是诚恳与亲和,说道:“大嫂子,您这话可太见外了 ,我们本就是路过此地的,多亏了老 六哥心地善良,愿意收留我们,这才让我们有个落脚之处 ,那是我们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呐。您就算不出来见我们,我们歇一歇,润润嗓子之后,也是打算要进去拜见您的 。” 灭世之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灵巧儿,心里暗自感叹,果真是丫鬟出身 ,这待人接物真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亲和得很 。 那妇人听闻,脸上露出慌乱又窘迫的神色,赶忙说道:“哎 ,这可万万使不得 ,贵客这般厚待,可真是要折煞我这贱妇人了。您二位一出手就是三十文钱呐,我这贫寒之家,哪能拿出与之相称的食物来招待二位 ,还请两位娘子把钱收回去吧,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 灵巧儿笑着摆了摆手,扭头看向灭世之雪,说道:“大嫂子,您别担心,这三十文钱对这位小娘子来说 ,真算不得什么 。她 ,可是有钱得很,别说是三十文了,就算是三百文、三千文,那也是拿得出来的 ,对吧?” 说完,还特意朝灭世之雪递了个眼神。 灭世之雪听了,不禁冷哼一声,说道:“那可拿不出来,你可别乱说。” 王老 六见这两人是真心实意没什么架子,心里满是感激,当下也不再推辞,连忙拿着钱就往村子里面走去,想着去看看谁家有多余的食材,好买一些回来招待客人。毕竟人家都拿出三十文钱给自己了,自家平日里吃的那野菜粥,实在是拿不出手去招待人家 。 灵巧儿心里明白王老 六的想法,也没去阻拦他。她暗自苦笑,心想自己在原来的地方,什么时候吃过野菜粥 ,到了这儿之后,不管多好的食材,吃着都觉得没滋没味的。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每顿饭都只能算是勉强对付着吃一口罢了。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些 六花八门的调味料 ,虽说知道那些所谓的 “科技调料” 吃多了不好,可架不住它们能让食物变得好吃 ,现在没得吃了,还怪想念的,就只能把那些当作慢性毒药,偶尔在心里想想了。 王老 六一走,屋里就剩下几个女人,便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这家人以前的日子上。 那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年 ,我们家以前还是能勉强吃上饭的 。 六年前呐,从北方来了一伙人,路过咱们村子的时候,有几个人受了伤,生了病,走不动路了。于是他们的同伴就把这几个人留在村子里疗养了。过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吧,那几个人的身体就慢慢好了起来,接着他们当中有两个人就离开了,剩下了三个人还留在村子里。这三个人呐,刚开始的时候还挺不错的,经常会帮着村子里各家各户干些农活啥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 ,县里有司衙门派人来考察,要选里正 ,那来考察的公务人员就住在这三个外来人住的地方了。等他们回去之后 ,就选定了如今的里正方有山来当这个里正。” 老太太在一旁也跟着搭话道:“这方有山刚当上里正的时候 ,头一年做事还算可以,基本上都挺公平公正的,大家伙儿对他也还挺满意的。可后来 ,他就在村子里找了块地,盖起了自己的宅院。又过了一年,县里有司衙门还是让他继续当这里正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 ,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说到这儿,妇人的脸上满是无奈与愤恨,继续说道:“他把村子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人都聚到了一块儿,谁要是不听他的话 ,白天的时候他倒也不怎么着,可一到了半夜,就带着那些人跑到人家家里去打砸东西,有时候狠起来 ,甚至还放火烧房子 ,真是太缺德了。” 灵巧儿听着这话,脑海里浮现出村子里那些房子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 ,您瞧瞧现在这村子里的房子,再看看地里的庄稼,我倒是觉得 ,这水可比火更难缠 。” 老太太听了,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贵客莫要见笑了,这房子虽说看着破旧,可建起来倒也不是特别难事儿 。” 老太太缓了口气,又接着讲了起来:“这方有山当上里正之后 ,起初对和他一起留在村子里的任叔铜和闫雪铁两人还挺照顾的 。他们三个人 ,也都在这村子里娶了媳妇儿,成了家。可后来 ,这方有山娶了媳妇儿之后,又看上了任叔铜的小姨子。那任叔铜的小姨子嫌弃方有山年纪大,再加上方有山这人平时在家里还经常打骂自己的媳妇儿,所以任叔铜的小姨子就更不愿意了 。她 ,从小就是跟着姐姐长大的,家里的父母都不在了,哥哥又嫌弃她光吃饭,干活也不利索,她没办法,就只能跟着姐姐和姐夫过日子了。这任叔铜 ,心眼儿挺实诚的,对自己的媳妇儿和小姨子那是没得说,好得很呐。” “这方有山 ,好几次让任叔铜出面去劝劝他小姨子,可任叔铜不但没帮他这个忙,还跟他翻了脸 。从那以后 ,方有山就和任叔铜彻底决裂了,闫雪铁 ,本来就和任叔铜一样,看不惯方有山当了里正之后的那副做派,所以他们两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可都跟方有山不再走动了。” 妇人接过话茬,继续说道:“这方有山后来 ,竟然强行把任叔铜和闫雪铁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那些优良田地都给抢走了。打那以后,他在村子里更是变本加厉地抢大家的地,谁要是不服气,他当场就让那些打手动手打人呐。到现在 ,这方有山在村子里简直就成了活阎王了,大家都怕他怕得不行。之前就有一家,因为地被他抢了,那家的男人气不过,结果被打得脑子都傻了,那家的女人伤心绝望 ,一气之下就喝毒药死了,多可怜呐。” 灭世之雪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脸色一沉,手握住腰间的仪刀,“噌” 的一声就把刀抽了出来,站起身来,气愤地说道:“这个方有山如此恶行,简直天理难容,我这就去把他杀了,也好为民除害!” 说着,提着刀就要往门外走去。 灵巧儿赶忙伸手拉住她,劝道:“先别急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咱们得从长计议才是。” 老太太见状,又接着往下说道:“我们家的那片良田 ,也被方有山给强行霸占去了。有一天呐,他还带着一个道士到我们家来,说我们家这块地犯了风水,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祸 。然后就说 ,这个道士要在这儿做法事,得做七七四十九天呐,而且做完法之后,这地还得静置三年,三年之后才能接着种地 。您说说,咱们这山村的地,本来每家就没多少,虽说这些地都是祖辈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不用给地主交租子,可朝廷那边还有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 。这三年要是不种地,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继续说道:“那方有山就给我们划了一片临时用地,让我们先在那边种着庄稼,还说等三年之后,再把原来的地还给我们。至于那些苛捐杂税 ,他说他可以去跟县里说说,能给免了就免了。我们当时一听,想着要是能免税,那可不就是种多少庄稼收多少庄稼嘛,也就答应下来了。哪知道后来种地的时候才发现 ,那块地的土质太差了,根本就种不出什么庄稼来,只能种点儿不值钱的草药,而且产量还特别低 。” “打那以后 ,家里没什么收成,没东西吃,就只能去挖野菜了,时间一长,一家人就都因为长期吃野菜粥,身体变得越来越差,营养不良了 。” 说到这儿,她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庆幸,说道:“不过还好,这山里虽然种地挺麻烦的,可也有不少好东西 ,像野鸡、野兔啥的。我们家老 六 ,还算有点儿本事,一年到头的,也能猎获到一点儿野味,拿去换些谷物、麸皮之类的东西回来,这才勉强让一家人活到现在,没被饿死 。” “可现在 ,我们家原来的那片良田,早就成了方有山的了,他现在根本就不承认之前说过的话了,还狡辩说,如果我们家不同意换地,为啥在他给的地里种庄稼 ,您说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 灵巧儿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心里暗自想着:“这种人渣,本来我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要是这些事儿都是真的,那我还就非得管管不可了,绝不能让他继续这么为非作歹下去。” 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 ,今年这村里根本就不缺水,可那方有山却借口说村里缺水,实际上就是想霸占我们家这口井 。一来 ,这口井是甜水井,水又清又甜的;二来 ,这口井就挨着我们家以前的地,以前我们家种地的时候,地和井连着,浇水方便,不用靠天吃饭。现在方有山把地抢走了,还想着把井也占了去,这样他就能随时灌溉他抢去的那些地了,这人的心可太黑了 。” 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一下子就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人扯着嗓子大喊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贵客…… 我…… 钱…… 钱被抢了 ……” 那声音里透着绝望与无助,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55章 吃顿好的 众人听到这喊声,皆是一惊,赶忙起身朝着门口跑去。只见王老五跌跌撞撞地进了门,脸上满是泪痕,衣服也显得有些凌乱,手里原本攥着的那三十文钱早已没了踪影。 灭世之雪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王老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噎着说道:“我刚走到村中间,正想着去哪家问问有没有食材 ,谁知道突然从旁边蹿出几个人来,为首的就是里正家的那个狗腿子刘三。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抢我手里的钱,我想拦着,可他们人多,还把我推倒在地,抢了钱就跑了 ,这可让我怎么对得起二位娘子啊,我…… 我真是没用啊。” 说着,又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灵巧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刚才我就料到了,只是不好确定,现在算是确定了吧。原来电视里都不是骗人的。” 灭世之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不自觉地又握住了仪刀的刀柄,冷冷地说道:“哼,看来这方有山手底下的人是越发张狂了,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老太太在一旁焦急地劝道:“二位娘子,你们可千万别冲动啊,那方有山在这村子里势力大着 ,手底下养了一帮子打手,你们要是去了,肯定会吃亏的 ,这事儿就当吃个哑巴亏吧,唉。” 灭世之雪却一脸决然,说道:“老太太,您不用劝我了,我本就看不惯这等欺压百姓的恶行,要不是今天有伤在身,我早就出手了。现在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今日若不管,会气炸肺腑的。” 灵巧儿赶忙上前,伸手拦住了正欲发作的灭世之雪,轻声劝道:“这天下的坏人多了去了,你就算今天把这几个坏人打一顿,明天再去收拾另一拨,难道这世界就能变得清平了?” 灭世之雪听了,脚步一顿,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吧。”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咱们这会儿不是还得在这儿养上几天伤嘛,不宜大动肝火 ,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当,先稳住再说呗。”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鄙夷,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无情的商人,满脑子都是算计,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沉得住气,哼。” 灵巧儿也不与她计较,扭头看向王老六,说道:“老六啊,虽说我们是落难到这儿了,可说实话,还真没尝过你们这儿的野菜粥 。你可别生气啊,我知道人生在世,吃的这事儿虽说不是顶重要的,可眼下我们有伤在身,还是需要补充些营养的。这样吧,麻烦你去跟村民们说一声,谁家要是有好食材,尽可以拿过来换钱,我们这位灭大人有的是钱。”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说道:“灭世仙庐,你要是非得称呼大人,那也得叫灭世大人或者雪大人,你这乱喊一气,成何体统!” 灵巧儿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根本不予理睬,只是朝着老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办。老六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出了家门。 没过多长时间,就陆陆续续有人带着自家养的鸡、鸭,还有新鲜采摘的山果子以及时令蔬菜过来换钱了。灭世之雪见状,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吊钱,随手就扔给了王老六,说道:“老六,你看着分配吧,别让他们觉得亏了就行。” 众人一看这架势,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想着这人可真是太有钱了,随手就是一吊钱。这一吊钱在这乡村里那可真是个不小的数目 ,要知道,对于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来说,如果每顿都能吃饱饭,这一吊钱足够他们吃上一年了;要是光吃野菜粥的话,那更是能吃上五年 。说起来,这一吊钱真的很多吗?其实也不算多,毕竟一吊钱也就相当于一两银子罢了。可在这乡村里 ,现阶段大多都是以物换物,平日里能见到钱的时候那是少之又少,谁家要是一年能存下个二三十文钱,那在村子里就算是富户了。那富户可以怎样,他能在过年的时候,置办上一桌子有酒有肉的年夜饭,仅此而已了。 看着这些食材,瘦丫头一下子犯了难,她平日里就只会煮煮粥,再就是腌个咸菜啥的,别的可就不太会做了。灵巧儿这会儿身上的伤势虽说重得让她感觉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可还是不太放心把这些食材交给瘦丫头去处理。没办法,她只好强打起精神,拉着瘦丫头,一步一步地教她做菜。 还好 ,村里有些心眼儿聪明的村民,知道要把饭菜做得好吃,那可得需要些佐料才行,所以来的时候就顺便带了些过来。灵巧儿就凭着自己那点儿有限的记忆,辨认着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佐料,认认真真地做了几个菜出来。说起来,她以前在原来的世界里,那也是个生活不太能自理的人 ,要是没人给做饭,她一天三顿可都是靠外卖解决的 。 不过这次倒是挺出人意料的,这做出来的鸡、鸭、鱼还有小炒,味道居然都很不错。就连灭世之雪这样平日里也算吃过见过的人,尝了一口之后,眼睛都瞪大了,仿佛不敢相信这菜能如此好吃,好吃得都有点儿超乎想象了。 瘦丫头听着灵巧儿的指示,在灶上闷了一大锅米饭。在这个时代 ,邢州周边的水资源还是挺丰富的,毕竟这儿最早的时候可是有着 “百泉之城” 的名号 ,所以也盛产稻米。 尽管如此,瘦丫头和胖小子长这么大,竟然还是头一回吃到大米饭 ,那甜甜软软的口感,可把他俩给稀罕坏了,就这么干吃,感觉都能吃上半锅去。 灵巧儿笑着拽下一个鸡腿,递给胖小子,打趣道:“胖小子,你这名字起得倒是挺有意思,可你这小身板儿可得多吃点儿肉,好长得高高大大的 。” 说完,她又拽下一个鸡腿,递给了老六的妻子,关切地说道:“大嫂子,你这哪是什么身体有病,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闹的。这几天就按这个标准吃,我保证你过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哎,等会儿啊……” 说着,灵巧儿还细心地用筷子把鸡皮扒拉下来,这才把鸡腿递给她。 随后,灵巧儿又用仅有的一只好碗盛了些鸡皮,递给老太太,笑着说道:“老太太,都说想长寿得多吃肉 ,这人上了点儿年纪 ,就更想吃肉了。这鸡肉虽说不够香,可这鸡皮绝对适合您吃 。不过您可得注意着点儿,这鸡皮别一次吃完了,要裹着点儿鸡胸肉一起吃,这样才好 。” 最后,她把鸭子腿分给了瘦丫头和王老六,说道:“你们俩平日里每天干活最费体力了,可得多吃点儿,吃肥点儿才有力气。” 这一桌子人看着眼前这丰盛的饭菜,那是千恩万谢的,感动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了,一边吃着,一边含着泪不停地道谢。 灭世之雪举着筷子在那儿愣了半天,眼巴巴地看着灵巧儿给每个人分配食物,每次她都以为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可左等右等,一个都没轮到自己。 灵巧儿看着灭世之雪举着筷子,那副尴尬又不知所措的模样,说道:“咱们俩伤这么重,还是多吃点儿青菜吧,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 灭世之雪一听,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我刚才已经吃过青菜了,味道确实还不错,可我这会儿就想吃肉,怎么就不能吃了?”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吃什么肉 ,今天先吃青菜,等伤口好一些了再吃肉也不迟,听我的没错。” 灭世之雪见状,心里别提多不满了,气呼呼地看着其他人,只见他们一边对着自己带着一脸歉意地笑着,一边却又在那儿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吃得叫一个香啊。她越看越气,猛地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随后便气鼓鼓地开始扒拉着碗里的大米饭,那模样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 再看这一桌子饭菜,好家伙,最后吃得那叫一个干净 ,差点连骨头都没剩下,全被吃光了。灵巧儿在一旁看得都惊呆了,老六的妻子平日里看着身体虚弱得都快动不了了,可这会儿吃起饭来,那可真是不含糊 。胖小子更是厉害,一个人几乎把一整只鸭子都给吃完了。瘦丫头也不示弱,把鱼吃得干干净净的。王老六更是夸张,感觉众人吃过的骨头,他都能再啃上一遍似的。老太太 ,眼睛看不见,就伸手在桌上摸着,摸到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这上了年纪了,倒也没什么忌口的了,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到最后,老六和胖小子居然还把盛菜的盘子和破砂锅拿起来,又舔了一遍,那架势就好像生怕浪费了一丁点儿食物似的。灵巧儿看着这情景,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暗自想着:“明天还在他家吃吗?这也太能吃了吧。” 等这一顿饭吃得就像风卷残云一般,结束之后,灵巧儿惊讶地发现,大家居然都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灭世之雪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灵巧儿,说道:“是不是你做的饭菜太少了 ,怎么感觉他们都没吃饱 。” 灵巧儿一脸无奈,额头上都快冒出黑线了,说道:“哪是我做少了 ,是他们家饿得太久了,肚子里那是真缺油水 ,所以才吃得这么多 。” 老太太耳朵倒是挺灵敏的,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赶忙说道:“两位娘子,实在是让你们见笑了 ,咱们乡下人平日里没啥好吃的,难得能吃上这么一顿丰盛的饭菜,所以就吃得多了些,还望你们别介意啊。” 说着说着,老太太的眼眶就红了,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 我这老太太刚进王家门的时候 ,那王家的日子还正红火着 ,那时候每个月还能吃上一顿白米饭,每年也都能吃上一顿鸡鸭肉 。可如今…… 唉,多少年了 ,多少年都没再尝过这滋味了啊…… 呜呜呜……” 王老六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泪,看着他们一家人这模样,着实是被这一顿饭给吃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 可这饭吃完了,新的问题也来了,这家里实在是没地方住 。王老六为了报答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想着可不能委屈了两位恩人,便决定自己去自家的菜窖里住。那菜窖已经好多年都没怎么用过了,正好这会儿收拾收拾,对付几晚也行啊。 灭世之雪这次倒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想要开口制止,可还没等她说话 ,灵巧儿就抢先说道:“也好,我们两个人伤情确实过重了,实不相瞒 ,别看我们这会儿能说能笑的,那可都是强撑着 ,确实得找个地方踏踏实实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着,他们就把刚才从村民手里买来的油灯拿了出来,点上之后,胖小子在前面举着灯照明,王老六则下到菜窖里去收拾了一番,收拾完感觉还凑合。这夏天的菜窖 ,温度反而比外面凉快舒服些,就是稍微有点儿潮湿,不过对于像他们这样条件的家庭来说,这点潮湿基本上也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等王老六一家都进了菜窖之后,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也准备休息了。 灵巧儿心里这会儿竟开始有点儿小激动了,暗自想着:“哇…… 一会儿要和灭世之雪一起睡哎……” 她这心里越想越美,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灭世之雪察觉到她的异样,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灵巧儿那两眼放光的模样,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这…… 你这是什么表情,奇奇怪怪的。” 第56章 养几日伤 灵巧儿被灭世之雪这么一问,顿时回过神来,赶忙佯装擦了擦嘴角,那副模样就好像真有口水似的,脸上满是尴尬之色,讪讪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着吧,今天这一天折腾下来,可太累了,这会儿就盼着晚上能睡个好觉,嘿嘿。” 灭世之雪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眉头皱得紧紧的,撇着嘴说道:“你之前都没睡过觉啊?在这么个简陋的地方,你还能露出这副鬼样子,也不嫌害臊,真是没个正形儿。” 灵巧儿心里暗自腹诽道:“还不是你那身材修长又好看,把我给吸引住了嘛。”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宣之于口,只是在心里悄悄想着。 随后,两人拿着灯,便准备就寝了。灵巧儿刚一上床,就动手打算脱衣服,灭世之雪见状,眼中满是诧异,奇怪地看着她,说道:“咱们在这个地方也就是暂住一下而已,你这还要宽衣解带的,合适吗?”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容,笑嘻嘻地说道:“我,就喜欢裸睡,这样睡着才舒坦。”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冷酷的模样,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虽说知道裸睡这事儿在有些人看来也算正常,可看着灵巧儿那副不怀好意又透着猥琐的表情,再配上这么直白的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羞臊得不行,她赶忙转过头去,嗔怪道:“你也不嫌害臊,哼,不说了,睡觉!”说着,她便伸手吹灭了灯,瞬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灭世之雪也不再理会灵巧儿了。 过了一会儿,灭世之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在黑暗里轻轻动了动身子,压低声音问道:“灵巧儿,你的伤……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灵巧儿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轻松自在的语气,回应道:“你刚才不是才给我上了药嘛,这会儿感觉还行,没什么大碍了,你,就别操心我这伤了,赶紧睡吧,累了一天了。” 灭世之雪在黑暗里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又轻声问道:“你之前说,我们的国君会投降,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吗?我这心里一直琢磨着,你快给我讲讲呗。” 灵巧儿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感觉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一个劲儿地往下耷拉,她懒洋洋地拖着长音说道:“哎,咱们这会儿不是还得在这儿养伤嘛,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这会儿我实在是太困了,困得不行了都。你又不脱衣服睡觉,不脱就不脱吧,先睡了啊,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吧。”说完,便不再吭声了,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她那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是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夜倒是格外的平静,没什么波澜。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老六一家就开始忙活起来了。瘦丫头在灶台上忙着煮大米粥,因为头一天听灵巧儿说过,大米粥和小米粥都挺好喝的,尤其是早晨吃这个,最是舒服不过了。 瘦丫头虽说也喝过几次小米粥,可她觉得大米太好吃了,心里就琢磨着这大米熬成粥不知道会是啥滋味,所以今儿个就选择了煮大米粥。胖小子也早早地起床了,这会儿正围着那破旧的灶台不停地打转,昨天吃得那叫一个过瘾,结果今天一觉醒来,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真是一点儿不假,他那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 老六正扛着锄头,准备去地里忙活,就被灵巧儿给叫住了,灵巧儿喊道:“老六,你先吃了饭再去呗,饿着肚子干活儿多累。” 王老六停下脚步,回头憨憨地一笑,挠了挠头说道:“山里人平日里就吃两顿饭,早晨起来,借着昨天晚上那点儿劲儿,就能干一阵子活儿了。等到快晌午的时候,再赶回来吃个饭,然后睡上一觉,到了后半晌,再去地里接着忙活一阵,等天快黑了就回来吃晚饭。太阳一落山,就没啥事儿了,往被窝里一钻,就不咋动了,不用吃那么多的。” 灵巧儿听了,不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我虽说没亲眼见过你那块地是什么样儿,可我猜也能猜到,就你这么个忙活法,就算忙活上三百天,那也挣不了几个钱。你每天这么辛苦,到底都忙活了个啥?听我的,赶紧等着吃饭吧,吃完饭还有事儿。” 老六听了,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心里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该不该听她们的话才好。 没一会儿,就听瘦丫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粥好了!”这一嗓子,大家顿时都来了精神。 瘦丫头和胖小子一人端了一碗粥,小心翼翼地送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跟前。见两人微微接过粥,开始吃了起来,姐弟俩却仍站在那儿,不肯离去。 灵巧儿觉得有些奇怪,疑惑地看着姐弟二人,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姐弟俩一听,见灵巧儿发话了,顿时高兴起来,连忙转身朝着锅台跑去盛粥了。胖小子盛了粥,蹲下身子就要往嘴里送,瘦丫头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粥,然后一手端着一碗,赶忙给奶奶和母亲送去了。 灵巧儿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是女孩子懂事,这女儿可真是老爹的贴心小棉袄。” 灭世之雪刚喝了一口粥,差点没给喷出来,她实在是不懂灵巧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总觉得这话没什么正经味儿,而且听那语气,仿佛灵巧儿就是那当老爹的一般,让人忍俊不禁。 老六这才慢悠悠地摸着肚子,去盛了一碗粥,喝了起来。就这么一碗简简单单的白粥,竟然把老六给吃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那是被感动的,毕竟平日里能喝上这样的粥都不容易。 忽然,屋后传来一声惊叫,那声音又尖又利,在这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吓得灭世之雪手一哆嗦,差点直接把手里的碗扔了,下意识地就要去抽腰间的仪刀。就在这时,只见瘦丫头从屋后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爹爹,娘站起来了!” 灭世之雪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地又将刀收了回去,低头一看,自己的碗已经掉到地上摔碎了,她不禁暗自懊恼。灵巧儿在一旁瞧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再看老六的妻子,正迈着略显蹒跚的碎步,从屋后的菜窖里慢慢走了出来,她的眼眶里满是泪花,径直朝着灵巧儿这边走来,走到跟前,竟要下跪感谢。灵巧儿眼疾手快,猜到了她的意图,赶忙伸手拦住,说道:“我见过营养不良恢复得快的,可像你恢复这么快的,多半不是单纯的营养不良,根本就是饿的。这不,一顿饱饭下去,睡了一晚上,这就能站起来了,多好。” 老六的妻子一听这话,那原本已经做好的下跪动作顿时僵住了,她愣了一下,随后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认可地点了点头。也是,他们家这日子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老六妻子长期吃不饱饭,就连喝粥也是越喝越少,每次有多余的一口,都留给胖小子吃了。这么长期挨饿下来,可不就皮包骨头了嘛,再加上缺乏营养,身上自然就没什么力气了。但凡能多吃一点儿,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真的就要饿死了。没想到灵巧儿来了,就这么一顿饱饭,睡了一觉,这身体就有了明显的好转,穷人的身体有时候就是这么“抗造”。 大家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聊了一阵子,灵巧儿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会儿大概是上午九点左右的样子了吧,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伸手从头上摘下一支钗子,递向老六,说道:“老六,这个你拿着。” 老六一下子愣住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灵巧儿,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心里满是疑惑。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也是一头雾水,同样在心里猜测着她的意图。 灵巧儿看着胖小子,笑着说道:“胖小子,你知道你二伯家在哪儿吗?去把你二伯喊过来。要是你能把你二伯喊过来,晚上姐姐还给你做米饭炖肉吃,怎么样?” 胖小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虽说他平日里还有些害怕二伯,可一想到晚上又能吃到那美味的米饭炖肉了,立马就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撒腿就朝着二伯家跑去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只见王老二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耳朵被拧得通红的胖小子。 王老二一看到灭世之雪,顿时吓得脸色一变,立刻又害怕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怎么还没走?不是说就借宿一宿吗?这都快正午了,还赖在这儿干嘛?” 灵巧儿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地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道伤疤,那伤疤看着还挺吓人的,刚刚凝结,伤口处的肉还外翻着,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王老二见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惊恐地说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灵巧儿猛然又将纱袖盖了回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说道:“告诉你,我们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我,是牛栏山社团的扛把子,我的绰号叫灭世精灵。我昨天来这儿之前,那可已经杀了四五个人了,都是蜀国的探子……”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注意言辞,你可别瞎说了。” 灵巧儿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那些探子本来就可恶,关键是人品还极差,我当时一上头,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他们给宰了。他们那些个穷凶极恶的人,我想杀就杀了,你一个大山里的村农,哼,杀你都不用跟别人商量的。” 王老二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再一想起灭世之雪那厉害的手上功夫,吓得额头立即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恐惧地说道:“二位女侠客,我……我可也没得罪你们,你们可别乱来啊。” 灵巧儿这才又露出一副和善的表情,笑着说道:“我们这种大侠,一般是不屑于干那杀狗宰猪的事儿的,那成什么了,那不就跟屠夫一样了嘛。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你应该庆幸你不是人。” 王老二一听这话,先是一愣,心里还真的庆幸了那么三秒钟,暗自感谢自己不是人,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顿时一脸尴尬,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别提多好笑了。 灵巧儿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语气森然地说道:“但是,要是把你的胳膊腿砍下来拿去喂狗,我们倒也不嫌麻烦,哼。” 灭世之雪平日里可是个多么严肃正经的人,听到这话,都差点被逗笑了,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出人意料,这锋转得也太猝不及防了,让人忍不住想笑又觉得这气氛挺吓人的。 王老二吓得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声音都带着哭腔,哀求道:“二位娘子,你们……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求求你们别吓我了,我这小心脏可受不起。” 灵巧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王老六,说道:“老六,你拿着我这支钗子,去集市上找个当铺当了吧,换成钱,然后去乡牢里把你那两个哥哥赎出来。你那两个哥哥有儿子吗?” 老六这会儿都被说得晕头转向的了,听到灵巧儿的问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疑惑地回道:“有,我四哥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我五哥有三个儿子,老大十七岁,老二十三岁,老三才十岁。” 灵巧儿听了,又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们家人还不少。去吧,让王老二带着你一起去。要是人接不回来,哼,我可就剁了王老二的两条胳膊两条腿。” 王老二和王老六听了,哪敢有二话,赶忙应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地去了。 第57章 五六精壮 等王老二和王老六走后,灵巧儿便让胖小子赶忙去通知自家的那些堂兄弟们,特意叮嘱他告诉堂兄弟们,他们的爹爹马上就能回家了,然后再把十七岁以上的堂哥都叫到这儿来。 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疑惑,眉头紧紧皱起,目光中透着不解,看着灵巧儿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灵巧儿嘿嘿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这个农村,向来都是靠拳头说话的,从古至今,这道理就没变过。你瞧瞧这王家,在村子里其实也不算小门小户了,可却被欺负成现在这副惨样,多憋屈啊。在农村的地界儿上,谁的拳头硬,那说话自然就有分量,就能说了算数。要不是他们家那个王老二在中间瞎搅和,我瞅着,这老王家可妥妥的是里正的最有力竞争者。咱们现在这么做,就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先把王家人团结到一块儿,然后再让他们去联合那些被方有山迫害过的村民,最后把县里的有司官员请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其中的道理好好讲讲,到时候,你等着看戏就行。” 没过多长时间,胖小子就把几个堂哥哥给喊来了。只见这几个小伙子,一个个长得都十分壮硕,浑身透着一股子年轻气盛的劲儿。灵巧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暗自想着:“嗯,不错不错,可以可以,这三个小伙子看着都挺靠谱的。” 再一想到晚上能赶回来的老四、老五、老六,这加起来可有五六口子精壮的劳力了。 这村子总共也就一百出头的人口,撑死不到两百,除去那些老弱妇孺,能算得上壮汉的,也就只有三四十个了。除去一部分下地干活儿的,指望着能在方有山那儿混口吃喝的,算下来,最多也就十个人左右。 虽然在这乡村里头,女人们和女孩子那也都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但不可能有女人去跪舔方有山吧? 当然了,实际的情况或许比现在估算的要复杂些,人数上可能会有些出入,但大致也差不了多少,上下浮动估计也就十几个人的事儿。 灵巧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大家说了出来,她想让这些人团结起来,一起去把自家被抢走的良田给夺回来。 那三个大小伙子虽说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身体健壮,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可毕竟家里的长辈们都不在,他们心里虽有想法,却也不敢轻易表态,都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的。 灵巧儿见状,又开始煽风点火起来,她故意笑着说道:“你们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难道就不想娶媳妇儿?那女孩子的身体软软的,身上香香,那肌肤摸起来滑滑嫩嫩的,笑起来更是千娇百媚的,还能给你们做饭、生娃。怎么着?你们就不想娶个这样的媳妇儿?”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直白,三个小伙子一听,顿时脸都红到了耳根子,就连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心里暗自想着,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肌肤上头去了,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要知道,她们两人的年纪其实也就比这三个小伙子大那么一两岁而已,这么说起来,还怪尴尬的。就仗着灭世之雪身手厉害,不然就灵巧儿这一番话,那完全有理由被归类到挑逗勾引那一类去了,实在是有些没个正形儿了。 灭世之雪小声的说道:“竟然这么不知廉耻!”话虽这么说,倒不是十分在意。毕竟那是灵巧儿,说出什么话,她都不惊讶。 三个男孩子本来看到她和灭世之雪就挺紧张的,这会儿被这么一说,更是激动得不行了。其中年纪最大的王小海,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想…… 想娶媳妇儿啊,就像两位姐姐这般美貌的媳妇儿,那肯定是做梦都想。” 灵巧儿一听,尴尬地笑了一声,腹诽道:“小崽子,你踏马想得美啊,老子只喜欢美女。”随即赶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不是,小海儿,你可千万别娶我们这样的啊。我们,那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上炕暖不了被窝,下地干活儿都干不了。而且你看那边那个雪姐姐,长得那么瘦,身板儿也不够宽厚,一看就不好生养的。再看她的脸色,一看就是月……啊……不调!”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脸色顿时就变得不悦起来,她二话不说,直接朝着灵巧儿的背上扔过去一枚铜钱。灵巧儿只感觉背上一阵发麻,扭头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枚铜钱。再一看灭世之雪那一脸黑线的样子,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冒犯到人家了,顿时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说道:“我也是,我也是啊,哈哈……我这身材也瘦巴巴的。山里的姑娘可不一样,人家什么活儿都能干,身体健健康康的,身板儿结结实实的,那才是你们需要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家的地,你们家的那些地都被别人给抢去了。你们要是连吃的都拿不出来,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你们?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吃的没穿的,人家姑娘图你们什么,对吧?” 三个大小伙子听了,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一个劲儿地点头,那模样就差直接说 “姐姐好看,姐姐说什么都对” 了。 灵巧儿见火候差不多了,脸色一正,厉声说道:“所以,你们要是想娶媳妇儿,那就得把属于你们自己家的祖产给夺回来,那可是几十亩的良田。有了良田就能产粮食,粮食卖了就能换钱,有了钱,你们才能顺顺利利地娶媳妇儿、生孩子,这道理你们可得想明白了。” 王小江越听越激动,扭头看向王小海,急切地问道:“海儿哥,我之前看上了隔壁村的凤丫头,还托了好几次人,我娘也不去找媒人说这事儿。后来我自己跑去求马婶子帮忙,可那马婶子就是冷笑了几声,理都不理我。就是因为咱们老王家穷。” 王小湖也在一旁跟着点头,说道:“我也是,海儿哥,人家都不肯给我说亲。” 王小海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个弟弟,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经常跟咱们一块儿玩儿的张宝吧,他爹用了两只羊当彩礼,就把村东冯家的闺女给娶回家当婆娘了。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我们……我们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只能当老光棍儿了。” 王小江和王小湖也是内心激动,时而握拳,时而憧憬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儿。 灵巧儿见这三个兄弟已经被说得动心了,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她走到灭世之雪身前,朝着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模样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 “战果” 似的。灭世之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好声气地说道:“三个傻子,这么容易就被你忽悠得晕头转向的了。” 灵巧儿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戏谑地一笑,说道:“你,不了解这大山里的情况。大山里想娶媳妇儿十分困难。地没了,真就可能当了老光棍儿了。”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哼,就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懂。” 灵巧儿内心不悦,道:“我成懂王了?我姓特?骂谁?” 夜渐渐深了,四周一片寂静,这时,才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一行人打开篱笆门进了院子。王老六压低声音说道:“这时候,两位娘子估计都已经睡下了。四哥、五哥,要不你们先各自回家,给四嫂、五嫂报个平安,咱们明天一早再来见灵娘子吧。” 王老四和王老五听了,也低声应道:“哎,行,行!那我们就明日一早再来好好感谢两位娘子的大恩大德。” 王老二一听,赶忙抢过话头,说道:“老六,那我也明天早上再来吧。” 王老六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二哥,你嘛…… 你还是就在这儿等着吧。万一明天一早,那个雪娘子起来一看你不在,一生气,提着刀就追到你家里去,把你的胳膊腿都给剁了,你说我到时候是劝还是不劝?” 王老二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脚下一软,心里想着老六说的对,讪讪的说道:“老六,你说得是,那你家这菜窖里还能挤挤吗……”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就起床了,两人相视一笑,昨夜那几个人的对话,她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当时灭世之雪听着外面有动静,还想着起身出去见见他们,却被灵巧儿给拦下了。灵巧儿小声说道:“这会儿先别急,咱们现在得塑造点儿神秘感出来。” 由于王老六家的菜窖空间有限,王老二昨晚只能在篱笆边上铺了个草席凑合着睡。这篱笆,原本是用来防狼、防熊、防野猪的,可有些地方的缝隙大了点儿,倒是不防黄鼠狼,结果这一晚上,好几只黄鼠狼在那儿进进出出的,把王老二给折腾得够呛,烦死了都。半夜的时候,他气得忍不住坐起来骂街:“烦死了,这些个黄皮子,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啊,这院子里可没养鸡,啥都没有,你们别在这儿瞎折腾了!” 清晨,被折腾得睡不着觉的王老二见天已经亮了,赶忙手忙脚乱地收起草席,还故意装出一副已经在这儿等了一晚上的样子,站在那儿,时不时地打个哈欠,装模作样的。老四、老五也来得挺早的,他们见到王老二,也没跟他搭话,就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王老二,还一脸不屑地看了看他们俩,随后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了,眼睛却一直留意着屋子这边的动静。一看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从屋里走出来了,他赶忙装作一副站着打盹儿,刚被惊醒的样子,猛地睁眼,提高声音说道:“两位娘子,你们交代的事情,我可都给办妥了。” 王老四、王老五一听,赶忙上前,作势就要下跪。古人感谢别人,最大的礼数可不就是下跪。 灵巧儿比他们更了解他们,大声呵斥道:“别动,让我猜猜,你看上去年纪大点儿,你是不是王老四?” 王老五憨笑一声,道:“这位娘子……呵呵,你猜错了,我是老五。” 王老四刚要开口说话,就见王老二猛地一脚踹在王老五的屁股上,那一脚可真够狠的,差点就把王老五给踹趴下了。紧接着,便听到王老二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灵娘子说你是老几,你就是老几。你还敢在这儿跟灵娘子顶嘴,灵娘子可是花了三百钱才把你从牢里救出来的。说你是老四,你还敢充老五!” 王老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和一通吼叫给弄懵了,他知道王老二这话根本就不是人话,可又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似的,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灵巧儿瞧见王老二这副撒泼耍赖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心想怪不得这家伙能巴结上里正,就他这副见风使舵、胡搅蛮缠的德行,就算是放到后世,估计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只可惜,自己可最看不惯这一套了。 灵巧儿狠狠地瞪了王老二一眼,打岔说道:“哎,你看你看,其实,之所以说你是王老五,是因为你这身上肉多,肉多就显得年纪大。你再看看老四,清瘦清瘦的,看着就年轻,显得少兴多了。” 他们哪知道什么叫 “少兴” ,不过也只能靠着上下文去猜测,估摸着大概就是说老四看着要比老五年轻的意思吧。 听到大家在外头说话的动静,王老六一家也纷纷从地窖里面钻了出来。瘦丫头手脚麻利地跑去准备做饭了,胖小子也在一旁帮着添柴烧火,王老六的妻子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太太走了出来。 王老六一见到灵巧儿,脸上立马露出高兴的神色,赶忙从妻子的肩膀上抢过一个包袱,笑着说道:“灵娘子、雪娘子,我瞧着你们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了,虽说我这媳妇平日里也会些针线活儿,可家里实在是没有针线。昨天我去集市上的时候,正好瞧见有卖针线的,就买了些回来。另外,我还给二位娘子各买了一件衣衫,二位娘子不如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让我这媳妇帮忙给缝补一下。” 灭世之雪听到这话,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包袱露出来的花色,顿时心里一阵绝望,那感觉就像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浅底蓝花纹的样式,颜色倒还说得过去,可就是这花纹,实在是太土气了,再加上那粗布的质地……虽然说衣贵洁不贵华,但她怎么说也是个少女……这个……颜色……布料……她可是蜀国特务机构的天之骄女啊……啊…… 她只得看了一眼灵巧儿,灵巧儿也是满脸的尴尬,却还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 我真的太谢谢你了,王老六……替我谢谢你全家……” 第58章 土妞儿 没办法,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进屋去换衣服了。等换好衣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那场面别提多尴尬了,两人都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对方,心里想着这衣服实在是太 “别具一格” 了。灭世之雪瞧见灵巧儿头上还包着一块村姑样式的头巾,这下可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一开始还只是小声笑着,后来越笑越厉害,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那平日里高冷的御姐范儿早就维持不住了。 王家那几个兄弟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反倒觉得她们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一下子就感觉她们没那么高高在上、让人难以亲近了。 灵巧儿一脸黑线,没好气地看着灭世之雪说道:“你那套衣服也配着头巾,你怎么不包着?” 灭世之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肚子边笑边说道:“就这粗布的,浅底还带着蓝花纹的头巾,你居然还能戴得下去,哈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了。” 灵巧儿却不以为然,心里想着虽说这衣服是挺土气的吧,可穿什么不都是穿嘛,自己这会儿想穿公子装也没那条件啊。而且也还不到时候,于是便哼了一声,说道:“我这穿的多接地气,多有生活气息。” 没过多久,早饭就做好了,瘦丫头把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的磨盘上。一转头,看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的模样,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这会儿的她们,除了脸蛋儿还透着几分漂亮劲儿,其他地方看起来和村里的村姑真没什么两样了。 王老二、王老四、王老五看到桌上的饭菜,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桌上摆着一大锅白米粥,那粥里的米可真不少,还有一小碟新鲜的小咸菜。 几个人坐下开始吃饭,结果这一大锅白米粥居然还不够吃的。正吃着饭,王老四忍不住好奇,扭头问老六的妻子:“他六婶,你这都能下床了?病好了?” 老六的妻子笑着回道:“谢谢他四伯还记挂着我,灵娘子说了,我这,根本就不是啥病,就是营养不良,意思就是说,平日里吃得太少了,身子亏空了,只要多吃点儿饭,慢慢就能好了。” 王老四听了,拉长了声音 “哦” 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似乎是不太理解这 “营养不良” 是啥意思,可又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点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往下追问了,便又低下头继续喝粥了。 等吃完饭,老四和老五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走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跟前,“扑通” 一声就跪下了,一脸诚恳地说道:“灵娘子和雪娘子,你们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到人间,是专门来救我们王家的,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灵巧儿赶忙摆了摆手,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可不能随便给人下跪了,赶紧起来吧。哎,老六娘子,咱们这衣服穿着可真不舒服,这布…… 太硬了,一点儿弹力都没有,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王老二趁着老四、老五起身的空当,赶忙凑到灵巧儿跟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灵娘子,我……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您交代的事儿我可都已经做到了,您看……” 灵巧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你?哼,还是回菜窖里面待着去吧你!” 王老二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灭世之雪手起刀落,一个手刀就朝着他的后脖颈砍了下去,直接就把他给劈晕了。随后,灭世之雪吩咐老四、老五,让他们把王老二给捆起来,然后扔到菜窖里去了。 胖小子又一路小跑着回村里,把王小海、王小江、王小湖三兄弟给叫来了。 老四、老五一看到他们三个来了,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灵巧儿瞧着他们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估计这三个孩子昨夜都没见到那风尘仆仆被放回来的父亲。 等灵巧儿和灭世之雪换回那已经补好了的原本的衣服之后,便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儿,开始和他们说起村里的事儿了。 灵巧儿的目光缓缓从在场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原本带着几分轻松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她微微清了清嗓子,语气沉稳地说道:“老六,还有老六的两位兄弟,我们本就是路过此地的过客,是一路逃亡才来到这儿的。实不相瞒,我们在外面确实经历了一些事情,也不得已杀了一些人,不过你们放心,那些可都是作恶多端的坏人。我们起初,只是打算来这儿借宿一晚,然后再找个安稳的地方养养伤罢了。因为我这心里,一直压着许多事儿。是的,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是个商人,我经营的店铺最近恐怕是要面临一场天大的危机,只是我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毕竟我这伤势正处在恢复期,原本伤口都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要是这会儿贸然行动,导致伤口撕裂的话,那可就会造成二次感染,情况也会变得更糟糕。当然了,说这些,其实和你们也没多大关系,我就是跟你们交个底儿。” 说着,灵巧儿略带委屈地看了灭世之雪一眼,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自己现在为了保护她,可是一直在忍气吞声。 灭世之雪听了灵巧儿这一番话,心里也不禁开始暗自盘算起来,琢磨着是不是苏氏绸缎庄出什么问题了。瞧着灵巧儿这副模样,估计多半就是那儿出状况了,这么一想,灭世之雪心里本能地涌起一阵小小的惭愧之意。 灵巧儿见状,心里暗自偷笑,心想看来这效果算是达到了。她随即调整了一下状态,继续正色说道:“常言说,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公,有人管。我们来到这儿,看到你们的村霸方有山如此的骄横跋扈、肆意妄为,这心里就想着,确实得有人站出来管管这事儿了。不过,我也想先问问你们的想法,要是我和雪娘子不出手帮忙,就单靠着你们几个,你们有没有那个胆量站出来反抗方有山,去把你们自家的祖产给夺回来?” 老四和老五听了这话,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同时 “噌” 的一下站起身来,目光中透着一股决然,齐声说道:“敢!” 老六这会儿也跟着站起身来,一脸坚定地说道:“灵娘子,您一个村外来的人都能这般仗义,为我们的事儿如此费心,还把我两个哥哥花钱救出来。难道我们王家的兄弟都是怂包软蛋不成?我们当然敢干,而且说句心里话,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一直没个合适的法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官府一般都向着里正,要不然我两位哥哥也不会被关到现在了。” 灵巧儿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事儿嘛,咱们可以先从那天抢老六钱的那个人入手,先把他给收拾了,让村里的乡亲们都知道,你们王家兄弟要开始反抗了。这第一场架,可得打得漂亮,要打得干净利落,让大家都看到你们的决心和勇气。然后,再去团结那些受过方有山压迫的村民,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能团结一个是一个。等办了方有山之后,咱们再找人带头,推选你们老王家的人来做里正。” 老四和老五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四才缓缓开口说道:“做里正啊?这…… 我们可真是从来都没敢想过,这能行吗?何况,即便方有山不干了,那村东的刘姓一家也一直盯着里正的位置,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 老六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了,“噌” 的又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大声说道:“四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什么?咱们一家被方有山迫害得这么惨的时候,这世上可曾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咱们说过话?如今灵娘子都已经帮我们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如同是上天派来为我们主持公道、消除不平一般。在这时候,你怎么还如此犹豫不决?你们倒是说说,别光在那儿干坐着不吭声啊。” 说完,老六又把目光投向了几个侄子辈的小辈们,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王小湖最先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六,说道:“六叔,您说得对,爹,四伯,咱们干了吧!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了。” 王小海和王小江见状,也赶忙同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干了!” 王小海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脸愤慨地说道:“瞧瞧王宝,他都已经娶了婆娘,可我,到现在连个说亲的都没有。没有祖产,没有良田,拿什么去娶媳妇儿?这事儿咱们必须得干!” 老四和老五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周围众人那充满期待和决然的眼神,想着虽说这么做可能有跟全村大户为敌的风险,可这会儿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于是两人也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事儿,决定放手一搏了。 老四、老五应下之后,众人的神情中都多了几分坚定与决然。 灵巧儿看着大家这副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下定决心了,这第一步,肯定就是先报那天老六被抢钱的仇。提前摸清楚他平日里的行踪和习惯,找个合适的时机下手,一击即中,震慑村民。” 王小海拍着胸脯说道:“灵娘子放心,那家伙平日里就爱在村头的酒馆附近晃悠,不是喝酒就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吹嘘,我这就去盯着他,确定在时,找准时机就动手。” 灵巧儿点头,很是赞赏的说道:“好,小海做事就是爽快,不过动手的时候不必留分寸。这种人打死一个少一个。不打死也废了他,雪娘子那儿有的是钱,大不了赔他几十文钱。” 灭世之雪冷冷一笑,道:“说的挺热闹,最后还不是算计我的钱?” 王小海三兄弟中午大吃了一顿,随后将钝器藏在身上,下山去了。利器杀人,衙门不接受赔偿。只接受发配加罚金。而钝器的话,过失致死,还是能够花钱周旋的。 王小海三兄弟一路朝着村头酒馆走去,一路上彼此交换着眼神,那眼神中既有紧张,又透着一股决然的狠劲儿。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要去和方有山的人正面较量,而且还是抱着要给对方沉重一击的决心去的。 到了村头酒馆附近,他们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静静地观察着酒馆门口的动静。没过多久,就看到那个之前抢了老六钱的刘三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两个跟班,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王小海压低声音对两个弟弟说道:“等会儿听我指挥,咱们先把那两个跟班解决了,然后集中精力对付这刘三儿,今天非得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不可。” 王小江和王小湖都重重地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藏在衣服里的钝器,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待那人走到酒馆门口,正准备抬脚进去的时候,王小海猛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大喝一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手中的钝器朝着离得最近的一个跟班就砸了过去,那跟班根本没反应过来,“哎哟” 一声,就被砸倒在地,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起来。 另外那个跟班见状,刚想转身逃跑,王小湖已经冲了上去,一棍子打在他的腿上,那人直接摔倒,王小湖紧接着又是几下,打得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那抢钱的刘三儿,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喊道:“你们…… 你们想干什么?小海兄弟,你干什么?小江、小湖不要乱来啊,我背后可是里正啊!” 王小海冷笑一声,说道:“哼,方有山的人又怎样?抢我六叔的钱花完了吗?你是觉得我们老王家人少是吗?今儿个我就让你看看我们老王家的骨气。” 说着,便朝着刘三儿扑了过去,手中的钝器不停地挥舞着。 王小江也在一旁帮忙,两人对着那家伙就是一顿猛揍,那家伙一开始还想反抗,可哪是他们兄弟的对手,气势没了,这泼皮刘三儿就是个怂包。没几下就被打得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求饶起来:“卧槽啊,祖宗啊,三哥祖宗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海兄弟,你不能打死我吧,那得是官司啊。” 王小海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边打一边骂道:“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抢老六叔钱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张狂?你不是狂吗?我他娘让你狂,狂你娘的,你个直娘贼。老子今天就是要弄死你。” 希望看官朋友看完最新更新的,能够把催更走起来。要不然每天只有动力写4000字。鞭策鞭策我也好!谢谢了! 第59章 一铁锹 就在这时,酒馆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不敢吭声,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有些胆小的,甚至转身就跑回家里,把门紧紧关上,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王小海三兄弟把刘三儿打得奄奄一息,这才停了手。王小海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大声对周围围观的村民说道:“大家都看到了,这就是欺负我们王家,欺压咱们村里人的下场!方有山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乡来的人,整天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乡亲们,咱们曹家沟村已经立村二百多年了,这村里的一切都是咱们的祖先一铁锹一铁锹开荒开出来的。如今咱们村最好的地?咱们有什么权利让老祖宗开荒的良田被人拿走?” 周围的村民们越聚越多,本来听着他们的话,以为他们疯了。可是一提到祖宗的功绩,所有人都有些绷不住了。是啊,被抢走的良田不仅仅是自己的田啊,那都是老祖宗一铁锹一铁锹开荒开出来的。想到这里,再听听王家兄弟的喊话,心里顿觉解气不已。与此同时,又有些担忧,他们不知道这事儿之后,方有山会怎么报复王家兄弟,一时间,大家都在小声地议论着。 王小海三兄弟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家。把情况跟灵巧儿、灭世之雪还有家里的长辈们一说,众人先是一阵沉默,毕竟这事儿闹得有点大了。 老四皱着眉头说道:“小海儿啊,下手是不是重了些?刘姓人会不会连同那方有山一起对咱家来一场疯狂的报复?” 王小海却一脸坚定地说道:“四伯,咱们要是不狠一点,他们根本就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今天这事儿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王家不是好惹的,咱们有决心和他们斗到底!报复不是之前就想好的吗?来好了,烂命一条,我看看坐拥上百亩良田的方有山敢不敢跟我玩儿命?” 灵巧儿在一旁点了点头,莞儿一笑,说道:“海儿兄弟说得对,而且他如果当时真的是那般说的。那煽动性一定很强。现在大家试着去团结一下村民吧。打铁需趁热。” 众人听了,觉得有理,于是便开始按照计划,挨家挨户地去劝说那些受过方有山欺负的村民,把今天的事儿告诉他们,鼓励大家一起站出来反抗。 而另一边,那被打得半死的家伙的同伴,连滚带爬地跑去告诉了方有山。方有山一听,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好啊,这王家兄弟是活腻歪了,竟敢动我的人,掀我的桌子,真是活腻了。有一个算一个,跟我去拆了老王家。” 他当即召集了手下的一帮打手,准备去王家闹事。可刚走到半路,就听到村里其他地方传来消息,说王家兄弟正四处联合村民,要一起去县里告发他。方有山心里 “咯噔” 一下,想着这要是真让他们联合起村民去县里告状,自己可就麻烦了,被县里一顿责骂是难免的。甚至得拿出一半的财产疏通关系。于是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去那些村民家里,威胁他们不许和王家兄弟一起闹事。 在这曹家沟村里,有些平日里被方有山狠狠打压的村民,听到方有山挨家挨户去威胁的消息后,虽心有愤慨,可也只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将这份委屈和不甘压在心底。不过,他们内心深处却已然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要和自家本族的人商量商量,联合老王家一起,去对抗那作恶多端的方有山,毕竟这长久以来受的欺压,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了。 夜幕悄然降临,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之中。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带着王老六,脚步匆匆地叩响了任叔铜家的大门,随后便如同融入这黑夜一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任叔铜听到敲门声,心中满是疑惑,一边低声嘟囔着 “这么晚了,会是谁”,一边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看到是王老六,更是诧异不已,赶忙说道:“老六?你这大晚上的怎么上我这儿来了?别搁这儿站着了,快,进院里说。” 老六应了一声,跟着任叔铜进了院子。任叔铜转身将院门关好,又仔细地插上了门栓,这才回到院里,朝着屋内喊道:“娘子,老六来了,你去烧一壶热水啊,咱好招待招待。” 屋内传来一声回应:“有热水,我这就让妹子给你们拿去用。” 老六和任叔铜缓缓走到院里的石桌旁坐下,没一会儿,任叔铜的小姨子凉妮儿就端着两只碗走了过来,正准备往碗里添水。任叔铜见状,赶忙抬手打断道:“哎,凉妮儿,把茶叶拿出来吧,估计老六平日里都没怎么喝过这玩意儿。” 老六一听,心里清楚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茶叶可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哪能随便浪费,连忙摆手说道:“妮子,别麻烦了,就喝点儿白水就行,咱不讲究那些。” 任叔铜见老六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勉强,便让凉妮儿先回屋休息去了。 老六端起碗,喝了口水,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开口说道:“老任啊,咱们村儿现在这世道,大家伙儿的日子都不好过。你和老闫相对来说,倒是能好一点儿,起码不用受那方有山的气。可我这心里就琢磨着,咱村儿现在这状况,是不是也该想法子改一改了?” 任叔铜正拿着水壶,准备给老六再添点儿水,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老六啊,我跟老闫确实是一路人,可和老方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虽说我们三个人是一块儿来到这村子的,但这可不意味着就一定得绑在一块儿。我心里也明白,老方这么胡作非为下去,迟早得出事儿。而且今天你们家那三个大侄子打了刘三儿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老方的事儿我不想掺和,以后这村里谁当里正,我也没心思去管。我就一个想法,只要别光盯着我一个人欺负就行,我和老闫都不是那种爱计较、难打发的人,只要大家伙儿都一视同仁,我没啥意见。我估摸着老闫心里想的和我也差不多,你要是不信,不妨去他家走一趟问问看。” 老六听了,又闷头喝了口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哎,你这…… 我原本还想着你能加入我们,一起去跟方有山斗一斗,看来你是打算两不相帮了。” 任叔铜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六啊,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儿心里都懂。我确实看不惯老方那副德行,可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在那儿,我就算不帮他,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儿。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老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你们往后行事可得小心着点儿啊。” 老六点了点头,仰头把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说道:“行了,你能这么说,这就已经挺不错的了。不管怎样,往后咱们村民之间还得好好相处。我这就再去老闫那边坐坐,看看他是啥想法。” 任叔铜也跟着站起身来,点头说道:“那行,你去吧,有啥事儿咱们回头再唠。” 说着,两个人一边寒暄着,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任叔铜打开门后,下意识地探出头,往门口两边瞧了瞧,确认没什么异常,这才和老六告别。 老六离开任叔铜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了闫雪铁。闫雪铁听完老六的来意,也是同样的态度,表明两不相帮,还说他们本就没打算占村里的便宜,要是真想捞好处,早就投靠方有山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老六从闫雪铁家回来后,把去见任叔铜和闫雪铁的情况大致跟家里人说了说。老四听了,微微点头,说道:“这也在意料之中,老任和老闫这两个人,性格确实挺耿直的,心里想啥就说啥,从不藏着掖着。从这也能看得出来,方有山对他们还是挺忌惮的。不过也好,他们两不相帮,至少不会去帮方有山,这对咱们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众人正说着话,忽然,隔着篱笆,一个冒着火星的火瓶 “嗖” 的一下从外面飞了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老六家的屋顶上。那屋顶本就是用些木头搭建,上面铺着厚厚的杂草,这大夏天的,天干物燥,火瓶一落上去,火星子碰到干草,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大有燎原之势。 几个人听到动静,赶忙抬头看去,只见那火势凶猛异常,吓得众人急忙打开门,朝着外面跑去。可就在这时,又是接二连三的几个火瓶飞了过来,众人只能一边慌乱地躲避着,一边寻找着安全的地方。这会儿想去井边打水灭火,可根本就来不及,那火瓶扔得又急又密,让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灭世之雪站在那儿,眉头紧皱,她虽然身手不凡,可面对这火瓶,也不敢轻易迎击,毕竟一旦失手打破火瓶,里面的燃油飞溅出来,碰到明火,那自己很可能就会被烧伤了。不过,她目光锐利,瞅准时机,伸手稳稳地接住了一个飞过来的火瓶。 灵巧儿见状,眼疾手快,一把将灭世之雪接住的火瓶抢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自信与调侃,说道:“火瓶遇到雪,还想着能怎样?看我的……” 说着,她手臂一甩,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火瓶朝着篱笆外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扔了过去。只听 “啊” 的一声惨叫传来,显然是砸中目标了。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还不忘打趣道:“开玩笑,还真以为我初中练铅球是白练的?以为我高中练篮球是瞎玩儿?就连我小学练沙包那也是有功底的!” 众人虽然不太明白她这话里说的那些都是啥意思,不过也都知道对方被击中后,已经带着火逃走了。从那传来的声音和火瓶飞来的方向判断,来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再回头看看自家的屋顶,这会儿显然已经快被烧光了,那火势实在是太猛了。不过大家心里想着,烧完就烧完吧,反正也就是些木头和稻草搭起来的,只是可惜了屋里的那些陈设,虽说值不了几个铜板,但平日里过日子可都还用得着,就这么被烧了,实在是让人惋惜。 王小海看着眼前的场景,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大声叫道:“哼,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吃哑巴亏,走,咱们也去方有山家捣乱去,让他也尝尝这被火烧的滋味!” 王老四一听,刚想开口喝止,却听到灵巧儿赞赏地说道:“小海儿这提议很不错啊,他方有山既然敢先对咱们使坏,做这初一,那咱们自然也能做十五。他朝咱们扔火瓶,咱们就还给他火瓶,让他也知道知道咱们可不是好惹的!”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纷纷胡乱找了些能装东西的容器,往里面灌了些油,又带上些引燃物,便气势汹汹地朝着方有山家出发了。 方有山家的院子里,同样也是堆放着一堆堆的柴禾,还有不少杂草,这要是火瓶扔进去,威力可不小。王小海他们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开始朝着院子里扔火瓶,一时间,方有山家的院子里也是火光冲天,哭闹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可比之前王老六家那边热闹多了。 王小海扔得起劲儿,越扔越兴奋,结果最后一个火瓶扔出去的时候,没控制好方向,竟然朝着从屋里跑出来的一个人飞了过去,“哗啦” 一声,火瓶在那人身上打碎了,瞬间,那人身上就被火给吞没了。好在那火瓶里的油不算多,而且正巧有路过的人看到了,赶忙提了桶水过来,朝着那人身上一泼,这才把火给浇灭了。 老六借着那火光,瞪大眼睛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失声道:“二哥?二哥怎么会在这儿?” 王小海一听是自己的二大爷,心里 “咯噔” 一下,知道自己闯祸了,吓得连忙低下头,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灰溜溜地转身跑掉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这事儿闹大了,当下也不敢再继续折腾了,只能一个个垂头丧气、悻悻地撤离了现场。 这一夜,大家这一番折腾,虽说闹也闹了,心里那股子闷气也算是出了些,可大家心里都清楚,经过这么一闹,方有山肯定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一场更大的风波恐怕就要来临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灵巧儿和灭世之雪早早地就在王老二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了,就等着他出现。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王老二终于现身了,只见他胸口处裹着一层包扎用的粗布,走路的时候还时不时地 “斯哈” 一声,想来是被烧伤的地方疼得厉害,正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结果刚走到这儿,就被埋伏好的灵巧儿逮了个正着,灵巧儿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王老二,麻烦你个事儿。” 希望看官朋友看完最新更新的,能够把催更走起来。要不然每天只有动力写4000字。鞭策鞭策我也好!谢谢了! 第60章 蒙太奇 王老二听到灵巧儿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灵…… 灵娘子,你…… 你想干嘛?我…… 我这都已经被伤成这样了,你…… 你就饶了我吧。” 灵巧儿却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围着王老二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一般,慢悠悠地说道:“王老二,好好的地窖你不待,跑这儿来了?” 王老二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他可深知灵巧儿和灭世之雪的厉害,当下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赶忙说道:“灵娘子,那我总还有个醒的时候不是?什么事你说,你……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绝不敢有二话。” 灵巧儿微微点头,说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村里四处散播消息,就说昨晚方有山派人来烧老王家的房子,结果不小心把自己人也给烧了,而且还得强调,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老王家肯定要讨个说法的,让大家都知道方有山的恶行,鼓动更多的村民站出来反抗他。” 王老二面露难色,犹豫着说道:“灵娘子,这…… 这要是让方有山知道是我传的消息,他可不会放过我的,我…… 我实在是不敢。” 灭世之雪在一旁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轻轻拍了拍王老二的肩膀,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按照灵娘子说的做,要么……” 灵巧儿咯咯一笑,道:“要么替我们跑一趟腿也行。” 王老二感受到肩膀上那冰冷的剑柄,吓得腿都软了,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衫。一听这话里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忙不迭地应道:“跑腿?跑腿好啊,我愿意跑腿,灵娘子您是知道的,我王老二别的本事没有,这腿脚还算利索。” 灵巧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贯钱,递到王老二跟前,似笑非笑地说道:“拿着,这些钱拿去,足够请巡按乡村的有司官员来一趟了吧?” 王老二一看到那钱,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心里暗忖,这两位娘子这是打算要夺了方有山的里正身份。他才刚跟着方有山混了没多久,还指望着靠着方有山捞点好处,自然是不愿意看着方有山这么快就倒台。不然的话,往后还得去讨好巴结下一任里正,那可就太麻烦了。可眼下这形势,方有山即便再有权有势,也抵不过灭世之雪手里那明晃晃的仪刀。 王老二不敢再多想,接过钱后,趁着天还没亮,便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外走去。一路上,他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可更多的还是惧怕,生怕这事儿被方有山知晓了,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村子本就不大,加上老幼妇孺,总共也就一百多人,还不到两百人。所以此刻,能把那些敢于出面和方有山硬碰硬的村民团结起来,就成了当下最为紧要的任务。 可到了中午之前,大家聚在王老六那被烧了屋顶的院子里时,场面却有些沉闷。众人围坐在一起,皆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模样。算上老王家的人,总共也才勉强能组织起四五十人,而且这四五十人也只是嘴上应承着,至于到时候是不是真的愿意站出来,当面去质疑方有山,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 灭世之雪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失望,说道:“这穷乡僻壤的,怪不得穷苦,看来也是有缘由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索着应对之策。众人的目光都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大家心里都对她抱有期望,毕竟平日里见她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儿,而且她那双眼睛,永远透着灵动欢悦的光彩,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心。果然,没过多久,灵巧儿像是盘算好了一般,停下脚步,缓缓开口道:“嗯,想让少数人支持变成多数人支持,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咱们可以利用‘蒙太奇’的法子…… 哎,我都差点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午后的阳光炽热而刺眼,就在众人还在商量着如何行事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原来是村里的一位老人路过村口时,瞧见方有山正在那儿召集人手,那阵仗可不小,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粗略一看,至少也有三四十人。这老人心地善良,知道方有山这是冲着老王家来的,心里一急,便跌跌撞撞地朝着王老六家跑来报信,边跑边大声喊道:“不好了!方有山正在村口召集人,那人数多得,密密麻麻一大片,至少得有三四十人啊!” 王家兄弟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老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柴刀,那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都有些发颤地说道:“六个人对三四十人,这…… 这还怎么打?” 众人赶忙把老人迎进院子,送走老人后,灵巧儿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有些烦躁地说道:“真是烦死了,又得想法子应对了。我琢磨琢磨啊…… 这样,你们都围过来,听我细细说来……” 要说这片场调度,怎么安排人手走位,又该如何去彰显气势,这些事儿对灵巧儿来说,那可都是驾轻就熟的。毕竟在双方战力如此悬殊不对等的情况下,也只能先从心理战入手了。要知道,在开战之前,所有的心理战可都得依靠一些巧妙的心理暗示来达成效果,这便是 “蒙太奇” 的妙处所在。 等方有山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冲到老王家时,却发现这儿除了那一圈破破烂烂的篱笆墙,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甚至连平日里用来存放菜蔬的菜窖都被翻了个遍,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就在这时,方有山的队伍里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哎,方爷,您看山下,那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方有山听闻,赶忙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山下隐隐约约有一些人影在闪动,他顿时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大声吼道:“老王家的,不是想和我较劲儿吗?这就想跑了?哼,给我追,追上了挨个把他们给废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到哪儿去!” 其实三四十人聚在一起去追那五六个人,本就是有些多余,完全是浪费兵力。于是有人提议分开追,大家伙儿觉得有理,便六七个人分成一队。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老王家闹事的也就那么五六个人,而且一旦往山下跑了,他们必然会分散开来,不可能傻乎乎地聚在一起等着被一网打尽。所以他们想着,六七个人一队,那人数上可就是对方的好几倍了,这么追下去,肯定不会吃亏的。 等方有山的人一股脑地冲下山之后,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这才从不远处的大石后面绕了出来。灵巧儿三两步蹦到一处凸起的大石上,踮起脚尖,手搭凉棚张望着山下那混乱的场景,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扭头对灭世之雪笑道:“你看,他们这玩得可真够刺激的。” 灭世之雪却像是对这场景没什么兴趣一般,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满脸不解地说道:“这些村民,对我来说,要想把他们顺手解决了,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你为何非要这么折腾老王家?这又是何苦?” 灵巧儿听了这话,回头朝灭世之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我,原本只是寄生在真定府卫家的一个小丫环,后来跟着宿主又嫁到了真定苏家。可眼下,苏卫两家眼看就要开战了,而且这一旦打起来,那可就是生死大敌的局面了。刚开始的时候,两家的碰撞肯定是先从商业方面的纷争开始,可慢慢地,必然会上升到综合实力的较量。在如今这样的世道里,终究还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你瞧瞧卫家,人又少,钱也不多,跟苏家比起来,那根本就不是对手啊。如此一来,我的宿主卫吟霜在这场冲突里,肯定是要受到伤害的。她本就是个柔弱的女子,根本没什么能力保护自己,而我,也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当个寄生虫,仰人鼻息地活着。所以我寻思着,得有自己的一帮人,得是那种哪怕我给不起他们多高的薪水,也心甘情愿跟着我一起干事儿的人。你看这山里的汉子,一个个身体健壮,而且心性淳朴,只要好好培养,那可比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仗义多了。你想想看,如果我能帮老王家把眼前这难题给解决了,他们肯定会对我感恩戴德的。说不定到时候,就会让这王家的三个年轻人跟着我出去闯荡闯荡。要是这三个年轻人能全心全意地站在我这边,那往后我可就相当于有了三个能为我拼命的好兄弟了。再加上如今邢州城的产业,我琢磨着,不出半年的时间,我就有足够的底气带着我的这帮人回到真定,和苏家一决胜负了。”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说道:“原来你是在有意培养他们。可要是他们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灵巧儿却一脸笃定地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有半分危险的。这场闹剧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明天有司衙门的乡村巡检小吏就该来了。只要今天能让村里的这些村民们看到,老王家面对几十个人都毫不惧怕,再加上我之前跟他们讲的那些借势造势的办法,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会在哪个环节出现危险。” 灭世之雪听了,这才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灵巧儿,略带嗔怪地说道:“你,果然是心思深沉得很,之前你还帮着郭晟抓了我两次,哼。” 灵巧儿一听灭世之雪又提起这事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边笑边说道:“那又怎样,我,还能帮他再抓你第三次,哈哈哈哈哈!” 说完,她身形一闪,一个转身就跑开了,那动作别提多轻快了。 灭世之雪望着灵巧儿远去的身影,暗自腹诽道:“她怎么就这么自信?哼,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根本就不懂衙门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些里正们平日里早就把这些小吏们都喂得饱饱的了,到时候那些人真的会帮她吗?上面还有主簿和县丞,谁没拿过好处?她真是太天真了。这次,她恐怕是要失望了,到最后还不得我来帮她收拾这烂摊子?哼,我凭什么帮她?可笑至极!” 方有山领着这一大帮子人,顺着山坡一路滑了下去,随后便一头扎进了山中那片原始林子,开始四处搜寻王家人的踪迹。 这片野林子可不一般呐,里头的植被长得极为茂密,层层叠叠的枝叶相互交织,使得林间的空间变得十分狭小,很多地方通行起来极为困难。在这村子里,还真就没人比王家兄弟更熟悉这片林子了。平常时候,哪怕是本村的人,也轻易不会涉足此地,除非是偶尔出去打打猎,才会壮着胆子进来。而王家兄弟,时常在这林子里穿梭,对这儿的一草一木、沟沟坎坎,那可都是熟稔于心的。 他们这一找,就从日头最毒、最热的时候,一直转到了太阳都快落山了,可结果,连王家人的影子都没瞧见,反倒是把自个儿给折腾得晕头转向,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就在方有山亲自带队的这群人找得精疲力竭,正停下来歇脚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另一拨人。那拨人瞧见方有山,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满脸焦急地递了过去,说道:“方爷,您瞅瞅,我们几个都是睁眼瞎,斗大的字儿不识几个,几个人凑一块儿,也没能看懂这封信到底写的啥玩意儿。不过当时我们就瞧出来了,这信跟王老六有关系。” 第61章 羊扮狼 方有山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接过信,展开一看,顿时额头的汗珠就冒了出来。只见信上的内容,竟是王老六写给冯庄村的,上面揭露了这几个村的里正们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打着为佛门募捐的幌子,在各个村子里大肆诈骗钱财,可到最后,钱倒是都进了他们的腰包,却连个和尚的影子都没见着,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在附近修缮寺庙,给山民们祈福,结果寺庙连个毛都没建起来。 要说这冯庄啊,那可是闹得最凶的了,村民们早就跟他们村的里正斗了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双方之间的矛盾那是一触即发。方有山看完信,气得脸都涨红了,愤怒地吼道:“冯庄这帮刁民,竟敢跨村过来帮老王家的忙,反了天了!” 他这话音刚落,正说着,又有一伙人匆匆赶了过来,跟他们会合到了一块儿。这伙人也从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封信来,同样是满脸无奈地说道:“方爷,这信我们也瞧不太明白,就知道是和王老四有关的,您给看看吧。” 方有山皱着眉头接过信,打开仔细一瞧,发现这信的内容和上一封大致差不多,不过,这封信是王老四联络隆化村之后收到的回信。信里的意思大概就是隆化村的村民们也早就看不惯他们村的里正了,都想着要起义,跟那些不公的事儿抗争到底。 旁边有个狗腿子听到方有山说出信的内容,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忍不住说道:“哎,方爷,这冯庄和隆化的村民要是都来了,那可就糟了。这俩可都是大村子,人可多着,咱们这可咋整啊?” 他这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儿来,又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同样怀里揣着一封信,递到方有山跟前,说道:“方爷,这封信是王老五联络太子井村的回信,您也看看吧。” 方有山接过来一看,信上说太子井村也会派人过来帮忙。 这太子井村可就更大了,一旦这个村子真要动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哪怕方有山把周边所有产业的打手全都调过来,那恐怕也是不够用的。 有个狗腿子一听,心里越发害怕了,他在心里头快速地盘算着,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说道:“方爷,我觉得吧,这事儿可不一定是假的。您想啊,王老五的媳妇儿就是太子井村的,她娘家兄弟可有七个,这一人随便拉上几个好友,那少说也得过来几十个人啊。更何况,听说他们村里和里正有积怨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信里不是说了嘛,要先从最小的村子清理,那不就是咱们村嘛……” 另一个狗腿子一听,赶忙抢着插话道:“方爷,您再想想,王老六媳妇儿的姑姑可是嫁到冯庄去了,那边要是有人煽动,怕是得有半个村子的人都跑出来闹事。毕竟冯庄本来就闹得最凶了,这事儿可太棘手了。” 先前那狗腿子连忙跟着附和道:“对对对,方爷,还有这个王老四,他和隆化村那个杠头可是把兄弟。那杠头前些年在邢州城里闯荡了不少日子,听说前些时候刚回村,谁知道他在城里是不是混发达了,万一他是想着回来捐个里正当当,然后带着村民跟咱们作对?”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没底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心里都清楚,这事儿可大可小啊,要是周围几个村子真的都派人来支援王家兄弟了,就凭他们现在这点儿人,在人数上可就没法硬刚了,到时候怕是要吃大亏。 方有山到底还是头脑比较冷静些,他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没这个可能。你们想想啊,如果其他村子的人真有那闲工夫、有那富裕的精力来管老王家的事儿,那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才开始跟咱们争斗。而且,你们啥时候听说过王家兄弟识文断字了?你们看看这信上的字,写得那叫一个娟秀,我看呐,八成是有两个身份不明的村外女子在背后搞鬼,她们就是想故意扰乱咱们的视线,让咱们自乱阵脚。” 虽说方有山这么分析了一通,可其他人心里还是犯嘀咕,毕竟这事儿关乎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万一要是真的?这要是真打起来,人数不够,搞不好就得闹出人命来。在这村里,以往每次械斗,哪次不是得干死干伤几个人,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害怕。 方有山看着此刻大家士气低落,心里那叫一个愤懑,可又没办法。思来想去,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亲自带队接着找。他心里明白着,自己要是不在队伍里盯着,这帮人难保不会有人趁着天黑,暗地里偷偷开溜了。 再出发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余晖给山林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他们这群人可是正晌午的时候就出来了,当时谁也没想到会折腾到这会儿,所以身上根本就没携带火把。这会儿大家都累得够呛了,一个个腰酸背痛的,心里就想着,要是现在回去,谁还愿意再拖着疲惫的身子,举着火把重新出来打夜仗啊,那可太遭罪了。 可方有山,虽说嘴上觉得其他村子来人帮忙这事儿不太可能,可心里总归还是得留个三分真的心思。这事儿可不能隔夜,要是今天不把王家这几个家伙给收拾了,万一他们晚上又跑到自家院子里去打砸一番,那自己在村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望,可就彻底没指望了。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儿发生,当下便咬了咬牙,带着大部队又重新开始在这山地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那架势,仿佛不把王家人找出来就誓不罢休似的。 方有山领着众人在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暮色四合,林间愈发昏暗。繁茂的枝叶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脚下枯枝败叶堆积,每一步都伴随着 “咔嚓” 的脆响,惊起几只夜鸟,扑棱着翅膀掠过众人头顶,惊得几个狗腿子缩成一团。 有人颤巍巍地开口:“方爷,眼瞅着天全黑了,林子跟鬼打墙似的,要不咱们明天再抓他们……” 话音未落就被方有山一记耳光抽得偏过脑袋。 随即方有山火冒三丈的呵斥道:“回去?哼,今天咱们集结这么多人的场面,村民们都看见了。只要明天王家这几个东西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村里,那群刁民肯定就有和我们对抗的底气了。这么多人收拾不了三个地农三个毛头小子,这个里正老子也没脸当了。从现在开始,谁在敢说撤退,老子现在就卸了他的腿。” 众人噤若寒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此时的山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树影婆娑如妖魅舞动,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嚎,让人心惊胆战。 要说外村的对这林子不熟悉,还情有可原,方有山连同着本村村民,都不熟悉也是挺让人奇怪的。不过仔细剖析一下,也属正常,但凡能吃下这林子觅食的苦,也不至于去给方有山这个外来户当狗了。 而另一边,王家兄弟其实就藏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隐蔽荆棘里。他们密切的关注着对方的动向。凭借着身上有两三年的捕猎经验,在这种密林中活动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最主要的是,他们有猎人之间特有的沟通方式,吹口哨。嘴里含着一个哨片,吹起来像鸟鸣。相互之间可以大致能辨认对方的意图。 王老四借着那清冷的月光,目光紧紧锁定在远处微微摇晃的林子,眉头微微皱起,压低声音说道:“时间差不多了,灵娘子交代咱们的事儿,现在可以动手了。” 王老五一边回忆着下午灵巧儿叮嘱的话语,一边轻声回应道:“灵娘子让咱们丢的那几封信,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他们手里了吧。毕竟那信封是白色的,在这林子里格外显眼,只要经过丢信的地方,任谁都不可能忽略过去。” 王小海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同样小声地说道:“灵娘子说过,那两封信就是给他们释放的错误信号,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错误信息进一步扩大,让他们深信不疑。咱们这就行动吗?” 王老四低头沉思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沉声道:“行动吧,灵娘子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按理说不会平白无故地骗咱们。她还说这叫‘蒙太奇’,虽然咱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啥意思,但总归照做就是了。” 王老五听了,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说道:“这‘蒙太奇’到底是啥,我还真不清楚,不过现在也顾不上琢磨这个了,咱们听灵娘子的安排,照做就行。我就是担心啊,咱们一旦弄出声响,会不会一下子就被他们锁定方向了。” 王小海倒是显得格外冷静,他沉稳地说道:“五叔,我觉得灵娘子说得挺在理的。那几封信啊,就是为了扰乱那些个胆小如鼠的狗腿子们的心思。灵娘子说过,狗腿子们有个啥‘羊群效应’,我虽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我感觉灵娘子肯定是心里有数,早就成竹在胸了。” 两位长辈听了这话,相互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是啊,人家灵娘子都花钱把他们从困境里捞出来了,总不至于就是为了戏耍他们吧。当下,三人便不再犹豫,决定按照计划行事。 转瞬之间,三人便迅速分散开来,各自朝着预定的位置摸去。而此时,王老六、王小江以及王小湖也都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就绪了,就等着那一声哨响,好戏便要开场了。 王老五在心里暗自估算着时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将哨片放在口中,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吹,那尖锐刺耳的哨声顿时如同利箭一般,在寂静的林子里迅速传开,回荡在每一个角落。紧接着,王小海等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声响。 王老六那边,事先堆好的十几个石头堆可就派上用场了。他用力一推,石头便顺着山势滚落下去,一时间,碎石滚落的声响此起彼伏,那声音听起来,就好似有一群人正顺着泥石流滑坡的地方艰难攀登一般,“哗啦哗啦” 的,动静着实不小。 王小江和王小湖则默契地配合着,他们用麻绳紧紧捆住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植被,然后用力拉扯摇晃,使得那一大片植被不停地剧烈晃动,枝叶摩擦发出的 “簌簌” 声,仿佛是有许多人在林子里穿梭而过,而且绝不是三五个人能弄出来的动静,让人感觉这林子里怕是藏了不少人。 王小海和王老四也没闲着,他们手持木棍,在密林中快速地穿插跑动,时不时用木棍敲击着树干、地面,发出 “咚咚”“啪啪” 的声响,给人一种仿佛有三个村子的人同时赶来的强烈错觉。 刹那间,整个林子就像是被千军万马悄然包围了一般,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动静闹得极大,可奇怪的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出声喊话,这愈发显得神秘莫测,让人心里直发毛。 方有山等人原本就因为在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找人找得心烦意乱,神经紧绷着,此刻听到这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声响,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其中一个人惊恐万分地喊道:“不好了,肯定是其他村子的人来了,这动静,怕是来了老多的人了啊!” 众人一听,顿时慌乱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心里越来越慌张,每个人都想拔腿就跑,可又都害怕自己第一个跑会被方有山怪罪,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僵持着,可那害怕的情绪却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 第62章 简单有效 方有山心里其实也有些发虚,不过他还是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压低声音,故作沉稳地说道:“都别怕,说不定啊,这就是他们故意吓唬咱们,大家可千万别自乱阵脚啊。去,告诉后面的人,都别出声,万一被他们听到了可就糟了。” 他这话看似是在安抚手下,让大家稳住阵脚,可实际上传递出来的信息,却仿佛是在默认真的有人来了,这反而让众人心里更加害怕了。 那碎石滚落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停地传来,“轰隆隆” 的,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一个人赶路能弄出来的动静,起码得是一二十个人心急火燎地赶路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碎石声。最让人觉得纳闷儿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这本该是让人疑惑的地方,可这些人一联想到王家兄弟和邻村的亲戚关系,脑子里便开始不断地浮现出各种糟糕的想象,越想越觉得害怕,感觉一场大祸就要临头了。 再加上那摇晃密林的声音,“簌簌” 作响,一波接着一波,光听这动静,就能明显感觉出来,这绝不是几个人在林子里穿梭能发出来的,那得是好多人同时行动才会有的动静。 就在这时,山上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敲锣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虽然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杂乱无章,可在这漆黑静谧的夜里,却有着极强的威慑力,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着他们冲杀过来一般。 林子中埋伏的王家兄弟等人一听,知道这是山上给的信号,当下便加快了动作,王老六那边又推下了几堆石头,使得碎石滚落的声音越发密集响亮,王小江和王小湖也使出更大的力气拉扯植被,让那晃动变得更加剧烈了,整个林子就像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之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有个狗腿子本就是外村的,平日里在方有山开在镇子上集市里的店铺当打手,这会儿他实在是害怕极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义气不义气的,保命要紧啊。他心里清楚得很,平时欺负欺负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倒是没什么事儿,可一旦村民们联合起来起义反抗了,那下手可都是往狠里去的。眼瞅着这动静,要是对面真来了百十来号人,山上再冲下来几十口子,那这场面,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想到这儿,他再也忍不住了,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这他妈是来了多少人啊,再不跑就没命了!老子可不陪着你们在这儿送死了。” 他这一跑,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一般,其他人见状,心里那最后一丝坚守也瞬间崩塌了,纷纷顾不上许多,争先恐后地朝着山下的方向跑去,一时间,队伍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跑得太急,被地上的枯枝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有人慌乱中没看清路,一头撞到了树上,疼得直叫唤,那场面,别提多狼狈了。总之,他们心里都认定了是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联合起来了,这次是要来打群架的,而自己这边人本来就少,根本就打不赢啊,还是先跑为妙。 方有山在一旁又急又气,想伸手拦住众人,可根本就拦不住,只能一边跳着脚骂骂咧咧道:“别跑,跑什么?都他娘的别跑啊!你们动动脑子想想,如果对面真有人,山上都出声了,他们能不喊杀喊得更大声吗?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都给我回来!” 可这会儿大家都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谁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就连本村的那些狗腿子们,这会儿也都害怕了,也跟着外村的人一起,朝着村外的方向拼命跑去。方有山一开始还左拉右拽,试图阻拦几个人,可到最后一看,身边都没剩下几个人了,干脆也跟着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骂骂咧咧的,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只是他这体型本就有些壮实,目标太大,又不注意隐蔽,没跑多远,就被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开玩笑,这时候跟他凑在一起,那不是等着挨揍嘛,大家都只顾着自己逃命了。 王家兄弟看着方有山等人那狼狈逃窜的样子,忍不住偷笑起来。王小海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地乐道:“哈哈,灵娘子这方法可真是太厉害了。先是用那几封信让那些胆小的狗腿子们心里开始动摇,然后再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他们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最后山上再来这么一阵喊杀声,直接就把他们给彻底吓坏了。哈哈,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一群蠢猪啊。” 王老四听了,顿时皱起眉头,轻轻叹息了一声,严肃地说道:“小海,住口!灵娘子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出的主意自然是高明得很。就算是我和你五叔、六叔在他们那个位置上,估计也得被吓得撒腿就跑啊。咱们心里清楚这是假的,可对于那些外村人来说,谁能保证这就是假的?大家都是为了挣那几个铜板糊口,真要是让他们拼命,换做是你,你会上吗?再说了,本村那些狗腿子,平日里哪个不是狗仗人势的主儿,真要让他们在这种劣势的情况下跟人拼命,他们能行吗?你,也就是在我面前敢这么口无遮拦的。在灵娘子面前,可不许再这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了,知道吗?” 王小海被父亲这么一顿教训,顿时觉得头疼,无奈地说道:“爹,你说的我哪能不知道啊?我就是心里太兴奋了,一时没管住嘴,以后我注意就是了。” 等方有山慌慌张张地跑下山之后,想要再和手下的人集合,可哪还有人在他身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早就跑得没影了。 方有山气得直跺脚,愤怒地叹息一声,骂道:“哎,这群愚蠢的山民,这么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你们都瞎了狗眼了,当初爷爷我在前线……” 话刚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闭上了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暗自感叹道:“这次真完蛋了,就我现在这情况,一个人回村的话,八成是会被王家兄弟给围堵了。哼,我倒不是怕他们几个,可就怕到了关键时刻,村里那些个村民都站队他们那边,那我可就招架不住了。我本来对付他们几个就挺吃力的了,要是再多几个壮汉,我只能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了。“ 方有山越想越气,渐渐的骂出了声:“他娘的,蠢猪,都是他娘的蠢猪。平日里拿我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吹,真到了事儿上,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他也知道,这次是让人给算计住了。这出主意的人已经吃准了狗腿子们的心理。对于行军打仗来说,这点儿手段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儿戏罢了,可对付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村夫,这虚张声势的法子还真是好用得很呐。事到如今,为今之计,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方有山悻悻的说道:“拿出我一半的家产,去买通乡村巡检差役,让他们出面把老王家这帮人都给抓起来,嗯,这是唯一的生机了。” 此刻的方有山,已然没了回村的可能,他心里清楚,就眼下这形势,回村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只能咬咬牙,朝着县城的方向赶去,盼着能在那儿寻得一丝转机,求得些许帮助。 这一路上,他满脑子都在不停地盘算着村子里的情况,脚下的步子虽不停歇,可心里却像是被猫抓了一般,放不下村里的事儿呀。毕竟那是他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地方,这一离开,村里的局势怕是要彻底失控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儿威信,估计也得被折腾得所剩无几了,可如今他是真的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正走着,忽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入方有山的耳中,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竟隐隐约约出现了火把的光亮,那一个个火把连在一起,就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夜色中缓缓游动着。粗略一看,好家伙,这队伍足有二三十人。 方有山见状,心里倒是没怎么害怕,毕竟这周边的情况他还是知晓一二的。这方圆五十里之内呀,那可都是能种庄稼的好地,土地肥沃,老百姓靠着种地就能勉强糊口,谁会闲着没事儿跑到山上去当土匪?所以,他琢磨着,这大概率是路过的什么人,或者是县里派出来办差的队伍。 就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借着那闪烁的火光,他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方有山赶忙揉了揉眼睛,定睛再仔细一看,咦?这不是王老二嘛。再往旁边一打量,哟,这另一个人看着眼熟啊,仔细一回想,这不是县里的差役龙全杰嘛,听说他是被县丞和主簿委派下来巡查乡村相关事宜的。方有山看到这儿,心里顿时一阵狂喜,感觉就像是瞌睡了有人送来了枕头一样,当下那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他赶忙朝着那队伍的方向,远远地高声喊道:“龙大人!” 龙全杰正带着队伍赶路,冷不丁听到有人呼喊,而且听那声音,似乎还叫的是自己的全名,心里不由得一紧,赶忙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这野外黑灯瞎火的,他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瞧见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可对面的方有山借着这边的火光,却是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方有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凑到近前一看,龙全杰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刚要开口寒暄几句,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心里暗叫不好:“糟糕啊,这王老二找我来巡乡,可不就是为了检举这个方有山嘛。我这要是对他太过客气了,待会儿要翻脸动手,那可就不好办了呀。” 想到这儿,龙全杰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淡些,开口问道:“方里正,你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方有山那也是个精明人,顷刻间就从原本平淡中略带欣喜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满脸悲伤的模样,还夸张地一拍大腿,带着哭腔说道:“龙大人啊,您可得听我好好说道说道呀。这村叔叔,都不是我的亲叔叔,奶奶也不是我的亲奶奶……我本就是从外乡来,在这儿无依无靠。遇到龙大人,就是见了亲人了。龙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龙全杰心里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不好当面驳了方有山的面子,便跟着他往旁边走了十余丈远,两人压低声音交谈起来。只见方有山时而抬手指指山上,像是在描述着什么重要的事儿;时而双手张开,大幅度地比划一下,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什么规模挺大;时而又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个从中间切开的手势,仿佛在分配什么利益;接着又朝着县丞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表现出了对那个方向的什么人有多么的尊敬。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们相互拍了拍肩膀,然后有说有笑地并肩走了回来,瞧那架势,倒像是相谈甚欢。 再说回王老六这边,他们看着方有山那伙人被吓得士气崩溃,狼狈逃窜之后,心里很畅快,也很震惊,带着满心的震惊与喜悦回到了村子里。刚一进村,就瞧见灵巧儿正在忙活着组织一帮老弱妇孺在空地上做大锅饭。只见那些小孩子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小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铜板,眼睛亮晶晶的,很高兴的样子。 王小海见状,满心好奇,赶忙穿过人群,走到灵巧儿跟前,挠挠头,不解地问道:“灵娘子,这是咋回事儿呀?” 灵巧儿扭头看见是王小海,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之前大家伙儿可都帮着你们呐喊助威了,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不是?我就想着,请大家吃顿饭,犒劳犒劳大家。你还别说,这要想快速聚集人气,最好用的办法就是发鸡蛋,要是没有鸡蛋,那就直接发铜钱,你瞧这效果,杠杠的。行了,别愣着了,饭马上就好,你们这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也累坏了,赶紧休息会儿吧,等吃完饭,咱们还得去村口等着迎接几位‘客人’。” 第63章 官差来了 王家众人听了灵巧儿的话,心里头暖烘烘的,当下也不再客气,纷纷围坐在那几口大锅旁,热热闹闹地吃起饭来。虽说这顿饭没什么精致的摆盘,样式也称不上讲究,可那实实在在的食材却是实打实的好,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大家伙儿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欢声笑语在村子上空此起彼伏,回荡不绝,仿佛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与疲惫都给驱散了去。 等众人吃饱喝足,灵巧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小串铜钱,递到王老六手里,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轻声说道:“老六,你拿着这钱,去跟乡亲们说一声,乡村巡检的差役马上就要进村了。你让大家赶紧发动身边的熟人,都去村口集合,检举方有山那恶霸。只要愿意出来站站台,帮着撑撑场子的,每人就给一个铜板。要是能开口揭发方有山那些丑恶嘴脸的,那就给两个铜板。要是还能现身说法,拿出实实在在的凭证的,那就给三个铜板。还有啊,你可得跟大家讲清楚了,他们拉来的人拿多少钱,他们自己也可以拿同样多的钱。” 这消息一传开,村里的老弱妇孺们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撒腿就往村子中央跑,心里都琢磨着,只要能拉个人来,至少就能到手一个铜板,这等好事可不能错过。有些机灵的,更是先奔回家里,把家里但凡能走动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拉了出来,想着先保证自家人都能拿到一个铜板再说,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一时间,这深更半夜的曹家沟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甚至还有的人为了争抢着拉同一个人,差点就吵起来、打起来了,那叫嚷声、劝和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村子瞬间就沸腾了。 原本就对方有山积怨已久的村民们,一听说有这么个既能出口气又能挣钱的好机会,那 “自愿” 奔走相告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不一会儿工夫,村口就聚起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数落着方有山往日的种种恶行,那架势,仿佛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巡检差役来了,好把心里的苦水一吐为快。时不时还有人朝着王老六等人报备,说是自己是被谁谁谁带来的,也有人忙着强调自己带着谁谁谁来的,一时间,众人吵吵嚷嚷,乱成了一片,那声音,让山村的夜晚变得躁动。 而另一边,方有山和龙全杰正并肩朝着村子走着,一路上,方有山心里头不停地打着小算盘,暗自琢磨着,只要能想法子买通龙全杰,让他在知县大人面前替自己多美言几句,再把老王家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给收拾了,往后这村子依旧是自己说了算。 两人边说边走,抬眼望去,前方已然就是村口。龙全杰远远地就瞧见村口乌泱泱地聚了一大群人,心里顿时暗叫不好,心想着,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等着,看来群情激愤啊。这要是一味地偏向方有山,怕是要惹出大麻烦来,当下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 村民们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方有山,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扯着嗓子喊道: “方有山,你还敢回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啊!” “巡检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方有山平日里欺压我们,那是无恶不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便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气势越发高涨,一个个骂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的。还有人时不时地指指自己,那意思是在提醒王小海等人,可别忘了自己骂得多起劲儿,多有激情。 龙全杰见状,心里一阵苦恼,咬牙切齿地暗骂方有山:“方有山这个废物,当初花钱托我找人办事的时候,拍着胸脯跟我说绝对不会出现民怨,瞧瞧现在,这曹家沟都被他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了?哼,要不是看在他肯拿出六十贯钱的份儿上,就冲这局面,我今天非得收拾了他不可。” 想到这儿,龙全杰的眼光变得阴毒起来,他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威严十足的样子,大声呵斥道:“都别吵吵了,一个个说,有理不在声高,要是真有冤屈,本差自会为你们做主,都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村民们一听这话,情绪更加激动了,纷纷往前涌去,那架势,仿佛要把方有山给生吞活剥了似的。方有山吓得脸色煞白,慌忙扯着龙全杰的衣角,低声提醒道:“大人,不能让他们离我近了,这帮刁民,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龙全杰眼定神一想也对,急忙扯着嗓子喊道:“去,告诉他们,本差奉命带着三十六名乡勇来曹家沟村巡视。众人堵在村口是何道理?有什么话说,一个一个上前来讲,都别乱挤乱拥的,听到没有?” 他在 “一个一个” 这几个字上特意咬了重音,那些乡勇们哪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瞬间,三十六人便迅速分开,其中二十个人 “唰” 的一声,纷纷拔刀出鞘,朝着村民们走去,那明晃晃的唐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村民们一看这架势,顿时吓得心里 “咯噔” 一下,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心震惊,心里直犯嘀咕,这……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灵巧儿在一旁看着,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暗自叹息这龙全杰的贪婪与无耻。灭世之雪则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冷峻,浑身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气息,只要情况稍有不对,她便想随时拔刀而出。 灵巧儿看着对方手里那些刀的形状,又瞧瞧灭世之雪腰间的刀,发现它们颇为相似,都有点像剑的模样,可那器型又比剑更加好看些。她不禁来了兴致,嘿嘿一笑,扭头对灭世之雪说道:“哎?你看他们的武器好像和你的一样啊。” 灭世之雪冷冷地白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听你这话,倒仿佛像个海外来人一般,什么都不懂。我这把是仪刀,仪刀可是国君仪仗护卫所佩戴的专用器型。若非是仪仗护卫队的人,想要持有,那就必须得是国君赏赐才行。我这把仪刀,真正的名字叫‘鎏御’,按照世人的说法,那是比巨阙和湛卢都名贵的神兵。”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这把叫仪刀的兵器叫 “鎏御” ,听起来确实挺唬人的。她心里好奇,便诚心诚意地问道:“那他们手里拿的叫什么?” 灭世之雪冷冷地看了一眼乡勇们手中的兵器,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普通丁勇装备的横刀,天下从伍的兵士都有。他们是乡勇,自然也是有的。只要是当差的,按唐制都有权使用。而我这把,除非国君特许,比如说我们大蜀皇帝陛下,或者是你们大周的皇帝。他们亲手所赐的仪刀,那都是要在兵部和礼部备案的。不然就是越制。” 灵巧儿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有时候只要一亮兵器就代表了身份。 就在这时,那二十名乡勇已经持刀将村民们给格挡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冰冷的 “刀墙”。另外十多个人则留在龙全杰身边,个个昂首挺胸,一脸严肃,以彰显威严之势。两边列好队后,才有两名乡勇走上前,打开格挡,从人群中把王老六一人给带了出来,准备问话。 众村民一看这阵势,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哪像是来为民做主的,明摆着就是来给方有山撑腰的嘛。想到这儿,不少胆小的村民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先撤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方有山也瞧见了那人群,看到村民们被乡勇们给震慑住了,心里那叫一个踏实,渐渐得意起来,嘴角微微上扬,暗自想道:“哼,这群刁民,终究还是斗不过老子。” 正想着,他忽然注意到了人群之外站着的两道孤影,仔细一打量,竟是两个年轻女子,之前只是听闻是她们在背后给王家人出谋划策,今日可算是瞧见模样了,这一看,心里不由得 “咯噔” 一下,好家伙,这长得也太好看了,简直是美若天仙、不可方物。他心里明白得很,就是这两个女人,把王家那几个家伙给武装起来,跟自己作对的。一想到这儿,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痒痒的,暗暗发誓,等这事儿了了,非得好好收拾她们不可。 王老六见差官要问话,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按照礼制,民见民不跪,差役是民不是官,不用下跪。行完礼后,王老六率先开口,说道:“求上差郎君为民做主。曹家沟里正方有山,平日里收买打手,在村里鱼肉百姓,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想尽办法谋取他人财物,强占他人田产不说,还丧心病狂地抢夺他人妻女,小人那几十亩祖上传下来的良田,就这么被他给强占去了。最可气的是,他还伙同其他几个村的里正,打着修建寺庙、为民祈福的幌子,公然在各个村子里诈捐,这村里的乡亲们都能作证,请上差郎君替我等升斗小民做主。” 龙全杰听了这话,眯起眼睛,扭头狠狠瞪了方有山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不满与警告。方有山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心里暗叫不好,他知道自己干的那些坏事肯定是瞒不住了,可没想到王老六语言忽然就这么精炼了?短短几句话,就抖搂出这么多内容来,这可不好办了。 方有山彻底害怕了,他内心一狠,大不了身家不要了,全给了龙全杰,只要能过来了这一关。其他事都好说,随即对着龙全杰比划着,伸出手,手掌向上,在空中翻了几番手掌。这个动作做得极为隐蔽,只有龙全杰能瞧见。 龙全杰看到他这个动作后,心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想把之前许诺给自己的好处再翻上一倍,一百二十贯,这诱惑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他心里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里正,手里居然能有这么多钱,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方有山都已经拿出这样的态度了,龙全杰心里一横,当下也就铁了心了,故意板着脸,提高声调问道:“王老六,你要说的就这些吗?还有没有别的了?” 原本低着头的王老六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疑惑起来,下意识地抬起头,满脸不解地说道:“这…… 这只是小人一家的冤情,其他乡亲们稍后自然会向上差郎君检举方有山的其他恶行。” 龙全杰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紧接着说道:“所以你所说的谋夺财物,只是指你自家的财物了?那你说的抢夺妻女,自然也只是你的妻女了?” 王老六一听,赶忙连连摇头,急切地说道:“不,上差,小人只是被他霸占了田产,无关于其他,小人说的都是实情,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龙全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怒容满面,大声呵斥道:“放肆!既然这些事情与你并无直接关联,你在这儿说这么多干什么?别人家的事儿,自然有别人来说,本差官巡查的乡村多了去了,要是每个村子都像你这样,每个人都把别人家的事儿都要说上一遍,那本差官还做不做衙门里的差事了?哼!” 王老六一听这语气不对,心里 “咯噔” 一下,知道情况不妙了,顿时慌了神,赶忙慌张地说道:“差官老爷息怒,小人知错了,小人也是一时心急,想着让老爷您尽快了解方有山的恶行,这才…… 这才多说了几句,还请老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龙全杰却根本不买账,依旧冷冷地呵斥道:“你知错了?哼,我且问你,你们王家就没有仗着人多势众,肆意欺负弱小吗?” 王老六一听,顿时愣住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家什么时候欺负过谁,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一圈,还是毫无头绪,只得无奈地说道:“上差的话,小人不明白,我们王家向来都是本本分分的,可从没做过仗势欺人之事。何况我王家并无势可仗。” 龙全杰却根本不听他解释,继续大声逼问道:“刘三是谁打伤的?嗯?你倒是说说看!” 第64章 敌人相见 王老六一时语塞,心里又急又气,下意识地扭头愤怒地看向方有山,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方有山在背后搞鬼,故意编排他们王家。 远处的村民们一听这话,心里那股子恐惧的氛围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每次想要反抗的时候,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涌上心头,这次也不例外。有些人已经开始默默地往后退了,心里想着,看来这次又斗不过方有山了,这可太可怕了,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王老六心里那叫一个愤怒啊,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差官明明是灵娘子花钱请来给村里主持公道的,怎么现在听他说话,句句都像是在强词夺理,故意偏袒方有山,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这时候,龙全杰更加傲慢无礼了,他仰起头,继续大声逼问道:“你知不知道刘三如今已经奄奄一息了,打伤人那可是合该刺配之刑的,万一刘三要是死了,你们王家那可是要偿命的。就你这般害群之马,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检举里正?哼,这村里谁都能说,偏偏你说不得,还不快给我闭嘴!” 听到这话,王家老五、老四、王小海等人顿时全都震怒了,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纷纷撸起袖子,就想要冲上去找龙全杰理论一番。可那二十名乡勇手持利刃组成的隔离栏,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死死地拦在他们面前,任他们怎么使劲儿,也根本冲不过去。 老六这时候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往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瞪着龙全杰,眼里满是愤怒与不屑,大声说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已经被方有山收买了,哼,果然是官官相护,蛇鼠一窝。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差役,你这是在颠倒黑白,徇私舞弊啊!” 他这会儿愤怒到了极点,心里有一肚子的话,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更厉害的词儿来形容这个差役了,只能把心里的愤怒都通过这几句话发泄出来。 龙全杰听了这不疼不痒的形容词,心里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扭头吩咐身边的乡勇道:“来人呐,现在时间还早着,照理说本差官这会儿还不到正式办公的时间。可谁让这曹家沟有这等不平之事,本差官专门负责巡查乡村,遇到如此大恶之家,怎能坐视不理。先给我把他拉下去,打上二十个板子,也好杀杀他的邪气,随后再好好问话。” 眼见着王老六就要挨揍了,那些胆小怕事的村民们,吓得腿都软了,一个个呆立在原地,连逃跑都给忘了,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还有刚才那些骂过方有山的,以及和方有山对视过的村民,这会儿也全都害怕了起来,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灭世之雪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灵巧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太天真了,越是这种职位低微的小吏,行事越是黑暗,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吧。” 灵巧儿却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别急,我去会会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灭世之雪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处,略带担忧地说道:“你的伤口……” 灵巧儿却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儿,恢复得挺不错的,现在开始有些黏连了,这可是愈合的好迹象,不碍事的。” 说完,也不等灭世之雪再劝阻,灵巧儿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龙全杰那边走去了。灭世之雪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也跟了过去,以防万一。 灵巧儿原本就没和村民们站在一起,而且她们两人又生得如此年轻貌美,气质不凡,那一身装束看上去就像是有身份的人,所以那些乡勇们一开始还以为她们就是两个路过的旅人,也就没太在意,更没有上前阻拦。 直到灵巧儿走近了,方有山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吓得脸色大变,慌忙扯着嗓子喊道:“大人,不能让她们再靠近了,这两个女人可不好对付。” 龙全杰抬眼瞧见这两个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近,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泛起了一丝别样的涟漪,脸上却还故作镇定,大声说道:“哎,不过是两个小娘子罢了,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那语气里,竟隐隐透着几分轻佻之意。 方有山在一旁听了,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不迭,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当下这局面,最难对付的恐怕就是这俩女人了。瞧着她们那气定神闲又透着几分不好惹的劲儿,他心里就直发慌,可又无计可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盼着龙全杰能把这事儿给处理好。 只见灵巧儿莲步轻移,三两下就走到了王老六身边,伸手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张口便骂道:“你这个狗仗人势的衙差,我可是让王老二花了银子请你来的,本想着你能好好整治整治方有山这个恶霸,你倒好,在这儿颠倒黑白、胡作非为,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啊?哼,你个不要脸的乌龟王八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还非要跟我作对,驳我的面子,你是想让旁边这位灭世大人看我笑话,是吧?” 这一通骂下来,那可是市井脏话脱口而出,毫无遮拦,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就看她那娇俏可人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竟能说出这般粗俗不堪的话语来,那声音和这泼辣的言辞实在是对不上号,而这言辞与她那张眉清目秀、温婉动人的脸更是相差甚远,着实让人觉得反差极大,不可思议。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语气冰冷地纠正道:“灭世是仙卢的名号,你莫要再胡乱称呼了。” 灵巧儿却像是满不在乎似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口说道:“哎,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方有山见状,顿时大惊,这女子是疯了吗?这么侮辱官差?他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反了反了,这疯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敢如此公然抗法,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大人,您可不能轻饶了她!” 龙全杰这才回过神来,回想起刚刚那一顿毫不留情的臭骂,他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那股子火气 “噌” 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恼羞成怒地吼道:“哪儿来的这般野蛮泼辣的女子,我瞧着,这女子多半是敌国的奸细。你们想想,敌国派来的奸细不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嘛,她这模样、这做派,可太符合奸细的特征了。来人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给我拿下,可不能让她在这儿继续撒野了!” 一听这话,旁边的乡勇们纷纷应了一声,作势就要朝着灵巧儿扑过去。灭世之雪见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手死死地按住腰间那把名为 “鎏御” 的仪刀,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只要那些乡勇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刀而出,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他们伤了灵巧儿分毫。 灵巧儿却像是浑然不在意这紧张的局势一般,嘿嘿一笑,扭头看向灭世之雪,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你,该不会真以为到最后我得靠你那一身蛮力杀出重围吧?” 灭世之雪听了,微微一愣,眼中满是疑惑,依旧是那副冰冷的口吻说道:“难道不是吗?眼下这情形,不动用武力,还能如何脱身?” 灵巧儿却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脸得意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说道:“别急嘛,差不多该到了,待会儿有你意想不到的好戏看。” 就在这时,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纨绔劲儿的高喊,那声音打破了此刻略显紧张的氛围:“确定这里就是曹家沟?曹家沟就是这儿啊?” 此时,天边已然隐隐露出了鱼肚白,晨曦的微光正努力穿透夜幕,可对面那支骑兵队却依旧手持火把,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微亮的天色映衬下,显得颇为醒目。灭世之雪闻声抬眸望去,待看清来人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一把抽出腰间那把名为 “鎏御” 的仪刀,毫不犹豫地架在了灵巧儿的脖子上,随后抓着她迅速往后退了十余丈远,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愤怒,厉声质问道:“你…… 你出卖我?” 见灭世之雪这般举动,龙全杰身旁的乡勇们也纷纷下意识地拔刀,作势就要冲上前去,却被龙全杰抬手拦住了。他心里暗自想着,自己平日里也是练过些拳脚功夫的,对付这俩女子应该不在话下,没必要太过紧张,当下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灵巧儿看着灭世之雪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顿时懊恼地一笑,赶忙说道:“哈哈哈,哎,我居然忘了,你和郭彪可是敌对势力。实在是抱歉,是我疏忽了这一茬,可我现在真的必须得走了。这些日子在这儿,我无时无刻不在为卫家大小姐担心,也不知道她现在正独自面对着多大的压力,我要是再不回去,她怕是要撑不住了。” 恰在此时,灭世之雪下巴微微一抬,朝着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语气依旧冷淡地说道:“你的卫大小姐也来了。” 灵巧儿赶忙扭头看去,果不其然,与郭彪并驾齐驱的那女子,不是卫吟霜又是谁?见此情形,灵巧儿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神色,说道:“她能来,看来眼下的危机还不算太严重嘛。灭世之雪,我真的挺抱歉的,说起来,这几天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还挺开心的,我都有点舍不得走了。不过我也明白,你有你的使命职责所在,我也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儿,咱们俩,迟早是要分开的。” 灭世之雪静静地凝视着灵巧儿,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冷冷地问道:“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吧?你是不是故意让王老二把巡乡差役带来,好让他们和郭彪碰面的?” 灵巧儿一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连忙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哪有那么厉害?咱们在一起相处这么多天了,你看我像是那种心思如此深沉、满肚子算计的人吗?” 灭世之雪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像!” 灵巧儿顿时一脸黑线,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原本算着郭彪他们大概会在今天上午或者中午才能赶到这儿,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赶了夜路。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还觉得他们来得太早了。我本来的打算,是想让王老二也在上午或者中午赶回来,可谁知道他们也走了夜路,这么一来二去的,我自然就猜到郭彪他们快到了。但我可真没故意让双方都赶夜路,要是那样的话,我也太不厚道了,我可不是那种人呐。” 灭世之雪依旧冷冷地看着她,追问道:“你以为?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联系上郭彪的?” 灵巧儿倒是一脸淡然,轻轻一笑,回应道:“这可真是凑巧了,也就是天意吧。村里有户人家养着鸽子,那鸽子正好能飞到邢州城去,我就借着这个机会传了消息。” 灭世之雪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却又紧接着质问道:“所以你就串通郭彪,想要借此机会抓住我,是吧?” 灵巧儿赶忙神色一正,郑重其事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当时都不知道来的会是郭彪,我本意是想让郭晟带人过来的。其实说真的,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我是打心底里觉得开心,我还挺中意你的身材,而且你的气质也特别讨喜。再说了,我让郭彪过来,可不是为了针对你,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儿的那些个为非作歹的‘垃圾’好好清理清理罢了。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除非他先把我给杀了,不然的话,只要他敢有这念头,我肯定跟他拼命,亲手宰了他。” 第65章 小海,上铁锹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手中紧握着的 “鎏御” 渐渐放了下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问道:“真的?” 灵巧儿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狡黠地一笑,说道:“假的…… 哎,我这些天和你在一起都是在演戏,这下你满意了吧。” 灭世之雪听了,低下头,伸手捋了一把头发,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那好,你跟他们走吧。我先养好伤,再去申国公府救人,我不需要你帮忙,不过要是你以后还敢帮郭晟,那咱们之间的交情可就算是彻底完了。” 灵巧儿应了一声,说道:“嗯,行吧,那你先走吧,免得郭彪一会儿过来跟你纠缠不清的,那家伙,就是个没脑子的主儿。” 灭世之雪闻言,转身便要离开,可刚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以后别再叫我灭世大人了,在蜀国,我叫雪无晦。” 灵巧儿闻言,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撇撇嘴说道:“你要是不说,我也不会多问,可既然你都主动说了,竟然就只说了个外号,我知道你长得白,可你这也太自恋了吧,还以为自己这外号多了不起似的。” 灭世之雪却没理会她的调侃,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天、地、水、火、风、雷、山、泽……” 灵巧儿一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这八卦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灭世之雪冷冷一笑,带着几分神秘的口吻说道:“我是第九卦。” 话音刚落,她身形一闪,一个纵身便跃出了几丈开外,紧接着几个起落,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脸惊愕的灵巧儿站在原地。 龙全杰在一旁看着两人这番对话,心里满是疑惑,暗自琢磨着,这两人怎么好像完全没把自己和方有山放在眼里,她们就这么有恃无恐、自信满满吗?这也太奇怪了吧。 而方有山,别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隐约听到 “雪无晦” 这个名字后,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儿,不禁喃喃自语道:“灭世之雪?雪无晦?天无痕、地无疆、水无波…… 难道她们是灭世仙庐的人?” 灵巧儿正好往这边走近,听到方有山的喃喃自语,好奇地凑上前去,问道:“你知道他们?” 方有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你你你…… 你居然暗通蜀国邪教,你…… 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大家伙儿!” 他这一嗓子喊得那叫一个响亮,远处正缓缓前行的卫吟霜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朝着这边望过来,目光一扫,忽然注意到远处有个人的衣衫模样很像灵巧儿,顿时又惊又喜,赶忙大声喊道:“灵巧儿?是你吗?” 喊完,卫吟霜也顾不上别的了,急忙翻身下马,提起裙摆,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疾步冲了过来。郭彪见状,本想开口叫住她,可还没等他出声,就见卫吟霜像一阵风似的,一溜烟儿就跑远了,郭彪见状,哼了一声,也懒得去追,依旧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旁边有个门客见状,满脸不解地问道:“四公子,咱们不跟上吗?大公子那边可是交代了……” 郭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灵巧儿向来不对付,我可实在不想见她,等她有求于我的时候,就算她千呼万唤,我再过去也不迟。” 那门客听了,心里暗自鄙夷,脸上却还得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那副模样,仿佛在说:“四公子,您可真是有个性啊。” 郭彪却还浑然不觉,依旧美滋滋的,一脸得意的神色。 没一会儿,卫吟霜就跑到了灵巧儿跟前,一上来就紧紧地抓住灵巧儿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满脸焦急地问道:“灵巧儿,你受伤了?你是不是哪儿伤到了?快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龙全杰在一旁看着卫吟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里暗自想着,这女子可真不错,哪像那个灵巧儿,虽说长得也挺美的,可就是浑身透着一股野性,让人觉得难以驯服。眼前这个看上去就温婉多了,看着就招人喜欢…… 灵巧儿看着卫吟霜那紧张的模样,心里一阵感动,笑着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去。对了,真定府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卫吟霜刚要开口回答,却见龙全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浮之意,还讪讪地笑着,开口说道:“小娘子…… 这天还没亮透,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方有山看着与卫吟霜一同前来的那队骑兵,心里明白这伙人可不好惹,可龙全杰却完全没当回事儿。在他看来,自己带的那可都是官家的乡勇,是有官方背景的。而从卫吟霜的穿着打扮来看,也就是个富户家的女子,并非官家女眷的那种打扮。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就觉得,郭彪这一群人顶多就是些家丁护院罢了,虽说有钱人是能置办些好装备,可他们绝对不敢和官差起冲突。就算真起了冲突,他们也不敢使出全力反抗,毕竟他们那些装备都是私人物品,哪像乡勇们的装备,那可都是公家的,真要是打坏了,心疼的程度那可不一样,这道理谁都明白。 卫吟霜听到龙全杰那轻浮到了极点的语气,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气得脸都红了,还没等她开口呵斥,就见灵巧儿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朝着龙全杰踹了过去,这一脚又狠又准,直接就把龙全杰给踹倒在地,嘴里还大声骂道:“你他妈的胆子可真不小啊,邢州城卫老板你都敢调戏,活腻歪了吧你!” 龙全杰冷不丁地被踹倒,整个人都懵了,等回过神来,心里那叫一个震怒啊,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给踹趴下了,暗自琢磨着,肯定是自己刚才一时大意,放松警惕了,不然怎么可能被她得逞。 而这会儿,灵巧儿和卫吟霜早已被十几个乡勇给团团围住了。原本站在附近的王老六,刚才半天都没吭声,这会儿一看灵巧儿被围了,顿时急了,慌忙扯着嗓子大喊道:“小海,上铁锹……” 话音刚落,就见一把铁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又稳又准地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哐当” 一声,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脚下。 灵巧儿见状,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满脸惊愕地惊呼道:“我靠,这是标枪高手啊?” 王老六心里明白,这灵巧儿又在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当下先抄起家伙,把灵巧儿和卫吟霜护在身后才是要紧事儿。反正眼瞅着今天这局面,怕是凶多吉少了,可老王家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也没啥好怕的了,眼下就只有站着死,绝不能跪着生。 那铁锹飞过来之后,周围的村民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人群开始骚动不安。而那些乡勇里,已经有人提着刀朝着人群里面挤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在人群里找出扔铁锹的人,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到了极点。 灵巧儿见状,也顾不上别的了,扯着嗓子朝着申国公府的门客那边大声喊道:“郭家的门客头子,是谁?赶紧过来搭话!” 郭彪原本是想阻拦一下的,毕竟平日里他那性子,最是要强,哪愿意让别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可临出门的时候,郭晟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特意交代了,出门在外一切都得听门客郑享的安排,门客郑享说了才算数。郭彪当时虽然心里别提多不服气了,可哥哥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无可奈何地应了下来。郭晟那架势,都差直接把 “最近你的脾气我很不放心” 之类的话给说出口了。 而郑享这边,临出门时也同样得到了郭晟的再三叮嘱,郭晟言辞恳切,着重强调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一定要把灵巧儿的吩咐放在首位,要是郭彪和灵巧儿的意见不一致了,那就干脆直接无视郭彪的想法,一切按照灵巧儿说的办就行。 听到灵巧儿喊门客,龙全杰先是一愣,紧接着嘿嘿一笑,那笑声里透着几分嘲讽的意味,阴阳怪气地说道:“门客?哟,好大的门楣,居然还养得起门客,可真够厉害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静静地看着龙全杰,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你这个小小的差役,又算是什么卑贱的身份?哼,就你这样的,居然还有底气在这儿说这么多废话,也不嫌丢人。你倒是猜猜看,是邢州城护城河里的王八多,还是像你这样满大街一抓一大把、随处可见的差役多?” 方有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是真被吓到了,心里明白,这灵巧儿可绝不是什么疯子,敢这么说话,那肯定是有所依仗的,当下只盼着能离这是非之地远点儿,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龙全杰可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个暴脾气,哪受得了这般羞辱,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怒吼一声,刚要大步流星地朝着灵巧儿冲过去,却见卫吟霜一个箭步,迅速地挡在了灵巧儿身前。其实,卫吟霜倒不是担心灵巧儿会吃亏,毕竟郑享这时候已经到了龙全杰的身后了,她主要是怕灵巧儿一时激动,再把身上的伤口给撕开了,那可就糟了。 龙全杰这会儿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顾不上别的了,愤怒地从腰间 “唰” 的一声拔出横刀,那刀刃在晨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狠劲儿。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不知从哪儿突然伸出一只手,速度快得如同鬼魅一般,一下子就把他手中的横刀给夺了过去,然后随手往后一扔,紧接着,另一个人稳稳地接住了横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把龙全杰都给看懵了。 龙全杰大惊失色,瞪大眼睛,扭头朝着身后大声吼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这时候,那三十六名乡勇基本上都在事发地点附近,原本他们就一直围着灵巧儿等人,像是在等龙全杰一声令下,好采取行动。现在看到自家头儿被人下了武器,这些乡勇们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就把手中的刀锋对准了包围圈外、龙全杰身边的郑享,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郑享却丝毫不慌,只见他面色冷峻,眼中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就把龙全杰给踹倒在地,那龙全杰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狼狈不堪。与此同时,郑享身后的骑兵也已经迅速到位,纷纷整齐划一地拔出横刀,与那些乡勇们对峙起来,一时间,双方互不相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只要稍有火星,就能瞬间引发一场大战似的。 方有山在一旁看着这架势,心里暗叫不好,知道事情要糟糕了,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悄无声息地就往后退去,想着能趁机溜之大吉才好。 龙全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狼狈,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头上那歪歪斜斜的差冠,一边愤怒地扯着嗓子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大胆的毛贼,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保住你们,我说的!哼,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灵巧儿在一旁听了,冷冷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语气冰冷地说道:“从古至今,你们这些人吹牛逼都不会换个说法吗?也不嫌腻歪。我可警告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你们的人放下武器,不然的话,有你们好看的。” 王小海原本正紧张地看着乡勇们和骑兵对峙,这会儿突然发现方有山趁着大家不注意,已经低着头,偷偷摸摸地往人群外面退去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大喊道:“方有山,你个直娘贼,你还想跑,今天你是跑不掉的,看你能往哪儿躲!” 第66章 疼不疼 见乡勇们纷纷放下武器,龙全杰顿时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他伸手指着那些乡勇,气得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扯着嗓子吼道:“你们…… 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窝囊废,平日里那耀武扬威的劲头都跑到哪儿去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缴械投降了,简直就是一帮废物,全都是废物啊!” 可那些乡勇们这会儿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低着头,压根儿不敢接他的话茬儿,心里头只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能够快点平息下去,好让自己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毕竟人家都已经报出了那大周朝最上层的身份,他们心里明白,继续待在这儿,那感觉就如同在火上烤一般,煎熬得很。甚至有人心里都在暗暗叫苦,恨不得大喊一声:“娘亲,儿要回家。” 郭彪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随后慢悠悠地踱步到龙全杰跟前,手里拿着那把扇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哟,看来你这威风没耍起来,怎么着,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好好施展施展?哼,你这狗一般的东西,居然也敢跟我叫板,真是不知死活啊。” 龙全杰这会儿脑子倒是清醒了几分,一下子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是被那一百二十贯银钱给迷了心窍。再看看眼前这位,那可是申国公府的公子,在人家眼里,县令估计都算不上什么呢,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那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啊。想到这儿,他 “扑通” 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抽,一边抽还一边哀嚎着:“原来…… 原来是小公爷,小人就是个狗一般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小公爷,还望小公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郭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画风给弄得一愣,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回过神来后,大声叫道:“哎哎哎,你给我站起来,把你的刀拿起来,你这幅窝囊样,搞得我都没什么成就感了,真没意思。” 灵巧儿在一旁看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郭彪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呢,顿时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见那龙全杰又赶忙朝着灵巧儿跪了过去,嘴里不迭地说道:“是是是,这位姑奶奶说得是,姑奶奶说小人是什么,小人那就是什么,全凭姑奶奶定夺。” 灵巧儿看着龙全杰那副狼狈不堪又透着愤恨的模样,似笑非笑地说道:“龙差帅是吧?哼,这昧着良心挣的脏钱不好挣吧?还不快老实交代,方有山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龙全杰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应道:“起先…… 起先他就给了小人六十贯钱,方才老六哥在那儿控诉他的时候,他做贼心虚,又临时加价,加到了一百二十贯,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郭彪听了这话,心里大为震惊,当下气得一脚就踹了过去,直接把龙全杰给踹得躺倒在地,怒骂道:“一百二十贯,你也不怕撑死你,为了这点儿钱,连良心都不要了,真是够贪的!” 龙全杰被踹得趴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了。因为他心里清楚,再往下说的话,那可就牵扯出更多不好的事儿了,眼下不管是该认的还是不该认的,自己也只能先全都扛下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灵巧儿冷冷一笑,嘲讽道:“他?他方有山也配拿出这么多钱?哼,就他那点儿能耐,能拿到二十贯就不错了。他上头的那些个上司,哪个不得从中捞点儿好处?什么财政部门、公安部门、政法委…… 哎,现在都叫什么来着?” 卫吟霜在一旁听着,见她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赶忙上前打圆场,说道:“是主簿、县丞、县尉。” 灵巧儿听了,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这几个人,大头肯定都得是他们的,方有山也就是个跑腿的小喽啰罢了。” 龙全杰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吓得脸都白了,赶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小人…… 小人这都是自作主张,和相公郎君们可没有一点儿关系,全是小人一时糊涂,求您可千万别往他们身上牵扯。” 郭彪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又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这次直接踹在了龙全杰的脸上,龙全杰顿时鼻血长流,那模样看上去狼狈得有些夸张,整个人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瘫倒在地上。 忽然,龙全杰像是发了疯似的,猛地扒开衣服,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刀,也顾不得擦一擦脸上的血迹,径直朝着卫吟霜就扑了过去,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疯狂劲儿,仿佛要跟人同归于尽一般。灵巧儿见状,下意识地用力推开卫吟霜,紧接着飞起一脚,朝着龙全杰的胸口踹了过去,可这一脚踹下去,却感觉那龙全杰的身子竟像一堵墙似的,纹丝未动,只是往后退了几步。 再看灵巧儿这边,她的胳膊瞬间飚出血来,那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她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都有些发黑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这一幕可把郭彪和郑享给吓坏了,两人愣了一下,刚反应过来要有所动作,就见龙全杰顺势将手中的软刀朝着远处用力抛了出去。一个骑卫眼瞅着软刀朝着自己飞过来,慌忙往旁边躲闪,可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呢,就感觉自己背上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整个人直接 “扑通” 一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等他再抬起头时,就看到龙全杰已经骑上一匹马,朝着村子外面狂奔而去了。好在有几个骑卫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几乎在龙全杰的马刚跑出去的同时,就立刻策马追了上去,双方在马上你追我赶,不停地缠斗在一起,渐渐地,又有几个骑卫也纷纷追了上去,一时间,马蹄声在这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扬起阵阵尘土。 龙全杰这会儿手里没了武器,只能在马背上不停地躲闪,同时拼命地催马加速奔逃,心里只想着能赶紧摆脱后面的追兵,逃得越远越好。 郭彪见状,气得大骂道:“这个狗东西,都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敢反抗,他就不怕我灭他满门吗?哼,真是胆大包天了!” 郑享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四公子,这条狗怕是真不怕。他那武器是北境伪汉那边用的一种竹制软刀,虽说威力不是特别大,可胜在极其容易隐藏,常常被他们的密谍用来做垂死挣扎时的最后一击呢,咱们可不能小瞧了他。” 郭彪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说道:“什么?难道说,这条狗竟然会是河东刘氏的奸细?这还得了,来人,不惜一切手段,都要给我把这条恶犬给抓住,快去,都给我快去追!” 这边,卫吟霜吓得脸色煞白,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赶忙撕下自己长裙的一角布,手忙脚乱地紧紧系在灵巧儿伤口的上方,试图先止住血。灵巧儿这伤口看上去有些深,鲜血不停地往外渗,把那布条都给染红了一大片。不过灵巧儿倒是没太当回事儿,毕竟她身上像这样程度的伤,都已经有好几处了,早就习惯了受伤的滋味儿了。 卫吟霜看着灵巧儿那因疼痛而微微发白的脸,眼眶里满是泪水,声音带着哭腔,轻声问道:“灵巧儿,你…… 你疼不疼?” 灵巧儿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说道:“手上又不是没受过伤,这点儿疼…… 还能忍。只是…… 这个混蛋,他的武器上居然有刺…… 啊…… 啊…… 疼死我了……” 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头上的汗珠冒得更厉害了。 卫吟霜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地扒开她的袖子一看,只见那伤口上扎着好多竹子的毛细倒刺,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心里一阵揪痛。她忍不住一把将灵巧儿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啜泣着说道:“你不该推我的,要是你没推开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了……” 灵巧儿强装出一脸深沉的样子,说道:“我说过,我能保护你的,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呢,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 卫吟霜擦了一把眼泪,一脸认真地说道:“但是我感觉我其实可以躲开的,他那就是声东击西,故意想要制造逃跑的空间罢了,你根本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灵巧儿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忽然觉得自己这好心好像都被当成驴肝肺了,气得大叫道:“你这个女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受这么重的伤的,你倒好,居然跟我说你能躲开?啊?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卫吟霜见状,赶忙由泣转笑,可又觉得这会儿笑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又强忍着,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嘴上说道:“可能…… 可能我也躲不开吧,哎,我这不是心疼你受伤了嘛,你别生气了。” 可那表情,任谁都能看出来透着一股敷衍的劲儿呢。 灵巧儿见状,顿时一脸黑线,没好气地冷冷说道:“你的表情早就出卖你了,哼,你这根本就没一点儿诚意,太让我寒心了。” 而另一边,王家众人一路追着方有山跑了好长一段路,本以为很快就能追上他,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方有山的体力竟然出奇的好。王家这几个平日里在山里追着兔子跑都不在话下的汉子,这会儿追着追着,全都累得气喘吁吁,渐渐跑不动了,可再看那方有山,却依旧健步如飞,仿佛一点儿都不累似的,把王家众人给气得够呛。 王家这几个汉子眼见着实在追不上了,只能站在那儿,扯着嗓子怒骂道:“你这恶贼,有种你别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咱们非得好好清算清算你这些年犯下的罪孽不可,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方有山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的王家众人,又瞧了瞧周围,发现这儿已经是半山腰了,天也差不多亮了,当下心里想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呢,于是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着王老六他们喊道:“王老六,你也别以为我怕了你。我刚才跑,那是因为那些个骑兵不好惹,我可不想跟他们正面冲突。怎么着,你们这几个泥腿子追着追着,还追出自信了是吧?行啊,现在也离村子这么远了,你们要是真想跟我碰碰,那咱们就碰碰呗,来!” 说着,方有山还真就转身朝着王家众人这边走了回来,那神态,透着一股嚣张劲儿。王老六一看方有山居然敢回来,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累了,大喊一声,直接拿着铁锹朝着方有山就铲了过去,那铁锹带着一股狠劲儿,朝着方有山的腰间而去。 可方有山的身形极为敏捷,只见他身子一侧,轻轻松松就躲过去了,紧接着脚下步伐不停,直接一个箭步向前冲了过去,挥起拳头,狠狠一拳就打在了王老六的脸上。王老六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整个人晕乎乎的,迷迷糊糊中还想着要起身继续跟方有山拼命,可脑袋却沉重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劲儿。 王老四、王老五两人在旁边一看老六被方有山一招就给秒了,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怒吼一声,愤怒地拿着铁锹就朝着方有山招呼了过去。这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攻向方有山,可方有山却不慌不忙,开始灵活地走位,巧妙地避开两人的攻击,使得王老四和王老五根本没办法同时攻击到他,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 方有山瞅准机会,猛地一拳朝着王老五打了过去,王老五躲避不及,被这一拳打得直接摔倒在地。不过这次方有山发力没能尽全力,所以王老五摔得倒是不算太重,他倒下之后,迷迷糊糊中就看见老四也被方有山一拳砸倒在了地上,心里顿时一阵惊慌,扯着嗓子大叫道:“方有山,你…… 你居然练过?” 方有山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你们这些泥腿子,打架之前那动作太拖沓了,浪费了不少体力。而且方爷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们要攻击我什么位置,就你们这点儿本事,哼,就算再来十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第67章 曹家沟风雨过后 王小海一看这情况,知道不能再这么乱打了,当下带着两个堂弟一起冲了上去,三个人配合着,全力朝着方有山展开攻击。这下方有山也不敢太轻敌了,只能尽力地游走躲避,一边躲还一边悄悄地寻找着反击的时机。 王小海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每次出手的时候,他都尽量用一些小动作,只是用力地铲,心里想着,我这样出其不意,总不能再被方有山提前预判到了吧。 事实证明,王小海的想法还真没错,他这小幅度的动作,方有山一时间还真不好预判了,可另外两个堂弟就不一样了,他们还是习惯性地大开大合地攻击,那动作幅度大得很,一下子就被方有山给看穿了。 方有山虽然能预判到王小江和王小湖的动作,可这会儿防备起王小海来,就开始有些吃力了。要是一对一的话,不管王小海的动作是不是隐藏着,他都能轻松应对,可现在这是三个人一起围攻,正所谓 “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方有山只能不断地往后退,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就在这时,王老五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铁锹再次朝着方有山攻了过去。方有山见状,忽然一咬牙,硬扛住王小湖拍过来的一铁锹,然后趁机伸手夺过一把铁锹,瞬间就用这把铁锹格挡开了王老五和王小江的攻势,紧接着,他猛地将手中的铁锹抡了起来,那铁锹带着呼呼的风声,一下子就把几个人都给逼退了好几步。 逼退众人后,方有山冲着王小海就冲了过去,王小海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只能下意识地往后退,可脚下却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王小江一看,大喊一声,还要往上冲,方有山余光一扫,猛地转身,手中的铁锹用力一顶,直接就把王小江给顶出去老远,王小江摔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随后,方有山又迅速格挡开王老五的攻势,紧接着把铁锹一转,朝着王老五的大腿就铲了过去,只听得王老五惨叫一声,“扑通” 一声再次摔倒在地,抱着大腿,疼得脸色煞白,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下,就只剩下王小海和捡起了王老五铁锹的王小湖二对一和方有山对战了。方有山这会儿仿佛打出了感觉,手中的铁锹被他舞得虎虎生风,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一把大刀一般,气势十足,一时间竟又把王小海和王小湖给压制住了。 王小湖刚一出锹,就被方有山用力击飞了出去,手中的铁锹也脱手飞了出去。方有山见状,忽然间仰头狂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山间回荡,透着一股张狂劲儿,他扯着嗓子大叫道:“来,老子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畅快地打过架了,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老方,停手吧!这么多年了,你手上的孽债那可着实不少。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你就别再执迷不悟了!” 方有山闻声,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两个手里提着硬木棍的人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方有山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脱口而出道:“老闫?老任?你们怎么在这儿?” 王小海也诧异极了,瞪大眼睛看着任叔铜和闫雪铁,满脸疑惑地喊道:“任家和闫家两位大叔?你们怎么来了?” 闫雪铁朝着王小海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小海,你先去看看你五叔的伤势吧,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了,你别担心。” 方有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眼里带着些许怨气,叫道:“老闫,你…… 老任,咱们可是从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生死兄弟,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任叔铜微微弯下身子,用衣角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棍子,那动作缓慢而沉稳,擦拭完后,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看着方有山说道:“老方啊,你仔细想想,要不是仗着咱们之间这过命的交情,念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你能有今天这般境地吗?咱们当年一起从军,那时候可是发过誓的,要为了天下的老百姓打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可如今,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咱们到底该做的是什么,难道你心里真就一点儿都不清楚了吗?” 闫雪铁站在一旁,脸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失望与痛心,冷冷地说道:“将军虽已战死沙场了,可他的军魂至今仍在我们心间萦绕,从未消散。老方,我真不敢想象,假如将军还在,让你带着战功,一路走到天下太平,当上上柱国的一那天。这天下的老百姓又将会身处怎样的人间炼狱之中啊?你为了一己私欲,已然变得面目全非,全然忘了咱们当初的誓言。” 方有山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无比,在这山间回荡着,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笑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咬着牙说道:“太平?哼,这天下都打了多少年的仗了,哪儿来的什么太平啊?我当年面对那些并寇(军中对北汉政权的蔑称)的时候,那可都是舍生忘死啊,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将军带着五百骑兵,怀揣着满腔的热血和无畏的勇气,直插敌境一百里,本想着能给敌军来个出其不意,狠狠打击他们一番,可谁能料到,最后却中了敌人的埋伏,就这样战死沙场了。而我们这些拼死突围出来的人,不仅没得到嘉奖,反倒被当成了败军,还要挨那军棍的责罚。这天下亏欠我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我又有什么错?” 任叔铜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老方啊,你这是魔怔了。按照咱们军中的军法来说,当时咱们不听从将领的安排,贸然孤军深入,最后中了敌人的埋伏,这本就是要接受军法处置的。况且,在咱们决定奔袭之前,不也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吗?哎,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好歹咱们兄弟一场,你就听我一句劝,放下武器投降吧,让那个从邢州城来的灵娘子来处置这件事儿吧,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了。” 方有山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再次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大声说道:“处置我?哼,谁有那个能耐能处置我?我,方有山,一生杀敌三十二人,那可都是实打实的战功啊,我怎么就不能算是个英雄了?在这乱世之中,我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了下来,谁能处置我?啊?到底谁能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能处置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灵巧儿在卫吟霜的搀扶下,正缓步朝着这边走来。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想来是受了伤的缘故,可那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她的身后,是步行而来的郭彪等人,还有一队身着铠甲的兵士,而那被五花大绑着的,正是之前逃跑了的龙全杰。灵巧儿走到近前,冷冷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意味,看着方有山说道:“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说一句,没有人能够审判你,去你妈的老天爷?哼,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就能这么轻易地蒙混过去了吗?” 方有山听到这句话,顿时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语塞了,他心里确实是有着这样的想法,觉得这世间没人能真正审判自己,可此刻被灵巧儿这么直白地戳穿,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灵巧儿见状,扭头看向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龙全杰,提高了声音,大声问道:“龙全杰,你告诉他,你到底是谁?” 龙全杰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沮丧与无奈,听到这话,缓缓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 我是河东大汉国的密谍,名叫龙承希。” 方有山一听这话,顿时如遭雷击,双手一松,手中的铁锹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他心里清楚,这下自己是彻底完了,自己竟然和那被他们蔑称为 “并寇” 的势力有往来,这可真是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曾经并肩作战、已经战死沙场的将军啊。再想想自己这些年在乡里横行霸道,做下的那些恶事,桩桩件件都可谓是十恶不赦,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那叫一个糊涂,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落下了个什么样的名声,这往后怕是要永远被人唾弃了。 灵巧儿原本还以为方有山这家伙会有点骨气,哪怕到了这穷途末路的境地,也会梗着脖子,对着天空大喊一声:“没有人能够审判我,去你妈的老天爷!” 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奈何不了他的架势来。 可没想到的是,结果这方有山竟全然没了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再做任何反抗,乖乖地任由兵士们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灵巧儿见状,不禁自嘲地一笑,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也是,就他这样整天在这一百多人的小村子里耀武扬威的小角色,说白了就是个小虾米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他也配谈什么骨气?不过,之前他那副表现出来的样子,还真像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现在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龙全杰和方有山这会儿被绑在一块儿,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可没什么惺惺相惜,反而是满满的相互看不起。方有山心里暗自鄙夷着龙全杰,觉得他虽说有着河东大汉国密谍这么个身份,可一旦事儿败露了,装起孙子来那可真是够彻底的,一点儿骨气都没有。而龙全杰,也在心里瞧不起方有山,想着这就是个村里的土霸王罢了,连装孙子都不配,现在落得这下场,也是活该。两人这会儿没了利益上的牵扯和攀附,对彼此那是厌烦到了极点,甚至都懒得再多看对方一眼,就这么各自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这边,灵巧儿和郭彪带着人就在村子里开始整队修整了。那些乡勇们接到吩咐后,便负责去村里采购食材,准备生火做饭,也好让大家伙儿都能填饱肚子,恢复些力气。而骑兵们,则是骑着马去到外村附近转转,想着能不能寻觅到一些山中特有的新奇食材,也好给这餐饭添些不一样的滋味儿。 王小海带着闫雪铁和任叔铜,径直朝着方有山家中走去。一到那儿,几人便开始忙活起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方有山的家翻了个底朝天,狠狠抄了一遍。正巧还碰见了方有山从外村纳来的两个小妾,这俩小妾平日里跟着方有山可没少干坏事,仗着方有山的势,在村里作威作福的。王小海他们可没客气,上去对着这两个小妾就是一顿狂抽耳光,直抽得她们哭爹喊娘的,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劲儿。 随后,任叔铜把自己的小姨子叫了过来,让她帮忙把方有山家的女眷身上那些值钱的东西,像金银首饰之类的,全都给搜了出来,统一充了公,也好让这些不义之财能派上点儿正经用场。 等把这些财物都收拢到一块儿后,他们仔细地估算了一下价值,金银首饰加上铜钱,总共大概有一百五十贯上下。这村子里总共也就一百出头的人口,大家一合计,要是把这些钱按照人头分下去的话,大概每个人能分到不到一贯钱。 王老六这会儿精神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听能分到几百枚铜钱,顿时两眼放光,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王老四也激动地看着王小海,笑着打趣道:“兔崽子,你瞧,这下你娶媳妇儿的钱可有着落了,哈哈!” 就这样,曹家沟又恢复了方有山等人来之前的那种平静祥和的氛围,大家伙儿都分到了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些人口多的家庭,甚至能分到三五贯钱,在这个乡村里,那可就算是家底颇为丰厚、能横着走的家庭了,这日子一下子就有了盼头。 吃过饭后,灵巧儿把王家的汉子们都叫到了跟前,又让人去通知了任叔铜和闫雪铁,说是要回邢州城了,打算跟大家一一告个别。卫吟霜太了解灵巧儿了,从表情来看,她绝不相信只是告个别那么简单。 第68章 回城 没一会儿,众人都聚齐了,灵巧儿便和卫吟霜并肩坐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微微一笑。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大家心里都不禁暗自惊叹,这卫娘子可真是温婉动人,跟那灵巧儿站一块儿,一个温婉,一个灵动,各有各的风采。 灵巧儿看着大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开口说道:“其实,我原本是为了躲避别人的追杀,慌不择路才逃到这个村子里来的,想着在这儿先养养伤再说。后来听王家老太太讲起方有山的那些所作所为,那可真是让人愤慨不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决定出手管管这事儿。” 王老六等人听到这里,都是感激的看着她。卫吟霜也是满眼笑意的看着她。灵巧儿感受到了自己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交汇点。 她继续得意的说道:“现在好了,首恶已经被咱们除去了,还顺带抓住了一个伪汉的奸细,也算是有所收获了。如今曹家沟是恢复清净了,可咱们也都知道,周边的那些村子里,老百姓的日子好像并没有变得更好。所以我就想着,希望曹家沟里这些有血性的汉子们,能够团结起来,去帮帮周边的乡亲们,一起战胜那些村霸,就像我帮助你们一样。大家可别怕他们背后有什么势力,再怎么大的势力,那也不如我这边的依仗大,哈哈哈……” 众人围坐在地上,听着灵巧儿说得这般轻松诙谐,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说实在的,如果一开始灵巧儿就跟他们说这些话,恐怕大家都不会太当回事儿,甚至没人会理会她。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亲眼瞧见她能指挥得动国公府的兵士,就跟使唤自己的手臂一样自如,心里便都觉得她肯定是有着大身份的贵人,说的话那自然是有分量的,所以这会儿都听得格外认真。 灵巧儿说着说着,便渐渐收敛了笑容,脸上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情,继续说道:“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的商人罢了,而我身边这位漂亮姐姐,是我的合伙人。你们也知道,女子经商那可是困难重重,路上时常会遇到地痞流氓来找麻烦,受欺负那都是家常便饭了,真的是挺不容易的……” 说到这儿,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像是在观察大家的反应。 王小海听了这话,猛然站起身来,一脸坚定地说道:“灵娘子,我爹以前常跟我说,咱这一辈子要是就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了,没啥大出息。可怜我父辈们在城里没什么挚友亲朋,就算是想出去闯荡一番,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那也是孤立无援,根本没个依靠。如今正好借着这一番机缘,王小海我愿意追随灵娘子您进城去做一番大事,还望灵娘子能给我这个机会!” 灵巧儿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可脸上却还是故作淡然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海,你这孩子确实是个有志向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可你自己一个人去的话…… 你也知道,俗话说得好,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啊,这做事要是没个帮手,可难成气候。” 王小江和王小湖两人对视了一眼,像是心意相通了一般,同时站起身来,齐声说道:“灵娘子,我们也愿意和小海兄长一起,誓死追随您,跟着您去邢州城做一番大事业,您就收下我们吧!” 灵巧儿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转头看向王老四等人,说道:“老几位,小哥儿三个有这份出去闯荡的心思,这确实是好事儿。可你们也得明白,咱们要打交道的,那可都是大门大户、大商贾之类的,这其中的门道复杂着,有时候为了能往前迈出一步,那可是得拿命去拼的,这一路上的危险,只怕是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王老四听了,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灵娘子,您就不必再多说了,我们哥几个心里都清楚着。咱们,就是一直没这机会,你说咱这热血男儿,谁心里不想着出去闯荡一番,混出个名堂来?在这山沟沟子里待久了,人都要变得懦弱了,那可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王老五也跟着起身,激动地说道:“可不是嘛,咱们王家兄弟原本有六个,现在死的死,出走的出走,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我看,就算是苟活一辈子,也未必就能平平安安的,还不如出去搏一搏!” 王老六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哎,可惜胖小子年龄还小了点儿,不然,也让他跟着去见识见识了。我说灵娘子,我们都相信您的为人,您就带着他们去吧。以后他们的命那就是您的了,如果万一运气不好,功不成,身先死了,您到时候看着抚恤抚恤他们以后的妻小就行啦。可要是能跟着您功成名就了,那他们的后代可就再也不用跟着受苦了。您想想,这改换门庭的机会,从古至今,哪一个不是舍生忘死换来的?人嘛,拿这贱命去搏一搏贵命,能有这么个机会,那已然是天大的造化了。” 卫吟霜在一旁听着,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了,她心里很是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好像不把生死当回事儿似的,一个劲儿地要跟着去冒险,难道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灵巧儿见众人这般热情高涨,这才装作一副认真思考了一番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嗯,我那边确实正好缺少像小海、小江、小湖这样有冲劲儿的闯将。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心,那好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只是…… 年轻人固然有一股子冲劲儿,可做事,还是需要有心思稳重的长辈带着,才能做出一番大成就来。如今天下正是个大争之世,局势变幻莫测的,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咱们究竟会为了什么而战,是保护商路,还是保家卫国?哎,可我手上现在还真就一个这样老成持重的人都没有。” 说着,灵巧儿像是有意无意地,转头看向了闫雪铁和任叔铜。 他们两人听到 “保家卫国” 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其实,他们心里又何尝不想再次回到那种充满热血与激情、哪怕是刀口舔血的军旅生活,可现实是,他们都已经在这山里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顾虑也就多了起来,想要再抛开一切回到从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所以,两人虽然心里有些动摇,可犹豫再三,还是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想法,愣是没有出声回应。 灵巧儿见两人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的样子,心里暗自思忖道:“嗯,看来这两个老兵这会儿还不想出山。他们现在热衷于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更何况他们也是吃过见过的,和王家人不一样,他们这时候还看不上我一个商人。咳哎,可能是时机还没到吧。行吧。” 卫吟霜虽然不知道灵巧儿要干什么,可仍然对她的决定表示尊重。她也没闲着,她们一边安排着后续的事宜,一边盘算着到了邢州城后的诸多计划。 散会后,灵巧儿把三人叫到跟前,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模样,心中十分满意,笑着说道:“小海、小江、小湖,过一会儿,就要出发前往邢州城了,那可不是咱们这小村子,到了那儿,凡事都得长个心眼儿,城里流氓混蛋满街都是?有时候街上打架,你去劝架,可能就是个圈套等你钻。有时候还太太摔倒了,你们去扶了,她可能会讹上你。甚至几百人的队伍,告诉你他是个当官儿的,你都要留积分心眼儿,看看他是顺路,还是想从你身上骗钱。有时候骗子的仪仗队,比真的大官儿排面还足。没事没事,不着急,慢慢来!” 王小海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认真,大声应道:“灵娘子您就放心吧,我们都牢牢地记着,一定不会给您添乱、惹麻烦的,您就瞧好吧!” 王小江和王小湖也赶忙在一旁用力点头,齐声附和着,那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劲儿,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决心。 灵巧儿见状,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爽朗地笑道:“哎,也不用太害怕惹麻烦啦,你们想想,咱们往后不管走到哪儿,那麻烦,说不定就跟到哪儿了。咱们可不能总是躲着麻烦走,有时候,咱们还得主动去制造点儿麻烦,这样才能在这世道里闯出咱们的名堂来,哈哈哈哈!” 说着,她笑得越发肆意了,那笑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回荡着,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豪迈之气。 看着灵巧儿这般肆无忌惮地笑着,王小海、王小江和王小湖这三个小伙子心里头都涌起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们甚至都想脱口而出叫她一声 “大哥” 了。心里想着,她要是个男人,那肯定得是个特别洒脱、一点儿都不深沉的男人,不过也正是这份洒脱,让他们打心底里越发佩服和愿意追随了。 终于,出发的日子来临了。这天,天还蒙蒙亮,村里的男女老少就纷纷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齐聚在村口,为他们送行。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次不光是铲除了方有山这个恶霸,还把他的财产给清算了一番。虽说并没有把所有的钱都全部分发下去,可凡是能当下分的现钱,那都已经按照人头分给大家了。王老六还特意告诉大家,后续还会有,这可把村民们给高兴坏了。 为了表达心中的喜悦,村民们激动地在村子里敲起了鼓,那鼓点 “咚咚咚” 的,节奏感十足,仿佛在诉说着大家欢快的心情。还有些人自发地扭起了秧歌,这隋唐时期就流传下来的秧歌,发展到如今,已经融入了本地独有的地域色彩,虽说从动作和形式上看,可能没那么严谨规范了,可那热闹欢悦的气氛却是丝毫不减,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仿佛过年一般热闹。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太阳渐渐高升,那炽热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不一会儿,大家就都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卫吟霜心里惦记着灵巧儿身上的伤,怕这汗水浸到伤口,再引发什么不好的事儿来。毕竟这山下和山上的温度差别可不小,上下至少得差一件衣服的厚度,这要是不注意点儿,伤口感染了可就糟了。 卫吟霜心里盘算着,并没有着急催促大家赶路,她抬手指了指前方,对众人说道:“咱们到前面那个叫‘崔路’的村子歇脚吧,虽说名义上是个村子,可它挨着官道,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客商众多,久而久之,便发展得如同一个小集市一般繁华热闹了。” 说起这 “崔路” 村,那可是有些来历的。早在隋唐时期,有一户崔姓人家依傍着这条道路,在这儿经营起了茶舍,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过,都会到这儿歇歇脚、喝口茶,慢慢地,这儿就渐渐有了人气,后来大家就把这个地方叫做 “崔路” 了。至于这说法是不是真的,现在也无从考证了,只是大家伙儿都知道,如今要是从西面进城的话,这儿正好是个歇脚的好去处。而且,从这儿再起身往邢州城走,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里地,所以,那些不从西面来的客商们,都习惯把这儿称作 “三十里铺” 了。 不多会儿,众人便来到了这 “崔路” 村。一进村口,那热闹的景象就扑面而来,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的,就跟那织布的梭子似的,穿梭不停。街道两旁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琳琅满目,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好一幅热闹的市井图。 王小海他们三个虽说之前也下山去过集市,可那集市一般都是依着官道简单搭建起来的,规模和热闹程度哪能跟这儿比。他们还不知道,原来离城越近的地方就越繁华,此刻看着眼前这繁华热闹的景象,眼睛都瞪得老大,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站在那儿东瞅瞅西看看,满心都是新奇,只觉得这儿可比他们村子夏天大家伙儿聚在村子中央乘凉时还要热闹上好几倍,心里头别提多兴奋了。 灵巧儿看着他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可怜的孩子,哈哈,别光顾着看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好好歇一歇脚,再去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吧,走了这么久的路,想必大家都饿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随后便寻了一家看着颇为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了进去。刚安置好行李,正准备出门去吃点儿东西,就听到隔壁桌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声音虽然不大,可在这相对安静的客栈大堂里,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哎,听说了吗?最近这邢州城可不太平,昨夜又出事了,好几家大商户的商路都被人给劫了,也不知道是哪路的山匪这么大的手笔。” 第69章 乱夜 只听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哎,听说了吗?最近这邢州城可不太平,昨夜又出事了,好几家大商户的商路都被人给劫了,也不知道是哪路的山匪这么大的手笔。” 另一个人赶忙凑过来,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不?” 先前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道:“那肯定可靠,是刚刚从城里出来的人说的,他们本来打算出城去办点儿事儿,结果一听说最近这路面儿不太平,好家伙,连酒都没喝完,吓得赶紧转身又回城里去了,你说这事儿能有假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前几天这土匪们就开始干这打劫的勾当了,昨夜这事儿,不是第二回就是第三回了,城里那些做大宗货物生意的商户们,这次可损失惨重了,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官府那边虽说已经派人去查了,可到现在也没查出个什么眉目来,那些商户们一个个都愁坏了,嘿嘿,你说这生意往后可还怎么做下去哟,真是愁人。” 王小海在一旁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面露担忧之色,转头看向灵巧儿,说道:“灵娘子,这事儿听起来可不妙啊,咱们这马上就要到邢州城了,您说咱们的生意会不会也受到影响?” 灵巧儿听了这话,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手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咱们本来就是做买卖的商人,这事儿说起来,咱们人身安全倒是不至于受太大影响,可就怕这被劫的商路里面,也包括咱们的苏记。”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一眼卫吟霜,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两人都意识到了这事儿的严重性。 卫吟霜和灵巧儿听闻邢州城商路被劫的消息后,心里越发担忧起自家的生意来,那着急的劲儿,就恨不得能立刻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到邢州城去看看情况才好。灵巧儿许是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强撑着疲惫,暗中与方有山斗智斗勇,精神一直紧绷着,此刻这一着急,仿佛急火攻心了一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卫吟霜见状,慌忙伸手扶住她,满脸焦急地问道:“灵巧儿,你…… 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灵巧儿只觉得浑身无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身边嘈杂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努力想听清楚,却又觉得那些声音虚幻缥缈,怎么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卫吟霜心急如焚,赶忙扭头对店家说道:“店家,赶紧给我这姐妹找一间上房,你放心,钱肯定不会少了你的,只要环境安静就行。” 店家抬眼一看,只见灵巧儿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哗啦” 一声洒在了柜台上,那铜钱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看着可不少。店家顿时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欣喜地吩咐店小二赶紧照办。 灵巧儿却微微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你刚才没听见吗?这地方可不太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咱们的苏记。” 卫吟霜顾不上回应她的话,伸出手搭在她的额头,想试试温度,可又觉得自己判断不准,干脆直接把自己的脸贴在了灵巧儿的额头上,那模样,透着一股关切和焦急。 这一下,灵巧儿顿时感觉自己清醒了些,可紧接着心里就 “咯噔” 一下,暗想着自己肯定是发烧了,毕竟这大夏天的,她都能明显感觉到卫吟霜的体温比自己略低,这下可麻烦了。 卫吟霜也顾不上其他了,强行把灵巧儿推进房间,扶着她在床上躺好,让她好好睡一觉,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守着,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灵巧儿,心里默默祈祷着她能快点好起来。 众人吃完饭后,见灵巧儿去休息了,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走不了了,便也各自找地方歇着去了。 这一歇,就一直到了酉时,可还是不见灵巧儿醒来。眼瞅着天都这么晚了,大家一合计,干脆就在这儿住一晚,好好休息休息吧,于是众人又都在店里吃了晚饭,然后开了房间睡下了。 可没想到,到了半夜,原本安静的客栈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喊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刚睡饱的灵巧儿本还在梦中,恍惚间好像梦回了二十一世纪,那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她沉醉其中。可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一下子就把她给惊醒了,她一个激灵,猛地转身下了床,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半夜。 等她匆忙打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王小海等人已经拿着铁锹,一脸警惕地守在她的房门外了。灵巧儿见状,心里暗自点头,想着:“嗯,王小海这小子还挺机灵的,第一时间就赶到我房门口守着了,看来是有当保镖的潜力,我很是欣慰。”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都被这动静惊醒了,纷纷拿着武器,朝着灵巧儿的房间这边聚拢过来,大家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戒备的神情。 灵巧儿皱着眉头,大声问道:“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负责专门保护灵巧儿的国公府门客赶忙上前一步,抱拳回道:“禀灵娘子,刚才弟兄们夜里巡更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招呼了几个人过去查看情况。谁知道刚走到门外,就从草丛里窜出个人来,那家伙二话不说,上来对着其中一位兄弟的脑袋就是一刀,那位兄弟当场脑袋就冒血了。随后那人一声大喊,紧接着就涌出一帮人来,弟兄们就和对方交上手了。打着打着,对方人越来越多,就这么一路打进院子里来了。对方虽说战斗力一般,可架不住人多,弟兄们这会儿正和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所以特意分了十个人留下来保护您。” 灵巧儿看了看这混乱的场面,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想着这情况还挺复杂的,随后她把手中的武器一握,大声喝道:“保护我做什么,我还用得着别人保护吗?来,能冲的都跟我一起冲上去,今天非得把这帮闹事的家伙给收拾了不可!” 说着,灵巧儿便带着那十来个护卫,还有王家的小哥仨,朝着战团冲了过去。别看灵巧儿是这次行动的带头人,可真到了跟前儿,她却突然停了下来,往旁边一闪,示意身后的人先上,自己则在一旁观察着局势,准备找机会出手。 卫吟霜也没闲着,她手握短匕,紧紧地护在灵巧儿身前,那架势,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仿佛是个经验老到的护卫一般。灵巧儿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一把就把她拽到了身后,笑着说道:“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凑什么热闹,这打架的事儿,那是老爷们儿干的,你在后面待着,别伤着了。” 卫吟霜听了这话,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心里忽然想到,这个家伙,一直都把自己当成男人似的,虽说自己也渐渐地对她的性别感觉有些复杂了,可这会儿她这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还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就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也是个女子装扮吗?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灵巧儿心里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她是怕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臂再被伤到,毕竟回城之后,还有很多事儿要做,这胳膊要是再出问题,可就麻烦了,所以才想着先让别人在前头顶着。 刚开始的时候,这战斗的局势还算是个五五开,两边打得不相上下,可随着对方剩下的人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情况一下子就开始倒向一边了。王小海三兄弟那可都是狠角色,他们手里拿着铁锹,瞅准对方的腿就不停地铲过去,那劲头,就跟不要命似的。对方,大多也都不是什么练家子,就是些普通的小喽啰,被这三把铁锹这么一通招呼,一圈儿下来,那铁锹的刃都快被血肉给磨钝了,可见这战况有多激烈。 又过了一会儿,对方就开始有人顶不住了,纷纷溃逃起来。再接着,地上就跪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哭天喊地的,嘴里喊着投降,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灵巧儿见状,走上前,大声喝道:“都把面纱给我摘了,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等他们都摘了面纱后,灵巧儿又把店家叫了过来,说道:“店家,你过来瞧瞧,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店家赶忙端着灯,凑到那些人跟前,一个个仔细地看了过去,当看到第二排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紧接着双手猛地抓住其中两个人的脖子,一下子站起身来,满脸愤怒地吼道:“姚登,你他娘的…… 居然是你带他们来的?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灵巧儿一听有熟人,眼睛顿时一亮,抬手一招,说道:“来,上前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此刻,国公府的那些门客虽说有人受了伤,可却没一个人敢走开,因为灵巧儿还没回房间,他们得时刻守在这儿,确保灵巧儿的安全。灵巧儿看着那些门客,有些人身上沾满了鲜血,却依旧坚强地守在自己该守的位置上,心里不禁默默地点了点头,对郭家的这份忠诚和尽责,算是认可了几分。 随后,她让人把那个叫做姚登的人带进了店内大堂,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全都赶到墙角,让他们面壁抱头蹲着,还放了狠话:“谁敢乱动一下,我可就直接拿刀剁手了,都给我老实点儿!” 灵巧儿在大堂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几个护卫分别守在大堂的前后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而灵巧儿的身边,站着拿着铁锹的王家三兄弟,那场面,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灵巧儿看着王小海手里的铁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调侃道:“嗯,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铁锹社的大哥了,哈哈。我的名字,就叫灵…… 啊,不对,得是会当凌绝顶的‘凌’,那我就叫…… 凌 —— 锹…… 哎,不行不行,金字旁一个秋,这名字太土了,我再改改,就叫凌鍫,金字底的鍫,这名字听着又威猛,又多金,哈哈哈。你们三个,就是铁锹社的三大护法了,哈哈哈。等会儿我就找身男装换上,那才更像个大哥嘛。” 她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调侃,开开玩笑罢了,谁知道店家在一旁听了,赶忙说道:“是是是,凌娘…… 哦,不对,凌…… 头领…… 小的这就去给您找男装去,您稍等啊。” 灵巧儿赶忙摇头,哈哈一笑道:“不是…… 你别……” 可话还没说完,那店家就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找男装了。 那个叫姚登的汉子这会儿吓得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惊恐地说道:“凌头领是吧?小人冤枉啊,这次真的不关小人的事,都是那帮山东的响马干的,是他们逼着我来的……” 灵巧儿一听,来了精神,立马问道:“响马?响马怎么了?你快给我细细说来。” 姚登慌忙往前跪爬了几步,带着哭腔说道:“都怪小人,凌头领,您有所不知,小人平日里就好耍钱,您也知道,这耍钱的人,一般都是输多赢少。可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小人我赌运极佳,就靠着这手气,这几年吃喝不愁,那酒肉基本上都是我在赌桌上赢来的……” 卫吟霜在一旁听着,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废话太多了,挑重点的说,别在这儿啰里吧嗦的了。” 灵巧儿却在一旁插嘴道:“嘿嘿,赌运极佳,不会是你手上有什么猫腻儿吧?嗯?” 姚登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灵巧儿一眼,随即脸色一红,有些惭愧地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凌头领,不瞒您说,小的确实是会几手小把戏,嘿嘿。”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我就知道,哼,你肯定是以为自己逢赌必赢,结果最后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吧?” 第70章 金鍫社 姚登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多半就是如此,那群响马刚开始的时候,可不敢暴露身份,只说是山东来的客商,还说多半家在齐州、德州一带,口音和咱们这儿也差不离儿,我也就没多想,就和他们赌上了。起初,我那运气好得不得了,每天都能赢一大碗铜钱,那几天可真是我最风光的时候了,每天都花天酒地的,胡吃海喝……” 卫吟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抬手拍了拍桌子,再次提醒道:“说重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灵巧儿却又插话道:“不用说了,我都能猜到了,你肯定是天天数钱数到手软,结果越赌越上头,最后输得倾家荡产了呗,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都当了,能抵押的也都抵押了,最后就剩下自己这一条烂命了,然后才知道他们是一群外地来的响马,对吧?其实,我还挺爱听这些细节的,后面那些大事件什么的,我倒是不着急听,哎,可惜小霜霜不喜欢听,哈哈。” 姚登听了这话,彻底震惊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灵巧儿,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凌头领,您莫不是天人?怎么我还没说,您就都知道了?” 灵巧儿不耐烦地冷笑一声,说道:“哼,自古至今,赌徒可不都是一个德行嘛,我见得多了,能猜不到吗?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快说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姚登听了,赶忙摇了摇头,哭丧着脸说道:“我…… 我也不知道,他们知道我曾经在这家店里入过股,就逼着我来这儿分钱。您看,那老田头儿就是死活不肯分,这不是……” 灵巧儿点了点头,追问道:“所以他们就帮你来这儿杀人?” 姚登吓得脸色都白了,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起初他们是想要让我来这个店里面分走一半的经营权,可老田头儿怎么都不答应。凌头领,您大概也能猜到,小人平时在这附近有几个要好的小弟兄,我当时想着,现在既然有人在背后给我撑腰了,那就再去找老田头儿商量一下呗。要是商量不通,那咱们…… 咱们就强行占一半的房间,反正不能吃亏。” 灵巧儿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结果店里的人也不少,他们就不怕你们闹事?” 姚登一脸疑惑,心里想着这凌头领怎么什么都知道,可又不敢多问,只得苦笑一声,接着说道:“然后那些响马就让我带钱过来找老田头买经营权,老田头还是不肯,那群响马就逼着我带头来抢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凌头领,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灵巧儿和卫吟霜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灵巧儿却又疑惑地看着卫吟霜,问道:“你点什么头?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或者问他,别光在那儿点头。” 卫吟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哼!” 灵巧儿也不在意,挥了挥手说道:“先把他带到楼上关起来,不许他出门,要是哪只脚先踏出房门,就剁哪只脚,听明白了吗?” 姚登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绿了,心里想着,就算是被关在里面憋死,自己也绝不敢出门了,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于是赶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一定老老实实待着,绝不敢出门半步!” 等看着姚登被带走后,卫吟霜才凑近灵巧儿,小声地说道:“你还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卫吟霜疑惑地问道:“异样?不就是响马想抢客店吗?还有什么别的情况?” 灵巧儿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你想想,这可是官道上的客店,响马怎么会想着来经营这个?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卫吟霜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道:“对哦,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别的门道?” 灵巧儿得意地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店家的声音传来:“凌头领,男装来了,这个是隔壁裁缝铺放在这儿,让小人代卖的衣裳。这衣裳可华贵极了,这一套就得要三百钱,您瞧瞧合不合身。”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得…… 我这还真成凌头领了,这事儿闹的。” 卫吟霜看着她,微微一笑,凑近灵巧儿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个名字挺好的,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你内心深处究竟是喜欢穿男装,还是穿女装?” 灵巧儿一脸了然的表情,也凑近卫吟霜的耳朵,轻声回应道:“告诉你,要不是这形势所逼,我,一天女装都不想穿下去,穿着太不方便了。你说得对,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凌鍫了,我的非政府武装实力就叫做‘铁锹社’了,你高兴了吧?哈哈。” 卫吟霜忍不住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铁锹社,这名字可真够土的,还不如叫金鍫社,看上去就华丽多了,多符合你这凌鍫头领的身份。” 灵巧儿一听,眼睛一亮,哈哈一笑道:“行,那就叫金鍫社,我就是这第一任扛把子,凌鍫,哈哈哈哈!” 说着,灵巧儿便接过男装,走进房间换上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那模样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见她穿上男装之后,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帅气十足了,手里再把折扇这么一打开,轻轻摇着,顿时那凌鍫的气质就出来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大哥。 此刻,卫吟霜看着眼前的灵巧儿,竟一时有些看呆了。只见灵巧儿身着男装,举手投足之间,一言一行都像极了街头那些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那股子洒脱又带着几分不羁的劲儿,仿佛浑然天成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卫吟霜才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你真的打算建立你之前说的那个‘社团’?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开开玩笑而已吧?”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缓缓说道:“这社团,其实我是一直都想建立的。你也知道,咱们和苏家之间,迟早必有一战,这是躲都躲不过去的事儿。在这乱世之中,想要站稳脚跟,想要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光靠嘴上说说可不行,得有实打实的实力才行啊。这天下的道理,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向来都是拳头大的才有话语权,所以我必须得未雨绸缪,发展咱们自己的势力才行。” 卫吟霜听了她这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她暗自想着:“她真的很好啊,总是言出必行,说过要保护我,就一直在努力去做,真的在一点点实现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可是…… 我对她的这份感觉,到底算是什么?我和她…… 哎…… 怎么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脑袋乱成了一团麻,理都理不清。” 正想着,灵巧儿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灵巧儿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问道:“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琢磨姚登说的那些话?” 卫吟霜被她这么一问,瞬间就被拉回了现实,心里 “咯噔” 一下,差点就脱口而出心里想着的那些话了,还好及时刹住了车。她心里暗自庆幸着,要是让灵巧儿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胡思乱想,指不定会怎么嘲笑自己,说不定她会戏谑地问自己:“我钢铁死直,你倒是弯得彻底……” 想到这儿,卫吟霜的脸不禁微微一红,心里越发慌乱了。 为了掩饰自己这一瞬间的失神,卫吟霜赶忙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道:“你…… 你看出什么来了?” 灵巧儿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抖,“哗” 的一声展开,潇洒地摇了摇,这才缓缓说道:“你想想啊,昨夜…… 哦,不对,是前天夜里,邢州城那边的商路才刚刚被劫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在这官道上最大的客店里,居然出现了响马闹事,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再说了,那些响马的目的,明面上是想收了这家客店,可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就算谈不拢,那也不至于抹黑过来杀人抢店,而且还来了这么多人,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蹊跷劲儿。” 卫吟霜听了,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沉思了许久,才试探性地说道:“他们…… 他们会不会是怕店里的人反抗?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人来,想着靠人多势众,强行把店给抢下来?” 灵巧儿听了,认可地点了点头,含笑看着她,又追问道:“嗯,有这个可能。不过,你再仔细想想,这店里要是反抗的话,谁会反抗?” 卫吟霜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阵,回答道:“那应该就是店家和伙计们了吧,毕竟这店是他们的营生,他们肯定不想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啊,这店家伙计,再加上伙夫,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七八个人罢了。平日里对付像姚登他们那样的几个泼皮无赖,或许还能应付一下,可要是面对这么多响马,那肯定是不够看的,恐怕还不至于让响马出动这么多人手来,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缘由。” 卫吟霜一听,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 难道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是为了杀我们才搞出这么大动静的?” 灵巧儿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说道:“咱们是今天下午才到这儿的,而响马这个计划,肯定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天黑了才想出来的。我估计,他们就是为了防止店里的客人反抗,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店里住着些什么人嘛,咱们只是恰巧遇到了这事儿而已,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咱们。” 卫吟霜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嗯,你说得挺有道理的,不过,这些响马也太穷凶极恶了吧,为了抢个店,居然这么大动干戈的,真是无法无天了。” 灵巧儿轻轻一拍手中的扇子,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神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说道:“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你想想,如果在这邢州城外,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那可就是一桩泼天大案了,这事儿一旦闹大了,经过成德节度使的授权,邢州城那可是有三万驻军,到时候大军直接就能打到齐州府去了,那些响马能不明白这个后果吗?所以,他们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吗?” 卫吟霜听了,也觉得很是疑惑,她皱着眉头,一脸茫然地问道:“那…… 那他们有这个必要吗?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灵巧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地思考了片刻,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缓缓说道:“除非…… 除非他们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而且是必须要在某个特定的时段拿下这家店才行。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家店有着其他咱们还不知道的重要用途,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夺。” 卫吟霜听了,越发不解了,赶忙追问道:“那会有什么用途?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就是一家普通的客店嘛,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灵巧儿这会儿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里不断闪过一片片零碎的信息,“了解姚登和店家的利益关系”“有人盯梢姚登”“昨夜商路被劫”“不惜火并也要抢夺”“官道上最大的客店”,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在她的脑海里不断交织、碰撞着。 突然,灵巧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猛地一甩手中的折扇,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我大概猜到了,他们这是要清理邢州城东西两路官道,或者是东南西三路官道,把这几条官道弄得人心惶惶的,民间那些大队车马短期内肯定就不太敢出门了。外面的大队车马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敢途径这里了。这样一来,再往后敢走这几条官道的大队人马,大概率就是他们要等的人了。看来,这邢州城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第71章 硬汉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分析,脸色愈发凝重起来,她微微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直发慌啊。依你的性子,我感觉你肯定会掺和进去,管这档子事儿的,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怎么说话?什么叫多管闲事?” 灵巧儿眉头紧紧皱起,手中的扇子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目前对于他们的计划,咱们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的详情还不清楚。但既然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又怎能坐视不管?今天是几月初几了,你知道吗?” 卫吟霜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起日子来了?这和眼下的事儿有什么关联吗?” 灵巧儿轻轻叹息一声,神色间透着几分凝重,说道:“我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了,既然是大事,那自然得清楚日子,说不定这日子里藏着什么关键线索。” 卫吟霜歪着头想了想,回应道:“大概是三月后半了吧,这天都已经这么热了,具体的我也没仔细去看。” 灵巧儿仍是一脸疑惑,喃喃自语道:“三月后半?三月后半……” 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卫吟霜问道:“你出嫁是哪一天来着?” 卫吟霜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二月初一啊,这正月里按规矩是不能出嫁的,你难道不知道?” 灵巧儿点了点头,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道:“嗯,那就差不多了。二月初一你出嫁,当天就被关进大牢,放出来后,连着守制大概有三四天吧,然后你又喝药调理,银扁鹊给你扎针扎了七天,接着在苏家待了七八天,咱们从到邢州城,再加上整顿各个店铺,还有搞那卖盲盒营销,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十来天出头了,郭晟陪着灭世之雪做游戏用了三天,我被抓走再回来又过了四五天,这么算下来的话,所以现在应该是三月…… 三月……” 说着,她低下头,仔细地数着手指,生怕算错了日子,那副认真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可爱又可笑了。 卫吟霜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把店小二叫了过来,问道:“小二,这天儿这般炎热,怕是快到四月了吧?” 小二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恭敬地回道:“这位娘子,今年这天气确实热得早了些,从还不到三月的时候,就开始回暖了,小的没到二月就把厚衣服给收起来了。到了三月,赶上天气好的时候,都得用凉水洗澡才能凉快些。” 灵巧儿冷冷地瞥了小二一眼,追问道:“所以现在到底是几月几日了?” 小二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今儿个,是三月十七。” 灵巧儿一听,浑身猛地一颤,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满脸的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什么?才农历…… 哦,不,才三月?柴…… 那个,陛下是哪年登基的?” 店小二瞧见灵巧儿这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自想着,这女子果然还是不适合穿男装,瞧这模样,根本压不住那股子怪异劲儿,不过面上还是赔着笑说道:“这位娘子,您这不是跟小人开玩笑吧?如今可是显德开元。” 灵巧儿听了,脸上顿时黑了下来,心里暗自腹诽道:“我去,我还想当然地以为赵匡胤都快登基了,总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些特别重要的事儿啊。对了,龙全杰……” 想到这儿,灵巧儿便和卫吟霜一同来到了关押龙全杰的房门外。一看到龙全杰和方有山住的房间跟自己这边居然是同一个档次,灵巧儿心里就冒起一股无名火,冷哼一声道:“哼,跟我住同一种档次,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档次?去,把龙全杰给我叫出来。” 守在门口负责看守房间的人赶忙抱拳应了一声 “是”,然后转身进去了。没一会儿,被五花大绑着的龙全杰就被带了出来。瞧见他嘴上还塞着一块破布,灵巧儿心里这才平衡了些,暗自想着,虽说住的房间档次跟自己一样吧,但就他这副被绑着还塞着嘴的狼狈样子,显然是享受不起,哼。 本来灵巧儿还打算先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的,这会儿看到他这副惨样,心思倒是变了变,她朝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让龙全杰能开口说话。一旁的门客见状,赶紧上前把塞在他嘴里的烂布给拔了出来。 龙全杰一获得开口的机会,第一时间便是大口大口地抓紧时间呼吸,那副模样,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灵巧儿在一旁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想着,之前还那么张狂,这会儿可成了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了,难道是大周的空气比较香甜,让他这会儿只顾着喘气了,真是可笑。 灵巧儿让另一个看守去房间里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然后自己悠然坐下,看着横躺在地上的龙全杰,慢悠悠地说道:“听好了,我问你一句,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如果敢有丝毫迟疑……” 说着,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在龙全杰的腿上轻轻捅了一下,那动作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狠劲儿。 龙全杰这次倒是硬气了一回,强忍着腿部传来的剧痛,硬是不肯叫出声来,只是咬着牙,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眼神中却依旧透着倔强。 卫吟霜见状,伸手悄悄掐了灵巧儿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他可是敌国的奸细,能隐藏这么久,肯定不简单,光靠严刑逼供,怕是没什么用吧?” 灵巧儿嘿嘿一笑,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如果不行,那就证明还不够严厉呗。你就瞧好吧……” 说完,还故意朝着卫吟霜的耳旁吹了一口气,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带着几分暧昧的感觉。 卫吟霜顿时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她本就一直在心里挣扎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灵巧儿,这会儿被她这么一吹,心里那些纷繁复杂的感触仿佛一下子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灵巧儿看着石化了的卫吟霜,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卫吟霜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她面红耳赤的,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然后转身就快步走开了。灵巧儿见状,冷冷一笑,暗自嘀咕道:“哼,她这是想到什么了?切,不管她了……” 说着,灵巧儿便又将注意力转回到龙全杰身上,继续审问起来,她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可那眼神却冷得像冰一样,说道:“我可告诉你,下次可就不是只捅一刀这么简单了,下次,我可就要给你放血了。老子可不是吓唬你,我这人向来可是杀人如麻的,你最好识相点儿。” 龙全杰听了,只是冷笑一声,根本就不理睬她,那副不屑的模样,仿佛在说,你爱怎样怎样,我可不会被你这点儿威胁给吓到。 灵巧儿瞧见他这副冷笑的表情,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愤怒,可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看似温和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人体里血液的量那可是有限的。来来来,我今儿个就给你好好讲讲…… 这十升为一斛,咱们现在这个时候的一升,大概也就是二百毫升左右。所以,你这身体里的血,最多也就一到两斛。这斛你知道是啥玩意儿吧,要不要我给你拿个实物来看看?” 龙全杰依旧对她的话不予理睬,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不屑了,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要逼供就逼供呗,哪来这么多废话,啰里吧嗦的,真够磨叽的。 灵巧儿可完全不在意他这副表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想啊,如果把你身体里的血都放光了,那你可就成肉干儿了,不过那也没啥意思。我就只跟你说一点,虽然你身体里有一到两斛的血,但其实,想让你失血而亡,只需要三四升就够了。你自己瞧瞧,这是不是挺可怕的?你说说,这大周朝的升能有多大?就跟一个茶碗差不多大呗。干脆,咱们就用茶碗来代替着计算吧,要是从你身上放出的血能装满两碗,你可能还死不了,不过这死亡的概率也不算小了。但要是装满四碗的话,那你死的概率可就一下子提高到八成了。这样吧,咱们也别费那劲儿了,干脆来个一把定输赢,我从你身上放四碗血,你要是没死,那我就啥也不问了,你要是死了,那我也不用问了,怎么样,挺公平的吧?” 龙全杰听到这儿,眼神之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犹疑,虽然这丝犹疑转瞬即逝,可还是被灵巧儿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见状,随即冷冷一笑,说道:“当然了,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是条汉子,那就坚持到底呗,你要是中途不想当这所谓的英雄了,那就赶紧喊停,不过可得记好了,千万别等到第四碗血放出来的时候才后悔哦。你们两个,动手给他放血……” 申国公府的那几个门客在一旁听着,也是一脸惊愕,他们平日里虽说也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知道失血过多会死,可像这样把失血的量计算得如此精确,还说得这么直白清楚的,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心里都不禁暗自想着,这个女人可真是够狠的,怕不是什么好人。 龙全杰见那两个门客真的要动手了,顿时慌了神,大声叫道:“我可是被申国公府的小公爷抓的,你一个商人,凭什么处置我?你这是乱来,没这个权力!” 灵巧儿微微一笑,还故意装出一副呆萌无辜的样子,说道:“就凭他们都听我的话,我让他们给你放血,他们自然就会照办咯,你说气不气人?哈哈……” 龙全杰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吓得,面色变得铁青,浑身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咬着牙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简直太恶毒了!” 灵巧儿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寒芒一闪,说道:“那叫蛇蝎美人,懂不懂啊你,别在这儿废话了,赶紧放血……” 那两个门客听了,也不敢再多犹豫,直接朝着龙全杰的大腿上一边来了一刀,然后拿着杯子在下面接着血。可刚接了个杯底,就发现那血不再往外汩汩地冒了,两人不禁觉得奇怪,面面相觑起来。 灵巧儿见状,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哎,你们从大腿上能接多少血?人体里可是有血小板的,这玩意儿能凝血。要放血,得割他大动脉。” 两个门客一听,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问道:“大动脉?那…… 那是哪儿?” 灵巧儿气得一拍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就是割手腕啊,一边儿割一个,那血一会儿就能接满一杯了,这都不懂,真笨!” 这一听到要割腕,在场的三个人都傻眼了,包括那两个门客在内,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尴尬又为难的神情,心里都在想着,这哪是放血,这分明就是要人命啊,这手段也太残忍了吧。 可虽说心里这么想,那两个门客也不敢违抗命令,毕竟郭晟之前交代过,不管什么事儿,必须一切以灵巧儿的话为命令,违抗不得。 其中一个性子比较莽撞、胆子特别大的门客也不多想了,一咬牙,直接一刀就朝着龙全杰右手的大动脉割了下去,这一下可不得了,那血 “噗” 的一下就喷了出来,跟喷泉似的,势头猛得很,就连灵巧儿都被这场景吓得脸色一变,心里 “咯噔” 一下,暗自想着,这割腕放血可真是危险啊,这血放得也太快了,再这么下去,人可真就没了。 龙全杰这会儿更是吓得大叫起来,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眼神里流露出对世间的不舍,嘴里大声骂道:“灵巧儿,你个不得好死的恶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太狠了!”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说道:“哼,等你做了鬼再说吧,现在先顾好你自己的小命儿吧。” 正说话间,那一个杯子已经接满了血,门客慌忙又拿出第二个杯子接着。他那紧张的模样,仿佛生怕漏接了一点儿血,之后就不好计算血量了,万一要是因为自己计算错了,真要了龙全杰的命,那可就麻烦了。 第72章 又一个奸细 龙全杰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开始发虚了,身体的体温也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开始猛降,当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不过那嘴唇明显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整个人的气色看着极差。 眼见着又一杯血快要接满了,龙全杰心里彻底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灵娘子,咱们无冤无仇的,大家各为其主罢了,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吧?求求你了,别再接血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灵巧儿却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你之前不是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嘛,所谓视死如归,那就是得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一步步朝你逼近,然后坦然地走向你该去的地方,哈哈…… 我这个解释是不是很奇妙?” 龙全杰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眼神里渐渐充满了恐惧,开始变得涣散起来,脑袋也一阵阵地疼,随即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瞅着第三杯血都快接满了,他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别别别,别再接了,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说,你赶紧让他们停下吧,求求你了!” 灵巧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哎,别着急嘛,刚才你那副嚣张的表情可让我心里挺不爽的,看你这体格,估计至少得放四杯血才行。即便你现在想说了,我也没理由马上就听你的,别停,等接完三杯血再说吧。” 那门客一边接着血,手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了,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手里的茶碗微微有些发热了,毕竟这接的可是人血,想着这事儿,他心里就一阵发毛,暗自想着,这个灵娘子可真是太狠了,简直惨绝人寰啊,以后可得离她远点儿,千万不能招惹她,不然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差不多接满三杯血了,灵巧儿这才让人给龙全杰止血。好在这几个门客平日里在刀口舔血,多少也都会些简单的止血方法,一番忙活后,伤口还真被按住了,血总算是止住了。 灵巧儿见龙全杰没有要死的迹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你还挺顽强的嘛,这都没死成。” 龙全杰这会儿又气又恨,恼恨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看着灵巧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太狠了,让我一点一点地接近死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一碗一碗地流出来,那种感觉,谁能不怕?谁能不怕?” 灵巧儿坐下身,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别在这儿扯那些没用的了,我问你,你到大周境内几年了?” 龙全杰这会儿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了,赶忙回道:“两三年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别想糊弄我,老实交代。” 龙全杰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刺探邺都的军情,顺便监视邢州这边的动向呗,我也就是奉命行事。” 灵巧儿再次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淡然,继续问道:“那你最近一次送回去的情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又是关于什么内容的?” 龙全杰听了,迟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灵巧儿见状,伸手指了指他手腕上刚止血的伤口,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赶紧说道:“是…… 是大周皇帝驾崩了,柴姓太子继位的事儿,我就把这个消息送回去了。” 灵巧儿紧紧地盯着他,追问道:“就这个?没别的了?” 龙全杰苦笑一声,无奈地说道:“这事儿可不小啊,一国之君驾崩了,那肯定会牵扯到咱们汉国的态度,而且周境的那些汉国人都纷纷往都城汇聚消息,我这能不报回去嘛。”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并寇’知道这事儿之后,是怎么想的?” 龙全杰面露迟疑之色,心中着实纠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慌乱之下,便想着佯装昏迷,或许能暂且躲过这棘手的追问。 灵巧儿目光敏锐,一眼就瞧见他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当下便神色冷厉地说道:“看样子消息也问得差不多了,别停手,接着拿杯子接血吧。” 龙全杰一听这话,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忙用力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惊恐,大声喊道:“别松手啊,千万别松手!我这儿有个重大军情,要是说出来,能不能饶我一命?” 灵巧儿听闻,面无表情地往前迈了一步,眼神冰冷如霜,语气淡漠地回应道:“那得看你这军情到底有没有足够的价值了,若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可休怪我不讲情面。” 龙全杰此刻已然彻底崩溃,脸上的惊慌之色愈发浓郁,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急切地说道:“肯定值,肯定值啊!这军情至关重要,您听了就知道了!” 灵巧儿微微皱眉,缓缓起身走到他的跟前,俯身凑近他,压低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军情。” 龙全杰咬了咬牙,额头上冷汗直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们汉国皇帝陛下已然和北境辽人联手,合兵一处往南进发了。而且,如今顺利的话,他们该是已经成功拿下潞州了。” 灵巧儿听闻龙全杰所言后,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恍然之色,心中暗自思忖起来。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笃定:“我算是明白了,外面那伙所谓的‘响马’,根本就不是寻常的蟊贼,而是你们伪汉派来的,目的就是破坏或者控制潞州周边的官道吧?他们伺机埋伏在各处,以便随时获取潞州周边军情调动的情况,要是有合适的机会,也便对大周将领进行行刺或者伺机焚烧物资,以此来扰乱大周的局势。” 龙全杰听了这话,却是一脸茫然,显然他并不知晓灵巧儿所言之事,脸上满是困惑之色。而灵巧儿见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继续追问了,心里暗自想着,看他这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有分量的人物,要是真有能耐,也不至于拼了命在大周也就只混了个衙差当当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轻轻摆手示意众人,让人先给龙全杰止血,随后便让人把他带了下去,不再理会。走了几步之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说道:“对了,吩咐小二给他炒两盘猪肝补补血吧。虽说他是敌对国的奸细,可毕竟已经说出了我想知道的情报,于情于理,我这会儿也没理由要了他的性命了。你们两个,记得时刻留意他的情况,别出什么岔子。” 说完,灵巧儿便从客房的院子朝着客栈的主院走去。以目前的军情动向来看,外面这一伙儿人多半就是伪汉派来的奸细了。看来在潞州的那场决战要开始了。 此时,因有了姚凳的指认,那些被抓的人里,领头的和一众小喽啰已然被分开看押了。 灵巧儿径直走到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挺硬气啊,明明有机会逃跑的,却非要死扛到最后,这不,现在被抓了吧。我还真挺好奇的,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到底在抗争个什么劲儿?” 那领头的听闻,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随后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扯着嗓子大骂道:“呸!你这娘娘腔,贼婆娘,少在这儿跟老子装模作样的,有能耐你现在就弄死老子!” 灵巧儿听了这话,却不气不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还轻笑了一声,悠悠说道:“嗯,就凭我这么多年的编剧经验来看,你这会儿既然都开口骂人了,那就说明你心里其实已经认输了,只不过嘴上还不肯服软罢了。” 说完,她便摆手示意身边的人,朗声道:“把他带进去,我倒要好好审审这个伪汉的奸细。” 那领头的一听这话,眼神中瞬间划过一丝诧异,旋即又开始大声叫嚷起来:“贼婆娘,你休得胡言乱语啊!老子是山东来的响马,实打实的齐州人士,跟什么伪汉可没半点儿关系,你别想往老子身上泼脏水!” 进了大厅之后,这人仍是大喊大叫个不停,那声音在厅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卫吟霜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灵巧儿,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扭捏之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灵巧儿见状,冲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卫吟霜这才扭扭捏捏地走到灵巧儿身边坐下,只是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不肯去看她。 灵巧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卫吟霜多说什么,直接吩咐手下的人,把那领头的按倒在地上,让他脸紧紧贴着地面,那姿势看上去颇为狼狈。 卫吟霜见此情形,不禁疑惑地看了灵巧儿一眼,心里暗自思忖,为何要让这人以这样的姿势来问话,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灵巧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呵呵一笑,说道:“我今儿个就是要让他好好明白明白,他和这地上的泥土之间到底有多近的距离。哼,你不妨问问地上的这些泥土,要是我一个不高兴了,直接就把他给埋了,让他永远和这泥土作伴儿去。” 那被按在地上的人听了这话,冷冷一笑,高声喝道:“你个贼婆娘,少在这儿吓唬老子,老子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好汉!” 灵巧儿听了,二话不说,直接抄起桌上的一个茶碗,朝着那人的脑袋就扔了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毫无预兆。那人见状,吓得下意识地就想躲闪,可被人死死按着,哪里动弹得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茶碗朝着自己飞来,那惊恐的神情瞬间浮现在脸上。 灵巧儿则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哟,你不是说不眨眼吗?怎么这会儿一个茶碗飞过来,就吓得要眨眼了?还吹什么牛,就这点儿胆量,也好意思在这儿大放厥词啊。” 这话一出,一旁的卫吟霜不禁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里暗自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哪有这么审人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就连那三个按着对方的门客,都觉得有些尴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可灵巧儿却仿佛浑然不在意,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直接开口问道:“行了,别嘴硬了,说吧,你跑到我大周境内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人冷冷一笑,脸上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说道:“哼,笑话,老子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老子是齐州人,在山东地界占山为王,逍遥自在的。只是如今山东那地界穷人太多了,兄弟们都快吃不上饭了,这才来中原一带寻点儿吃食,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什么奸细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说完,还故意拿眼睛往上瞟了瞟,那副模样,仿佛在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坦然与自信,试图以此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灵巧儿的眼神时,却不禁心里 “咯噔” 一下,只觉得灵巧儿的眼神中透着一种莫名的洞察感,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伪装,顿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妙了。 的确,灵巧儿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似乎在告诉他,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他心里那些小算盘,早已被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心中满是疑惑,暗自思忖着,这大周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会如此灵动聪慧,那眼神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根本捉摸不透啊。 灵巧儿见状,嘿嘿一笑,慢悠悠地说道:“刚才,你们伪汉的那个奸细,叫…… 叫龙全杰的,可都已经全招了……” 那人一听这话,眼中瞬间出现了一丝呆滞,不过这丝异样转瞬即逝,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可笑,什么龙全杰还是佘全杰的,老子听都没听说过,你少拿这莫须有的事儿来唬我。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敌国奸细,那也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能让你这么轻易就审问出内容来?哼,简直就是笑话!” 只是话一出口,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这话似乎说得有些多余了,颇有画蛇添足之嫌。可他实在是太想试探一下了,也想借此告诉灵巧儿,自己根本就不信龙全杰会招供。只是说完之后,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这话一出口,身份怕是默认就暴露了,估计接下来灵巧儿就要对他用刑了,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第73章 女子只是表面 灵巧儿听到他这话,心里反倒踏实了,既然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这会儿也就不用太着急了。她不紧不慢地起身,踱步回到四方桌前,安然坐下后,才吩咐几个人把那被按在地上的人给提了起来,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心里应该清楚,龙全杰那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按常理来说,除非是死,否则他是不会轻易招供的。但你想错了一件事儿,人在长时间与死神面对面,真切地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秒钟是被恐惧占据了心智的。只要在这个时候透露出半个字的消息,那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哪怕之后回过神来,想要再去赴死保全秘密,那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龙全杰就是如此,他当时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死神在朝他招手,还和死神对望了许久许久,他心里头得有一万个想法在不停地挣扎。你倒是说说,人处在那样的境地,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错?” 那人听了灵巧儿这番话,眼神开始闪烁不定,显然脑子里也在飞速地猜测着各种可能的情况,心里越发没底了。 灵巧儿见他这副模样,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既然你不想主动说,那行,我来说,你就乖乖听着吧。两个月前,大周太祖驾崩了,当今陛下登基。你们伪汉,向来惧怕我大周太祖的威严,如今太祖不在了,你们河东刘氏(北汉皇族)里面就有人开始不安分了,觉得有机可乘,便想要在这个时候出兵进攻了。于是,就联合辽人,准备南下东侵,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势如破竹,眼下这主力部队想必已经开始在潞州西北集结了,所以潞州周边的那些军事重镇,你们肯定都要派出探子去打探消息。而你们这一路,就打算玩一把大的,让奸细假扮成劫匪,企图把官道控制住,然后再伺机行事,以便最大限度地配合西路军的行动,我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汉子一听,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来,心里虽然惊骇不已,可嘴上还是逞强道:“老子是齐州人,什么大周太祖,什么辽人南下的,老子一概不知道,你别在这儿瞎编乱造了,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灵巧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透着几分得意,笑完之后,她意犹未尽地看着那人,慢悠悠地说道:“哟,大周太祖,辽人南下,这么敏感的事儿,你都敢提。从刚才到现在,我可是说了不少像河东刘氏、并寇、伪汉之类的词汇,你却始终都不敢直接接话回应。这样吧,既然你非要坚称自己是齐州人,那我也不跟你较劲儿了。我现在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等说完了,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那汉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说…… 说什么?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坏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来,跟着我说,河东刘氏是恶贼,应该千刀万剐,伪汉政权死无葬身之地。刘旻是个乌龟王八蛋,天杀的,不得好死的狗东西。” 那汉子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淌,心里那股愤怒的劲儿 “噌” 地就冒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挣脱束缚去找灵巧儿拼命,可无奈身子被牢牢按着,根本动弹不得。他咬着牙,强忍着怒火,最终还是没能压得住,大声吼道:“你住口!不许你这么说!” 可刚喊完,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赶忙又改口道:“大周本就出自于汉,你这般骂汉,不就等于是在骂自己吗?我怎么能做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灵巧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猛地大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那人脸上,打得他脑袋都歪向了一边,怒喝道:“你骂谁?你他娘的骂谁?我且问你,那刘旻都向辽人跪地称臣了,还接受了辽人的册封,这样的政权,不是伪汉是什么?我大周所继承的那可是正统的汉,可不是你们这等投靠外敌的伪汉!我也不想跟你在这儿白费口舌争论这个,一个靠着辽人扶持的附属政权,那不是乌龟王八蛋是什么?” 那汉子挨了这一巴掌,虽然心里依旧愤怒难平,可一时之间却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灵巧儿。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瞧瞧你,明明就是伪汉的奸细,干嘛不敢大大方方地承认?古话说得好,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都这么骂你们伪汉的伪帝了,你作为臣子,怎么还不以死相报?也好全了你的名节,你说是不是?” 那汉子被灵巧儿这一番话彻底忽悠得晕头转向了,忽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大声说道:“不错,老子就是大汉国的人,怎么样?贼婆娘,你要是有种,就快快杀了我,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灵巧儿嘿嘿一笑,不屑地说道:“哟,承认了就好,既然承认了,我干嘛还要杀你?我,就是要让外面那些糊涂蛋都好好听听,他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蠢事儿。一群大周的子民,稀里糊涂地跟着你们这些伪汉的奸细一起装土匪,哼,真要是土匪,能有这么弱的战斗力吗?而且你们这些当奸细的,又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多废物混进来?所以,你们肯定就是在当地糊弄了一帮人,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瞎起哄罢了。你看,我不但不杀你,我还得放了你。我就是要让所有伪汉的人都知道,你听着我在这儿把伪汉、把你们的伪帝骂了个遍,你却连承认都不敢,更别说还嘴了,你说你丢不丢人?” 那汉子一听,眼珠一转,顿时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大叫道:“你个恶妇,你就是个恶妇!告诉你,外面那些人可都是我大汉的勇士,贼婆娘,你敢把我们都杀了吗?哼,有能耐你就试试!”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高声喊道:“是吗?小海,你过来一下。你出去跟外面那些人说,让他们每个人都骂一骂伪汉、骂一骂刘旻、骂一骂河东刘氏、再骂一骂并寇,谁骂得越恶毒,谁就不是奸细。告诉他们,想必他们也都听到里面的动静了,他们这是被你们这些伪汉奸细给当枪使了,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自己证明自己。然后,把这个人拖出去,让他就在那儿听着,直到所有人都骂累了为止,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忠诚’。” 小海三兄弟领了灵巧儿的吩咐,出去之后,卫吟霜一脸疑惑地看向灵巧儿,眼中满是好奇与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般行事,到底是要干什么?而且,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这么多隐秘之事,你又是从哪儿知晓的?”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神色间透着一丝凝重,缓缓说道:“显德元年的时候,咱们大周和伪汉之间有一场大战。要不是今儿个龙全杰的那些供词提醒了我,我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据我推断,这场决战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所以我之前才会问你具体的日子是多少。按照我那个时代的相关资料记载,这场大战发生的时间就是在三月十九前后,这么算下来的话,也就是说,决战就在后天了。” 卫吟霜听了她这话,脸上依旧是将信将疑的神情,她皱着眉头,紧紧盯着灵巧儿,又问道:“你是说…… 这些事儿在一千年后还会被提及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灵巧儿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这一战在后世那可是相当有名的。所以我就在想……” 还没等灵巧儿把话说完,卫吟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心里猛地一紧,赶忙急切地问道:“你不许去!那战场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凶险万分的所在,哪是你该去的地方?别胡闹!”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好笑,忍不住腹诽道:“我这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妈?这管得也太踏马宽了吧。” 天色渐亮,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卫吟霜在灵巧儿的软磨硬泡之下,心里那道防线也差不多被攻破了。终于,她慢慢地接受了灵巧儿虽身为女子,但其内核实则是一个有着男儿壮志豪情的事实。她心里明白,男人往往对家国情怀有着更为浓烈的情感,而灵巧儿此刻的种种表现,想必也是源于这份情怀吧。 卫吟霜轻轻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忧虑之色,缓缓说道:“如今这情形,若是没了你在身边,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去。现在卫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全然不知,只晓得苏怀璧已然开始对卫家动手了。而且,苏怀玉、苏怀祥还有苏怀晨他们也都已经过来了,还打着苏家的旗号,去和那些供货商们接洽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使了什么手段,那马德雄居然把白瓷的供货给我们断了,这下可好,苏记瓷行如今就只剩下青花和青瓷这两类瓷器了。不仅如此,吉州窑口那边也已经停止供货了,就连天青瓷也基本上都断了供应。我实在没办法,已经派人直接前往禹州和汝州了,看看能不能在当地收购到瓷器,再直接拉回来应急。”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卫吟霜那满是无奈的表情,心里明白,虽然眼下这情况确实棘手,但好在还不算太过糟糕,还能有应对的办法。不过,她转念一想,瓷行这边都这般艰难了,那其他店铺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便开口问道:“那当铺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况?” 卫吟霜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苦涩地说道:“这当铺,我们一直都很难插手进去,根本就插不上手。苏家有明确的规定,当铺和钱庄的生意那必须得直接归家主掌管,即便分给了三房去打理,那三房也不过就是负责日常的经营事务,还有就是等着年底分红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掌控权。” 灵巧儿听了,却只是笑了笑,说道:“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怀安这会儿是不是该去当铺坐镇了?” 卫吟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地看着灵巧儿,疑惑道:“你是说……” 灵巧儿认真地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道:“眼下这时候,怀安的态度可就至关重要了。他和咱们的关系向来还算不错,而且为人也比较正直,你回去之后,不妨和他好好聊聊。要是他能站到咱们这边来,愿意倒向我们,那就让他去帮咱们守着当铺。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听从咱们这边的调动就行。这样一来,即便苏家日后倒了,他也不至于跟着遭殃,至少他们怀安这一支在苏家还能一直富贵下去,这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卫吟霜听了,觉得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可随即又面露难色,为难地说道:“这…… 让我怎么好开口跟他说,这事儿怕是不太好办。” 灵巧儿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先别去和他谈这事了,我去找他聊聊看。不过,你得先稳住他,让他这段时间别起什么别的心思。他现在对咱们的态度怎么样?” 卫吟霜倒是挺有自信地说道:“怀安暂时还没什么异心,他还在怪罪其他几个兄弟瞎搅和,一副很不屑与他们共事的样子,从这一点来看,目前情况还算好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微微皱眉说道:“其实也不尽然,怀安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其中的缘由罢了。要是他知道了全部的内情,那可未必就一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了,毕竟他说到底还是苏家的儿子,叔嫂之间的关系再好,又怎么能比得上他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不过…… 我觉得,眼下这暴风雨其实还没真正来临。那苏怀玉和苏怀祥早就到邢州城了,我怀疑他们进城的时间和咱们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好像还认识郭彪,我现在特别怀疑那郭彪就是受了这两个家伙的蛊惑,才做出那些事儿的。这样吧,你回去之后,从我招揽的那些泼皮里挑一些涉事不深、为人仗义并且品行正直的人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们真心归附咱们。要是孝子,就派人去好好照顾他的母亲;要是痴情人,就派人去照顾他的心上人。总之,要做到因人制宜,而且动作一定要快,可千万别心疼花钱,咱们出钱,让他们出力就行。你就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肯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是带着一支胜利之师凯旋而归。在这期间,那马德雄倒是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的,哼,等我回来,第一个就收拾他,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第74章 路被堵死 两人随后又就诸多细节仔细地商量了一番,总而言之,接下来这三天,卫吟霜还得独自支撑着应对各种状况。这段时间里,郭晟倒也着实帮了不少忙。主要是每到夜里,店里总会遭到一些人的骚扰,那些人净使些下三滥的伎俩,又是扔石头,又是在门口大声喧哗的,实在是让人厌烦至极。最关键的是,这么一闹,搞得店里的伙计们还有周围的人都人心惶惶的,要是再这么被骚扰下去,这各家店铺恐怕都得关门歇业了。 好在郭晟出面,给司法参军手下的 “巡夜帅” 打了招呼。这 “巡夜帅” 一听是郭晟的吩咐,倒也挺给面子,每天晚上都安排兵丁们重点巡查苏记的店铺。只是可惜,那几家店铺之间相隔的距离比较远,兵丁们没办法同时兼顾到每一家店铺。即便如此,这一番巡查下来,也还是抓了不少地痞流氓,可把这些人抓回来一审问,却根本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对于这一点,灵巧儿心里倒是很清楚,毕竟那些泼皮无赖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来,最多也就是来一句 “老子看他不顺眼”,就把这当成招供了,你还能拿他们怎么样?想到这 “巡夜帅” 的称呼,灵巧儿不禁哑然失笑,心里暗自想着,这个时代还真是有意思,一个衙差居然都敢自称 “帅” 了,如今这负责巡夜的头子,都成了巡夜 “帅” 了,这称呼听着还挺有气势,可实际上干的活儿却还是那么回事儿。 天光大亮之后,众人草草吃了些东西,稍作休整。姚登经过一番仔细甄别,又从那些大骂伪汉政权的人当中找出了三个汉地的奸细。原来,其余众人通过对口音以及对一些特定口号的回应,基本都能被辨别出是大周之人。而另一边,有五个人始终不肯跟着辱骂伪汉政权,还直接承认自己是伪汉国人,再加上之前那个领头的,加起来一共是九个人被确定为奸细了。 估计之前在冲突中死了几个,眼下也就剩下这么些人了。看着眼前剩下的这几十号人,灵巧儿真是又气又无奈,气得她都笑了出来,忍不住呵斥道:“你们这群糊涂蛋,别人说带你们去发财,你们就傻乎乎地相信了?也不想想,差点就被敌国的奸细给利用了,你们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吗?这可是在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啊!” 大部分人听了这话,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一副自知理亏的模样。可前排还有几个脸皮厚的,竟毫无羞耻之心,还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灵巧儿,那眼神里满是疑惑,仿佛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灵巧儿见状,伸手一指其中一个,语气严厉地说道:“你,给我站起来!” 那人一听,赶忙站起身来,顺着灵巧儿手指的方向,战战兢兢地往前挪了几步。哪知道,灵巧儿二话不说,猛地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劲道十足,直接把那人踹出去一丈多远,整个人像个破布袋似的砸进了人群当中,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灵巧儿气得破口大骂道:“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还真敢站起来啊!哼,来,你再给我过来!” 那人好不容易从人群里爬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灵巧儿,心里暗自思忖,自己平日里也算有点身手,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娇弱的女子,一脚下去,自己就像片轻飘飘的叶子一样飞出去了,这哪还是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女煞星嘛! 灵巧儿这时又指着地上蹲着的那些大周人,大声呵斥道:“你们可知道,叛国那可是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知道什么叫九族吗?那就是你们自己的爹娘,你们媳妇儿的爹娘,还有你们全族的人,你们媳妇儿那边全族的人,就连你们的姑姑、姨娘,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就是株连九族啊!” 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大家都开始不停地磕头,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磕头磕得那叫一个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里的恐惧似的。 灵巧儿刚要接着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另一边蹲在地上的那些伪汉人,正嘴角挂着冷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副嘴脸让灵巧儿心里别提多不爽了。 她猛地转头,对着众人高声说道:“不过,你们也就是一群无知的愚民,眼下倒还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大周的军队正在咱们西南方百里之外,和伪汉的军队展开决战。现在,要是有谁愿意跟我一起上前线去参战的,之前的事儿我就既往不咎了。但要是不想去的,那行,报上你们的九族名单吧,我可绝不客气!” 这话一说出来,只要是脑子稍微正常点的,心里都明白,这分明就是拿九死换一生的机会,哪怕到了前线是十死无生,那也好过连累自己的九族被诛。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平日里也没给家里做过什么大贡献,要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害得父母亲人都因此丢了性命,那可就太混账了,自己死后都没脸去见祖宗啊。虽说他们都是些平日里在社会上闲散惯了的人,可到底也还是有着一腔热血的,谁愿意背上这千古骂名。 所以,这会儿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要退缩的,大家心里都想着,反正这会儿缩头也是挨刀,伸头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这还用得着思考吗?当然了,也有的人心里确实在犹豫,可听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给他们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后,也都纷纷举起了手,表示愿意跟着去前线。他们哪里知道,其实灵巧儿这只是在诈他们。 别说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看不出来了,就连那些在伪汉混过官场、平日里自以为精明的人,也不一定能瞧出这其中的门道。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被一群骑兵誓死护卫着的女人,居然只是个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白丁?甚至,她之前还只是个负责暖床的丫鬟,这身份和眼下这气势,可真是反差太大了。 这时候,灵巧儿冷冷一笑,目光扫向那些伪汉人,扬了扬手,大声说道:“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啊,你们到了前线,那都得拿出视死如归的气节来,就算不幸被俘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罢了。可千万别到时候敌国的人让你们辱骂自己的君父,你们就一个个没皮没脸的,妄图靠着骂自己的君父来苟且偷生啊。要是做出这种事儿,你们这种畜生就算活着,也只会让自己的母国遭人耻笑,那可就太丢人现眼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刚才那三个假装成大周人,跟着一起骂刘旻的家伙,这会儿就尴尬得不行了。只见他们那几个同伴也都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显然是觉得跟他们站在一起挺丢人的,都深以为耻。 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满是羞愧之色,紧接着,其中一个人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大声叫道:“恶妇,你…… 你既然有办法辨认出我们,又何必让所有人都骂上一遍?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真是蛇蝎心肠啊!”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啊,你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癖好罢了,我,就是喜欢当着你们的面,让人狠狠骂你们的皇室,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哼!” 那三个人一听,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其中又有一人沉默了许久,忽然间,只见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儿,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喝道:“恶妇,你害苦了我等……” 话还没说完,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一下子就倒地不起了。 旁边有门客见了,正打算上前查看情况,却被灵巧儿伸手制止了,只听她冷冷地说道:“这种无君无父、妄图苟且偷生的畜生,死了倒也好,不必管他。哼,他就算死了,也别想好过,他还有家人,还有父母妻儿。当初敢跑到大周来当奸细,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天的。咱们这次去战场上,杀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把邢州城这些奸细所做的坏事全都给传出去,只许你们装不知道,不许你们装听不见,都给我牢牢记住了!” 那个伪汉奸细的头领一听,顿时慌了神,急忙开口说道:“你…… 恶…… 额…… 那个,这位娘子…… 哦不,郎君大人,这可都是他们三个人干的事儿,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啊,您可千万要明察!” 灵巧儿微微一笑,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是吗?可关键是你们之前都不肯通报自己的姓名,我们都分不清谁是谁。要是你们能说出自己的姓名,那自然就不用担心我事后找你们算账了,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对吧?” 那伪汉奸细头领心里那个苦,暗自骂道:“你他娘的还挺讲理,我他娘的感谢你八辈祖宗啊!” 可嘴上却不敢怠慢,赶忙说道:“有姓名,有姓名的,小人叫卓方,其他几个人,虽说平日里在官场上归我指挥,可如今咱们都成了阶下之囚,我这个做上官的,也不敢擅自说出他们的姓名。不过,我可以说出那三个软骨头的名字,好让娘子…… 哦不,郎君大人您知晓,那个吐血的叫沈安,另外两个,瘦一点的叫梁季,高一点的叫田川……” 这卓方的话音刚落,那原本已经吐血倒地的沈安,竟然一下子又醒了过来,听到卓方说出自己的名字,顿时气得大叫道:“你…… 你…… 你…… 卓方…… 你好狠啊……” 其他那五个一直没有屈服的人,这会儿也纷纷大声喊道:“小人龚强”“小人曹猛”“小人冯青”“小人王德发”“小人田没飞”,一个个都生怕报晚了,又被灵巧儿给惦记上了似的。 灵巧儿微微一笑,对着几十号周人大声说道:“哈哈哈,弟兄们,冤有头债有主,谁骗你们当卖国贼,你们就让谁当卖国贼。来来来,一会儿都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一定要把每个人的人和人的名字对上。比如说这个叫卓方的,一定要把他的样貌和名字说对了,最好是能够说出他一个明显的特征。这样你在说他怎样辱骂伪汉皇室,怎么把伪汉皇帝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人家才能相信嘛。免得人家说咱们胡说八道,咱们就讲究个有理有据。可不敢随信口雌黄。” 另一边的九个人一脸黑线的看着灵巧儿,就差把“草泥马”三个字脱口而出了。 灵巧儿看了他们九个人,装作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啊……对了对了,我答应过这六个人,不能冤枉他们……所以我建议大家到了战场上,只传播那三个软骨头就行了。但是……嘴长在你们身上,我也管不了啊……你们如果非要把那六个人也都说出来,我也没办法……” 卓方由蹲变成跪地的姿势,说道:“这位郎君,小人愿降……” 其他几个人也相互一眼,同时改为跪地,齐声说道:“小人愿降。” 灵巧儿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心里暗自想着:“哼,我就让你们有国难投,有家难回,看你们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再不投降,那可就真没招了。” 可脸上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还故意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哎,难得,难得几位能有这样的觉悟,居然肯弃暗投明,还如此深明大义,真是太不容易了!不过,我最后再问一句啊,你们这都是自愿的吗?” 那几个人一听这话,心里同时暗骂道:“自愿你麻痹…… 这不是他娘的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吗?” 卓方尴尬地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我等皆是自愿,我等的所有退路都被郎君大人您给堵得死死的了,我们这会儿除了投降,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只见灵巧儿三言两语之间,竟把那几个原本死硬到底、宁死不降的家伙,生生给逼得乖乖投降了。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那欢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这客栈的屋顶都给掀翻了似的。 就连平日里见多识广的门客们,这会儿也都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站在那儿半晌回不过神来,心里直犯嘀咕:“这…… 这也太厉害了吧,简直神了!” 众人一边扯着嗓子欢呼,一边骂娘:“哎,这他娘的凌郎君可真是太阴毒了,手段也忒狠了点儿,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可不敢跟他一块儿共事啊,…… 喔…… 凌郎君威武!”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像他这么‘邪恶’的人!…… 喔…… 凌郎君大显神威!” “啧啧啧,简直就是坏得流油…… 喔…… 凌郎君震慑宵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着牢骚,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继续装出满脸笑容地欢呼着,那模样,就好像瞬间对灵巧儿生出了无限的敬仰之情。 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卫吟霜,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这般喧闹的躁动声,着实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都没拿稳。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物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到院子里,就瞧见大家那副亲如兄弟似的模样,一个个相互笑着祝福,那场面别提多和谐了,和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简直判若两样。 卫吟霜顿时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石化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店里的那些客人和伙计们,也都纷纷从屋里、后厨走了出来,一个个站在走廊上,摸着脑袋,满脸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嘴里忍不住嘟囔着:“他娘的,这可真是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前一秒还吵吵嚷嚷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这都什么呀?” 第75章 欣慰 卫吟霜又到了与灵巧儿分别的时刻,邢州城那边诸多事务还需要她回去坐镇打理,她心里着实不舍,一万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特别想让灵巧儿跟自己回去,可她太了解灵巧儿的性格了,知道自己就算开口相劝,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灵巧儿这边,也是细细叮嘱了卫吟霜几句,随后便让她跟着负责押解龙全杰的国公府门客先行返回邢州城。 卫吟霜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不舍,声音带着一丝眷恋,问道:“你这就要动身往涉县进发了吗?”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回应道:“现在还没到出发的时候,我在这儿等人。等那人到了,我跟着他一道前去。不然的话,我就带这么几块饼过去,到了那儿谁会搭理我,根本寸步难行。” 卫吟霜听了,不禁面露诧异之色,心里琢磨着,她还能认识谁,便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人要来?” 灵巧儿听了这话,眼神有意无意地朝一旁的卓方瞟了过去,卓方正一脸羞臊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灵巧儿见状,忍不住咯咯一笑,说道:“哟,他这会儿还知道害臊。就是他告诉我的,郭晟已经接到北京城申国公的手谕了,我估摸着,他拿到手谕之后,肯定会亲自率军从涉县出发,进入潞州境内,我正好可以跟着他一块儿去。” 卫吟霜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阵喜悦之色,语气里满是欣慰,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心里这块大石头可就落地了,看来你这一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嗯嗯,那我就在苏记安心等你回来啦。” 待两人分开之后,方才还在卫吟霜面前成竹在胸、笑意盈盈的灵巧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之色。她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有一万个念头在不停地交织、碰撞,她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才好。 一旁的卓方看着灵巧儿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凌郎君,原来您真的是无官无职?” 灵巧儿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几分凌厉,反问道:“怎么?后悔了是吧?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哦,我可不强求你跟着我。” 卓方一听,赶忙慌乱地摆了摆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急忙说道:“不不不,我等既然已经背叛了大汉…… 哦不,伪汉,那要是再背叛郎君您,岂不是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嘛,这种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灵巧儿眼睛一瞪,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大声质问道:“听你这意思,你心里好像有点儿不服气,是不是?” 卓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赶忙应道:“哪能,慢慢就服气了……” 灵巧儿听了,神色缓和了些,淡然一笑,说道:“看来你还是个有点想法、有追求的人嘛。行,今天我就给你画个大饼,讲讲我未来的规划吧。首先,我打算先组建一个几十人的小团体,给它取名叫社团。你可以把这个社团理解成类似地痞流氓那样的组织,不过,我们的运作方式可有点特别,三分像江湖帮派那样的行事风格,三分又有着官场里的那种规矩和门道,剩下的四分则偏向于商业经营的模式。我们这个社团,奉行的宗旨就是尚武精神。我们既可以参与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但同时也要遵从人情世故,遇到事儿了,我们可以拿钱去消灾解难,也能给那些有钱人当个保镖护护场子。总而言之,我们就是一个合理合法的、规模稍大一点的镖局罢了。不管做什么生意,只要合理合法,咱们都可以谈,不过多数情况下,做事可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违法乱纪的事儿嘛…… 偶尔可以稍微擦点边儿,但绝不能太招摇了,不然那不成了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了嘛,那可不行。” 卓方听着灵巧儿这一番话,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可又好像没太明白,脑子里一片迷糊,瞪着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郎君您这是想要在邢州割据称王?” 灵巧儿一听这话,吓得赶忙打断他,连连摆手道:“呸呸呸,你这可真是胡说八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我们不但不会割据一方,而且还会乖乖地依法纳税,咱们,要做就做那纳税大户,为朝廷做贡献。” 卓方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黑了下来,心里暗自想着,纳税这事儿自己之前还真没想过,原本还以为这规划得多霸气、多威风,想着是不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割据一方,自己也好跟着大展宏图,结果听她这么一说,原来是这么个安分守己的打算,白让自己热血沸腾了一场。不过再仔细想想,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 灵巧儿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向那些连地痞都算不上的社会闲散人员,说道:“他们,将会是我的第一批职员。嗯…… 不过太老实的人,估计干不了这事儿。”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然明显升高了,阳光洒下,热度适中,正是一天之中人体感觉最为舒适的时段。 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急行军的队伍正朝着这边快速赶来,那 “踏踏” 的马蹄声,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只见那队伍最前方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 “郭” 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灵巧儿远远瞧见,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心里想着,等的人总算是来了。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只见郭晟身着全副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上去威风凛凛,颇有一番大将风范。 郭晟骑着马经过此处,一眼瞧见客栈门口站着几十号人,那些人一个个看着面目可憎,眼神里透着不怀好意的样子,他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眼神中满是警惕,怒视着众人,策马而过。只是他太过专注于那些看着不太友善的人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人群之中,还站着一个面容清秀到极致的 “翩翩少年”,正是灵巧儿。 灵巧儿见郭晟这般模样,心里一阵不悦,二话不说,直接将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了一声极为响亮且极具穿透力的口哨声。 这口哨声就像是一道军令一般,瞬间让那些兵士们紧张了起来,他们赶忙停下脚步,整顿起队伍,负责清障的几个人更是立刻策马扬鞭,朝着客栈这边疾驰而来,那马蹄扬起的尘土,在半空弥漫开来。 等到郭晟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站在那儿的不正是开元诗会上的 “凌公子” 嘛。 那几个清障队员来到客栈前,也没多问,扬起鞭子就朝着众人抽了过来,站在最前方的灵巧儿首当其冲,眼看鞭子就要抽到身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后面的卓方反应极快,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伸手紧紧抓住了对方的马鞭,让那鞭子落不下来。另一个清障队员见状,也跟着扬起鞭子,准备继续抽打,这时,王德发、龚强等人也纷纷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挡在前面。王小海三兄弟也不含糊,各自举着铁锹,一脸决然地守在灵巧儿身前,那架势,仿佛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灵巧儿受到一点儿伤害。 灵巧儿见状,心里一阵欣慰,暗自想着,看来卓方等人虽然心里头可能并非完全心甘情愿投降,可一旦决定降了,做起事来还是挺靠谱的,关键时候还知道护着自己,这才是最让人欣慰的。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大喊:“住手!” 原来是郭晟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近前。 那些清障队员一看主帅下令了,赶忙收起鞭子,不敢再有丝毫造次。 灵巧儿瞥了郭晟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说道:“小公爷,您这手下的兵可真是威风凛凛,见人就抽鞭子,厉害着。” 郭晟自然听出了灵巧儿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一笑,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让凌公子见笑了。只是大军行进途中,没了他们在前面清障开路,那一路上可就没个清净了。好在我赶来得还算及时,总算是没让凌公子受了委屈。” 灵巧儿嘿嘿一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所以,小公爷这是要往哪儿去?” 郭晟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上个月的时候,伪汉那边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西北那几个刺史都曾来找过家父,只是家父当时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见他们。后来,伪汉勾结辽人,开始向南侵犯我大周边境,朝中对此意见不一,众说纷纭。陛下本想御驾亲征,可又有大臣站出来,横加指责,坚决反对。所以说,其实这军情已经耽搁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次贼军既然勾结了辽人,若是不给予他们一次雷霆万钧般的打击,恐怕他们还会心存侥幸,继续肆意妄为。这不,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成德节度使已经带兵从西出涉县,进入潞州境内了。” 两人交谈之际,郭晟一边吩咐亲卫们就在原地整军。此处本就是城郊,再往前走上一里地,便是荒郊野外了,所以倒也算不上扰民。安排妥当后,郭晟便随着灵巧儿一同进了客栈。 两人来到客栈大厅,各自带了几名 “亲兵”,郭晟那一身装扮显得庄严威武,而灵巧儿则是英俊潇洒,乍一看去,不明就里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这是两位旗鼓相当、身份地位不相上下的人物。要是这会儿有人得知,其中一个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而另一个竟是个陪嫁丫鬟,怕是惊的 “cpu” 都得“烧” 了。 待坐定之后,灵巧儿微微皱眉,一边思索着郭晟之前所说的话,心里暗自思忖着即将到来的决战会是怎样一番情形,一边却仍旧摆出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开口说道:“看样子,这一趟注定是要在战火纷飞中度过了,小公爷,你这亲自率军前往,可得千万小心着点儿,可别到时候落得个折戟沉沙的下场。你们家其他几位公子我虽说没怎么见过,可你那四弟,我可跟他打过不少交道了。嘿嘿,我就直说了啊,要是你这一去回不来,那你们郭家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太好过了,搞不好就要出大乱子咯。” 郭晟听了她这话,倒是没怎么在意那略带调侃的语气,只是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一脸凝重,语气沉稳而坚定地说道:“你,每次见面都要拿我家老四打趣一番。不过,此次出征,虽说确实是凶险万分,但这是我职责所在,我身为大周的臣子,又怎能退缩?我大周的大好疆土,绝不容那伪汉与辽人如此肆意践踏,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要竭尽全力,将他们给击退了才行啊。” 灵巧儿轻轻哼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说道:“哟,瞧这架势,小公爷倒是满腔热血,不过,光靠着这一腔热血,那可远远不够哦。那伪汉与辽人这次可是来势汹汹,想必在背后早已经做了诸多谋划了,小公爷您这是打算跟对方硬碰硬,比一比谁更野蛮、更勇猛吗?” 郭晟听闻此言,这才将视线移回到灵巧儿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心里暗自琢磨着,看这凌公子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见解不成?于是,他便虚心地问道:“嗯?难道凌公子心中已有破敌的良策了?” 灵巧儿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回应道:“现在还没到说这个的时候,我,就是想先问问大公子,你如今在朝中官居何职?” 郭晟一听这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故作谦虚地一笑,缓缓说道:“承蒙圣上的恩典,如今我已经担任特命果毅校尉一职了。” 灵巧儿听了,不禁愣了一下,她虽说对这官场中的诸多门道还没能完全弄明白,可之前从卓方那儿也了解到一些情况,知晓战时这编制往往比较混乱,很多原本没怎么打过仗的人,出征的时候还好好的,可等打完仗回来,却被清算问责了。这其中一些关键环节要是没处理好,那可是容易出大问题的,于是她便问道:“果毅校尉,我知道,那不就是折冲府的二把手嘛。不过,我倒是想问问,果毅校尉有权力领兵一万吗?” 第76章 大战略 郭晟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脸上满是疑惑,赶忙问道:“这眼下可是战时,我这段时间那可都是殚精竭虑,一心只为了……” 灵巧儿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摆了摆手,打断道:“行了,你就别在这儿唱高调了,大家都知道你为了战事劳心费力,也都明白你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可关键是战后?那些文官武将们要是弹劾起你来,你到时候说战时需要,那能管用吗?这仗都打完了,你再拿战时说事儿,又有什么用?搞不好,往后至少五六年你都没机会再被复用了。甚至啊,就因为你这事儿,恐怕你们家老爷子都得向圣上递上疏文,弹劾自己。” 郭晟听到这儿,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神色愈发紧张起来,急忙说道:“可是…… 可是我父亲的手谕上写明了,让我调动三千到五千的兵马,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强压着那刺史大人,才好不容易让他给我批了个万人队的将令啊。” 灵巧儿听了,呵呵一笑,扭头朝着卓方说道:“卓方,你来跟他好好讲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卓方赶忙躬身行礼,应道:“是,郎君。” 随即,卓方转身看向郭晟,一脸恭敬地说道:“小公爷,按朝廷的规制,果毅校尉正常来说,只能带领三五百人而已。虽说战时确实有战时的特殊情况和规矩,可等仗打完了,那些文官们哪会去管究竟是谁在战场上立了功,他们可就只会盯着这些规制,拿着条文去挑刺儿,在那儿数黑论黄。就算是当今圣上亲自下的命令,可到时候那些文官们又怎敢去弹劾陛下?最后还不是得由小公爷你一人来承担这所有的后果。” 郭晟听了,不禁点了点头,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心里暗叫不好,赶忙说道:“那这位先生,我如今该如何是好…… 哎,先生,你快请坐啊……” 卓方面露为难之色,看了一眼灵巧儿,赶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过是凌郎君的门客罢了,哪能与家主同坐一桌,小公爷你不必介意这个。如今各个州的刺史都兼任着团练使一职,不过,刺史大人身为一镇的父母官,自然是不能亲自带兵前往前线的,可团练副使要是带兵超过万人,那倒是极为合乎规矩的。” 郭晟听了,再次点头,脸上满是懊悔之色,说道:“嗯,平日里虽说也知道这些规矩,可到了这关键的节骨眼上,确实是没仔细去想这些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折冲校尉带兵的先例,所以一时之间就……” 灵巧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要是没人弹劾,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你的情况不一样啊,你本就是进士出身,如今还尚未被授予实际的官职,却忽然间成了校尉,这要是吃了败仗,那朝中的那些大员们最多也就是笑笑,不当回事儿。可要是你立了大功?那些文人笔下写起事儿来,那可是要按照事实来记载的。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么横空出世,然后一步步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吗?你本就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凭借着校尉的职位,带着上万人的兵马出征,要是这一战功成了,那往后自然是要进入朝堂,步步高升了。到时候你在朝堂上那可就是如日中天,说不定还会力压众人,手握重权,难免就会和那些文官集团意见不合,双方结成政敌。你还年轻,就算一时斗不过他们,可往后慢慢熬,也能把他们给熬死。连我都能看明白的情况,那帮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们,又怎会看不出来?他们能轻易放过你吗?” 郭晟听了这番话,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恍然,赶忙说道:“是啊是啊,这文官的笔锋,那可比战场上的刀锋还要锋利得多,可不能小瞧了。来人呐,快去城内,向刺史大人禀明眼下的情况,请他即刻颁下命令,让团练副使汪庚和速速前来与我们汇合。” 郭晟的一名亲兵领命后,立刻带着命令疾驰而去。 随后,灵巧儿又补充道:“曹猛,出了卓方,就你心思比较沉稳了。你跟着大公子的亲卫一同去一趟成德节度使的营中,劳烦节度使大人用他的帅印,授予小公爷…… 授予……” 说着,她看向卓方。 卓方赶忙躬身说道:“特命行军总管。” 灵巧儿点头道:“对,就是这个职位。不管节度使大人那边要多少钱财,都答应他,统统给他便是了。” 郭晟听了,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就按凌公子说的做,赶紧去吧。” 曹猛跟着郭晟的亲卫不敢有丝毫耽搁,两人上了马,带着一票轻骑,向南而去。 随即,郭晟转头看向灵巧儿,他本就精明过人,此刻又怎会猜不出灵巧儿的心思?不禁失笑着说道:“凌公子既然有心在这战场上建功立业,那不妨就跟着一起随军吧,这一路上也好有个商议探讨的人,以凌公子的智谋,想必定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回应道:“哟,小公爷这是瞧上我了,行嘞,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摊牌了说吧,我,确实就是想去前线凑凑热闹。既然小公爷你诚心相邀,那我便跟着走这一遭了。不过,咱们可得把话先说明白了,到了战场上,这指挥作战的权力归你,可这战略谋划的权力可得归我。小公爷,你答应不答应?” 郭晟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只要能击退敌军,守护我大周的安宁,凌公子向来思虑缜密,足智多谋,只要你提出的计策不是那种会拖累全军的,郭某我定然不会有丝毫迟疑,一切都依你便是了。” 一旁的卓方等人听闻这话,心中暗自惊讶不已,他们着实没想到,这凌郎君还真就这么干脆地决定跟着大军一同出发了,不过他们如今既已追随了灵巧儿,那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前往了,心里虽各有想法,但也都没再多说什么。 大军再次启程,马蹄声哒哒作响,仿佛奏响了出征的乐章,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队伍后方形成了一片黄色的烟雾,久久不散。灵巧儿骑着马,混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一边观察着周围兵士们的状态,一边若有所思,看着眼前这场景,不禁呵呵一笑,也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再往前赶路,眼瞅着就要出龙岗县的地界了,灵巧儿赶忙施展着自己那其实并不算太擅长的马术,费了好大劲儿才追上了郭晟,高声喊道:“停下吧,咱们先停下来说几句话。” 郭晟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不明白这好好地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不过他深知灵巧儿做事向来有她的缘由,当下也不多问,一边挥手示意,一边传令下去。只见那传令兵立刻策马扬鞭,手中高举着令旗,所到之处,军士们瞧见令旗,便纷纷即刻止步,原本整齐行进的队伍,很快就停了下来。 郭晟和灵巧儿一同策马来到一棵大树旁,此处正好有一片阴凉,两人便下马,将马儿牵到一旁拴好之后,灵巧儿瞟了郭晟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嘿嘿一笑,问道:“小公爷,你这胆量如何?” 郭晟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实在猜不透她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无奈地自嘲一笑,回应道:“我这胆子,说实话,倒也不算大,不过我自认为吧,一旦在战场上瞅准了战机,那也是敢于孤军深入,去斩杀敌将的。” 灵巧儿听了,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往前踱步了几步,并没有回头去看郭晟,她心里其实也在纠结,毕竟自己所想的这个战法到底是对是错,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这会儿也不太愿意去看郭晟脸上的表情,只是语气凝重地说道:“咱们现在就这么出涉县,然后赶往高平,这实在是不太明智啊。你想啊,咱们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从邢州和磁州出兵的话,那都是要往西从涉县出去的。既然咱们清楚这一点,那伪汉的刘旻又怎会不知道?契丹的杨衮难道就能蒙在鼓里不成?咱们这几百里路星夜兼程地赶过去,不但没办法抄了敌人的后路,反而极有可能被敌军以逸待劳,然后被打得溃不成军。这还算是好的情况了,起码咱们还能出现在决战的战场上。可你知道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吗?” 郭晟越听心里越觉得没底,眉头紧皱,疑惑道:“愿闻其详啊,还请凌公子详细说说吧。” 灵巧儿冷冷一笑,伸手朝着眼前的太行山脉指了指,说道:“咱们这还没赶到潞州南部与圣上的大军汇合,就先被那辽将杨衮给打得落花流水了。到那个时候,真要是追究起责任来,邢州刺史和成德节度使,他们肯定都不会承认曾向你授权过任何事儿,那所有的罪名可就全都得你一个人来背了。到时候,恐怕那些文官们也就只是象征性地保一保你罢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庸才武将可比英才武将更让人放心。” 郭晟听了她这话,心里不禁有些怀疑,犹豫着说道:“凌公子,你该不会是在吓唬我吧?前面可有成都节度使的大队人马在前头,我这在后面跟着,怎么就会被杨衮攻击了?”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你要是杨衮,或者是刘旻,你心里明知道自己将会和大周皇帝在潞州的南面遭遇,而且潞州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可都是咱们大周的地盘,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三个方向冲出援军来,你难道会不在这些地方设防吗?” 郭晟听了,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觉得确实不可能不设防,便又问道:“就算他们设防了,可那也抵挡不住成德军的扫荡,咱们的兵力也不算弱。” 灵巧儿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再仔细想想,要是你把决战的地点放在潞州,你会在其他地方安排重兵去埋伏吗?我要是处在那个位置,顶多也就埋伏个三五千的兵马就够了。毕竟这埋伏嘛,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给对方来个重创之后,就得赶紧保全自己,全身而退。那都是闪电般地出击,在突击的势头耗尽之前,就得赶紧撤退了。所以你觉得,他们这些人敢去偷袭像成德军那样大规模建制的军队吗?他们就不怕到最后被对方给缠上,然后陷入绝境,被一口咬死?可要是突袭你这一万兵马,他们会犹豫吗?” 郭晟听了这话,不禁迟疑了起来,思索一番后,缓缓点头道:“嗯……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这个可能啊。那照你看,我该怎么做才好?” 灵巧儿抬头往北方看了看,伸手指着那个方向,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从邢州大峡谷出发,进入辽州,先打下辽山县,然后接着往西继续行进,打下榆社县,之后再折向北边……” 郭晟一听这话,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大声说道:“你是说…… 你是说咱们要直接朝着并州打过去,直奔太原府?这…… 这是要去抄他们的老家?”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问道:“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郭晟赶忙摇了摇头,连连摆手道:“不怎么样,我不信他们不在重要的地方派重兵把守,咱们就这区区一万府兵,就想去攻打太原府?是不是异想天开了?” 灵巧儿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刘旻自己的兵力不够,还向契丹求援,所以杨衮才和他一同南侵。你认为太原城能有多少兵力?我再问你,假如你是刘旻和杨衮,你心里明知道涉县这个口子是可以出兵的情况下,他们的重兵会被派去把守哪里?我认为一定是井陉口。所以这时还有兵力部署在辽山县的县城吗?” 第77章 出征 郭晟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回应道:“我知道,重兵当然是在井陉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你该不会是想说咱们…… 咱们要翻过太行山吧…… 这可能吗?不走井陉口?” 灵巧儿笑着说道:“怎么就不可能?那黄榆关、马岭关,哪个地方不可以走?难道这比邓艾偷渡阴平还要难不成?” 郭晟依旧摇着头,反驳道:“那可不一样啊,黄榆关和马岭关那可都是军事要冲,对方也不至于完全不理会这几处要地吧?必然同样有重兵把守,咱们怎么过得去?” 灵巧儿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那肯定是会有兵力把守的,不过,那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猜测,那儿不会有太多的兵力。毕竟要是兵力太多安排在那儿了,那井陉口他们可就守不住了。这样吧,咱们两人分兵而行,我带着一路人马走马岭关,你带着另一路走黄榆关。谁先顺利通过关卡,就从山西那边回师援助另一路,你看怎么样?” 郭晟被这个大胆又新奇的计划给惊到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心里想着,眼前这个 “凌公子”,自己心里明白其实就是个小娘子罢了,她都有这样的胆识,敢于提出这样的计划,自己身为堂堂男子汉,又怎么就不能有这份勇气? 可他心里又不断地告诫自己,自己这可是第一次带兵打仗,凡事都得稳扎稳打才好,可这个战略计划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直捣并州啊,那要是真成了,可就是大功一件了。只是父亲之前一再叮嘱他,为了家族着想,每一个决定都得慎之又慎,千万不能莽撞行事,这让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那马蹄声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原本那些纷纷按刀戒备的亲兵们,一瞧来人是谁,便放松了下来,停止了后续的动作。可守在不远处的卓方等人并不认识来人,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拔刀,刚把刀拔出一半儿,手就被王小海给按住了,王小海急忙压低声音说道:“老卓,别乱来,这个人也是个小公爷,可别冲动啊。” 卓方听了,这才缓缓地把刀收了回去,嘴里嘟囔着:“哼!一个邢州城,几十个小公爷……” 郭彪心急火燎地拍马赶来,那马跑得飞快,他远远瞧见前方大军的身影,心里一急,勒马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慌乱。待到了近前,他猛地纵身一跃,想下马去寻郭晟,结果一个没稳住,直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嗓子大喊道:“大哥,打仗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都不带上我呀?” 原来呀,郭彪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扫荡曹家沟周边那些违法乱纪的里正呢,好不容易刚把事儿处理完,一回官道上,就瞧见那长长的行军队伍,绵延而去。他赶忙停下马,定睛一看,只见队伍中的旗子上明晃晃地写着个 “郭” 字,心里顿时琢磨着,这 “郭” 字八成和自己家有关系呀,当下也顾不上别的,纵马就朝着队伍奔去。 到了清障队那儿,他觉得这些人看着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打量,那清障队的人瞧见是他,赶忙纷纷下马,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两人一对上话,郭彪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哥正带着队伍要出征呢。这可把他给馋坏了,心里那股子参战的热情 “噌” 地一下就被点燃了,当下二话不说,匆匆又拍马朝着队伍前头赶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国公府大房的亲卫,打听了一番,得知郭晟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正和一位 “凌郎君” 在那儿聊天呢。郭彪心里头好奇,这 “凌郎君” 到底是谁呀?想着便又纵马疾驰而去,远远地就瞧见郭晟身着全副甲胄,威风凛凛的样子,他心里一激动,一时没控制好,直接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结果一个踉跄,又上演了一出 “狗啃泥”,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郭晟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赶忙转头对着灵巧儿说道:“凌公子,让您见笑了……” 灵巧儿瞧着郭彪那副狼狈又冒失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哟,这不是四小公爷嘛,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呀?” 郭彪一听这声音,再加上那透着几分嘲讽的语气,心里顿时就不爽了,抬眼一看,发现居然是灵巧儿,鼻子都差点给气歪了,扯着嗓子大叫道:“嘿,你个陪嫁丫头,怎么哪儿都有你呀?” 这话一出口,郭晟心里猛然一惊,暗自想着,这家伙也太不懂礼数了,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一点儿都不尊重人呀。 倒是灵巧儿,听了这话却满不在乎,撇了撇嘴,说道:“让你好好在村子里清理那些事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处,马上之人也是一个纵身,利落地跃下马来,这人正是郑享。 郑享身手那可是相当不错的,正常来说,下马这种事儿对他而言根本不可能出什么岔子,可谁能想到,郭彪这家伙在旁边使了个坏,偷偷伸腿晃了一下郑享的马,电光火石之间,郑享生怕自己砸到郭彪,慌乱之中,也跟着摔了个狗啃泥,那场面别提多滑稽了。 郭晟见状,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脸黑线地大声呵斥道:“郑享,怎么你才跟着老四一两天,就把他那一身毛躁的毛病给学去了呀?” 郑享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呀,暗自把郭彪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可脸上还得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回应道:“回公子,向来是这马儿没站稳,一时失了蹄,才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抱歉呀。” 说着,郑享转头看向灵巧儿,见她一身男装打扮,英姿飒爽,本想脱口叫出 “灵娘子”,可话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妥,赶忙改了口,说道:“原来凌郎君也在这儿啊。正好向凌郎君汇报一下,曹家沟新任的里正已经选出来了,是王老四呢。” 灵巧儿一听,不禁有些诧异,微微皱眉,疑惑道:“咦?怎么会是王老四呀?我之前还想着让王老六当里正呢。” 她心里确实一直盘算着让王老六来担这个职位,觉得他挺合适的。 郑享听了,低头思索了片刻,又回头看了看远处扛着铁锹的王小海三兄弟,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解释道:“这…… 这不是王老四有两个儿子都跟着郎君出来了嘛,这节骨眼上,要是让乡亲们选王老六当里正,大家心里都犯嘀咕呀,谁敢选他呢?毕竟都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不好交代呀。” 灵巧儿听了,想了想,觉得这话倒也在理,反正王老四也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坏人,虽说年纪是比王老六大了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王小海可是他的亲儿子,乡亲们有这样的担忧,也是人之常情,能理解。 郭晟这会儿仍旧是一副不悦的面孔,不停地驱赶着郭彪,嘴里念叨着让他赶紧回去,别在这儿添乱了。可郭彪那是铁了心,打死都不肯回去,一门心思就想着要跟着去战场上见识见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自己能行之类的话。 兄弟二人就这么僵持着,意见怎么也统一不了。最后,灵巧儿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哎,他既然这么想去,那就让他跟着去吧。你呀,不能光想着自己去建功立业,却不让弟弟跟着去分一杯羹呀。你心里虽然清楚这是为了他好,可在外人看来,保不准会说你是故意打压弟弟呢。什么时候咱郭家规定了只能有一个儿子上战场呀?” 郭彪一听这话,难得地对灵巧儿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心里想着,这话说到自己心坎儿里去了呀。 可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听灵巧儿又冷冷地说道:“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你这个弟弟呀,实在是太毛躁了,得有个人好好地调教调教他才行。这样吧,咱们两人分开走,你去黄榆关,我带着郭彪去攻打马岭关。又或者呢,你去攻打马岭关,我带着郭彪去攻打黄榆关。正好这行军打仗,阵前也需要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呀。” 郭彪一听,顿时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呀,自己要是能独掌一路大军,那多威风啊,光是想想,心里就别提多兴奋了,赶忙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赞同。 郭晟听了,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把灵巧儿之前给他分析的那些利害关系在心里又细细过了一遍,又想象了一下攻下太原城之后的场景,心里明白,这时候确实得当机立断了,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呀,一咬牙,一跺脚,说道:“行,就这么定了。咱们山西见!不过老四呀,咱们可得约法三章,你要是能遵守,我就让凌公子带你去,要是你不肯听,那你就直接乖乖回家去,要是你再缠着我,大不了咱们两个谁都别去了,都回家待着。” 郭彪一看大哥这表情严肃得很,知道他是认真的了,顿时吓得战战兢兢的,赶忙说道:“大哥大哥,您别这么严肃呀,别说约法三章了,就是三十章我也答应呀,您都开口了,弟弟我自然得好好遵守呀。” 郭晟无奈地看着郭彪,一脸严肃地说道:“这第一嘛,你们那一路大军,凌公子就是主将,一切行动都得听从凌公子的命令行事,不得有丝毫违抗。第二呢,在战场上可不能莽撞行事,要是你执意想上前参与战斗,必须先向凌公子请示,凌公子心里有分寸,他要是同意让你去了,你才能去。第三,不管做什么事儿,万事都得以咱们郭家的声誉为重,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你自己心里可得好好掂量掂量着点儿。” 郭彪听着郭晟这约法三章的内容,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呀,让他事事都听灵巧儿的,这可太难接受了呀,刚想反驳几句,可一抬头瞧见郭晟那决绝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得低着头,不情愿地说道:“大哥,我知道了。” 郭晟又转头细细地吩咐了郑享一些出征需要注意的事宜,随后翻身上马,朝着灵巧儿抱拳行礼,算是告别,接着便带着一队人马朝着黄榆关的方向进发了。而灵巧儿则带着郭彪和郑享等人,朝着马岭关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前行而去 一路上郭彪心里十分别扭,曾几何时,她只是自己看不起的陪嫁丫环,怎么忽然就成了主将了?她到底给大哥下了什么迷魂汤?想到这里不禁大惊,难道大哥对她有意思? 虽对要听从灵巧儿命令这事有些别扭,但也知晓此刻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便强压着性子,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小声嘀咕几句。 郑享倒是时刻警醒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小声提醒郭彪:“四公子,你少说两句吧,这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凌郎君既然能被大公子看重,并未以重任,那定然有过人之处,而且这才隔了一天,你看看她身旁那几个亲卫的精气神,各个眼神犀利。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种人都能摆出一副家臣的姿态,咱们可不能太小看了这凌郎君。最好……最好一切还是听令行事吧。” 郭彪哼了一声,回应道:“我用你教我?我就那么不懂事儿吗?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只是不过是……听她指挥,有些怪怪的。” 灵巧儿耳朵灵,听到了郭彪的话,却也没回头,只是高声说道:“郭彪,你要是觉得不习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是看你想参军打仗才带着你来的,如果你真的满心不情愿,到时候让你干嘛你不干嘛,延误了战机算谁的?要不你回去吧。” 郭彪一听,赶忙挺直了身子,大声回道:“谁满心不情愿了,我既然答应了大哥听你的命令行事,那自然就会听你的命令行事。” 灵巧儿这才冷笑一下,不再理他。 第78章 入关 子时的马岭关,仿佛被一层神秘而又压抑的黑纱所笼罩。那原本应洒下清辉的月色,此刻被大片乌云遮去了大半,只偶尔从云缝间透出几丝黯淡的光线,四周静谧得让人心里直发毛,静谧中透着几分诡异,唯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夜枭,时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在这山间回荡,仿佛是暗夜中的幽灵在低吟,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灵巧儿率领着大军,一路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马岭关城墙之下。她微微仰起头,目光锐利而沉稳,细细观察着城墙上敌军的一举一动,哪怕郭彪他们此前已经成功控制外围哨所,可此刻她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这马岭关乃是军事要地,关内的守军数量众多,一旦稍有不慎惊动了他们,那接下来必定会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苦战。 郭彪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凑到灵巧儿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问道:“哪个灵巧……凌郎君,接下来咱们该怎么攻?瞧这城门紧闭得严严实实的,那城墙又修筑得这般高耸,要是硬攻的话,咱们怕是得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啊,这事儿还得你来那个主意。” 灵巧儿听了,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思索的神色,片刻之后,她沉稳地说道:“这样,郭彪,你带一队人,沿着左边的城墙根仔细去查看查看,看看有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郑享,你也领一队人,从右边去搜寻一番,要是发现了能上去的点,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先回来向我汇报,咱们再一起商量着做定夺。” 郭彪和郑享齐声应了一声 “是”,便各自带着一队士兵,迅速且悄无声息地朝着左右两边分散而去。不多时,郑享那边率先回来了,他一脸凝重,眉头紧紧皱着,压低声音汇报道:“凌郎君,这右边的城墙修得较为光滑,几乎没什么可以借力攀爬的地方,而且敌军的防守甚是森严,我带着兄弟们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合适攀爬上去的地方。” 正说着,郭彪也匆匆赶了回来,他的神情与郑享截然不同,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眼中闪烁着亮光,赶忙说道:“灵……凌郎君,我那边有发现!左边有一处城墙,正好靠着山体,那墙上有几处凸起的石块,还有些藤蔓垂落下来,虽说攀爬起来确实不太容易,但若是兄弟们小心谨慎些,倒是可以试着从那儿上去。” 就在众人商讨着这攀爬城墙的事儿时,卓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地说道:“凌郎君,能否…… 能否借一步说话?” 灵巧儿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见他这般模样,心里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可又不知为何难以启齿,当下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听的。” 卓方面露难色,眼神往在场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犹豫着说道:“还是算了吧,这…… 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灵巧儿等人见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也很是无奈,便准备继续布置接下来的战术了。 卓方见状,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咬了咬牙,提高了些声音说道:“凌郎君,既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得把这事儿跟您说了。” 灵巧儿等人听到这话,又纷纷回头看向他,只见卓方这会儿满脸涨得通红,那模样像是憋了极大的秘密一般。灵巧儿见状,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先稍等一下,然后拉着卓方向一旁走出了一丈多远,皱着眉头说道:“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瞧你这为难的样子。” 卓方这才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凌郎君啊,这…… 这马岭关里驻守的可是咱们大周的士兵。这个马岭关本就是大周用来防御伪汉的重要关卡,咱们这差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也尴尬得不行,忍不住脱口而出:“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卓方哭笑不得,赶忙说道:“怪我了?怪我了?你们这行事神神秘秘的,我也是刚巧看到两队人马正整装待发,要去执行任务了,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你们这是打算进攻马岭关,之前我也没往这方面想。” 灵巧儿听了,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腹诽道:“他妈的,老子才刚到这儿,不知道这些情况倒也情有可原,可郭彪这个混小子也不知道啊,让他去他还真就去了,幸好他们还没跟关上的士兵正面交锋,不然这可就麻烦大了。这一队队的兵士也都没人知道这情况吗?都干什么吃的,真是的!” 当下,灵巧儿气不打一处来,把郭彪等人狠狠骂了一顿,郭彪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又转头把郑享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郑享等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拍脑袋,想起来马岭关确实是大周的关卡,赶忙又去把各个兵卒的尉帅数落了一通。那些尉帅们也是有苦难言,叫苦不迭,他们又没办法获取到一手的准确情报,还以为这马岭关已经被敌方给攻下了,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好在一番折腾之后,大军赶忙对上了口令,拿出了调令,说明了情况,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关卡,然后开始安营扎寨,处理这后续的事宜。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马岭关的守将便按照惯例升帐议事了,听闻昨夜来了这么一支队伍,当下便传令召见灵巧儿等人,要问个清楚明白。 灵巧儿便和郭彪、郑享、卓方等人一同入内去拜见那守将。 这马岭关的守将名叫牛德胜,听这名字,就透着一股子武将的硬朗劲儿,看这架势,打仗行不行不知道,名字就很像个福将。 众人鱼贯进入营帐之中,抬眼望去,只见那牛德胜稳稳当当地端坐在主位之上。他身材魁梧,犹如一座铁塔般,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面容刚毅,那脸庞上的线条犹如刀削斧凿一般,透着坚毅与果敢,而那双眼睛,更是深邃有神,眼神中满是久经沙场之后才会有的凌厉之色,仿佛能看穿人心。身上所披的铠甲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丝丝冷光,每一片甲叶都仿佛在诉说着往昔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整体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势,让人见了,下意识地就心生敬畏。 见灵巧儿等人依次走进营帐,牛德胜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那目光却犹如实质般,从众人身上一一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郭彪身上,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身边的灵巧儿,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是男是女?紧接着怕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用那低沉且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问道:“你们究竟是哪路人马?昨夜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本将起初还以为是敌军来袭,都已经打算集结兵力出关迎击了,后来才听人说你们是咱们大周的军队,还说是奉命来救援这关卡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说法本就是卓方给出的主意。毕竟他们昨夜在关卡外面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关内的守军又怎会毫无察觉?卓方心里清楚,万一到时候两边对上了,他们带着人马在关下那般鬼鬼祟祟的,这可着实不好解释。所以才提前叮嘱郭彪,等见了关内的主将,一定要这般说辞,就说偶然间听人传言,知晓马岭关这边可能遭遇危险,当下便冒着分兵的风险,让一路人马继续按照原计划向南支援圣上,而自己则带着另一路兵马向北赶来救援马岭关。 至于这牛德胜信不信,那可就全看他自己的判断了。而且,在这大战即将拉开帷幕的当口,各处兵马调动那叫一个频繁,整个局势混乱得不能再混乱了。在这种情况下,甭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有这么一路人马声称是来救援的,那牛德胜他们怕是都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果不其然,这牛德胜听了郭彪的话后,还真就信了几分,他微微点头,说道:“是啊,前些日子确实有并州那边的贼寇妄图来偷关,不过好在被我等奋力击退了。虽说咱这马岭关称得上固若金汤,可毕竟那并州寇贼来势汹汹,交战之时,仍旧是从关内逃出去了些胆小怕事的老百姓。这也是人之常情,想必四公子就是从那些百姓口中听闻了些许消息,这才赶来救援的吧?” 郭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灵巧儿,见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当下心里有了底,便赶忙回应道:“啊,那肯定不是,或许是大周境内混入了奸细,故意散播的消息。不过既然现在知晓马岭关这边并无大碍,那我们这就撤兵了,也不打扰牛将军了。” 说着,便作势要往外走。 灵巧儿一听,心里暗叫不好,这哪能就这么走了,当下赶忙开口阻拦道:“慢着,郭帅,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咱们既然都已经知道牛帅这边时常被并州的贼寇滋扰,那于情于理,自然是要帮牛帅把这家门口的敌人给清理干净了。况且,咱们现在要是重新回到官道,再朝着潞州进发,那路程上可就来不及了。依我看,干脆咱们和牛帅的兵马合兵一处,先把自家家门口的这些敌人给消灭了再说。您想啊,如今那可是一场几十万人参与的大战,咱们这区区五千人马,多了也不显多,少了也不显少,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但多少也能帮上些忙嘛。而且,咱们的调令中本来就是说可以调动三千到一万的兵力,正好现在兵力也合适,留下来一同抗敌再合适不过了。” 牛德胜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他早就对西面那些并州来的贼寇厌烦至极了,一直都想着派兵去迎击,可又担心这马岭关的地形特殊,出了关卡之后,地势险要,极易遭到敌军埋伏。这马岭关虽说有着易守难攻的优势,可反过来讲,想要从这儿攻出去那也绝非易事。出了关卡,就得直接攀下陡峭的悬崖,等好不容易下了悬崖,眼前又是一块谷地,那敌军极有可能瞅准机会,直接封住谷口,来个瓮中捉鳖。不过,相较而言,要突破那谷口虽说也不容易,但总归是比强攻马岭关要稍微好打一些的。如今听灵巧儿这么一说,要是能合兵一处,倒是增添了几分胜算,心里自然是乐意的。 牛德胜思索片刻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朝着灵巧儿等人抱了抱拳,说道:“凌郎君说得在理,既然诸位有心助我马岭关抗击并寇,那我牛德胜自然是求之不得,欢迎之至啊!只是这合兵一处之后,作战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那并州贼寇狡猾得很,咱们可不能贸然行事。” 灵巧儿点头回应道:“牛帅所言极是,我等初来乍到,对这周边的具体情况还不甚了解,还望牛帅能详细讲讲那并州贼寇的习性以及他们时常出没的路径、布防等情况,咱们也好据此制定出更为周全的作战计划。” 牛德胜听了众人的话语,神色沉稳地应了一声,随后稳步走到营帐中那张绘制着周边地形的地图前。只见他站定身形,伸出粗壮有力的大手,朝着地图上并州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用力一挥,众人的目光便顺着他的手势聚焦了过去。他目光深邃,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睿智,一边指着地图,一边缓缓说道:“诸位且仔细看看这儿,这一片乃是典型的山谷地形,地势颇为险要。若是那并州的贼寇妄图来攻打我们马岭关,他们首先就得从山谷底下攀爬那陡峭的悬崖,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就他们那来一万人的队伍,怕是至少得有三千人得摔死在这攀爬的途中,那可真是损兵折将,代价惨重。所以他们一般想进攻,至少得是我们兵力的五倍以上。” 第79章 瞧不起谁 灵巧儿继续顿了顿,接着说道:“反过来讲,咱们要是想主动出击去攻打他们,同样也得先进入这山谷之中。你们瞧,这山谷的南北东三面皆是环山,咱们大周的军队在这些地方都早已布置好了防线,严阵以待着。那并州贼寇心里也清楚,他们要是敢贸然进入这谷底,咱们关上的兵士居高临下,完全可以直接对他们发起攻击,那他们可就成了活靶子了。所以,他们定然不会在这谷地设防的,毕竟谁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又被动的境地。” 牛德胜微微皱眉,继续分析道:“如此一来,只要咱们的军队出了这谷地,再朝着外面突进个十里八里的,一旦超出了咱们马岭关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他们心里就会开始盘算着要分散开来设伏了。毕竟在他们看来,那地方才是能与咱们展开决战的合适之地,既能发挥他们的一些优势,又能避免在咱们的火力覆盖范围内挨打。” 灵巧儿听着牛德胜的分析,一边仔细看着地图,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依牛帅所言,他们在没有出动大部队的情况下,难道就不会安排前哨,只靠着暗哨来盯防咱们这边的动静吗?” 牛德胜听闻此言,不禁冲着灵巧儿竖起了大拇指,满脸赞赏地说道:“凌郎君果然心思敏锐,说得一点儿没错。你们再瞧瞧这些地方,就是这山谷周边的山脚下,” 说着,他的手指沿着地图上几处标记红点的位置缓缓划过,“这些地方,可都是他们极有可能安排哨兵埋伏的所在。” 灵巧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目光紧紧盯着那些标记红点的位置,眼中透着思索的神色,又问道:“牛帅的意思是,这些地方都会有敌军的人在那儿埋伏盯梢吗?” 牛德胜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严肃地说道:“那是一定会的。你们想想看,要是咱们大周这边重兵集结,从山上冲下来,顺利冲出谷口,那他们可就没太大的优势了。他们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的防守范围处于可控的状态,凭借着那些暗哨、哨兵提前知晓咱们的动向,好提前做准备。可一旦咱们出其不意地冲出去了,他们来不及发现的话,咱们完全可以利用兵力优势,分兵前后夹击他们,那他们可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所以啊,他们现在虽说主动进攻咱们这马岭关是难于上青天,但在防守这一块儿,那可是丝毫都不敢懈怠半分。” 灵巧儿听了这番详细的讲解,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道:“行,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想办法拔掉他们那些暗哨,然后以火为号,待时机一到,直接在谷外把内群并寇全歼了。” 牛德胜听了灵巧儿提出的计划之后,眼中先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兴奋与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拔掉敌军暗哨,进而大破贼寇的那番振奋场面。不过,他毕竟久经沙场,深知战场上变数颇多,很快便又沉稳了下来,微微皱眉,一脸严肃地说道:“凌郎君此计确实精妙,只是这拔掉暗哨一事,可千万得谨慎小心着去办啊。要知道,那些贼寇所布置的暗哨极为狡猾,一个个隐藏得那叫一个深,咱们稍有不慎,派出的人就很有可能暴露行迹,一旦打草惊蛇,不但此次行动会功亏一篑,咱们的弟兄们怕是还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灵巧儿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未改,目光中却透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她看着牛德胜,不紧不慢地回应道:“牛帅,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你是敌方的主帅,此刻看到我这边直接集结起三千人,摆出一副要准备出谷的架势,你会作何打算?” 牛德胜闻言,不禁仔细打量了灵巧儿一番,心中暗自揣测着她这话里的深意,思索片刻后才说道:“若确定山上有人想要冲谷,那我定然得先琢磨琢磨你这举动背后的目的所在,毕竟行军打仗,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行动,每一步怕是都暗藏玄机呐。”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接着问道:“牛帅你觉得,我会有那闲工夫,拿着三千人的性命以及军中的口粮,去做那毫无意义、闹着玩儿的事儿吗?” 牛德胜听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应道:“不错,确实不会如此荒唐,打仗关乎生死存亡,哪能这般儿戏。所以,要是我处在敌方主帅的位置,我肯定会先把所有的暗哨都收回来。你想啊,这么一大片山脉,那些探子和暗哨加起来那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斗力,我得保证自己手头的战力充足才行。然后,我会选择在谷口提前设下埋伏,等你们一露头,第一轮攻击肯定是先用弓箭进行压制。毕竟从山谷中往上冲,上方在远攻这一块儿有着天然的优势,居高临下,弓箭的威力可就能发挥到最大了。” 灵巧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道:“这就对了,那咱们就依着这个思路来,咱们这三千人,就下去朝着谷口冲一冲。” 牛德胜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大声说道:“啊?真要带三千人去冲谷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那谷口地势险要,敌军又有防备,就这三千人,未必能冲得出去啊。即便侥幸冲出去了,恐怕也得落个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代价也太大了,万万使不得啊。”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一脸轻松地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又不是真要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咱们只需要冲到他们能够进行远程进攻的那个距离范围,然后就赶紧往回撤。咱们的人撤回到山上咱们能够覆盖到的防御范围之内就成了。” 牛德胜依旧摇着头,满脸担忧地说道:“这恐怕不妥吧,咱们山上虽说能为冲下去的兄弟们提供一些防御掩护,可一旦开始从山上往下进行远程攻击,这命中率可就是个大问题了。到时候,不但伤不到敌人多少,反而很有可能会误伤到咱们自己人啊,这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灵巧儿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没关系的,牛帅你想想,他们可不敢跟咱们这么玩儿,他们要是跟咱们硬拼,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咱们就算全军覆没了,那也不过就是这三千人罢了,可他们要是死伤惨重,那谷口的优势可就守不住了。你也知道,并州那地儿地广人稀,物产本就匮乏,如今他们还得在南面和咱们的圣上所率的大军决战,在这种时候,除非是傻子,才会选择跟咱们同归于尽。我这就是要让他们误以为我要和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他们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反而就不会跟咱们一换一了,大概率会选择跟咱们对耗着,不敢轻易冒险呐。” 牛德胜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嗯,你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即便如此,这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总不能就靠着这么跟他们对耗,就能把敌军给打败了吧。” 灵巧儿依旧面带微笑,不急不躁地说道:“牛帅,你别忘了,这个季节,大风可是频频来袭。你想想,他们在谷口那儿能扛得住多大的风?咱们,就耐心等着,一旦刮起大风了,那风肯定会灌到谷内,然后打个旋儿又往回走。咱们就趁着这个时候,朝着谷口射上一轮火箭,然后趁着大风再冲一波儿,我就不信他们能抗得住。要是他们真抗住了,咱们再撤回来就是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牛德胜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撇了撇嘴说道:“凌郎君,你这说得也太儿戏了吧,打仗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哪能就全凭这风势去赌一把,而且这么做,还很容易影响到军中的士气,这要是搞不好,可就麻烦了。” 灵巧儿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怎么就儿戏了?你瞧瞧这山谷的地形,三面环山,就只有一个出风口。这个时候要是起了大风,大家提前做好冲锋的准备就行。一般来说,夜间的风可比白天要大得多。在这个季节,一旦起了大风,夜间那气流变冷之后,风力就会下沉,风是从谷内朝着外面走的,到时候那风大得可吓人了,咱们借着这风势,来一波冲锋,再加上一轮火箭攻击,这场战斗可不就结束了嘛。” 牛德胜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满脸怀疑地说道:“凌郎君,你这话可就说得有点大了,就算是那传说中的兵神在世,恐怕都没你这份自信,说得跟真能成事儿似的,哪有这么容易。” 灵巧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也不再多做解释,直接扭头对着郭彪说道:“郭彪,去整顿咱们的人马,现在就让兄弟们埋锅做饭,等吃完饭,安排左右两边的山头各留一千人在那儿虚张声势,我自己带着三千人直接进谷。行了,都别磨蹭了,咱们这就出发。” 牛德胜见状,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心里想着,这是直接把自己给无视了,这还了得,当下忍不住大声喝道:“凌郎君,你现任何职?” 灵巧儿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回道:“关你屁事,我在这儿又是出谋划策,又是费心费力地忙活了半天,你倒好,连口水都舍不得给我喝。我都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一旦按照这个计划,全歼了谷外的敌军,你不但解除了这马岭关的压力,还能向朝廷去请功。你倒好,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还说什么兵神都没我这自信,哼,那我倒想问问了,谁是兵神?兵神又在哪儿?你要是愿意跟着一起干,那就好好配合,要是不愿意,那就滚他妈的蛋,别在这儿碍事儿。” 牛德胜一听这话,顿时老脸一红,被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憋得脸都有些涨红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申国公家的四公子郭彪,这才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平复了一下情绪,悠悠地说道:“年轻人啊,就是胆子大,不过这打仗可不是仅凭胆子大就行的。这个…… 你这计划乍一听确实像是好事儿,嗯,是好事儿没错。可是…… 咱们也不能光凭着自己的想象,想当然地就去干。我是觉得,按照你的这番分析,要是一切都顺顺利利的,那也许确实能成事儿。但万一这风向跟你说的不一样,又或者,对方根本就不吃这一套,铁了心要跟你大战一场,那可如何是好?” 可灵巧儿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想再多听他啰嗦,不屑地哼了一声,便带着人转身径直离开了,留下牛德胜站在原地,一脸的尴尬与无奈。 等灵巧儿等人出了营帐之后,牛德胜默默地站在帐口,望着帐外的方向,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着:“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敢这么肆意妄为。可是…… 他说的那办法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行不通。但是吧…… 这马岭关作为军事要冲都已经存在几百年了,要是真的有这种能轻易冲谷的法子,那为什么古人都没留下类似的案例?” 一旁的副将听到牛德胜的喃喃自语,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大帅,可能是…… 可能是以前那些带兵的将领水平还不到家?” 牛德胜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大了眼睛,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照你这么说,这个姓凌的小子倒成了行家了?哼,真是胡言乱语!” 副将一脸为难,赶忙陪着笑脸说道:“牛帅,你消消气,你消消气。小的早年也曾在这关下当过暗哨,所以对这周边的情况还算熟悉,每年这个季节,确实时常会有大风,而且……” 牛德胜没等他说完,就愤怒地打断道:“屁话,这大风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在这儿啰嗦。” 第80章 下山 副将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略显讨好的笑容,继续耐心地说道:“大帅,可这风的实际情况着实和刚才那位姓凌的郎君所说的一模一样啊。您也知道,这山谷一到夜间,那风确实是会下沉的,而且,风向根本就不会朝着咱们关上这边冲过来,反而是朝着谷外的方向呼呼吹去。并且,越靠近谷口的地方,那风速就越大,这一点小的敢拿脑袋担保,绝无半句虚言呐。” 牛德胜听了这话,不禁微微抬起头,目光投向副将,眼眸中开始不停地闪烁起来,那眼神里明显透着几分犹疑和思索,显然是心里已经因为这番话而有些动摇了,开始重新去细细考量灵巧儿之前所提出的那番作战计划的可行性了。毕竟,这战场上若是能借助这有利的自然风势,那胜算可就大大增加了,可这计划又着实透着几分冒险,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果断做出决定。 而另一边,灵巧儿气呼呼地回到众人所在之处后,身边的将士们看着她那副模样,心里都清楚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便纷纷上前好言相劝。毕竟她提出的这个作战计划,乍一听确实是太过冒险了些,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关乎着在场每一位将士的身家性命。可这会儿的灵巧儿,那脾气一上来,是谁劝都不管用,就像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要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去做了,任旁人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 郭彪和郑享站在一旁,心里也都有些犯怵。郑享凑到郭彪身边,微微皱着眉头,压低声音,满是担忧地说道:“四公子,您瞧瞧这凌郎君…… 他…… 他现在这副赌气似的模样去指挥作战,这能行吗?这可不是小事儿,关乎着咱们这么多弟兄们的性命,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郭彪听了,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一群正或坐或站、同样满脸忧虑的将士们,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同样压低声音回应道:“我早就说他这人行事不靠谱吧,当初你和大哥还都对他那么深信不疑。您瞧瞧他现在这副样子,这么情绪化,做事全凭一时意气,我就觉得这事儿,根本就没什么谱儿,怕是要坏了大事儿,可他又不听劝,这可真让人头疼。” 郑享听了郭彪这话,心里暗自鄙夷了一下,心想着,你俩平时行事也都没个沉稳劲儿,这会儿倒说起别人来了,还真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不过他嘴上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灵巧儿,心里盼着她能尽快冷静下来,再好好琢磨琢磨,改变一下主意才好,可又怕再多劝几句,反而会让灵巧儿更反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大家正闷头吃饭的当口,忽然瞧见牛德胜和副将带着好些酒肉走了过来。牛德胜神色如常,大手一挥,跟在后面的那些原驻军士兵们便纷纷行动起来,各自提着竹筐,开始给将士们分起肉来,一时间,原本有些沉闷压抑的气氛倒是因为这酒肉的出现,缓和了不少。 牛德胜则径直朝着灵巧儿所在的方向走去,待到了近前,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凌郎君,刚才本帅…… 嘿嘿…… 确实是有些言语上冒犯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您也知道,本帅在这马岭关防御了这么多年,这日子一长,人就变得越发谨慎小心了,没了你们年轻人那般的热血和冲劲儿,所以一听您那计划,下意识就觉得太过冒险了,这才多有质疑,还望您海涵呐。” 此时,山顶的气温可比平原低了许多,众人吃完东西后,见这会儿暖阳高照,正是适合行动的好时候,便开始着手准备下山的事宜。先是让马岭关内那些平日里擅长爬山的好手们在前面探路,遇到好走的地方倒也不打紧,可要是遇到那些危险系数比较高的地段,他们便会停下来,在合适的位置扎好绳索,方便后续那些对爬山不太在行的兵士们能够借助绳索安全下山。 灵巧儿身上本就带着伤,那些伤口也才刚刚开始黏连,稍稍一动便隐隐作痛,可她性子倔,依旧执意要跟着一起下去。好在每到一处比较特殊、攀爬难度较大的位置时,卓方和王小海等人都会格外留意,他们会利用已经搭好的绳索,再额外多搭几条,好让灵巧儿下山的时候能更顺利些,不至于太过吃力。 三千零几十人就这样陆陆续续地下山了,郭彪和郑享身手还算矫健,是比较早一批下来的。等灵巧儿好不容易也到了山下的时候,却瞧见郭彪和郑享正抓着两个伪汉的人,正气势汹汹地对他们拳打脚踢,那场面看着颇为混乱。 灵巧儿见状,赶忙上前大声制止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善待俘虏吗?打仗归打仗,可也不能这般不讲规矩!” 郭彪听到这话,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抓着对方脖领子的手,转过身来,一脸不服气地说道:“灵巧…… 哦,不对,凌郎君,这可是敌国的探子,抓着了不打他们一顿出出气怎么行,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灵巧儿没理会他这带着怨气的话,径直走到那个被打得比较惨的探子跟前,看着他问道:“怎么称呼啊?” 那被打得满脸是伤的汉子见问,赶忙 “扑通” 一声跪下,带着几分畏惧,哆哆嗦嗦地回道:“回上官,小人叫路昭。”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随口问道:“嗯,路昭,那另一个家伙不会叫朱灵吧?” 旁边另一个探子哼了一声,梗着脖子,一脸倔强,并没有答话,那副模样显然是还在负隅顽抗,不肯配合。 灵巧儿回头看向郭彪,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看着好说话的挨揍揍得狠,这不好说话、不肯配合的反倒挨揍揍得轻了?你们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郑享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解释道:“四公子这…… 这是敬他是条汉子,觉得他有骨气,所以才手下留情了些。”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直接就怒了,瞪大了眼睛骂道:“你他妈的脑子让驴踢了吧?敌国的贼人负隅顽抗,不肯乖乖就范,你倒是对他手下留情了。人家这愿意配合、弃暗投明的,你倒好,对着人家就是一顿招呼,你可真是个棒槌!王德发,你去,先把那小子的手给我剁了,然后咱们再来问话,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王德发一听这命令,心里 “咯噔” 一下,领命之后犹豫了一下,偷偷抬眼瞧了瞧灵巧儿那满是怒容的脸色,哪还敢再多耽搁,赶忙躬身应了一声 “是”,随后迅速抽出腰间的横刀,上前一把抓住另一个探子的手,高高举起了刀,作势就要砍下去。 那探子见状,吓得脸都白了,“扑腾” 一声就跪下了,嘴里大喊着:“饶命,饶命啊…… 小人叫侯利,见过上官,求上官饶命!” 灵巧儿一脸鄙视地看着郭彪,冷哼一声说道:“哼,就他?这也算是条汉子?我看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罢了,你还敬他是条汉子,真是可笑至极!” 郭彪被这话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那脸上的羞惭之色根本就藏不住,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又气又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索性又冲上去,对着那侯利又是一顿痛打,边打边骂道:“让你嘴硬,让你不老实!” 灵巧儿见状,皱着眉头,一把上前抓起路昭,语气严厉地问道:“你们的人?都已经撤光了?就剩你们两个在这儿了?” 路昭吓得浑身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赶忙点了点头,哆哆嗦嗦地说道:“回上官,我们的将军让我们在这个地方等候着,最好是能埋伏到天黑。等你们安营扎寨了,我们就悄悄撤回去,向他们汇报你们的动向。哪知道…… 哪知道你们这次一下子下来好几千人,这山谷都快被挤满了,根本没地方藏了。我想着,等着也是被抓,还不如试着逃出去,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所以我就打算偷偷溜出去,结果刚一冒头,就被刚才那位上官发现了,这才…… 这才被抓了。”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哟,你这可真是点儿背,不过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们干这偷偷摸摸的事儿。行了,那你回去汇报去吧,估计就算你不回去汇报,他们远远看着也能知道个大概了,这乌央乌央一大片的,谁看不出来。” 路昭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疑惑起来,暗自琢磨着,这上官到底是让自己回去汇报,还是不让回去,这话也不说清楚,可又不敢再多问,只能站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别提多忐忑了。 灵巧儿却没再多解释,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立刻就有士兵走上前来,手脚麻利地将这两人给绑了起来,准备带回去再做进一步的审问,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来。 郑享快步走到灵巧儿身前,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压低声音,沉声问道:“郎君,方才抓了那两个敌国的探子,为何不趁机好好问问他们敌方的兵力布置情况?这可是难得的获取情报的机会,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知晓敌军的排兵布阵,对咱们接下来的作战大有帮助。” 灵巧儿听了,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从容地说道:“根本就不需要问。从刚才那探子的反应以及他说的那些话里,我就已经大致摸清对方的虚实了。我现在怀疑,对方那边最多也就只有两支五百人的弓弩队,再加上一两百人的骑兵,兵力着实不算多。” 郑享一听,顿时满脸疑惑,皱着眉头问道:“郎君,您为何会这般推断?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还望您给我解惑一二。” 灵巧儿无奈地又摇了摇头,看着郑享,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自己多动动脑子行不行?哎,你仔细想想,那探子看到咱们一下子下来这么多人的时候,表现得极为震惊,那神情就好像咱们出动的人数是他们从来都没敢设想过的一个庞大数字。由此便可推测,他们平日里所设想的咱们这边的‘假想敌’,兵力大概也就是一千人左右罢了。按照战场上双方兵力的极限配比来看,他们那边最多也就一千多人,肯定不会超过一千五的。对方就这么点儿兵力,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灵巧儿提高了声音,朝着周围的将士们大声传令道:“传令下去,让每一位将士都在心里给我默念五十遍‘风来’,都记住了,不许偷懒,务必认真去做。” 郑享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满心不解地问道:“郎君,这又是为何?让将士们默念这个,能有什么作用?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灵巧儿神秘兮兮地一笑,故意卖着关子说道:“哼哼,这可是宇宙密码,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来也巧,众人刚把锅灶支起来,做好饭吃完,那风就渐渐起来了。灵巧儿向来谨慎,对这火种的事儿格外留意,赶忙吩咐将士们一定要把火灭得干干净净的,一边叮嘱还一边严肃地说道:“可得仔细着点儿把火灭掉,这山谷里要是因为这点火星引发了山火,那可就麻烦大了,到时候咱们可就自顾不暇了。” 将士们依言而行,刚把火处理好,原本那轻柔的微风,忽然间就转变成了疾风,吹得人都有些站不稳了,紧接着,那风势愈发猛烈,竟又变成了狂风,呼啸着在山谷间肆虐,吹得军旗猎猎作响,营帐也被吹得呼呼作响,仿佛要被连根拔起一般。 整个军营的将士们见此情形,都不禁大为感慨,纷纷赞叹道:“凌郎君真乃神人也!这风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就好像凌郎君能掐会算,把这风都给召唤来了一样。” 第81章 分镜本 灵巧儿听闻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呼啸的狂风中肆意传开。她心里暗自思忖着:“什么神人,我可没那般神奇的本事呢。我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着让将士们在这等待的间隙不至于太过无聊罢了。要是他们心里想着喊‘风来’,这风就真能应着来了,那他们肯定会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上天眷顾的天选之人,如此一来,士气自然而然就高涨起来了,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嘛。况且在这放风筝的季节,华北平原要是不刮大风那才奇怪呢。哼,就这么回事儿呗!” 灵巧儿仰头望着那狂风肆虐、天色阴沉的天空,真切地感受着风的猛烈劲儿,心里又默默琢磨起来,瞧这风的强度,今天这风势可是足够了。得嘞,这下谁也别惦记着睡觉了。照这狂风这股子势头,要是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刮下去,今晚大概率就能按计划出击了。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朝着南边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轻声笑着自言自语道:“今晚定能杀出这山谷,正所谓,不破伪汉终不还呐。估计郭晟他们在黄榆关那边,可没我这边这么顺遂吧,哈哈哈哈!哎?我这是不是显得有些太张狂了?” 夜幕降临,狂风愈发猛烈,在昼夜温差较大的情况下,大风开始从谷地朝着外面呼呼吹去。全体将士见状,心里都直发懵。这…… 这风还真就往外刮了,而且这风居然如此之大! 灵巧儿见这情形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心里别提多激动了,不过她脸上却丝毫没显露出来,只是神色淡然地吩咐军需官去传令,让火头军赶紧做饭。待大家吃饱了,稍作休息后,便要向谷外发起进攻了。同时,她又叮嘱所有的弓箭兵仔细检查装备,去领取相应的配给。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卓方正看着灵巧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等她交代完各项事宜后,这才赶忙跑过来,满脸好奇地问道:“郎君,您以前带过兵?” 灵巧儿冷冷一笑,回应道:“有幸指挥过一回几万人的大型场面呢。” 她口中所说的大型场面,自然是前世当导演的时候,在片场做调度的事儿了。 卓方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接着追问道:“几万人的战役?却不知是哪一次呢?看郎君您这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几万人的战役…… 那又是哪一年的事儿?那一年郎君您这年龄……” 灵巧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难道我还会信口胡诌不成?今天这场仗,跟以前比起来,那可算是简单多了。想当年我调度军队的时候,那可是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得盯着。可比现在累多了,他们怎么排兵布阵,什么时候该冲锋,什么时候得卧倒,甚至什么时候要跳马,我都得一一交代清楚呢。” 卓方一听,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满脸惊愕地说道:“这么细致?那这战役得计算得多么精细才行啊?” 灵巧儿又是冷冷一笑,哼道:“废话,能不精细吗?我都得画好图片,告诉他们哪幅图对应着谁,需要他们怎么做。今天这场仗,那就是小场面罢了。” 卓方听了这话,脑子里完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种级别的指挥,哪怕是传说中的兵神、兵仙,也没这么厉害的吧?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最后才喃喃地说道:“画图,然后按照图去执行?那得需要多少图?” 灵巧儿依旧冷冷一笑,说道:“五千到一万幅图吧。” 卓方一听,冷汗都冒出来了,心里直犯嘀咕,这……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五千幅图,一万幅图,难道每一幅图就对应着一个兵士,或者几个兵士?这…… 一旁的郭彪终于忍不住了,满脸怀疑地问道:“真的假的?上万幅图?这到底是什么名堂?” 灵巧儿瞥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名堂?当然有名堂了,这叫…… 分镜本!” 众人一听,全都愣住了,这可是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概念。以往只听说过兵书,可兵书也只是讲讲打仗的一些基本概念,具体到怎么运用,那可全靠个人的悟性了。就像那句 “兵者诡道”,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理解呢。这分镜本到底是个啥玩意儿?按照她这说法,每个人只要照着图去执行就行了,那岂不是连副将、偏将都用不着了? 灵巧儿转过身,又接着说道:“嗯,在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副将、偏将,只有执行导演和副导演!” 众人听了,皆是一阵感叹,这俩称呼又是什么?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大家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听到灵巧儿开始传令了:“郭彪,你带着弓箭手,呈一条直线向前冲,等到对方射过来的箭矢落到你们脚下的时候,你们就停下,开始反击。火力要以伞形密集覆盖,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等到一看到对方阵营着火了,你们就集中火力,朝着正前方猛攻,把伞面收起来射击。射完六轮之后,就开始进攻。再看到对方的箭矢落到脚下的时候,继续朝着正前方轮流射击,这次要射九轮,射完九轮后就收起弓箭,换上刀,奋勇向前,直接朝敌营冲过去。去吧!” 郭彪接过令牌,满脸疑惑地问道:“就这样?我咋感觉这么莫名其妙呢?我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没个参照啥的。” 灵巧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飞来的箭矢落到脚下就是参照。行了,别在这儿磨蹭了,路上慢慢琢磨去吧。” 郑享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犯嘀咕,这指挥也太草率了吧?都不让带兵的人弄明白战法,就光靠死记硬背去执行,这可从来没见过。 等到郭彪带人离开后,灵巧儿又拿起一块令牌,喊道:“郑享……” 郑享正愣神呢,听到叫自己,赶忙起身,应声道:“在!” 灵巧儿把令牌递给他,说道:“你带上一百盾牌兵,看到郭彪他们开始射击了,你们就迅速穿插到他们前方,负责收集箭矢。等到他们停下射击了,你们就举着盾牌,呐喊着奋勇向前冲,要是对方有射击,你们就停下防御,同时继续收集箭矢。” 郑享一脸茫然地说道:“就这?” 灵巧儿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嗯,总之,你们就负责一件事,收集箭矢,然后就是一个劲儿地向前猛冲。除了收集箭矢的时候,其他时候都要大声喊杀。” 郑享一脸懵圈地接过令牌,满脑子问号地出去点兵了。 灵巧儿看了一眼围坐在火堆旁的众将,朗声道:“偏将王方出列。” 王方手持站牌,快步走到中间,抱拳行礼道:“小将在!” 灵巧儿看了看谷外的方向,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们带上一千五百人,从山谷左侧朝着谷外集结,注意不要大队人马聚集在一起,每三个人组成一个小队,小队和小队之间要相距三十步。听到我军阵营传来喊杀声,你们就全力朝着谷外冲锋。要是没听到喊杀声,那就立刻分成三人小队,沿着山脚缓缓向前行进,一直到冲出南面的山背,然后迅速集结兵士。要是看到敌营着火了,就赶紧从左边冲出去杀敌。只在左翼,不停地向前冲,要是有人拦截,就迅速和对方交战,如果没人拦截,就直接绕到敌营后方去。至于能不能绕过去,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记住,凡是你们前方出现的敌人,都要将其消灭,如果敌军溃散了,要把他们往他们正中的主阵那边驱赶。听到我们集体冲锋的喊杀声,你们就可以去围猎对方,抢人头、立头功了。” 王方听了这命令,也是一头雾水,感觉这命令太机械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执行才好。 灵巧儿最后说道:“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咱们从右边出谷。” 随后,除了火头军,其他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了。郭彪一脸茫然地带着人,慢慢地朝着前方靠近。 郑享也带着盾牌军,迅速地跟了上去。王方虽然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军令开始执行了。 灵巧儿这边则打起了火把,集结起剩下的七八百人,开始从右侧朝着谷外行进。 卓方跟在灵巧儿身后,见他们这一路走得这般招摇,赶忙说道:“郎君,咱们这样是不是太暴露了?” 灵巧儿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招摇?其他几路人马都那么小心翼翼的,咱们这一路张扬点儿又何妨呢?” 卓方一脸无奈,委屈巴巴地说道:“郎君,咱们这样,对方岂不是一下子就知道咱们要进攻了?” 灵巧儿冷冷一笑,说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么大的风,山谷里这么多人,他们能不知道咱们要进攻吗?” 卓方一脸委屈,苦着脸说道:“那咱们还这么招摇?郎君,郎君…… 您…… 您这也太狂妄了点儿吧。” 灵巧儿瞧着他那副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说道:“放心吧,放心吧。对方看到咱们打着火把,心里自然就有数了。这叫明枪易躲,他们,只会防备着暗中射来的冷箭呢。” 卓方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哎?郎君,妙啊,这原来是示敌以明,这样他们就不会防备咱们了,反而不会向咱们发起进攻了?” 灵巧儿白了他一眼,说道:“可能吗?要是换做你,你看到敌手了,难道就不防备了?还自己给自己洗脑,说看得见的敌人不危险,我要去防着那些看不到的敌人?你当自己是上帝,还能有通盘视角呢?” 卓方听了,顿时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这时,一旁的王小海倒是开口了,说道:“郎君,我虽说没打过仗,但是我觉得要是我跟人打架的话,如果心里清楚有看得见的敌人和看不见的敌人之分,那我肯定会先把人集中起来,起码要保证和对方的人数差不多,先保证看得见的敌人占不到便宜,然后再准备些石头、土块儿,安排少量的人防备着其他方向再来人。这样的话,即便其他方向有人来偷袭,我也能用投掷这些东西的办法拖延他们的进度,最后大家再集中到一起,和对方打总攻呢。” 灵巧儿听了,笑了笑,对卓方说道:“你看看人家,卓方……” 卓方嘿嘿一笑,眼神偷偷瞟了一下王小海,心里暗自腹诽道:“人家那能跟你村里打群架一样?” 说来也怪,他们这边打着明晃晃的火把,大摇大摆地都快走出山谷了,可却没瞧见敌方有什么动静。 反倒是己方这边,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双方相互对射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在这狂风呼啸的夜里,显得格外嘈杂。 郭彪扯着嗓子大喊道:“射,都给我狠狠地射,别去管箭矢还剩多少,给我不停地射就行。都别问我为啥,因为老子他娘的也根本不知道为啥,只知道让你们射就对了!” 灵巧儿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高声喊道:“耿静偏将何在?你即刻挑选出一百名精锐士卒,把火把灭了,做好潜行的准备。此刻敌方正和咱们中路这边互相用远程武器对攻呢。等会儿咱们这边就要发起冲锋了,你们务必抢在咱们大部队前面,快速朝前突进。一旦离开谷口,立马朝着四周扩散开来,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方的左部营帐给烧了。顺便去查探清楚对方的军粮放在哪儿。烧完营帐之后,就在那儿等着信号,要是听到喊‘杀’,你们就瞅准时机出来杀敌;要是听到‘冲’,那你们就直奔他们的军粮所在地,把军粮给烧了。” 耿静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还是领命而去了。 过了片刻,灵巧儿这边开始发起冲锋了。 第82章 战况乐观 正在和对方对射的郭彪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发现对方集中射击的火力居然停了下来。于是,他这边也赶忙下令停止射击,准备向前冲去。可他们刚要悄悄往前摸的时候,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向前猛冲的动静。 郭彪被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大骂道:“我还没下令呢,谁敢往前冲啊?” 身旁的亲兵赶忙解释道:“将军,听这动静,不像是咱们的队伍。” 郭彪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嘟囔道:“他娘的,灵巧儿这是在老子前面挖了个坑。弟兄们,你们胳膊还拉得动弓不?” 士兵们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的,纷纷回应道:“不行了,将军,实在是拉不动了,胳膊酸得直打颤呢。” 郭彪听了,无奈地点点头,只好让众人放缓脚步,慢慢朝前走去。 郑享带领的这队人马冲起来之后,发现身后的弓箭兵跟上来的速度很慢,他们便又停下来继续收集箭矢。这一路上,箭矢散落得到处都是,那敌方顶着这狂风射击,能射中才怪呢,这阵风时而大得,感觉都要把射出去的箭矢往回刮了。 他们捡得差不多了,就听到郭彪带着人又赶上来了。郑享听到动静,当即一声令下,前面的盾牌兵便又喊着杀声,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郭彪见状,忍不住大骂道:“他娘的,带着盾牌兵的是谁?跑这么快!” 一旁的亲卫赶忙解释道:“将军,也不一定是他们想跑这么快,这盾牌一举起来,大风一吹,可不就推着他们往前跑了嘛。” 郭彪这才缓了口气,将信将疑地随口说道:“是这样吗?” 灵巧儿这边的外围将士们一边奋勇冲锋,一边朝着谷口快速逼近。眼瞅着他们都已经快要接近谷口了,耿静他们想必早就按照计划开始向外扩散了。 一直到了谷口处,那风忽然变得更加汹涌狂暴了,灵巧儿这才下令停了下来。在这儿,对方射过来的弓箭基本不太可能伤到己方将士了,因为这儿的风就像在打着旋儿玩似的,即便弓箭飞过来撞到人身上,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她扭头看了看队伍的大后方,大声吩咐道:“去统计一下伤员情况。” 不一会儿,一旁的军需官一路小跑着过来,禀报道:“回郎君,咱们军中目前零伤亡。” 灵巧儿一脸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零伤亡?连受伤的都没有?” 军需官语气坚定地说道:“确实没有,郎君。对方射过来的箭矢威力太小了,就算撞到人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的。” 灵巧儿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之前就料到这风会挺大,可谁能想到居然会大到这个地步!” 众人听了,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狂风中回荡着,仿佛带着胜利的喜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敌营南面的营帐突然冒起了熊熊大火。那冲天的火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郭彪凝视着敌营中那燃烧起来的营帐,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既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又夹杂着丝丝失落,暗自思忖道:“我这感觉就好像是参与了一场战斗,可又好似啥实际的事儿都没干成。那个机灵古怪的灵巧儿,可真是把我给折腾得够呛,这打仗的乐趣我是一点儿都没体会到,只觉得乏味得很呐。哎……” 身旁的亲卫赶忙上前劝慰道:“君子,咱们这已经算是挺幸运的了,好歹到现在都平平安安、没出啥岔子呢。君子,眼下对方的阵营都起火了,咱得赶紧执行命令了。” 郭彪听闻,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全军将士听令,集中兵力朝着正前方射击,都给我使出全力来射击,不得有误!” 而在另一边,王方这边一听到中路盾牌兵传来的喊杀声,便即刻下令迅速向前推进。对方刚一喊杀,他们这边就迅速摆好了防守的架势,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挪动。这边好不容易才将刚出山谷的一千五百人集结完毕,就瞧见敌军营帐那边火光冲天了。旁边的一位校尉激动地指着起火的地方,大声叫嚷道:“将军,你快看呐,果真是起火了!凌郎君当真是神机妙算呐,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王方听了,赞同地点点头,紧接着问那校尉道:“咱们接到的军令具体是什么内容啊?” 校尉兴奋地朝着着火的方向指了指,大声回道:“将军,军令上说了,见火起,就朝着正前方冲杀过去!” 王方闻罢,猛地转头,抬手用力一挥,高声喊道:“这命令我可不止一次传达给你们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今天定要杀光那些并州贼寇,都给我杀!” 王方这边率领着一千五百人,摆开阵势,借着风势,不多时便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了敌营。虽说敌军此前已经往后撤退了好几回,可还是没能阻挡住王方他们的攻势,转眼间,王方等人就已经杀到了敌军的战阵之中。 与此同时,敌军的左翼,也就是周军方向的右翼,从他们自己的左前方向右前方迅猛地冲了出来,打算作为援兵前去支援。 可当他们经过中军帐的时候,恰好撞上郭彪正指挥着中路全力射击呢。一时间,箭如雨下,这队援兵被射得死伤惨重,吓得他们赶忙朝着后方仓皇撤退,只想着能尽快脱离对方的射击范围,免得全军覆没在此处。 郭彪这边连着射了几轮之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指挥着将士们朝着前方猛攻过去。此时,他又从后方调来了弓箭兵,意图凭借远程攻击压制住对手的中路。 郭彪见对方也开始组织起远程对射了,毫不犹豫地下令继续射击。而此刻,双方的盾牌兵与弓箭兵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几乎是面对面的状态。弓箭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清一色的大盾牌,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一通射击算是全都白费了。见此情形,对方的士兵纷纷抽出了横刀,准备近战。郑享一看对方要近战了,这边也借着顺风的优势,先是来了一波势大力沉的盾击,随后果断地舍弃了盾牌,抽出横刀,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准备与对方展开近身搏斗。 郭彪这边瞧见对面的弓箭停了,前方不远处火星四溅,喊杀声震天,便也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组织进行最后几轮射击。 而敌军左翼的大部队听到前方传来短兵相接的激烈声响,还以为是双方的远程兵都已经开始拼刺刀了呢,一个个心急如焚,急忙朝着自己的右翼方向冲了过去。可巧的是,又正好赶上了郭彪这边发起的最后一波突击射击。 这一下,敌军的左翼可就遭了殃,死伤大半,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开始往后败退,一下子收缩了足足两里地才勉强稳住阵脚。 郭彪这队人马完成了最后的几轮射击之后,将士们纷纷收起弓箭,齐刷刷地亮出了寒光闪闪的横刀。 随着郭彪的一声怒吼,众人瞬间如潮水一般接替了盾牌兵的战斗,朝着敌军冲了过去。郭彪刚一冲进人群,一眼就瞧见了郑享,不由得大声吼道:“好你个混账东西,原来是你!” 郑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弄得是一脸莫名其妙,赶忙回道:“四公子,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就混账了呢?” 郭彪也顾不上多解释,一边挥舞着横刀砍杀着敌人,一边说道:“哼,等打完这仗回去再跟你算账,先把这些敌人给收拾了再说。” 郑享听了,也不再多言,再次提着刀朝着战阵深处冲了进去。 再看灵巧儿这边,其实早就开始对敌军右翼也就是那倒霉的左翼展开攻势了。经过郭彪先前一番猛烈的射击,敌军左翼本就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这会儿又往后败退了片刻,结果正好迎面撞上了顺风突进的灵巧儿所带领的队伍。双方兵力悬殊实在太大了,这一交手,敌军左翼瞬间就溃败了,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敌军纷纷跪地投降,场面可谓是一边倒啊。 灵巧儿见状,扭头对王德发吩咐道:“王德发,你带些人去追,别让他们跑了。” 过了不多会儿,就瞧见耿静押着几十个俘虏,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灵巧儿见耿静安然无恙,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过他看耿静并没有去点燃对方的粮仓,便好奇地问道:“找到粮仓了?” 耿静一脸兴奋,眉飞色舞地说道:“郎君,找到了,找到了!那粮仓里的粮食可真多,我都舍不得烧了呢。”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头,嘿嘿一笑,说道:“确实啊,山西这边粮食向来匮乏,就这么烧了着实可惜。你,回去守着去吧,免得有敌军狗急跳墙,跑去那里烧粮食,那可就糟了。” 耿静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说道:“我…… 我其实已经安排了一帮人在那儿守着了呢。要是有人敢来烧粮,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把粮食烧了,然后再把他们全都杀光,绝不让他们得逞。” 灵巧儿听了这话,十分满意,点头称赞道:“嗯,干得好!不过你那才几个人?王德发,你从中挑个三五百人过去帮忙看守粮仓,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卓方一听,着急地大声说道:“郎君,咱们总共才多少人呐,这一下子走个三五百人,万一敌人杀红了眼,集中兵力朝咱们这儿攻过来,你可就危险了!” 灵巧儿却丝毫不以为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会的,你放心吧。他们那些剩下的残兵败将,这会儿要是不赶紧溃逃的话,也只能在王方那边做最后的挣扎、决一死战了。他们原本就是为了防止咱们出山谷,又不是来攻城的,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哪里人多,他们就往哪里去堵截了,哪还顾得上咱们这边。” 王德发带着四百人匆匆离开后,灵巧儿便押着俘虏朝着敌方的中军帐走去。一路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皆是中箭而亡的,那场面可谓惨烈至极。卓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忍不住感叹道:“这次郭彪可算是立下头功了,这战场上的局面,他那边的作用着实不小呢。” 灵巧儿听了,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回应道:“羡慕啦?那也没办法,谁让咱们这会儿用的是人家郭家军呢,这头功自然得是人家的,咱也争不来不是?” 众人继续前行,越往前走,越觉得触目惊心。越是靠近中军帐,尸体的数量就越多,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地面,那景象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王小海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感慨道:“哎,真没想到这弓箭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你瞧瞧,这些人全都是被射死的,而且有的尸体都被箭射得不成样子了,简直太可怕了。” 灵巧儿听了,摇了摇头,一脸得意地说道:“这可不是弓箭本身有多厉害,关键是今儿这大风太给力了。我之前怎么说来着,我就料到半夜温度一下降,这风力就会下沉,然后朝着谷口倒灌,你们瞧瞧,现在这情况,可不正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嘛。你们说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说着,还不忘朝众人挑了挑眉毛,那模样别提多神气了。 卓方见状,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哭笑不得地说道:“郎君,你确实挺厉害的,这一点咱都得承认。可你这一骄傲起来,就感觉你这厉害劲儿一下子就打了折扣了呢。按理说,这次打的这一仗,虽说规模算不上特别大,但怎么着也算是一场传奇之战了吧。可咱们在你身边听你自吹自擂了一整晚了,这听得多了,就感觉没那么震撼了呢。” 第83章 围了营帐 灵巧儿听了这话,先是呵呵一笑,随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哎,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嚣张过头了哈,没把控好这度。” 卓方一脸黑线,撇了撇嘴说道:“郎君,你这也太不稳重了。你瞧瞧你这一仗布置得,那精妙程度简直犹胜军神。可就你这表现出来的气质,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你这胜利像是蒙来的,实在是和你这本事不太搭调。”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脸色瞬间一沉,冷哼一声道:“哼,你倒是蒙一个我看看?有本事你也像我这样把这仗打得漂漂亮亮的。” 卓方赶忙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可没那本事,我心里清楚你是有真本事的。但是吧,郎君,你这确实有点好大喜功了,这样下去…… 可不太好啊……” 灵巧儿听了,轻咳了一声,扭头对王小海吩咐道:“小海,现在仗还没打完,等天亮了吧,别忘了提醒我一件事儿,卓方嘲讽主子,按军法处置,打一百军棍。” 卓方一听,顿时就慌了神,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啊?一百军棍?郎君,你要不干脆直接砍了我得了,这一百军棍打下去,我可就只剩半条命了,我可实在是遭不起那份活罪啊。”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大家都憋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传出去老远,在这弥漫着血腥味儿的战场上,竟显得有些别样的意味。 而在另一边,郭彪这边刚刚砍死了最后一个誓死不降的敌人,此时他正气喘吁吁地望着不远处,虽然视线被遮挡,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他心里却能隐隐感觉到那边的情形。他没好气地嘟囔道:“这个该死的灵巧儿,可真是会挑,给自己选了个最轻松的路线。我们在这边拼死拼活地和敌人厮杀,她倒好,在那边优哉悠哉地谈笑风生,哼!” 身旁的亲卫一听,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着急地劝道:“君子,噤声啊。经过这一战,凌郎君的威望此刻都未必会低于大公子。你这时候可千万别为了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惹起将士不满啊。” 当灵巧儿和郭彪等人集合之时,远处那激烈的厮杀声已然停歇了下来,整个山谷仿佛一下子从喧嚣陷入了寂静,只有那尚未消散的血腥气息还隐隐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残酷。 灵巧儿慵懒地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开口说道:“行了,这场仗算是结束了。我可把话撂这儿了啊,我最多只允许你们上报五百人的战损,而且听好了,我说的这战损可不是单指战死的人数啊,是所有受伤、失踪等等情况加起来的总和。要是超过了五百这个数,那咱们谁都别想着休息了,直接跟着我去攻打和顺县城,到时候都战死在那儿算了,那也算是为国捐躯了,我也就不用跟着你们一起丢人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皆是一阵尴尬,都觉得这要求着实有点儿高了。好在这次战斗下来,各个队伍大多都没有遭遇那种大规模的激烈交锋,只有耿静所带领的那一队人,有可能出现大规模的死伤情况,不过好在他那边原本人数就少,就算是全军覆没了,也才一百人左右,所以总体来说,达到那五百战损的可能性倒也不大。 大家心里都暗暗盼着王方那边的伤亡能尽量少一些,毕竟这关乎着整体的战损数字。而灵巧儿说完这话后,便径直朝着营地走去,找了个最舒服的营帐,进去休息了,那模样,显然是疲惫至极,急需好好睡上一觉。 看着灵巧儿进营帐休息了,王小海三兄弟顿时着急忙慌地举着铁锹,火急火燎地往营帐这边跑过来,想要充当亲卫守护在营帐周围。无独有偶,卓方这边几个人也不甘示弱,那速度更是快了几分,没命地朝着这边赶来,看样子也是一心想抢到这守护的机会。终究还是卓方他们几个平日里训练有素,身手更为敏捷些,抢先一步到了营帐前。 王小海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愤怒地说道:“卓大叔,你们讲不讲先来后到啊?哪有你们这样的,我们先来的,这亲卫的活儿怎么着也该我们先来。” 卓方却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说道:“王家小子,你们跟咱们郎君大人那都是老相识了,情谊深厚着。我们这不是也想着给咱们郎君尽尽忠心嘛,这机会难得,你们就体谅体谅我们呗。” 王小江在一旁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哼,老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王德发一听这话,眼睛一瞪,瓮声瓮气地说道:“说道说道就说道说道呗,谁怕谁啊?我王德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单挑,我还没怕过谁。” 这话一出口,众人倒是一时之间没了反驳的话语,毕竟王德发武艺高强那是众人皆知的事儿,他人高马大,浑身透着一股子刚猛劲儿,而且为人比较耿直,平日里大家对他倒也还算佩服,所以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也都知道他是真有那底气。 可眼下这时候,大家哪还顾得上谦让,都一心想着能守在营帐前,当好这亲卫。王小湖满脸不屑地说道:“王德发,谁要跟你这种蛮子比力气啊?我们可是郎君亲自指定的亲卫,那亲卫是干什么的,你心里清楚吗?你倒是来说说。” 王德发一下子被问住了,刚要张口回应,卓方赶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别理这几个小子了,郎君又没跟咱们说过亲卫具体要干啥,咱们各凭心意就是了,犯不着跟他们争论这些。” 王小海心里那个气,可打又打不过他们,眼珠一转,心想,哼,我一人占一边儿总可以吧。于是,他们兄弟三人站在了营帐的左侧,卓方他们几个人则站在了右侧,两边人就这么僵持着,几个人几乎把营帐给围了个半圈儿,那场面看着颇为滑稽。 郭彪在一旁瞧着,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真是好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居然还有人争着去当一个女人的跟班,这可真是活见鬼了。郑享?郑享,你这个混蛋,给我滚过来!” 郑享其实早就听到郭彪在喊自己了,可他这会儿哪愿意过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故意大声地指挥着盾牌兵,说道:“行了,你别收拾了,让他们去弄吧。你…… 你去那边看看王方副将那边需不需要支援?哎…… 你倒是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傻头傻脑的,算了,不用你去了,老子亲自去看看。” 说着,他一边假装要往那边走,一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郭彪,两人目光一对视,郑享心里 “咯噔” 一下,拔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像后面有狼撵着似的。 没跑几步,就正好遇到了王方押着俘虏朝着这边集结过来,那场面倒是颇为壮观,俘虏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被士兵们押解着,排着长队缓缓前行。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灵巧儿睡醒的时候,早饭都已经热了三遍了。整个营地的将士们都不敢擅自开饭,毕竟主帅还没起床,大家都只能干等着。而灵巧儿,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悠悠地伸着懒腰,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她一出门,就瞧见眼前这奇特的一幕,一边站着六个威武雄壮的,另一边站着三个英姿挺拔的,总共九个人傻乎乎地围着她的营帐,呈半包围的态势站在那儿,那模样别提多好笑了。 灵巧儿一脸疑惑,忍不住打趣道:“你们几个这是在选秀?站这儿干嘛,一个个的。” 几个人一看到灵巧儿出来了,顿时眼睛一亮,同时面露喜色,可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抱怨声响起。王小海倒是没显得多委屈,只是恭敬地说道:“郎君,你可算是醒了。” 卓方这边则更夸张了些,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地说道:“郎君,我们在这儿可是站了整整一夜,就盼着能守好你这营帐。” 灵巧儿听了,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你们闲着没事干是吧?战场上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吗?打扫干净了吗?” 王德发赶忙大声回道,那声音就跟洪钟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郎君,都打扫干净了,武器也都已经归库了,俘虏也安排好了,统一集中看管着,伤亡数字也统计出来了。最主要的是,早饭都已经热了三遍了,大家可都还饿着肚子等着你。” 灵巧儿原本正欣慰地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这是在变相地抱怨自己起床晚,当下眉头一皱,说道:“老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嫌我起床晚了是吧?我又没让你们非得等我,真是有意思,饭做好了,你们就吃呗,干嘛非得等我。” 这话一出口,此刻在场的众人听了,纷纷怒视着卓方,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非得在这儿等着,这下好了吧。卓方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冷汗都冒下来了,赶忙解释道:“郎君,主帅你都没吃饭,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谁敢先吃啊,这不合规矩。” 灵巧儿冷笑一声,嘲讽道:“哼,从你们这表情上看,除了你,好像没谁不敢吃的吧。” 王德发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刚点完头,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儿,心里琢磨着,这主子这话是在点谁,不会是说我吧,顿时一脸的尴尬。 灵巧儿懒得再理会他们,伸手一把推开他们围起来的 “人墙”,没好气地说道:“神经病,都去招呼大家吃饭吧,老卓,你以后少在这儿耍些小聪明,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罢了,没那么大的架子,也没那么多讲究。”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能吃饭了,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就跟饿狼似的,各自飞快地朝着放饭菜的地方跑去,准备填饱肚子了。 王小海跑出几步,忽然又回来了,他带着嘲笑的表情看了一眼卓方,道:“对了郎君,你让我提醒事现在还需要说吗?” 卓方一听,忽然心跳加速,这他娘的王小海,记性倒是不错。 灵巧儿想到了她要打卓方一百军棍的事,哈哈的笑了起来,道:“得说啊。让你提醒,就是怕我忘了。你看,果不其然,我就差点儿忘了。” 卓方听到这里,一脸黑线,欲哭无泪的看着灵巧儿,道:“君子,君子啊,这事儿能当真吗?” 灵巧儿阴险一笑,道:“当真自然是当真的。不过,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少一个伤员,也算是少了份累赘。小海,我们拿下黄榆关的时候,再提醒我吧。当然,前提是这个家伙老实。如果不老实,你就随时提醒我。我其实也不在乎多一个伤员。” 王小海哈哈大笑的看着卓方,见到卓方的表情复杂又尴尬,大声应道:“是,郎君,我记住了。” 灵巧儿这才嘲笑着看着卓方,道:“你看看,你整天在我跟前废话连篇,不研究正事,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挨揍?” 卓方一脸尴尬,小步快跑着追上前去,嘴里还不停地说道:“郎君,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属下了。属下哪里敢嘲讽你?甭管你是白身也好,还是那九天玄女也好,那都是属下的主子,我们都是你的家臣,我们哪有讽刺您的份儿啊?我们只是尽句忠言,您要爱听,您就听听,不爱听,就自当我在放屁。至于动军法吗?嘿嘿……嘿嘿嘿……” 灵巧儿也不理会他的念叨,自顾自地拿了个馒头,又接过一碗稀粥,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老卓,我这儿可不兴这些个老一套的规矩。咱们以后可是要一起建立一个股份制的集团公司的,你别整天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上下尊卑的事儿上。你得用心去钻研业务,只有业务做好了,大家才能都好,这才是正事儿。” 第84章 驰援黄榆关 卓方听了这话,顿时一脸懵,完全不明白灵巧儿在说些什么,只能傻笑着跟在身后,别人递给他咸菜,他就接咸菜,别人递给他白米粥,他就接白米粥,整个人都有些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动作。最后实在没地方放馒头了,有人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他都愣是没反应过来,还在那儿傻愣愣地接着东西。直到灵巧儿坐下,他又想张嘴说话的时候,那馒头才从嘴里掉了下去,“啪嗒” 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时候的卓方像是猛然惊醒了一般,眼神一下子变得伶俐起来,只见他膝盖一弯,那掉下去的馒头竟又飞了起来,他双手轻轻一推,将手里端着的碗朝着远处一送,两只碗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稳稳地朝着临时用劈柴搭建的小木桌飞去,紧接着,那飞起来的馒头落下之时,他一个干净利落的空翻,稳稳地将馒头接在了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颇为精彩。 灵巧儿看到卓方这身手,不禁一愣,随即忍不住拍手叫好,笑着说道:“好啊,就你这水平,放在我家门口卖艺,一文钱都能让人看七段表演了,厉害。” 卓方听了,尴尬地白了灵巧儿一眼,心里想着,这个主子可真是没个正形,不过也知道她就是爱打趣,倒也没太计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这一幕可把远处的郭彪给惊呆了,他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郑享,满脸难以置信地说道:“这…… 这你行吗?” 郑享这会儿脸上还带着之前被郭彪打的鼻青脸肿的痕迹,听到郭彪这话,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犹豫着说道:“应该…… 应该可以吧……” 灵巧儿边吃饭边找大家闲聊着,顺便了解一下这次战斗的具体情况,这一聊才知道,这次的战损竟然还不到百人,倒是俘虏了三四百人。而且对方的总兵力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要略高一点,大概有三千人左右。这三千人里,其中一小半是死在了郭彪带领的弓箭队的箭下,另一小半则是被王方的队伍围追堵截,最终没能逃脱,还有一部分是在和盾牌兵激烈的厮杀过程中丢了性命。郭彪的弓箭队那可是着实杀了不少人,当然了,也有一部分敌军在大势已去之后,选择了溃逃,最后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去山上让沈安下来,让他去劝说那些降兵,想办法让他们死心塌地地为大周效命。” 众人一听,都很是不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沈安去?这是为何?”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阴险笑容,慢悠悠地解释道:“有些人呐,自己做了亏心事,心里就想着别人也跟着做一些,这样大家心里才平衡,不至于在道德上有什么愧疚感。正所谓,要愧疚大家都愧疚,别他妈让我自己一个人愧疚,懂了吧?” 郭彪隔着桌子,皱着眉头问道:“这话又是谁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在空中,晒得大地都有些发烫了。灵巧儿这才命人朝着山上释放信号,其实,山上的人早就看清楚了山下的状况,都知道他们已经成功把堵在山谷的并州贼寇给击退了。不过还是得等山下有了明确的旗语传来,才有人去通知剩余的郭家军下山集结。 等将士们都集结完毕后,灵巧儿站在队伍前,大声地整顿着军马,高声说道:“弟兄们,你们瞧瞧,这并州贼寇就是如此不堪一击。咱们这次不过才战损不到百人,就把他们那三千人给击溃了,还俘虏了好几百人,跟他们打仗简直太简单了。但是,咱们可不能在这儿停留,咱们另外还有五千弟兄,此刻可能还在黄榆关那儿浴血奋战,正眼巴巴地等着咱们去支援。兵贵神速,咱们这就启程出发吧,让那些贼寇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听到这话,郭彪无奈地看了郑享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哎,我都差点把我大哥给忘了,她倒好,还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这场胜利在她心里,确实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哎,我跟她比,可真是差远了。” 郑享听了,赶忙迎合着笑了笑,心里却暗自思忖着:“哼,就你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羔子,也配跟人家凌郎君比?在那种没人能看透战法的情况下,人家凌郎君运筹帷幄,咱们只要乖乖按照命令去执行就能立功了。你?你,也就只能每天吃饱了混日子,啥事儿也干不成,还在这儿瞎感慨。” 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黄榆关的方向进发,一路上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显。众人的神色或凝重或坚毅,虽刚经历一场胜仗,但大家都清楚,接下来等待他们的黄榆关之战,一定要打得更漂亮。凌郎君说了,如果接下来的仗打得窝囊,结束之后,大家谁也别想休息,都集体去攻打和顺县城去。最后都死在那儿,也算是攻城战死的。其他倒没什么,郭彪内心直骂:“这恶妇太凉薄。” 灵巧儿稳稳地骑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目光犹如实质般不时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那眼神中透着机警与睿智,心里则像是一台精密的算盘,不停地盘算着行军途中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同时也在脑海中迅速构思着相应的应对之策。郭彪和郑享二人神情严肃,各自带着麾下的小队,紧紧跟在大部队后面,整个队伍虽人数众多,却井然有序,只是那凝重的氛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仿佛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在队伍中悄然弥漫开来。 夕阳渐渐西下,余晖将天边染得一片橙红,就在这时,探子快马加鞭赶来,神色略显紧张地向灵巧儿禀报道:“郎君,前方已经出现了敌军的小股巡逻队,看样子黄榆关的守军已然察觉到了咱们的动向,此刻正加强周边的警戒。” 灵巧儿听闻此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略作思忖后,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前队放慢行进速度,务必保持高度警惕,切不可打草惊蛇。队伍继续佯装向南行进,只需放缓速度即可,一直走到太阳完全落山,让对方彻底看不到咱们为止。郭彪,你近来带着弓箭队,也算是积累了些心得吧?现在让郑享带着他手下那一百名盾牌兵随你一同行动,你可别小瞧了这批兄弟,他们那可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之前经历诸多战斗,哪怕拼杀到最后一刻,也愣是没折损一人。” 郭彪一听这话,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我们弓箭队也没死人啊,不过就是断了几条胳膊腿罢了,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灵巧儿听了,顿时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是不悦,斥责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受了伤那也是伤痛加身,怎能如此轻描淡写?算了算了,先不和你计较这个了。你现在即刻带上你的弓箭兵,迅速找地方隐蔽起来。咱们大队人马会在前面掩护你们,待咱们向南走出几里地之后,那敌军巡逻队很可能会按捺不住,尾随咱们一段距离。等他们追出去二三里地的时候,你们就在合适的地方埋伏下来,等他们返回之时,一个都不许放过,务必将他们全部射杀,绝不能留下后患。” 郭彪和郑享虽心中满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齐声领命后,便迅速带着各自的士兵按照吩咐行动起来。 那敌军的巡逻队,远远瞧见眼前这千军万马的浩大阵仗,吓得赶忙隐匿起来。他们总共也就三五百人,隐匿起来倒也还算容易,可毕竟队伍人数一旦上了百,想要彻底把行军扬起的尘土压下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所以即便他们自以为藏得隐蔽,可那扬起的尘土还是在这空旷的野外显得颇为显眼。 灵巧儿坐在马背上,目光冷冷地扫过对方隐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心中暗自想着,就这般藏头露尾的,还以为能瞒天过海,真是可笑。随后,她便转过头去,不再朝那边张望,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继续指挥着队伍向前缓缓进发,那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真的对敌军的跟踪浑然不知。 队伍继续佯装向南行进,马蹄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扬起的尘土在夕阳那橙红色余晖的映照下,仿佛给这行军的队伍披上了一层昏黄而又神秘的薄纱,远远望去,倒也有几分壮观。灵巧儿身姿依旧挺拔地坐在马背上,腰背挺得笔直,目光看似随意地看着前方,可实际上,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在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心里更是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距离,把控着整个局势的发展。 郭彪和郑享带着弓箭兵与盾牌兵,一路疾行,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那山谷两侧皆是陡峭险峻的山壁,犹如两道天然的屏障,将山谷包裹其中,谷口处生长着几丛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灌木,恰似上天特意安排的天然掩护一般,他们悄无声息地藏身其中,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就如同耐心的猎手一般,静静地等待着敌军巡逻队上钩。 本来这大队人马行军本就是穿梭在大山之间,这山间沟壑纵横,地形复杂,倒是给郭彪等人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所,便于他们隐匿踪迹。而且,这大周的弓箭兵与敌方的巡逻士兵在人数上相差无几,双方又都没什么太过精良、像样的盔甲,从山上远远望去,乍一看,还真分辨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虽说仔细观察的话,自然是能看出些端倪,分辨出是不是自己人,可这会儿正值黄昏将近,天色渐暗,远处站岗放哨的敌军哨兵,这会儿除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心思都被这饥饿感给占据了,其他的事儿还真没什么能让他们太上心的了。 郭彪等人藏在谷内,一个个动都不敢动,就怕发出一丝声响暴露了行踪,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敌军巡逻队自行离开。 而那敌军巡逻队,看着大周的队伍渐行渐远,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挠似的,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住心底那身为探马的 “职业病”,想着若是能趁机探得些有用的情报回去,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在军中的地位和赏赐肯定都少不了。于是,他们便小心翼翼地从隐匿之处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跟在了大周队伍的后面。他们自以为行动隐蔽,神不知鬼不觉的,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郭彪派出的那些警惕性极高的探马眼中,就如同被人在暗中牢牢盯着的猎物一般,却还浑然未觉。 待大周的大队人马向南走出了几里地后,敌军巡逻队果然按捺不住,悄悄地尾随了上去。见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跟踪,他们还暗自窃喜,以为自己的跟踪行动得逞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又继续追出去了二三里地。 郭彪这边,听到探马用特定的手势发出的信号,心里就明白敌军巡逻队已经跟上去了。他当机立断,带着众人贴着山谷的边缘,朝着敌方先前隐匿的地方悄悄集结过去。郭彪一边行进,一边不经意地抬头望去,只见在那暮色笼罩之下,黄榆关那雄伟的轮廓已然隐隐约约出现在了眼前。这黄榆关与之前的马岭关可大不一样,它并非是那种悬崖峭壁式的关隘,而是矗立在一座大山脊之上,地势颇为险要。若是从战略角度来看,马岭关那儿,伪汉军队只能选择堵住谷口来进行防御,可这黄榆关,凭借着充足的兵力,倒是有机会将其夺下来的。 大家都认为,此刻看来,这黄榆关大概率已经落入了并州军马的手中了。正想着,郑享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看样子,这山上应该不止有这一拨儿巡逻队,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别被其他敌军发现了才好。” 郭彪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小声嘀咕道:“那咱们现在岂不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设埋伏,这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第85章 摸黑厮杀 郑享闻言,抬头朝着山上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哼,咱们这种杂牌军,和他们那些物资匮乏的并州‘老西儿’军队,看上去能有多大区别?在这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天色又这么暗了,谁能分得清楚?况且这会儿也没听到山上有什么异动,大概率是他们还没看出来,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郭彪听了郑享这话,忽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那个灵巧…… 哦,不对,凌鍫那小子,他能猜到现在这情况吗?他不会是没考虑到这些吧,要是出了岔子可咋办。” 郑享又朝着山路下面的大道以及视线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笃定的神情,说道:“呵呵,我觉得,十有八九,凌郎君是能够提前预判到这些情况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特意让咱们隐匿起来,等敌军巡逻队跟着大部队走过去之后,再把他们吸引走,然后咱们反客为主,占了他们上山的道路。凌郎君那心思缜密着,哪能想不到这些。” 郭彪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脸绝望的神色,看着郑享,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你真的认为他有这么厉害?哼,我还就不信了。” 郑享却毫不犹豫,决然地点头应道:“我可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你跟他相处这么久了,还没看出来他的本事吗?就别在这儿瞎怀疑了。” 郭彪冷哼一声,小声嘟囔着:“这个陪嫁的…… 哼!” 言语之中,满是不服气的意味。 而此时的凌鍫,正骑在马上,忽然感觉鼻子一阵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挠似的,想要打喷嚏,可那喷嚏却像是在和他作对一般,憋在嗓子眼儿里,想打又打不出来,弄得他难受极了,心里暗自思忖着:“哎?这是谁在念叨我,怎么感觉像是要感冒了,真是奇怪。” 随后,他下意识地抬头朝着远处望去,这一望,可把他吓了一跳,只见那山上隐隐约约竟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光亮,他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冷汗都冒下来了,暗自惊叫道:“靠靠靠,大意了,原来这山上能看到下面的情况啊,完了完了,郭彪他们会不会凶多吉少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此刻,那些敌军巡逻队的士兵们,眼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从刚才还能勉强看得清道路,到这会儿几乎都快看不清了,仅仅就是走了这么几步路的工夫,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了起来。他们心里也开始有些发慌了,生怕离开黄榆关太久了,耽误了军情,那回去可没法交差。于是,众人纷纷调转马头,那些步行的士兵也加快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一个个都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回到关上去。 也是合该他们倒霉,这一放松警惕,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去了,有人便纷纷从行李袋里掏出火把,“哧啦” 一声点燃了,一时间,那火把的光亮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般,将他们的位置暴露无遗。 郭彪他们原本还打算等对方再走近一些,进入最佳攻击范围了再开始动手,这下可好,有了这火把光亮作为明显的靶点,那还等什么。郭彪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只见一波箭雨如同夜空中的飞蝗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敌军飞射而去。 敌军顿时一阵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中箭倒地,死伤一片,剩下的人吓得亡魂大冒,纷纷惊慌失措地准备朝着两旁的大石跑去,妄图以那些大石作为掩体,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攻击。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这箭是从上往下射的,居高临下,本身就占据着优势,而且双方距离又近,再加上这会儿风势温和,对箭的飞行轨迹几乎没什么影响,几波箭雨下去,命中率极高,敌军被射得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 见时机已到,郑享大喊一声:“兄弟们,冲啊!” 随即,他一马当先,带着盾牌兵如猛虎下山一般,朝着敌军冲了下去,那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敌军一举击溃似的。 正在这关键时刻,山上仿佛察觉到了山下的异样,隐隐传来有人大声向下喊话的声音,似乎是在询问情况。 郭彪一听,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这些残兵败将肯定会趁机向山上求救,这要是把山上的敌军大部队给引下来了,那可就麻烦了。他脑子一转,赶忙扯着嗓子,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大声回应道:“老子射兔子改善伙食,干你们鸟事?都别在那儿瞎嚷嚷了!”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也不知能不能糊弄住山上的敌军。 山上的兵士一听郭彪那满是粗鄙之语的回应,心里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暗自想着,说话这么没素质,肯定就是一群兵油子,估计就是附近哪个山头的散兵游勇,出来打秋风的,能有啥威胁。他们压根儿就没去细想,即便真是敌军,也有可能是这般兵油子做派的这个事实。 郭彪抬眼瞧见敌军的火把队伍停留在了附近,隐隐有要张弓还击的架势,他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直接抬起手,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不留活口!都给我狠狠射,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反扑!” 经过了昨夜那场战斗,弓箭兵们此刻士气正盛,仿佛已然认定自己就是王牌部队了一般,那精气神儿一上来,感觉其他的都不叫事儿了,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心里只想着多杀敌、立战功,好让自己扬名军中。当下听到郭彪的命令,纷纷拉弓搭箭,朝着敌军又是一波接一波地猛射过去。 敌军那边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晕头转向,此刻更是乱了阵脚,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还击,就被这密集的箭雨射得狼狈不堪,开始四散溃逃了。 “他娘的,老子是徐宗胤,你们是他娘谁的手下?” 有个敌军一边逃窜,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试图弄清楚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郭彪也不含糊,同样大声回应着:“老子是他娘阎罗王的手下!今天就是来收你们命的!”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透着一股狠劲儿。 徐宗胤一开始没听清楚,又大声问道:“王?什么王?” 郭彪再次提高音量,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阎罗王!” 那声音仿佛要把这黑夜都给震破了似的。 徐宗胤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暗叫不好,意识到可能是敌方在这里设了伏兵,刚才那伙人果然是敌军,只是还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敌军罢了。他赶忙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快找掩体,敌军设伏,快快找掩体啊!” 他这边的人却没好气地大喊着:“谁不知道敌军有埋伏?关键是咱们现在怎么通知山上,再不想办法,咱们可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徐宗胤心急如焚,一边朝着一块大石头跑去,一边大声呼喊着:“山上谁当班,山上谁当班?我是徐宗胤…… 啊……” 正喊着话,却被一个眼神贼头贼脑,却又极为机灵的周军士兵给盯上了,那士兵借助几块岩石作为掩护,悄悄地瞄准了徐宗胤的位置,一箭射了过去,嘿,想不到这一箭还真就射中了,徐宗胤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郑享见状,赶忙大声叫道:“停吧,四公子,你看他们恐怕已经折损过半了,没死的那些肯定也都已经找到掩体躲起来了。这弓箭就先停了吧,我带人杀过去,直接把他们解决了得了。” 郭彪一听,瞪大了眼睛,大声回道:“老郑,你他娘的就带了一百人,这会儿杀过去不是找死吗?你可别冲动啊!” 郑享一脸疑惑地看着郭彪,反问道:“啊?你们不去啊?难道你们就只会射箭?这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冲上去,等啥?” 郭彪被这话一噎,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确实不能光靠射箭了,当下大手一挥,喊道:“盾牌兵在前,弓箭兵在后,都给我抽出横刀,跟着我一起向下俯冲,杀过去!” 说罢,他一马当先,朝着敌军冲了过去,士兵们也纷纷呐喊着,紧跟其后。 对方反应比较快的一些士兵,见大周的军队冲了过来,赶忙张弓搭箭,朝着这边射来。只听得一声声闷响传来,对方心里顿时就明白了,这是盾牌兵顶在前面,挡住了不少箭支。 可这会儿天实在是太黑了,他们也看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盾牌,更不知道这箭射过去管不管用。但在这危急关头,他们觉得眼下也只有射箭是相对安全的办法了,毕竟射不中的话,至少自己这边暂时没什么危险嘛。于是,越来越多的敌军开始张弓射箭,大周的盾牌兵虽然挡住了一大半的箭支,可还是有一小半没挡住,有十来个士兵不幸被射中了。好在这些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受了伤,当下便无法再继续向前进攻了,得赶紧找地方先止血包扎才行。 随后,双方很快就进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战状态。敌军这会儿已经被打散了,朝着各处散落逃窜,所以大周军队清剿起来倒也不算太费劲,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很难防备会不会有漏网之鱼趁乱逃走了。 郑享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杀敌,一边抽空大声提醒道:“四公子,他们分散得太开了,得赶快让人回到山路上设防,可不能让他们跑了,万一跑回去通风报信,把山上的敌军大部队给引下来,那咱们可就麻烦了!” 正当这百十来个弓箭兵跟着郭彪朝着山坡上猛冲的时候,另一波人也正朝着山坡上冲,双方一打照面,啥也不说,紧接着便开始激烈地厮杀起来,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山顶上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传来一阵大声的呼喊:“山下干什么?徐宗胤?徐宗胤何在?” 又有一个敌军兵士听到这喊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歇斯底里地吼道:“被人给射死了。死了!” 山上的人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立刻开始击鼓,紧接着号角声也随之响起,那声音在山间回荡,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山上的火把也越来越多,一时间,把山顶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守关的主将张虎威现身了,他站在高处,大声叫道:“我是张虎威,山下什么情况?快回话!” 山下这边,大周军队这会儿已经快要把敌军清剿光了,剩下的人都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毕竟这会儿要是随便开口回应,那可就是在给山上的敌军提示方向,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郑享这边倒是机灵,刚才抓了几个丢下武器投降的敌军,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了,他压低声音,对着那几个俘虏说道:“赶紧按照我说的回复山上,要是敢乱说,哼,有你们好看的!就说有敌军偷营,已经被咱们解决殆尽了,明白了吗?” 那几个俘虏哪敢不听话,赶忙按照郑享的话,扯着嗓子朝着山上喊话:”卫帅,有敌军趁黑偷营,已经被我们杀散了。此刻正在清剿,片刻就可以将敌人歼灭殆尽。“ 山上的敌军听到这话,顿时开始躁动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张虎威听了那喊话,眉头微皱,心中疑虑顿生,暗自思忖着:“哼,想着那郭晟这两日在我手上可吃了不小的亏,我正打算找机会把他生擒活捉了去,这边怎么忽然出现了敌军?” 一旁的一个亲卫见状,赶忙躬身说道:“卫帅,方才山下喊话,说徐宗胤被杀了,您看这……” 张虎威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嗯,徐宗胤这个人平日里还是挺谨慎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杀了?不过,这年月,谨慎有时候也顶不了啥用,生死有命,有时候阎王爷收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有本事,只看你生死簿上到没到该死的年纪。既然偷营的贼兵都快被清理光了,尔等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那亲卫听了,脸上满是焦虑之色,再次躬身说道:“卫帅,您难道没发现这里面有蹊跷吗?徐宗胤都被杀了,那现在山下谁在指挥作战?假如山下正在被屠杀的是咱们的人可如何是好?这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第86章 哪来的敌人 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停下了手上捋胡须的动作,猛然转身,朝着山下仔细地张望起来,目光在山下那黑漆漆的一片中来回扫视了一圈儿之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黑灯瞎火的,确实看不太清楚,万一是敌军,那倒是个麻烦事儿。眼看着我就要活捉郭晟了,可不能被山下的这群流寇给偷了家。不过,尔等倒是也不必过于焦急,流寇嘛,大多都是乌合之众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亲卫听了,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忙附和道:“卫帅果然英明神武,还是你看得透彻,小的这一时心急,倒是有些乱了分寸了。” 张虎威得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待会儿派两百人过去,把徐宗胤的探马队换回来休息,让他们帮忙顶一晚上。明天咱们就集中精力去活捉郭晟,等把郭晟这事儿解决了,回头再好好收拾这帮刁民,哼,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那亲卫得了张虎威的命令后,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脚步匆匆地去安排那两百人下山查看情况了。这两百名士兵可都是张虎威经过精挑细选才挑出来的,个个皆是军中的精锐之士。 而此刻,郭彪、郑享等人已然将敌军的残兵败将清理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带着队伍悄无声息地撤离此处,毕竟要是被山上赶来的敌军大部队发现了,那可就又得陷入一场苦战了。众人都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可没走多远,负责放哨的士兵就神色慌张地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急切地禀报:“小公爷、郑将军,不好了!山上有敌军正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瞧那架势,人数着实不少,看这情形,怕是来者不善啊。” 郭彪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压低声音,狠狠地骂道:“这群混账东西,刚解决了一批,这又来一批,真是没完没了了。咱们要是不把他们给解决掉,等他们下来了,肯定会察觉到咱们的踪迹,到时候他们必然会在这周边加强防卫,那咱们接下来的行动可就难上加难了。” 郑享听了,轻轻咳嗽了一下,目光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伸手拉了拉郭彪的衣角,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人轻轻向前走了几步,避开旁人后,郑享才压低声音说道:“四公子,你想想,假如我们在这里扯起旗子跟对方拼杀一场。山上知道了,定是要在山这边加强防卫的,那时,大公子那边所面临的压力肯定会骤减。咱们此番前来,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要帮助大公子顺利通过黄榆关吗?这话当着大家的面儿,不好说出口,可从这个角度来看,倒也未必是坏事。” 郭彪听了郑享的话,微微低下头,沉思了起来,心里明白郑享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内心深处却还是十分犹豫。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话虽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大哥他真的需要咱们这样去吸引火力帮他吗?这是其一。其二,虽说表面上咱们这支队伍是叫郭家军,可如今挂帅的却是那个灵巧…… 哦,不对,是凌鍫那小子。我平日里确实看不惯他那副做派,可我毕竟是申国公府的少主子,咱们申国公府那可是靠着一场场战功才积攒起如今的荣耀的。我平日里虽说有些不服他,可一旦入了这军中,那也得守军中的规矩,必须得考虑当下的局势,对上得对主帅坦诚相待,对下也得对将士们负责到底,虽然目的是接应大哥,但没有命令,我没有权利这么做。” 郑享听了郭彪这话,先是愣了一秒钟,心里暗自思忖着:“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父兄的榜样力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在这方面,他父兄对他的影响确实挺深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又何必在这儿做那个出馊主意的小人?” 想到这儿,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当下便各自引领着本部人马,迅速寻找起合适的地方隐匿起来。他们打算伏击,以最隐秘的办法攻击对方。中心思想还是不能暴露自己。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得看灵巧儿的了。 他们动作极为轻巧,士兵们也都训练有素,很快便藏好了身形,融入了这周围的环境之中,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静静地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山上新下来的这二百人,一路疾行赶到了方才交战的地方,一看到战场上那惨烈的景象,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心里 “咯噔” 一下。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一滩的,在火把的光亮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们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暗自怀疑着,对方真的只是一群流寇吗?这战斗的痕迹看着可不简单,哪有流寇能有这般战斗力的? 而且最奇怪的是,此刻周围安静得有些渗人,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仿佛这里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战斗一样。他们心里纳闷极了,难不成双方打得太过激烈,最后竟然全体同归于尽了?可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就在他们还在暗自纳闷儿,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只见一支支箭矢如流星般朝着他们飞射而来,那箭矢划破空气,发出 “嗖嗖” 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又惊悚。 有几个运气不好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箭矢射中了要害,直接命丧当场,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要知道,他们也是精锐中的精锐。为首的小头目倒是反应极为迅速,瞬间脸色一变,猛然抽出腰间的横刀,一边用力地挥动着横刀,试图挡开那些射向自己的箭矢,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敌袭!快隐蔽!” 声音在这山间回荡,透着一股慌乱与紧张。其他士兵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惊慌失措地朝着周围的巨石、树木等可以作为掩体的地方跑去。 好在敌军下山时手里都举着火把,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就如同一个个醒目的靶子。如此一来,郭彪他们这边的弓箭手便有了清晰的攻击目标,只要敌军走到哪儿,箭就可以朝着哪儿精准地射过去,一时间,箭支如雨点般朝着敌军飞射而去,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过了片刻,敌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火把会暴露自己,于是纷纷手忙脚乱地将火把扔掉。 即便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么猥琐的打仗,他们还从来没有遭遇过。 就在这时,郑享看准时机,一声令下,带着盾牌兵如猛虎下山一般迅猛地杀了过去。只见那盾牌兵们个个身姿矫健,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朝着敌军稳步推进。所有人口中只发出相互能识别的声音,不会大声的呐喊。 郭彪见郑享已然带着人开始和对方短兵相接了,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高声下令道:“拔刀,兄弟们,随我冲上去,杀!” 说罢,他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朝着敌军冲了过去,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紧紧跟随着郭彪的脚步,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敌军席卷而去。 然而,经过一波波的射击,现在双方的人数着实悬殊,这股下山的伪汉士兵虽说平日里也算是训练有素,但此刻面对郭彪和郑享所率领的这一番精心准备且配合默契的攻击,加上人数上的优势,瞬间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他们根本无从知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只觉得周围全是大周的士兵,那震天的喊杀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他们死死地笼罩其中,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慌乱之下,一部分人实在是顾不上许多了,转头就往山里跑去。在这山林之中,倒也有一点 “好处”,只要不惧怕遇到山猪、狗熊之类凶猛且充满野性的动物,那便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意奔跑,倒也算是海阔天空了。当然,前提是得能忍受得住山里那荆棘密布的灌木丛,即便被扎得满身是伤,只要能躲进去暂避一时,也算是一条 “生路” 了。 可还有一部分人,却是打死也不肯钻进那林子里头去,一来是心里对山林中的未知危险有着深深的恐惧,二来也是觉得身为军人,这般狼狈地钻进林子逃跑,实在是有失尊严,于是便咬着牙,硬着头皮坚守在原地,拼了命地抵抗着。只是在这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那般无力,就如同蚍蜉撼树一般。除此之外,另有一部分人,心里想着打是肯定打不过了,跑又实在跑不掉,思来想去,干脆心一横,扔下手中的武器,满脸无奈与绝望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了。 虽说此处的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片刻的时间,相较于那些大规模的、惨烈至极的战役来说,激烈程度确实显得颇为一般。但山上的敌军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丝异常,毕竟在这原本寂静的夜里,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动静,都很容易被发觉。 灵巧儿正带着大军往回赶,刚一回来,就瞧见山上人头攒动,火把闪烁,一片嘈杂喧闹的景象。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疑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按照常理推测,大概率是山下闹出了什么动静,所以才被对方给发现了,这才导致山上这般慌乱。 见到灵巧儿现身了,郭彪和郑享赶忙走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大致将当下的情况向她描述了一番。灵巧儿听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缓缓开口说道:“不用说了,看这情形,对方肯定是已经发现我们了。眼下咱们有两个选择,其一,如果咱们手里有俘虏的话,就抓着他们上前去,让他们朝着山上喊话,设法诱骗对方出关,咱们再趁机一鼓作气,直接将这关隘拿下。其二,咱们也可以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好好休整一番,等养足了精神,睡醒了之后,再从容不迫地去收拾他们,你们觉得如何?”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觉得第一个办法挺不错的,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我这就去抓人,上前试试去,可不能再耽搁了。” 说着,他便作势要转身去挑选俘虏。 灵巧儿看着郭彪那急切的神情,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家大哥,不禁微微点了点头,暗自想着:“这才叫亲兄弟,关键时候心里始终惦记着亲人。哪像那苏家的几个兄弟,那薄凉的兄弟情,简直世间罕有,真是让人寒心。” 不过,她心里还是对郭彪那急躁的性子有些不放心,担心他会把这事儿给办砸了,于是转头对卓方说道:“卓方,你跟着郭彪一块儿去吧。记住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得先和郭彪商量着来,切不可冲动行事,知道了吗?” 灵巧儿这话,最后是特意对着郭彪叮嘱的,那眼神里透着一丝关切与告诫之意。郭彪感受到了她的用心,便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出了营帐之后,两人仔细地挑选了几个看着颇为机灵的俘虏,又特意从中找出了一个职位稍高些的,然后一起拉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关下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待到了合适的位置后,在郭彪的示意下,那职位高些的俘虏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开始朝着山上喊话:“张将军,我部损伤惨重,如今剩下的这些人,已经不足以执行目前的命令了。是继续留在此处,还是就此撤回,还请将军明示。” 那声音虽然尽量保持着平稳,但还是隐隐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在这山间回荡着,透着一股紧张与无奈的气息。 片刻之后,张虎威那洪亮的声音从山上传了下来,高声问道:“敌人是哪里来的?” 第87章 止步 那俘虏一听,顿时一脸为难,无奈地转头看向郭彪,那眼神仿佛在求救一般。郭彪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编一个…… 随便编个理由应付一下,总不能不回话吧。” 卓方在一旁听了,赶忙伸手拦住,着急地说道:“慢着,你瞧他这会儿喊话都已经在颤抖了,明显心里害怕着,他这会儿哪还编得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就算是勉强编出来了,估计也就说个三五句话,就得露马脚了,到时候可就全完了,咱们可不能这么冒失。” 郭彪听了,也觉得卓方说得有道理,可又着急地说道:“那也得回答啊,不然一直不回话,岂不是更让对方起疑了嘛,这可如何是好。” 卓方听了,看着那降卒,略作思索后说道:“你就告诉他,正在核实身份。先这么回着,好歹能拖一拖时间,咱们再抓紧想想别的办法。” 那降卒听了卓方的意思,赶忙照着说了。可山上的张虎威听了这话,似乎觉得不太对劲,仍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着其他的情况。而卓方这边倒是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策。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那几个俘虏道:“哎?你们刚才称呼他为张将军,难道是张虎威?” 那几个兵士先是一愣,随后疑惑着点了点头,他们似乎没想到,敌方阵营的人竟然还认识自家主帅,脸上都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情。 卓方见状,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嗯,既然是张虎威,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这家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可得小心着点儿才行。” 郭彪在一旁听到了,满脸疑惑地问道:“这个人很厉害吗?我怎么没怎么听说过。” 卓方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立刻回答郭彪的问题,而是仍旧闭着眼睛,像是在脑海中迅速梳理着什么线索一般。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一个一直没怎么搭话的兵士身上,问道:“既然是张虎威,他都不派探子先出来探查清楚情况,就直接派你们出来了,那他心里肯定自认为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 他以为我们是谁?” 那兵士被这么一问,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说道:“以为,以为你们是并州地面上的流…… 流,流寇…… 他觉得就是一帮流寇在这儿闹事。” 卓方听了,不禁哈哈一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似的,说道:“嗯,这才符合他的性格,谨慎却又自负。嗯,你是头目吧?你就按照我的话回答他,告诉你们张将军,这些人多半是一群流民草寇,先这么稳住他再说,其他的咱们再慢慢谋划。” 那个小头目听了,心里虽然百般不情愿,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不从,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对着山上喊道:“张将军,小将楼君长。下面这些人看着像是流民草寇,不过他们人数不少,还挺凶悍的,小将…… 小将也有些拿不准了。” 张虎威听到是楼君长的名字,心里顿时放松了些许,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些,大声说道:“君长啊,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仔细说说,莫要慌张,我信得过你。” 楼君长听到张虎威的话,心里一阵酸楚,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回头看了看卓方,又看了看抵在背上的刀,心中一阵挣扎,咬了咬牙,正打算继续回答。 只听得张虎威又大声说道:“君长,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对你的为人那是再清楚不过了,你可一定要实话告诉我。那下面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你们战况如何?” 楼君长听到张虎威这情真意切的话语,心里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眼眶中的泪水已经在打转了,他强忍着心中的愧疚与痛苦,哽咽着说道:“将军,下面…… 下面原本大约四五百人…… 我等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厮杀了一阵…… 我等下来之后,人数旗鼓相当。见到我们之后,贼寇们向我们发起突袭……” 张虎威在山上听着,心里越发担心起来,赶忙大声地说道:“君长,你们伤亡如何,你没受伤吧?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啊,我可舍不得你出什么事儿。” 听到山上张虎威那饱含关切、情真意切的询问,楼君长的眼眶中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努力地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强忍着说道:“将军,君长不能死,君长答应过青青,要活着回去见她。君长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可不能对不起青青啊……” 喊到最后,楼君长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那声音里满是痛苦、无奈与挣扎,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之重。 张虎威听出了异样,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心急如焚,忙急促地喊道:“君长,你受伤了?你们战死了多少人?你快说,可别瞒着我啊,我这心里着急着。” 楼君长强忍着哭声,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那激动的情绪,过了片刻,才带着哭腔说道:“敌人…… 敌人已尽数伏诛…… 我等…… 我等也死伤殆尽…… 我等……” “别喊了……” 就在这时,灵巧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目光中透着几分凌厉与不耐,一眼瞧见楼君长那副抓心挠肝、纠结万分的模样,眉头一皱,当即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了楼君长的身上,直接把他踹倒在了地上。楼君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狼狈不堪,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愕的神情。 灵巧儿面露怒色,呵斥道:“你这只禽兽,那山上的张虎威待你如兄如父,平日里对你关怀备至,对你的恩情那是重如泰山,事事都为你着想,处处都护着你。可你倒好,如今就为了个女人,在这儿哭哭啼啼,优柔寡断,全然没了半分军人应有的骨气和担当。虽说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你这会儿算是弃暗投明了,可你仔细想想,你这般行径,要是让你的青青知道了今天你所做的这些事,日后她面对你的时候,该把你当成她的男人,还是会把你当成她的敌人?要知道,人一旦选择了投降,从那一刻起,过去的那个你,其实就已经死了,就该和从前的一切做个了断了,哪能还这般藕断丝连的。” 听到这儿,卓方下意识地两眼幽怨地看着灵巧儿,那眼神里满是委屈,仿佛被冤枉了一般,心里想着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这会儿听着这些话,就感觉像是在说自己似的,别提多委屈了。 灵巧儿察觉到了卓方的眼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没说你,你瞎想什么,别在这儿瞎凑热闹。” 说罢,她又转头继续对着楼君长,语气严肃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说道:“当你决定投降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你要和你当前所面临的一切大是大非都彻底隔绝开来。从这一刻起,你的这条命那可就是敌人给的了,毕竟人家给了你不杀之恩。你要明白,投降对于你来说,就如同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你若是能在这新的一方阵营里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做人,凭借自己的本事去闯出一番天地,那你仍旧可以称得上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倘若你能跟着大周的军队,一路披荆斩棘,为这天下的统一出一份力,将那些割据势力一一扫清,让这四海得以一统,而后凭借自己立下的赫赫战功,扬名于四海之内,到那时,你的青青知晓了你的作为,她依然会把你当成她一生的荣耀,会为你感到骄傲自豪的。 可你看看你现在,这般当断不断的样子,心里还一直记挂着从前的战友情,割舍不下那所谓的朋友恩义,甚至还在这儿盘算着儿女情长的事儿,你这般优柔寡断,简直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还不如死了的好,省得在这世上丢人现眼,也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 灵巧儿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地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震惊了。他们以往都觉得,投降那不过就是为了苟延残喘、偷生保命罢了,哪里有什么别的意义。可没想到,经过灵巧儿这么一解释,这投降竟仿佛有了一种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意味,好像真的成了一次可以让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的契机了,这想法着实让众人感到新奇又震撼。 只见灵巧儿一把拔出郭彪腰间的横刀,那横刀在火把的映照下寒光闪闪,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她手持横刀,直指地上的楼君长,目光锐利得如同实质一般,大声说道:“楼君长,如今你面前有三条路可走,你且听好了。其一,倘若你已然下定决心要开启这重生之路,那你现在就告诉山上的张虎威,说你们已经获胜了,然后想办法带着我们的人悄悄潜入山上,配合我们行事,为自己谋一个光明的前程。其二,要是你实在没办法割舍过去的那些纠葛,放不下旧情,那你就直接大声地告诉山上的人,山下此刻可是漫山遍野的周军,让他们做好准备,不过这样一来,你也就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了。其三,要是这两条路你都不想选,那你就赶紧脱下你的盔甲,放下你手中的横刀,麻溜地滚回你的家乡去找你的青青去吧,就当自己已经战死在了这战场上,从此隐姓埋名,再也别涉足这军中之事了。反正今日这山上的人,不管怎样,最终都逃不过覆灭的命运,你可得想好了,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楼君长听闻灵巧儿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眼中满是挣扎之色。他跪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难以抉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山上那火把摇曳之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决绝喊道:“将军,我等…… 我等已获胜,只是折损颇重,贼寇已被尽数剿灭,眼下…… 眼下我等正准备搜寻一番,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还请将军放心。” 张虎威在山上听到这话,顿时大喜过望,大声回道:“好啊,君长,果真是没让我失望,你且带着兄弟们仔细搜寻,莫要放过任何一个贼寇,待你们上来,我定要好好犒赏你们。” 楼君长应了一声,回头看向灵巧儿等人,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无奈,有决然,还有一丝对未知的恐惧。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按计划行事。 随后,楼君长带着郭彪、卓方以及一众大周士兵,佯装成搜寻的样子,朝着山上缓缓走去。一路上,众人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好在夜色深沉,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而山上的张虎威,此刻满心欢喜,正吩咐着手下准备好酒好菜,打算好好犒劳楼君长等人。他站在关隘的城墙上,目光不时朝着山下望去,心中还暗自庆幸这次有惊无险。 待楼君长他们快要接近山顶之时,郭彪悄悄对身边的士兵们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士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透着紧张与兴奋,一场奇袭即将展开。 就在这时,山上的守军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异样,有人大声喊道:“不对啊,怎么感觉下面的人有点多啊,一个个的面孔好生疏啊。” 张虎威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赶忙大声喊道:“君长,止步,快止步,弓箭手准备!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是些生人?君长,回话!” 楼君长心中一紧,知道此刻已到了关键时刻,再犹豫就会前功尽弃,他咬了咬牙,喊道:“将军,对不住了,我已降了大周,如今大周的军队就在山下,您…… 您还是投降吧,莫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张虎威听闻此言,气得浑身发抖,怒吼道:“楼君长,你这个禽兽,我待你如手足啊,你怎么敢叛国?你怎么敢行悖逆之事。你怎么敢?你让我日后,见了青青,怎么跟她说!今日我想留你恐怕也留不下了。” 说罢,他立刻指挥着山上的守军,准备迎敌。 第88章 优柔寡断 一时间,山上山下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喊杀声再次在山间轰然响起,打破了原本那看似平静的氛围。大周的士兵们在郭彪、卓方等人的带领下,不再隐匿身形,纷纷呐喊着朝山上冲去,那气势犹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势不可挡。楼君长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深知此刻已没有了退路,唯有奋勇向前,才能证明自己方才的抉择并非懦弱之举,于是也随着众人一同朝着山上的守军杀去。 山上的守军虽占据着地利优势,可方才被楼君长这突如其来的背叛弄得阵脚大乱,此刻匆忙应对,多少显得有些慌乱。但张虎威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与震惊,迅速组织起士兵,一边让弓箭手朝着山下放箭,试图阻拦大周军队的攻势,一边指挥着近战的士兵列好阵型,准备与冲上来的敌人短兵相接。 箭雨如蝗虫般朝着山下射来,大周的士兵们赶忙举起盾牌,一时间只听得 “叮叮当当” 的声响,箭支撞击在盾牌上,溅起阵阵火星。郭彪大喝一声:“别停下,继续冲,冲过去他们就没机会放箭了!” 说罢,他身先士卒,顶着盾牌,加快了脚步,朝着山上飞奔而去。 卓方则灵活地穿梭在士兵之间,一边躲避着偶尔漏过盾牌防护的箭支,一边高声呼喊着鼓舞士气:“兄弟们,拿下此山,就在今朝,冲啊!” 在他的激励下,士兵们的斗志越发昂扬,脚下的步伐也愈发坚定。 待大周军队冲过了箭雨的覆盖范围,双方很快便短兵相接,厮杀在了一起。兵器碰撞的声音、士兵们的怒吼声、伤者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山间回荡,仿佛奏响了一曲惨烈的战歌。 郭晟正于营帐之中苦苦思索破关之策,他那只受伤的手被白布层层裹着,隐隐还能瞧见些许血迹渗出来,整个人瞧上去面容憔悴,眼中满是疲惫与焦虑之色。忽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打破了营帐内的寂静。郭晟不禁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开口道:“去看看,何人如此大呼小叫,扰了本公爷的思绪。” 一旁的副将孙顺赶忙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快步朝着帐外走去。到了帐外,只见不少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山上,脸上满是好奇与疑惑的神情。 孙顺见状,心中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他目光一凛,提高了声音问道:“怎么了?都围在这儿看什么?” 一个探子听到孙顺的问话,赶忙快步上前,“噗通” 一声跪地,双手抱拳,恭敬地回道:“孙将军,属下刚刚观察发现,那黄榆关似乎出现了哗变的迹象啊。” 孙顺听闻此言,眼睛顿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了片刻后,神色严肃地下令道:“去,再探探,务必把情况摸清楚了,速去速回。” 那探子得令后,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孙顺转身回到帐内,原本有些沉闷的神情这会儿竟精神振奋了不少,他快走几步,来到郭晟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兴奋说道:“小公爷,敌方阵营那边疑似有士兵哗变,这说不定是个难得的机会。” 郭晟原本正低头沉思,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疑惑,轻声 “哦” 了一声,随后微微皱眉,思忖着说道:“不会吧,这会不会又是张虎威那家伙使的诡计啊?哼,那家伙非常狡猾,咱们可不能轻易就上了他的当。走,出帐看看去,眼见为实嘛。” 说着,郭晟便起身朝着帐外走去,一群偏将、副将见状,也纷纷跟在后面,众人来到营帐外,纷纷抬头朝着山上望去。只见那山上的情形看上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说是有异动吧,可又好像没什么明显的迹象,让人吃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说没有异常吧,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山上的手持火把守卫比起平日里,似乎少了一半还多。但要是说有情况吧,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山上那些守卫一个个又都是站得笔直,各司其职,看上去一丝不苟的样子,着实让人费解。 这时,年纪较大的陈函寿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小公爷,依我看,看样子对方可能真的是有士兵哗变。我隐隐约约都能听到寨子里面传来的喊杀声了,这动静可不像假的。咱们是不是该集结人马,趁机冲一波?说不定就能趁此机会一举拿下黄榆关了。” 陈函寿的话刚一出口,另一个副将柳乡汾便赶忙上前,连连摆手制止道:“不可,不可啊小公爷,您可千万不能冲动。您忘了前日咱们刚到关下的时候,就被张虎威那家伙坑了一把。当时他故意让咱们以为他们将帅不和,结果咱们贸然进攻,这一下子就折损了三五百人呐,就连小公爷您都因此负了伤。这还是幸好对方的箭矢尚未淬毒啊,要是那箭矢上淬了毒,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所以,咱们这次可得谨慎着点儿,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陈函寿听了柳乡汾的话,却不以为然,他又凝神仔细看了看山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对,不对不对,我越听这山上的动静越觉得不对劲儿啊。你们听听,这喊杀声这么强烈,此起彼伏的,肯定是山上出大问题了,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咱们要是错过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柳乡汾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一脸严肃地说道:“陈老将军,您想建功立业的心情我能理解,说实话,我好像也听到了山上的喊杀声。可您就敢保证这一定就是山上的真实情况吗?说不定,这又是他们设的一个圈套,之前将帅不和的戏码不好用了,现在就改了个兵士哗变来引诱咱们上山。咱们可得小心谨慎,不能再轻易掉进他们的陷阱里了。” 郭晟听着两人各执一词,左右看了看,心中觉得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有几分道理,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决断了。此刻的他,是真的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像灵巧儿那般聪颖的人来帮自己出出主意,他着实是缺一个有真本事的幕僚啊。以前身边虽说也有不少幕僚,可平日里看着倒是能说会道的,可一到了动真格的时候,那些人简直就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净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根本帮不上什么实际的忙。 正自心烦意乱之时,郭晟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想到了灵巧儿,他不禁开口问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老四带着人打过来了?” 郭晟这话一出口,陈函寿和柳乡汾两人顿时同时语滞,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地说道:“这…… 哦…… 那个…… 四公子打来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 概率不大……”“是啊…… 是啊…… 四公子…… 能来自然是最好的了,可您想想,那马岭关可是个大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通过那边的山谷?恐怕…… 恐怕是小公爷您想念四公子了吧,所以才会这么想。” 郭晟听了他们两人的话,心里也不禁犹豫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他们说得也对。这个黄榆关虽说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名不见经传的,可就这么个地方,都已经这么难攻打了,山上的敌军两天来总是处处占上风,每次都能想出各种办法应对他们的进攻,由此可见,对方带兵的将领那可都是些厉害角色。既然守这黄榆关的人都这般厉害,那马岭关那边的防守肯定更加严密,想要通过那边的山谷,难度确实很大。 想到这儿,郭晟忽然一脸幽怨地说道:“哼,他想让我何时进攻我便要进攻吗?我可不能再这么傻乎乎地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走,都跟我回帐子里去。随他们山上怎么闹去吧,咱们就是按兵不动,看他们能奈我何?等到他们那边闹腾完了,我再随时准备进攻,到时候见机行事便是了。” 听到郭晟这么说,老将陈函寿却有些不高兴了,他皱着眉头,一脸急切地说道:“小公爷,为何要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您听听这山上的厮杀声,那可真不像是假的。老夫带兵打仗也有些年头了,这真刀真枪厮杀的声响,老夫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要是就这么错过了,那多可惜,咱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啊。” 柳乡汾见状,微微一笑,脸上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缓缓说道:“老将军,没有人怀疑您的带兵资历,您的经验那自然是没话说的。可您也得想想,要是就咱们几个带兵打仗,那拼一拼倒也没什么。可现在小公爷在这儿,咱们身负保护小公爷的重任,哪怕就是晚一些攻下黄榆关,那都算是咱们失职了,何况前日小公爷还受了伤,咱们可不能再让小公爷陷入危险之中了。” 郭晟听了柳乡汾的话,最后又望了山上一眼,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嗯,柳乡汾说的对,我可不能再中了张虎威的计了,这次偏就不按他们的套路出牌,不去理会他们,咱们先回营帐再说。” 而另一边,灵巧儿正带着后续的队伍从后面匆匆赶了过来,一路疾行,好不容易到了黄榆关前,却发现此处的地势极为险峻,那通往山上的道路狭窄得很,仅能容纳一两个人向上攀爬。想要从这儿冲上去,还得先从一个岩洞里面钻出去才行,可那岩洞看上去幽深昏暗,透着一股让人望而却步的气息。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只要守着两个人在洞口,那上来一个便能杀一个,上来两个就能杀一双,哪怕他们这边有千军万马,在这险要的地势面前,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攻上去,只能干着急。而那岩洞下面的战斗却还在激烈地继续着,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在岩洞周围,鲜血将地面都染得一片通红,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场面十分惨烈。 灵巧儿站在下面,抬头望着那狭小的洞口,眉头紧皱,心中的烦躁情绪越发浓烈,她忍不住大声喊道:“楼君长,楼君长人在哪儿?有这样的一个岩洞他怎么不提前说?这下可好,让我们怎么进攻啊,这不是耽误事儿嘛!” 一旁的龚强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灵巧儿,一边满脸担忧地劝说道:“君子,您先消消气,这种地形实在是太棘手了,几乎就是无解啊。要不…… 要不咱们先撤下去,重新商量商量,另做计较吧,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干耗着。” 灵巧儿听了龚强的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说道:“别人都在前面奋勇厮杀,你却一直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看着就让人烦。有这闲工夫说这么多废话,倒不如上前去拼杀两个敌人,也算是为大家出份力了。” 楼君长此时也陷入了苦战之中,周围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昔日同袍,此刻都因为他的投降而视他为叛徒,一个个眼中满是愤怒与仇恨,下手毫不留情,每一招每一式都朝着他的要害攻来,仿佛要将他置于死地一般。楼君长心中虽满是苦涩与无奈,但他深知此刻自己已没有退路,只能一边奋力抵挡着来自各方的攻击,一边在心中默默念叨着:“青青,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今日必须要活下去,哪怕背负这骂名…… 哪怕被所有人误解,我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想着想着,他的眼神越发坚定,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动作渐渐变得沉稳起来,手中的武器也挥舞得更加凌厉了,竟也在这重重围攻之下,渐渐稳住了阵脚,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凶猛的攻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下的敌人数量渐渐减少,楼君长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最后用力地劈倒了最后一个敌人。他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眼中含着泪花,大声叫道:“弟兄们,一路走好!” 那声音在这弥漫着血腥气息的战场上回荡着,透着一股悲凉与决绝。 正在这时,有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来到楼君长身边,大声传唤道:“主帅已经攻到岩洞那边了,可是上不去,正在那边唤你,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第89章 破洞而出 楼君长一听是到了岩洞却上不去了,心中一紧,赶忙说道:“去告诉凌将军,让他准备好进攻,我这就带人去帮他杀退洞口的敌人。” 那传令兵听了楼君长的话,不禁疑惑地看着他,满脸怀疑地问道:“你有办法?这岩洞那么难上去,你真的能行?” 楼君长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有办法,你别管了,快去回话吧。冯青,田没飞,你们带人跟我走。” 冯青和楼君长可以说是老相识了,两人平日里关系颇为不错。这次冯青之所以会过来帮忙,正是因为认出了楼君长,而后才和田没飞一起赶了过来。这三个人都是出自太原府,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还经常一起喝酒聊天,关系很是亲近。 不过,冯青心里一直藏着个事儿,他知道楼君长心里喜欢一个叫青青的姑娘,每次一想到这个,他自己心里就莫名地有些尴尬。再加上田没飞那家伙有时候故意贱兮兮地开始改口喊冯青叫做“青青”,这更是让冯青心里不舒服了,直接想着一把掐死他算了。。 三人带着一小股队伍一路疾行,来到了一处悬崖边。冯青手持火把上前仔细一看,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地方有一块裂石,虽说那裂石的口子不算大,但勉强可以利用一下。楼君长直接将一个火把向上扔去,那火把落在一个高处的崖壁上,大家这才隐约清楚。只见那裂石的形状,一个人可以一脚蹬在山体的一侧,然后背和另一只脚靠着另一侧,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向上挪动。只是随着往上攀爬,那缝隙会渐渐变大,到时候可能需要变换姿势,改成整个人面朝下,两脚和两手各支撑一面才行。但这样做的话,想要脱离这个裂缝可就有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掉进万丈深渊,那可就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楼君长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一脸严肃地直接说道:“你们看着我,我怎么上一会儿你们就怎么上。但是一定要小心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稍不留神就会跌进万丈悬崖,那可就完了。” 说罢,在众人那满是担忧与紧张的仰望目光下,楼君长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脱下身上那沉重的盔甲,轻装上阵,将一支火把寄系在腰间,目的是为了照亮自己的动作,然后就开始了艰难的攀爬。 他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那黑幽幽的谷底仿佛一个张着大口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一切。如果不小心掉下去,虽说有一定概率会摔在开始攀爬的地方,但另一边可就是真正的万丈悬崖了,有一半以上的概率会直接掉到那无尽的深渊之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楼君长先是小心翼翼地一脚踩着山体的一侧,然后将背和另一只脚紧紧靠着另一侧,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挪动着身体,那模样,仿佛每动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随着缝隙渐渐变大,他慢慢地改变着姿势,刚开始是靠背的姿势,渐渐地改成了站立,而后又缓缓变成了趴着的姿势。两只脚都挪到了山体外侧,而两只手则用力地撑着山体的一侧,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虽然缓慢,但却十分沉稳,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不敢有丝毫大意。 终于,经过一番艰难的攀爬,他来到了山体的另一个平层阶梯处。这时候,他看到了一只提前埋在那里的铁环,赶忙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它,紧接着,另一只手也迅速地抓住了铁环。他两手紧紧握住,试着用力拉了拉,十分牢固,便咬了咬牙,直接两脚离开了另一侧,整个人瞬间荡在了半空中。这一下可把下面看着的众人吓得不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楼君长心理素质过硬,他没有丝毫慌乱,紧接着又迅速向上摸索,找到了另一个铁环,然后双手交替,用力攀爬,最后整个身体慢慢地蹲在了两只铁环之间,双脚也稳稳地踩着脚下的铁环上。稍作休息后,他先是缓缓松开上面的铁环,伸出一只手去轻扶山体,找到着力点后,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一狠心,果断地松开了另一只手,拼尽全力朝着山上的方向伸去,去抓山上的树枝。一旦抓住,基本上就可以挣扎着爬上山顶了。 众人在下面看得是揪心不已,一个个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在他最后这奋力一扑的时候,那动作十分坚决,只见他一只手终于抓住了探出悬崖的小树中的一根小枝。那小枝看上去细细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似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着这小枝但凡再细一些,楼君长整个人可就掉下去了。不过幸运的是,那小枝在他抓住的瞬间并没有当即断掉,只是在他挣扎着去抓另一个粗枝的时候,那小枝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咔嚓” 一声,撕裂了一些,但好歹也算是撑住了这关键的一下。 冯青在下面看得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声地提醒道:“小心啊老楼!” 那声音都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了。 楼君长最终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挣扎,总算是爬到了崖上。他此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他顾不上休息,赶忙脱下那湿透的外衣,将外衣和腰带系在一起,给自己增加一层保护,然后一只手紧紧抓着树干,另一只手伸出来,朝着下面大声喊道:“下一个上来就没有这么危险了,我会在这儿抓住他的。来吧,下一个谁来?” 冯青看了一眼田没飞,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然,说道:“咱们来吧。如果咱们不上,君子就得打道回府了,那可不行。咱们怎么也得让咱家君子看看咱们的本事。” 田没飞听了,也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行,咱们也让咱家君子看看咱们可不是吃素的,走,上吧!” 随后,冯青抬头朝着崖上的楼君长大声叫道:“老楼,我来了。你可千万要抓好我啊!” 说罢,便也准备开始攀爬那陡峭险峻的悬崖了。 待众人都艰难地爬上山壁之后,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纷纷瘫坐在地上,集体喘息了好一会儿,试图平复那急促的呼吸和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攀爬的过程实在是太惊险、太耗体力了,每个人都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似的。而在这期间,只有楼君长、冯青、田没飞三人顾不上多休息,强撑着疲惫的身躯,交替着帮还在攀爬的大家接力,好让后面的人能更顺利地爬上来。 他们三人其实早已累到了极致,此刻也是急需好好喘息一番的。可眼下这形势,谁都清楚,根本不敢休息太长时间。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多耽搁一刻,说不定就会错失良机,甚至陷入危险之中。所以,即便双手累得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双腿也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他们还是咬着牙,强撑着站了起来。那起身的动作,因为体力不支显得有些摇晃不稳,可眼神中的坚毅却丝毫不减。 等他们好不容易冲到岩洞上方,本想着趁敌人不备来个偷袭,却惊愕地发现,灵巧儿已然站在岩洞上方了。楼君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中满是疑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带着人攻上来的。难道这个人真的像冯青平日里所说的那样,仿佛掌握了古今各种稀奇古怪的战争打法,总能在看似绝境的情况下找到突破的办法? 田没飞和冯青也是面面相觑,眼中透着惊讶与无奈,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着:早知道她有办法上来,咱们何苦费这么大劲儿,把自己的双手折腾成这样,这下可好,白受了这一番罪了。 看到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冲出来,灵巧儿也是一脸蒙圈,她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们,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会飞啊?怎么从那边上来了?这地方这么险峻,我还以为就我们这一条路能上来,你们可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啊。” 楼君长自嘲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哎,都说君子非常人能比,现在看来,一点儿不假。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才从那边爬上来,没想到你这儿早就到了,可真是厉害啊。” 灵巧儿却是纳闷儿得很,皱着眉头追问道:“什么跟什么?不是,你们到底是怎么上来的?难道还有路?” 冯青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哎,君子,本来…… 我们…… 哎…… 说多了都是眼泪啊。这过程,那可真是惊险万分,现在想想都后怕。” 灵巧儿更加不解了,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打量着,注意到他们的双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显然是刚才用力过度所致,而其他人相对来说就好很多。眼见着灵巧儿的脸色渐渐开始转怒,似乎是觉得他们在故意卖关子,田没飞赶忙说道:“那边,君子,那边有一个裂石,我们就是顺着那裂石,九死一生才爬上来的。中间有两个兄弟,那可真是差点儿就一命呜呼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随后,冯青也跟着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攀爬过程中的如何惊险,那些兵士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旁边附和着,七嘴八舌地描述起当时那千钧一发的场景,一个个说得是眉飞色舞,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惊心动魄的时刻。 灵巧儿听了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你们,差一点儿就立了大功了。就是这运气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哈哈,不过也算是不容易了,就冲你们这股子拼命的劲儿,也可以给你们记一功啦。” 冯青一听,立马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摆了摆手,嘿嘿笑着说道:“不用了,嘿嘿,算了吧。毕竟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这功劳咱可不敢要,还是算了吧。” 田没飞也是一脸虚伪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夸张得很,跟着说道:“君子你本事大,我们自然是比不上的。就说刚才在山下夺路的时候吧,我们三十多号人,才歼灭了对方二十多人,这连一比一都算不上,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就不领这功了罢,咱可不能厚着脸皮要。” 灵巧儿一脸黑线地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想着,这俩家伙,明明就是想邀功,却还装出这一副欠揍的样子,可真够让人无语的。这和刚投降那会儿,一个个看上去苦大仇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两个混蛋。 就在这时,岩洞内还在不停地往上输送兵士,眼瞅着已经有好几百人陆陆续续地冒出头了。灵巧儿这才扭头看了一眼远处正独自闷闷不乐的楼君长,灵巧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思忖着:“全踏马是祖宗啊,一个个的都跟个小朋友似的,还得哄着玩儿。哎,这主帅可真不好当啊,操不完的心。” 随即,她提高了声音喊道:“楼君长,你可是首功啊,别傻站着了,一会儿还有硬仗要打,打起精神来。” 楼君长听到这话,先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这一连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动作,把周围的人都给看懵了,大家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有灵巧儿心里清楚,楼君长这会儿,已经陷入了一种类似 “梅兰芳” 表演流派的那种状态之中,而且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他现在把那种神形兼备的感觉表现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这点头,自然是表示认同自己刚才说的话,认可一会儿要大战的事实;而摇头,则是代表着他当下复杂又纠结的心情,只是自己拼死攀爬没有起到作用就开始有些负能量了。 就在这时,卓方正从岩洞里冒出头来,一出来就大声叫道:“君子,你没事吧。君子,你…… 哎?青青?” 他这一嗓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冯青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你滚,老子叫冯青,不叫青青。你瞎喊什么,找揍是吧!” 说着,还撸起了袖子,作势要上前去教训卓方。 一旁的楼君长也是气得眼睛血红,狠狠地瞪着卓方,那眼神仿佛要把卓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显然是被这称呼触到了痛处。 卓方见状,嘿嘿一笑,赶忙赔着笑脸说道:“哎,就是开个玩笑嘛,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大家别生气,别生气哈。” 灵巧儿没好气地大声叫道:“王小海,别守在你雪姐姐身旁了,我知道你跟她关系比较熟,可她那本事,哪还用得着你守着。赶紧过来,别在那儿磨蹭了。” 第90章 又见灭世之雪 正在这时,只见王小海屁颠屁颠地从洞口那边跑了过来,那模样别提多乖巧听话了。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飘逸、仿佛带着一身仙气的身影,这人便是代号叫灭世之雪,自称名字叫雪无晦的。 雪无晦来到灵巧儿身边,脸色冷冷的,语气中也透着一丝不悦,说道:“你在这边胡说八道什么?王小海只是在那边帮下面的人,你别乱喊乱叫的,没个正形。” 灵巧儿一听,不服气地伸了伸舌头,她平日里虽然行事比较嚣张,可在雪无晦跟前,还真不太敢太过蛮横无理。于是,她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说道:“呵呵,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我跟我的亲卫说话,关你屁事啊?” 那话语虽然还是带着几分强硬,但多少还是能听出有些底气不足。 雪无晦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冷说道:“如此粗鄙,真没个大家闺秀……真没卫吟霜有风范,也不知道你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卓方在一旁听了,也跟着点头应声道:“是啊君子,你现在可是我们的君上了,你说话能不能检点一点儿?人家都听出粗鄙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地喊道:“王小海…… 今天晚上执行军法,通知大家,饭后集体围观。”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愤怒。 卓方一听,一脸疑惑地说道:“君子要打谁?不会是我吧,我这…… 我这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可没别的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 灵巧儿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说道:“答对了,就是你,让你多嘴,哼!” 一旁的冯青见状,好像十分的振奋,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别提多明显了。田没飞也在卓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道:“兄弟,你这可真是自找的,哈哈哈,这下有你受的了。” 经过卓方身边的时候,楼君长也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看了卓方一眼,摇了摇头,然后便朝着队伍那边走去,开始整队去了,毕竟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可不能乱了阵脚。 岩洞里依旧不断地有人头往上冒,看样子后续的兵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赶来。灵巧儿这才和雪无晦并肩走到一旁,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她转头看向雪无晦,好奇地问道:“雪大人,刚才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来了?” 灭世之雪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听玄青司那边传来消息说,大周有一支万人队翻越太行,也不知道他们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动机是什么。所以上面就派我过来看看情况。我本来想着马岭关是个大关,那边的动静应该会更大一些,所以一开始就朝着马岭关那边去了。可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听说周军已经突破山谷了。没办法,我寻思着,那就只能转道去黄榆关了,看看这边是什么情况。” 灵巧儿一听,顿时得意地拍着胸脯说道:“嘿嘿,不错,马岭关那一仗就是我带人打的,怎么样,厉害吧?” 那脸上满是骄傲自豪的神情,就等着听雪无晦夸赞几句。 灭世之雪看着她,片刻之后,悠悠地说道:“我听说了,说是一个叫凌鍫的俊郎君打的这一仗,当时我就猜到是你了。三千人对三千人,居然自己这边几乎没有什么战损,就把对方直接给全歼了,这可真是一份好厉害的战绩,一般人可做不到。” 灵巧儿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故作谦虚地说道:“哎,运气好,正好赶上有大风,借着那风势,咱们才能打得那么顺利嘛,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啦。” 灭世之雪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太行山两侧年年都是这般天气,也没见谁说运气好不好的。我以前确实是小瞧你了,你这本事,可不容小觑。你……” 说到这儿,她又顿住了,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些犹豫。 灵巧儿见状,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想着,这个雪无晦小姐,平日里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有喃的时候,可真奇怪。于是,她忍不住问道:“我什么?你这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的,有什么就直说呗,别卖关子了。” 灭世之雪又摇了摇头,她缓缓地望向了远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看向了大概是蜀国的方向吧,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 我今天却帮你打仗…… 哎,你说我如何能不纠结?这事儿,想想就让人心里头乱糟糟的。” 灵巧儿听了,笑着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什么敌人不敌人的,在这历史的长河里,咱们都不过是一颗小小的尘埃罢了。高兴了就多做点儿事,多去尝试尝试,要是不高兴了,那就躺平呗,什么也不干,多自在。你,别这么凝重嘛,搞得好像你有多大野心似的,我都快被你这严肃的样子给吓到了。” 灭世之雪听了她的话,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我没什么野心,我只是一个听命于上,从命于师的人罢了。要不是这样,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甚至连自己存在的意义我都参不透。” 灵巧儿听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说道:“哈哈,以后我要是有空了,给你讲讲这个世界是否有尽头之类的事儿,说不定你就能想通了。走吧,队伍整理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对方也已经准备好在关下和咱们来一场大决战了,咱们可不能掉链子。对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灭世之雪也跟着站起身来,她依旧是那副冷冷的神情,语气平淡地说道:“这种关隘还拦不住我。我昨天夜里赶到这儿的时候,看到这个岩洞,就猜到你肯定会被卡在这儿,所以我就在这儿等着了。想着如果真的是你,我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把你带上来,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困在这儿吧。” 灵巧儿听了,心中一暖,走上前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真诚地说道:“谢了啊,作为朋友要礼尚往来,有机会我帮你抓住郭晟。” 刚说完,就听到一旁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大声叫道:“你个陪嫁丫头,你说什么?”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愤怒与不满,打破了这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 灵巧儿不耐烦的斜了一旁的郭彪一眼,道:“你鬼叫个什么劲儿啊?再鬼叫直接军法从事。” 郭彪愤怒的看着灵巧儿和灭世之雪,道:“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想要害我大哥?” 灵巧儿听他这么一说,也怒了,道:“害你大哥?你大哥现在在山的另一面干什么?我们都攻山攻了大半天了,他们那边就听不见这边的喊杀声吗?我们这边快厮杀一夜了,天都要亮了。他们昨夜哪怕抬头看一眼持火把的守卫,哪怕看一眼照亮的火盆,也应该知道山上打起来了。说好的谁先到山西,谁回援。我来了,他人?踏马的,两个关隘都是我拿下的,那还要你们姓郭的干嘛?” 郭彪听到灵巧儿的话,内心一紧,内心也觉得理亏,他也知道,夜里安静,喊杀声不可能传不下去。想到这里,只能在心里大叫一声:“大哥,你可真不给我长脸。你让我怎么反驳这个陪嫁丫环?” 见郭彪没了继续争辩下去的底气,识趣地闭了嘴,灵巧儿这才微微露出一抹笑意,转头看向灭世之雪,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定,说道:“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一言为定啊。” 灭世之雪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缓缓说道:“郭晟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大蜀已经把所有负责军情的头领全都给换了,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暗中潜伏的那些人,无一例外。而且,之前被郭晟关押起来的那个人,也已经全都被灭口了。至于那些人到底是谁,我到现在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灵巧儿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怎么会这样啊?我还想着,等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报复一下郭晟那个王……” 话到嘴边,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郭彪仍旧是一副想要反驳、满脸不服气的样子,赶忙把到了嘴边的那个不太文雅的字眼儿给咽了回去,改口道:“报复一下郭晟那个混蛋。” 郭彪见灵巧儿收住了那些污言秽语,这才冷哼了一声,压下心中的那股子不忿,转身去整理队伍,准备出发了。他一边指挥着士兵们列好阵型,一边还时不时地瞪一眼灵巧儿,那模样,显然是对刚才的事儿还耿耿于怀,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了,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灵巧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差不多已经快要亮了。她心中暗自思忖着,恐怕山上的敌军这会儿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毕竟这一夜的折腾,双方都没闲着。罢了,不管怎样,这个黄榆关一直被伪汉军占据着的日子,恐怕今天就要到头了,今天定要将这黄榆关拿下,改写此处的归属。 终于,随着一声令下,总攻开始了。大周的士兵们呐喊着朝着黄榆关冲了过去,喊杀声顿时响彻山谷。然而,关上的敌军却十分顽固,不管下面如何叫阵,始终不肯打开城门。下方大周这边人多势众,一时间,便组织起弓箭手,朝着城头放箭,试图以弓箭的火力压制城头的敌军,好为后续的攻城创造有利条件。 可让人大感意外的是,城头的敌军仅仅经历了一轮弓箭的压制,就迅速地举起了盾牌进行防御。看样子,这城头上的敌军数量比起下方大周的军队,那可真是少太多了,但明显,关上那个叫张虎威的将领已经给大家做过动员了。关上的兵士倒是没有太露怯的。 这黄榆关的地势实在是太过险要了,可供攀爬攻城的墙面位置少得可怜。除了那道关墙之外,关墙的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大峡谷,那峡谷幽深无比,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头晕目眩,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稍有不慎,从这儿掉下去,那可就真的是会粉身碎骨。 面对如此险峻又棘手的局面,大周的将士们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郭彪站在阵前,大声喊道:“兄弟们,莫要怕这地势险峻,咱们齐心协力,定能攻破此关,冲啊!” 说罢,他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长刀,率先朝着关墙冲去,那勇往直前的气势感染了周围的士兵,众人也纷纷呐喊着,跟在他身后朝着关墙逼近。 灵巧儿皱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说道:“拜托,你们也仔细看看,对方现在都没有射箭,你们一个个还举着盾牌,不嫌累得慌啊?要是他们能放下盾牌,咱们的弓箭手早就把他们压制住了。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城墙上能架梯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咱们空有这么多兵力,占尽了优势,却根本无从下手啊,真是让人头疼。” 说着,她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郭彪身上,喊道:“郑享,你去把郭彪替下来,他,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净瞎冲,也不想想办法。” 郑享听到吩咐,赶忙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这两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盾牌兵,朝着前方冲了过去。他很快就挤入了人群之中,一眼就瞧见郭彪正在那儿费力地架攻城梯子。郑享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关楼之上,发现敌军暂时还没什么动静,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快走几步来到郭彪身边,劝说道:“四公子,您快回去吧,这儿太危险了,您万一有个好歹,可让我们怎么交代?” 郭彪一看到郑享,顿时满脸愤怒,二话不说,伸手就用力把他给推开了,一脸倔强地说道:“我就是要让那个陪嫁丫头看看,我们郭家的人可都不是孬种,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等关键时刻,我怎么能退缩?” 第91章 星星之火 郑享见状,一脸黑线,又赶忙上前紧紧抱住郭彪正要往梯子上爬的身躯,着急地说道:“四公子,您怎么就这么不听劝?您好好想想,难道您认为此刻就是进攻的最佳时机吗?您可别冲动,赶紧跟我回去吧。您没瞧见凌郎君都已经没再下令进攻了吗?这说明现在情况不明,咱们不能贸然行事。” 郭彪听了这话,冷冷地看着郑享,眼神中透着一股不服气,冷哼一声问道:“她想要干什么?难道就这么干耗着,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吗?” 郑享听了,低头思考了片刻,这才缓缓放开郭彪的腰,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凌郎君那么聪明,肯定是有办法的。您先别冲动,再等等凌郎君的指令吧。万一到最后她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咱们再拼一把也还来得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而另一边,灵巧儿正站在后方,目光紧紧地盯着战场上的局势,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停地思索着应对之策。她看着眼前这棘手的状况,心里很是发愁,弓箭手这边的压制效果实在是太差了,敌军全都躲在盾牌后面,防御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而且那城墙上可供架攻城梯的位置又少得可怜,这可如何是好。 思索片刻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卓方,语气严肃地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他们虽说人数少,可需要防御的面积也不大,所以才能守得这么稳。咱们得想个办法,怎么才能让他们乱上一阵?只要咱们能在城墙上随意攻进去一两个缺口,那这局面就差不多能打开了。” 卓方听了这话,也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问道:“那…… 投石车怎么样?用投石车去攻击,说不定能打乱他们的阵型。” 灵巧儿听了,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冷冷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妥之处,大声呵斥道:“什么鬼主意?投石车哪来得及,就现在这情况,等天亮了都不一定能组装出来,根本就指望不上啊。” 说罢,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像是有了主意,接着说道:“这样,咱们找几个结实的木头,架个杠杆出来,然后再让人去多找些木头过来烧。” 卓方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挠了挠头问道:“烧?是要烧城门吗?可这城门看着挺厚实的,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坏吧,而且他们肯定也会阻止咱们烧城门的。” 灵巧儿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说道:“不,不是烧城门,我有这么无下限吗?是烧炭盆。你赶紧下去,命令下面的人,把咱们行军时用的锅碗瓢盆全都拿过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灵巧儿赶忙招呼那些懂行的人过来生火,着手制造木炭。众人皆是一脸好奇,面面相觑,心里都琢磨着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怎么在这攻城的节骨眼儿上弄起木炭来了?可看着灵巧儿那严肃又不容置疑的神情,大家虽满腹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能按她说的去做,闷头干起活儿来。 灵巧儿则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着,让众人只管做事,别的啥都别问,眼下这战况紧急,根本没时间解释缘由。 随着火势越烧越旺,木炭也渐渐烧制得差不多了。这时,灵巧儿大声喊道:“卓方,快点儿,杠杆架好了吗?” 那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响亮,透着一股急切。 卓方在不远处听到呼喊,赶忙大声回应道:“好了,好了,君子,难道说…… 你…… 你要……” 他话到嘴边,似乎已经猜到了灵巧儿的打算,心中既惊讶又有些期待,不知道这奇特的法子到底能不能奏效。 而城墙上有眼尖的敌军偷偷朝下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顿时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大叫道:“不好了兄弟们,对方要用木炭砸我们!” 这一喊,城头上的敌军瞬间都不淡定了,一个个面露诧异之色,纷纷微微挪开盾牌,伸长了脖子往下张望,想看看对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那原本密不透风的防御阵型,一下子就出现了些许松动。 郭彪正在下方憋着一股劲儿,心里正暗自跟自己较着劲儿,想着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忽然,他瞧见城墙上的盾牌开始移动了,这可把他给激动坏了。要知道,那些一直拉着弓弦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们都快累哭了,此刻终于等到了机会,见郭彪挥手示意进攻,这批弓箭手们顿时鼓足了劲儿,齐刷刷地松开了紧绷许久的弓弦。一时间,箭如飞蝗般朝着城墙上射去,可放完箭后,不少弓箭手的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郭彪见状,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些弓箭手,不悦地问道:“你们拉弓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这放完箭了,反倒开始抖起来了?这像什么话!” 一个小兵听了,顿时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委屈地说道:“小公爷,我们弓弩手平日里训练的时候,职责就是放弦之前,得纹丝不动,可能就是因为习惯了吧。只要一拉上弦,注意力一集中,手就不抖了,可这一放完弦,手就又开始不听话地抖啊抖了,实在是控制不住,小公爷您可别怪罪我们。” 灵巧儿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禁惊讶地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满脸新奇地说道:“啊?你们还有这种经历?不过,要是你们平时都是这么高标准地训练,那咱们这些人还真就有可能打进并州,甚至打进太原,这可都是你们的功劳。” 郭彪这边,一直在让弓箭手们严阵以待,准备随时进攻,他们轮番上阵,这一准备,至少都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了。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假。也不知道郭彪是真的天生就适合带兵打仗,还是他代表老郭家上演了一出知耻而后勇的戏码,总之,这次,他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几乎就在对方盾牌刚有那么一点儿微动的时候,郭彪那敏锐的目光就一下子捕捉到了这个机会。随后他大手一挥,而对方恰好在这个时候大批量地挪开了盾牌,准备查看下方的情况。虽说这一轮箭雨的命中率不算特别高,可架不住射出的飞箭数量众多。只见城墙上,有的敌军露了半天头,侥幸没被射中,可有的人就倒霉了,瞬间就被十几支箭贯穿了身体,惨叫着倒了下去,城墙上顿时一片混乱。 城楼上的敌军这下可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了,一个个赶忙又把盾牌死死地护住,不敢再露出一点儿破绽给弓箭手们可乘之机了。 与此同时,只见十几个杠杆被士兵们用力撬动,那杠杆一端装着的满锅满盆的火炭,裹挟着一股热气,朝着城楼呼啸而去。火炭一飞到城楼上,瞬间就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要说这火炭最让人头疼的,还不是烫的问题,主要是那火星子四处乱飞,根本不受控制。而且,一旦碰到硬的物体,就会火花四溅,刚开始的时候,或许还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可架不住这一波就是十来个装着火炭的器皿,而且片刻之间,就接连来了四波。 这下可好,城楼上的敌军瞬间就按捺不住了,一个个开始躁动起来。他们本就盔甲配备得不太齐全,那火星子直往衣服里钻,烫得他们是又蹦又跳,嘴里不停地惨叫着,这谁受得了?原本还算稳固的守势,一下子就乱了套了。 见到城楼上彻底乱了起来,郭彪这边可太懂得抓住机会了,他赶忙指挥着士兵们继续进攻,一时间,城楼上敌军的守势就越发混乱了,局面开始朝着对大周有利的方向发展了。 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额头,转头看向灵巧儿,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名堂?这办法还真是够奇特的。” 灵巧儿嘿嘿一笑,一脸得意地说道:“这叫文明之火、传承之火!我这是要告诉你,什么叫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灭世之雪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城楼,若有所思地说道:“嗯,看上去你这次是赌对了,还真不算糟蹋了这些平日里煮饭用的器皿。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听你的意思,你是想要带着这些个杂牌的队伍进入并州?你该不会是打算攻打伪汉的王都吧?你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灵巧儿一听,心里暗叫不好,暗自懊恼自己这张嘴,一激动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这下可好,让她察觉到自己最终的目的了。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现在她去告密,恐怕也来不及了。再说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告密?于是,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巴一扬,说道:“不错啊,伪汉那帮家伙居然勾结契丹人,你说这事儿我能忍吗?不管怎么样,汉奸就必须死,我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还天下一个太平。” 就在这时,只见卓方、楼君长正在前方指挥着士兵们攻城,那场面好不热闹。而郭彪带领的弓箭队此刻也是越打越威猛了,可能是一开始打出了自信,那些弓箭手们一个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射出的飞箭又快又准,只要城楼上的敌军稍微大意一些,露出一点儿破绽,立即就会被箭贯穿要害,惨叫着倒下。 灭世之雪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大周邢州城的这些杂牌军,发现他们此刻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竟已经有了些正规军的雏形了,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她看向灵巧儿,开口问道:“到了太原城下,你也打算在城头上扔这些锅碗瓢盆?” 灵巧儿一听,就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之意,不过她心里倒也没恼怒,只是嘿嘿一笑,说道:“如果太原城真的给我这个机会,我可不介意扔一下试试。不过,你知道太原城的城关有多高吗?你又知道太原城的城墙有多厚吗?那太原城可是有四个关口,各个都跟铜墙铁壁似的,尤其是太原城的南北二关,那更是壮丽非凡,想要攻破,可没那么容易。” 灭世之雪看着灵巧儿那副对太原城满是向往的样子,感觉她就差没流口水了,不禁打趣道:“不是吧,你对太原城这么垂涎?我都没去过太原城,你对那儿很了解吗?不过,你…… 你就算夺下太原城,那也成不了你的,那都是你们大周皇帝的地盘。再说了,你只是一个…… 丫环啊,操这么大的心干嘛?” 灵巧儿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得意地看着灭世之雪,说道:“不啊,我对太原城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啦。但我知道太原城的南关一定很壮丽。因为邢州的南关就是参照太原的南关修建的,你看邢州城的南关壮丽不?” 灭世之雪听了,仔细回忆了一下邢州城南关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一座雄关,看上去很是雄伟壮观。” 灵巧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三家分晋的时候,赵国最早可是定都在太原的,后来迁来迁去,才迁到了邯郸。当时的赵王都,那规格自然是够高的了。而邢州当时,可是陪都,又称为信都哦。万一邯郸沦陷了,邢州就可以直接收纳当时的赵国王公贵族们。所以,当时邢州的南关就是按照晋阳城,也就是太原城的规格来修建的。虽然说比不上当时的邯郸那么繁华宏大,但也挺雄壮的了,由此可见太原城有多厉害了吧。” 灭世之雪听了,微微凝眉,轻轻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邯郸?赵国的邯郸?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现在它在什么地方?”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思忖道:“女人,到了什么年代也是,这地理知识不行,历史还容易混淆。”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朝着偏东南的一个方向指了指,说道:“现在的北京城,大名府,又名邺都城,就是以前赵国邯郸城所在的地方啦,只不过名字改了而已。” 灭世之雪这才舒展了眉毛,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周朝的大名府就是赵国的邯郸城,我这下算是明白了。” 灵巧儿尴尬地一笑,挠了挠头,疑惑地说道:“咦?不是说邯郸三千年没改过名字吗?这好像不太对,这…… 这个…… 我似乎发现了一个历史上的小漏洞,哈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灭世之雪也不知道她在那儿自言自语些什么,见她一副出神的样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大事,便也没去打扰她。 就在这个时候,城楼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那场面可谓是惨烈至极。下方的士兵们想往上冲,可实在是挤不上去了,人多得都快堆成了小山。而郭彪这边,因为城楼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厮杀了,也没办法再用弓箭进行压制了。 只见那城楼上空间狭窄,双方能真正参与厮杀的人很有限,一时间,众人挤在一起,就像一个解不开的人团似的,哪怕是杀死了对方,尸体也挤在那儿,根本就挤不出去,那场面别提多混乱了。 灭世之雪以为灵巧儿还在思考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便没去打扰她,而是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快速跑到关楼下,只见她身形轻盈,如同一只飞燕一般,轻轻踩了几下攻城梯,眨眼间,人就已经上到了关楼之上。紧接着,她整个身体竟好似飘了起来一般,踩着那挤在一起的人团,借力使力,就这么从另一边飘然而下,那身姿,别提多潇洒了,仿佛仙女下凡一般。 第92章 可以破关 战场上众人都在忙着厮杀,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这一番神奇的举动,大家还在那儿挤成一团,乱作一团。关内的敌军看到有个人影仿佛从天而降,一开始还以为是神仙降临了,吓得赶忙就要跪地叩拜。可仔细一看,却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把仪刀,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个厉害的人物。当下,他们纷纷又重新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看着灭世之雪,准备应对她的攻击。 灭世之雪手持仪刀,轻轻一摆,那仪刀在阳光的映照下寒光一闪,她整个人就如同随风而起的落叶一般,轻飘飘地朝着一个士兵飘了过去,手起刀落,直接一刀就将那士兵砍翻在地。随后,她仿佛脚下生风一般,身形快速移动,朝着关下那厚重的木门冲了过去,一路上,那些想要阻拦她的敌军,根本就追不上她的速度,而挡在前面的,也完全抵挡不住她那凌厉的攻势,就好像一阵清风拂过一般,她直接穿过了所有的兵士,来到了门前。 只见她先是一脚将一个门桩踢了起来,精准地顶上了门销,紧接着,又是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门销上,与此同时,另一只脚在门桩上借力一推,只听 “咔哒” 一声,那门销就卡在了门桩上,落不下去了。 敌军们一看这情形,顿时脸色大变,有人惊恐地大叫一声:“糟了,门被打开了!” 正在门外原本还只是打算碰碰运气的攻城兵们听到了这动静,几个胆大的士兵试着推了一下城门,没想到,半扇城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这一下,不管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都傻眼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而灭世之雪,直接轻飘飘地从打开的关门飘了出来,脚下生风一般,很快就回到了灵巧儿的身边,那模样,就好像只是出去溜达了一圈似的,轻松自在。 昏昏欲睡的郑享原本正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城门开了的动静,顿时清醒过来,一脸诧异,他根本没看到灭世之雪刚才那一番神奇的操作,心里还直犯嘀咕,想不通这城门怎么就开了。不过,他可没忘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当即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弟兄们,冲进关去!” 有些士兵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城门开了,听到郑享的喊声,还以为他在说梦话,赶忙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好家伙,城门还真开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相互确认了一下:“哎,你看到了吧。”“你也看到了?”“都看到了,真的开了!”“那还等什么,弟兄们,冲啊,立首功封妻荫子去喽!” 瞬间,大周军队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呐喊着朝着关内冲了进去,那气势,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势不可挡。伪汉的兵士们见状,赶忙想要关上城门,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离大门近的几个大周军士,那叫一个悍不畏死,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门,他们硬生生地用身体卡在两门之间,任由敌军如何攻击,就是死不松手,为后面的兄弟们争取着时间。 随后,郑享带着人就率先冲了进来,紧接着,王方、楼君长、耿静等人也跟着冲了进来,再后面,郭彪的副将王玉也带着士兵们冲了进来,最后,郭彪自己也挥舞着武器,呐喊着冲了进去。这下,大周军队的人数在关内一下子就占了优势,这战争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而张虎威此刻正站在关内后方,看着眼前这混乱至极的战局,心中满是悲凉与愤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楼君长居然会背叛自己,更没想到这战场上会忽然飘来一个如同仙女般厉害的人物,三两下就打开了城门,然后又飘然而去了。最让他震惊的是,那几个在城门处,用身体卡住城门的周军,那悍不畏死的劲头,实在是太超乎他的想象了。这…… 对方怎么会如此拼命? 但事已至此,张虎威也知道,如今谁都别想苟且偷生了,只能拼尽全力,与大周军队决一死战了。 “给我杀,决不能让他们占领黄榆关!” 张虎威怒吼着,通红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他亲自带着亲卫,不顾一切地冲入了战团之中。只见他手中的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花,那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给劈碎似的,大周的士兵在他手下,竟也倒下了好几个,可见他武艺之高强,下手之狠辣。 郭彪见状,目光一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斗志,提着横刀,朝着张虎威的方向就杀了过去,一边冲还一边高声喊道:“张虎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那声音在这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响亮,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 灵巧儿刚一冲进关内,就看到郭彪不管不顾地朝着对方的主帅冲了过去,她顿时眼前一黑,心里暗叫不好,忍不住大叫一声:“祖宗…… 你可真猛啊…… 快啊,王德发、曹猛,赶紧去保护郭彪,别让他被一刀砍死了。真踏马的是个活祖宗,郭彪,你可真是够彪的!” 那焦急的模样,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怕郭彪出了什么闪失。 郭彪拎着横刀,已然与张虎威战在了一处。要说这郭彪,那也是自幼习武,他爹为了培养他,给他请的可都是些教行军作战的厉害师傅,所以他在战场上的搏命招数可不少,一时间,竟和张虎威打得难解难分,周围的士兵们见他俩这打斗太过激烈,也都不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了一片空地,纷纷躲得远远的,以免被这激烈的打斗给波及到了。 不过,郭彪虽然勇猛有余,可毕竟作战经验还是不足,大多数时候,他那打法都有点虚耗气力了。 张虎威可就截然不同了,他久经沙场,深知作战之道,始终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在没寻得绝佳机会之时,定要节省气力,稳扎稳打,保存自身实力,就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豹,静静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一旦瞅准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地使出致命一击,力求一击毙命,瞬间扭转战局。 而郭彪,仗着自己年轻几岁,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又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那打法,别提多疯狂了。只见他手中横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刀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管朝着张虎威一通猛砍。这一番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让经验丰富的张虎威也有些犯难了,根本没办法轻易接近他。 张虎威心中别提多着急了,暗自思忖着:这小子,看着招式里满是漏洞,可自己就是难以近前。他心里明白,就郭彪这愣头愣脑的挥刀姿态,自己要是贸然出手去剁他一条腿,依照他那不管不顾、玩儿命的打法,他定会拼死反击,到时候,就算能得手,自己至少也得搭上一条胳膊。这般权衡下来,张虎威虽满心不甘,却也不敢轻易冒险,只能一边小心应对着郭彪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在心里头暗自恼火,可又实在是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陷入这胶着的局面之时,人高马大的王德发一路疾奔而来。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一声:“郭小公爷,您可注意点儿您自己的身份行吗?您这么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可把咱们君子给急坏了,您就少让我们君子操点儿心不好吗?” 那声音洪亮如钟,在这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也显得格外突出,周围不少士兵都被这喊声吸引,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郭彪稍一分神的瞬间,张虎威那敏锐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当即眼神一凛,手中长刀裹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朝着郭彪狠狠劈了过去。好在一旁的郑享和郭彪的副将王玉一直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郭彪这边的战况,眼瞅着情况危急,电光火石之间,郑享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郭彪,用自己的身体将郭彪紧紧护住,与此同时,王玉也赶忙提刀上前,拼尽全力挡住了张虎威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只听 “铛” 的一声巨响,那撞击产生的冲击力震得王玉双臂发麻,虎口都被震裂开来,鲜血顺着刀柄缓缓流下,可见张虎威这一刀威力之大,果真是名不虚传啊,那高强的武艺着实不容小觑。 郭彪被郑享这么一扑,摔倒在地,待他起身之后,却不知好歹地一把推开郑享,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大叫道:“你听见了吗?他…… 他竟敢教训我?他居然还吼我?哼,他以为他是谁!” 那模样,就好像全然忘了刚才自己差点命丧刀下,全靠郑享和王玉出手相救。 一旁的曹猛本来还觉得挺不好意思,想着刚才王德发那话确实说得有些冲了,正打算开口替王德发向郭彪赔个不是,结果听到郭彪这蛮不讲理的话,顿时也火了,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公爷,您差不多行了啊。就因为您这一时的意气用事,就因为您这一句话,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郑大哥,您可得好好护着这位小公爷,可别再让他冲动行事了,不然咱们都得跟着遭殃啊。” 张虎威这时定睛一看,觉得眼前这几个人看着挺眼熟的,曹猛还好,长相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可那个王德发,人高马大的,格外显眼。他仔细一回想,顿时就想起来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王德发,你也反了?你这家伙,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 话语里满是震惊与愤怒。 王德发听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哎,你也投降吧。伪汉那根本就不是天命所在。你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们竟然向契丹卑躬屈膝,毫无骨气可言。咱们可都是堂堂正正的汉人啊,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做出这种卖国求荣的事儿?” 张虎威一听这话,气得一双虎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汉人,竟然还口口声声叫自己的国家伪汉?你这家伙,还有没有点忠心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曹猛见状,往前靠近了一步,将手中的刀尖直直地对准张虎威,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哼,现在的汉人朝廷向契丹跪地求饶,摇尾乞怜,都已经堕落成这样了,这样的朝廷还能代表咱们汉人吗?而且…… 而且那刘旻根本就不是汉人啊,他们家本就是突厥人,只不过是自称姓刘,还追认祖宗追到了汉朝,简直就是牵强附会嘛。你去问问汉高祖,他能认这个向契丹跪地的曾曾孙子吗?简直就是笑话!” 张虎威一听曹猛竟敢直呼陛下名讳,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呵斥道:“奸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陛下名讳,你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罪该万死!” 正在这时,楼君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满脸悲愤地大叫道:“大帅,降了吧!你看看朝廷里面现在都是些什么情况,全都是皇亲国戚当道,根本就没咱们这些真正为大汉出生入死的人什么事儿啊。我家的青青还在日夜受苦,我为大汉驻守一方,拼死拼活的,可朝廷给我的回应就是这样吗?这还有什么盼头啊!” 听到楼君长的话,正在附近厮杀的冯青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刀又往城门口杀去了,那架势,仿佛要去跟谁拼命似的。田没飞见状,一边笑着一边跟着他往外杀去,嘴里还大叫着:“青青,你等等我!” 冯青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猛地回头,怒喝着一刀朝着田没飞劈了过去,那眼神里满是愤怒,仿佛要把田没飞给生吞活剥了一般。田没飞吓了一跳,赶忙举起刀来格挡,一脸惊恐又恼怒地怒喝道:“冯青,你他娘的疯了?干嘛突然砍我,想害死我啊!” 第93章 另一面的猪 冯青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原来你个狗日的知道你老子叫什么,哼,以后别再乱叫了,再让我听到,可别怪我不客气!” 正在这时,两个伪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满脸急切地问道:“你们谁是大汉的?我们来帮你们,咱们一起打!” 冯青和田没飞听了,同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谁都不是……”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紧接着一人一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两个小兵,那动作熟练得很,显然是没把这俩小兵放在眼里。 不远处的灵巧儿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一脸头疼地说道:“哎,这军纪还有待于提高啊,这都乱成什么样了,战后可得好好整顿整顿了。” 此时,关头上的周军已经势如破竹,杀穿了敌军的防线,敌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刚冲下关楼,就被大周的军队给团团围剿了。对方的人数本来就少,而且战斗力比起大周这些虽然看似杂牌但实则配合默契的军队来说,那可真是差远了,更显得他们是杂牌中的杂牌了。 天已经亮了好一会儿了,刚刚睡醒的郭晟慢悠悠地从营帐里走了出来,刚一出营帐,就看到陈函寿和柳乡汾等一众将官整整齐齐地站在帐外,那衣帽穿戴得一丝不苟,看上去颇为正式。 郭晟顿时满心疑惑,皱着眉头看着众将官,问道:“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个衣帽如此齐整,这是有什么事儿?” 结果还没等众人开口回答,他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山上传来的厮杀声。要知道,白天的军营里面那可是各种声音嘈杂得很,有士兵在劈柴的 “咔咔” 声,挑水时水桶晃动的 “晃晃” 声,担着担子走路的 “嘎吱” 声,遛马时马蹄的 “哒哒” 声,还有打铁时那 “叮叮当当” 的声响,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这越想仔细听清楚山上的厮杀声,就越是听不清,郭晟心里着急,赶忙问道:“山上这是…… 杀了一夜?他们这是有多少人啊,怎么这动静还不停?” 陈函寿赶忙躬身,一脸恭敬地回道:“小公爷,山上那厮杀声是断断续续的,直到两刻钟前,那喊杀声还震天响,不过现在声音已经没那么强烈了,看样子应该是快打完了吧。” 郭彪听了,满脸疑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柳乡汾,犹豫地问道:“这…… 这也是张虎威的诱敌之计?不会又跟上次一样,是个圈套吧?” 柳乡汾一听,把头低得更沉了,满脸羞愧地说道:“末将…… 末将贻误战机了,都怪我,没能及时判断清楚情况,这…… 这要是真错过了机会,可就全是我的责任了。” 郭彪一听,顿时心急如焚,连忙大叫着:“赶紧给本帅披挂,不管这次是真是假,是不是诱敌之计,本帅都要和张虎威决一雌雄,绝不能再错过了,这次定要拿下那黄榆关!” 陈函寿虽然心里觉得战机恐怕已经错过了,但此刻也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毕竟对方如果真的是发生了哗变,那就算现在攻上去,要处理善后事宜估计也得费一番功夫。可要是现在趁着己方士气正盛,以生力军的姿态去攻打对方那已经厮杀了一夜、疲惫不堪的军队,倒也合乎兵法之道,说不定还真能打个胜仗。 等到郭晟带着人马急匆匆地冲上来的时候,却发现灵巧儿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帅帐之中了。郭彪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昨晚那山上的动静,是灵巧儿带人赶到了,自己还一直以为是对方阵营哗变了,这下可好,差点又错过了战机。 郭彪上了台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门口抬头看着鸟儿的灭世之雪。灭世之雪听到动静,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他,那眼神就仿佛两人从来都没见过一般,冷漠得很。郭晟见状,顿时觉得挺尴尬的,硬着头皮对着她笑了一下,可人家灭世之雪根本就没搭理他,直接就把他给无视了,这让郭晟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别提多窘迫了。 郭晟心里又气又恼,忍不住瞪了柳乡汾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都怪你”。柳乡汾被吓得头都快扎进土里了,身体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后,郭晟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跨进了大厅,一进去,就满脸堆笑,故作欢悦地大叫着:“凌郎君,竟是你先到了。诸位将官,辛苦辛苦,费心劳神了,哈哈,这次这仗打得可真够激烈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众人听到他这话,都纷纷看向一旁,谁也不理睬他,就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那场面别提多尴尬了。郭晟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思忖道:“出征的时候,这些人可不是这态度啊,现在倒好,都把我当空气了,哼,可真是世态炎凉啊。” 正在这时,郭晟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翘着腿坐着的郭彪,只见他虽然已经把盔甲脱了,可浑身上下仍旧是血迹斑斑的,那狼狈又带着几分凶悍的模样,让郭晟内心猛地一沉,不禁大为震惊,心里想着:这郭彪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难道刚才那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郭晟一边想着,一边朝着灵巧儿走去,刚走到灵巧儿身前的时候,灵巧儿突然眼睛一瞪,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大叫一声:“来者何人?下去……” 那声音又大又突然,把郭晟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凌郎君,是我啊,郭晟,您这…… 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吧,可把我吓了一跳。” 灵巧儿这才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看他,慢悠悠地说道:“哎?小公爷?世子小公爷…… 你也攻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这来的可够晚的,哼。” 郭晟心里明白,大家这应该是生他的气了,毕竟昨天夜里本来自己这边是要过来参战的,可硬生生地被柳乡汾给拦住了,当然了,自己当时心里也确实有些狐疑,没敢贸然行动。此刻的他,心里别提多羞愧了,又忍不住白了柳乡汾一眼,柳乡汾见状,赶忙把头低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 郭晟心里愤怒至极,暗暗思忖道:“这个混蛋,就知道低头,他倒是站出来替我挡一刀啊,现在可好,大家都怪我,他倒好,躲在后面一声不吭的,他不主动站出来背锅,我也不好被动甩锅不是?哼,真是气死我了!” 就在这时,看到郭晟那窘迫又愤怒的窘态,一旁被五花大绑着的张虎威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安静又略显尴尬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在嘲笑郭晟的狼狈。 郭晟听到这笑声,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是张虎威。只见他虽被五花大绑着,却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正悠闲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那模样,可真是把郭晟给气坏了。郭晟顿时愤怒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张虎威,大喝道:“张虎威,你也有今天?哼,之前让你嚣张,看你现在还怎么得意!” 张虎威听了郭晟的呵斥,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嘲讽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郭晟,你如今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倒也真是可笑。这世间风水轮流转,你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郭晟被他这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向前跨了几步,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身旁的陈函寿赶忙拉住了。陈函寿压低声音劝道:“小公爷,莫要冲动啊,如今他已是阶下囚,犯不着与他在此刻起争执,失了您的身份。” 郭晟咬着牙,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灵巧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问道:“凌郎君,这张虎威既然已被擒获,那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他?” 灵巧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郭晟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公爷,你不能是个窝里炸吧?在邢州城时,你那股沉稳劲儿,哪儿去了?淡定啊,处置他,也简单,不投降,砍了就行了。你意下如何?” 郭晟本想脱口而出表示赞成,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微微皱着眉头,仔细思忖了一番,最终只得恨狠地一跺脚,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个张虎威,倒也确实是个人才啊。若是能劝降他,让他为咱们大周所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虽说我之前在他手上可没少吃亏,但那毕竟都是各为其主,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倒也不记恨他了。” 听到郭晟这话,张虎威心里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不过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屑的冷笑模样,冷哼一声道:“呵呵,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我张虎威从投身军旅那一日起,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又何惧?你们这群周贼,少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出那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了,老子可不吃你们这一套,更不屑跟你们玩儿这些唐明皇留下的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灵巧儿原本还优哉游哉地靠在椅子上,一听这话,顿时身子一挺,从椅子上坐直了,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道:“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俘虏而已,居然还这么嚣张,真当这儿是他家了不成?” 一旁的楼君长见状,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解释道:“他这是在讽刺咱们,觉得咱们在这儿惺惺作态,是在演戏给他看。” 灵巧儿听了,抬手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唐明皇可是戏子的祖师爷。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还曾有个戏装…… 我还拜…… 啊呸,我跟你说这个干嘛,真是的。” 说着,她扭头看了一眼依旧嚣张的张虎威,心里那股子不爽的劲儿就上来了,眼珠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坏笑,慢悠悠地说道:“我想起来了,听说张大帅您,一到阴天下雨就会腿疼?哎,张帅您可真是为了这伪汉江山殚精竭虑,尽忠职守呵,这毛病怕就是累出来的吧。” 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都涨红了,差一点儿就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愤怒,扯着嗓子大声叫道:“那只是我的一个侍女罢了,跟我可别无关系,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灵巧儿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故意装作不解地问道:“哎?什么侍女?来人呐,这个关上有侍女吗?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刚落,张德发就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郎君,您说侍女?谁的侍女?” 灵巧儿朝着张虎威的方向瞥了一眼,张德发心领神会,接着说道:“哦,刚才确实是有一个女子在这儿来着,那女子确实自称是侍女。” 灵巧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道:“哦,哦,你是说刚才穿着一身贵妇人打扮的那个女子是侍女啊?我叫她夫人,她也没否认。我还告诉她,我叫凌鍫,她跟我说,她叫宋凝。” 张虎威一听,气得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灵巧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 你…… 你这个…… 姓凌的,她真的就只是个侍女啊,你一个周军大帅,可不能这么欺负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可不能恃强凌弱啊。” 灵巧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无辜又诧异的样子,微微皱眉,反问道:“哎?恃强凌弱是什么意思?我对谁恃强凌弱了?我不过就是说了说见到的事儿罢了,怎么就成恃强凌弱了?” 在场的众人一听,心里都明白得很,灵巧儿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气张虎威,一个个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大厅里回荡,让张虎威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只有楼君长笑不出来,他和张虎威相识已久,深知张虎威的脾气秉性,也清楚他此刻心里得多憋屈,所以只是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灵巧儿扫了一圈儿众人,目光落在楼君长身上,笑着说道:“楼君长,你跟张虎威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他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楼君长心里别提多不悦了,可又不好发作,只得微微抱拳,算是行了个礼,可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实在为难,犹豫了一下,便又默默地坐了下去。 灵巧儿却不依不饶,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打趣道:“君长,你看你看,不就是让你翻译翻译他的话嘛,至于这么为难吗?你这扭扭捏捏的,倒显得我好像在为难你似的。” 第94章 无耻小人 楼君长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缓缓单膝跪地,一脸诚恳地说道:“凌帅,那宋娘子是无辜的。她本就不是军人,只是一个侍女罢了,凌帅您…… 您不会把她也当成俘虏了吧?还望凌帅高抬贵手啊。”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故作大度地说道:“那怎么会,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过嘛,既然是侍女,伺候一个四十岁的老头子也是伺候,伺候本帅这种翩翩少年也是伺候。不如就留下吧,他给那侍女多少月薪,本帅翻倍给她。本帅别的没有,就是不差钱,呵呵……” 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气得大叫起来:“凌鍫…… 你…… 你这个小人…… 你怎能如此无耻!” 那声音里满是愤怒与不甘,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灵巧儿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张虎威,委屈地说道:“张帅,她平时为你做什么,往后就为我做什么呗。你看你,阴天下雨还有腿疼的毛病,我可没有这毛病。从工作量上来看,明显在我这儿更轻松嘛。我都给双倍薪水了,我怎么就小人了?我这可是好心,你怎么还骂我?” 张虎威被气得浑身发抖,虎目圆睁,死死地瞪着灵巧儿,那眼神,仿佛要把灵巧儿生吞活剥了一般,可又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能干瞪眼,心里那股子怒火越烧越旺。 楼君长一看这情形,一咬牙,干脆双膝跪地,整个人伏在地上,急切地劝道:“凌帅,不可啊,您要是这么做了,那可就有损您的名声了,还望您三思啊!” 灵巧儿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却又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笑着说道:“我整天风餐露宿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找个侍女照顾一下自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他守着这关卡,整天吃着最好的,住着最奢华的地方,找个侍女反而成理所应当的了?这是唐朝留下的传统,还是你们伪汉新立的规矩?我怎么就不能找了?” 楼君长见劝说无效,索性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大声说道:“那…… 那是张虎威的妾室,凌帅,您怎能做出这杀夫留妻的事儿?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看您!” 虽然张虎威心里十分不情愿说出宋凝的真实身份,可此刻也明白楼君长是在尽力保全,心里虽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强忍着怒火,那模样,气得浑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可见他心里有多憋屈了。 灵巧儿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用一种询问的语气,慢悠悠地对张虎威说道:“张帅,原来那宋凝是你媳妇儿,也就是我大嫂子。哎,这我可真不知道啊,我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能说出开两倍薪水这种胡话吗 —— 那得开十倍啊……”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连张虎威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大家就都回过神来了,只见张虎威愤怒得直接跳了起来,那力道大得惊人,在空中还用力地想要撑开绑着自己的绳索。只可惜,并没有奇迹发生,他因为跳得太高,双脚又被绳索锁住,失去平衡,掉下来的时候直接摔倒在地上,摔得 “砰” 的一声响,可即便如此,他额头上的青筋仍旧高高凸起,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知道自己此刻实在是拿灵巧儿没办法,可心里那股子气又实在咽不下去,只能拼命地张开嘴大骂道:“凌鍫,你这个万恶不赦的狗贼…… 狗贼……” 灵巧儿却丝毫不以为意,嘿嘿一笑,扭头看着郭晟,得意地说道:“看见了吗?你要是跟他硬刚,他就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就算把他杀了,又能怎样?他才不怕死,可他那轻蔑的眼神,保准能让你心里不爽好几天。你看,现在他这副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心里是不是爽了不少?” 郭晟无奈地看着灵巧儿,张了张嘴,想要说她几句,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心里倒是真的感觉畅快了不少。毕竟,看着平日里那副嚣张的张虎威如今被气得这般模样,还真是挺解气的。郭晟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暗自思忖道:“要说不当人,还得是你,这损招儿一个接一个的,可真够绝的。” 灵巧儿蹲下身子,看着满脸涨红、青筋暴起的张虎威,笑嘻嘻地说道:“老张啊,其实我早就知道宋凝是你的小妾了,我,就是故意逗你的。知道为什么吗?没别的原因,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嚣张。你看,那个人叫卓方,哎,刚开始的时候,可比你看上去刚多了。可现在,天天黏在我身边,各种溜须拍马的,我一天不打他,他还就觉得不高兴了。你看,你现在这个愤怒的小眼神,可太让我兴奋了,我就是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 哈哈……” 说完,灵巧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今天就不走了,去个人告诉马岭关的老牛,让他派点儿人来这里暂驻,等着邢州刺史来交接这黄榆关。咱们明日一早准时启程,至于今晚嘛,嘿嘿,卓方,记得一会儿把宋凝送到本帅营帐里来。” 这话一出口,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懵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事儿太荒唐了。毕竟,基本上在场的众人都知道灵巧儿的真实性别,这可怎么能行? 可是张虎威和楼君长不知道,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急火攻心,感觉喉咙一甜,差点就吐出一口血来,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狗贼,凌鍫狗贼,你不得好死…… 你…… 你太无耻了!” 楼君长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家的青青,瞬间觉得和张虎威感同身受了,赶忙说道:“凌帅,您这样做,难道不怕毁了您的英名吗?您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做出这等让人诟病的事儿!” 灵巧儿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楼君长,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有个屁英名?行了,就这样了,都散了吧,把那个张虎臣先装进囚笼里,晚上等我回房之后,就把他放在我的帐外守着,哼。” 郭晟一听,脸上顿时一阵难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灵巧儿呵斥道:“你闭嘴!你在邢州城那是小公爷,威风得很,可出来了,在这三军之中,你就是主帅,你这主帅当得合格吗?我们在这儿艰难地攻关,你倒好,龟缩在自己的营地里,连个影都不敢露出来。我们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把这黄榆关打下来了,刚坐下歇会儿,你这就到了,捡现成的也没有你这么捡的吧?别跟着我,离我远点!” 郭晟被她这么一通数落,脸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似的,心里又气又恨,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把这满腔的怒火都撒在了身后的柳乡汾身上,暗暗咬牙切齿,心里别提多痛恨他了。 郭彪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自己大哥确实太过于沉稳保守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崇拜的大哥,似乎在这开拓进取方面,确实不是强项。 灵巧儿先是吩咐手下人将张虎威的房间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随后又叫人用烧酒仔细地消毒,待一切妥当后,才重新让人把自己的被褥铺好。 到了午饭时分,她大手一挥,下令让大家把黄榆关上所藏的酒全都搬出来,让将士们敞开了喝,尽情地放松一番。不仅如此,她还直接命人打开了关上的银库,虽说库里的钱财数目不算多,但好歹每人都能分到一点儿。毕竟,这些将士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图的不就是战后能有些收获嘛。 这一番下来,差不多每个人都分到了不到一贯钱,可大家却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要知道,往常一般都是仗打完了才会分钱,在这之前,很多士兵为了捞点好处,大多都是靠去抢夺,哪像现在这样,还没等仗彻底结束,就能实实在在地拿到钱了。 将士们都觉得这个凌郎君可真是够豪爽的,刚攻下这黄榆关,就开始 “分赃” 了,这可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甚至有的人还打趣说,要不干脆迂回道马岭关再去打一场,说不定还能再捞一笔…… 当然啦,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说笑罢了。 这一顿午饭,那可真是酒肉管饱,钱也分到了手里,将士们一个个吃得心满意足,喝得畅快淋漓,从中午开始就热热闹闹地载歌载舞,一直闹腾到了晚上。眼见天色渐晚,灵巧儿这才下令,让大家必须得早睡,毕竟明天一早还要出发赶路,可不能因为今日的放纵,耽误了后面的行程。 将士们其实从中午就开始折腾了,这会儿也都累得够呛,基本上一回营帐,倒头就睡了。而那些负责站岗放哨的士兵,灵巧儿也没亏待他们,给每个人都准备了酒肉,而且还是双份的,算是对他们不能参与狂欢的一种补偿了。 灵巧儿酒足饭饱后,回到了营帐前,看到被五花大绑锁在牢笼之中的张虎威,心里别提多舒畅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故意调侃道:“张帅,吃过了吗?” 张虎威这会儿都已经饿得发昏了,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无力的,可一见到灵巧儿来了,就像是被激怒的困兽一般,一下子来了精神,张口就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那骂人的话不堪入耳。旁边看守的兵士见状,赶忙想要上前制止,灵巧儿却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用不用,随他骂去,我,就喜欢看他这无能狂怒的样子。你们可得记住了,别人骂你,不一定就证明你不行,很有可能啊,是他自己不行。你们瞧瞧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你们说说,他现在这副模样,能说他比我更强吗?哼,我要是想骂,能比他骂得还难听,我要是想动手,直接就能宰了他,可他,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什么奸贼啊,狗贼啊,卑鄙小人啊之类的,多没意思,所以你们理会他干什么?” 张虎威听了灵巧儿这番话,就像是被戳中了要害,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儿了,又有气无力地草草骂了两句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他心里明白,自己平日里也不是这般只会无能狂怒的人,可如今,自己心爱的妾室宋凝就在营帐里面,而眼前这个家伙,一会儿怕是就要进去了,说不定待会儿自己还会听到那诛心般的声音,这让他怎能不揪心,怎能不愤怒,可又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灵巧儿见张虎威没了声音,顿时笑了笑,转身便朝着大帐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张虎威忽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扯着嗓子大叫着:“凌鍫,你不是一个君子!” 那声音里满是愤怒与鄙夷。 灵巧儿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回头哈哈大笑道:“嗯,不是就不是吧,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君子,这君子的名号,我还真不稀罕。” 张虎威见状,又无奈地说道:“你真的不在乎名声?你就不怕别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骂你无耻之徒吗?” 灵巧儿摇了摇头,笑着反问道:“谁的名声好?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别说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升斗小民了,就是那秦朝的始皇帝,他的名声又怎么样?还有那霸王项羽,他的名声又如何?远的咱先不说,就说那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吧,他可是杀兄囚父,可后世大家还都称他是明君。我本就无官无职的,要那名声有什么用?你倒是给我讲讲,我要那名声能干啥?” 张虎威听了,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灵巧儿,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如此的混不吝,简直就是油盐不进,而且仿佛就没有什么软肋能拿捏住她似的。他甚至觉得,灵巧儿仿佛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产物,不过这一点,他还真就猜对了。 听着灵巧儿那哈哈大笑的声音,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帐,张虎威气得浑身发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牢笼,去阻止那即将发生的不堪之事,可那脚镣死死地锁住他的双脚,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冲不破这束缚,只能绝望地在牢笼里又喊又骂,却也只是徒劳罢了。 灵巧儿进入大帐之后,只见一直等在里面的宋凝正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一看到灵巧儿进来,慌忙起身,给灵巧儿行了个礼,怯生生地问了个安。灵巧儿微微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坐啊,宋家娘子。” 第95章 非良善 宋凝这才战战兢兢地坐回到床上。这大帐的空间倒是不小,里面摆放着书架、书案,还有沙盘、地图等物件,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坐,可宋凝却偏偏坐在床上等她,看来这个小娘子心里头大概猜想的事儿,和张虎威所想的没什么两样。 灵巧儿心里明白,却也不点破,只是微微一笑,看似随意地问道:“宋娘子,张帅就在帐外,你们今儿个见过了吗?” 宋凝一听这话,瞬间脸色变得煞白,她心里想着,灵巧儿这话的意思,大概是以为他来之前,自己曾经和张虎威热聊过什么吧,这可不得了,赶忙慌乱地摇头道:“并无此事,妾身先来这儿的,张将军是后来才到的,我们…… 我们不曾见面。” 灵巧儿看着宋凝那紧张的样子,又听她称呼张虎威为 “张将军”,心里暗自思忖着:“奇怪了,她不该称‘拙夫’或者是‘我相公’‘我郎君’之类的吗?怎么会这么生疏地叫‘张将军’?” 再仔细打量这宋凝,只见她姿色不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风情万种的韵味,灵巧儿本就是那出了名的 “老色狼”“大色胚”,见到这般姿色的女子,心里哪能不痒?当下便起了坏心思,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脸上随即露出一阵奸笑,故意压低声音,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道:“娘子今晚愿与我同床共枕否?” 宋凝一听这话,整个人像是遭受了雷击一般,全身猛地一震,紧接着就开始不受控制地不住发抖,肉眼都能看到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泛红了,张了张嘴,却许久都不敢出声。 灵巧儿心里虽说满是莫名其妙的心思,可实际上却也十分谨慎,暗自琢磨着:“这个女人,这么着急撇清和张虎威的关系,要么是薄情寡义之人,要么就是心里头暗藏着什么玄机。那些故事里,为了给丈夫报仇,嘴里含着毒,关键时刻亮出匕首暗算别人的女子可不在少数,经历过大悲大喜的女人得防着点儿。” 可即便心里有所怀疑,她却仍旧压制不住心中那股子兽欲,脸上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又急切地问道:“娘子,愿与我同床共枕否?” 那语气,仿佛只要宋凝一点头,他就能立马扑上去似的。 宋凝此刻心里又是一颤,缓缓低下头,羞涩了一下,才轻声呢喃的说道:“凌将军少年英雄,如若不嫌弃奴家已是残花之身,自是奴家的福分。” 那声音里仿佛有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千娇百媚。可不管她怎样表现,最终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自想着:“这女人怎么回事?你好歹喊个‘誓死不从’吧,这样我也好顺势用强,然后双方一个拼命挣扎,一个花言巧语的,这才是正常的节奏嘛,现在倒好,这么干脆就答应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的张虎威大声骂道:“无耻贱人,贱人无耻!” 那声音里满是愤怒与绝望,仿佛要把心里的憋屈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灵巧儿听了,直接对着帐外大声回怼道:“卑鄙小人,小人卑鄙!你能不能有点儿创意啊,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真没意思!” 说完,她回头看向宋凝,却见宋凝正娇滴滴地低着头,仿佛陷入了某种幻想之中,竟好像并没有被张虎威那骂声所困扰似的。 灵巧儿见状,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哎,这个女人怎么凉薄至此?” 嘴上却又故意问道:“宋娘子,你听,张将军不高兴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良心不安啊,毕竟占了人家的关隘,现在又要睡人家的挚爱…… 这好像确实不太地道。” 宋凝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略带嘲讽地说道:“凌将军,你如今可是这黄榆关之主,这黄榆关的一切现在自然都是将军您的了,您想做什么,又与他人何干?难道妾身就不是这黄榆关里的子民了?嗯?” 那最后一个 “嗯” 字,拖得长长的,叫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听得灵巧儿心里头 “腾腾” 直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可忽然,灵巧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猛地一惊,暗自叫道:“对了,老子现在这副身子,可相当于个‘太监’,我激动个毛啊?毛都没有。” 这么一想,她心里顿时冷静了不少,再看向宋凝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审视,心里已然觉得这个女人绝非什么良善之辈了。 不过,灵巧儿心里虽然已经冷静了下来,可表面上却依旧装作那副迫不及待、色迷心窍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说道:“宋娘子,好一个勾魂的美人儿啊,来来来,本郎君与你好好计较计较。” 说着,便朝着宋凝扑了过去,一下子就把宋凝给扑倒在了床上。 宋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先是一愣,随后竟像是撒了欢儿一般,发出一阵娇笑声,那笑声顺着营帐飘出去老远,外面站岗的将士们听到这笑声,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想往大帐里看,却又不敢,只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心里头那好奇劲儿。 灵巧儿趴在宋凝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故意压低声音,暧昧地说道:“本郎君的花样很多,娘子你受得了吗?” 宋凝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又红了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那软糯的声音,呢喃说道:“郎君,有何本事,奴家接着便是。” 灵巧儿心里又是一阵心痒,不过还是强行忍住了,眼珠子一转,坏笑着说道:“本郎君有两样爱好,正好供娘子你挑选。其一,我喜欢被动,娘子可以用绳索缚了我的手脚……” 宋凝一听,顿时吓得慌忙双手捂脸,害羞地说道:“郎君…… 这…… 哎…… 妾身可不要这样。” 灵巧儿见她这反应,眼神微微一动,嘴角的笑意更甚了,说道:“如此,那娘子就选二好了。” 宋凝双手缓缓分开,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几分好奇与羞涩,问道:“那便如何?” 灵巧儿脸上露出那贱兮兮的笑容,故意慢悠悠地说道:“那就是把娘子你的手脚都绑了,这样我就能为所欲为了,哈哈……” 宋凝听了,再次双手掩面,貌似羞涩地点了点头,那模样,仿佛真的是害羞得不行了。灵巧儿见她这动作,心里暗自盘算着:“她要是那种忍辱负重,想着找机会报仇的人,肯定会接受把我的手脚绑上,可她现在居然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接受选项二?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仿佛是感受到了灵巧儿那一瞬间的愣神,宋凝双手慢慢放下,一脸娇羞地说道:“郎君,奴家自然是不会那些绑缚的本事的,既是郎君喜欢,那奴家也只能任由郎君欺凌了。” 她虽然表现得羞涩万分,可那声音却一点儿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就说了出来。 囚笼里的张虎威听到这话,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欲哭无泪,只觉得此刻自己生无可恋,那原本浑浊的眼神,此刻却变得清澈了起来,仿佛在这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从这里下了山,往东走百十里,有个叫大开元寺的地方……听说过没去过,此刻却是如此的向往着…… 灵巧儿这边,伸手褪下了宋凝的衣带,然后用衣带把她的双手绑了起来。虽说她不太会绑那种专业的手扣儿,但胡乱绑一绑,只要能让宋凝挣脱不了就行了。绑好双手后,又从帷幔上扯下一根带子,把宋凝的双脚也给绑住了。此刻的宋凝,不知是真的入了戏,还是整个人一瞬间进入了状态,就是那种……迷离的状态,眼神都变得有些恍惚了。 灵巧儿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一丝审视,随后便从她身上下来了,站在了床边。 这一刹那,宋凝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心里总感觉这个凌郎君好像缺了些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灵巧儿轻声说道:“接下来,娘子可不许开口说话,以免破坏了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 宋凝紧绷着身体,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一般,羞涩地点了点头,大气都不敢出,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灵巧儿接下来的动作。 灵巧儿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然后一步跨到床边,一把抓住了宋凝的脚掌。宋凝的身体顿时绷得更紧了,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紧张得不行。 灵巧儿却不管不顾,直接开始在她的脚心挠了起来,那动作,又轻又快,专挑那些痒肉下手。 宋凝哪受得了这个,一下子就扛不住了,“啊” 的一声大叫出来:“不要啊郎君,痒死奴家了。” 灵巧儿赶忙做了个 “嘘” 的手势,语气不悦地说道:“不许开口,你可以挣扎,但就是不许说话,懂了吗?” 宋凝吓得赶忙捂住嘴,再也不敢出声了,只能强忍着那百爪挠心的痒劲儿,身体不停地左右摆动着,那模样,既像是在享受,又像是生理性地在躲避,看上去别提多狼狈了。而她这挣扎的动静,还有那偶尔忍不住发出的闷哼声,传出去的声音,可足够让帐外的张虎威羞愧得想撞死一百回了,那心里的痛苦和绝望,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灵巧儿挠了一会儿,也觉得一直挠人家的脚心确实是有些太缺德了,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手指开始在宋凝身上各处的痒肉上游走起来,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宋凝觉得痒,可宋凝却误以为她这是在调情。 又过了一会儿,灵巧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看着一脸通红、鼻息急促、闭着眼睛的宋凝,感觉这效果应该也达到了,张虎威估计也被刺激得够呛了,便停下了动作,然后从容地从宋凝身上起身,站在了一旁。 此刻的宋凝,疑惑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一脸云淡风轻的灵巧儿,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等那心跳加速的感觉渐渐褪去之后,宋凝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灵巧儿,张口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道:“凌郎君,你……” 灵巧儿冷冷地看着她,反问道:“我?” 宋凝越想越觉得疑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你…… 你怎么…… 哎?你……”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灵巧儿看着她那副模样,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注意到了自己身上某个她原本没太在意的地方了,随后秒懂,顿时笑了笑,问道:“我怎样?” 宋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之后,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底的那份怀疑,咬了咬嘴唇,有些慌乱地说道:“没…… 没什么…… 没什么……” 那副模样,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心里头其实是存着疑虑的,只不过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深究,不要去怀疑罢了。 灵巧儿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连连点头,说道:“嗯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子,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帐外走去。 宋凝见状,顿时满脸疑惑,赶忙喊道:“郎君,你就这么扔下奴家了?就算有事离开片刻,也得先给奴家松了这绑着的扣子啊,这…… 这让奴家如何是好?” 那声音里透着一丝焦急与无奈,可营帐外的灵巧儿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灵巧儿来到了张虎威身旁,看着被绑在牢笼里的他,脸上带着一丝戏谑,慢悠悠地说道:“死都不怕的汉子,来,说说吧,这会儿心里头有什么感想?” 张虎威缓缓抬起头,眼神清澈却又透着无尽的愤怒,死死地盯着灵巧儿,语气冰冷,却又仿佛埋着无尽的惊涛骇浪,他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杀了你!” 第96章 请求 灵巧儿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哼,英雄可不是你这样的,就知道放狠话,有什么用?我不妨告诉你,我可没动那个骚婆娘,你就别在这儿瞎想了。” 张虎威一听这话,先是冷笑一声,随后一脸自嘲地摇了摇头,满脸不信地说道:“谁信啊?嗯?你说什么?你没动她?哼,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可话虽如此,他的眼神里却还是忍不住再次出现了一丝光亮,心里头隐隐燃起了一丝希望,或许,灵巧儿说的是真的? 灵巧儿冷冷一笑,伸手拆下了头上的发簪,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她看着张虎威,挑了挑眉,说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动她?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张虎威定睛一看,顿时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说道:“天啊,怪不得,我说世上哪有如此俊秀的男子,原来…… 哼,你举手投足间,比男人还男人,想我张虎威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真的没敢往这方面去猜测…… 你竟然……” 他实在是太意外了,怎么也没想到灵巧儿竟是女儿身,一时间,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继续愤怒了。 灵巧儿冷冷一笑,又不慌不忙地将头发重新系上,一边系一边说道:“嗯,你还真以为我动了你的女人是吧?哼,我看呐,是你的心太脏了,所以才觉得世间一切都脏,净往那些不堪的事儿上想。” 张虎威听了,又是冷冷一笑,撇了撇嘴,说道:“哼,却也未必,这个世界上,女子和女子之间的事儿,谁说得准,谁知道你到底做没做。” 那语气里依旧带着几分怀疑与嘲讽。 灵巧儿一听,冷冷一笑,扭头朝着旁边的守卫喊道:“来人呐,他要是再敢继续说下去,你们就把他给阉了,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嘴欠!” 张虎威一听,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赶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灵巧儿,一脸严肃地问道:“无官无职,又是女子之身,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行事如此…… 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灵巧儿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说道:“我,是东大国的人,小时候运气不好,被人贩子给拐了去,然后卖给了真定卫家当丫环。后来,跟着我家娘子主人嫁到了苏家,说是去暖床的。” 张虎威一听这话,刹那间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就连旁边站着的两个兵士,也都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灵巧儿,显然都被她这一番话给惊到了。 张虎威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依旧是满脸诧异,磕磕巴巴地说道:“你…… 陪嫁…… 陪嫁…… 暖床…… 暖…… 丫环…… 这…… 这也太……”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眼前这个行事嚣张至极、无耻下流手段百出的人,居然有着这样的出身背景,这反差也太大了些。 灵巧儿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你看我活得多通透?新婚当夜,我就和我家娘子主人的夫君一起喝酒,结果那家伙酒量不行,直接就被我给喝死了。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带着娘子主人做起了生意,后来也是阴差阳错的,替郭晟抓住了那个破关的灭世之雪两次,就这么着,得到了郭晟的信任,相约一起去打太原府。然后他分给了我一半的兵力,我走马岭关,他走黄榆关,谁先进入山西谁回援,你看,咱们这不就是因此对上的嘛。” 张虎威听了,更是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上,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们…… 你们这是疯了吧?就这么点儿人,居然就敢去打我朝都城?你们这胆子也太大了,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啊!” 灵巧儿却冷冷地甩了甩手,满脸不屑地说道:“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棒槌似的。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跟你讲故事听的,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在老子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还不是个儿。所以,你就别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好汉了,老子一个陪嫁暖床的丫环,一路这么杀过来,这一路上,碰到的人有那无辜的,也有那罪有应得的,我可是什么都见识过了。而你,一开始就是从行伍里起家的,身边甚至还有一两个靠山相助,就这样,还不是败在了我手里,你说你有什么可狂的?哼!” 张虎威听了这话,眼睛眨了眨,嘴巴张了张,想要反驳,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心里头虽然不服气,可却实在是无从反驳。毕竟,陪嫁丫环,还是那种暖床的,在这世上的地位那是低得可怜,和猫狗也没什么两样了,不暖床的话,或许还能盼着嫁个好人家,可一旦暖了床,那基本就跟主人豢养的牲口差不多了,连宠物都算不上,毕竟宠物还得主人宠着,可她们,哪有什么地位可言。 张虎威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厉害厉害,听了你的出身,我都差点忍不住掉泪了。连灭世之雪那样的人物都能帮你,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能耐,不过我想说,咱们之间的恩怨,从此就一笔勾销吧,我也不再记恨你了,我只求你一件事,你看行不行?” 灵巧儿呵呵一笑,嘲讽地说道:“你求我?我凭什么答应你?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张虎威一听,顿时愤怒地大声喝道:“就算你要让我死,那至少也得问我有没有什么遗愿吧?你怎么能如此绝情?好歹我也是条汉子!” 灵巧儿却只是摇了摇头,满脸冷漠地说道:“你想得倒美,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嚣张的样子,你死了就死了呗,还想留什么遗愿?哼,我能让你吃顿饱饭,那都算是对你够仁慈的了,你就别奢望别的了。” 张虎威冷冷地摇了摇头,一脸悲愤地说道:“果然,小人要是狠起来,那可真是要人命啊,你…… 你这人怎么如此冷血无情!” 灵巧儿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所以啊,刚才我那么做,也就是为了好好收拾收拾你,让你也尝尝那种被人拿捏的滋味儿。不过,我可告诉你,过一会儿我没准儿就把宋凝娘子送给将士们共享了,哈哈…… 现在你输了,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乖乖地跟着我的指挥走就行了。我这会儿已经爽了,至于你嘛,好自为之吧,哼!” 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愤怒得双眼通红,不顾一切地朝着灵巧儿扑了过去,可那绳索紧紧地绑着他,只扯得他一个踉跄,又被拉了回去,他愤怒地吼道:“凌鍫,我求你了,我只要求一件事,你就答应我吧,求求你了!” 那声音里满是哀求,与之前的嚣张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灵巧儿回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慢悠悠地说道:“你拿什么求我?你现在不过是敌国的张帅,是阶下之囚,更是个败军之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来求我?哼!” 张虎威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咬了咬牙说道:“我…… 我有铜钱三百贯,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你看行不行?” 灵巧儿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我经营的苏记,一个月的利润也有三百贯,你这点儿钱,还想拿来收买我,你也太天真了吧,哼!” 张虎威听了,又皱着眉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有…… 我有……” 可一时之间,却又似乎不知道该拿出什么东西来打动灵巧儿了,那副着急又无奈的样子,看着还挺可怜的。 张虎威神色黯然地看着灵巧儿,脸上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缓缓说道:“如果我现在选择投降,你会接受吗?” 那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又似乎夹杂着些许期待,仿佛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是经过了内心无数挣扎才问出口的。 灵巧儿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审视,不紧不慢地说道:“记得我之前跟楼君长说过,人一旦决定投降,从那一刻起,过去的那个自己,其实就已经死了,就得和从前的一切彻底做个了断,不能再有丝毫的藕断丝连,更不能三心二意。昨日种种已然过去,你能做到这般决然吗?” 张虎威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心里反复权衡着什么,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说道:“我先和营帐里面的那个贱人做个了断,然后…… 然后我再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吧。”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决绝,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灵巧儿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请求的事情,恐怕就是这件事吧?” 那眼神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透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锐利。 张虎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再次默默地点了点头,默认了灵巧儿的猜测。 灵巧儿见状,同样点了点头,随后高声说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打算怎么个了断法。来人呐,打开囚笼,放了他……” 一旁的兵士一听,顿时面露犹豫之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郎君…… 他…… 他万一要是趁机闹事可怎么办?” 那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显然对张虎威并不放心。 灵巧儿却没有理会兵士的顾虑,再次示意他们照做,兵士这才极不情愿地打开了囚笼的门,而后又在灵巧儿的眼神示意下,犹犹豫豫地给张虎威打开了手镣脚铐。 张虎威揉了揉被铐得有些麻木的手腕,双手相互活动了几下,让血液流通起来,接着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服气。灵巧儿却不以为意,对着他诡秘地一笑,身形一闪,轻巧地闪开了身体,以防张虎威突然发难。 可没想到,张虎威还真就忽然发动了偷袭,猛地伸出一只手,朝着灵巧儿抓了过去,那动作虽然因为饥饿和虚弱显得有些迟缓,但也带着一股狠劲儿。灵巧儿却不慌不忙,肩膀微微一塌,巧妙地避开了这一抓,紧接着飞起一脚,朝着张虎威踹了过去。张虎威本就饿得晕头转向,动作本就不够敏捷,再加上刚才一心想着偷袭,没留神防备,竟直接被灵巧儿这一脚踹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狼狈不堪。 那两个兵士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扯着嗓子吱哇乱叫着,不顾一切地朝着张虎威扑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握着兵器,仿佛张虎威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灵巧儿见状,赶忙拍了拍手,大声喊道:“哎哎哎,别这样,他没有恶意的,只是心里不服气罢了,都别冲动啊!” 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两个冲动的兵士渐渐冷静了下来。 张虎威见兵士没有继续往前扑,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灵巧儿,嘴里喃喃道:“你…… 你真的是个女人?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厉害的身手,刚刚那几下交手,可是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嗯,不错,我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一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儿吧。行了,别废话了,你赶紧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去了断。” 说罢,朝营帐的方向努了努嘴。 张虎威这才转身,缓缓朝着营帐走去。他一进营帐,映入眼帘的便是床上那不堪的景象,那个曾经他视为珍宝,甚至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女人,此刻正以一种无尽风韵的姿态躺在别人的床上,这一幕,让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一阵刺痛袭来。 第97章 以死明志 宋凝一看到张虎威进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其实她刚刚已经听到了张虎威和灵巧儿在帐外的对话,此刻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她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之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怪不得总感觉灵巧儿身上好像缺了些什么,原来……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她其实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猜测,回想起来,灵巧儿个子不算高,身形清瘦得就像个女子,那全身的肌肤细腻得如同温玉一般,声音也不算低沉,现在想来,可不就是个女子嘛,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往这方面细想。 张虎威默默地走上前,静静地俯视着正仰望着他的宋凝,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仿佛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眼儿,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了许久,张虎威才缓缓开口道:“我以为我进来看到这一幕,会怒不可遏,会直接拎起刀来劈了你,可现在……”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原本心里那股子愤怒,此刻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下去了,变得没那么强烈了。 宋凝被他这话吓得浑身一颤,她当然知道张虎威的脾气,知道他说的这种情况是十分有可能发生的。不过,她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声音说道:“将军,你说…… 妾身在此刻的这种选择,是错了吗?” 她这话问得很是小心翼翼,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又似乎在期待着张虎威能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张虎威本来是想着要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让宋凝感到无地自容,可没想到她竟如此大方地问了出来,而且还是这么一句颇有哲理的话,这让张虎威心里猛地一颤,大脑瞬间陷入了一阵混乱,沉默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或许…… 是我太过奢望了吧,奢望一些本就不该奢望的东西。” 那话语里满是苦涩,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奈。 宋凝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发酸,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着起身,可手脚被绑着,根本起不来,只能艰难地开口道:“将军,如今,你便是要杀了妾身,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是可恨那凌鍫实在是欺我太甚,可我却又对她无可奈何,妾身…… 妾身真的是委屈极了。” 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落下来了。 张虎威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心里终究还是软了下来,缓缓蹲下身子,默默地帮她解开了手上和脚上的绳扣,一边解一边说道:“怪不得她,也怪不得你,每个人在生死关头,都会有贪生的念头,你这么做,其实也没有错。胜者本就可以掌控一切,她如今占了上风,行事虽然有些过分,但从她的角度来说,也没错。要说错,那也是我,是我丢了这黄榆关,才落得这般田地。不过,要我说,你还真应该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刚刚在帐外说的那些话,让我平复了下心绪,我这会儿,可能真的就拎着刀进来了。好了,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那声音虽然依旧透着一丝冷漠,可眼神里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不舍。 宋凝此刻终于忍不住了,羞愧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将军,妾身对不住你,妾身也想过以死明志,用死来保全自己的名节,可她…… 她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啊,她怎会在乎妾身这一条命?妾身…… 妾身确实是贪生怕死了,将军,你就原谅妾身这一回吧,让妾身留在你身边,好好伺候你,妾身再也不要求那些虚无的东西了,再也不争宠了,妾身只想用余生来洗刷今日这变节的耻辱,将军,求求你了。” 说着,便伸手想要去拉张虎威的衣角,那模样,可怜兮兮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悯。 张虎威心里猛地一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站在那儿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咱们…… 咱们的缘分怕是尽了。我今日不杀你,就已经是破了自己的心性了,我……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你了,你若是留下,只会让我们之间的芥蒂越来越深,永远都解不开了。” 说这话时,他别过头,不敢去看宋凝那满是哀求的眼神,怕自己一时心软,又改变了主意。 宋凝一听这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哭得稀里哗啦的,整个人渐渐瘫软在了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她跪着爬到张虎威身边,紧紧抱住张虎威的腿,边哭边说道:“将军…… 妾身…… 妾身如今还能去往何处?这世上,妾身就只有你了,你要是不要妾身了,那妾身可怎么活……” 那绝望的哭诉声,在营帐里回荡着,让人听了心里格外难受。 张虎威却像是铁了心一般,用力挣脱开她的环抱,咬了咬牙,大步朝着营帐外跨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素来知道你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今日你离开我,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吧。你这么好的条件,来日未必不能再找个好的依托,今日…… 今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那背影透着一种决绝,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里有多痛,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灵巧儿在营帐外看到这一幕,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表现不错,男人有时候就是应该当断则断。她有她的未来,你有你的明天,各自放下,或许对大家都好。” 宋凝失魂落魄地从营帐门口经过,那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哭得花容失色,狼狈不堪,她路过灵巧儿身边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恨,随后便默默地朝着山下走去,那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可走着走着,她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伸手从头上摘下那支银钗,高高地举了起来,那银钗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仿佛预示着一场悲剧即将发生。 灵巧儿见状,顿时大叫一声:“不好……” 那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慌,紧接着便不顾一切地大步朝着宋凝冲了过去,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宋凝手中的银钗已经朝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去,那动作又快又狠,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银钗快要刺入大动脉的关键时刻,她却感觉自己的手猛地一软,那银钗 “哐当” 一声掉到了地上,原来只是扎破了颈部的皮肉,还没有深入进去,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灵巧儿一个箭步冲上前,赶忙伸手将宋凝拖住,心急如焚地大叫道:“宋娘子,宋娘子…… 你这是何苦,可千万别做傻事!” 那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宋凝已经虚弱地倒在了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纸一般,看着让人揪心不已。 张虎威听到动静,转头看到这情形,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动容,赶忙大步上前,从灵巧儿手中接过宋凝,紧紧地抱在怀里,满脸焦急地喊道:“凝儿!凝儿!你醒醒啊,可千万别有事!” 那声音里满是关切与担忧,往日的那些爱恨情仇,此刻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只想着宋凝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就在这时,屋顶上忽然飘下来一个人影,眨眼间就到了灵巧儿面前,那人影满脸怒容,指着灵巧儿大声说道:“你这个坏人,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要不是你,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正是灭世之雪,她一脸气愤地瞪着灵巧儿,眼神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说道:“哎…… 当时我还以为来不及了,就那么一瞬间,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后悔吗?感觉就好像是我亲手害了她一样,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说着,还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那慌乱的心跳平静下来似的。 灭世之雪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把‘仿佛’两个字去掉,可不就是你害的嘛,你要是不那么折腾人家,能出这档子事儿吗?” 那语气里满是责备,显然对灵巧儿的做法很是不满。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气得差点就当场动手偷袭灭世之雪了,可心里也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硬生生地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那模样,别提多憋屈了。 宋凝闭着眼睛等死,可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正躺在张虎威的怀中,顿时又是一阵羞愧,满脸通红地说道:“将军……” 那声音细若蚊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实在是觉得没脸见张虎威了。 张虎威见她没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赶忙将她扶起来,一脸关切地说道:“凝儿,你没事就好了,可把我吓坏了,你怎么这么傻,以后可千万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啊。” 那话语里满是温柔与心疼,仿佛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宋凝听到张虎威依旧亲昵地叫她 “凝儿”,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暖意,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你…… 你原谅我了?” 那眼神里满是渴望,就盼着张虎威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张虎威顿时表情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他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退后一步,神色黯然地说道:“你以后不要这么傻了,这世间男子千千万,以你秀外慧中的样貌,又怎会缺了爱慕者,你…… 你往后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那话语虽然说得委婉,可意思却很明显,他还是没有办法彻底原谅宋凝。 宋凝原本展开的期待表情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里满是失望与幽怨,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说道:“将军还是不肯原谅妾身吗?将军,你就真的如此狠心,一点都不念及咱们往日的情分了吗?” 那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又要哭出来了。 张虎威转头看了一眼灵巧儿,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心里很是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好。毕竟人家都为他寻死觅活了一回,他这会儿还真就有点想要将就着原谅一下了,可心里那道坎儿,又实在是过不去。 灵巧儿见状,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对宋凝说道:“宋娘子,刚才可真是差点儿吓死我了,你要是真的就那么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戏耍你们两人的,我当时,只是想着要杀一杀张虎威的锐气,你想啊,他都四十来岁的人了,还那么傲慢,能有什么出息?只是当时我没顾忌到你,确实是抱歉了啊。” 那语气里满是愧疚,眼神里也透着一丝真诚,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宋凝却白了灵巧儿一眼,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她的道歉并不领情,心里还是对她充满了怨恨。 不过,灵巧儿接下来的话,却让宋凝一下子愣住了,直接说不出话来。只见灵巧儿微微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过,我还是支持他的选择,对于男人来说,有时候一次不忠,那可就是终身难以释怀的事儿了。这世间所有的事情,或许都能重新来过,唯有这男女之间的感情,一旦出现了裂痕,那是没办法修复的。男人要是连一个对自己不忠的女人都无法割舍,那还能指望着他做成什么大事?所以,我劝你还是和张虎威各自安好吧,我确实是因为之前的事心怀愧疚,不过一码归一码,如果你因为我的话,还要再死一次,那我也没办法了,谁都别拦着你,我可以愧疚一辈子,我也不介意你夜夜来找我讨命,毕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可我不能再坑了老张了。” 第98章 灭世之雪害怕了 众人听完灵巧儿这一番话后,都不禁被她的话给说得有些动摇了,原本大家都以为,灵巧儿会看在宋凝都已经悔悟,而且还想要以死明志的份儿上,鼓励张虎威再次接纳宋凝,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宋凝失落至极地看着张虎威,眼神里满是哀怨,声音颤抖地问道:“将军,你……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模样,仿佛张虎威的回答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就盼着他能说出不一样的答案来。 张虎威看到灵巧儿那坚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默认了灵巧儿的说法,虽然心里很是痛苦,可他也知道,或许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宋凝听闻张虎威的回应,脸上瞬间布满了幽怨之色,那原本就含着泪的眼眸中更是添了几分哀怨,她咬着嘴唇,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质问道:“张虎威,我这三年来可是全心全意地侍奉你,事事以你为先,处处为你着想,你如今竟这般铁石心肠,对我如此绝情吗?” 那话语里满是委屈与不甘,仿佛这三年的情分在这一刻都成了扎在她心头的刺。 灵巧儿在一旁听了,不禁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开口劝说道:“宋娘子,你又何苦这般执着?你瞧瞧你自己,生得这般花容月貌,身材又是如此婀娜多姿,只要你愿意,稍稍表露心意,这世上多得是不差银子的主儿抢着来养你,何愁往后没有好日子过?” 那语气虽说带着几分调侃,可也是真心觉得宋凝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宋凝一听,顿时冷哼了一声,眼中满是愤恨,恶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又扭头看向张虎威,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算是明白了,张虎威,你莫不是看着这个凌鍫年轻又美貌,所以才这般嫌弃我,看不上我了吧?哼,原来你也是个只看重外表的肤浅之人!” 那话语里满是嘲讽,像是要把心里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紧张得后背冒出了冷汗,那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赶忙诚惶诚恐地转头,朝着宋凝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随后又觉得这话实在是太荒唐了,不禁大声呵斥道:“凝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吗?你怎能这般污蔑我,简直是无理取闹!” 那呵斥声里虽带着怒气,可也藏着一丝心虚,毕竟此刻这场景,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宋凝却根本不理会张虎威的呵斥,依旧冷笑着看向灵巧儿,那眼神里仿佛带着刀一般,嘴里不依不饶地说道:“那,就是你思春了呗?不然你干嘛在这儿挑拨离间,坏我好事?” 那话语愈发尖酸刻薄起来,显然是已经气到了极点,口不择言了。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笑了笑,赶忙摆手解释道:“宋家娘子,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对男人可没那方面的兴趣。我,只喜欢年轻美貌的少女,比如……她……” 说着,她突然一把将身旁的灭世之雪揽入怀中,还故意哈哈一笑,却没料到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灭世之雪一瞬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随即下意识地一肘击出,灵巧儿的肋下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紧接着,又飞起一脚,灵巧儿全身骨骼像是散了架一般 “咔咔” 作响,整个人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朝着后方飞去。 随后,灭世之雪身形一闪,如一阵轻烟般飘过围墙,瞬间就没了踪影,那身法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而灵巧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一肚子的酒水全都喷了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狼狈的弧线。等她重重地落在地上时,只感觉全身各个关节都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过一般,剧痛袭来,仿佛真的全都被打碎了一样,整个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那两名兵士和张虎威见状,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朝着灵巧儿跑了过去,一脸焦急地查看她的情况。见她还有一口气在,没死成,两人刚要伸手去搀扶她,灵巧儿顿时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别动…… 哎哟…… 我感觉肋骨断了…… 啊…… 还有胳膊,胳膊好像也断了,全断了…… 啊…… 疼死我了……” 那凄惨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人听了都忍不住为她这副惨状揪心。 宋凝看到灵巧儿忽然被重伤成这副模样,心里头那股怨气总算是消了些许,暗自出了口气,想着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了。她实在是再也不想看到这里的这些人了,在她眼里,此刻这些人没一个是好人,都是害得她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想到这儿,她朝着地上狠狠呸了一声,扭头便转身朝着山下走去,那背影透着一股决绝,仿佛要将这一切的是是非非都抛在身后,再也不回头了。 众人都没心思去理会那负气走掉的宋凝,此刻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受伤的灵巧儿抬进了大帐之中。这大帐里可都是男子,面对着受伤的灵巧儿,谁也犯了难,毕竟男女有别,谁也没办法为她脱衣仔细检查伤势。一时间,众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帐内来回乱窜,心里头也不是没闪过那强行脱衣 “检查” 伤势的念头,可一想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后果可不堪设想,谁敢轻易去做,只能干着急。 灵巧儿见状,心里也是无奈,只好把众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她心里其实对自己的伤势有数,知道没那么严重,就算是对自己这身体状况没十足的把握,可好歹也得相信灭世之雪出手的分寸,人家可是个高手,总不至于真把自己往死里弄吧。 “本来就是个玩笑嘛,这个灭世之雪也太不识逗了。” 灵巧儿委屈巴巴地看着帐顶的天花板,嘴里嘟囔着,那语气里满是幽怨,“灭世之雪,你要是今天晚上不出来给我道个歉,哼,下次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有你好看的,你就给我等着吧。” 就在这时,黑影里忽然飘出一个雪白的身影,正是灭世之雪,她冷冷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般小气?还不是你先招惹我的?只许你打趣我,还不许我还击一下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灵巧儿一看灭世之雪出现了,心里那股子气顿时消了些许,赶忙说道:“你可得负责…… 我这身上的伤可都是你弄的,你得负责给我治好。” 灭世之雪却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毫不客气地回道:“谁的错谁负责呗,这可怪不得我。” 灵巧儿一听,心里顿觉好笑,撇了撇嘴说道:“大姐,你说说这到底是谁的错?我怎么着你了?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灭世之雪把头一扭,冰冷的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哼,还用我多说吗?” 灵巧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儿,忽然微微一笑,故意凑近了些,说道:“哎,别这么上纲上线的,咱们以前还一起睡过,这么点事儿,你就气成这样啦?”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脸色越发冰冷了,瞪着灵巧儿说道:“那是我们共患难的时候迫不得已罢了,现在可不一样了,你如今是主帅,我可是你敌国的青玄司,身份不同了。何况,你…… 你还说出…… 你…… 对我…… 对我……” 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了。 灵巧儿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还故意强调道:“爱情,这可是两个人的事儿,你要是不同意,那我这不只能是单相思嘛,说说而已,又没怎样,你犯得着这么大火气吗?” 灭世之雪一听,脸色更加冰冷了,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说道:“你还说,你开玩笑都没个分寸的吗?哪有你这样的,真是太过分了!” 灵巧儿挣扎着想从榻上坐起来,可这一动,身上的伤就疼得厉害,根本起不来,只得轻咳了一声,强忍着疼痛说道:“什么开玩笑没分寸?你瞧瞧你这模样,我对你有兴趣,这很不可思议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难道就只许男人欣赏女人,女人就不能喜欢女人了?” 灭世之雪却倔强地把头一扬,大声说道:“就是不能,这不合常理,自古以来哪有这样的事儿,你可别胡搅蛮缠了。” 灵巧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哪怕疼得直皱眉,也还是笑着说道:“我要是就非要对你有兴趣?你能拿我怎么样?” 灭世之雪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给卫家当丫环的,那卫家可是书香门第,怎么就能培养出你这么个没正形的丫环?我看他们卫家那些花花公子,都没你这么欠揍。” 灵巧儿躺在床上,笑得肚子都疼了,可又怕牵动伤口,只能强忍着,边笑边说道:“其实,你误会了,我…… 其实是个男人。” 灭世之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忽然反应过来,大声说道:“什么?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当我傻,能信你的鬼话?” 说着,作势又要动手。 灵巧儿一看,吓得赶忙说道:“没有没有,真的,真的。实话跟你说吧,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灵巧儿,我只是阴差阳错地变成了现在这个灵巧儿罢了。” 灭世之雪一下子愣住了,站在那儿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灵巧儿艰难地想要起身,可那钻心的疼痛让她根本动弹不得,灭世之雪见状,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然后在她身上一阵推拿。这推拿可不得了,灵巧儿疼得差点就大叫出来 “我招了”,那感觉,就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重新拆了一遍似的。好在过了一会儿,推拿结束了,灵巧儿这才觉得身上渐渐有了力气,起身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么疼了,她不禁惊讶地说道:“哎?你这是什么操作?还挺神奇的。”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这是灭世仙庐的小松骨手,我用的时候,拿捏过分寸,可让你浑身难受,在床上躺个几天才能恢复过来。刚刚见你疼成那样,我心里的怒火也消散了不少,就给你推散开一些气血。”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嘿嘿一笑,说道:“嗯,这个不错,这才让我感觉有点穿越的神秘感了,不然,总觉得自己也就是穿越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灰扑扑的古镇一样,没啥特别的。” 灭世之雪皱了皱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穿越?穿越什么?是穿越山脉的意思吗?我怎么没听过这个词儿?” 灵巧儿也不解释,只是静静地坐在榻上,等着气血慢慢流通,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四肢渐渐恢复了力气,头也不那么疼了,胃里也不再觉得恶心了,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她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转身递给灭世之雪,笑着问道:“你相信这世上一些比较诡异的事儿吗?” 灭世之雪凝眉看着她,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灵巧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真正的灵巧儿在卫吟霜出嫁的头一天夜里就上吊死了,现在的我,可不是原来的那个她。” 灭世之雪一听,心里莫名地害怕起来,赶忙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那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与防备,身体也是紧绷着。 灵巧儿见状,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等到灭世之雪又缓缓坐下后,才嘿嘿笑着打趣道:“你看你,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儿,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灭世之雪心里很想点头承认,可又不想在灵巧儿面前露了怯,仍旧是面若冰霜,故作镇定地坐着。 灵巧儿也不纠结她的态度,继续说道:“我本是东大国的人,在我原来那个时代,我出了些意外,等我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所以说,真正的灵巧儿早就已经死了,我,只是占据了她的身体罢了,你可以把我当成是有着灵巧儿的身体,却装着凌鍫的灵魂,这样说,你是不是好理解多了?” 第99章 一个字都不信 灭世之雪皱着眉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嗯。” 灵巧儿一看她这反应,疑惑地问道:“你相信我了?” 灭世之雪却冷冷地回道:“一个字都不信,我只是听你在这儿胡编乱造罢了,就当听个故事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无奈地说道:“那你刚刚还那么认真地回应我,我还以为你信了,搞了半天,你是在消遣我。” 灭世之雪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你讲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就当打发时间了呗,不过我可没当真啊。” 灵巧儿摇了摇头,也不气馁,继续说道:“也罢,我总会让你相信的。你好好想想,从一开始我被关进真定府女监房的时候,我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其他那几个小娘子能一样吗?” 灭世之雪回忆起初次见到灵巧儿时的场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感觉你那时候有些傻乎乎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阵无语,心里暗自吐槽这哪是夸自己,不过也没心思计较这个了,接着说道:“后来咱们再见面就是在邢州城了,我对你那眼馋的样子,你总该注意到了吧,哪有寻常女子会那样?” 灭世之雪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一阵不舒服,皱了皱眉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算是默认了灵巧儿的话。 灵巧儿见状,倒是脸皮够厚,继续说道:“我在邢州城还搞过拆盲盒活动,这事儿邢州城的人可都知道,虽说这盲盒邢州城历史上未必就没有过,可当朝肯定是没有的。再后来,我在大开元诗会那可是技压群雄,一举夺魁了,你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丫环能够做到的事儿吗?” 讲到这儿,灭世之雪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她也觉得这些事儿确实开始有些不合理了,好像超出了常理的范围。 灵巧儿见她开始动摇了,心里一喜,随即微微一笑,趁热打铁地说道:“还有啊,我竟然能够参与到你和郭晟的争斗当中去,就我这身份,这是一个从小伺候主子的下人能拿出的魄力吗?哈哈…… 后面我还抓了你两次,这是一个普普通通、从小到大都只懂得伺候人的丫头能具备的智慧吗?咱们一起逃亡的时候,我那可是以命相搏,还杀了好几个你们蜀国的密探,这像是个丫头能做到的事儿吗?还有咱们在山上帮老六智斗里正的时候……” 灭世之雪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然后仔细地打量着她,眉头紧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嗯,你让我好好想一下……” 说完,便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梳理着这些事儿之间的关联。过了片刻,她抬头看了一眼灵巧儿,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嘴里喃喃道:“难道…… 难道真的有渡魂这种事儿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灵巧儿赶忙点头,一脸坚定地说道:“之前我也不知道,更不相信,可这事儿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了,我现在不信也得信了,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灭世之雪沉思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看着灵巧儿问道:“那么,你本人的尸…… 本人的身体?总不能就这么没了吧,你倒是说说。”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在一千年以后,我也没办法,反正就是这么离奇的事儿,我自己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灭世之雪一听,顿时被惊到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一千年以后?这怎么可能?这让我怎么相信?要说渡魂这种事儿吧,我好歹还能理解,毕竟有些道家的分支是有这些理论的,可你说你这灵魂是从一千年以后来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实在是难以相信。” 灵巧儿又摇了摇头,说道:“好吧,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给你讲讲一千年以后的事儿吧。总之,你现在知道我其实是个男人就行了,其他的事儿,慢慢你就会相信的啦。” 灭世之雪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所以…… 所以我们国君向你们大周称臣了?这和你说的这些事儿又有什么关系?” 灵巧儿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灭世之雪说道:“还说你不信,这不,自己都开始联想了,哈哈……” 灭世之雪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言不发,不过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生气的劲儿,显然是被灵巧儿这副得意的样子给气到了。 灵巧儿见状,顿时收敛了许多,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所知道的历史,可不是向大周投降哦。因为再过几年,大周就被篡位了,有一个姓赵的武官在东京城外的陈桥驿发动了兵变,然后就改周为宋了,你们国君最后是向他投降的。” 灭世之雪一听,手里不自觉地一紧,赶忙问道:“果有此事?你可别是在骗我,这种事儿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 灵巧儿疑惑地看着她,反问道:“你也知道这事?你怎么会知道?” 灭世之雪点了点头,又问道:“是不是赵匡胤?” 这次轮到灵巧儿震惊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你…… 你这也太厉害了吧,难道你们灭世仙庐真的能未卜先知?” 灭世之雪叹了口气,说道:“易经本来就是我们灭世仙庐里面一项最普通的修习内容了,不过要是说看得准,那还得是我们仙庐的高长老。他在推演、占星、奇门遁甲这些方面的造诣那可是最深的了,他曾经夜观星象,说是不出十年,天下大乱之势将定。” 灵巧儿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他真这么说?哼…… 我看呐,这也不一定就准吧,说不定就是瞎蒙的。” 正想着要挖苦讽刺几句,灭世之雪却没理会她的态度,继续说道:“虽天下大乱之势将定,可这大争之世的局面并不会减弱。按高长老的说法,接下来,大概会是两强争霸之势。” 灵巧儿听了灭世之雪的话,先是微微摇了摇头,本想反驳说她讲得不对,可还没等开口,灭世之雪就接着往下说道:“这两强争霸会是主要的态势,不过,仍旧会有一些小范围的势力存在,它们说不定也会给这天下局势带来变数,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听到这儿,灵巧儿心里暗自佩服,觉得这灭世仙庐的高长老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当下也服气了些许,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这个高长老看来确实是有能耐。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是赵匡胤的?这我就挺好奇的了。” 灭世之雪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那是因为,有不止一个游方道人曾经见到过赵匡胤的面相,据说看他那面相,是大奸似忠的模样,而且从面相上推断,这人日后必定是个能在这世间登峰造极的人物。咱们灭世仙庐内就有不少人记住了赵匡胤这个名字。后来,高长老进行推演的时候,推算出大周在未来会在诸多势力中胜出,可却没办法让后代继承这份祖业。所以,高长老就结合了之前传说中赵匡胤的相貌特征,做出了推测,觉得赵匡胤要么会效仿司马家那样谋权篡位,要么就会学霍光那般独揽朝政。总之,从星象上来看,帝星已然暗淡,倘若天命本该在周,那么你们的皇帝柴荣,恐怕是命不久矣。” 灵巧儿听完这话,这次是彻底被震惊到了,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叹地说道:“灭世仙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这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我所知道的历史,跟高长老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柴荣确实是在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途中病逝了,然后把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全都交给了赵匡胤,可谁能想到,他最信任的这个人,最后却把他家的江山给占了,想想还真是让人觉得可悲又可叹,哈哈……” 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苦笑。 灭世之雪一听,顿时一脸黑线,满脸不解地说道:“古往今来,像司马懿谋权篡位吧,我多少还能理解一些,毕竟他曾经受过朝廷的打压,心里对朝廷有怨气,做出那样的事儿也算是事出有因。还有那宇文化及弑君,虽说这事儿挺恶劣的,但他也是被迫无奈才上位的。可是柴荣对赵匡胤那可是从来都不曾有负,一直都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他怎么就能做出篡逆这样的事儿?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你刚刚自己不也说了嘛,大忠似奸。至于其他的原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了。‘忘恩负义’这种词用在一个恩将仇报、谋权篡位的人身上,感觉都太轻描淡写了吧,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所作所为,反正这事儿在历史上也是挺让人诟病的。” 就在两人讨论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对视了一眼,便停下了讨论,灵巧儿提高了声音问道:“谁?” 门外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一前一后地搭话道:“军医李如泽。”“军医张士宁。”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灵巧儿一听是军医,心想自己这会儿也没什么大碍了,便说道:“行了,这么晚了,我没事儿,你们回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那两人听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听声音,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了,便纷纷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回去。 等外面没了动静,灵巧儿回头看着灭世之雪,眼中带着一丝期待,问道:“所以,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灭世之雪依旧摇了摇头,不过语气倒是比之前缓和了些,说道:“渡魂这事儿吧,我确实是开始相信了,可你说你来自一千年以后,这我还得再好好想想…… 而且,如果你真的是男人…… 啊……” 说到这儿,灭世之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欲滴,这还是灵巧儿第一次见她脸红。 灵巧儿见状,被吓了一跳,赶忙凑上前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这脸怎么突然红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灭世之雪又羞又恼,狠狠地瞪了灵巧儿一眼,也不答话,身形一闪,化作那袭白色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那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灵巧儿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撇了撇嘴,暗自腹诽道:“这脾气,真是够捉摸不透的。” 不过想着自己这会儿也确实累了,便不再去纠结,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美滋滋地睡起觉来,不一会儿,帐内就传来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了进来,灵巧儿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昨夜与灭世之雪的一番交谈又浮现在脑海之中,她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起身整理了下衣物,灵巧儿走出营帐,外面的士兵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看到她出来,纷纷行礼问好。灵巧儿随意地摆摆手,目光却不自觉地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心里竟隐隐期待着能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可终究是失望了,灭世之雪似乎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正暗自出神,张虎威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拱手道:“昨夜休息得可好?” 灵巧儿回过神来,看着张虎威,挑了挑眉说道:“托你的福,没被折腾死就算不错了。” 张虎威尴尬地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听说,你没让军医进帐?” 灵巧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什么身份啊?你这么问我?” 第100章 路上不太平 张虎威听闻灵巧儿的话,脸色顿时一沉,缓缓低下头去,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我…… 我还在思量着,只是如今这局势实在是太复杂了,我确实也没剩下多少选择的余地了。” 灵巧儿见状,轻轻摆了摆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张虎威的话,神色间满是果决,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会儿就别忙着向我表忠心了,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五代十国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在这个时期,局势那是一天一个样,变来变去的,朝秦暮楚的事儿简直多得数都数不清。真要是想证明自己的立场和本事,那还得是在战场上见真章,靠实打实的战功和过硬的本领来说话才行,光嘴上说说可没什么用啊。” 张虎威听了这话,顿时一脸懵圈,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他挠了挠头,磕磕巴巴地说道:“啊?五代?十国?这……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弄明白?” 那副茫然的样子,就好像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 灵巧儿看着张虎威这副模样,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怜悯,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哎,你,心里别老揪着那些事儿不放了,看开些吧。就说那宋凝,她那种女人,本性就不是什么心地纯良的人。你可别光看她敢拿着钗子扎自己,那,也就是因为她内心太要强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做出那样过激的行为。其实,她心里头惭愧的成分或许只有那么一点点罢了。她大概是平日里当惯了将军夫人,这突然被抛弃了,心里头满是不甘,再加上对自己往后的前途感到一片渺茫,这才一时冲动,做出那些事儿来,可真不一定就是因为她性格有多刚烈。” 张虎威见灵巧儿啰啰嗦嗦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忍不住嘶嘶一笑,撇了撇嘴说道:“小郎君,你才多大岁数,毛还没长齐,倒还用你来劝我了?我那长女怕是都比你大了,你,还是省省吧。” 灵巧儿听了,倒是不气不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呵,那可倒未必啊……” 恰在这时,卓方正迈着大步,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君子,马岭关那边来人了!” 那声音在营地里回荡着,显得格外急切。 灵巧儿听了,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行了,他们来了就好呗,这儿的事儿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吧,我就不去见他们了,太麻烦了。你去跟郭晟说一声,让他跟马岭关来的人交接一下就行啦。等交接完了之后,立马拔营出发。我,先走一步,就在前面等着你们,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事儿。” 卓方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赶忙上前一步,心急如焚地说道:“君子,这怎么能行?您一个人先走,万一要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可咋办?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那担忧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对灵巧儿的关切之情,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惬意自在的神情,嘿嘿一笑道:“嘿,你懂个屁,我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你瞧瞧,这儿可是太行山,那可是咱华夏的脊梁,如此壮丽秀美的山河美景摆在眼前,我抽个时间好好欣赏欣赏风景都不行啊?你就别再啰嗦了啊…… 快去,给我把马牵过来,我这就准备出发咯。” 说罢,还朝卓方摆了摆手,示意他动作麻利点儿。 灵巧儿牵着马,缓缓走出了营地,抬眼望去,只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山峦,连绵起伏,甚是壮观。可她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叫苦,暗自暗骂道:“该死的灭世之雪,你走就走呗,还他娘的不留下一点儿信息,这让老子该往哪个方向去找你?哼,老子找你可不是想缠着你,只是怕你被老子之前说的那些话给羞得想不开,只要知道你没事儿,老子发誓,绝不主动去粘着你,真是的!” 想到这儿,灵巧儿脸上又恢复了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她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朝着西边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四周安静得很,除了偶尔经过一条大路时,能看到几个人影之外,竟是连个鸟儿飞过的踪迹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那些行人之间也都相互离得老远,灵巧儿骑马经过的时候,他们都会立刻停下脚步,低下头去,故意不看她,等她走过去了,才又继续赶路。那场面,就好像彼此看对方都像是坏人似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劲儿。 灵巧儿原本想着,走一会儿应该就能找到个繁华的镇子,到时候可以好好地胡吃海塞一番,犒劳犒劳自己。可事实却证明,她真是想多了,就像之前看到的那样,连只鸟儿都没有,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镇子。灵巧儿无奈地停下马,看了看路旁的大树,自言自语道:“这连鸟儿都没有一只,看来灭世之雪肯定不在这个方向,她那么喜欢鸟儿,要是在这儿,怎么也得有几只鸟儿在附近才对。” 正说着,忽然一声锣响打破了这份寂静,紧接着,呼呼啦啦地从旁边蹿出一群人来,粗略一看,得有二三十人的样子,一个个手里还都拿着家伙事儿,看着就不是善茬儿。 灵巧儿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脸晦气地嘟囔道:“他娘的,今天可真是够倒霉的,本来又累又饿又渴的,心里正烦着,谁能想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能碰到响马。不对,这是在山西,山东那边叫响马,山西这边该叫什么来着?土匪?还是恶霸?哎,真是晦气到家了。” 正苦笑着,那群人一闪,从中走出一个面容粗糙,却穿着一身秀士打扮的人,手里还摇着把扇子,看着倒是有几分滑稽。他先是打量了一眼灵巧儿骑的马,随后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说道:“这位兄台请了。” 灵巧儿坐在马上,一脸傲慢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这位山贼请了。” 那秀士一听,目光顿时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冷笑一声,嘲讽道:“呦,还是只傻羊,看来是个不懂事儿的主儿。” 灵巧儿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怎么着,把我当成羊牯了吧?你们这一大家子人可真不讲究啊,就这么愣头愣脑地冲出来,也不打听打听,道上走,得多学着低头,懂不懂规矩?” 那秀士一听这话,心里暗自琢磨,这小子说话半懂不懂的,黑话也是会个半吊子,看样子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空子”,可得小心着点儿,于是更加谨慎地说道:“哟,还是个半开眼的?你小子不会是个‘点子’吧?告诉你,我们这儿可没少收拾过‘点子’,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听话,不然,有你好看的。” 灵巧儿冷冷一笑,坐在马上,那嚣张的劲儿更足了,说道:“老子要是‘点子’,你们今天还有活路吗?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那秀士身旁的小厮见状,赶忙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二当家,这小子看着邪门儿得很呐,咱可别着了他的道,受了他的‘腥’。” 那秀士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又朝灵巧儿拱了拱手,说道:“这位郎君,您也报个‘万儿’呗,让咱也知道知道您是哪条道上的。”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行了吧,孙子,爷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逗闷子。爷会的那点儿黑话,也就是有时候写本子用得上,平常可真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磨磨蹭蹭的。你也别弯弯绕绕的了,有话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那秀士被她这一通话说得有点儿懵,本来还想着跟她用黑话周旋到底,结果她倒好,突然不装了,直接说起了大白话,这反倒让秀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愣了一下,自嘲地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哼,爷爷我还真是被你给弄迷糊了,受了你的‘腥’了。那咱也别废话了,痛快点儿,‘托杵’吧。”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我还是想听你说句人话,爷爷我可没工夫跟你在这儿打哑谜玩儿。” 那秀士一听,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缓合上扇子,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也不是没在江湖上走过的雏儿了,还用爷爷我多说吗?爷爷我今儿个就是要劫财,识相的,赶紧把钱财都交出来,不然,哼,有你好果子吃的。” 灵巧儿嘿嘿一笑,挑衅道:“孙子,你怎么就知道你爷爷我身上有钱?告诉你,我身上的铜钱那是多得数都数不清,大块的银子重得都能压断你的秤了,你有本事就来拿。” 那秀士一看灵巧儿这还想跟自己叫板儿的架势,顿时火了,大声说道:“别废话了小子,要么掏钱,要么报‘万儿’。你要是再这么不知好歹,今儿个爷爷我可就废了你,就算日后你再找人来理论,那我也是占着理的,可别怪我没提前警告你啊。” 灵巧儿坐在马上,听了这话,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连庄稼都种不明白的老西儿?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一脸的褶子,还穿一身不伦不类的秀士服,你这是要闹哪样啊?你再看看老子骑的这是什么马?这可是马,可不是驴,就你们这副德行,我一马鞭子下去,能撞死你们一排人,哈哈……” 秀士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冷冷地说道:“你也太嚣张了,爷爷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逃出我这小桃山去,哼,等会儿有你求饶的时候。” 灵巧儿冷笑一声,刚想扯马缰冲过去,却突然感觉马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背后竟然出现了一道绊马索。她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这下可完蛋了,这逼装得有点儿大了,竟然都没发现身后还有人埋伏着。这会儿马被绊住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大军按照平常的行进速度的话,自己在这儿耽搁一会儿时间,差不多就能等到大部队赶过来了。到时候,哼,这小桃山可就得改名叫凌鍫山了,看这帮家伙还怎么嚣张。 灵巧儿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不就是报个‘万儿’吗?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听好了,爷爷我名叫凌鍫,邢州城的金鍫社那就是爷爷我罩着的帮会,爷爷我就是里面的瓢把子,怎么样,怕了吧?” 那秀士听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满脸不屑地说道:“胡说八道,邢州城离咱们这儿也就不到二百里地,这道上的几个人物,我可都是门儿清,怎么就没听说过什么金鍫社?你这金鍫社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该不会是你瞎编出来唬人的吧?” 灵巧儿呵呵一笑,嘲讽道:“呦呦,就你们这破山头儿,拢共就十几二十口子人,也敢说自己是在道儿上混的?我看呐,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那秀士一听,见自己被如此鄙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恶狠狠地说道:“哼,你甭管我这儿有多少人,今儿个就是把你活剐了,一人一刀那也是够的,你就等着受死吧。” 灵巧儿正打算回怼他几句,就看到那秀士忽然使了个眼色,她心里顿觉不妙,果然,一旁有两个人已经悄悄地摸到了她的马下,作势就要动手。灵巧儿心里暗叫糟糕,她本来马术就不怎么精湛,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来不及调转马头,没办法,只能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那两个人拿着绳子扑了个空,那秀士一看灵巧儿这利落的动作,心里就明白,这个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只是看她个子不高,身形又清瘦,没想到动作倒是挺快的。不过在他看来,灵巧儿一旦下了马,在这荒郊野岭的,根本就没什么逃走的可能性了,想到这儿,他不禁得意地大笑一声,说道:“凌鍫,瓢把子?哈哈哈哈…… 小子,你今年有十六岁吗?这可是江湖,可不是你一个半大小子能随便出来撒野的地方,你,今天算是栽在爷爷我手里了。” 灵巧儿心里暗自好笑,心想着,他既然愿意在这儿耍嘴皮子,那对自己来说倒是好事儿,毕竟这会儿要是动手的话,对自己可太不利了。 可让灵巧儿没想到的是,这群土匪可真是不能以常理来揣测。他们看到扑了个空,竟然从一旁的草丛里又钻出两个人来,手里还拿着个麻袋,看样子是想趁着灵巧儿不注意,直接用麻袋套她的头。 灵巧儿下意识地躲过了这一下,可心里却忍不住叫苦,这下可真是有些棘手了,自己身上连个利刃都没带,对方可是一群人,一拥而上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第101章 一个比一个装 灵巧儿不禁大叫一声:“怎么着?搞偷袭啊?有种的咱们按照江湖规矩,单挑啊,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有的都快笑岔气了,那笑声在这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刺耳。 灵巧儿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笑吧,都笑死了才好,这样还能少了些许麻烦,哈哈……” 那秀士看着灵巧儿,就仿佛瞧见了一只正在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脸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也罢,老三,你上去会会这小子吧,也好让他见识见识咱山西道儿上的厉害,知道知道这可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儿。” 话音刚落,一旁便蹿出一个人来。这人个子也不高,身材同样是精瘦精瘦的,不过他那瘦,却好似野生动物般,透着一股精悍劲儿,与灵巧儿那种少女的清瘦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要是从量级的角度来看,对方能找出这么个像猴子一样灵活精瘦的人来对付灵巧儿,也算是在这不公平的对阵里,勉强算得上相对公平了些。 那被称作老三的人来到灵巧儿面前,竟然比灵巧儿还要矮上一点儿。可别看他个子小又瘦,却让人感觉他那骨头定然是硬得很,估计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灵巧儿心里明白,和他对战,怕是得做好硬碰硬的准备了,只是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骨能不能扛得住对方的攻势。 只见那个瘦猴子老三站到灵巧儿跟前,龇牙咧嘴地一笑,那模样还真就跟猴子有几分相似,嘴里还说道:“呦,这‘盘儿’倒是挺俊呐,二哥,看着不咋‘硬’啊。” 那话语里透着几分轻蔑,显然没把灵巧儿放在眼里。 那秀士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应声道:“他自己还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老三,你可不用跟他客气,放开了收拾他就行。” 那老三回头朝秀士笑了笑,满脸自信地说道:“二哥放心吧,交给我了,瞧我怎么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拿下。” 灵巧儿心里暗自琢磨,这家伙既然敢站出来,肯定是有两下子的,当下也不犹豫,趁着他回头的空当,猛地一脚就朝着对方踹了过去,那动作又快又狠,想着打他个出其不意。 对方着实没料到,在被这么多人围着的情况下,灵巧儿还敢来这么一套,根本来不及回头,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脚,整个人被踹得往前趔趄了几步。 不过这老三也绝非善茬儿,他站稳身子后,只是随意地拍了拍胸口被踹出来的脚印子,紧接着就大吼一声,朝着灵巧儿冲了过去,挥起一拳,朝着灵巧儿狠狠击出。灵巧儿见状,本想着伸手接住这一拳,然后再趁机往前凑,好寻找对方的破绽进行反击。 可哪成想,对方这一拳竟然是虚招,就在灵巧儿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那老三突然抬起身子,一个探身,膝盖如利箭一般朝着灵巧儿飞顶了过去。灵巧儿反应也快,赶忙以支撑腿为支点,侧身一闪,险险地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同时一记重鞭腿朝着对方横扫过去,那鞭腿带起一阵风声,威力十足。对方显然也知道这鞭腿的厉害,不敢硬接,忙往后撤了一步,才算躲过这一劫。 一旁的秀士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提醒道:“老三,小心点儿,这小子看来是真有两下子,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空子’,你可得稳住了,别着了他的道儿。” 那个老三心里自然也感觉到了灵巧儿的不简单,当下不敢再大意,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警惕。灵巧儿心里明白得很,要是搁在自己原来那副身强体壮的身躯,眼前这个老三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可如今这副身子,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而且力道也不足,平日里又没练过什么抗击打训练,打着打着,她就越发觉得憋屈,明明感觉自己能赢,可却一直在往后退,始终处于被动挨打局面。 这不,打着打着,灵巧儿就感觉自己脚下的频率越来越跟不上节奏了,眼瞅着对方的一记重拳朝着自己的面门就狠狠砸了过来。她心里清楚得很,这要是挨上了这一重拳,别说是脸得被打得变形了,怕是整个人都会直接被打晕过去。心里虽然明白这一拳的厉害,可这会儿身体的协调性根本就跟不上,想躲都躲不过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拳头朝着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远处飞来一个石子,那石子就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一般,速度极快,“嗖” 的一下,直接在老三的额头撞了个正着,竟然在他的额头镶嵌了进去,瞬间就开了花,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要知道,额头那可是人体上相当硬的部位了,可这从远处飞来的小石子,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道嵌进去,这得是多么惊人的力量!灵巧儿见状,心里震惊不已,暗自叫道:“这…… 我靠…… 这威力,子弹估计也就这样了吧?” 那老三被这石子击中,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接被击飞了出去,“扑通” 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动弹了,直接倒地不起了。 众人一看这变故,顿时都慌了神,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手里的兵器都拿不稳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说你能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啊。我还以为你被这么多人围着,总会说几句软话求饶,谁知道你竟然这么混不吝。” 伴随着声音,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几丈外的树上如鬼魅一般,斜刺里飘然而下,稳稳地落在了灵巧儿的身前,正是灭世之雪。 灵巧儿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哈哈一笑,说道:“呦,这不是雪娘子吗?哎,可真是太巧了,你怎么在这儿?” 灭世之雪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又夹杂着些许责怪,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最后只得转过头去,看向那秀士,说道:“小桃山二当家?你是叫熊鑫吧?” 那秀士被称作熊鑫的,一脸疑惑地看着灭世之雪,心里暗自纳闷,这女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号,当下便问道:“这位娘子倒是知道在下?不知是从何处得知的?” 灭世之雪依旧是那冷冷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之前确实不知道,不过就在半个时辰前,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儿。听说你们最近在打驿道的主意,可有这回事儿?” 熊鑫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神,随后点了点头,坦然说道:“今年我这小桃山方圆几十里,这收成眼看着就要减半了,实在是天公不作美。您也知道,我们山上可有上百口弟兄,人吃马嚼的,每天那口粮消耗可不少啊。这收不上来粮食,咱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吧,所以,我们自然就得去驿道上做点儿‘买卖’,谋点儿生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灭世之雪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百姓现在连用好粮换麸皮都过得如此艰难了,可我还听说,你们不仅在驿道上劫财,还在那边拦路抽成,这事儿可是真的?” 熊鑫一听,眼神顿时亮了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嘿,这位娘子,看你长得这般水灵,我就跟你好好解释解释吧。怎么着,听你这语气,倒好像全是我这小桃山的不是了?我们在这山上占山为王,那不得保境安民,做这些不也是应该的嘛。” 灵巧儿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大声呵斥道:“我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保境安民用得着你们管吗?你们所谓的‘保护’他们,然后他们就得让你们抽成,那照你这么说,当兵的平日里保护你们,你们是不是也得让当兵的抽成啊?简直是荒谬至极!” 熊鑫一听,却不以为然地笑了,嘲讽道:“呵呵,我这小桃山那可是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就那些当兵的,就算是来个三五千的精锐之师,想要攻进我的寨子,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哼,谁敢来?哈哈哈……” 那得意的笑声在这山间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哦?是这话吗?你这意思是,攻下你的寨子很难咯?你就这么有自信?” 熊鑫越发得意了,脸上满是神气的模样,拍着胸脯说道:“难不难的,你小子要是不信,大可去找支军队来试试就知道了。你还别找那些普通的汉军,汉军的军队可不行。你最好啊,是找契丹铁骑,或者大周的重骑兵来试试,最好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马槊重骑,你让他们来,他们要是敢来一千骑,我就能留下一千匹马,哈哈哈,到时候让你们瞧瞧我小桃山的厉害。” 灵巧儿微微一笑,语气却沉稳有力,沉声说道:“就你这破野山上的一个破寨子,还敢这么嚣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熊鑫一听,大叫一声,扯着嗓子喊道:“破寨子?我可告诉你,除了张壁那地方,我这寨子在山西那就是第一险的所在了。想攻我?呵呵,有本事就让他们来试试,我可等着。” 灵巧儿故作无奈地拍了拍脑袋,慢悠悠地说道:“哎?我听说,大周有一支军队刚刚穿过黄榆关,说不定,就要从这儿经过了。要不,等他们来了,让他们来试试攻打你的寨子呗,你看咋样?” 熊鑫原本得意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轻轻咳了一声,强装镇定地说道:“来,让他们来呗,爷爷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哼,周军敢越境来打我的寨子?呵呵…… 这事儿说出来我都觉得难以置信。更何况,那黄榆关可是张虎威在守着,周军能那么轻易就通过?我看呐,你就是在吓唬我,哼。” 灵巧儿依旧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哎,照你这么说,想必那黄榆关还不如你的小桃山险,你这寨子可真是厉害得很呐。” 熊鑫这会儿明显开始有些底气不足了,却还是嘴硬地说道:“哼…… 那…… 那是自然…… 周军要是来了,我就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让他们有来无回。再说了…… 周军过境…… 那他们自然是有他们的考量的,他们要是不怕拖延行军进度,那就让他们来呗,让他们随便来,我可不怕他们。” 说到这儿,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似的,他开始大声叫嚣起来:“小子,你就在这儿等着周军吧,我给你两个时辰,你就在这儿好好等着。等周军来了,你就跟他们说,这话是我说的,是小桃山二当家熊鑫说的,让他们周人速速来送死,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正说着大话,忽然间,后方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鸣般滚滚而来,只见前排的骑兵马不停蹄地朝着这边快速奔袭而来。虽说这山路颇为狭窄,可骑马的将领显然马术十分娴熟,那马蹄声连成一片,震得大地都仿佛在颤抖,瞬间就让人感觉地动山摇一般,气势惊人。 这时候,熊鑫的脸色 “唰” 的一下就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那原本嚣张的神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在场的那些喽啰们也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腿都开始发软了,手里的兵器拿在手上,就像拿了块烧红的烙铁似的,哆哆嗦嗦。 第102章 禁军 熊鑫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骑兵队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嘴唇也微微颤抖着,可嘴里还逞强地喊道:“怕…… 怕什么,说不定只是路过的散兵游勇罢了,瞧把你们给吓得这副德行!” 一旁的喽啰们听了他这话,却没人敢应声,只是眼神里的恐惧越发浓郁,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缩着,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即将到来的危险似的。 灭世之雪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那奔袭而来的骑兵,一眼望过去,她内心十分诧异。灵巧儿虽然眼神也不错,但毕竟不如灭世之雪的高手这般,已经把身体练得耳聪目明了。她低声对灵巧儿说道:“不是你的人,却的确是周军。看这这个奔袭的姿态,来者不善。”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定在那疾驰而来的骑兵队伍上,眉头微皱,小声地回道:“怪了,这伪汉的境内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彪周军?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蹊跷事儿啊。” 说话间,那骑兵队伍已然风驰电掣般奔到了近前,为首的将领猛地一勒缰绳,胯下的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带起一片尘土,随后又重重落下,溅起的尘土弥漫开来,颇有几分气势。那将领头戴银盔,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芒,身披的战甲严丝合缝,更显威风凛凛,一双眼眸犹如锐利的电芒,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熊鑫身上,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屑之意。 “嗯?瞧你们这副模样,是山贼吧?你该不会就是小桃山的当家的?” 那将领声音洪亮,仿若洪钟大吕一般,在这山间轰然作响,震得众人耳朵里嗡嗡直响,仿佛那声音都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入心底。 熊鑫见状,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心里 “咯噔” 一下,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打扮,见并非是伪汉的军人,心里暗叫不好,知道这下可真是捅了大娄子了,瞧这骑兵这般威猛的架势,不用多想,不是契丹人,那便是大周人了。他刚刚吹出去的那些狂妄大话,这会儿仿佛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颤声应道:“小人…… 小人是小桃山的第二把交椅,名叫熊鑫,不知大人是何方神圣?” 那话语里的底气明显不足,就连声音都有些发虚,哆哆嗦嗦的,尽显心虚之态。 将领听了,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傲然,大声说道:“哼,我乃大周东京开封府直军使麾下的李岳,奉了军令,北上对抗契丹。可近日听闻此间的老百姓们哭诉,说你们这帮家伙在这驿道上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恶行累累,我这才特意带兵前来清剿你们。今日,就是你这小桃山土匪窝覆灭之时,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熊鑫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青一阵白一阵的,可那嘴头子上还是不肯服软,梗着脖子喊道:“就凭你们?哼,你们这会儿不也就几十骑而已嘛,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大话可别说得太早了,我这小桃山可不是凭你随便说两句就能给覆灭了的,有能耐你们就放马过来试试!” 李岳见状,嘴角微微勾起,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手中的长枪猛地一挥,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同时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一个不留,给我杀!今日定要将这帮土匪连根铲除,也好还这一方百姓安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灵巧儿突然大喊一声:“慢着!你们可是东京的禁军?” 那声音在这嘈杂的场面中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岳听到喊声,不禁转头看向了灵巧儿,心里微微一凛,暗自思忖,这姑娘瞧着可不像是个山匪,那她又是何人?心中疑惑顿生,随即开口问道:“你也是山上的山贼?” 说着,目光又落到了灵巧儿身旁的灭世之雪身上,心里暗自琢磨,看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难不成是一对情侣?难道是这对情侣途经此地,不巧被这帮土匪给劫了?再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有几个山匪身上仿佛还带着伤,看样子是刚刚经历过一番争斗。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上司不会姓赵吧?” 李岳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大惊,脸上的神色都变了,一时间,嘴上说话都变得有些恍惚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茬儿才好。他着实没想到,在这偏远之地,竟然会有人突然问起自己上司的事儿,而且看这架势,对方似乎对东京的禁军内部情况颇为了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毕竟自己上司虽说官位不算高,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平日里也没多少人会在意,可他心里清楚,自家这位上司那名气可不小。刚刚自己是想着反正这些土匪都是必死之人了,让他们死个明白也好,所以才毫无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哪曾想这会儿却冒出这么个变数来。想到这儿,李岳的眼神中不禁露出一丝凶光,暗暗警惕起来。 灵巧儿见他这副模样,冷冷一笑,嘲讽道:“怎么?李校尉这是打算连我也要一并动手除掉了?哼,你可得想好了。” 李岳听她这口气,感觉颇为不凡,心里越发好奇,也越发谨慎了,于是试探着问道:“难道这位郎君是大周的人?不然怎会对禁军之事如此了解?”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自然是周人啊。既然你这么好奇,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叫凌鍫,是邢州城‘金鍫社’的瓢把子,这下你满意了吧?” 李岳一听,眼神顿时一亮,随即哈哈一笑,笑声里却透着几分不善,说道:“原来是大周的城匪跑来勾结伪汉的山匪来了,我还当你是哪个皇亲国戚家的小郎君,哼,既然都是匪类,那就怪不得老子我下手不留情面了,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跑!” 灵巧儿却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先不着急嘛,杀人也好,抢银子也罢,都不急于这一时。你,还是把你们的人都叫出来吧,我可不信你们就只来了这几十骑。禁军那可是没有皇帝的手谕,或是统领的调令,根本就不可能出得了开封城的。你们既然能出现在这儿,那肯定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而且你们只归皇城内禁军左右卫管辖,这会儿说什么来抵抗契丹,哼,这话怕是连狗都不信,你觉得小爷我能信吗?” 李岳听了这话,心里着实有些震惊,暗暗思忖,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然一眼就能看破这其中的关键所在,这可不简单。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该不该立即动手杀了眼前这人,心里犹豫不定。就在这时,他又留意到灭世之雪手上所持的那把仪刀,心里 “咯噔” 一下,要知道,这仪刀可不是寻常人能持有的,只有皇帝的亲卫才有资格配备,再不然就是那些出入时的仪仗队才能使用。他心里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暗自揣测,难道这个家伙是皇帝身边的暗卫?这要是真的,那可就捅了天大的娄子了。 他心里越想越慌,这会儿要是无功而返,那回去之后,自己肯定会被清算,到时候只能浪迹天涯,有家难回了;可要是当场将所有人都格杀了,万一这其中真有皇帝的暗卫,那死了个皇帝的暗卫,必定会引起皇帝的注意,一旦上面彻查起来,从上到下查个底儿朝天,那自己还是难逃一死,这可如何是好? 李岳在心里反复思忖了一番,又看了看灭世之雪,只见她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整个人却如同天仙下凡一般,超凡脱俗,气质不凡。可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却从没听说过皇帝身边有这样的人物。他心里越发觉得疑惑了,随即又仔细一想,顿时警觉起来,看着灭世之雪问道:“这位娘子,你是伪汉人?” 灭世之雪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压根就没打算理会他,那神情里满是不屑,仿佛李岳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一般。 李岳却仍旧不死心,心里的疑虑让他忍不住追问道:“娘子手上所持的可是仪刀?难道你是刘旻的亲卫?” 灵巧儿在一旁冷冷一笑,心里明白这李岳怕是想多了,不过他也不打算点破,只是说道:“你别问她,我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你上司是不是姓赵?难道还非要我把名字也给说出来不成?” 李岳听了灵巧儿的话,转头看向她的表情,心里越发觉得不安了,他觉得这姑娘很可能真的知道自己上司是谁,这要是被她把名字给说出来了,万一走漏了消息,那自己的全家老小可就都完了,这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当下,李岳赶忙伸手拦住,说道:“这位郎君,你问我是不是不止这几十骑?我这就告诉你……” 说着,他将手指放在口中,吹出一声清脆的哨响,那哨声在山间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紧接着,一阵如雷鸣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狭窄的山路上顿时尘土飞扬,一眼望去,那扬起的尘土仿佛一条蜿蜒的黄龙,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尽头。原本挤在一起的骑兵们开始朝着山坡上有序地展开,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片,粗略目测一下,起码得有二百骑往上了。 见到这等阵仗,熊鑫吓得瞬间腿软了,“扑通” 一声就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嘴里不停地哀求着:“将…… 将军,我们不过就是些升斗小民,平日里打家劫舍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混口饭吃,我们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坏事啊,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求求您了……” 那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尽显狼狈之态。 灵巧儿看着这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山匪,忍不住冷笑一声,嘲讽道:“熊老二,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儿,这会儿就别丢人现眼了,赶紧站起来吧,给自己留点儿尊严。他这禁军私出皇城,所谋划的事儿,可不是你能扛得住的。既然他都毫不隐瞒地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你了,那就是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就是为了让你死个痛快。你今天,在劫难逃了,与其这般跪地求饶,倒不如站着死,好歹也算是保住了自己最后的那点儿颜面了。” 熊鑫听了灵巧儿的话,哆哆嗦嗦地回头看了看李岳,那眼神里满是绝望与哀求。李岳却面无表情,猛然抽出腰间的横刀,手起刀落,直接抹了熊鑫的脖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熊鑫瞪大了眼睛,身子晃了晃,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了动静。 其他的山匪们一看这情形,有的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瘫坐在地上,只等死期降临;有的则心一横,起身就想夺路而逃,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背后飞来的箭矢射中,惨叫一声,直接被射死在了当场,那场面可谓是惨烈至极。 只有老三等几个身手还算不错的,反应比较快,见势不妙,赶忙使出浑身解数,各种躲闪,在地上不停地打滚,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不过也只敢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紧紧地贴着石头,丝毫不敢动弹。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会儿只要一露头,立马就会被那如雨点般的箭矢射成刺猬,只能先躲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灵巧儿这会儿倒是还没被攻击,不过那箭矢可不长眼,偶尔有几个想立功的士兵,连着射箭,老三等人和灵巧儿躲避之时,难免会和灵巧儿垂直成一条线,所以灵巧儿也被瞄准了好几次。幸好身边站着的是灭世之雪,换做其他人,就凭这箭雨的密集程度,怕是这会儿她早就已经体温低于三十度,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第103章 终于来了 李岳在一旁看着,见到灭世之雪那神乎其神的身手,心里极为震撼。只见几把箭矢从不同方向朝着灵巧儿飞射而来,灭世之雪却只是轻轻舞动了两下袖子,那箭矢就仿佛撞到了铜墙铁壁一般,纷纷被格挡了下来,掉落在地上,那场面,就像变魔术似的,让人难以置信。 灵巧儿也着实没想到灭世之雪会如此厉害,之前虽说也见识过她的身手,可却没觉得她厉害到这般地步,心里不禁暗自疑惑,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她还有什么隐藏的本领没施展出来吗? 李岳见老三等人已经躲到大石头后面,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逃不了了,这才抬手示意射击停止。随后,他翻身下马,径直朝着灵巧儿走了过来,来到近前,脸色阴沉,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别跟我兜圈子了,如实招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我需要谁派我来吗?哼,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说出你的上司名字。要是晚了,可就没机会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李岳听了这话,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灭世之雪,生怕她会忽然发动袭击,随后才说道:“你可别以为这个娘子能在我下令全力一击的时候,还能护你周全,就凭她一个人,面对我这众多的将士,她自己都未必能保得住性命,你还是识相点儿吧。” 灵巧儿转头看着他,淡然一笑,说道:“哦?是吗?我承认,刚才要不是有她在,我这会儿肯定早就尸体都凉透了,我也承认我刚才确实挺害怕的。不过,我这不还没死嘛,只要我没死,你可就得小心了,你要是敢乱来,哼,那你今天就该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岳满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心里暗自琢磨,这家伙难道是个疯子不成?怎么一点儿都不怕死?不过他又仔细一想,觉得还是谨慎点儿为好,于是试探着说道:“实不相瞒,你若不是来自邢州,我早就下令射杀你了。你说你叫凌鍫,哼,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实姓名吧。你对东京城如此熟悉,甚至连皇城内的那些事儿都了如指掌,你难道姓郭?或者姓柴?” 灵巧儿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李岳一直怀疑自己是贵族出身,不禁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是把我当成郭晟了?又或者是把我当成柴骏了?哈哈,看来我还得感谢他们俩的救命之恩,不过,你可得失望了,我就是凌鍫本人,我可没必要拿这种事儿来逗你玩儿,我犯不着骗你。” 李岳一听她既不姓郭,也不姓柴,顿时眼神一眯,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灵巧儿见状,嘿嘿一笑,心里知道对方怕是要使坏了,赶忙说道:“你要是敢下令杀我,哼,我待会儿可能也会下令杀你,到时候,我可就只留下你自己的小命儿了,其余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你可得想好了。” 李岳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却暗自思忖,这家伙果然是个疯子,不过听她这口气,肯定是之前和郭家少主以及柴家少主相识,不过也就是那么点儿微末交情罢了,毕竟那两位现在也还只是个公二代,都还没上位,能有多大能耐。这么一想,他顿时就放心了不少,可转头又看了看灭世之雪,心里又觉得挺可惜的,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要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点儿暴殄天物了。但一想到灭世之雪手上那把仪刀,他心里又是一阵慌乱,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劲儿。 他不禁在心里反复盘算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灭世之雪讪讪一笑,说道:“这位娘子,刀剑无眼,军法无情,您看,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希望您能通报一下身份,这样我们也好有个说法,不至于闹得太僵了嘛。” 灭世之雪冷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说道:“你也配?哼,总之,你现在要是转身撤退还来得及,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李岳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冷,冷哼一声,说道:“娘子既然不肯通报姓名,那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这笔账可就怪不得我了。二位,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安心地上路吧,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李岳猛地一挥手,大声喝道:“放箭!” 随着这一声令下,对方阵营里所有的骑兵纷纷将弓箭对准了灵巧儿和灭世之雪,那密密麻麻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息。 灭世之雪虽然嘴上表现得不屑于理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心里却很清楚,这一下子要是飞来二三百支箭矢,就算自己本事再大,想要安然无恙那也得是大罗神仙才行。她这会儿虽说表面上看着还能活动自如,可心里明白,自己之前受的箭伤也才刚刚恢复了个八九成而已。 灵巧儿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暴怒,可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冷冷地说道:“回去告诉赵匡义,别整天净动些小心思,哼,真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仿佛知晓了许多隐秘之事一般。 灭世之雪听到灵巧儿提及赵匡义这三个字,心里猛地一震,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人怕就是赵匡胤的弟弟。而赵匡胤那可是大周皇帝极为器重的人物,如今他弟弟私自派出禁军在这伪汉境内,到底是想干什么?灭世之雪不禁转头看向灵巧儿,心里暗自思忖,恐怕这个家伙早就推测出了其中的缘由吧,她就好像开了上帝视角似的,总能洞悉这些不寻常之事背后的秘密。 李岳一听灵巧儿竟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顿时感觉脑子 “嗡” 的一下,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啊,一旦传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一时之间,他又惊又惧,下意识地大声叫道:“给我射……” 那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了。 灭世之雪见对方已然下令放箭,当下不敢有丝毫迟疑,猛然朝着前方扑了过去,就在那一瞬间,光影一闪,她手中的仪刀 “唰” 的一声出鞘,寒芒乍现,整个人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挡在了前方,那气势竟硬生生地让对面的禁军们都愣了一下。 恰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阵尘土飞扬,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坡上突然出现了几个身影,他们手持盾牌,脚步如飞,趁着禁军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分散了注意力,纷纷查看身后情况的空档,迅速地奔到了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身前,将二人牢牢地护在了身后,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护屏障。 “属下来迟了,君上,没吓坏了吧?” 卓方一脸得意的模样,朝着灵巧儿嘿嘿一笑,那神情里既有几分邀功的意味,又透着对灵巧儿的关切,让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灵巧儿抬眼望去,只见卓方、王德发、田没飞、冯青、龚强以及新投降的楼君长等人都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再听那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竟让她顿感无比熟悉,心里隐隐猜到了来者是谁。 李岳听到身后的动静,赶忙回头看去,却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已经竖起了几面盾牌,他心里顿时疑惑不已。不过,等那尘土飞扬之中的马匹渐渐现身之时,他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心里暗叫不好,这竟然是大周的军队,可自己这一路北上,压根就没听说过有哪里的大周军队在这伪汉境内活动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骑兵如潮水一般,呼呼啦啦地开始沿着路中央的两侧山坡迅速扩散开来,骑兵的前几排呈一字整齐展开,随后,从那较大的空隙之中,一面面盾牌接连钻了出来,在前方快速摆好了防御阵型,紧接着,几百张弓齐刷刷地对准了李岳这边,那场面,颇有一种大军压境的压迫感。 骑兵阵营中间缓缓分开,让出了一条主路,郭晟骑着马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郭彪和张虎威,三人皆是一脸严肃,气势不凡。再往后,依次是陈函寿、柳乡汾、孙顺、王方、耿静,最后是王玉和郑享,众人皆是严阵以待,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而且,后方的人马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这边行进着,前方都已经摆好了战斗阵型,可后面的队伍却依旧看不到尽头,还在持续行军,那场面,着实壮观。 李岳见状,心里被震撼得无以复加,他心里明白,这可不是一支简单的奔袭奇兵,而是实实在在的一路大军啊,就凭自己这点儿人手,根本就没法与之抗衡。当下,他也顾不上再去理会灵巧儿了,赶忙穿过自己的骑兵队伍,疾步上前,朝着对面的将领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将军在此执行军务?” 郭晟脸色阴沉,眼神里透着几分冰冷,冷冷地说道:“亲命果毅校尉,邢州申国公府郭晟。” 那话语里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觑。 李岳一听,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他知道,眼前这位便是那传说中的申国公嫡子,当下心里一凛,赶忙又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末将禁军侍卫亲军旅帅李岳,见过小公爷,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小公爷恕罪。” 郭晟却仿佛没看见他一般,并没有理会李岳,而是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打眼寻找灵巧儿的身影。待在马上看到远处那几面盾牌之后,他朝着王小海使了个眼色。王小海心领神会,当下便和另外两个王家兄弟纷纷提起横刀,护在身前,然后径直从对方的骑兵阵营中穿过。 对方的那些骑兵们见他们这般架势,竟是谁也不敢乱动,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从中穿过,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们走到了灵巧儿身前,王小海才开口说道:“君子,我们的兵马到了,您没受什么委屈吧?” 那话语里满是关切之意。 灵巧儿这才从盾牌后探出头来,站起身,脸上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神色,嘴里喊道:“雪无晦,保护我,保护我……” 那声音里竟透着一丝少见的慌乱。 灭世之雪却只是冷冷地白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嫌弃,不过还是站起身来,朝着她靠近了些,手中的仪刀微微举起,护住了身前的门户,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灵巧儿见状,赶忙往她身旁躲了躲,想要寻求庇护,可灭世之雪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忙不迭地躲开了,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让灵巧儿一阵无语。 “你干嘛?” 灵巧儿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 灭世之雪却依旧是那副冷傲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儿。”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一阵无语,暗自腹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真是个死脑筋。”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她计较了,当下便不再理会她,而是提高了声音,大声朝着李岳喊道:“李岳,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们接了谁的调令,我一概都不承认。根据大周律法,禁军要想出皇城,那可是得请旨的,你们要是拿不出圣旨来,哼,今天我就当你们是投敌论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让人感觉她是铁了心要追究到底了。 李岳听了灵巧儿的话,心里顿时一紧,越发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有着不一般的贵族身份,而且绝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废物贵族,不然哪有这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到这儿,他越发觉得这件事棘手了,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104章 战况 “这…… 敢问,这位郎君,究竟是何身份?” 李岳一脸为难地问道,心里盼着能从对方的身份上找到些转机,也好化解眼前这一触即发的危机。 郭晟在一旁冷冷地说道:“这是我邢州折冲府的兵法教习,也是我们这支大军的副帅,你可听明白了?”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仿佛在告诉李岳,可别小瞧了眼前这人。 李岳心里其实是不信的,暗自琢磨着,这么个年纪轻轻的人,怎么就去做教习了?不过这会儿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敢表露出来,仍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说道:“末将有眼无珠,方才冲撞了将军,李岳有罪。不过这圣旨,末将确实是有的,龙都头,请圣旨。” 说着,朝着身后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出来,在场的众人听到 “圣旨” 二字,纷纷脸色一变,那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庄重起来,紧接着,众人齐刷刷地集体下马,纷纷整理衣冠,准备迎接圣旨,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肃穆。 灵巧儿见状,却立即抬手喝止道:“慢着…… 请圣旨这件事嘛,倒也不急。我先问问你,这圣旨是颁给谁的?” 那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了李岳,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岳愣了一下神,心里暗叫不好,可这会儿也没法隐瞒了,只得无奈地说道:“圣旨…… 圣旨…… 是…… 颁给末将的。” 那话语里透着一丝心虚,毕竟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他也怕被人抓住把柄。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岳,追问道:“是颁给你李岳的吗?指名道姓了?你可别含糊其辞,给我如实说来。” 那眼神里透着一股锐利,仿佛能看穿李岳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似的。 李岳心里越发紧张了,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道:“末将只是侍卫亲军选出为皇上办差的,这圣旨…… 它也没具体写明非要指名道姓……” 那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没什么底气了。 灵巧儿冷哼一声,嘲讽道:“哼,既然不是颁给你的,也不是颁给我们的,你这会儿请什么圣旨?我看你就是在这儿拿圣旨当幌子,想糊弄我们吧?” 李岳心里一阵叫苦不迭,心里暗骂道:“不是你他娘的一个劲儿要圣旨的吗?这会儿又来挑刺儿了,真是难缠的主儿。” 可嘴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仍旧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赶忙解释道:“回将军,侍卫亲军本来就是听命于天子的,皇上亲命,未必需要直接颁给具体的人,只要是接了差事儿,那就是奉命行事了,还望将军明察。”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行,你说得倒是在理,你们都是在皇城里混饭吃的,就欺负我不了解颁旨的流程呗。那我再问你,圣旨上让你进入汉境了吗?你可别又想蒙混过关。” 李岳听了这话,心里是真的有些慌张了,眼神闪躲,犹豫了一下,才回道:“末将…… 末将误入敌境,这就回师……” 那话语里透着一丝慌乱,显然是没了主意,只想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再说。 灵巧儿却依旧不依不饶,冷冷一笑,说道:“误入敌境还是要背叛大周,这事儿谁能说得清楚?要是圣旨上没有明确指示让你们出境,你这会儿出现在这里,那可就是抗旨了。哼,一个随身携带着圣旨的抗旨军团,你说你不是投敌,你自己相信自己的话吗?” 那一连串的质问,如炮弹一般朝着李岳轰了过去,让他根本无从招架。 李岳心里当然觉得自己不是叛国,他打死也不敢有这等心思,可这会儿被灵巧儿这么一通偷换概念,直接先给他们安上了一个抗旨的罪名,这事儿可就麻烦了,可大可小的,一旦坐实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岳还想再辩驳几句,可还没等他开口,灵巧儿已然下令道:“都头以下,速速下马听候发落。如果是无辜的,问明缘由之后,自然会还你们清白。但要是胆敢暴力抗法,哼,一概当叛国论处,格杀勿论。” 那声音斩钉截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些都头以下的禁军们,平日里虽说在皇城作威作福惯了,可这会儿见到自己被一支大军给包围了,而且对方这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心里顿时十分恐惧。他们当禁军,虽说偶尔也会遇到些突发情况,可像现在这样,面对万余人的队伍,心里还是忍不住直打鼓,忐忑不安的。更何况,他们看着眼前这些人,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有的人手上、脸上还带着刀伤,显然是刚经历过战斗,这就更让他们心里发毛了,恐惧的情绪在心底不断蔓延开来。 李岳见都头以下的这些人都已经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再看看自己这边的人手,本就不足,这会儿更是没了底气。再加上他心里对灵巧儿身边那个手持仪刀的神秘女子也颇为忌惮,一瞬间,只觉得心如死灰,仿佛陷入了绝境一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灵巧儿见自己的命令下达了,当下也不迟疑,只见瞬间便有人上前,将那些禁军的兵器军械都给缴了下来,整个过程十分顺利,那些禁军们这会儿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就范。随后,灵巧儿又转头吩咐卓方,让他带人上山去把小桃山给端了,还特意交代,山上的财物先留着,到时候说不定还有 “分赃” 的用处。 安排好这些后,灵巧儿又命人将那些禁军们给打散了,然后以都为单位,每都看管五个人。不许他们之间互相交流。而她自己,则是带着李岳一并往西而去,她心里有不少疑问,这会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问问李岳,也好弄清楚李岳来这里的原因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 灭世之雪十分看不惯她得意的样子,灵巧儿只得不停的说着:“我这算不算开了上帝视角?” 大军一路往西继续行进,马蹄声在这寂静的道路上回响,扬起的尘土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明显。终于,在天黑之时,大军总算赶到了一处有人烟的地方。有人烟的地方,往往意味着周边的环境相对要好一些,最起码能找到些补给,也让这一路行军的将士们心里多了几分踏实感。 不过,即便如此,大军却也不敢太过靠近官道,毕竟这世道不太平,谁也不清楚官道上会不会有什么潜藏的危险。于是,他们便在附近寻了一片地势颇为适合安营扎寨的区域,暂时驻扎了下来。一时间,营帐纷纷竖起,篝火燃起,军中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在这里度过这一夜。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是曹猛派来的传讯兵到了。 灵巧儿等人这才刚刚钻进大帐,还没来得及坐稳,听闻这个消息,赶忙吩咐让人把那传讯兵带进来。 不多时,那传讯兵便进入了大帐,只见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见过诸位将军。” 那声音在大帐里回荡着,透着一股军人的干练与严肃。 灵巧儿微微抬手,语气随和地说道:“不必拘礼,起身说话便是。” 那传讯兵听了,这才直起身子,应声道:“谢郎君,郎君,这是曹将军让我送来的信。” 说着,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信件。 灵巧儿见状,轻轻示意让他直接递过来。那传讯兵犹豫了一下,毕竟军中其实是有严格规矩的,从外归来的军士,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贸然接近主帅或者高级将领的,可既然灵巧儿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想,还是赶忙上前,双手捧着信件,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 灵巧儿一边接过信件,一边随口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传讯兵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边回应道:“回郎君,一切都挺顺利的。节度使大人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所有诉求。不过,曹将军这次传信的目的,似乎是和高平的战役有关。” 灵巧儿听了,不禁微微皱眉,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疑惑,随后便缓缓打开了信件,仔细地看了起来。只见她看着看着,脸上的神情先是变得越发专注,而后竟越来越平静,到最后,竟嘿嘿一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看完信后,她对着传讯兵说道:“行了,你去找门口的王小海,让他带你去营帐好好休息休息。记得找他要一份赏银,还有半斤烧酒,半斤肉,就当是犒劳你这一路辛苦了。” 传讯兵一听,顿时一脸欣喜,激动地大叫道:“谢郎君赏!” 那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随后便欢天喜地地退出了营帐。 待那小兵离开营帐之后,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灵巧儿,眼神里都透着好奇与期待,显然都想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 灵巧儿见状,哈哈一笑,大声说道:“节度使授权了,这下我们可算是师出有名了,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事儿,本就在意料之中嘛。不过,最让人欣喜的消息是,高平一战,我们可是直接击溃了伪汉的主力。你们说说,那个刘旻,可真是个废物,哈哈哈。据说,契丹人想要和他一同作战,可他竟然拒绝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还想着要和陛下一决雌雄,结果,直接被打得落花流水,全线崩溃了,哈哈哈哈……” 说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营帐里回荡着,颇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也全都跟着大笑了起来,一时间,营帐里满是欢声笑语。不过,笑过之后,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一致认为,这刘旻倒还像是个满怀浪漫主义的主帅,都到了大决战这般关键时刻了,还满脑子带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放不下身段,也不看看实际情况,就这么盲目地去应战,真是可笑至极,这种人,打死他都不多余。 众人正说得热闹,唯有郭晟坐在一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等大家的笑声渐渐平息,大帐里安静下来了,他这才缓缓开口道:“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要是战争结束了的话,我们这会儿还陈兵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那话语里透着一丝疑惑,显然是对接下来的局势有些拿不准了。 灵巧儿听了,自信地一笑,说道:“当然有意义啊,陛下刚登基不久,先帝的不少老下属对他可未必服气。陛下心里那可是跟明镜似的,他也想着要拿下一场奇功,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不打到太原城,怎么会轻易收兵?” 郭晟听了,仍是一脸疑惑,又问道:“那…… 那陛下能拿得下太原城吗?” 那眼神里满是担忧,毕竟太原城可不是那么好攻克的。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分析道:“现在刘旻且战且退,双方这拉锯战才刚刚开始。要是这会儿再有契丹人南下支援的话,即便我们能打到太原城下,那情况也不好办,怕是会陷入僵局。” 郭晟听了,忍不住挠了挠头,心里很是苦恼。他觉得自己平日里读的书也不算少了,对于兵法谋略也都有一些研究,甚至还颇有几分建树,可为什么灵巧儿每次做出的所有判断,都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准确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哪里知道,灵巧儿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一般,这后世历史书上可都记载得清清楚楚的,柴荣确实是自高平之战后,一路打到了太原,结果,在契丹人的支援下,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郭晟皱着眉头,又疑惑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是南下支援陛下,还是收兵退回大周境内?” 灵巧儿依旧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一抹坏笑,说道:“我们当然是去太原城下等着陛下了。” 郭晟一听,顿时彻底震惊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们?去打…… 打太原?这…… 这怎么可能?” 那声音都因为惊讶而变得有些拔高了,显然是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了。 灵巧儿却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第105章 试探 郭晟这下彻底紧张了起来,着急地说道:“陛下集结了二十万大军,都不容易拿下太原城,我们就这一万人,过去那不是送死吗?这可万万使不得!” 那神情里满是担忧与害怕,仿佛已经看到了此行的凶险一般。 灵巧儿嘿嘿一笑,耐心地解释道:“陛下拿不下,那是因为太原城的将士们誓死抵抗,而且还等着北方的契丹人来支援。最主要的是,伪汉的皇室还亲自在城里督战。可现在不一样了,刘旻和陛下正在山地里面打得难解难分,只要我们的动作够快,一定能够趁着太原城空虚的时候把它拿下。城池一旦归我们所有了,到时候就算契丹人来了,我们不但不用担心他们的滋扰,甚至还能反过来搅扰他们。这么一来,刘旻可就插翅难飞了,只能乖乖就范咯。” 郭晟听了灵巧儿这一番话,心里却依旧没底,他转头看了一眼陈函寿,又看了看柳乡汾,想从他们的表情里找找参考意见。只见陈函寿听了之后,脸上满是激动之色,不住地点头,显然是觉得这个计划可行;而柳乡汾,则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意思显然是不赞同这个冒险的做法。 郭晟见状,忍不住瞪了柳乡汾一眼,心里忽然就打定了一个主意:“哼,这陈函寿点头的事儿,不一定就值得去做,但柳乡汾这个家伙摇头的事儿,大概率是可以去做的,这家伙向来胆小怕事,哼。” 他心里这般想着,却全然没考虑到柳乡汾要是知道他此刻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怕是得委屈得跑去帐外大哭一场了。 郭晟又转头看了看郭彪,只见郭彪一脸振奋的模样,那眼神里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大干一场了;随后他又看了看郑享,郑享也是一脸建功心切的表情,那急切的样子就差没直接喊出来要去打仗了。郭晟见状,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他再次看向灵巧儿,心里顿时泛起了层层波澜。 他心里暗自想着,自己平日里这么拼命地读书,研习兵法与谋略,本想着到了战场上能大展身手,可真到用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书本上的东西好像都没什么参考价值了,只能凭借着脑子里记得的那些典故,生硬地往实际情况上套,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而且经过之前和张虎威的交手,他更是深刻地体会到,对方那可是真的老练,相比之下,自己确实还有很多不足。从这一点开始,他就已经有些失去信心了。如今又看到,才短短几天没见,大家对于灵巧儿的信任,竟然有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心里好生羡慕灵巧儿这种运筹帷幄的本事啊,感觉她就像是天生的将领一般,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郭晟又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灵巧儿,忽然,他像是顿悟了什么似的,心里暗自琢磨着:“她是个女人,就算再厉害,又能怎么样?我可是个男人,自己要是在打仗这方面或许暂时不如她,可在身份上,那总归是比她强吧。既然她又有匡扶大周的志向,要不…… 我干脆娶了她?这样一来,她的那些本事,不也就等于是我的了嘛,嘿嘿……” 那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全然没考虑到别人的想法。 而灵巧儿这会儿不经意间瞥到了郭晟,见他一脸小迷弟般的表情,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自忐忑起来:“不会吧,他不会是对老子动了什么邪念了吧?尼玛,这叫什么事儿啊?要不我干脆出了柜吧,哼,我怕谁,真是的,烦死了!” 那心里别提多纠结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只是这会儿大家都各怀心思,倒也没太注意到她的异样。 夜幕笼罩着军营,四下里一片静谧,经过一天的行军,将士们都已疲惫不堪,纷纷进入营帐休息去了。然而,灵巧儿却没法休息,她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加班审讯李岳。 李岳被关押在一处单独的营帐之中,此刻,他心里忐忑不安,一见到灵巧儿走进来,心里就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可不好对付,那气场,仿佛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陷入慌乱之中,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厉害的人物?而且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人年纪轻轻的,可那心思却深沉得犹如一只老狐狸,让人根本捉摸不透,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灵巧儿手里拿着酒壶,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碗,先是挥挥手,让守卫都暂且退到营帐外面去,随后,她走到李岳跟前,也没想着给李岳摘下那手铐脚镣,就这么直接递给他一只碗,那动作随意得很,可落在李岳眼里,却觉得这看似平常的举动背后,似乎藏着什么深意。 李岳看着递过来的碗,犹豫再三,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般,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伸手接过了碗。灵巧儿见状,便给他满满地倒了一碗酒,一边倒酒,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赵光义最近怎么样了?还是像以前那样上蹿下跳的吗?” 李岳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他心里 “咯噔” 一下,不敢抬头去看灵巧儿的眼睛,只是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碗发呆,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想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灵巧儿见他这副模样,哈哈一笑,笑声在这安静的营帐里显得格外响亮,她说道:“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你该喝就喝你的酒呗。别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们就是随便聊聊而已,放轻松点儿嘛。” 那语气轻松随意,仿佛真的只是在闲聊一般。 李岳听了,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暗自腹诽道:“哼,随便聊聊?我信你个鬼,谁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这会儿也不好驳了灵巧儿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仰起脖子,“咕咚咕咚” 一饮而尽,那酒下肚,烧得喉咙火辣辣的,可心里的慌乱却一点儿也没减少。 喝完酒之后,李岳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卑微的笑容,咧了咧嘴,说道:“凌将军,酒末将已经喝了,可您要问的这些问题,末将实在是未必能答得上来啊,还望将军您恕罪。” 那话语里透着一丝无奈,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灵巧儿不高兴了。 灵巧儿听了,倒是不在意地微微点了点头,又拿起酒壶,给他再次斟了一碗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没关系,你喝就是了,就算你不回答,我也不勉强你,就当我这酒是喂了狗了呗。” 那话语里虽然带着几分调侃,可却也让李岳听出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岳心里暗暗叫苦,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再次仰起脖子,将这一碗酒又一饮而尽,随后点了点头,应声道:“嗯,凌将军这么说,末将就放心了,您就当末将是一条狗就好了,只要将军您能消消气,怎样都行。” 那话语里满是讨好的意味,可心里却对眼前这局面越发无奈了。 灵巧儿笑了笑,站起身来,在营帐里慢慢地踱了几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她停下脚步,微微一笑,看着李岳问道:“李岳,那殿前军和你们侍卫亲军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李岳听了这话,手上原本下意识的动作又停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下,才谨慎地回道:“回凌将军,这两支部队,平日里是面和心不和的状态。不过,如果陛下有命,我想大家还是会放下成见,听从陛下的旨意行事的。凌将军怎么突然对殿前军有兴趣了?” 说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灵巧儿的脸色,心里暗自揣测着她问这话的意图。 灵巧儿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继续在营帐里踱步,又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她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岳,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淡淡的微笑,可那眼神却透着一股锐利,缓缓问道:“你说如果殿前都检点造反了,你们侍卫亲军会第一时间效忠新皇吗?” 李岳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僵住了,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激动地叫道:“那可是逆臣贼子所为,我们侍卫亲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是真有这等事,我们不但会宰了那叛贼,还要灭了他九族,十八族,以正国法,扞卫陛下的威严!” 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高亢,眼神里满是对这种行为的愤恨与不屑,仿佛只要一想到那场景,就气得不行了。 灵巧儿却依旧神色平静,她猛然转身,几步走到李岳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这个人是赵匡胤?” 李岳就像听到了什么惊天霹雳一般,手里的碗 “哐当” 一声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他吓得双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下来。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件事,在他心里,赵匡胤那可是深受陛下器重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可被灵巧儿这么一问,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犹豫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过了片刻,李岳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摇了摇头,赶忙说道:“凌将军说笑了,这…… 这不可能的。赵将军那可是感激当今陛下的知遇之恩,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他…… 他万万没有这种可能,将军您可别乱说。” 那话语里虽然在极力否认,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却还是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灵巧儿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又拿起酒壶,倒了一碗酒,递到李岳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仰头喝了一口,随后阴毒地一笑,凑近李岳,压低声音说道:“假如陛下御驾亲征契丹,在途中不幸染上了重疾,没能返回皇城,就这么驾崩了?” 李岳瞪大了眼睛,双目圆睁,就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想要呵斥灵巧儿,可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指责起,那满脸的惊恐之色越发浓郁了,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假设。 可灵巧儿却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似的,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假如彼时赵匡胤已经是殿前都检点了,又会怎样?再假如,赵匡胤统帅着大军,打着要替陛下报仇的旗号,在行军的途中,经过了陈桥驿,这时候,赵匡义带头给他来个黄袍加身?你说说,会发生什么事儿?” 李岳听着灵巧儿这一连串的假设,感觉脑子里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又仿佛有一声惊雷炸响,震得他整个人都懵了。他平日里就算想一万遍,也想不出赵匡胤会有篡位的理由,可这会儿经过灵巧儿这般丝丝入扣的推演,他的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穿着黄袍的赵匡胤的样子,那画面太过震撼,也太过可怕了,瞬间,冷汗就湿透了他的后背,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酒,酒,再来一碗。” 李岳慌张地叫道,试图用酒来压一压心里的恐惧与慌乱,可那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了。 灵巧儿却冷哼一声,直接伸手接过他的碗,冷冷一笑,说道:“酒没有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来人呐,再给他加一层手铐脚镣,可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了。” 说着,朝着营帐外喊了一声。 李岳一听,顿时愣住了,心里满是不解,刚才还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怎么这会儿说翻脸就翻脸了,连酒都不给了?可他也不敢多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守卫走进来,给自己又加上了一层手铐脚镣,那沉重的镣铐戴在身上,让他越发觉得绝望了,却又无可奈何。 灵巧儿看也不看他,转身便离开了营帐,留下李岳一个人在营帐里,独自面对着那无尽的恐惧与疑惑。 而在另一个军帐之中,五个被关押着的禁军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着。 其中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嗯,就是这样,那个姓凌的头子和李岳在那边你一碗我一碗地喝着酒,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那场面看着挺奇怪的。” 第106章 险闹乌龙 另一个人听了,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哼,我早就说李岳这个人不可靠,瞧着吧,他肯定是把指挥大人给出卖了,这种人,就是个软骨头,靠不住。” 又有一个人凑过来,小声问道:“现在他们还在喝酒吗?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去灭了李岳,可不能让他把我们都给连累了。”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狠劲儿,显然是起了杀心了。 正在他们小声商议着的时候,帐外突然进来了一群看押他们的将士,众人顿时吓得脸色一变,赶忙低下头,不敢再有丝毫异动,整个营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一个都头走了过来,目光在这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看着刚进来的两个人,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是谁?” 被问到的人心里 “咯噔” 一下,不敢隐瞒,赶忙恭恭敬敬地回道:“小人是被看押的侍卫司小校,大人,我们可都是老老实实的,没敢闹事。” 那声音里透着一丝讨好,又带着几分畏惧,生怕惹得这些看押的将士不高兴了。 那都头面上倒是不卑不亢的,可话语之中却显得十分谦虚,笑着说道:“可别这么说,你们都是侍卫司的老爷们,那可都是有品级的,哪能跟我们这些人比。在下虽说现在是个都头,可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乡勇之流罢了。等到这支队伍解散了,我,还是得回村庄里当我的泥腿子去。各位老爷们也别太担心了,我家将军只是有事需要调查,诸位老爷们也就是配合着调查一下而已。今天你们也看到了,那些拿着盾牌的亲卫,他们之前可都是凌将军的敌人,现在这不,一个个的不也都好好的嘛。而且,这一仗打完了,说不定还能论功行赏,所以大家都放宽心吧。” 那一番话说得倒是诚恳,可这几个禁军心里却依旧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众人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灵巧儿一手抱着酒,一手拿着几只碗,慢悠悠地走进了营帐内。 她一眼望去,见这营帐里乱糟糟的,顿时脸色一沉,露出一脸不悦的神情,皱着眉头问道:“这儿谁管的?” 那声音里透着一丝威严,让人听了心里忍不住一紧。 那都头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施以军礼,说道:“属下当值,是属下没把这儿管好,还望将军恕罪。”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不悦的样子,说道:“怎么这么乱?都出去吧,我来跟侍卫司的兄弟们喝会儿酒,你们别在这儿打扰我们了。” 那都头一听,忙不迭地抱拳施礼,然后缓缓向后退去,退到营帐门口的时候,灵巧儿朝着他使了个眼色,那都头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了营帐。 灵巧儿这才放心地转过头来,脸上换上了一抹笑容,看着那几个侍卫司的人,笑着说道:“侍卫司的兄弟们,你们可都是侍卫亲军,那都是皇上身边的人,身份尊贵着,即便现在犯了点儿事,那也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对待。何况,你们其实也并没有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嘛。来来来,凌某敬大家一碗酒,都别拘束了。” 说着,便把手里的几只碗摆在地上,然后拿起酒壶,开始往碗里倒酒,那酒水在碗里晃荡着,散发着阵阵酒香。 几个侍卫司的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疑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贸然上前端碗,心里都在暗自揣测着灵巧儿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毕竟刚刚才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这会儿哪敢轻易相信她,一个个站在那儿,犹豫不决,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灵巧儿却像是没看到他们的犹豫似的,依旧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多有得罪了,刚才和李岳都头聊了一会儿,哎,真是相见恨晚啊,那李都头的酒量可真是不错,他看上去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我这都喝得有点儿晕乎了。” 那话语轻松随意,可落在这几个侍卫司的人耳中,却越发让他们心里没底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灵巧儿看着众人那各异的表情,心里差点儿就笑出声来,不过她还是强忍着,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随后,她笑着将一碗碗酒依次递给他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哎,你们可别这么紧张,实不相瞒,我真的没什么恶意的。说起来,我和你们侍卫司其实还是有些交情的。就说那赵匡义吧,这家伙,还欠我十贯钱的赌债没还,哈哈哈……” 说着,自己先畅快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营帐里回荡着,仿佛只是在讲一件寻常的趣事一般。 众人听了她这话,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扭曲,透着一股勉强和不自然,显然心里还是对眼前的情况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不过,灵巧儿可没心思理会他们那复杂的表情,她微微抬眼,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接着说道:“那小子现在还赌钱不?” 说着,她的眼睛又慢悠悠地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儿,最后停留在一个看上去心思颇为单纯的人脸上。那人被她这么一看,心里 “咯噔” 一下,吓得赶忙回道:“赵指挥近来倒是不怎么赌了。” 那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颤,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直视灵巧儿,只是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其他几个人听到这话,心里暗自叫苦,纷纷偷偷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埋怨,心里都在想:“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实诚,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多想想,万一这是个圈套可怎么办。” 他们还以为自己这小动作灵巧儿没看到,可实际上,灵巧儿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听到这人的回答,灵巧儿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他还能改得了这赌瘾啊?难怪难怪,看来是有什么事儿让他收敛了。” 这时,有一个心思比其他人都更为缜密一些的人,心里琢磨着,得试探一下这灵巧儿的底细,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哎?将军…… 赵…… 赵指挥出生于开封的军营,那可是得了赵老将军的荫庇才入的仕,看将军您这年纪…… 这个…… 嘿…… 怎么会和…… 他…… 赌钱?” 那话语里透着一丝疑惑,又带着几分谨慎,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妥,惹得灵巧儿不高兴了。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说道:“问得好,我,有一个叔叔,也就是叔父,他就在开封做官。至于具体是谁,我倒是不方便相告了。不过,我姓凌,所以,到底是谁,你们就自己琢磨琢磨吧。” 说着,还故意卖了个关子,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想看他们的反应。 那几个人听了这话,顿时纷纷皱起眉头,开始冥思苦想起来,心里都在暗自猜测,到底会是哪位凌姓官员?可想来想去,却也没个头绪,一时间,营帐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众人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灵巧儿见他们彻底被自己说得蒙了,心里暗自得意,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概是三四年前吧,我在开封做客的时候,正巧和他在赌坊里面碰见了,哎,那可真是相见恨晚啊,一来二去的,就一起玩儿了起来,这才有了那赌债一说。” 一个侍卫听了这话,正喝着酒,差点被呛到,一脸惊讶地问道:“啊?三四年前?那时候将军和赵指挥就开始赌了?” 那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一般。 灵巧儿见他这副惊讶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悦,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不信啊?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众人心里一紧。 另一个侍卫见状,赶忙在一旁打圆场,陪着笑脸说道:“怎么能不信?郎君您现在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好跟赵指挥的年纪相仿。两人差不多大,兴趣相投,当然能玩儿到一起了。” 那语气里满是讨好,希望能缓和一下这略显紧张的气氛。 其他几个人听了,也纷纷跟着点头称是,嘴里附和着,可心里却依旧对这事儿将信将疑的,只是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 “咯噔” 一下,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心里暗自叫苦:“哎,我哪知道赵光义才这么大,我还以为他得有个二三十岁的样子,差点就露馅儿了,好险好险。” 不过,她脸上倒是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特意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刚才打圆场的那个侍卫,说道:“这位大哥说得不错,年纪相仿嘛…… 咳咳…… 不过当年我们也都还年少顽皮,赵匡义今年到底多大了,我倒是都给忘记了。当时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觉得他面相看着比我老些,看着好像比我大的样子。不会比我还小吧?这小子…… 哈哈……” 说着,又笑了起来,可那笑容背后,却是满心的忐忑,眼睛还时不时地偷偷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众人听了她这话,有一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尴尬地问道:“敢问将军贵庚?” 那声音不大,透着一丝小心翼翼,毕竟直接问别人年龄,这在军中也算是有些冒昧了。 灵巧儿心里其实也不清楚自己这会儿到底该算多大年纪,不过她心里明白一点,自己现在女扮男装,那看上去肯定是比实际年龄要小的。一般找群演的时候,三十岁的女人和二十岁的男人皮肤状态相近,所以要是性别不对,就按照这个规律来安排妆造。她估摸着自己这身男装的状态,在别人眼中,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于是便顺着他们的话说道:“哎,什么贵庚不贵庚的,我就是个小屁孩儿,今年才十六岁。” 那话语里带着几分俏皮,试图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更自然些。 众人听了她这个形容,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可也没人敢表现出什么异常来,毕竟这会儿都还摸不清这灵巧儿的脾气和意图。先前那个打圆场的侍卫听了,赶忙点头说道:“那就是了,赵指挥今年十五岁,确实是有些少年老成。” 灵巧儿一听,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说错话,这要是刚才瞎说一通,说不定这会儿就被识破了,那可就麻烦了。不过,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禁喃喃自语道:“原来那小子比我小啊,我还一直以为他得大我个两三岁,没想到才十五岁,这入仕确实是够早的了。” 众侍卫听了,都纷纷点头称是,可心里却在暗自腹诽:“你还说人家,你自己小小年纪都开始指挥大军了,门阀大族家里出来的,想什么时候当官儿,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口来。 灵巧儿见众人都不说话,也不说明原因,心里有些好奇,便主动问道:“为什么他入仕这么早?我也就是听我叔叔来信的时候,偶然提了一句,说整天跟我在一起耍钱的赵家三郎在禁军里面当了个官儿,当时我也不清楚是侍卫司还是殿前司的。不过也只是随便那么一提,没太当回事儿。这不今天遇上你们了,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他怎么十五岁就入仕了?” 先前那个比较圆滑的侍卫听了,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哎,将军,想必您也是贵族出身,那我也就实不相瞒了。不光是我们知道,这整个东京城差不多都知道,当今陛下那可是只信任赵家,而且陛下又是刚刚登基,这不,就迫不及待地把赵指挥给提拔上来了呗,所以他才能这么早就入仕了。” 灵巧儿听了,看了一眼众人,只见众侍卫都是一脸认同地点着头,那模样显然是认可这个说法的。 灵巧儿这才跟着点了点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笑着说道:“好小子,这命可比我好。看来就凭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我那赌账怕是百分之百要不回来了,哈哈…… 不过,我也为他高兴,毕竟也是朋友一场嘛。来来来,喝酒喝酒……” 说着,举起酒碗,示意众人一起喝酒。 第107章 坑他 众侍卫见她这副样子,仿佛真的不是赵匡义的死敌,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也纷纷端起酒碗,跟着喝了起来。 喝完这一轮后,灵巧儿又热情地一一给他们把酒碗满上。那先前比较圆滑的侍卫这会儿似乎放松了不少,整个人都变得圆滑了许多,赶忙抢过酒坛子,满脸堆笑地说道:“将军您何等尊贵,哪能让您亲自给我们倒酒?这不是折我们的寿嘛,可使不得。倒是将军您,那可真是英雄了得。您瞧瞧,侍卫司指挥使虽说也管着几百人,可您,可是亲自指挥着一路大军的少年英雄啊,这要是真比起来,赵指挥恐怕都得略逊一筹了。” 那话语里满是奉承之意,说得那叫一个顺溜,显然是想讨好灵巧儿。 众侍卫听了这话,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谁都不傻,于是纷纷跟着点头称是,嘴里还不停地附和着,营帐里一时间充满了对灵巧儿的夸赞之声。 灵巧儿心里暗自大笑起来,心里想着:“看来这帮家伙是真的相信了,哼,那就好,看我怎么一步步引你们上钩。” 于是,她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故作感慨地说道:“哎,我这算什么大军,不过就是邢州城的一众乡勇罢了,好不容易有一票折冲府兵,却还成了小公爷郭晟的亲军了,我这心里,别提多无奈了,哎……” 说着,还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模样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那侍卫见灵巧儿一脸惆怅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又赶忙给灵巧儿斟满酒,笑着说道:“将军您又何必叹息?当朝的邢州城那可是卧虎藏龙的好地方,能在邢州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恐怕就是当朝宰相、枢密院枢密使来了,都未必能做到。由此可见,将军您的家世和本身的才华那可都不一般,您就别太谦虚了。” 灵巧儿心里明白,这会儿要是再谦虚的话,那就显得太假了,于是哈哈一笑,说道:“这倒是,不过,这些东西说到底也都不是我自己实实在在能掌控的,还是不如你们的赵指挥使。那小子,从小就鬼精鬼精的,你们可得知道,这赌徒,一辈子都在和钱打交道,那来钱的方法自然是层出不穷的。所以,我一知道你们是禁军,就猜到了,肯定是赵匡义那小子,想着趁着打仗这机会,暗地里派你们去各个山头抢银钱,好拿去还赌债,我说得对吧?”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都觉得这猜测挺有意思的,灵巧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突然脸色一沉,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不过,你们也回去告诉他,这江湖规矩,那可是见一面儿分一半儿。撞不见我,那是他的运气,要是撞见我了,哼,算他倒霉,哈哈哈……”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让人听了心里一凛。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灵巧儿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又是喝酒聊天,又是套近乎的,为的就是这个事儿,当然了,他们以为的理由,也不过是灵巧儿想让他们以为的罢了,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灵巧儿设下的圈套里。 那个最圆滑的侍卫听了,嘿嘿一笑,陪着笑脸说道:“哎…… 将军,要说这个规矩,大家确实都懂。可是这一半对一半的,我们可做不了主,毕竟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的。不过,来的时候,我们倒是也做了些预案。我们最多能拿出三成用来打点,本来我们打算是遇见一次情况,就拿出一成来应对的。但将军您身份高贵,又和赵指挥是…… 是好朋友…… 我们就直接把我们可以做主的那部分全拿出来了,万望将军您别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我们也挺不容易的。” 灵巧儿轻轻喝了口酒,听了他这话,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哈…… 果然就是赵匡义这小子的行事风格。嗯,这样吧,你们既然做不了主,那就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不过,我跟赵匡义怎么说也算是兄弟一场,他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你们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我们一起去前线打契丹人去,正好也能一起立些战功嘛。” 众侍卫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了,心里叫苦不迭。他们这次可是擅自离京的,这事儿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那可就完了,本来想着出来办完事就赶紧回去,短时间内回不去还好解释解释,可要是时间拖得太久了,所有人那都得担上擅自离京的风险,这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顿时,这几个侍卫又开始在心里暗骂灵巧儿贪心不足了,觉得她这是得寸进尺,故意为难他们。正在这时,灵巧儿忽然像是被酒呛到了一样,不停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营帐里显得格外突兀。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都头的声音:“郎君,大事不好了,小公爷喝多了,和团练吵起来了,这会儿眼看就要动手了,众位将官都拦不住,没办法,只好派人来通知您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灵巧儿一听,顿时皱起眉头,满脸愤怒地说道:“烦死了,一天天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多,没完没了的,真不让人省心。你在这里守着,不许放营帐里的人走了啊,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哼,这申国公府的人,怎么还有这么没教养的,真是的!” 说着,气呼呼地就往营帐外走去,那脚步又急又快,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灵巧儿走了之后,众侍卫们顿时松了口气,随后便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小声地商量着对策。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会儿想要强行突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了,而且刚才还看到灵巧儿和李岳一起喝了酒,心里就忍不住猜测,难道他们两个人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他们低声商议的时候,门外的都头走了进来。众人见状,一下子就噤声了,整个营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格外紧张,众人的目光都紧张地投向了都头,心里都在揣测着他来干什么。 都头进来之后,先是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仔细地数了一遍人数,随后眼神随意地瞥了一眼,正好瞥见了那一坛子酒,顿时两眼放光,那眼神里满是渴望,显然是对这酒很感兴趣。 众侍卫见他这副模样,生怕他把这酒坛子给抱走了,顿时都急了,纷纷说道:“别拿走,一会儿可能你们凌将军还会回来,到时候要是没酒了,我们可怎么交代。”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焦急,都顾不上别的了,只想着把酒留下来。 都头听了,却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想你们的美事去吧,只要有李岳在,我们郎君不会进一个营帐第二次的,你们就别指望了。虽然我不知道她跟你们说了些什么,想让你们做什么,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他可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你们要是不配合他,哼,最后的结局可都会很惨的哦。我劝你们,他提什么要求,你们就乖乖答应什么要求,不然的话,他可真会把你们送去战场的,到了战场上,就会让你们去最前面冲锋陷阵,那可就是九死一生了。嘿嘿,他这人,仗义的时候那是真仗义,损起来,那也是真损。几位,你们在这军营里最好的日子,算是已经过去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就知道什么是地狱般的人生了哦。” 那话语里满是吓唬人的意味,说得众侍卫心里直发毛,一个个脸色都变了,满脸的惊恐和担忧。 最圆滑那个家伙见状,赶忙凑上前去,满脸讨好地说道:“都头大人,都头大人,您且先不忙走。您看,李岳都已经屈服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能抗住的,要不,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呗,您给我们指条明路。” 片刻之后,在都头的示意下,有人把笔墨纸砚送了进来,众人找了一个字写得最好的人,按照灵巧儿的意思,写了一份陈述,大致意思就是劝赵光义多让出一部分利益出来,又把他们这次遇到的窘境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写完之后,还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灵巧儿看着这封信,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干得漂亮。有了这封信,日后要是遇到赵家那哥俩的时候,可就有得玩儿了。你,去各个营里再威逼利诱一圈儿,能签字的都让他们签上,然后把他们身上的携带的财物都留下,之后便可以放他们离开。至于那些不肯签字的,就把他们统统关到一块儿去,等大军到了太原城,就让他们先冲在前面去攻城,看他们到时候还敢嘴硬不。” 都头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躬身,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腹诽道:“好家伙,还是你损。” 灵巧儿回到大帐之内,一进去,就瞧见灭世之雪正坐在那儿悠然地喝着茶。她随意地瞟了一眼,打趣道:“哟,这大晚上的喝茶,不怕待会儿睡不着觉?” 灭世之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默默地给灵巧儿也添了一杯茶,语气凉凉地说道:“怎么?出去坑完人了,这会儿倒有空来关心我睡不睡得着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一脸黑线,忍不住抗议道:“在你心里,我就这形象啊?” 那模样,颇有些委屈又无奈的感觉。 旁边一名侍卫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声嘀咕道:“凌将军平时那机灵劲儿,确实容易让人觉得满肚子主意。” 灭世之雪冷哼一声,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以前吧,我就觉得你这人鬼点子多,爱算计。现在,可不止这些了,还多了几分猥琐劲儿。” 那话语里透着几分嫌弃,又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灵巧儿听了,也不生气,反而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哟,你这可算是透过表象看到本质了,厉害厉害!” 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倒像是对灭世之雪的评价毫不在意似的。 灭世之雪却依旧是那副冷冷的神情,白了她一眼,说道:“那你还真是表里如一啊,就没见你什么时候正经过。” 灵巧儿倒是满不在乎,大咧咧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回道:“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这会儿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这话一出,一时间,竟把话题给彻底终结了,面对灵巧儿这副滚刀肉似的做派,灭世之雪还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暗自气闷。那名侍卫见状,赶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免得被这两人的气氛波及。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灵巧儿倒是显得十分坦然自在,仿佛这样的安静氛围对她来说稀松平常。可灭世之雪却觉得有些尴尬了,她心里这会儿正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眼前这个人。 这时,另一名将士走进帐来,察觉到这奇怪的气氛,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安静,出什么事了吗?” 但没人理会他,他只好尴尬地站在一旁。 灵巧儿摆了摆手,兵士们识趣的退了出去。 以前,和灵巧儿在一起的时候,灭世之雪就觉得心情挺放松的,这人做事虽说有时候看着让人挺揪心的,但到最后,总能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结局也让人挺省心的,所以她还挺乐意跟灵巧儿相处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得知她身体里住着个男儿的灵魂后,灭世之雪心里就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坦然了。最关键的是,之前她都已经和她睡在一起过了,每每想到这个事儿,她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似的,怎么都释怀不了,越想越觉得别扭,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灭世之雪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了,只得轻咳了一声,试图打破这沉默,开口问道:“你这是要把那个叫赵匡义坑死吗?你之前说的赵光义,其实就是他吧?” 第108章 进兵 灵巧儿看着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说道:“嗯,赵匡胤继位之后,为了避帝讳,这‘匡’字他就不能再用了,所以就改名叫赵光义了。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据说,只有他们哥儿俩的一间密室之中,有人隐隐约约听到了斧子挥动劈砍的声音。再看那烛火映照下的窗上,好像有人依稀瞧见一个人举着斧子在劈砍另一个人。过了没一会儿,赵匡胤就驾崩了。紧接着,赵光义就直接登基了,后来,又改了个名字,叫赵炅,就是那个‘日火炅’。” 灭世之雪听了,一脸疑惑地问道:“日火炅?为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灵巧儿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其实读书不算多,这文史方面也不是我的专业,我就只知道,赵匡胤为了给自己谋朝篡位的这种行为找个正当的理由,好让世人觉得他这皇位来得名正言顺,就提出了远古的五德之说。按照这个说法,周是木德,木生火嘛,所以就合该禅位给火德之人,你大概可以把这理解成一种天命所归的说法吧。反正,这当皇帝的,总得想法子让世人相信,他这皇位那可是受命于天的,不然怎么能让天下人信服,你说是吧?” 灭世之雪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我大概能理解这意思了。我看你这又是套话,又是写信的,没少费心思。那你这是准备要坑赵家兄弟?” 灵巧儿微微一笑,可那笑容里却透着一丝惆怅,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所在的那个时代,大家认为能排得上号的王朝,那都是各有各的特点的。当然了,以下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像中夏、西周、大秦、强汉、盛唐、弱宋、猛元、硬明、烂清,这些都是比较有代表性的朝代。而弱宋始终是我辈心中的一道伤疤。” 灭世之雪听了,越发好奇了,他没理会灵巧儿的话,只是疑惑地问道:“夏,就是古籍里记载的那个所谓的夏王朝吗?” 灵巧儿点了点头,解释道:“对,因为夏是在中原地区兴起的,和商在性质上差不多,所以就用夏来指代了。说西周,是因为他们当时是偏居一隅,然后慢慢发展壮大,最后得了天下,所以我就称作西周了。至于大秦,之所以称得上一个‘大’字,那是因为它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它让整个华夏民族相互之间有了强烈的认同感,就比如说‘车同轨’和‘书同文’这些举措,那可都是功在千秋的大事,意义非凡。” 说到这儿,灵巧儿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强汉就不用我多说了吧,那可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多少英雄豪杰都把成为像霍去病那样的人物当作自己一生追逐的荣耀,那可真是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朝代。汉末之后,一直到唐朝,中间历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动荡,直到唐朝建立,天下才算是真正稳定下来了,而且,那时候唐朝国力强盛,四方来贺,八方来朝,那场面,别提多壮观了,所以称它为盛唐,那是一点儿都不为过的。唐之后,其实又是群雄割据的局面了,乱了好一阵子。只是宋朝是汉人建立的,后来那些文人们,为了给自己遮羞,就一个劲儿地强推宋朝为正统,还把宋朝的方方面面都给美化了不少。不过,宋朝之后的事儿你可能就不太了解了。” 灵巧儿继续说道:“宋朝存在了一百多年之后,就被北面一个叫做女真部落建立的金朝给灭国了,那些达官贵人们没办法,只能逃到临安,又凭空弄出了一个朝廷,继续在那儿醉生梦死的,也不管天下百姓的死活了。就这样一直到被一个叫做乞颜的草原部落给灭了国。这个乞颜部落可不得了,他们从一个小小的部落开始,一路发展壮大,先是统一了蒙古草原,然后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平定了天下,还继续往西打了几千里的疆土,最后建立了元朝。只是后来因为内乱等各种缘故,那原本广袤的疆土,有的弃守了,有的失守了,慢慢地又都还回去了。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挺猛的,战斗力很强。当然了,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承认元是华夏王朝,也是因为他们的开国皇帝忽必烈一直是以华夏王朝来自居的,在文化等方面也有不少融合的地方。” 灭世之雪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皱眉,心里默默地记下了 “乞颜” 这个部落的名称,她觉得这些历史实在是太复杂又太有意思了。见灵巧儿停下话头,还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禁问道:“元朝是外族建立的王朝,那这么说来,我们中原王朝这就算是彻底亡了吗?” 那语气里透着一丝担忧,显然是对中原王朝的命运很是关切。 灵巧儿赶忙摇了摇头,见她一脸阴霾的样子,便耐心地解释道:“不不不,元朝,他们其实也就坐了九十多年的江山罢了。因为元朝后期的时候,那些统治者们一直不停地欺压我们汉人,搞得天下百姓苦不堪言,这就导致反元的势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了。这时候,有一个安徽凤阳的乞丐,为了能有口饭吃,就参加了义军,慢慢地开始崭露头角,后来还成了一路大军的元帅,最后带领着义军打败了元朝,荡平了天下,建立了新的王朝。” 灵巧儿笑了笑,说道:“这个人叫朱元璋,后来建立了明朝。他去世之后,他的第四个儿子那也是厉害得很,穷尽一生都在和蒙古人打仗,把蒙古人打得那叫一个惨。再后来,明朝的第十六个皇帝继位之后,励精图治、殚精竭虑,一心想着把国家治理好,可惜那时的天下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他就算再努力,也实在是无力回天了。最后,在农民军的进攻下,这位皇帝以身殉国了。” 灭世之雪只是静静的听着,这位皇帝的经历倒是和不少朝代的末代皇帝十分相似。只是主动以身殉国这件事,倒是让人有些骇然。 灵巧儿接着说道:“就在这时候,又是北边的女真部落,在山海关外悄悄地发展壮大,也就是所谓的‘猥琐发育’吧,趁着明朝内乱,就想着来中原搜刮些好处,这一来,发现中原实在是太富庶了,就动了留下来的心思了。再加上当时有一群能征善战的汉奸帮他们的忙,最后他们就建立了清朝。这清朝,前前后后历经了十个皇帝,可这些皇帝们大多都不思进取,把我们汉人积攒了多少年的优势,就这么给挥霍得一干二净了。这时候,大洋彼岸的一群卷毛人开始了工业革命,就是在不断改进生产力,发展得特别快。可清朝,却不许老百姓搞发明创造,只让大家老老实实种地,这下可好,等碰上那些拿着长枪大炮的卷毛人时,我们全国的老百姓,就像你说的那些‘泥腿子’们,哪能打得过,瞬间就败下阵来了,然后就开始了那屈辱的百年历史,又是割地赔款,又是受尽屈辱的。” 灭世之雪听着灵巧儿这讲述,心里很是震撼,不知怎么的,瞬间就信了,因为她觉得这些事儿听起来不像是编出来的,所有王朝的兴衰交替,都过渡得那么自然合理,仿佛真的就是历史的轨迹一般。只是她对民国和共和国这两个概念比较陌生,心里满是疑惑,便问道:“你说的那个…… 民国…… 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共和国,又是什么样的?我都没怎么听说过。” 灵巧儿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说道:“嗯…… 我也不是学政治的,只能说说我自己的理解。我觉得,以人民为国民基础,但是当官儿的主要是为国家的资产阶级所服务,把资产阶级的利益当作核心的政权,大概就是民国这样的情况了。嗯,你可以直接理解为,这个国家名义上是老百姓的国家,可实际上,那些当官的大多都是在为资产阶级做事儿,他们觉得资产阶级才是推动国家发展的主要力量。” 灭世之雪疑惑地问道:“那这和我们以前的门阀世家,是差不多的意思吗?” 灵巧儿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还是有区别的,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象不来的话,也可以大概往门阀世家那方面的性质去联想一下吧。至于共和国,那可就是一种比较理想化的体制了,它强调的是人民当家作主,国家的核心就是一切都为人民服务。当然了,现在这个发展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你看现在,老百姓基本上人人都能吃得起肉,喝得起酒了,生活可比以前好太多了。” ” 灭世之雪听了,顿时觉得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瞪大了眼睛问道:“真有这样的好事,那老百姓的日子可就舒坦多了。但是……那…… 那皇帝?皇帝岂不是成了摆设了?” 那语气里满是惊讶,显然是对没有皇帝的国家这种情况感到无比的新奇和难以理解。 灵巧儿知道这个问题确实挺难解释清楚的,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根本就没办法想象没有皇帝的国家会是什么样的。于是,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词句说道:“在共和国,是没有皇帝的哦,你可以这么理解,就是所有人都是这个国家的普通公民,大家的地位都是平等的。而且,如果你有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各级官吏有违法违纪的事实,那你只要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明,就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去举报他,这就类似于以前说的‘弹劾’了。理论上来说,只要你有理有据,不管对方是谁,你都有可能把他拉下马。当然了,实际在每一个社会发展阶段,都会有不同的规则和情况,不过从理论上讲,法律是赋予了每个公民这样的权利。” 灭世之雪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喃喃自语道:“真的会有这种事儿?那这天下不会大乱了吗?” 灵巧儿笑了笑,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故意打趣道:“并没有乱,至于什么原因,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今天确实太晚了,要不你留下一起睡吧,嘿嘿,我正好可以仔细给你讲讲我生活的那个时代的方方面面。” 说着,还朝灭世之雪眨了眨眼睛,那模样透着几分促狭。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罕见地脸上一红,心里 “咯噔” 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之前和灵巧儿睡在一起的画面,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犹豫再三,心里想着,虽然自己对那些新鲜事物确实挺好奇的,可也不能为了听这些,就又让自己落入 “虎口” ,那可不行,于是咬了咬牙,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灵巧儿的提议。 大军再次踏上征程,马蹄声哒哒作响,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显。郭晟与灵巧儿并马而行,郭晟眉头紧皱,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始终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真的去攻打太原城。毕竟那太原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易守难攻,一旦攻打,必然是一场恶战,这其中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他心里实在没底。 而一旁的灵巧儿,却是一脸的坚定,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她心里很清楚当下的局势,如今刘旻在高平那场大决战中已然落败,己方派出的信使也已经顺利传回信来,按照常理推断,附近的郡县肯定也都收到了相应的调令,刘旻十有八九会继续从各处抽调兵力,以图应对后续的局面。所以,此刻选择去往太原城,这一路上估计不用承受太大的压力,正是进攻的绝佳时机,哪还有时间容得人在这儿犹犹豫豫的? 第109章 里应外合 郭晟听着灵巧儿那斩钉截铁般的话语,看着她那无比坚定的神情,心中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顿时也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大手一挥,下令大军全速前进。一时间,马蹄声越发急促,大军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朝着太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大军所到之处,大多都是闻风而降。原来,郡县里的老百姓们早已经听闻了前线的消息,高平那一场大决战的战果就像一阵风似的,迅速传遍了各个角落,使得大家都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此刻一听说周军来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抵抗的心思,纷纷放弃抵抗,只求能够保住自家的性命。民间的百姓尚且如此,那些官员们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贪生怕死,得知大军将至,更是赶忙打开城门,投降得那叫一个快,恨不能立刻表明自己的归顺之意。 不过,也有个例外的情况。有一个县的县令,或许是想着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忠心,又或许是心存侥幸,竟然打算拼死抵抗一下。可他那点儿兵力,又哪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周军。虽说灵巧儿带的这些兵大多都是乡勇出身,可连日来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早已找到了打仗的感觉,一个个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奋勇无比,心中仿佛都憋着一股劲儿,暗自告诉自己:“我们可并不比那些正规军差,一定要打出个名堂来!” 这个县的城池内,仅仅只有可怜的八百守军,县令仍旧打算负隅顽抗。八百人啊,乍一听,这人数也不算少了,可真打起仗来,却全然不是对手。只见那五百人的敢死队,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插敌阵,气势如虹,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把这八百守军打得溃不成军,城池瞬间就被攻克了下来。 五百人攻城拿下八百人,这一场战斗下来,可把城中的老百姓吓得不轻,惊恐的情绪在城里弥漫开来。灵巧儿一心扑在打仗的事儿上,指挥着大军继续前行,而郭晟,则主动担起了安民的重任,一边安抚着百姓们的情绪,一边维持着城中的秩序,好让大军能够顺利通过。 这一路虽说整体还算顺利,可毕竟大军行进,各种琐事不断,一会儿这儿需要修补一下装备,一会儿那儿又得处理些突发情况,就这样走走停停,还是耗费了四天多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了太原城的城外。 望着眼前那壮丽异常的太原城,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城墙高大坚固,宛如一道巍峨的屏障,横亘在众人面前,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城可不是轻易能攻克的。灵巧儿深知这一战的艰难,她皱了皱眉头,随后大声吩咐众人就在城外安营扎寨,先好好休息一番。毕竟明天可有一场硬仗要打,面对如此坚固的太原城,想要直接突破城墙,那绝非易事,可即便如此,也必须得想办法突破,绝对不能陷入消耗战的泥潭之中。一旦打起消耗战来,依照以往的经验,最终大概率是要无功而返的。历史上没有灵巧儿出现的这个时期,柴荣也一样没打下来,前车之鉴,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众人听了灵巧儿的吩咐,当下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一时间,营帐如雨后春笋般纷纷竖起,篝火也依次燃起,军中处处是忙碌的身影,你来我往,各司其职。然而,即便这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可一种凝重且压抑的氛围却依旧如同阴霾一般,紧紧笼罩在众人的心头,挥之不去。毕竟明日那场攻城之战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又似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大家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挑战,既紧张又忐忑。 郭晟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到灵巧儿身边,目光越过营前的空地,望向那屹立在不远处的太原城,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开口说道:“这太原城看上去如此坚固,我们虽说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这儿,可明日到底该如何破城,你心里可有什么计划没?” 那话语里透着一丝焦急,又带着对答案的期待,毕竟在这关键时刻,一个好的计策或许就能决定这场战役的胜负。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思索之色,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如今看来,强攻恐怕是下下之策,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你先容我再仔细想想吧。” 她心里很清楚,这太原城易守难攻,若贸然强攻,只会让将士们白白牺牲,所以必须得想出一个更为稳妥的办法才行。 郭晟听了,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曾听闻,太原城有几处出水口,是直接连通着护城河的。我们要不这几天试着派人悄悄混进城去,先找到这几个出水口,然后想办法将其控制起来,再让大军从那里进城,你觉得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说着,眼睛看向灵巧儿,希望能从她那儿得到肯定的回应。 灵巧儿却冷冷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且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你守着太原城,敌人想用这种方法来攻破你的城池,你会毫无防备,让他们得逞吗?”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冷静与理智,让人听了不禁深思。 郭晟听了这话,仔细想了想,顿时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确实太过天真了,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唉,也是,我能想到的办法,城里的守军肯定也早有防备了,那我还真是没办法了,看来还得靠你拿主意。” 这时,陈函寿在一旁仔细琢磨了半天,开口说道:“那我们分兵佯攻三门,只留一门强攻,这样如何?我们可以用佯攻的三门来分散敌军的注意力,然后集中兵力攻打剩下的那一门,说不定能有机会突破。” 他说得头头是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觉得这个办法或许可行。 灵巧儿听了,认真思考了一番,却还是摇了摇头,语气沉稳地分析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要是我们有几万大军,那这个战术倒是可以一试。可现在我们统共就万把来人,而且大多还都是乡勇出身。虽说这段时间他们经过历练,也算是脱胎换骨了,可毕竟平日里训练的时间还是太少了,体能方面很难跟得上高强度的作战。万一真的去猛攻一门,到最后肯定还是需要疑兵来支援的,可我们兵力本就有限,要是这么做的话,恐怕到时候太原城没打下来,我们这边的人倒先折损得一个不剩了,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柳乡汾听了众人的讨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末将有个同乡,我俩都是出自汝州。他如今在伪汉任职,前些年他回乡的时候,我们还曾一起喝过酒,也算是有些交情。我可以试着找到他,许以重金,收买他帮忙打开城门,你们觉得怎么样?” 说着,脸上满是自信的神情,仿佛这个办法定能成功一般。 灵巧儿听了,思索了一番后,缓缓说道:“这个办法嘛,倒也算是一个可以尝试的途径。只是,这种情况变数太大了,就跟看天吃饭似的,没什么把握。他要是正好在城里,那自然可以尽力去争取一下,可万一要是他没在城内,那我们这计划可就落空了。” 柳乡汾却依旧自信满满,哈哈一笑,说道:“将军放心,凭末将这三寸不烂之舌,即便寻不到他本人,也能借着他的名头去笼络一两个将官。到时候从中周旋,说不定也能找到转机,您就瞧好吧。” 灵巧儿见他如此自信,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柳将军这般有信心,那你就去试一试吧。要是缺钱的话,就去找小公爷要,你需要多少,他给你多少,那是越多越不嫌多。不过你可得记好了,城门一旦打开,我们现在送出去多少,到时候他们就得加倍还回来,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柳乡汾一听,顿时激动不已,当下就领了命,跟着郭晟的亲兵快步而去了,那背影透着一股急切,仿佛已经看到城门大开的场景了。 灵巧儿站在那儿,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思索着破城之策,忽然间,她想起了之前曾听说过的派人进城刺探情报的事儿,这一下子,又联想到了德刚的宋江传里的一些情节。对啊,自己这边的人完全可以先伪装成平民,悄悄混进城里一两千人,然后等到时机成熟,来个里应外合,这不就能破了太原城了吗?想到这儿,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柳乡汾走了,我们就先不考虑他那边的情况了。来人呐,去把郑享、卓方那些个家伙都叫进来。” 灵巧儿高声吩咐道。 片刻功夫,那些伪汉系的降将们便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营帐之中。由于张虎威一直都在军帐内,所以这会儿人算是都到齐了。 灵巧儿拿起先前让人准备好的太原城池示意图,摊开在桌子上,指着图说道:“你们看啊,这太原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最近这段时间,城里的守军恐怕会盘查得很严格。我们刚到太原城下,要是对方的情报滞后的话,说不定这会儿还没发现我们的踪迹,这只是理论上的一种比较乐观的情况。不过就目前而言,我们派去东西南北四门外潜伏的探子小队,到现在都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或许就说明,对方甚至连周边的郡县失守了都还不知道,当然了,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但我们也不能光往好的方面想,不乐观的情况也是有的,说不定对方不但要严查进出城的平民,甚至都已经在准备和我们交战了。不过吧,我还是愿意往好里想,就当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有利,那就是敌人在明,我们在暗,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偷偷派人潜伏进城去。”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都觉得这个想法有几分道理,觉得派人进城摸摸情况确实很有必要。 灵巧儿见状,微微一笑,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我们可不是简单地派人去摸摸太原城的底就行的,而是要让将士们化妆成平民,悄悄地在城内埋伏起来。我琢磨着,我们在城内投入的兵力,至少也得一千人起步吧,当然了,要是能再多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都面露骇然之色,心里暗自怎么舌,藏进去一千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也就是仗着太原城够大,人口又多,不然的话,一下子藏进去这么多人,那还不得一眼就被发现了。不过好在太原周边虽说没什么特别富庶的地方,但这太原城本身人口倒是颇为不少,所以这个计策倒也不是完全行不通,不妨可以试一试。 灵巧儿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道:“郭晟和郭彪二位小公爷就留在外面坐镇吧,卓方和龚强留下,配合二位小公爷处理一切攻城相关的事宜。剩下的人,都得给我想办法混进太原城区去,而且可不是只让你自己进去就行的,每人都有二百人的指标,记住了,是多多益善啊。也就是说,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也得给我弄进去二百人,要是超额完成了,那自然是有奖赏的,可要是人数没达到,那可就得受惩罚了。要是最后连五十人都弄不进去的话,哼,那就直接打铺盖滚回自己老家去,以后再也别让我瞧见了,我可绝不留情面。” 众人一听,心里都 “咯噔” 一下,好家伙,一人带二百个人混进城?在场的人这么多,那加起来不得三四千人,这难度可不小啊,可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第110章 只能打北门 灵巧儿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里明白他们的顾虑,不过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接着说道:“卓方、王德发、田没飞、冯青、龚强,你们可以从邢州来的那些精明能干的兵士里面挑选人手,让他们配合你们完成这次的潜伏任务。今天是四月初一,明天一整天用来运作这件事儿,我们约好了啊,四月初三酉时准时向太原城发起进攻。要是你们一切顺利,完成了潜伏任务,到时候通通都给我往北门去支援,可都记住了啊。” 吩咐完他们,灵巧儿便挥了挥手,让他们撤出营帐了,随后又看向楼君长和张虎威,说道:“楼君长和张虎威,你们就带着你们从黄榆关投降过来的那些兵吧,毕竟你们对他们都比较熟悉,谁擅长什么,有什么本事,你们可比我了解得多。同样,也是在四月初三酉时向太原城北门支援,都听明白了吧?” 等他们退出大帐之后,灵巧儿继续环顾着剩下的众人,目光落在了孙顺和陈函寿身上,说道:“孙顺和陈老将军,你们仍旧带着自家挑选出来的精兵,在初三申时三刻的时候,就在城中制造些混乱,不管是放火也好,放烟也罢,随你们高兴,怎么能引起守军的注意就怎么来。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啊,千万不要在一个地方一直惹事,得随时做好转移的准备,大概闹出点大动静,惊动了守军之后,你们就在城里跟他们玩儿捉迷藏就行。只要能坚持个几刻钟就够了,到酉时二刻的时候,就赶去西门守军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起来。要是有机会能打,那就打一下,要是觉得打不过,那就想办法逗逗他们,总之就是不能让西门的守军顺顺利利地到达北门,明白了吗?” 孙顺和陈函寿赶忙躬身应道:“是,将军,末将明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将军所托。” 说完,便纷纷躬身退下了。 灵巧儿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耿静和王方,眼神严肃地说道:“你们也带着各自麾下的精锐,去通往北门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起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造成敌方队伍的混乱,只要能起到这个作用,那就算是完成任务了,都清楚了吧?” 见两人点头示意明白,灵巧儿又接着说道:“最后就是我,我也会带着我该完成的指标进入城内,到时候要是在城里万一碰到我了,你们可得小心谨慎些,要伺机找我沟通,千万不要明目张胆地靠近我,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怕死,可这会儿也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连累了三军,都记住了啊。” 说罢,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的场景一般。 郭晟听闻灵巧儿竟要亲自带人入城潜伏,顿时心里犹如乱麻一般,焦急万分,一刻都忍耐不了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担忧地说道:“凌郎君,你…… 你这是要入城?那城外这边谁来坐镇指挥?这可万万使不得!”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急切,眼神中满是对这一决定的不认同。 灵巧儿见状,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当然是你了,你可是主帅,这军中离了谁都行,唯独缺了你可不行啊。你怎么连这点都想不明白?”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夹杂着些许恨其不争的意味。 郭晟一听这话,情绪也激动起来,猛地起身,大声说道:“不可啊,我不过就是引兵出城罢了,这一路上所有的盘算、谋划,可都是你在拿主意。哦,现在好不容易打到太原城下了,你却要进城去,这算怎么回事儿?我哪有能耐指挥这么大一场攻城战,你这不是开玩笑嘛,这责任我可担不起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脸上满是焦急与为难之色。 灵巧儿一听,心里那股火也 “噌” 地一下冒了上来,提高了声调说道:“合着你就会捡现成的?我以前也没打过仗,之前指挥作战,那不就跟戏子演戏似的,全靠摸索着来。我这么个指挥戏子的人都行,你,从小就对兵马之事娴熟于心,怎么这会儿反倒觉得自己比我还差了?你那一身的本事都学到哪儿去了?难不成都学到狗身上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这会儿她也是气在心头,顾不上那么多了。 幸好,这会儿营帐内大部分人都已经被派出去了,只剩下郭彪、郑享等寥寥几个人在场。即便如此,听到灵巧儿最后那句话,众人也都吓得心里 “咯噔” 一下,一个个恨不得赶紧找个借口出帐去,生怕被这两人的怒火波及到,那场面别提多尴尬了。 郭彪在一旁看着,见灵巧儿的表情十分不悦,心里想着,这会儿可千万不能上前触这个霉头。说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没怎么把灵巧儿放在眼里,可这仗打到现在,他心里也清楚得很,要是没了灵巧儿,这边也就陈函寿那个老将敢站出来拿个主意了,可那陈函寿出的净是些馊主意,根本不靠谱。所以现在,灵巧儿已然成了这支邢州兵的主心骨、灵魂人物了,没了她,这仗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下去。 郭晟这会儿也是无可奈何,心里虽然还是不认同灵巧儿入城的决定,可又知道拗不过她,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道:“那…… 那你…… 那你为什么要让大家都去北门支援,我们现在可是在南门这边,这又是为何?” 灵巧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邢州城哪个城门最难打?” 郭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随后说道:“南关,那可是天下雄关,自然是极难攻克的。”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依旧一脸不悦地说道:“对啊,邢州城的南关和太原的南关本就是出自同一个理念修建的。邢州城南关都那么难打了,这太原城的南关就更是难上加难了,那可是雄关中的雄关呐。你没听过《邢州仙志》里面说的吗?邢州城,好难关,张果太原往回搬。你就放眼望去,也该知道这太原南关根本不可能靠着我们这一万人就打下来。即便我们有内应,那也得做好两手准备不是?要是我们运气好,前面的计划都能得手了,那尚且可以试一试去攻打南关,可万一要是都失败了,那可怎么办?难道你还要硬着头皮准时去攻打南关啊?那不是自寻死路嘛,所以,只有打北关,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郭彪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气氛越来越紧张,赶忙出来打圆场,陪着笑脸说道:“好好好,不打南关,不打南关了,我们就打北关,或者打东关、西关也行,是不是,只要不打南关就成了,我们可别为这事儿再争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愤怒地呵斥道:“不行,就只能打北关,其他门都不行,没得商量!” 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郭彪一脸疑惑,实在是想不通,挠了挠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就非得认准北关了,我实在是不明白。” 灵巧儿听了,几步走到挂着太原城地图的地方,伸手用力地指着地图说道:“看着,这南关往南去,有一条路是直通洛阳的,还有一条路,是直通长安的,两座着名都城啊。所以说,太原的南关那可是太原城最大的门户了,防守必然是重中之重。你们再看看东面,东面这条路直接就能进入冀州之地,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向北能去征讨燕云,向南则可以马踏中原,所以这个方向也是太原城极为重要的门户。而且你瞧瞧,这太原城周围可是被一群山脉给包围着,就只有南门外是一片平原,要是我们想去西门,那能不从正南方绕行吗?肯定得多开这一片大平原吧,这一绕,你们得向后回撤百余里都不止,还得时刻小心躲避太原城的探子,劳师动众了吧。在说西门,最关键的是这个西门,太原城西面全是大山,你们辛辛苦苦翻山越岭的,去到西门外。那里离太原城太近了。从城楼上向远处看,一望无际的群山,你们刚要开始正式集结队伍,瞬间就被发现了,你们到城墙下,这边工事都准备好了。真攻坚啊?所以,听好了,只有从这儿的山谷一路向北,绕过东门,就能在北门的东北方向集结了。你再看看这儿,看见这山脉了吗?这应该是太行山的支脉,在太原北门外的东北方向,这山脉忽然就断开了个口子,当然了,虽说断开了,可也还有薄薄的一座山脊。但我们一旦准备发起进攻,只要翻过这山脊,就能直接全速前进了。你说说,这么一对比,你选哪个门去攻打?” 郭彪听了这一番详细的解释,顿时沉默了,仔细琢磨了一番,他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灵巧儿如此坚定地认为要攻打北门了,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郭晟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打北门我倒是不反对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有你的道理,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便是了,就算是战死沙场,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是…… 让我来指挥这么大一场战役,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万一我的决策出现什么失误,那可就会害死全军的将士们,这责任太重了,我真的担不起啊。” 说着,脸上满是担忧与惶恐之色,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灵巧儿见状,这才冷冷一笑,说道:“哼,我看你,做人就是过于谨慎了,有时候该谨慎的地方不谨慎,不该谨慎的地方却又瞎谨慎起来了。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担心,那我就给你留下三个锦囊吧,从我们在太原城东北方向扎营开始,要是遇到危急关头了,你就拆开一个看看。等你把这三个锦囊都拆完了,这太原城,估计也就拿下了。你就放心吧。” 郭晟听了这话,心里满是疑惑,下意识地看了看郭彪,又把目光投向了灵巧儿,眼神里透着询问之意。只见郭彪在一旁不停地使眼色,那意思仿佛在说,可以相信灵巧儿,她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把握的。郭晟见状,虽然心里还是不太乐意,可也不好再反驳了,只得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灵巧儿见终于没了反对的声音,这才又接连发了两道命令,随后便转身回自己的营帐去了,她得赶紧给郭晟写那三个锦囊妙计,毕竟这关乎着整个攻城战的成败。 一回到营帐房间里,就瞧见灭世之雪正坐在那儿等着。见灵巧儿进来,灭世之雪一下子猛然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开口问道:“听说你要潜伏进太原城?” 灵巧儿一听,冷冷地一笑,带着几分怀疑的语气说道:“听说?听谁说的?我之前说自己要进入太原城的时候,可是把人都给赶出去了,你这能听谁说的?” 那眼神紧紧地盯着灭世之雪,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似的。 灭世之雪脸上微微一红,眼神闪躲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嗯,我…… 我经过大帐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呗。” 那话语里透着一丝心虚,显然是没说实话。 灵巧儿依旧带着疑惑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动不动,那眼神仿佛要看穿她一般。灭世之雪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不敢和她对视,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这武学练到如今这种程度了,只要我在军帐外的树上站着,就能听到你们在营帐里所有的对话了,所以…… 我就知道你要入城的事儿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激动地大叫道:“什么?我靠,你这简直就是人肉窃听器啊!这也太离谱了吧。” 灭世之雪只听到了个 “窃听”,以为她在发脾气,心里越发觉得理亏了,赶忙解释道:“因为…… 这太原城…… 和我这次的任务有关,所以我才想着听一听你们的计划的,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你别误会。” 第111章 开始进城 灵巧儿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也要进太原城?” 灭世之雪点了点头,说道:“对,我确实有任务在身,得进城去一趟。” 灵巧儿见灭世之雪这副模样,仿佛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心里越发好奇了,便又问道:“你…… 也想跟着去?”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忽然一脸防备的样子,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跟着去?哼,没有你,我就去不了了吗?你可别自作多情了。” 那话语里透着一股疏离与冷漠,和之前的相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 灵巧儿想了想,倒也没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说道:“说的也是哈,那行吧,那你别打扰我了,我这会儿还得忙着给那帮家伙写点儿入城指南,还得给郭晟留下那三个锦囊妙计,嘿嘿……” 灭世之雪一听,顿时一脸黑线,心里又气又恼,冷哼了一声,转身直接摔门而出了。其实,她原本确实是打算和灵巧儿一起进城的,毕竟她心里也清楚,这太原城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更何况自己这一脸的世外高人的气质,想要装成普通老百姓混进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可现在,她感觉灵巧儿仿佛想要探究她的任务,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各为其主,有些事儿还是得相互尊重,不能随便透露的。所以这会儿,她宁可自己想办法进城,也不想再和灵巧儿待在一起了。 灭世之雪走了之后,灵巧儿这才回头看了看门口那已经没了身影的地方,暗自思索着:“这家伙,分明是有事瞒着我,她也要进太原城?可别到时候坏了我的事儿才好,这可怎么办…… 哎,算了算了,坏了就坏了呗,顶多也就是她的那些国仇家恨的事儿,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她应该不至于算计我个人吧,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保我一命。切,所以说,只要我自己没事儿就行,其他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这仗要是打输了,那就打输了呗,大不了回头再重新打过就是了,哈哈…… 以前的话,要是发现她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儿,估计我得跟她干上一仗了,可现在看着她那副样子,倒觉得灭世之雪挺可爱的,哼,我是不会阻拦她去完成任务的,小灭世多清纯,哈哈哈,对对对,她的事儿那就是大事,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带着自己的人冲破太原城的城门,逃命就是了,哈哈哈…… 嗯……” 想着想着,她不禁摇了摇头,随后便坐到桌前,开始专心写起锦囊妙计和入城指南。 灵巧儿为了这入城之事,一夜未曾合眼,紧赶慢赶,总算在次日让每个人都收到了一份进城指南。众人拿到指南后,便按照各自的安排,分散前往四个城门,准备各施其法混入城中。这指南上写明了进城的主要指导思想,不过具体实施起来,还得大家依据实际情况见机行事才行。 灵巧儿则带着二百人,准备从西门进入太原城。那些打算从南门进城的人,为了能顺利混入,早早就出发了,不敢有丝毫耽搁。还有一部分人,需要穿过连绵的山脉,绕到北门那边,再翻过山岭才能抵达目标城门,着实是辛苦异常。而另有一些人就相对轻松些,他们所在的营地就在东南角,只需向北行进一段距离,便是东门了,那便是他们要去的目标所在。 王小海看着灵巧儿那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禁关切地问道:“君子,您这是没休息好?瞧您这脸色,看着怪疲惫的。” 灵巧儿点了点头,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说道:“是啊,一夜没睡,忙着给他们每人写了一本入城指南,还得给郭家兄弟留下几个锦囊妙计,这才总算弄完了,可不就累成这样了嘛,哎。” 王小海听了,脸上满是疑惑,皱着眉头说道:“君子,我们这些人单个进城其实倒也不算难,可现在是这么多人要同时进城,这难度可就大多了。而且,难上加难的是,我们这么多人,还得带着武器进城,这可太棘手了,您说这可怎么办?” 灵巧儿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远方,缓缓说道:“我们这口音,还有这模样,确实都不像是太原本地的,不过这倒也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你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关键就在于我们得带着武器进城,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经过了小半天的时间,灵巧儿带着的这二百人,悄悄地在西门外的一片林子中潜伏了下来。她抬眼望着远处那高耸的城门,心里不禁暗自琢磨起来,自己之前定的这个人数,是不是定得太高了?带二十个人进去,或许还勉强说得过去,可现在要一个人带着二百个人混进去,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确实是有些难办了。可即便如此,既然计划都已经定好了,那也只能按照计划行事了,容不得再有别的想法了。 此时,路上已经提前教好的六个人站了出来,他们按照之前的安排,各种道具也都在半路上的集市铺子,或者是驿站周围的铺子置办齐全了,就等着上场发挥作用了。 灵巧儿走上前,细心地帮他们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像是临上场前的最后叮嘱一般,问道:“你们都记住自己是谁了吧?” 那 “一批六人组一号” 赶忙挺直了身子,一脸自信地说道:“我,我是个算卦的,那可是十卦九准,嘿嘿。” “一批六人组二号” 紧接着接话道:“哼,不准的那一卦,那肯定是给我算的。他要是敢算错了,我可饶不了他,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说着,还故意挥了挥拳头,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一批六人组三号” 也笑着说道:“我们四个,就是二号的护院仆人,之前这算卦的把我们主人给骗了,骗走了七贯钱,我们一路追过来,就是要找这个老骗子把钱给要回来的,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灵巧儿看着这六个人,眼神中透着一丝期许,又带着些许担忧,说道:“嗯,这一路上你们也都反复推演了无数遍了,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一切顺利吧。你们这就去吧,要是实在进不去城,也记得别往这边走了,直接回军营就行,可千万别莽撞啊。” 这六个人一脸坚定,齐声说道:“君子放心,我们肯定会进城的,一定不辱使命!” 说罢,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只见那 “六人组一号” 率先出场了,他快到城门口的时候,瞬间就入了戏,一副游方道人的模样,看上去还有些疯疯癫癫的,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大叫道:“算卦咯,算卦咯,十卦九准呐…… 要是不准,十倍退银钱咯……” 那声音在城门口回荡着,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 周围的人一听 “十倍退钱”,瞬间就来了精神,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有个心思活泛的家伙,赶忙凑了过来,满脸好奇又带着几分怀疑地问道:“算卦的?还十卦九准?那说明你这还是有不准的时候,这靠谱吗?” “六人组一号” 不慌不忙地摸了摸自己那稀疏的胡子,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哈,你这后生倒是会问呐。这天尚且有残,地尚且有缺,此乃天残地缺之象。那我这道士又何以能做到十卦十准?真要是十卦十准的,那可就不是人了,那得是神仙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琢磨着,觉得这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又觉得这人不像是个纯粹的疯子了,于是便略微当了点儿真,开始对他的算卦本事有了几分好奇。 那个心思活泛的家伙一听,眼睛滴溜溜一转,又追问道:“你说的不准赔十倍,那可是真的?” “六人组一号” 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伸手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说道:“道爷我刚挣的七贯钱可都在这儿,你要是出一贯钱让我算卦,我要是算错了,就赔你十贯,那我还得搭进去四贯钱。怎么样?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那个人一听,顿时犹豫了起来,心里盘算着这事儿的利弊。一旁的人却开始起哄了,有人喊道:“这可是十倍的买卖,我要是有钱,那肯定得搏一搏,说不定一下子就赚大发了。” 那心思活泛的家伙听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当然这么说了,你又没钱,站着说话不腰疼呗。” 就在这时,一个看守城门的兵丁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好奇地走过来凑热闹了,皱着眉头大声呵斥道:“干什么的?在这儿聚众喧哗,不知道南边正打仗吗?都赶紧给我散了,不然把你们都当奸细,通通抓起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周围的人一听,赶忙七嘴八舌地开始给这个兵丁讲起这边发生的事儿,把这算卦赔十倍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兵丁一听,顿时乐了,笑着打趣道:“哟,还有这好事儿?我说,许老三,你平日里不是挺爱赌一把的嘛,这会儿怎么不吭声了,你倒是掏出一贯钱来试试,这十倍的利润,冒冒这个险也值得,哈哈哈。” 众人一听这话,也跟着起哄起来,纷纷喊道:“就是,许老三,来一把呗,说不定就赚大了。” 那许老三被众人这么一激,又被架在那儿下不来台了,咬了咬牙,说道:“掏钱就掏钱,我还就玩儿这一把了,哼。” 说着,便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 可众人瞧着他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才勉强凑出半贯钱来,顿时都泄了气了,觉得这也太没意思了。那许老三见状,又气又急,干脆弯下腰,从自己的鞋里掏出十几个铜板,一脸肉疼地说道:“就这么多了,真没了,爱咋咋地吧。” “六人组一号” 的注意力可始终都放在看守城门的这些兵丁身上,毕竟灵巧儿之前就告诉他,只要把这事儿闹得够大,肯定能吸引他们过来,现在看来,果然没错。想到这儿,他不禁放声大笑起来,说道:“是,我要是算不准,那自然是赔你十倍,我们就算是七贯钱好了。不过,这位老兄,道爷我要是算准了,这钱可就归我了。所以,你可以就放一个铜板来问卦,也可以直接把你那钱全拿出来下注,全凭你自己乐意,哈哈,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免得过后再撕扯不清。” 那许老三一听这话,正往前递钱的手猛然间停住了,心里不禁一惊:“对啊,自己光想着算不准找他要钱了,可人家自称是‘十卦九准’,谁知道哪一卦才会不准?万一他要是蒙对了,我这钱可就全没了,那可就亏大了。” 想到这儿,他原本递钱的手猛地收了回来,犹豫了一下,换成了只拿出一个铜板,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那模样看着既有些不甘心,又透着几分谨慎。 “六人组一号” 见状,心里不禁暗自冷笑:“哼,想不到就这么几句话,他就被唬住了?看样子这算卦还真是个挣钱的营生,随便忽悠忽悠,就能把人拿捏住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还是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说道:“老兄谨慎些也好。说吧,你要算什么?是吉是凶,准与不准,我们这就立刻见分晓了。” 许老三听了这话,又开始犹豫起来了,心里不停地盘算着,毕竟就只出了一个铜板,就算对方算错了,也才能赔他十个铜板,这也太少了,根本没什么赚头,这可太不划算了。 于是,许老三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横,说道:“等等,老子今天就拼这一把了,来,都拿上,全押了,你给我算吧。” 说着,把手里那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半贯多钱一下子都递了过去。 “六人组一号” 心里不禁一凛,暗自想到:“凌郎君之前说过,当这收益超过十倍的时候,就能让人失去理性,看来还真是不假,这许老三还真就被这十倍收益给冲昏头了。” 第112章 城门骚动 不过他脸上倒是没显出来,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哟,这位兄台可真是够豪迈的,哈哈哈,好,那你就赶紧说出你要算的卦吧,道爷我这就给你好好算算。” 众人见许老三居然真的一下子把那半贯多钱都放进去了,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大家心里都想着,这要是赢了,那可瞬间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可万一要是对方算准了,那许老三这一个月可就白干了,这赌注可不小。 许老三这会儿也顾不上众人的议论了,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儿,看着 “六人组一号”,问道:“那怎么个算法?” “六人组一号” 摆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道:“看面相、看手相、抽签测字,这些,那都是可以的,你随便选一个吧,道爷我都行。” 许老三听了,心里琢磨起来,他想着,看面相、看手相这两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大绝招,城里头会这个的人也不少,虽说大多都看得不准,可也听说有看得挺准的,而且又有人说这门槛不算高,万一这个家伙是个看相的高手就赔了。 至于抽签这个事儿,那就更不靠谱了,庙里的那些大和尚都能弄这个,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说对,那能有什么准头。思来想去,他说道:“我要测字。” “六人组一号” 一听这话,心里虽然有些许忐忑,但仍旧没有太过为难,他心里想着:“这个家伙居然测字,看来这小子是向玩儿真的?不过还好,这个时间段在城门外晃悠的估计也就是一帮庄稼汉,有钱的人估计现在还没醒酒。今天挣钱今天花的老百姓,有几个能识字的,一般能写个‘一、丁’之类的人就算是有点儿见识了,好在凌郎君早就给我做过预案了,应该问题不大,希望能蒙混过关吧。” 于是,“六人组一号” 心里虽然慌得不行,可脸上还是强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就写个字吧。” 那许老三一听,心里也是 “咯噔” 一下,顿时紧张起来,写字?他肚子里那点儿墨水,能会写个什么字,平日里也就会写个自己的名字罢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眼睛一亮,说道:“许……” “六人组一号” 一听,心里暗叫不好,这个可超出了之前预测的范围了。虽说凌郎君准备的预案不算少,可这百家姓里的姓氏那么多,哪能每个都考虑到,这下可麻烦了。他只觉得手心里开始冒汗,脸上却还得故作镇定,结结巴巴地说道:“许?许?哎…… 许…… 哪个许啊?” 许老三一看对方这副底气不足的模样,自己的底气倒是一下子足了不少,挺了挺胸膛,大声说道:“姓许的许,三国战将许褚的许,言午许,就这么个许字,还能有哪个,你这算卦的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六人组一号” 听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暗自叫道:“大难不死,还好他写的是这个‘许’字,毕竟这个字也不算难,还能应付一下。” 想到这儿,他赶忙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小方石板上,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个 “许” 字,然后举起来给许老三看,问道:“是这个许吧?” 许老三瞪大眼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姓,他本来就认识的字不多,这个字他还是认得的,这下心里更有底了,立马底气十足地说道:“对对对,就这个,没错儿,你赶紧给我算算吧。” “六人组一号” 看着这个字,真是欲哭无泪,凌郎君可没教过他这个字该怎么解,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你想测什么?” 许老三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几分期待又带着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测测,我今日能不能找个婆娘?嘿嘿,你给我好好算算呗。” “六人组一号” 一听,故作疑惑地问道:“你尚无婚配?” 许老三脸上顿时一阵尴尬,挠了挠头,说道:“哎,家里穷呗,这几年营生倒是好了一点儿,可还是没人肯嫁我,毕竟我这年纪也不小了。不过我也不在乎那些,就想问问今天能不能撞上这好事儿,找着一个?” “六人组一号” 心里一边揣摩着,一边快速思索着应对的话。他之所以被选出来扮成这算卦的,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他这人反应还算可以,说话也比较有条理,从小就在驿站附近的集市长大,平日里接触的那可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知识面虽说不是特别精深,但忽悠起人来,尤其是忽悠这些靠种地为生的庄稼人,那还是没问题的。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语言,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道:“言午许,测男女之事,嗯…… 你看啊,这‘许’字左边是个‘言’字,测这男女之事的话,这就意味着,你今日倒是会遇到一个能让你开口调戏的婆娘。这代表什么?就代表你今天还真有可能遇到一个看对眼的婆娘。你想啊,一个久旱的男人,要是遇到看对眼的女人了,那最先做的事儿,肯定就是说些没羞没臊的话,这就是卦象里这个‘言’字的含义了。但是……”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那原本一脸憧憬的许老三,听到这儿,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就僵住了,着急地问道:“但是什么?你倒是赶紧说说看。” “六人组一号” 看了他一眼,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许’字右边可是个‘午’字,在这十二地支里头,‘午’的属性可是属火的。你找婆娘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泻火嘛,可这‘许’字里,‘午’就占了一半的火,而且这‘午火’又是最强的,你这火可怎么泻得出去?结合这左右两边来看,先是有言语,后有这强火,从卦象里看,明显就是因言生火,所以说你今日必定会因为言语上冒犯了别人家的婆娘,而惹得一身火。轻的,人家骂你一顿,重的,说不定就得打你个半死了,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许老三一听这话,脸顿时就黑了下来,气得浑身发抖,大骂一声:“老子先打你个半死!” 说着,一把就抓住了 “六人组一号” 的衣领,扬起拳头就要动手。 正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中冲出几个人,一看到 “六人组一号”,就直接大声喝道:“你这个江湖骗子,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说话间,这五个人就气势汹汹地冲上前,一下子就抓住了 “六人组一号”。“六人组一号” 一看,心里暗喜,这是自家的二、三、四、五、六号到了,可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你们这群家伙,不早点儿来,刚才在外围磨蹭什么,这是想看我出丑,哼!” 不过还好,自己从小见过不少跑江湖算卦的,还记得他们说话解卦的样子,不然今天可就真麻烦了。 许老三刚想开口问问他们是谁,就被 “二号” 一脚给踹翻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他 “哎哟” 一声。紧接着,这五个人就把那 “老道” 围在中间,大声嚷嚷道:“好你个老骗子,刚才骗了我七贯钱,转身就跑得没影了,可算让我们逮着你了。” 说着,这五个人就和 “老道” 你一拳我一脚地厮打起来,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那架势就跟真的拼命似的,为了演得逼真,大家基本上都是拳拳到肉,不过暗地里也都稍微收敛着点儿力道,可即便如此,那场面看着也够吓人的了。 许老三在一旁看着,彻底吓傻了,心里想着:“这帮家伙是玩儿真的,这是要往死里干啊,可别闹出人命来。” 正在这时,一旁原本在看热闹的兵丁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本来还以为双方就是撕扯几下,闹闹就完事儿了,哪想到现在这情况,越打越凶,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这可不得了。他心里清楚,这城门口要是出了人命,他可脱不了干系,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招呼其他兵丁出来帮忙,想把这场面给控制住。 而人群中,有不少人一看这边乱起来了,趁机就开始往城门口溜达,想着趁乱混进城去。 城门口这儿还留着一个看守的兵丁,他可是打死都不敢走掉,正紧张地盯着周围的动静。就在这时,一个挑着担子的人担着一筐货物从城门经过,这看守立马提着刀走过去,准备检查一番。谁知道那担子可能是没挑稳,也不知道被哪里一挤,扁担前后脱钩了,直接一筐面粉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看守的头上,瞬间,那看守就被面粉糊了个满头满脸,整个人瞬间被白色的粉末笼罩住了,眼睛也被迷住了,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咳嗽。 正巧,又有一个担着一桶酒的人,也不知道被谁碰了一下,那桶里的酒 “哗啦” 一下全撒了出来,那木桶直接就扣在了这个守卫的头上,这下可好,这守卫浑身上下又是白面,又是酒,整个人就像被一层面糊给缠绕住了似的,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一个好心的英朗后生站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乡亲们,都别挤,都别挤,不要往里面挤了,先交钱,后进城,大家有序通行啊,可别乱了秩序。” 众人一听,心里想着:“这看守都看不见了,那还交个什么钱,反正只要先进了城,到时候他们再来找我们要进城的铜板,我们一概不认就是了,这会儿不趁机进去,更待何时。” 想到这儿,原本在城门口排队的人一下子就像潮水一般,一涌而入,都争着往城里挤去了。而那担面的和卖酒的,还在那儿手忙脚乱地试图帮那守卫的兵丁清理身上的浆糊。那守卫这会儿倒是能感觉到身上的东西被清理了一些,可头上扣着的那个桶,却是怎么都弄不下来,急得他在那儿直跺脚。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城门口这儿形成了一个入城的高峰,人多得都快挤成一团了。而在不远处,那几个人的打斗还在继续,直到围成圈儿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开始纷纷抢着入城了,他们这才发现,城门口这边出状况了,乱成一锅粥了。 那卖酒的和担面的好不容易见到差不多了,一把掀开守卫头上的木桶,又赶紧拿着毛巾给守卫清理面部。可这一清理倒好,那守卫脸上原本还只是糊了一层面粉,这会儿被他们这么一擦,那面粉和着酒,彻底变成了一层厚厚的浆糊,把整个脸都包裹住了,那兵丁只觉得自己都快没法喘气了,别提多难受了。 直到外面几个兵丁回援过来,这边才开始渐渐安静下来,总算是把场面控制住了。 那几个回援的兵丁过来之后,看着地上的面粉和洒得到处都是的液体,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开始盘问起那卖酒的和挑担的来。问完之后,又仔仔细细地把两人从头到脚盘查了一遍,从木桶到扁担,又从鞋底到头发丝,翻了个遍,最后就从两人身上搜出了零零星星的一贯多钱,其他什么也没发现,没办法,只好把钱扣下,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们赶紧滚蛋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随后,刚才打架的那五个人已经把 “老道” 给制伏了,正抓着他,假装要进城打官司。 那个最先在那儿看热闹的兵丁见状,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进城打官司?就城里那些老爷,能管得了你们这事儿吗?他骗你多少钱?” “二号” 小心翼翼地说道:“七…… 七贯钱,门帅,那可都是小人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可别想私吞我的钱,没门儿!” 那兵丁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心里冷哼一声,反而更加坚定了,说道:“什么你的钱?他骗你的钱,那就是赃款。这钱和人都得留下,你,先回去吧,我会跟司法参军说这事儿的,到时候把这个老道流放三千里,你就别操心了。行了行了,事儿就到这儿吧,别在这儿纠缠了。” 第113章 城门骚动2 其余几个兵丁一听说是七贯钱,顿时眼睛都放光了,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开始搜那 “老道” 的身,还真从他身上搜出了零零散散几十贯钱。几个人强忍着心里的激动,相互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下可发了一笔小财。” 最后,那个兵丁才装模作样地说道:“行了,这就是物证了,我们几个可都是证人。等参军大人拿到了他的口供,这可就是实证了,到时候就能按规矩把他流放了,我这事儿也算办得妥妥当当了。” “二号” 虽然心里对这个结局挺满意的,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大声说道:“门帅,我要见参军大人,我要亲自把他送进大牢,请门帅您和小人一起去一趟吧,带上这物证,也好有个交代。” 那兵丁一听这话,顿时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呵斥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可没那闲工夫去司法衙门管你们这些小民打架的事儿,至于这物证,晚些时候我们见了参军大人,自会呈上的,你就别在这儿啰嗦了,赶紧走!” “二号” 仍旧装作不服气的样子,还想再争辩几句,说道:“门帅,这钱可是这个骗子骗小人的,我这……” 那兵丁直接火了,大声呵斥道:“要么滚出去,要么自己进城去见官,要是再在这儿纠缠不清,我可就把你当周朝的探子给拿了,到时候有你好看的,哼!” “二号” 一听,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见了鬼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随后,几个人便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挤出了排队的人群,大摇大摆地直接进城了,奇怪的是,一路上还真就没有一个人拦截他们,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进了城。只有那个一身面糊的兵丁,在后面大声喊道:“这钱得给我多分点儿啊,可不能忘了我。” 这六个人进了城之后,就瞧见等在不远处的少年,那少年正是灵巧儿,只见她微微一笑,脸上满是满意的神色。 那 “老道” 这会儿可顾不上别的了,一脸淤青,气呼呼地一把推开其他几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委屈巴巴地说道:“郎君,他们这下手也太狠了,打得我浑身都疼,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打趣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责任越大,这忍耐力自然就得越大咯,你就别纠结这个了,晚上赏你一斤酒、一只鸡,好好犒劳犒劳你,这下满意了吧?” 那 “老道” 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也不抱怨了,哈哈大笑道:“谢郎君赏,还是郎君心疼我,嘿嘿。” 正在这时,王小湖走了过来,看到其余几人,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灵巧儿见状,白了他一眼,说道:“都是自己兄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呗,别磨磨蹭蹭的了。” 王小湖这才鼓起勇气,说道:“郎君,我们只进来了一百七十多人,还有二十几个人没来得及进来,这可怎么办?” 灵巧儿一听,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说道:“挤进来这么多?这也太让人意外了,已经很不错了。” 紧接着,她赶忙问道:“是第几组被落下了?” 王小湖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说道:“是小海哥带队的第六组,和小江哥带队的第九组,他们可能运气不太好,没赶上这趟。” 灵巧儿一听,不禁大笑起来,说道:“啊哈哈哈,进城看病组,和进城吊孝组?哈哈哈哈…… 走,我们上城门口欣赏欣赏他们的表演去,说不定这会儿正热闹着。” 那第一组的六个人听了,尴尬地一笑,连忙说道:“郎君,我们就不去了吧,我们要是去了,八成会被他们起疑的,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灵巧儿又是一阵大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起疑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把他们给解决了呗,宰了他们就是了。我们明天夜里可就要行动了,隐匿行踪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进了城,我们还怕谁?只要保证不会在这两天里引起太原城大规模的排查,那就不会有什么闪失的。没事,你们留下也行,出去玩儿也行,总之,只要不闹出打草惊蛇的大动静,我都无所谓的,随你们便咯。” 六人组听了,还是觉得不太稳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算了吧,郎君,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回集合地吧,明日行动之前,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郎君,您和其他人也小心点儿啊。”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王小海身着一身素白的孝服,头戴孝帽,手里打着那种办丧事用的幡儿,一路哭哭啼啼地就朝着城门口走来了。在他身后,其他两边跟着的人也都是一身重孝,个个脸上都带着悲痛万分的神情,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像是家里遭遇了极大的变故一般。 正好赶上中午替换着吃饭的时候,城门口原本站岗的守卫大多都去吃饭了,就只剩下两个守卫在那儿值守着。这俩守卫远远地瞧见这丧队过来了,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暗叫苦不迭,心里大叫不好。再看那王小海,走着走着,仿佛瞬间就要摔倒了似的,脚步虚浮,摇摇晃晃,这可把守卫们给吓得不轻。毕竟瞧这丧队里众人那悲伤的程度,他们心里想着,怕不是家里有人横死了吧?这种事儿,他们可都不想沾上一点儿晦气,而且按照习俗,孝子要是来了,肯定得找他们磕头,正所谓 “孝子头,满街留”,这头要是磕下来了,那晦气可就彻底沾上了,想想都觉得头疼。 王小海一走到城门口,原本那副虚弱的样子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抬起头,望着城门口,扯着嗓子大哭大叫道:“娘啊,你怎么就走得这么突然啊?二位门帅,没了,没了啊……” 那哭声呐喊声,在城门口回荡着,格外刺耳。 其中一个守卫听着这哭喊声,心里就一阵心烦意乱,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呵斥道:“谁没了?你说谁?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儿,别在这儿哭哭啼啼、胡言乱语的,烦死个人了。” 王小海也不理会他的呵斥,哭着就走到两人跟前,“扑通” 一声跪下,挨个给他们磕了个头,一边磕还一边叫道:“没了,二位门帅,没了,我娘没了,呜呜呜……” 另一个守卫见状,心里也觉得挺不舒服的,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小哥儿可真是不懂事儿,门帅没了?怎么就没了?到底是怎么没的?你倒是好好说说,净在这儿瞎嚷嚷。” 王小海听了这话,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边擦着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边说道:“咳,我…… 我是说我娘没了,我这心里太难受了,都糊涂了,二位门帅莫怪,莫怪。” 那个守卫一听,更来气了,大声呵斥道:“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你娘既然岁数都那么大了,你不好好在家守着,怎么还能往外跑?瞧你这一身穿戴,再看后面跟着这么多佣人搀扶着你,你肯定也是个有产有地的人家,你就多陪陪老太太能怎么的,非得这会儿往外跑,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王小海一听这话,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更厉害了,大声叫道:“娘啊,孩儿不孝啊,呜呜呜…… 孩儿这不是着急赶回去奔丧嘛,娘啊……” 那哭声那叫一个凄惨,仿佛真的伤心到了极点似的。 正在这时,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正慢悠悠地朝着城门口走来,准备进城去,看到这披麻戴孝的一群人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顿时颇为触动,毕竟自己岁数也不小了,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 老头儿走上前,看着这阵仗,满脸关切地问道:“小哥儿,你这是…… 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旁边有个守卫在一旁听了,没好气地说道:“老头儿,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嘛,家里没事,谁穿成这样啊,肯定是有丧事了呗,这还用问。” 王小海瞧见这老头儿过来搭话,立马又哭着说道:“对啊,没了,人没了,我娘走了,我这心里跟刀绞似的,呜呜呜……” 老头儿一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哎,不哭不哭,孩子,那…… 那是什么时候没的?” 王小海一边哭,一边摇头,抽抽搭搭地说道:“不知道,我这还没赶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见我娘最后一面,呜呜呜……” 老头儿听了,转过头,朝着那两个守卫双手作揖,一脸诚恳地说道:“二位门帅,这俗话说得好,谁家没个红白事?这都是人之常情,总不能让人家这孝子有家不能回,有丧不能奔吧,您二位就行行好,让他们进去吧,这也是积德行善的事儿。” 那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皱着眉头,满脸警惕地问道:“老头儿,你是干嘛的?这儿没你什么事儿,少在这儿多管闲事啊。” 老头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来城里抓药的,这不正好路过,瞧见这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实在是不忍心,就想着帮着说句话,二位门帅可别见怪。” 那个守卫听了,白了老头儿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是来拿药的,那你就赶紧进城里去拿,在这儿啰嗦个什么劲儿,耽误我们办事儿。” 老头儿却并没有被他的话吓退,又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二位,这人下葬,那可是分三、五、七的排期的,说不定这会儿人家家里的事儿都已经开始办了。您二位想想,要是这孝子不回家,就直接出殡了,那老夫人泉下有知,得多生气,到时候头七回魂,没准儿就来这城门这儿找你们闹腾了,那可就不好了。” 那两个守卫一听这话,顿时被吓得不轻,其中一个脸色都变了,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们可没不让他们进城,您可别乱说。” 说着,还不自觉地抬头向空中四处打量着,那模样,仿佛真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看一样,心里直发毛。 另一个守卫也赶忙附和道:“就是啊,谁不让他进城了,我们没那意思,您可别瞎编排我们。” 王小海一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一些,随即转过头,看着跟着自己的那几个人,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那…… 门帅,我身后的这些兄弟…… 干脆这样吧,让他们也都来给您二位行个孝礼,感谢您二位的通融之恩。” 那个守卫一听,赶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说道:“别了,别了,你一个人就够给我们闹十天的晦气了,还来这一套,可拉倒吧,赶紧的,赶紧进去,别在这儿堵着了,进城一个人一个铜板,这个规矩你们应该懂吧,交钱赶紧进去,别磨蹭了。” 老头儿一听这话,顿时也来了精神,心里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是能发挥点儿作用,解决一些问题的,也不知道他这股子自信是从哪儿来的,脸上还隐隐透着一丝得意的神色。 就在众人皆顺利通过城关之时,那老头儿像是不经意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带着几分随意的神情,慢悠悠地凑到王小海身旁,微微眯起眼睛,好奇地问道:“哎,小哥儿,你这是哪家的?老汉我,在这城里好歹也认识那么一些人,你要是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还真有所耳闻。” 王小海一听这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仿佛有一道黑线从脸上划过,心脏也不受控制地 “砰砰” 狂跳起来。他心里忍不住暗自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平日里看着热心肠的时候,那表现真让人觉得都想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可这一使起坏来,肚子里也是一肚子的坏水儿,真不知道这会儿问这话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114章 义子殿下 不过,王小海到底也是个机灵之人,心里虽然这般想着,脸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看似自然的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北关钱家。” 那语气里透着一股镇定,仿佛真就是北关钱家的人一般,让人瞧不出丝毫破绽。 老头儿听了王小海的回答,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北关钱家,倒是略有耳闻,听说那可是个大户人家,只是…… 这近些年好像没怎么听说有什么大动静了。” 王小海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悲伤又带着几分礼貌的神情,一边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说道:“哎,家道中落了,如今又遭此变故,更是雪上加霜了,我这心里……” 说着,又假装哽咽了起来。 老头儿见状,赶忙安慰道:“哎,小哥儿,你也别太伤心了,这生老病死,都是命数,人活一辈子,哪能没个坎儿,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王小海感激地点点头,说道:“多谢老伯关心,我…… 我就是心里难受,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儿来。” 两人正说着,身后跟着的那些 “披麻戴孝” 的兄弟们心里可都捏了一把汗,他们偷偷地交换着眼神,都怕这老头儿再多问几句,万一露了馅可就糟了。纷纷上前起哄,隔开老头儿,装作架着王小海的样子。有的还在一旁示意,现在主家儿情绪非常不稳定,别刺激他。 老头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着:“这北关钱家,以前倒是常做些善事,在这城里的口碑还算不错,可惜咯,如今这世道,变化太快咯……” 一旁的跟班心里松了口气,赶忙附和道:“是啊,老伯,以前的风光早已不复存在了,如今只盼着老夫人入土为安,也算是我家主人尽了最后一点儿孝心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瞅着就要到城里的主干道了,这会儿,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众人瞧见这支披麻戴孝、打着幡儿的队伍,都觉得十分稀奇,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毕竟这般大的阵仗,在这平日里的街道上出现,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王小海心里别提多着急了,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里一个劲儿地想着,得赶紧找个合适的借口跟这老头儿分开,然后带着兄弟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和灵巧儿他们会合才行,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什么岔子。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有一队兵马正从城内出来,威风凛凛地朝着城门方向行进,恰好经过正在一旁佯装吃瓜群众的灵巧儿他们,双方就这么迎头撞见了。 再看那马上端坐的将军,生得是双目炯炯有神,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一般,透着一股锐利的光芒。身材魁梧健壮,透着一股英气勃发的豪迈之气,端坐在马背上,更显英姿飒爽。当他经过王小海身边的时候,不禁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心里暗自思忖着: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办丧事,瞧这阵仗,倒是不小。 王小海下意识地抬头,跟对方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他只觉得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害怕极了。对方虽然看上去一脸正气,可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睿智和英武不凡的气质,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让人在他面前,连自如应对都变得极为困难,仿佛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都能被对方一眼看穿似的。 灵巧儿也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人了,她心里暗叫一声:“糟了!”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心里快速地盘算着应对之策,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果然,那马上的将军本就觉得这奔丧队伍有些异样,再仔细观察到王小海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微表情之后,心里就更加疑惑了。心想,这人一身重孝在身,眼睛都哭得红肿了,看着确实挺悲痛的,可刚刚那一瞬间,脸上却猛然闪过一个平淡的表情,这可太不正常了,这个细节让他不得不心生迟疑。 而且,今天他一路走来,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打量着自己似的,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一直有些不安。这会儿又遇到了王小海他们这支透着古怪的奔丧队伍,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起来了。 想到这儿,他猛地一拉缰绳,停下了马,转过头,目光如电般看向奔丧的队伍,大声喝道:“停下!” 那声音中气十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街道上回荡着,引得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 听到将军的这声命令,一旁的亲兵立刻会意,跟着大声呵斥道:“奔丧者且停下,殿下要问你们话,都不许乱动!” 那声音更是严厉,吓得周围的行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灵巧儿心里清楚,这下事情可麻烦了,情况要糟糕,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破局才行。她心里快速权衡着利弊,如果现在就闹出大动静,那接下来可就只有杀出去,强行攻城这一条路了,可那样的话,伤亡肯定会很大,而且能不能成功还两说;可要是不闹出动静,王小海他们怕是就要命在旦夕了,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十分疑惑,这伪汉如何有这种将军?她赶忙伸手抓了个路过的妇人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顺手就塞给对方一把铜板,压低声音说道:“哎,老嫂子,您瞧瞧,这位将军是谁?我妹妹自从见了他一面之后,就整天茶饭不思的,魂儿都像是被勾走了似的。今天好不容易又撞见了,我这当姐姐的,可得好好打探一下他的底细,您知道不?” 那妇人原本被突然这么一拉,还有些不高兴,可一看到手里这一大把铜钱,顿时眼睛放光,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笑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忙不迭地顺着灵巧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看清那马上的将军后,先是一愣,随即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啊,令妹看上这位将军了?哈哈哈…… 我看啊,你还是让令妹死了这条心吧。这位将军可有娇妻了,姓佘,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女子,懂得兵法韬略,排兵布阵那都不在话下,而且弓马娴熟,在出嫁之前,那也是个能征善战的女英雄。就您妹妹这情况,怕是只能单相思咯,没什么指望咯,哈哈哈。” 灵巧儿一听 “佘氏” 这两个字,顿时像是身体被电流击中了一般,浑身猛地一麻,心中大惊,暗自思忖道:“佘氏?这历史上姓佘的本来就不多,在这个时期的女英雄…… 似乎也没别人了…… 佘老太君…… 难道这个人就是……”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杨业?” 那妇人微微一笑,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似乎觉得自己知晓这么多事儿挺了不起的,说道:“你看,你也知道。听说,这个将军以前确实是姓杨,不过现在已经被陛下收为义子了,如今被陛下收为义子,特赐姓刘了,叫刘继业了,如今是深受陛下器重,主要负责太原城的防务。” 灵巧儿听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看着别提多僵硬了,苦笑着说道:“那还真是没戏了啊…… 我回头可得好好劝劝我妹妹,让她别再观察观察别人吧,哎。”她的叹息其实是内心有些开始吃不准战局了。 那妇人拿着铜板,欢欢喜喜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走出几步后,还朝着地上呸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哼,你妹妹算哪根葱,也敢喜欢我们殿下?哼,我们殿下这般人物,那是谁见了能不喜欢,真是自不量力。”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灵巧儿这边还在为知晓这将军竟是杨业而震惊不已,那边杨业已经再次开口询问王小海了,他目光紧紧盯着王小海,语气沉稳却透着一股压迫感,问道:“你是哪家的孝子?这城中大户人家我大多知晓,怎的对你这面孔如此陌生?” 王小海心里七上八下的,强装镇定地回道:“回殿下,小人乃是北关钱家的,家中老母刚刚故去,小人悲痛万分,这才着急往家赶,还望殿下恕罪。” 说话间,他又假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试图让自己的神情看着更自然些。 杨业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继续追问道:“北关钱家?我怎记得那钱家近些年颇为低调,族中人口也不算多,你这身后跟着的一众家丁奴仆,这声势可不像钱家的作风。” 王小海一听,心里暗叫不好,只得说道:“钱氏家训,不立危墙。家道中落前夕,嫡系男儿就被疏散道各地了。若我们败落了,那就只能说家门不幸。如果侥幸得以东山再起,就在他处生根发芽了。故而,之前从未敢回到故乡。毕竟家道中落,与人结仇之事已然成了太原北关内钱氏的既定结局。” 杨业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王小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只见王小海身上丝毫瞧不出什么书卷气,可一张口说话,却是条理清晰,有条不紊的,这让杨业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吃不准眼前这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再看王小海的身材,结结实实的,虽说肤色底色不算黑,可那透着的一股庄稼人特有的黝黑劲儿,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看样子多半就是个庄稼汉。杨业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随后开口问道:“这么说,你这是靠着种药材东山再起了?哼,那我倒想问问你,你究竟是靠什么本事东山再起的?不妨细细说来,让本殿下也听听。” 王小海赶忙躬身,脸上满是谦逊的神情,不慌不忙地说道:“回殿下,小人是在太行山的丘陵地带种药材的。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有一日,小人在山里无意之中发现了太行山的一片区域,那里长着不少野生药材。后来,小人经过向周边的行家仔细询问,才知晓原来是那处的气候条件极为特殊,特别适宜药材生长。小人一看,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嘛,于是便开始在那儿大肆种植药材,后来随着规模越来越大,一个人忙不过来,就雇了些乡下的人来帮工。那一年,小人刚满十四岁,如今都已经二十有四了。这十年间,虽说有帮工帮忙,可小人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些药地,一刻都不敢放松,所以几乎未曾离开过药地片刻。若不是家中突遭如此巨变,小人这会儿,肯定还在地里忙着农活。” 杨业听着王小海的这番讲述,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心里暗自琢磨着,一时之间倒也没觉得对方说的话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可心里那股疑虑却还是消散不去,只得又接着问道:“听你这般说来,想必你早早就背井离乡,去那山里忙活了。如此一来,你与令堂团聚的时间怕是少之又少,而且又是幼年就离家了,怎么如今看上去,你与令堂的感情却如此深厚,倒像是一直守在身边的寻常母子一般?” 王小海听到这儿,脸上恰到好处地装作叹息了一声,眼中满是悲伤,缓缓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生育之恩,那可是比海还深呐,如今家母骤然离世,做儿子的,哪有不难过的道理。不过…… 殿下您这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小人与母亲确实是离别多于团聚,这母子之情,或许也确实比不上那些一直守在一块儿的寻常人家的母子情深。可不管怎么说,生母就只有这一个,如今没了她,小人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这心里头空落落的,怎能不让人伤心?小人这难过,一半是为了母亲的离去,另一半也是为了自己往后没了至亲,哎,实在是痛心呐。” 第115章 熟悉的人 杨业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稍缓,说道:“嗯…… 若真是如此,那你便去吧,赶紧回去料理令堂的后事吧。” 王小海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如蒙大赦,赶忙应了一声,随后带着人一刻也不敢耽搁,分秒不停地朝着门洞外冲了出去,那脚步别提多匆忙了,就怕杨业反悔似的。 一旁的副将见状,赶忙凑上前,躬身行礼后,满脸担忧地问道:“殿下,属下觉得此人并不可信,他这一番说辞虽说看似合理,可总透着那么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万一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那可就糟了。” 杨业冷冷地看了一眼城内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沉默着思考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哼,本殿下又怎会轻易相信他?去,派人悄悄盯住他们,瞧瞧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若是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处,立刻前来禀报,绝不能让他们在这太原城里闹出什么乱子来,听到了吗?” 那亲兵赶忙点头领命,应了一声 “是”,随后便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朝着王小海等人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灵巧儿刚要抬脚上前,却见事情竟这般看似顺利地解决了,心里顿时一阵狂喜,暗自庆幸道:“这运气也太好了些吧?”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心里犯起了嘀咕:“有这么简单吗?对方可是杨老令公,虽说现在还正值年轻气盛之时,可那也是威名远扬的人物,岂能就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真就能如此轻视他吗?” 想到这儿,灵巧儿心里开始细细盘算起来。按照常理来说,杨业心里既然已经起了疑,那势必要进行一番盘查才对。可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人给放了,这着实有些不合常理。要是真盘查的话,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一旦盘查,藏在孝服里的兵器肯定会被查出来,到时候可就彻底暴露了。而从杨业的角度去想,盘查一下难道不是更加稳妥的做法吗? 越想越觉得蹊跷,灵巧儿不禁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赶紧的,大家分散开去各个城门,把各个城门都给我牢牢盯住了。杨业这是想要顺藤摸瓜。” 王小湖一听这话,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回到自己落脚的地方,迅速安排人手往各个城门去打探消息,想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灵巧儿此时一脸黑线,眉头紧皱,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到底是怎么发现不对劲儿的?要是他方才真的进行盘查,哪怕王小海被抓了,我心里好歹也能踏实些,毕竟事后还能想办法去营救。可现在他明明起了疑,却又不盘查,这…… 这他娘的,可真让我放心不下,这可该如何是好?” 正说着,王小江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远远地就和灵巧儿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打招呼,灵巧儿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心里暗叫不好,当下立即给了王小江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王小江虽然不太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见她神情严肃,知道情况不对,便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径自朝着城中走去了。 灵巧儿见状,急忙带着身边的人匆匆离开,几个人七拐八绕的,辗转来到了一家青楼。到了地方后,灵巧儿赶忙把身边临时充当亲卫的人叫到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小狗子,你…… 你这样…… 你…… 哎?” 她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想着该如何安排才好,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把这事儿说清楚。 就在这时,她突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卫香洺,而且旁边还跟着女扮男装、一脸羞涩的灵秀儿丫头。这一眼可把灵巧儿给看傻了,她只觉得脑子一阵凌乱,心里满是疑惑:“怎么卫家的人会出现在这儿?这也太意外了。” 再看那卫香洺,也是一脸的不自在,虽说他身为卫家的少主子,可这会儿看上去,全然没有那种平日里的潇洒劲儿,显然是没什么心情在这儿寻欢作乐的样子。 灵巧儿之所以把自己的落脚地选在这青楼,一是为了化整为零,让自己这一行人能更好地隐匿在这城中,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二是想着这青楼本就是人多眼杂的地方,最适合用来掩饰自己的身份了,哪有进城准备干大事的将士会住在青楼里的,一般人怎么也想不到这茬儿。 灵巧儿正想着要过去把灵秀儿拉过来,却又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苏怀璧。这下可好,灵巧儿彻底蒙了,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卫家的少主和苏家的少主都在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却见那苏怀璧一脸惬意的模样,慢悠悠地走到一脸尴尬的卫香洺身前,大大咧咧地坐下了,那神态看着就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灵巧儿心里一动,觉得或许能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些门道来,当下便赶忙起身,装作有事儿要下楼的样子,经过他们的桌子前时,特意在楼梯旁停了下来,这个位置既能不引人注意,又方便听他们说话,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见到苏怀璧进来,卫香洺赶忙站起身来,一脸关切地说道:“怀璧兄,怎么这两日都不见你的人影?我还以为你……” 苏怀璧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故意问道:“还以为我怎样?” 卫香洺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正是周汉大战之时…… 你我可都是周人,而且这两天一直有消息传来说大周打了胜仗。我这心里就一直担心,怕这汉地的百姓拿我们当出气筒,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可就糟了。” 苏怀璧听了,满不在乎地展开扇子,轻轻摇了摇,不屑地一笑,说道:“哼,这并州的商人哪有那么多家国情怀,在他们眼里,只要有利可图,管你是敌国还是友邦。就我们这贩卖的不过是些剪刀、琉璃之类的小玩意儿罢了,就算我们是在战时来这儿贩卖兵马军械,他们,照样会跟我们交易的。商人逐利,这可是从古至今都不变的道理。” 灵巧儿在一旁听了,冷冷一笑,心里暗自思忖着:“看来苏家这是开始对卫家动手了,这是跑到敌国来给卫家挖坑来了,可真够贼的。在这并州要是被坑了,这话还没办法对外张扬,只能吃个哑巴亏。嗯,想必在真定府里,那苏家也已经同时给卫家挖好坑了吧。不过这么一来也好,卫吟霜估计这会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至少她要是遇到最危急的情况,还能去找柴骏帮忙。” 至于他们接下来的对话,灵巧儿觉得知道个大概情况也就行了,当下也没再多细听,心里惦记着灵秀儿,想着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丫头被坑死在这儿,而且现在这种时候,自己这边正缺人手,还正好需要她帮忙。 想到这儿,灵巧儿给身边的亲卫使了几个手势,那几个亲卫都是机灵之人,立刻就会意了。只听其中一个亲卫故意大声说道:“哎,这茶都没有了,怎么还不来添?” 另一个亲卫也跟着嚷嚷道:“你急什么?这不是人多嘛,跑堂的小厮也挺不容易的,你要是等不及,自己去打水便是了。” 说着,就有一个亲卫站起身来,装作气呼呼的样子,朝着打水的地方走去了。而另外两个亲卫,竟开始争抢起来,一边争一边朝着卫香洺他们那桌靠过去,争着争着,一不小心,直接把桌上剩下的半壶烫茶给碰洒了,茶水瞬间流了一桌子,那场面看着别提多混乱了。 两人赶忙一边说着 “抱歉抱歉”,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他们整理起来,这么一番折腾,卫香洺和苏怀璧的衣服上都溅上了不同程度的茶渍。两人见状,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开始检查自己的衣服,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 灵巧儿瞅准这个时机,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捂住灵秀儿的嘴,也顾不上她惊讶的眼神了,用力把她拽到楼梯旁的拐角处,一边拽还一边小声说道:“别叫,我……” 灵秀儿刚被捂住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等抬眼一看,先是一愣,仔细一瞧,原本还以为是哪个年轻公子,哪料到竟是灵巧儿,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叫道:“巧姐姐,怎么是你?” 灵巧儿赶忙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小声点儿,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改天再详细说也来得及,快,先跟我走。” 灵秀儿有些犹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正在整理衣衫的卫香洺,心里有些纠结,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灵巧儿强行拖着走了。 两人一路来到一楼,灵秀儿又被直接拉到了后院,躲进了灵巧儿的房间里。 灵秀儿一进房间,就像只好奇的小鸟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看着灵巧儿的一身打扮,满脸羡慕地说道:“巧姐姐,你打扮成男装可真潇洒,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先别犯花痴了,你快说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灵秀儿听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哎,这不是几天前卫家得到消息,说东京城现在可流行琉璃热了,想着这并州产的琉璃质地比较好嘛,而且离我们真定府也挺近的,就想来并州看看琉璃的行情,要是能进些货回去,说不定能赚上一笔。可这关防符信只有苏家能办,没办法,就只能求到苏家了。结果苏家也正有这个意思,于是两家就各出一万贯,结伴来并州进货了。”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看这消息,九成九就是苏家故意放出去的。琉璃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不热?可这进货的好路子,哪里轮得到东京城外的小门户来做,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灵秀儿听了,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怀疑苏家要害卫家?” 灵巧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那还用说,这一万贯从带出来的时候,怕是就注定了要打水漂的结局了。不过这事儿现在也不重要了,你先帮我办点儿别的事儿,等明天过后,我有的是时间帮你和卫香洺解决掉苏怀璧这个大麻烦。” 灵秀儿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激灵,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巧姐姐怎么说话这么霸气了?而且还直呼两位主子的名字,这……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乖巧的巧姐姐吗?” 可她也不敢多问,只能乖巧地点点头,说道:“姐姐,你吩咐吧,你在这儿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们娘子可在这儿?” 灵巧儿摇了摇头,说道:“卫吟霜在邢州城忙着做生意,她没在这儿。你就别管她了,她那边挺好的。你这会儿,就专心帮我的忙就行。” 灵秀儿被灵巧儿这股子气势给震慑住了,赶忙应道:“巧姐姐,你说吧,让我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灵巧儿眼神朝着门外瞟了一眼,心里仔细一琢磨,觉得灵秀儿这丫头在这儿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下便让她拿来自己的一身衣服换上,灵秀儿手脚麻利地帮她好好打扮了一番,两人看着彼此,相对一笑,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不过,灵巧儿这会儿可没工夫过多感慨,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跟灵秀儿详细解释什么,便拉着她结伴上街了。 两人经过灵巧儿与将士们事先约定的集合点时,发现那儿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灵巧儿心里明白,王小江肯定是看懂了她之前给的暗示,所以行事格外小心,甚至刻意避开了这个集合地点。而且,他们这二百人可是选了十三个落脚点,这儿没事可不代表其他地方也都没事儿。 第116章 任务 只是现在这情况,灵巧儿根本来不及把所有的地点都转上一遍,她心里想着,只要能先找到王小江的踪迹就行,当然了,王小海那边也得留意着点儿,不过还好,已经派人盯着那边了,多少能放心一些。 为了让自己心里更踏实些,灵巧儿特意带着灵秀儿跑了一趟王小海和王小江的落脚点,转了一圈下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这下她心里暗自欣慰:“看来这两兄弟最近进步不小,做事都十分谨慎,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他们轻易暴露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无奈:“谨慎是谨慎了,可这倒好,跟他们都失去联系了,这往后要是有什么事儿,沟通起来好像也不太方便,还真是让人头疼。” 灵秀儿见灵巧儿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试着问道:“巧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这一脸严肃的,我都有点儿害怕了。” 灵巧儿回头看了看灵秀儿,一边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秀儿,路上再慢慢跟你说吧…… 我们先去城门那边转转,看看情况再说。” 灵巧儿走着走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既然老子发现杨业有问题之后,第一时间想到去盯紧四门,那王小海和王小江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又岂能想不到这一点?所以,他们要是去过其他城门,应该会有我安排的探子见过他们才对,嗯,去城门溜达一下。” 随后,两人便开始在整个太原城转悠起来。毕竟是两个女子,不管怎么转悠,大抵都不会被人当成是伏兵的,所以渐渐地,灵巧儿也就收起了那份谨慎劲儿。她心里想着,这会儿,越大方自然就越安全,只要表现得自然些,应该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她们刚穿过中心街道,正打算往北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小街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当下便放轻脚步,悄悄地朝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潜过去,想瞧个究竟。 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哒哒哒” 的马蹄声在这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杨业全副武装,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身后跟着大约二百名兵丁,正沿着主街道快速朝这边奔来,那气势,仿佛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劲头,让人看了心生畏惧。 灵巧儿心里暗叫不好,赶忙一把将灵秀儿推进街边一户人家,随后迅速把门关上,接着自己一个箭步跑到胡同口,探出身子,朝着胡同内的景象望去。 这一望,可把她给惊呆了。只见胡同里,太原城的府兵已经有十几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了,还有五六个正靠着墙壁,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而王小江和王小海正带着己方的人,与对方厮杀在一起,战况那叫一个激烈。当然了,自己这边的人也有不少受伤倒下的,地上血迹斑斑,一片狼藉。看样子,双方一开始的人数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打着打着,便能明显感觉到太原的府兵似乎更弱一些,渐渐落了下风。 如此一来,王小海和王小江这边经过这一番苦战、鏖战,竟然几乎要把对方给全歼了,胜利的天平似乎正朝着他们这边倾斜着。 可灵巧儿却没心思高兴,反而开始担心起接下来的形势了。她心里清楚,那大刀杨令公可不是吃素的,他这一来,身后还带着二百来人,这要是双方碰了个正着,王小海他们怕是必死无疑了,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灵巧儿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冲动劲儿,头脑一热,想也没想,直接从腰间掏出短刀,趁着那几个汉军兵士没注意,从背后偷袭过去,手起刀落,瞬间就暗杀了两个汉军兵士。紧接着,刀光再次闪动,又是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最后的两个伪汉兵士,那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一时的险招罢了。 这时候,灵秀儿又从那户人家跑了出来,正好瞧见灵巧儿正在杀人的这一幕,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傻了,站在那儿瞪大了眼睛,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灵巧儿见状,赶忙冲过去,一把将灵秀儿拖进胡同里,急切地说道:“快走,你们一起走。秀儿,你知道我在哪儿,要是有什么事儿,随时来找我就行,快带着大家离开这儿,别管我了。” 王小海在那边听到动静,大声喊道:“君子,你怎么办?”(注:这里 “君子” 推测是对灵巧儿的一种称呼) 灵巧儿冷冷一笑,故作镇定地回道:“放心吧,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们别磨蹭了,赶紧走…… 快来人啊…… 我妹子被强人掳走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朝着反方向跑去,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大声叫着,那声音在胡同里回荡着,那气势,就好像真的遇到了天大的事儿一样,简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径直朝着飞奔而来的杨业骑兵队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天外飞仙一般,从空中飘落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一下子就拦住了灵巧儿的去路。来人皱着眉头,看着灵巧儿说道:“你以为杨业会信你这鬼话?你这也太莽撞了。”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一脸笃定地说道:“他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我就知道,你一定就在附近,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陷入危险的。” 那被称作灭世之雪的人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地说道:“你那点儿小聪明,每次就只会拿来坑我,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灵巧儿眼见着杨业已经越来越近了,心里着急起来,赶忙问道:“怎么样,你有办法应对吗?现在可都火烧眉毛了。” 灭世之雪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杨业这人可不简单,在灭世仙庐那都是挂了号的人物。真要是在战场上厮杀起来,我可未必是他的对手,这可难办了。” 灵巧儿听了,失望地摇了摇头,眼珠一转,又不死心地说道:“你也学坏了,要是论综合格斗的话,他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对吧?你可别跟我谦虚,这会儿得想办法才行。” 灭世之雪直接被她这话问得一时语塞,愣了一下,随后顿时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我竟被你吃得彻彻底底,每次都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哼。” 说着,只见灭世之雪从腰间掏出一枚暗器,手臂一挥,那暗器便如流星般飞了出去,速度极快,直奔杨业而去。只听一声马嘶,杨业的马被暗器击中,应声而倒,杨业整个人也跟着朝前飞了出去。本以为他会狼狈地脸先着地,岂料他反应极快,手中的大刀猛地往地上一撑,借着这股劲儿,整个人竟从容不迫地站立在灭世之雪眼前了,那身姿依旧挺拔,丝毫不见慌乱,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似的。 随后,那匹已经死去的马才顺着惯性,缓缓地滑到了杨业的身后半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就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而杨业,仿佛早就已经算准了那匹马不会触碰到他,站在那儿,连抬腿避让的意思都没有,一脸淡然地看着灭世之雪,那气场着实强大。 杨业见到灭世之雪之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冷冷地说道:“雪无晦,又是你,你三番四次地来找我麻烦,到底想怎样?” 灭世之雪也是一脸冷漠,同样冷冷地回道:“奉孟夫人之命,诛杀杨业。我不过是在完成我自己的任务罢了,你也怪不得我。” 杨业听了,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哼,你心里清楚得很,你杀不了我,就别在这里白费力气了,趁早收手吧。” 灭世之雪倒是坦然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啊,你身边时刻都围着上百的骑卫,我又没办法将你一招毙命,所以这任务本来就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杨业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愤怒,可又实在是无可奈何,咬着牙说道:“主母要杀我,我虽不能怪主母,可这不代表我真的不敢杀你。你三番四次地偷袭我,真当我刘继业是好欺负的,是个软柿子,任由你拿捏吗?哼,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灭世之雪却依旧神色冰冷,毫不畏惧地说道:“你杀得了我吗?有这闲工夫说大话,不如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吧。” 杨业虽然满心怒火,可心里也明白,这雪无晦身法极为了得,要是不能把她困在一个地方,还真就拿她没办法,当下也不敢太过托大,只是狠狠地瞪着她,说道:“你身法确实了得,若不能把你困在笼中,我还真杀你不得,可你也别太嚣张了,迟早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灭世之雪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要再战吗?今日我可没打算轻易放过你。” 杨业气得握紧刀的手都把刀柄攥得都快凹进去了,可权衡了一下利弊,终究还是强压下怒火,转身换了一匹马,然后回过头,大声喝道:“雪无晦,你给我等着,若让我得知,今日混入城内的探子是你派来的,即便是我父皇出面阻拦,我也定然要杀了你,绝不姑息!哼,全体都有,给我继续追,绝不能让那些可疑之人跑了!” 说罢,杨业便带着骑兵队继续出发了,就在出发的那一刹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灵巧儿,目光中透着几分探究和怀疑。而灵巧儿,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直到杨业的人马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灭世之雪才转头看向灵巧儿,说道:“你赶快出城吧,他都已经盯上你了,再留在城里,怕是会有大麻烦的。”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他盯不住我的,反而是他,我会让他从今天下午开始,在太原城内彻底‘热闹’起来的,哼。” 灭世之雪听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嗯,他遇到你,倒霉的确实应该是他,是我想多了,还担心你,真是白操心了。” 灵巧儿得意地一笑,挑了挑眉毛,说道:“所以啊,应该是你该离开才对吧,我这儿可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打算。” 灭世之雪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你倒是想得美,你也不想想,我就是因为难以进城,才在这城外周旋的,我一旦进了城,他奈何不了我,可这进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灵巧儿瞧见灭世之雪脸上的笑容,不知怎的,心里猛地一震,随后惊喜地说道:“自从上次从那曹家沟村离开,我可就再也没见你笑过了。你…… 你竟然笑了,这可真是难得。” 灭世之雪一听,顿时脸 “唰” 地一下就红了,赶忙反驳道:“哪有,我怎么可能会笑?而且还是对着你这种…… 这种猥琐的家伙,哼…… 你肯定是看错了,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了。” 灵巧儿这会儿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心里暗自琢磨着:“她这是想说什么?难道她是想说,她竟然是对着我笑的吗?哎,这…… 这可真是让人心里小鹿乱撞。” 正激动着,见灭世之雪转身要走,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拉住灭世之雪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要去哪儿?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灭世之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她,随后目光不经意间定格在两人拉着的手上,顿时脸上又是一红,轻咳了一声,想要抽回手,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灵巧儿也察觉到了这尴尬的氛围,而且隐隐感觉到一股危险即将来临,就好像自己要是再不放手,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似的,当下赶忙松开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 我就是想问问你去哪儿,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第117章 萧夫人 孟夫人 灭世之雪好不容易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模样,冷冷地说道:“我要去皇宫,你敢跟着吗?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灵巧儿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好啊,正好去逛逛,我还没去过皇宫,肯定很有意思。你可得顶我一下,可不能把我丢下哦。” 说着,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走到墙边,在墙上做了一个记号,随后又用拼音写下了接下来要发出的命令。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消息肯定会扩散开的,自己的人肯定会来这儿探查一番的。一旦他们看到这个标记,就会仔细看看里面写的内容,而只要找到王小湖,他就能认出拼音里面表达的意思,这样就能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她写完那些奇怪的文字,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你…… 你发明的文字?怎么看着像鬼画符似的,奇奇怪怪的,我都看不懂。” 灵巧儿嘿嘿一笑,一脸神秘地说道:“这,可是一千年以后,小孩子认字之前用到的文字哦,厉害吧?” 灭世之雪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凑近了仔细看了看,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也想不通,这种看着跟鬼画符一般的文字,竟然是小孩子能掌握的?而且还要在识字前学会,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灭世之雪看着那墙上奇怪的 “文字”,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真假,你就会拿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糊弄人。问你就是一千年以后。不过既然你都留好记号了,那便赶紧跟上吧,进了皇宫,可容不得你再这般随意了。” 灵巧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赶忙跟在灭世之雪身后,两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一路上,灵巧儿好奇地张望着四周,这太原城的街道她转了一个中午了,虽也算熟悉了些,可往皇宫去的路却还没走过,看着街边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对那即将见到的皇宫越发多了几分期待。 不多时,皇宫那巍峨的大门便出现在了眼前。朱红色的大门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门上一排排金色的铆钉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门口的守卫们身姿挺拔,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灭世之雪微微皱眉,朝着灵巧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紧自己,然后便大踏步朝着宫门走去。到了守卫跟前,灭世之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守卫们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恭敬起来,查验过后,便侧身让开了道路。 灵巧儿跟在后面,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有灭世之雪带着,不然就凭自己,怕是连这宫门都进不去。不过她也算是进过皇宫的人了,想了想,还挺激动。 进了宫门,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大开眼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精美绝伦,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不过与奢华相比,规模确实是小了些。毕竟不是大一统王朝的皇宫。这规模,连王宫恐怕都算是勉强。 两人沿着宫中的道路前行,不时有宫女太监路过,见到灭世之雪,都会恭敬地行礼。灭世之雪却仿佛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径直朝着一处宫殿走去。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身后跟着几个宫女,仪态万千,面容娇美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那女子瞧见灭世之雪,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道:“哟,这不是雪无晦吗?你们蜀国整天派你来我大汉皇宫刺探军情,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哼,别人怕你们蜀国孟夫人,我可不怕,你替我带句话,如果她敢做出什么对我大汉不轨的举动,我一定送信回去,让我哥哥马踏你们蜀国。” 灭世之雪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行礼,语气冷淡地回道:“萧夫人,你是要阻拦我吗?” 灵巧儿在内心盘算着,萧夫人?嗯,这个娘们儿一定就是个契丹人了。怪不得汉话说的这么蹩脚。 那萧夫人轻轻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说道:“阻拦你?我何必阻拦?我们契丹铁骑马踏中原是早晚的事。你们蜀国要想排在前面,可以直接说话,我不介意让我哥哥先去灭了你们。你说我犯得着阻拦你吗?如今这宫里已经很乱了,各个嫔妃的势力都是进进出出的。哼。我只是劝你,和你身后的主子,亦或是这天下所有来看我大汉笑话的人,都给我想着点儿我们契丹的铁骑。”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心里明白这萧夫人,就是踏马个纯种的契丹人,当下冷冷一笑,道:“啊?难道他们都知道周朝打败陛下的事了?” 听到这里,萧夫人气的胸口各种起伏。随即白了灵巧儿一眼,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灭世之雪眼神虽冰冷,可内心还是赞赏了灵巧儿一句:嘴欠,还得是你。 只是她不说出来,灵巧儿哪里能知道被夸了。 灭世之雪看着萧夫人离去的背影,小声对灵巧儿说道:“这萧夫人向来与孟夫人不对付,双方一直在暗中较劲。恨不得弄死对方,萧夫人依仗着自己是契丹人,现在契丹人兵强马壮,所以嚣张极了。不过也不能怪她们,他们也都是命苦之人,她们在这里,不过是放在皇宫内的探子而已。他们无法全心全意的做汉地人,也无法再回到故乡,所以每个人都有些古怪。” 灵巧儿点了点头,道:“我能理解她们,长时间压抑之后,都会这样的。” 两人沿着宫中的道路继续前行,一路上,灵巧儿的心思还沉浸在方才与那萧夫人相遇的事儿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萧夫人那嚣张又带着几分不甘的模样,暗自感叹这皇宫里当真是人际关系复杂得很呐,各方势力就如同那盘根错节的藤蔓一般,相互交织在一起,每个人身处其中,都有着各自的无奈与盘算。看来往后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得加倍小心谨慎才行了,稍有差池,怕是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多时,那座宫殿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这座宫殿看上去颇为古朴,相较于宫中其他那些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华丽的宫殿而言,它少了几分张扬的奢华,却隐隐透着一股别样的威严,仿佛一位历经岁月沉淀的老者,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见证着宫中的诸多故事。 灭世之雪先是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再次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那眼神就像一只敏锐的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异常迹象。待确认周围确实没什么异样后,她才缓缓伸出手,轻轻推开了宫殿那扇厚重的大门。 随着一声 “吱” 的声响,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透着一股神秘感。隐隐约约能瞧见宫殿内摆放着一些古老的书架,那书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满满当当地堆满了书卷,仿佛承载着无数不为人知的过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特有的味道,那是岁月留下的独特气息,让人闻之,仿佛一下子穿越回了往昔的时光。 灭世之雪抬脚轻轻迈了进去,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宫殿里的静谧。灵巧儿见状,也赶忙小心翼翼地跟上,随后又轻轻地合上了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紧接着,从内室中缓缓走出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那女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却也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眉眼间带着几分贵气,只是那神情中又似乎藏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在她身边,还跟着几个中年以上的老宫女,那些宫女们脸上带着恭敬又刻板的神情,默默地跟在身后。 灵巧儿见状,心里不禁一阵疑惑,暗自思忖道:“这几个宫女看着岁数都不小了,怎么还在宫里伺候着?她们难道都不嫁人吗?这皇宫里的事儿还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灭世之雪一见到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立刻恭敬地躬身抱拳,行了一礼,语气沉稳地说道:“见过孟夫人。” 原来,这女人正是孟昶本族的族女,也是刘旻后宫中的一员,身份地位颇高,在这宫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孟夫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看都没多看灭世之雪一眼,便径直朝着大厅的主座走去,然后仪态优雅地缓缓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坐吧。” 那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不敢有丝毫违抗。 灭世之雪再次躬身抱拳,应了一声,随后才走到右侧的座位旁,轻轻坐下。而灵巧儿,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大大咧咧地就坐在了左侧的座位上,还顺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一个果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那模样,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 那些宫女们见有蜀国人来了,很是自觉地便纷纷退了出去,还轻轻关上了殿门,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下孟夫人、灭世之雪和灵巧儿三人了。 孟夫人这才像是刚注意到灵巧儿似的,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过也只是这一眼而已,随后便又将目光移开,不再理会她,转而看向灭世之雪,直接问道:“刘继业的人头拿到了吗?” 那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儿一般。 灭世之雪赶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神情,再次站起身来,躬身抱拳,语气诚恳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夫人责罚。” 孟夫人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说道:“罢了,反正这也不是我下的命令,本就与我没多大干系。说吧,这次来,又是想让我干什么?” 灭世之雪再次抱拳,一脸严肃地说道:“夫人,无晦这次不是被谁派来的,而是主动求见您的。” 孟夫人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目光又不自觉地朝正在吃着果盘里果子的灵巧儿身上瞟了一眼,随后问道:“哦?主动求见?难道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不成?” 灭世之雪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说道:“夫人,周军马上就要进攻太原了,情况十分危急,还请夫人您早日离开太原城,以免遭遇不测。” 孟夫人听闻此言,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轻轻把玩着手上的玉镯,慢悠悠地说道:“周军要来便来,这太原城又不是第一次面临战事了,哪能说走就走。” 灭世之雪赶忙说道:“夫人,此次情况不同以往。周军来势汹汹,且听闻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这太原城怕是难以抵挡。您身份尊贵,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您不妨先回蜀地暂避风头,待战事平息,再做打算也不迟。” 孟夫人冷笑一声,瞥了灭世之雪一眼,道:“回蜀地?擅自离开汉地,回到蜀国?那又如何与陛下解释?哼,我如今虽是孟家女,可早已嫁入这汉地皇宫,哪有那么容易回去的。况且,这宫中的局势本就错综复杂,我若此时离开,怕是再难有立足之地了。”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咽下嘴里的果子,开口道:“夫人,你大可不必想这么多以后的事情,因为接下来,伪汉要面临灭国的风险了。” 孟夫人看了看灵巧儿,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问道:“你又是谁?如此没规矩?也敢在我面前多嘴劝我?” 灵巧儿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夫人,我虽只是个无名小卒,但也知晓这其中利害。夫人此刻若执意留下,那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地,还望夫人三思。” 第118章 你是什么人 孟夫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而后缓缓说道:“就算我想走,这宫中诸多事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安排妥当的。而且现在汉地的国君就是我的夫君。我离开他,回到蜀国,我又怎么自处?变节?让汉地的皇帝受后世人耻笑?还是守节,让我从一片苦海跳入另一片苦海?” 灵巧儿听了孟夫人这一番满是无奈与心酸的话语,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感同身受般地点了点头,随后鼓起勇气说道:“夫人所言极是。只是小人斗胆问一句,夫人与刘旻之间,当真能做到夫妻同心吗?” 孟夫人先是略带疑惑地看了看灵巧儿,心里其实很是不屑,觉得她一个小小的人物,哪有资格来和自己探讨这般私密之事。可不知怎的,当目光触及到灵巧儿身上那股隐隐散发出来的强势气场时,竟鬼使神差地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沉默了片刻后,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哼,我与刘旻之间,哪有半点儿情分可言。他全然不是我心中所期许的那般良人,而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为了和蜀国交好,随意送来的一件‘赠品’罢了。我对他本就没什么不舍之情,只是…… 蜀国那边交代下来的事情,我到现在一件都还没完成。那刘继业至今还活得好好的,我原本想着煽动刘旻向契丹发兵,也好借此达成目的,可这事儿根本就没成。非但没成,他居然还向契丹称臣了,当真是让我进退两难呐。” 孟夫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本来,刘继业还曾向他献上一策,提议让他去袭击契丹人的军马,想着或许能从中谋取些好处,壮大自身的实力。可那刘旻,根本就听不进去,这主意也就这么被搁置了,哎,如今这局面,可真是越来越棘手了。” 灵巧儿静静地听着,心里暗自琢磨着,感觉孟夫人此刻似乎比这宫中的任何人都要纠结万分。她心里明白,孟夫人若是就这般毫无功绩地回到蜀国,那必定会被众人瞬间遗忘,淹没在那复杂的宫廷纷争之中,往后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所以,她现在迫切地想要拿到一些功绩,好风风光光地回到蜀国,这样一来,结局总归是要比一事无成强上许多。 想到这儿,灵巧儿脑子一转,心里又有了新的主意,便试探着问道:“夫人,依您看,如果刘旻战败了,心中愤恨难平,最终含恨而亡的话,那这伪汉的江山,会由谁来继承?” 孟夫人不明就里,只觉得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当下便没好气地说道:“自然是刘承钧了,这还用问吗?” 那语气里满是对灵巧儿的不屑,似乎觉得她连这般基本的事儿都不清楚,实在是有些可笑。 灵巧儿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依旧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继续问道:“夫人,那您和刘承钧之间的关系如何?” 孟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又羞又恼,呵斥道:“大胆!我乃是他的继母,自然就是母子关系了,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莫不是想故意编排些什么不成?” 灵巧儿赶忙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解释道:“夫人,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说。如果这时候刘旻真有个好歹闪失,那眼下这局势,恐怕就只有你和那萧夫人有能力在这伪汉的朝堂之上左右局势了。夫人难道就不打算抢在萧夫人之前,去和刘承钧建立一些更为紧密的关系吗?说句难听的,一旦刘旻嘎奔儿一下死了,刘承钧和他的几个兄弟们谁会谦逊的让出皇位?会吗?” 孟夫人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地说道:“依我对他们刘家兄弟的了解,到时候那场面,只怕是比‘玄武门之变’还要激烈得多,‘玄武门之变’在他们这儿都算是最保守的情况了。说不定,他们兄弟几人连那点儿体面都顾不上,直接就在大街上拉开架势,毫无顾忌地厮杀起来了,那可真就是乱成一锅粥了。” 灵巧儿听了,重重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夫人说得极是,这恰恰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您想想看啊,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那萧夫人随便从契丹那边调过来一两千骑兵,您也知道,这刘家兄弟本就对契丹人心存畏惧,到时候,瞧见那契丹铁骑的威风,还不得吓得腿软。如此一来,结果那还用说吗?萧夫人想扶持谁当皇帝,那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那么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来了,她一旦扶持了新皇帝上位,您觉得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谁?这恐怕都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夫人您心里肯定也清楚得很呐。” 孟夫人听闻此言,眼睛忽然微微一转,目光投向了灭世之雪,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随后问道:“如此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回蜀国去?我如今在这汉地,可是寸功未立,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迟早会被蜀国的人给遗忘在角落里,再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哼,让我回蜀国,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灭世之雪见状,赶忙冷冷地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冷淡却又透着一丝坚定地回道:“回夫人,这是我的主意。” 孟夫人脸上满是疑惑,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继续问道:“你是说,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儿?你竟敢擅自做主,让我回蜀国?雪无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灭世之雪依旧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夫人,以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太原城确实面临着失守的危险,而我的职责所在,就是要保护您在这汉地皇宫里的安全。我也是担心您陷入危险之中,这才想着劝您回蜀地暂避风头的。” 孟夫人听了,却依旧摇了摇头,一脸不甘地说道:“可是现在这情况,我又怎么能走得了?您想想看,倘若我能在这汉地抓住机会,拿到足够的权势,那蜀国那边自然也会对我高看一眼,我往后在蜀地的日子也好过些。可要是我现在就这么回去了,那可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又怎会甘心?雪无晦,你,还是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吧,你不能只一门心思地顾着你自己的使命,我肩负的使命可比你的重要多了,你可不能误了我的大事。” 灭世之雪白了灵巧儿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埋怨,心里暗自想着,这个家伙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的,非得挑起这些事儿来,这下可好,局面变得越发复杂难办了。 灵巧儿却像是没瞧见灭世之雪那埋怨的眼神似的,心里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她心里明白,眼前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一旦错过,可就再难有这样的好时机了,所以,哪怕知道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了,灭世之雪肯定会不高兴,可她还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想到这儿,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说道:“孟夫人,您看啊,现在周军就驻扎在城外,虽说这太原城向来是易守难攻,可这局势也是瞬息万变的。依我看呐,皇子们大概最晚今天晚上就会得到消息了,到时候,朝堂之上必定会炸开锅的。肯定会有大臣站出来拿主意,那些皇子们,也各有各的想法,有人想着要死死守住这太原城,有人则觉得应该主动出击,和周军拼个你死我活;而大臣们这边,也会分成不同的阵营,有人建议干脆投降算了,也有人坚决主张要与城共存亡,死战到底。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夫人您身为皇子们的母妃,您的态度那可就至关重要了,甚至可以说,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局势的走向。” 孟夫人听了,不禁又陷入了沉思,思索了一番后,有些担忧地说道:“话虽如此,可是皇帝如今还在外面和柴荣打仗,我要是在这个时候贸然站出来表态,一旦支持错了人,或者对局势判断失误了,等他回来,又该如何看待我?他见我不但不为他的战败而担忧,反而还去扶持皇子夺权,那我可就百口莫辩了,这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一脸自信地说道:“夫人,以我对刘旻的了解,这一场仗要是失利了,那可就成了诱发他身体旧疾的导火索了。他本来身体就有气血瘀滞的老毛病,这一回再加上对失败的心理失衡,怕是承受不住。他很可能在稍微静下来的时候,这病就开始发作了。往严重了说,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人就没了;就算情况好一些,那也得一年半载缠绵病榻,最终恐怕也是一命呜呼了。” 其实,灵巧儿心里清楚,这可不只是她自己的主观判断,在历史上,刘旻本就是在周平之战失败的当年,就被气得一病不起,最终去世了,只是这会儿她也不便把这事儿全都说出来罢了。 孟夫人坐在那儿,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仿佛在权衡着这错综复杂局势里的种种利弊。而灭世之雪,凭借着多年在这暗流涌动的环境中练就的敏锐直觉,隐隐约约地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她深知此刻不宜打扰正在沉思的孟夫人,便悄无声息地走到灵巧儿身旁,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地询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可别乱来啊。” 灵巧儿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轻轻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单纯想和夫人聊一聊罢了,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灭世之雪可不相信她这套说辞,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怀疑,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是不是打算坑夫人?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能不清楚?哼,每次你一有什么举动,准没好事儿。” 灵巧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赶忙又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反驳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你可别冤枉我。” 灭世之雪毫不犹豫,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就是!” 那笃定的模样,仿佛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灵巧儿听了这话,差点被噎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心里那叫一个无奈,可又不想就此罢休,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哎,你误会我了,我可没那坏心思。你看现在这情况,我们得想办法坑死那个和萧夫人关系好的皇子才行。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儿,那可就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灭世之雪皱了皱眉头,实在是想不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又担心真出什么乱子,便说道:“不管怎样,夫人的生死可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我肩负着保护她的职责。所以,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夫人绝不能有事,你能做到吗?”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艰难地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说道:“你放心吧,一定不会的,我肯定不会连累你的,我心里有数。” 看着她那副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若不是到最后她实在绷不住,“扑哧” 一声大笑了出来,灭世之雪都差点被她给感动了,当下心里更是觉得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暗暗提高了警惕。 这时,孟夫人轻轻咳了一声,略带不悦地说道:“雪无晦,你怎么如此没规矩?在这儿交头接耳的,成何体统?” 灭世之雪听了,赶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虽说她是佩戴着蜀国仪刀的人,身份特殊,从实际的从属关系来讲,并不需要对孟夫人言听计从,可毕竟从规矩和礼仪方面来说,人家孟夫人在这宫中那可是主子,该有的敬重还是不能少的。 孟夫人这才又看了灵巧儿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审视,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一开始还一直以为你是蜀国人。可方才我瞧见你和雪无晦相互看对方的眼神,心里就琢磨着,你怕不是个蜀国人吧。而且你们两个…… 都是女儿身,那眼神…… 哼,罢了,你们之间的事儿我也不便多去过问干涉,只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19章 体功、体气 灵巧儿听到这话,这才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露出了本该有的那种沉稳又带着几分郑重的笑容,起身抱拳,然后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大周征讨伪汉大军副帅凌鍫,见过孟夫人。” 孟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得 “啊” 的一声,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都变了,手指着灵巧儿,又看向灭世之雪,颤声说道:“你…… 你要干什么?雪无晦,你……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大周的人带到这皇宫里来,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灵巧儿却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夫人,您怕什么?您瞧瞧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罢了,我能把您怎么样?您大可放心呐。” 孟夫人听了这话,稍稍冷静了些,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可心里还是觉得疑惑不已,便又问道:“你是怎么说服雪无晦带你进来的?这皇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她身为蜀国人,怎会如此糊涂,带你这个周国人进来?”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顿时闭上了眼睛,心里一阵苦涩,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孟夫人这话,几乎就是认定她是一个叛国者了,这可真是比窦娥还冤,可这会儿她也不好过多解释,只能默默忍着。 灵巧儿看了一眼灭世之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赶忙替她解释道:“不是不是,夫人您误会了,我们是朋友。您看啊,周蜀两国现在又没开战,而且蜀国皇帝给我大周皇帝写信的时候,尚且自称同乡,关系也算融洽。我怎么就不能和蜀国的美女交个朋友了?这很正常嘛。” 孟夫人没好气地白了灵巧儿一眼,也没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是没再吭声了。 灵巧儿见状,便接着说道:“夫人,我跟您说实话,我就是听说能进皇宫,心里好奇得很,就跟着来看看了。您想啊,这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进皇宫,谁不想来开开眼界。然后来的时候就正巧遇到了萧夫人,我这心里就琢磨着,根据这宫廷斗争一贯的特点,我觉得现在最迫在眉睫的情况就是,您和她谁能够拉拢到新皇帝,这可太关键了。” 孟夫人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便说道:“嗯,你接着说下去,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想法。” 灵巧儿略作思索,一脸认真地说道:“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您看现在,城外的周军对于你们来说,其实未尝不是一个机遇。说实话,我是真不相信像您和萧夫人这般处在这后宫之中,又有着一定地位的人,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如今这身体状况,都不一定能活几天的刘旻身上。你们这种在后宫里等级最高的几个女人,心里肯定都会有自己支持的皇子的。不然的话,等下一任皇帝上位了,您想想,您可就真的要被遗忘在那角落里,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所以,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萧夫人支持的是谁?而孟夫人您支持的又是谁?这个问题那可太重要了…… 只要弄清楚了这个答案,我们就可以让城外的周军配合着行动起来。到时候,只要这三步棋走得巧妙,萧夫人那可就会被打得一蹶不振了。而等那时候,这后宫可不就成了孟夫人您的天下了嘛。” 孟夫人越听越觉得有理,越听越觉得这似乎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光亮,心里开始细细盘算起来了。 最终,孟夫人还是微微皱着眉头,眼中透着几分迟疑,缓缓说道:“你方才所言,确实都有几分道理,只是有一点啊,如今皇帝毕竟还健在,这事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 在没有确切消息表明陛下龙体有恙之前,本夫人着实是无从做出什么选择。若真的有确切的音讯传来,说陛下身体出现了状况,那我肯定会慎重考虑你说的这些事儿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灭世之雪,见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心里明白这会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便也沉默了下来。 随后,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便一同离开了孟夫人所在之处,两人并肩朝着灵巧儿栖身的地点走去。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等回到了地方,却发现灵秀儿已经自行回来了。灵巧儿赶忙上前,从灵秀儿那儿详细询问了一番情况,得知王小海等人已经安全撤退了,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灵秀儿又接着说道,西、北、东三门那儿陆续被抓了几十个人,好在大部分弟兄都已经安全入城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灵秀儿心里还是有些后怕,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巧姐姐,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我这心里,无时无刻不感到恐惧,真的是太害怕了。” 灵巧儿看着她那担惊受怕的模样,心里满是愧疚,轻轻伸手在灵秀儿那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温柔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儿,你别担心了,赶紧睡去吧。本来今天就不该带你出去的,都是姐姐不好,我的事儿本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只是今天下午那会儿情况实在是太紧急了,一时之间竟忘了你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丫头。哎,算是姐姐对不起你了,你放心,以后姐姐要是有机会,一定好好还你这份情。” 灵秀儿听了,赶忙低下头,一边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说道:“姐姐,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们俩情同姐妹,哪还用得着说这些,你可别这么见外了。” 灵巧儿欣慰地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行吧,灵秀儿,你早些休息吧。哦,对了,你得想办法帮我拖住卫香洺和苏怀璧。苏家这次可是存了心要害卫家,只要能让他们在这儿再多留个一两天,一切麻烦事儿估计就都烟消云散了。不过,这太原城现在到处都是危险,你能不出门就尽量别出门了,知道吗?” 灵秀儿乖巧地点点头,应了一声,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打发走了灵秀儿,灵巧儿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一进屋,便大声叫道:“出来吧,别在那儿神神秘秘的了,我都知道你在。”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不知道从哪儿飘了进来,眨眼间,灭世之雪就已经稳稳地坐在了房内的椅子上,那身姿轻盈又带着几分洒脱,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赞叹。 灵巧儿看着她,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问道:“真想不到你这么厉害?我就挺纳闷儿的,为什么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没发现你有这般厉害的身手?我们分开不见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灭世之雪听了,先是疑惑地看了看灵巧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皱眉,说道:“嗯,你说那次跟郭晟动手那次啊?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灵巧儿一听,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撇撇嘴说道:“明显得不行了好吧?当时你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个只会打架斗殴的双花红棍似的,顶多也就是在地痞流氓里面算得上是个单挑王罢了。可你再看看现在的你,那气质、那身手,活脱脱就是个世外高人,这变化简直就是质变啊,能不让人好奇嘛。” 灭世之雪听了,轻轻点了点头,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嗯,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前本来也是如此的。只是我们灭世仙庐里面的护体真气在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的特殊释放期。按常理来说,一般情况下,护体真气是不会完全释放干净的。但偏偏那段时间我连日奔波,忙得晕头转向的,竟然忘记了要规律打坐,结果护体真气和先天真气相互冲撞,搞得整个身体的脉络都乱成一团了。我们仙庐的教习之前也特意叮嘱过我,关键时刻,一定要保证规律的打坐来调理气息。可当时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调理,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让你觉得我当时的表现差强人意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当时我能稍微抽出点儿时间,打坐个两三次的话,他们那些人根本就伤不了我分毫。” 灵巧儿听了她这一番解释,还是有些怀疑,疑惑地白了她一眼,打趣道:“哟,这么巧的事儿?不会是你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破绽的吧?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故意装成那样的吧?” 灭世之雪没好气地冷冷回道:“当时我都还不知道你是谁,干嘛要故意在你面前露出破绽?你可别瞎想了。” 灵巧儿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对,自己好像确实是想多了,便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灭世之雪却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其实,也不只是当时那次出了问题,这问题早在大半年前就已经出现了。因为我当时在追一个人,心急之下,把护体真气提得太猛了,而那段时间又正好处于进阶的关键期,没办法很好地形成真气,结果就导致真气损耗得太严重了。我原本还以为,就算没了护体真气,单凭着自身的功夫,也是可以应对大部分人的,谁知道最后还是受伤了,哎,也是我大意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暗自想着,原来这个家伙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为了追个人,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真是拼命,忍不住调侃道:“哎,你说你这么美的一个人,要是身体上留疤了,那多可惜。哎,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有残,地有缺,你有疤。” 灭世之雪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放心吧,我师门有特制的金疮药,效果可好了,现在我的体气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伤疤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满脸震惊地问道:“消失了?你是说伤疤真的消失了?哎,快让我看看。” 说着,她一时心急,一把就抓住了灭世之雪的手,另一只手正要去抓她的衣领,想看看伤疤到底在哪儿,忽然,只觉得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那手臂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灵巧儿疼得龇牙咧嘴的,心里把灭世之雪的大伯以及不知道多少个长辈都问候了个遍,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手臂脱臼了,这可把她给气坏了,又拿灭世之雪没办法,只能在那儿干忍着疼。 灭世之雪见她疼得也差不多了,心里那股气也消了些,这才走上前,伸手帮她把手臂推拿归位,一边弄还一边严肃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可别再这么胡闹了,这次只是给你个小教训,下次要是再这样,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灵巧儿听了,一脸失望地嘟囔道:“难道我就永远也不能碰你一下了?这也太残忍了吧。”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抬头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一时间,各自心中都是一颤,仿佛有一股异样的情愫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两人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赶忙相互避开眼光,脸上都泛起了一丝红晕。灭世之雪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只要…… 你不是…… 故意的、那种…… 那种有心的接触…… 那么…… 或许…… 也不是…… 不可以……”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灭世之雪,眼神里透着一丝期待,追问道:“那么如果我是有意的呐?”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在一起,不过这次,灭世之雪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仿佛在警告灵巧儿不要得寸进尺。灵巧儿见状,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说道:“有意也不能碰…… 呵呵……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第120章 二皇子 瞬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灭世之雪这会儿也觉得尴尬极了,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在她以往的记忆里,尴尬这种情绪,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以前就算是和别人面对面、眼对眼地坐上一整天,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哪怕是和皇上对坐,她也能安安静静地坐上一天,一句话都不说,心里也不会有丝毫波澜。她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可偏偏现在,她却生怕灵巧儿不说话,就这么一直冷场下去,那种感觉别提多别扭了。 灵巧儿,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不时地偷偷打量着灭世之雪,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姑娘身材倒是挺板正的,就是有一点不太完美,该大的地方好像不够大……” “那个…… 你是不是有什么鬼主意想要坑害孟夫人?” 灭世之雪实在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了,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个她认为不那么无聊的话题,赶忙开口问道,试图打破这僵局。 灵巧儿听了,轻轻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倒也不是要坑她,我觉得她,也就是一个为了在这复杂的宫廷斗争里生存下去的苦命人,她现在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境遇拼命罢了。她又算不上是我的敌人,何必去坑她?不过,我进城之前,还真不知道你在这太原城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之前还费那么大劲儿让大家潜伏进来干嘛,真是白忙活了一场。” 灭世之雪一听灵巧儿这话,顿时心里一动,思路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她心里暗自琢磨着,难道灵巧儿是认为孟夫人有能力将太原整个朝廷的局势掌控在手中,收入囊中吗?又或者是说,灵巧儿她已经有了什么别的主意,只是还没说出来而已?灭世之雪越想越觉得好奇,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静静地看着灵巧儿,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灵巧儿向来行事坦率,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哎,真是可惜了。要是我能再多有几天的时间去铺垫谋划一番,说不定就不用让全军将士去赌上性命了,可如今这时间紧迫,计划也只能仓促行事了。”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却是越听越糊涂了,她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疑惑,实在是搞不懂灵巧儿这话里到底藏着什么深意,心里暗自琢磨着,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正说着话,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灵巧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灭世之雪,眼神里带着示意她去开门的意思,可灭世之雪就像没瞧见似的,直接无视了她的眼神,依旧坐在那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灵巧儿见状,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亲卫站在门口,凑到灵巧儿耳边,压低声音轻轻说了几句。灵巧儿听着,心里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略带激动地追问道:“真的没说原因?你可看仔细了。” 那亲卫赶忙再次确认道:“回大人,确实没有,属下已经把大致情况都汇报了,应该…… 基本没有遗漏…… 吧……” 那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太确定的意味。 灵巧儿听了,顿时一脸黑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便把他打发走了,然后关上了门,转身疑惑地看着灭世之雪,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事儿可真奇怪。 灭世之雪则是冷冷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就等着她主动开口解释。 灵巧儿见状,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这会儿得出去一趟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只不过,对方可没邀请你去,你要是想去的话,那就只能隐匿行踪,偷偷跟着咯。” 灭世之雪一听,更加好奇了,赶忙问道:“谁?到底是谁找你?” 灵巧儿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故意卖着关子说道:“你绝对猜不到的,嘿嘿,你就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呗。”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孟夫人?” 她心里想着,看灵巧儿这神秘兮兮的样子,除了孟夫人,估计也没别人了吧,随口这么一猜,倒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谁知,灵巧儿一听这话,立刻一脸震惊地看着她,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张,似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不过她心里却在暗自偷笑,想着:“老子就知道瞒不住你这对跟猫耳朵似的敏锐耳朵,哼,还挺厉害。” 灭世之雪见她这副模样,脸上虽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却挺高兴的,毕竟能让平日里总是嚣张的灵巧儿露出这般震惊的表情,还真是挺过瘾的。她,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灵巧儿更嚣张,在她看来,灵巧儿那才叫真的肆意妄为。 不多时,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便一明一暗,趁着午夜前后这夜色的掩护,再次来到了伪汉的内廷。 那领路的宫娥走到一处宫殿前,示意灵巧儿停下脚步,随后在门口像是敲暗号似的,轻轻敲了几下门。这期间,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能通过比划动作交流的,就尽量不出声,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引人注意。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声,那宫娥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然后朝着灵巧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灵巧儿抬脚刚踏入殿内,那宫娥便赶忙匆匆关上了大门,然后一脸警戒的样子,守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而灭世之雪,她可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施展轻功,大摇大摆地就来到了寝殿的屋顶上,那老宫娥压根就没察觉到屋顶上多了个人,还在那儿自顾自地守着门。灭世之雪站在屋顶上,看着下面那宫娥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就凭这些人的本事,要是让她们来保护孟夫人,那孟夫人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真是让人不放心。 灵巧儿进了殿内之后,一眼就瞧见了孟夫人,赶忙恭敬地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夫人。” 孟夫人微微抬手,压低声音说道:“免礼吧,你…… 你…… 你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 原来,灵巧儿这一身男装打扮,看上去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潇洒,完全没有一点儿女子的娇柔气质,难怪孟夫人会心生疑惑了。 灵巧儿心里暗自好笑,本来想调侃一句 “老子是雌雄同体” ,可又觉得这会儿时间紧迫,实在没工夫给她科普这些,便只得无奈地回道:“男既是女,女即是男,这又何妨?夫人,我觉得这个似乎和您召见在下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孟夫人一听,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唐突了,赶忙尴尬地收回那看痴了的眼光,轻咳了一声,说道:“嗯,本夫人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哎…… 恭喜你,你之前猜对了。” 灵巧儿脑子转得极快,电光火石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话里所指的方向,赶忙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说,刘旻他…… 已经……” 孟夫人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对,陛下如今已经一病不起了…… 随行的军医仔细评估之后,这消息怕是瞒不住了,各家在军中的眼线都已经开始往回送信了。” 灵巧儿听了,嘿嘿一笑,忍不住打趣道:“哈,这刘旻身边都快让人渗透成筛子了,看来这宫里宫外,到处都是眼线,没点儿秘密可言咯。” 孟夫人却没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疑惑地问道:“嗯?什么意思?” 灵巧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夫人,所以说,您现在也该为自己的前途好好思量思量了,这局势可是瞬息万变的,您可得早做打算呐。” 孟夫人听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着灵巧儿,一脸诚恳地说道:“凌鍫,我从见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绝非是庸碌之辈。能当上一路大军的副帅,那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看在你和那个无晦丫头是好友的份上,我想问问,你能否帮我谋划一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毕竟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无晦丫头也会受到牵连的,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灵巧儿心里暗自一笑,心里想着,这家伙可真会说话,不过,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任凭你说得再好听,还不是因为此刻心里慌乱,没了主意,自己又不够坚定,所以才想着让我帮她分析分析这复杂的局势。她心里明白,孟夫人肯定不会全盘相信自己说的话,但只要能让她从中得到些启发,选择性地去盘算接下来该做的事儿,那也就够了。 于是,灵巧儿点了点头,看着孟夫人,问道:“夫人,您现在难道还在犹豫吗?这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了。” 孟夫人眼神闪躲,闪烁其词地说道:“倒也不是犹豫,只是我想着,不管怎样,若是能平稳过渡的话,那最好还是不要有人因此丢了性命,这毕竟是关乎许多人性命的大事。” 灵巧儿轻轻一笑,又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夫人,如果刘旻真的驾崩了,朝堂上的那些事儿暂且先放一放不说,您就想想这后宫会变成什么样吧。皇帝驾崩了,按照惯例,最心爱的夫人那可是要陪葬的。就光这一点,您觉得这事儿能平稳得了吗?如今这形势,那可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要是萧夫人在这场争斗中胜出了,那您可就逃不掉殉葬的命运了;而要是您胜了,萧夫人用不用殉葬,那可就全在您一念之间了。这就是摆在眼前的现实情况,余下的,在下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您心里也该有个决断了。” 孟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如梦初醒一般,细细一琢磨,觉得灵巧儿说得太有道理了,当下便觉得她这话极其可信。毕竟以萧夫人那狠辣的手段,要是能让自己殉葬,那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让自己去守墓的,这后宫的争斗,向来就是如此残酷。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手掌拍响的声音,紧接着,从内室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灵巧儿侧目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人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出,必定是个皇室成员,那身穿着装透着一股贵气,又有着皇室独有的规制。 灵巧儿赶忙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外臣见过大汉皇子殿下。” 那皇子先是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不过那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脸上挂着微笑,客气地说道:“这位娘…… 啊…… 这位公子请了。” 他本来差点脱口而出 “娘子”,还好及时改了口,不过这细微的变化,还是被灵巧儿敏锐地捕捉到了。 灵巧儿这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脸上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那皇子见她这般模样,心里越发觉得诧异了,心里想着,这人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一般人哪能只是随意瞟一眼,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其实,对于灵巧儿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从唐朝开始,就有规定不允许老百姓穿黄色的衣服了,而这五代十国时期,大部分制度还都是沿袭唐朝留下来的,虽然略有变化,但大体上还是差不多的。再加上眼前这位皇子身上的衣服,一眼看上去就是唐朝皇室风格的样式,虽然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但也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所以,别说是她了,只要是个对历史稍微有些了解,哪怕是看过几部古装电视剧的现代人,一看这一身浅黄色的衣服,就能猜到这肯定是个皇子。 灵巧儿只是客套地回了一句:“殿下请了。” 第121章 谋划 孟夫人在一旁看着,脸上却是一脸尴尬,看样子,她似乎没打算让这个皇子现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灵巧儿心里暗自腹诽着,难道他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该不会是有一腿吧? 屋顶上的灭世之雪也瞧见了下面这一幕,她心里也是疑惑不已,她曾经最长的时候,可是连着三个月都不曾离开过孟夫人的屋顶,暗中守护着她,怎么就从来没发现孟夫人和某个皇子之间还有这样的私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皇子微微一笑,看似温和地说道:“公子客气了,如今我父皇命在旦夕,弟弟们又各个虎视眈眈,我大汉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不断。听闻母后之言,说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不知可否指点一二,教教我该如何自处?” 灵巧儿听了,心里暗自琢磨着,这家伙说 “弟弟们”,而不是 “兄弟们”,看来他应该是最大的皇子了,现在活着的最大的皇子好像就是刘承钧了吧。想到这儿,她抬头看了看那皇子,说道:“原来是二皇子。” 刘承钧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心里 “咯噔” 一下,他万万没想到,灵巧儿竟然能一下子叫出他的排行来,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看来这个家伙确实不简单,心里对灵巧儿不禁多了几分忌惮,随后强装镇定,笑着问道:“公子果然不是凡人呐。敢问是公子的情报网十分灵通,还是公子你眼光独到,一眼就能看穿?” 虽然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看似说得风轻云淡的,可灵巧儿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蕴含在其中,再仔细观察他的微表情,发现这刘承钧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十分谦和有礼,可那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阴毒的劲儿,看来这人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主儿。 灵巧儿却像是没察觉到那丝杀气似的,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二皇子。不知道孟夫人有没有告诉你在下的真实身份…… 在下乃是……” 正在这时,灵巧儿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孟夫人,只见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正拼命地朝着自己使眼色,那意思分明是让自己千万不要继续说下去。 灵巧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刘承钧和孟夫人之间,也并没有那么熟悉,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现在还真不好确定。看样子,孟夫人并没有把自己是大周来的这件事儿告诉刘承钧,这要是说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灵巧儿脑子一转,立刻笑着说道:“灭世仙庐有一项独特的学术,叫奇门遁术,在下有幸习得一二,所以并不需要什么谍报网之类的东西,就能知晓一些事儿。二皇子你刚刚说的眼光出众,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在下也就不谦虚了,不错,在下略施小术,打眼一看,这上下一千年的事儿,多多少少也能尽收眼底。” 刘承钧一听这话,心里暗自冷笑,想着,这家伙多半就是个江湖骗子吧,净说些神神叨叨的话,还打眼一看就能知晓千年之事,哼,谁信?不过他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依旧笑着说道:“公子,这上面五百年的事儿,咱们就暂且不说了。我倒是挺好奇,想听听这后面的五百年,会是个什么样子?你不妨给我讲讲呗。” 屋顶上的灭世之雪听了这话,也不禁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挺好奇的,想听听灵巧儿会怎么说,看看她这次说的和之前有没有出入,或者是不是还能说出一些上次没提到的细节来。 灵巧儿看着刘承钧,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那可得看二皇子你想问什么了,你问了,在下才能根据所问之事,略说一二。” 刘承钧依旧淡然一笑,看似随意地说道:“那当然是我大汉的天下了,我想知道我大汉往后的国运如何?” 灵巧儿同样淡然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亡了!” 那简洁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刘承钧眉头一皱,赶忙问道:“什么时候亡的?” 灵巧儿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按照天道的轨迹,是可以说得准的,可如今这局势多变,现在却是说不准了。” 刘承钧一听,心里越发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追问道:“为何说不准了?你倒是给我讲讲其中缘由。” 灵巧儿笑着解释道:“这是因为,天道有变,这世间的事儿本就变幻莫测,可能是几十年以后,也有可能就是明天过后,这谁又能说得准,二皇子你说是吧?” 刘承钧听了这话,心里更加认定这就是个江湖骗子了,当下便冷冷地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瞥了孟夫人一眼,那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深意,仿佛在说,你瞧你找来的这人,就会说些不靠谱的话。 灵巧儿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想歪了,不过也没在意,依旧淡定地站在那儿。 刘承钧又接着问道:“嗯,既然如此,那公子能否告诉我,我大汉会亡在谁的手里?” 灵巧儿嘿嘿一笑,卖着关子说道:“从按天道看,应该是三十多年后,被一个叫做赵炅的人给灭国的。但要是从人道来看,可能是被一个叫郭晟的人给灭国的。” 刘承钧听了,一脸疑惑,低头思索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抬起头问道:“郭晟是谁?赵炅又是谁?这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灵巧儿哈哈一笑,又故弄玄虚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二皇子,你就别再追问了,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刘承钧这下可忍不住了,心里已经开始恼火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急切,追问道:“那到底亡于谁?你可不能光说个名字,却不解释,你得给我说明白了。” 灵巧儿看着他那着急又带着几分恼怒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了,说道:“按照天道来看,亡国之君叫刘继元,可要是从人道来看,那个人就是刘旻。” 刘承钧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什么?我的养子刘继元?那我……” 他心里一下子乱了起来,脑子里不断思索着这话的意思,越想越觉得震惊。 灵巧儿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不错,如果你的国运走的是天道,那你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如果你的国运走的是人道,那差不多就该灭国了。这都是顺应运势的事儿,二皇子你心里也该有个数。” 刘承钧听到这儿,内心不禁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他细细琢磨着灵巧儿的这番话语,忽然间竟觉得,眼前这人全然不像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反倒隐隐透着一股世外高人的神秘气质。不管怎么说,灵巧儿那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暗示自己将会成为这大汉的下一任皇帝,这可正合了他心底一直以来的期盼,仿佛是英雄所见略同一般,让他对灵巧儿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然而,一想到伪汉终究还是逃不过亡国的命运,这又让他心里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难受,甚至隐隐泛起一阵恶心之感。他暗自思忖着,这大汉的江山,承载着先辈们的心血与荣耀,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走向覆灭?可现实却如此残酷,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这般结局。 刘承钧反复思量着灵巧儿所说的话,心里越发觉得,这个灵巧儿或许还真有那么点儿门道,虽说不敢全然相信她所言句句属实,但至少在自己能当上皇帝这件事儿上,他觉得灵巧儿是预测对了的。这让他对灵巧儿的态度也变得复杂起来,既想从她这儿再多探听些关乎国运的机密,又对她那神神秘秘、真假难辨的话语心存疑虑,一时间,心中各种念头交织缠绕,难以平静。 刘承钧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心中那如乱麻般交织的复杂情绪,脸上赶忙重新堆起笑容,朝着灵巧儿恭敬地拱了拱手,那语气里较之前更多了几分谦卑与恭敬,缓缓说道:“公子果真是有大本事的奇人,今日听了您这一番言语,着实让本皇子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呐。只是这国运之事,关乎着我大汉的兴衰荣辱,干系重大至极,还望公子您能再多赐下些指点,也好让本皇子可以提前做好绸缪应对之策。倘若真能如公子所言,他日我有幸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大宝之位,必定不会忘了公子的这份恩情。至于我大汉的未来嘛,本皇子始终坚信,事在人为,只要用心谋划,尽力去做,总能闯出一番不一样的局面来的。” 灵巧儿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凭借着自己所知晓的历史走向,真想直接告诉刘承钧,你这纯粹就是在做梦,这皇位哪能轮得到你,可脸上却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二皇子,您需知晓,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皆存在着诸多变数,可没个定准儿。您,还是莫要太过乐观了才好。在我看来,这大变局之中往往蕴藏着大机遇,就如同孟夫人身处这复杂局势之中,有机会为自己谋求出路一般,二皇子您此刻亦是如此,关键就看您如何去把握了。” 刘承钧听了这话,微微皱起眉头,仔细思量一番,觉得灵巧儿说得确实颇有几分道理,当下便点头称是,紧接着又满脸愁容地问道:“那依公子之见,本皇子此刻究竟该当如何行事,才算是妥当?您也知道,如今父皇病重,这消息一旦传开,兄弟们那可都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各个都在暗中盘算着,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还望公子您能给指条明路。” 灵巧儿略作停顿,稍作思索了一番,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默默站着、未曾吭声的孟夫人,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二皇子,诚如您所言,而且这也和我们所熟知的历史发展轨迹相符,一旦得知皇帝陛下病倒了,这朝堂之上的局势,必定会变得波谲云诡、错综复杂起来。都不用去过多猜测,眼下这内有诸位皇子各怀心思,都想着争那皇位,外又有强敌在一旁虎视眈眈,这种时候,您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先在这诸多纷争之中稳住自己的脚跟,切不可自乱阵脚。” 孟夫人在一旁听了,赶忙附和道:“凌公子所言极是,二皇子,此刻您可千万不能心急,需得步步为营才是。您也知道,咱们与那萧夫人向来是不和的,她那个人,向来野心勃勃,背后又有着契丹给她撑腰,势力不容小觑。如今这等局势下,她恐怕早就已经开始秘密召见其他皇子,谋划着什么了。我这不也是因为事情紧急,这才赶忙召您过来相商对策嘛,她那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动作肯定不会比我慢的。所以,对于她那边的动静,咱们可得小心提防着点儿才是。” 灵巧儿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夫人说得没错。其他皇子们,未必就能稳扎稳打地应对这复杂局势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要皇帝这儿再有个什么意外情况出现,那各方势力肯定都会闻风而动,到时候,这朝堂之上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刘承钧一脸凝重地点点头,满脸诚恳地说道:“夫人和公子的这些话,说得甚是在理。那依凌先生之见,我当下应当怎样去做才好?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灵巧儿一听刘承钧称呼自己为 “先生”,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暗自腹诽道:“你这家伙,岁数也不小了,还管我叫先生,看来是真被这局势吓得有点儿怂了。” 可脸上却依旧摆出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笑着说道:“为今之计,您肯定是不能想着去把您那些弟弟们全都杀光的,毕竟您的目的可不是单纯地除去所有潜在的威胁,而是要去赢得大臣们的支持。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在这其中,能够帮着皇室向民间传达各种信息,进而影响民心所向的,可不就是那些朝中当官儿的嘛。” 第122章 步步是坑 刘承钧听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灵巧儿问道:“那么,先生的意思是说……” 灵巧儿再次谦逊地一笑,耐心地解释道:“盛世之时,比的自然是治国安邦之道,可如今这明显不是什么盛世,你瞧瞧,从大唐开始衰弱,到现在都过去一百多年了,这天下还没能实现大一统,哪还有比这个时代更乱的乱世?你仔细想想,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天子所需要展现出来的,那得是军事方面的魄力,得让众人看到你有能力在这乱世之中保家卫国才行呐。” 刘承钧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禁大叫一声:“不错,父皇这一生征战无数,最是欣赏那些能征善战、有勇有谋的人了。就比如我那弟弟刘继业,那可是一员猛将,父皇对他甚是器重。刘继业……” 灵巧儿却冷冷一笑,打断他的话说道:“二皇子,你大可放心,他,不会成为你争夺皇位的绊脚石的。皇帝留他在身边,那是为了让他保家卫国,可并不是让他来当家卫国的。这皇位嘛,终究还是得由和皇帝有血缘关系的人来继承,你说对吧?” 刘承钧听到这儿,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又接着问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说,我要去夺取军权吗?” 灵巧儿摇了摇头,而后放声大笑道:“‘夺’这个字,用得可不太妙,得说是‘拿’才更为合适。或者说得更准确点儿,是要让别人‘逼’着你去拿,这样才是上策。” 刘承钧听了这话,顿时又懵了,满脸疑惑地问道:“先生,这…… 这是何意?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了,还望先生明示。”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二皇子,你想想,在这等关键的节骨眼儿上,你要是主动提出要兵权,那别人会怎么看你?你那些弟弟们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在背后大肆诽谤你,说你狼子野心,觊觎皇位,迫不及待地想要手握兵权,好为自己谋私利。而那些大臣们,虽说表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可心里,指不定怎么腹诽你。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向来尊崇中庸之道,凡事讲究个适度,所以,这兵权,你可不能去主动争呐。” 刘承钧越发疑惑了,赶忙追问道:“那…… 那争什么?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给我讲讲吧,我这心里真是没底儿。” 灵巧儿微微压低声音,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低沉地说道:“二皇子,当下要争的,是一口气。你知道吗?如今,就在城外几十里地的地方,周军的兵马已然赶到了,他们可是虎视眈眈地想要夺取太原城,这局势已然十分危急了。” 刘承钧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十分震惊的神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什么?城外几十里就已经有周军了?这…… 这简直太荒唐了,那些负责探马的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传回来,真是混账!” 灵巧儿却哈哈一笑,只是静静地看着刘承钧,也不说话。刘承钧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满脸疑惑地看着她,随即问道:“先生莫非是说……” 灵巧儿这才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二皇子,这时候你就得主动站出来,向皇上请缨,请求带兵去城外击退周军。” 刘承钧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惊讶地大叫一声:“啊?我?先生,你这…… 这不是开玩笑吧,让我去带兵迎敌,这…… 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心里暗自骂了一句 “怂逼”,可嘴上却依旧耐心地说道:“二皇子,你也不用真的亲自去,自然会有人比你更积极地想要去,你,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让他们去便是了。你想想,不管是谁去了,在如今这等形势下,那都是没办法取胜的。毕竟如今汉地的大部分将士都在外征战,这太原城能够出击作战的兵士数量恐怕是少之又少。依我看,依托我们这坚固无比的城墙,死守才是上上之策。他们要是贸然出击,那肯定是有去无回,焉有不败之理?哈哈…… 到时候你再想想,他们一旦兵败了,要么就是被杀了,要么就是被俘了,即便他们运气好到爆棚,侥幸逃回来了,那大臣们还能相信他们有能力带兵打仗吗?他们自己往后还有机会去争夺那皇位吗?肯定是没机会了。而这时候,你再继续站出来,抢着要带兵出城去击敌,肯定还会有那些不服气的人要跟你争抢这个机会,你,就大度点儿,把这机会再让给他们,无非就是再输上一仗罢了。” 刘承钧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觉得这话似乎很有道理,正思索着,忽然又抬起头来,满脸担忧地问道:“可…… 可要是这样的话,我太原城的男儿们要是都打光了,那还怎么守城?这城没了兵守着,那不就成了一座空城了嘛,这可不行。”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二皇子,你多虑了,哪能就这么轻易打光了?出击个两次,怎么会把人都打光?等经过这两次之后,这时候大概率就不会再有人敢跟你争抢军队的指挥权了。而你一旦拿到了这指挥权,立刻就宣布敌军的势力太过强大,然后向契丹求援,向蜀国求援,接着,你再亲自带领着城中的百姓们坚守城池。你想想,凭借着我们太原城这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坚固的防御,区区周军,又焉能攻破?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旦你掌握了兵权,这太原城往后谁说了算,那还用我再多说吗?” 刘承钧听到这儿,这才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笑容,激动地说道:“哎,听先生的这一番话,当真是令我茅塞顿开。若是按照先生你说的这样去做,那我该什么时候行动才好?还望先生再给指点指点。” 灵巧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城外的周军,他们未必能够隐藏太久的,早晚会被我们两边的探马发现的。这件事嘛,自然是宜早不宜迟了。我看呐,就明天白天先做好准备,等到明晚,你就想办法让你的某个弟弟从南门出击,去夜袭敌营,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屋顶上的灭世之雪和屋内的孟夫人心里皆是一惊,同时暗自腹诽道:“这个老六儿,可真是够狠的,这心思也太深了吧。” 刘承钧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激动不已,竟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去握住灵巧儿的手,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灵巧儿见状,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同时恭敬地躬身行礼,口中说道:“二皇子,你身份尊贵,与我地位悬殊实在太大了,可别这般举动,不然怕是要折了我的寿数。我位卑言轻,哪敢玷污你这尊贵的手。” 刘承钧脚步一顿,脚下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愣了一下,随后神色恢复如常,说道:“如此,也好。” 那语气里却似乎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暗自想着:“哼,这小子还真是见杆儿就上啊,顺着台阶就往下走了,也好,既然你都这样了,那老子坑你也就心安理得了,可怪不得我。” 刘承钧这会儿却是欢天喜地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似的,径直朝着大门走去。他伸手推开大门,一只脚刚踏出大殿一步,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随即回过头来,目光先是看向灵巧儿,而后又移向孟夫人,那眼神颇为奇怪,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意味。 灵巧儿和孟夫人顿时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之色,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刘承钧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母后,儿臣这一党嘛,自然是儿臣说了算的。母后平日里熟络的那些大臣,也让他们明日进宫来吧,我们也好一同商议商议接下来的事儿。”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毛病,可细想一下,后宫之人结交外臣,这在平日里那可是不小的罪名,只是当下这局势混乱,各方都在为了争权夺势而不择手段,谁还顾得上这些规矩?孟夫人心里也明白,此刻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了,便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语气平静地说道:“二皇子请放心,此事我自会安排妥当的。” 刘承钧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准备离开。可刚走了没两步,他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道:“凌先生究竟是何人?” 这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安静得可怕。屋顶上的灭世之雪心里 “咯噔” 一下,暗暗捏了一把汗,屋内的孟夫人也紧张得身体都微微绷紧了,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灵巧儿的回答,生怕出什么岔子。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神色依旧淡然,仿佛没察觉到这紧张的氛围似的,云淡风轻地说道:“二皇子,我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周人罢了,机缘巧合之下流落到了大汉,哪敢妄称什么先生,二皇子你抬举我了。” 刘承钧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光在灵巧儿身上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不过很快,他便哈哈一笑,笑声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响亮,只听他说道:“大周果然是有能人的,哈哈哈……” 说罢,便关上了门,转身离去了。 待他走后,剩下的三人这才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一般,一时间都有些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只是各自心里都在想着刚才这一番惊险的对话,以及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种种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孟夫人才回过神来,她脸色阴沉,满脸不悦,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说道:“凌鍫,你究竟意欲何为?你难道是想诱骗大汉的军队出城,然后和你带领的周军决战吗?你可知道,你这要是得逞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灵巧儿却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天地良心,夫人,我可真没想着要让他们在城外和我军决战。我,只不过是想拿下这太原城罢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孟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地转身,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灵巧儿,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碗,朝着灵巧儿就扔了过去,大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那可是会让大汉彻底灭国的,你这心思也太狠毒了吧,我真是看错你了。” 灵巧儿侧身躲过那飞来的茶碗,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哼,你瞧瞧那刘承钧现在的样子,早已经被利欲熏心冲昏了头脑,那智商都已经降到平均水平线以下了。我现在要是不趁机坑他一把,那我都对不起老天爷赐给我的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是吧?” 孟夫人怒视着她,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声令下,立马就会有禁军冲进来,把你砍成肉酱?” 灵巧儿听了,却不慌不忙地点点头,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慢悠悠地说道:“信,我当然信了。不过,你信不信,在他们把我砍成肉酱之前,我可就能先把你给打死了?然后,我再把你扒光了,拿你当盾牌,你觉得怎么样?” 孟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灵巧儿,喃喃地说道:“你…… 你这个疯子,你简直是疯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灵巧儿却上前一步,眼神冰冷,语气森然地说道:“要不是为了我家那可爱的小阿雪,我他娘的早就不管你这破事儿了,哼。你以为那姓萧的契丹娘们儿跟你一样闲着?我可告诉你,我猜,她现在肯定早就已经把这边的情报送回契丹了。” 第123章 郎君,请自重 孟夫人顿时一阵哑然,迟迟说不出话来。 灵巧儿继续道:”你也知道,现在这汉地在名义上,那可是属于契丹的附庸。不出意外的话,契丹的圣旨过不了多久就会到了。到时候,契丹不管册封谁当这皇帝,只要皇帝都得接受契丹人的册封,那谁还敢去动那个姓萧的娘们儿?那她可就成了全场唯一的大赢家了,而你,那可就是必输的局面。你还真以为他们那些兄弟们在这儿自相残杀,就能争到那龙椅了?你这是在做梦,刘旻都已经把这大后方完完全全地留给契丹人了,而且汉地还有质子在契丹,一旦忤逆了契丹,他们可就翻脸不认人了,立马就会杀了质子,接下来那肯定就是灭了这伪汉。你好好想想吧,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可都是为了我家小阿雪,你可别不识好歹。” 孟夫人听到这儿,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都被抽走了一般,双腿一软,瘫软在了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 你说得没错,刘旻确是已经向契丹称臣了,你说的这些情况,确实很有可能发生。一旦契丹皇帝下旨册封伪汉的皇帝,那他们也只有乖乖接受的份儿,这就等于是摆明了契丹人是上国人。那时候,那萧夫人必定会只手遮天,肯定会伺机来害我的,那…… 那我该如何是好?” 灵巧儿冷冷一笑,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就照常去送你的信就行,等到明天后半夜,你就安全了,其他的你就别操心了。” 孟夫人听了,虽然心里还是疑惑重重,但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灵巧儿说的是真的了。 灵巧儿从孟夫人那儿离开后,便回到了寓所,刚一进门,就看到灭世之雪已经在屋里等着她了。灭世之雪瞧见她回来,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可真是无孔不入,见缝插针,什么事儿都能被你搅和进去,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一阵狂笑,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调侃道:“哦?我无孔不入?那我入的是谁的孔?” 灭世之雪哪能听得出她话里的荤段子,依旧冷冷地说道:“当然是我的孔了,早知道就不带你去见孟夫人了,净给我添乱。” 灵巧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入了就入了嘛,反正迟早都有这么一遭的,早入晚入不都一样嘛,哈哈哈……” 灭世之雪哼了一声,知道她又在胡言乱语了,也懒得再和她纠缠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便正色道:“明日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可得小心点儿,这太原城如今可是处处暗藏危机,可别出什么岔子了。” 灵巧儿听了,收起笑容,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孟夫人身边的安保措施极其薄弱,估计暂时也没人会注意到我,我不会有事的。” 这正值人间五月天,天气格外炎热,灵巧儿感觉浑身黏糊糊的,本想着冲个澡再睡,可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个女儿身,在这外面,要是做出这般举动,似乎不太雅致,万一被人瞧见了,那可就麻烦了,便只好作罢。 次日清晨,灵巧儿起床后,刚一出门,就瞧见地上有个奇怪的暗号。她顺着暗号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似乎是指向屋顶的。灵巧儿心里暗自叫苦,可又没办法,只得佯装着急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用力朝着屋顶的方向丢了过去,同时大声叫道:“哎,好大风啊,这风可真大,居然把我的银锭都给刮跑了。来人呐,快给我搬个梯子来,我得去把银锭找回来。” 街上的行人听到她这话,都纷纷驻足,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心里想着,刚才哪有什么大风,这风得多大才能把银锭给刮飞了,这人怕不是脑子糊涂了吧,一时间,众人都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灵巧儿在那儿大呼小叫的。 灵巧儿可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眼光,等梯子搬来后,她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只见屋顶上写着一串拼音,原来是王小海留下的信息。她仔细看了看,大致的意思是说,之前他被刘继业带着人追得那叫一个逃无可逃,眼瞅着就要束手就擒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刘继业却突然被火速召回了。虽说当时刘继业那是十分震怒,可明显又不敢发火的样子,估计也是有什么顾忌吧。也得亏是刘继业并不知道他们具体躲藏的位置,要不然,就凭刘继业那性子,怕是不会心甘情愿地撤离的,不过照当时的情况来看,要是再耽搁些时间,被找到那也只是迟早的事儿了。 而且,其他人也有一些小团体被人跟踪了,只是一直没见对方有下一步的行动。直到昨天午夜之后,那些跟踪的人大部分都突然消失不见了,王小海猜测,这太原城可能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本来城门口多出来的那些盘查小队,今儿早上也都不见了踪影。他们这边原本计划着让两千多人混进城的,可现在,有三分之二的人没能进来,不过今天守门的人手倒是减少了,所以他们打算试着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多进些人来。 灵巧儿看完王小海的留言后,不禁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思忖道:“昨天还那么大的阵仗,那些跟踪的人忽然就集体撤离了?难道是故布迷阵?可又不太像,依我看,应该是某一个皇子下了命令,让刘继业把自己的部属都集结起来了吧。看来,肯定是有某个皇子准备动手了,这时机选得倒还真不错。只是可惜了,本来预计能混进城的两千多人,现在怕是最多也就只能凑出八百人了,哎,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今天哪怕能再多进来五百人,我觉得我们这胜率都会大上一些。也希望北门攻城的队伍能够及时赶到,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赶忙让亲卫去其他几个联络点按照约定做好暗号,通知大家相互之间要联络好,一切都按照既定的时间准备集合,可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安排好这些事儿后,灵巧儿刚想去找灵秀儿聊聊天儿,就听到店里的跑堂扯着嗓子通报说,宫里有人来召见她了。灵巧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心里想着,这都早就过了卯时了,看样子都快午时了,这百官应该都已经散朝了吧,怎么这时候突然叫自己进宫,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灵巧儿心里虽满是疑惑,但也不敢耽搁,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那前来传唤的宫人往宫里走去。一路上,她暗自思索着各种可能,试图猜测此番召见的缘由,可思来想去,却也没个头绪。 进了宫,那宫人带着她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偏殿,进去一看,只见殿内坐着几位大臣,刘承钧也在其中,众人脸上皆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刘承钧见灵巧儿来了,微微点头示意,而后开口说道:“凌先生,今日将你召来,是有要事相商。昨夜本皇子回去后,与诸位大臣商议了一番,觉得你昨日所言甚是有理,只是这出兵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兹事体大,关乎我大汉存亡。” 灵巧儿心里暗自冷笑,想着这刘承钧怕是被其他大臣劝住了,不敢轻易冒险了吧,不过她面上依旧恭敬,躬身行礼后说道:“二皇子说得极是,这出兵之事确实不可莽撞,还需谨慎权衡利弊才是。” 一位年长的大臣捋了捋胡须,看着灵巧儿说道:“凌先生,听闻你是周人,那依你之见,这周军此番前来,究竟是何意图?他们可有几分胜算?” 灵巧儿心里明白,这些人这是在试探自己,当下便不慌不忙地说道:“大人,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以我看,这周军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大周的兵力基本都在潞州南边儿。为什么忽然太原城外有一支周军?难道他们知道大汉在南边儿打了败仗,所以趁你病要你命?” 众人一脸疑惑的看着灵巧儿,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仿佛说的有那么点儿道理。 灵巧儿见到诸位大臣都不说话,当下冷冷一笑,脚步开始在大殿内游荡,继续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时间上又对不上啊。这大汉刚刚战败,这周军得到消息再启程,现在恐怕都过不了黄榆关。所以,大家就没有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众人听了,顿觉恍然大悟,这话倒十分在理。这时,一个大臣冷哼一声,说道:“哼,我早就说了吧,昨夜一听说城外有周军,我就派人去探了。根据探马来报,城外确实有一支队伍驻扎,只是那队伍只有区区两三千人。周军只派两三千人来打太原城?就算是一个县的城池,他也不能如此托大吧?老臣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周军。” 灵巧儿点头笑道:“这位老大人说的是啊。我也在想啊,周军难道是长着翅膀飞过来的不成?不过吧,毕竟这大周也不全是傻子。这会不会是疑兵之计?而真正的主力部队,在其他城门?比如说北门,比如说西门。” 此时,一位大臣满脸怒容,猛地站起身来,神色间满是愤慨,大声说道:“这位郎君,还请你自重,说话可得保持应有的庄重,切不可在此信口开河。老夫已然派人去北门外仔细查探过了,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的情况。不仅如此,西门那边也派人查看过了,同样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 紧接着,另一位大臣也跟着起身,附和道:“老夫这边也早已派人走过东门了,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无异常。由此可见,城外估计也就只有两三千敌军罢了,哪有你说得那般严重。” 灵巧儿听了,不慌不忙地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反问道:“既然各位大人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那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我召唤过来?这又是何用意?” 刘承钧见状,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其实,今日叫凌先生过来,是有一件事需要向先生确定一下。还望凌先生能够坦诚相告。”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自思忖着,难道对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不过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这些人打心底里就瞧不上自己,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又怎会轻易怀疑到自己头上?要不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估计这些大臣们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儿,灵巧儿便故作镇定地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二皇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了,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承钧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缓缓说道:“嗯,不过在此之前,凌先生可否告知在下,你是如何得知城外有一支敌军队伍的?难不成…… 凌先生和那队伍里面的人相识不成?” 灵巧儿微微一愣,心里快速思索着要不要如实告诉他们,不过很快,她便展颜一笑,轻松地说道:“确实有认识的,那里面有个叫郭彪的,和我可熟络着。我以前,还收拾过他好几次,那家伙,现在一见到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怕得不行。之前,他把我弄进军营里,本想着能吓唬住我,结果没得逞,最后又灰溜溜地把我给赶出来了。我当时就问他,你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你们猜他怎么说的?” 众人听着她这一番啰里吧嗦、没个正形的话,脸上皆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心里想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真恨不得拿手里的茶杯直接扔过去,好让她闭嘴。 第124章 准备好了 灵巧儿却仿若未见,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而后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哈哈,他居然说,两千多人想要来攻打太原,那口气,还挺狂妄的。” 几位伪汉的重臣听了这话,顿时一脸黑线,满脸无奈地看着她。其中有一个实在是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道:“两千多人?你确定是两千多人?你可别是在这儿胡编乱造,故意夸大其词吧?” 灵巧儿一脸无辜地点点头,装出一副单纯的模样,说道:“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他的原话是说不信当着那两千多人的面儿,我还敢收拾他。我,虽说确实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把他怎么样,可也没让他得逞。看来,童年那会儿我给他留下的‘阴影’,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哎,我都没想到会给他那幼小的心灵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行了行了,可以了。” 一位大臣实在听不下去了,赶忙开口打断她的话,满脸不耐烦地转过头去,看着刘承钧说道:“殿下,这就是你口中那位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大才?瞧瞧这满嘴说的都是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哪有一点儿大才的样子,即便他说的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当时的营地有两千多人,不能 证明大周军队只有两千人啊?我看呐,就是个只会胡言乱语的江湖骗子罢了。” 刘承钧听了这话,心里别提多尴尬了,他很想解释说昨晚这位凌先生可不是这样的,昨晚那一番言论,可真的是让自己茅塞顿开,可这会儿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会相信,无奈之下,只得先把灵巧儿晾在一旁,不再理会她了。 而灵巧儿,倒也不在意,就坐在那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悠哉悠哉地听着他们这些伪汉的君臣在那儿交谈,那模样,仿佛这事儿跟她没多大关系似的。 这时,一位老臣缓缓地扶了扶自己花白的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嗯,我们且不论敌方究竟多少人。可现在交叉所有的证据,我们可以确定,至少城外的营地的确确是只有两千多人的。出城迎敌不一定要把对方斩尽杀绝,只要小胜一场足矣。可……若是这般情况的话,殿下,依老臣看来,只对付两千多人,我们城内的兵力着实是过于充足了。若是把兵权交给四皇子,他必定能够凯旋而归的,殿下不得不防啊。” 刘承钧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担忧,下意识地看了灵巧儿一眼,而后又低头思索了片刻,犹豫地说道:“若不然…… 我带队出城去迎敌?这样或许也能有所建树。” 另一位老臣一听这话,顿时咳嗽了几声,赶忙连连摆手,着急地说道:“咳…… 咳咳…… 殿下,今日朝会上,四皇子那一党可是几乎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这才好不容易抢下了这指挥权,此刻他们又怎会轻易交出来?这怕是不太现实,殿下你还得再斟酌斟酌。” 刘承钧听了,心里越发烦闷了,又转头看了一眼灵巧儿,那眼神里已然带上了一丝厌恶之色,他甚至都已经快要开口下逐客令了,觉得这灵巧儿今日实在是太让自己失望了。 就在这时,灵巧儿才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茶碗盖上,慢悠悠地说道:“难道太原城内现在还有精兵一万不成?据我所知,城外的周军那可都是相当能打的,据说他们这一路走来,那可都是一路杀过来的,个个都是在鲜血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那战斗力可不是一般的强。依我看,要是没有三四倍于敌军的兵力,想要取胜,那可太难了。” 众人听了她这话,皆是嗤之以鼻,觉得她这又是在胡言乱语了,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可刘承钧听了,眼中却突然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哈哈一笑,说道:“哎,你看我,这一着急,差点儿就忘了先生你可是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说不定你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众大臣一听二皇子这话,皆是满脸的难以置信,谁能相信,就她这满嘴跑火车的样子,还未卜先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众人纷纷转头,满脸狐疑地看向她,那眼神里仿佛在说,你就接着吹吧。 灵巧儿却仿若未见,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而后看着刘承钧,略带嗔怪地说道:“殿下,在下这点儿微末的小本领,你怎么能当众就这么说出口,这多不好。” 一位老臣正襟危坐,神色间透着一股傲慢劲儿,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自称会些占卜的本领,那老夫倒是想要问问你,既然你断定非得有一万精兵才能取胜,那么,四皇子这次出城杀敌,能否带着胜利平安归来?你倒是给个准话。” 灵巧儿听了,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地默念了一阵,而后冷冷一笑,说道:“不行,四皇子排行老四,这四九为金,而南门,属火。按照五行相克之理,火可是克金的,所以他这次,肯定赢不了,而且,还会输得很惨。他要是想赢,除非,等敌人攻进城来,内城属土,土能生金,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先前那位老臣听了,又是一声冷笑,不屑地说道:“照你这么说,那六皇子出去,就可以旗开得胜了?哼,我看你就是在这儿瞎扯。” 灵巧儿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所以,你们要是想把这功劳揽到自己这边,那可就不能让六皇子出击,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各位大人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要知道,唐宋时期,但凡考中进士的,哪个不懂些易经八卦,那些能当上宰相的,更是卜卦的高手,所以众人一听灵巧儿这明显是胡说八道的话,心里那叫一个不屑,都觉得她这纯粹就是在胡诌,毫无道理可言。 可偏偏刘承钧却信了她的话,只见他一拍大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等老四兵败归来,我立刻接手这指挥权,到时候我亲自率军出战,定能扭转战局。诸位大人就不必再劝我了,我意已决。” 其实,刘承钧心里也并非是完全相信灵巧儿说的那套五行相生相克的说法,只是昨夜灵巧儿给他讲述伪汉的前世今生之时,那神态、那语气,实在是太自信了,让他不由自主地就信了几分,再加上此刻他心里已然认定自己就是那未来的皇帝了,所以对灵巧儿的话,也就多了几分认同。 灵巧儿见状,赶忙点头附和道:“殿下真是英明,相信以殿下的雄才大略,定能旗开得胜,击退敌军,保我大汉太平。” 待灵巧儿退出去的时候,已然过了午时了,她刚一出门,就隐约感觉头顶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可仔细一瞧,却又难以发现灭世之雪的踪迹,心里暗自疑惑,小声嘀咕道:“难道是我的感觉出错了?不应该,怎么会看不到她?” 回到寓所的灵巧儿左等右等,灭世之雪还不来。一直到天光开始沉下来,才瞧见灭世之雪风尘仆仆地进了门。灵巧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赶忙问道:“什么情况?你这怎么看上去如此疲惫不堪,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灭世之雪站在那儿,喘息了几声,缓了缓劲儿,这才说道:“你走了之后,我并没有离开,就一直在那儿,又听他们说了些什么事儿,所以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灵巧儿一边扭着脖子,一边急切地问道:“那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快说说。” 灭世之雪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也不知道你给那个二皇子施了什么魔法,反正他现在,就认定四皇子这次出兵必定会惨败而归,而他自己,肯定能打赢这场仗。甚至,他还打算入夜之后,再次召见你,让你一同去见证四皇子的惨败,你说这……”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思忖着:“你还想让老子看老子自己的队伍惨败的样子?你想得美。” 想到这儿,灵巧儿赶忙命亲兵去各个隐藏的地点做最后一次通知,在每个地方都一一留下暗号,吩咐大家晚上在北门集合,准备行动。 待确认各个地方都已经通知到位了,她这才踏实了些,找了个地方小补了一觉,养精蓄锐。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被亲卫给叫醒了,灵巧儿一个激灵,赶忙起身,翻身上马,匆匆朝着北门赶去。这时候,城中正热闹着,到处都是送别四皇子出兵的队伍,那人群熙熙攘攘,让灵巧儿不由得想起曾经曹家沟的那一夜。 灵巧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那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的送别人群中挤了出来,而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翻身上马,朝着北门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她的神色凝重,脑海中不断地盘算着接下来即将展开的计划,每一个步骤、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在她心里反复过了好几遍,毕竟这一战关乎重大,容不得丝毫差错。 不多时,她便赶到了北门附近一处极为隐蔽的据点。此时,王小海等十来个负责各个小队的领头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而其他的兄弟们,则按照之前的安排,在方圆二三里的范围内分散开来,悄悄地埋伏好了,只等一声令下,便展开行动。 见到灵巧儿来了,王小海赶忙快步迎上前去,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与期待,压低声音说道:“君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兄弟们都憋着一股劲儿,就等你一声令下了。今日我们定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太原城,让众人都看看我们的厉害!” 灵巧儿微微点头,目光沉稳而又严肃地一一扫过众人,那目光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众人原本就高涨的士气又增添了几分。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兄弟们,今日这一战,对我们来说那可是至关重要啊,我们为了等这个机会,隐忍筹备了许久许久了,如今,成败就在此一举。大家都把精神给我提起来,务必按照我们之前计划好的去行事,一定要拿下北门,只要北门一破,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这太原城,就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了。现在,大家先各自回到自己负责的队伍中去,安抚好手下的弟兄们,让大家都沉住气,静心等待城外攻城的号角声响起,切不可轻举妄动啊。” 众人齐声高呼道:“是,定不辱使命!”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决然的气势,在这小小的据点里回荡着。 片刻之后,灭世之雪的身影悄然出现了。灵巧儿见状,赶忙伸手一把拉住她,脚步匆匆地将她拖到了一处民宅之中。这处民宅,早就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一个重要据点了,位置选得颇为巧妙,距离北门大概有二里多地,这脚程不远不近,既方便他们及时赶到北门参与战斗,又不容易过早地暴露行踪,是个绝佳的临时落脚之处。 进了民宅,灵巧儿这才松开灭世之雪的手,脸上满是急切,赶忙问道:“怎么样了?他们走了吗?” 灭世之雪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南门已经关闭了。城内现在这般热闹,不过是四皇子那边为了给自己造势,故意弄出来的动静罢了。这会儿,他们还在那儿想尽办法给四皇子撑场面,不过我们不用理会这些,他们闹他们的,我们按计划行事就好。”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转过头去,看向王小海,问道:“南门那边有我们的人埋伏着吧?情况如何?” 王小海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道:“回君子,有我们三百个弟兄在那儿埋伏着。本来是想着多派些人过去,派五百人的,可又担心这边到时候人手不够用,所以就只安排了三百人过去。” 第125章 要逆转吗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黑,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忍不住呵斥道:“你这安排可不太妥当,我们这边虽然是机动部队,战术上可以灵活应变,可南门那边的任务同样重要啊,那是一定不能让人出城去报信的,一旦走漏了风声,我们这整个计划可就全毁了。你…… 你赶紧再挑二百个得力的弟兄,让他们悄悄地溜过去,随时做好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可千万不能出岔子了。” 灭世之雪却在一旁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三百人其实足够了,你想想啊,一旦我们这边北门进入战斗状态,城内的敌军肯定会把主要的兵力往这边增援的,他们哪还顾得上南门,所以南门那边不会有重兵突围去报信的,你就放心吧。” 灵巧儿听了灭世之雪的话,思索了一下,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那东西门安排的人手是不是更少?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王小海一听,吓得身子微微颤抖,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君子,东南门安排了一百五十人,西门只安排了五十人,这…… 这也是考虑到我们人手有限,所以……” 灵巧儿低头默默盘算了一番,微微皱眉,片刻后说道:“嗯,也行吧,毕竟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截杀那些想出城去报信的兵卒。他们就算侥幸突围出去了,这一来一回把消息传回敌军营中,那也是需要不少时间的,只要我们动作够快,问题应该也不算太大,但愿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众人正说着话,忽然,一阵沉闷却又清晰的地表振动波传了过来,那强烈的动静,仿佛是从地下深处传来的闷雷一般,瞬间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么强烈的动静,看来城外的大部队应该已经抵达北门外了。 紧接着,便听到那雄浑激昂的号角声骤然响起,那号角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在整个太原城的上空回荡着,仿佛是吹响了战斗的冲锋号。 随着号角声的持续,城内也开始躁动起来了,隐隐传来嘈杂的呼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王小海赶忙凑到灵巧儿身边,低声说道:“君子,估计是我们有兄弟在半路开始截杀那些增援北门的禁军了,所以城内才会这般混乱。”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冷静地分析道:“不太可能是禁军这么早就离开皇城来增援了,依我看,恐怕是城中哪家权贵府上的府兵,又或者是其他城门的驻军得到消息后,赶来支援北门了吧。” 就在这时,那北城门的方向传来了愈发惨烈的厮杀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灵巧儿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她二话不说,立刻起身,迅速换上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那身盔甲,那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寒光,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蓄势待发。 灵巧儿手持长枪,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弟兄们,该我们上场了,我们蛰伏已久,就等这一刻了,都给我杀,一定要拿下这北城门,冲啊!” 说罢,她一马当先,朝着北城门的方向冲了过去,那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无比坚毅,身后的兄弟们也纷纷高呼着,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紧跟在她身后,朝着那厮杀声震天的北城门奔去 北门外,各类攻城的工事摆放得满满当当,云梯高高耸立,冲车气势不凡,投石车更是犹如一只只蓄势待发的巨兽,一应俱全,毫无保留。毕竟,在行动之初,谁都无法确切知晓城内究竟屯驻着多少守军,对于内应那边的具体情况也摸不太清。所以,面对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战况,干脆一开始就把这场战斗当作决战来打。要是能打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可要是打不赢,那便先将手头的物资消耗掉,如此一来,万一后续需要迅速撤退,也能够轻装上阵,加快行军速度,不至于被过多的辎重拖累。 灭世之雪身手敏捷地登上高处,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城内的动静。战事刚一开启,西门那边便接连升起各种狼烟,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在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而在远处,东门的城墙也隐隐约约开始蹿起火苗,火势借着风势,有愈燃愈烈之势。没过多久,太原城的中心地带也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原本的平静,整个城池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灵巧儿听闻灭世之雪描述的城内情形后,心里明白,各个方向的兄弟们都已经按照计划开始制造混乱了。张虎威、楼君长他们已经行动起来了,陈函寿、孙顺那边也没闲着,耿静、王方同样展开了攻势,田没飞、冯青等人也纷纷加入战斗,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刻,她自己也带着王小海等一众兄弟及时支援到了北门。看着眼前这混乱却又有序的场面,灵巧儿的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激动之情,暗自思忖着,照这态势发展下去,拿下这太原城似乎是胜券在握了。 虽说她并不清楚此刻北门外带兵作战的将领到底是谁,但心里琢磨着,多半是郭晟或者郭彪其中之一吧。想到这儿,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之前留给他们的那三个锦囊,看样子是派不上用场了,倒可以当作古董一般留着做个纪念了。 西门这边,驻军们察觉到北门出现状况后,当值夜班的将领赶忙召集人手,准备前去支援。孙顺,原本的计划是过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跟他们虚与委蛇,打打太极,好为其他兄弟争取更多的机会。可没想到,对方刚追了没一会儿,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几十人的小团队,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如鬼魅一般冲入敌阵,三两下就斩杀了几十个人,随后又迅速隐入了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追赶孙顺队伍的敌将一下子就傻眼了,心里直发怵,完全没了主意。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从哪个角落里杀出一波伏兵来,而孙顺的队伍却狡猾得很,根本不肯停下与他们缠斗,只是一味地周旋,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陈函寿那边同样没让西门的守军好过,他们在西门搅得守军们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只见城内各个方向都燃起了大火,有的是柴草堆被点燃了,有的是那些老旧的建筑也陷入了火海,反正只要是能点着的地方,在这战况危急之时,全都被兄弟们利用起来了,一时间,西门这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守军们被折腾得焦头烂额,胆战心惊。他们心里都在犯嘀咕,这得是有多少人混进城里来了?他们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让人恐惧不已,越想越觉得可怕,简直是细思极恐啊。 东门那边的情况大致也是如此,城中央的厮杀那可真是实打实的硬碰硬了。看样子,兄弟们大概率是遇到了某个贵族家的府兵了。要知道,府兵平日里的训练程度可不低,所以中路这边的厮杀显得格外激烈,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战况陷入了胶着状态。 而要说战斗最为激烈的,当属北门这边了,这可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啊。守北门的大营就驻扎在北门城楼下不远处,这里驻守的可都是北门的常备军,那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灵巧儿他们此番想要抄人家的后路,人家又怎会坐以待毙,必然是会拼死抵抗的,所以双方一交战,便杀得难解难分,战况异常惨烈。 灵巧儿虽说处在战团的边缘位置,但也已经与敌人交手过好几次了。在一次冲突中,她身手敏捷,手中利刃挥舞,砍伤了一个敌人,紧接着又瞅准时机,干脆利落地砍杀了另一个敌人。说起来,她当下之所以还没有受伤,那都是多亏了身边的兄弟们。大部分人都在尽心尽力地帮她吸引火力,或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保护她,这才让她能够暂时保全自身。即便如此,她心里也清楚,要是没有灭世之雪在一旁时刻照应着,恐怕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受伤怕是在所难免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士绅打扮的人,头戴斗笠,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周围的人见状,以为是敌军,立刻有人打算上前与他交手。那人反应极快,瞬间抽刀格挡,动作干净利落,随后大声喊道:“是我,柳乡汾。” 这柳乡汾,可是最早混入太原城的,城内大部分的选址以及各种安排布置,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虽说他原本的打算是进城去策反伪汉的官员,可那些官员毕竟权力有限,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等入城的兄弟们和他取得联系之后,这城内打点各方关系、传递情报等诸多事宜,便基本都交给他负责了。他虽说在预判战局方面显得有些业余,可做起情报工作来,那还真是一把好手。 灵巧儿看清来人是柳乡汾后,赶忙抬手示意身边的兄弟停手,而后迅速退出战圈,与那人拉开了一段距离。灭世之雪也在不远处警惕地守护着,待确认暂时安全后,二人便寻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民宅,在门口停了下来。 柳乡汾神色紧张,匆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动静,一脸焦急地对灵巧儿说道:“凌郎君,城中央那边遇到大麻烦了,遭到了大量府兵的围攻,现在战况十分危急,兄弟们怕是有些顶不住了。” 灵巧儿听了,不禁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不对啊,我之前的安排明明是让兄弟们伺机截杀敌军,杀完之后就赶紧撤离,怎么会陷入重围?” 柳乡汾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道:“是啊,但凡有一个方向能跑,兄弟们肯定早就跑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根本无路可逃啊。我也是偶然经过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情况的,当时看到我们城中央的兄弟们都已经被敌军完全包围了,对方的兵力少说得有两千人以上,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暗自思忖着,怎么会有这么多府兵?除非是城内大部分的贵族都把自家的府兵贡献出来了,才有可能凑出这么庞大的兵力。想到这儿,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只见三四百人的骑兵队如一股黑色的洪流一般,从南向北,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迅速逼近。 灵巧儿心里猛地一紧,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响,下意识地一把推开身旁的柳乡汾,与此同时,灭世之雪也如一阵风般迅速来到了她的身边,二人并肩而立,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眨眼间,那队骑兵便来到了近前,为首的正是二皇子刘承钧。他勒住缰绳,停住马后,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灵巧儿,阴阳怪气地笑道:“凌公子,哦,不,或许该称呼你为凌将军了。哼,你可真够厉害的,城外周军这会儿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骗我?” 灵巧儿闻言,脸色一冷,转头看向柳乡汾,眼中满是愤怒之色,那眼神仿佛在质问他是不是走漏了风声。柳乡汾见状,赶忙慌乱地摇着手,急切地说道:“不是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灵巧儿冷哼一声,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刘承钧,硬着头皮说道:“二皇子,这兵不厌诈,你身为皇子,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说完这话,她心里有些没底,带着一丝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灭世之雪,眼神交汇间,似乎在询问是不是她? 第126章 谁得意了 灭世之雪也正一脸凝重地看着灭世之雪,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此刻局势的严峻。就在这时,灵巧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 孟夫人,她心里暗想着,难不成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这时,灵巧儿才留意到,刘承钧身旁站着的竟然是杨业,她心里顿时一阵苦恼,暗自思忖着:“这下可麻烦了,这局面可真是太难应对了。” 刘承钧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得意与嘲讽,只听他说道:“你还真当孤王是个傻子不成?哼,城内有一半的潜伏者都已经被孤王给盯上了,你真以为孤王会轻易相信你那些鬼话吗?孤王从孟夫人那儿得知,有周人的副帅混进了城,自然就免不了要好好揣测一番了。后来又听其他王弟说,有一支神秘的势力悄悄潜入了城中,孤王心里就明白,这太原城怕是要不得安宁了。怎么样啊,凌鍫将军,你都已经混进我大汉的皇宫了,却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底气,让你如此自负?” 灵巧儿听了这话,看上去心里懊悔不已,甚至恨不能给自己几个耳光样子。她自嘲的一笑,看着灭世之雪道:“哎……回想起这一路走来,攻城夺寨,屡战屡胜,胜利的喜悦竟让自己冲昏了头脑,变得如此狂妄自大,行事也太不谨慎了,竟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够洞悉所有人的心思,掌控住整个局势。倒霉啊,失算啊。” 想到这儿,她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灭世之雪。灭世之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灵巧儿这副模样,甚至有些想笑,她强忍着心情,依旧冷冷地说道:“眼下这情况看来,可真是不太好办了。” 刘承钧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灵巧儿,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凌鍫将军,依我看,你倒不如降了我们大汉吧。瞧你这口才,也算是能言善辩的了,若是降了大汉,偶尔在皇宫里跟着孤王,给孤王逗逗闷子,倒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你觉得如何?” 一旁的杨业却是一脸敌视地瞪着灵巧儿,那眼神里仿佛带着刀子一般,满是戒备与厌恶,他甚至都不想再听刘承钧在这儿说这些废话了,只盼着能赶紧把眼前这麻烦人物给解决掉。 灵巧儿听了刘承钧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地说道:“蜀国的灭世之雪,你应该有印象吧?只要有她在我身边护着,哼,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刘承钧闻言,目光朝灭世之雪那边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雪无晦啊,那可是我五弟未过门的未婚妻,怎么,你还指望她能一直护着你?”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灭世之雪,心里涌起一阵恼火,暗自想着,怎么还有这档子事儿,这家伙居然没跟自己提过。 灭世之雪见灵巧儿那模样,赶忙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解释道:“你别听他瞎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不过是那个登徒子自己天天在那儿胡说八道,单方面地败坏我的清誉罢了,你大可不必理会这些胡言乱语。” 灵巧儿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心里还是对刘承钧的话有些膈应。她冷哼一声,看向刘承钧,故意气他道:“刘承钧,你妈是我儿子。” 刘承钧一下子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街辱骂了一般,气得脸都红了,他堂堂一个皇子,平日里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这简直就是在骂街嘛。刘承钧愤怒地大叫起来:“凌鍫,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是不是活腻歪了,找死?你以为就凭雪无晦能保住你吗?哼,告诉你,为了对付雪无晦,我五弟可是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去研究,还专门找能工巧匠打造了这个‘天罗地网’,我可跟你保证,就雪无晦那点轻功,在这个法宝面前,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就等着受死吧。” 灵巧儿却仿若未闻,只是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又掏了掏耳朵,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刘承钧说的话就跟耳边风似的,嘴里还不咸不淡地说道:“哟,你这声带发育得可不太好,还是省着点儿嗓子吧,要是再这么扯着嗓子喊下去,我怕你接下来可得好好养养嗓子了,到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可就好笑了。” 刘承钧听了她这话,心里别提多气了,分明能感觉到她这是在挑衅自己,可又一时琢磨不透她这话里具体的意思,只是隐隐约约能明白那嘲讽的内核含义,这种感觉就像有只苍蝇在眼前飞,想打又打不着,别提多讨厌了。 杨业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地看着灵巧儿,心里莫名地涌起一丝不安,赶忙对刘承钧说道:“二哥,别再跟他废话了,我们直接把这个凌鍫拿下再说吧,免得夜长梦多。” 刘承钧这会儿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又发现灵巧儿这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还嚣张至极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杨业的话,直接就张口大骂道:“凌鍫,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嚣张,来人呐,给我把五弟的‘天罗地网’亮出来,我倒要看看,今天你们还能往哪儿跑。” 灵巧儿抬眼一看那所谓的 “天罗地网”,不禁冷冷一笑,心里想着,这算什么天罗地网,不就是一张稍微大点儿的渔网嘛,就这玩意儿,要是对付普通人,或许还能起点作用,可别忘了,灭世之雪手里那把仪刀可是钦赐的,她又是灭世仙庐这个神秘组织年轻一辈里出类拔萃的翘楚,就这么个东西,还真不信能拦住她。 灭世之雪倒是一脸轻松,还朝着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那模样仿佛在说,不用担心,这根本就不算事儿。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年轻的宫娥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路小跑着来到刘承钧的身前,赶忙行礼,而后大声说道:“二殿下,奴婢是受孟夫人之托,前来向雪无晦传令的。” 刘承钧听了,迟疑了一下,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孟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这事儿。 那宫娥得到许可后,便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雪无晦,孟夫人有令,让我传令与你,命你速速离开汉境,从接令这一刻起,便要立即动身,不得有丝毫迟疑,你可听明白了?” 雪无晦听了这话,神色未变,只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蜀国女子间特有的礼仪,而后语气平静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孟夫人,雪无晦此次前来,所肩负的任务乃是保护她在汉境的安全,更确切地说,是要确保她在汉境不被契丹人暗中谋害。至于其他的事情嘛,都与我雪无晦无关,包括被契丹以外的其他人所杀之类的情况,我一概不会理会。雪无晦只听命于灭世仙庐,只听从我蜀国大皇帝陛下的命令,其他人想要对我下达命令,那不过是白费力气,徒耗她自己的精力罢了。” 那个宫娥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都涨红了,瞪大了眼睛,大声呵斥道:“大胆,雪无晦,你不过就是蜀国的一个小小的武官罢了,竟敢违抗命令,你可知这是何罪吗?” 灭世之雪听了,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冷冷地说道:“怎么,你这是想挑衅我吗?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那宫娥被灭世之雪这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随后又想到周围这么多人在,顿时觉得有了些底气,色厉内荏地说道:“何须挑衅你,你这般违抗命令,那就是自绝于蜀,你就等着承担后果吧。” 灭世之雪眼中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冷喝,脚下猛地涌起一股力量,竟凭空镇起一块飞石,那飞石裹挟着冰霜般寒冷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般朝着那宫娥射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那飞石径直穿过了讲话那人的长裙,“嗖” 的一声,砸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那飞石所蕴含的力度以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在场所有目睹的人心里都是猛地一惊,大气都不敢出。 那宫娥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转身就慌慌张张地挤出了人群,眨眼间便跑得没了踪影。过了许久之后,才听到人群外传来一声女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啊……” 刘承钧亲眼见到灭世之雪这脚踩飞石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心里暗自思忖着,就这威力,自己怕是完全经不起这么一击,顿时心里就有些虚了,看向灭世之雪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忌惮。而一旁的杨业虽说也知道灭世之雪厉害,可他自恃武艺高强,心里想着,就算她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招就把自己给拿下吧,所以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畏惧之色。 此时,北门外的动静渐渐平息了下来,那喊杀声、兵器碰撞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北门内的厮杀声同样也在渐渐减弱,看样子战斗也快接近尾声了。唯有西门和东门那边,在这寂静的夜里,仍旧时不时地传来阵阵交战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着,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激烈与残酷。 杨业见状,冷冷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看着灵巧儿说道:“看来你的人马也不怎么样嘛,城外的打不动了,城内的也都聚在这儿了,怎么样啊,凌鍫,你还觉得这太原城好拿吗?哼,我看你这算盘怕是要落空咯。” 灵巧儿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直视着杨业,神色平静地说道:“杨业,这太原城原本确实是好拿的,只可惜,你成了我没有预料到的变数,这才让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杨业听了这话,不禁愣了一下神,心里暗自疑惑,自己确实姓杨,这伪汉的老百姓里也有一大部分知道自己姓杨,可自己在这伪汉之中,平日里也算不上是什么声名显赫的大将,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郎,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原本姓杨的?而且,这 “业” 字他又是从何得知的?这可太奇怪了。 杨业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说道:“从你的人刚一进城开始,我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了,你们的一举一动,可都没逃过我的眼睛。”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吧,想来是想给我来个将计就计,好把我们一网打尽,我说得没错吧?” 杨业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还挺聪明嘛。哼,我原本确实可以直接出手破了你的计划,不过那样的话,战线可就会被拉得很长了,到时候变数更多,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你们全都引到这儿,然后一网打尽,省得麻烦。” 灵巧儿听了,竟伸了个大拇指,一脸佩服地说道:“不愧是名将,这手段确实厉害,我还真是不服不行。不愧是这太原城,城墙南北绵延十几里,如此规模宏大的一座城池,要不是城内兵力空虚,你说说,谁敢轻易打它的主意,对吧?” 杨业原本正得意地冷笑着,可听着听着,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满脸疑惑地说道:“你…… 你…… 这是何意?你这话里有话,到底想说什么?” 灵巧儿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杨业啊杨业,你说你要是打算一直监视我,那就好好盯着呗,可你却忽然接到命令,把全军都撤回去了,你觉得我会不多想吗?我好歹也干过编剧,我这脑子里瞬间就能脑补出一百万个可能来。你说说,有你这样的名将坐镇,这太原城发生的这些事儿,我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敢相信。什么刘旻在军中不行了,什么孟夫人和二皇子有染了…… 这些怕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从得知我是周军副帅的那一刻起,大概就已经开始算计我了吧,这戏做得还挺足,居然还真给了四皇子三千人马,让他们出去溜达一圈儿,哼,你算算时间,现在他们也该回来了吧。” 第127章 生死门 灵巧儿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莫名笑容,静静地看着杨业。而杨业,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大声叫道:“你…… 你做了什么?” 灵巧儿却仿若未闻,只是抬头看了看天上闪烁的星空,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道:“差不多了吧……”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一个传讯兵如飞一般朝着这边赶来,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报…… 南门告急…… 南门告急……” 杨业一听,脸色顿时一变,扬起手中的马鞭,“啪” 的一声,狠狠地抽到了那传讯兵的脸上,大声呵斥道:“怎会如此?怎么会这样!为何之前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南门那边传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那传讯兵被这一鞭子抽得摔倒在地,双手伏地,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吓得根本不敢起身,只是带着哭腔,大声地回道:“回…… 回大人,我们听到是四皇子得胜归来,便去打开城门迎接,可没想到…… 没想到城内竟然有埋伏,敌军前后夹击,我们南门的守军本来就少,根本抵挡不住,瞬间就被他们拿下了南门,大人饶命啊……” 刘承钧在一旁听了这话,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差点就从马上栽倒下来,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大声叫道:“四皇子刚出城才片刻,怎么就能得胜归来?你们这群蠢货,是不是脑子都进水了,这都分不清真假吗?” 那传讯兵吓得更加紧张了,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恐惧地回道:“但是…… 但是四皇子他…… 他已经被擒住了,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求大人饶命啊……” 刘承钧听了,更是又气又无奈,心里暗自掐算着时间,按常理来说,双方这会儿本该才刚刚交手,老四不但败了,而且还败得如此之快,虽说给老四配备的那些兵大多都是些样子货,可那好歹也是三千人,就算是三千只羊,也不能这么快就被人抓走一只羊吧,这也太离谱了。 杨业听到这儿,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失声道:“你…… 你没有真的进攻北门。” 灵巧儿微微一笑,一脸得意地说道:“谁说没攻,只不过攻打北门的是一群来自小桃山的土匪罢了。” 杨业一听,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不可能,就那些山匪,怎么可能攻打起来这么凶猛,这根本说不通。” 灵巧儿越发得意了,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后面有监军,而且那些监军可是一群大周的禁军老爷,你想想,禁军的脾气,那是谁见了不怕?难道你就不怕吗?” 杨业满脸不信地摇了摇头,说道:“禁军怎么会跟着你来打仗?这太不合常理了,我不信。” 灵巧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你看吧,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而且,我的人早就已经在东门外准备好了,只要南门有军队出城,北门这边就立刻开打。北门这边一打起来,东门那边就装作攻城的样子。只要那四皇子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肯定想着在东门外好歹能捞到一点点微功,可他哪知道,我们埋伏在那儿的人可比他带的总人数还要多,他还拿什么去反抗,哈哈哈哈……” 杨业听了这话,顿时欲哭无泪,一脸绝望地看着刘承钧,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二哥,如今这局面,可都是继业的失误,我…… 我没想到会这样啊……” 刘承钧听到这儿,也是无话可说了,心里虽然也懊恼不已,但看着杨业那自责的样子,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兄弟,别这么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我们在东西门那边一直在压制着他们,而且大军从南门那边赶过来还需要些时间,我们现在赶紧抢出北门,向契丹求救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杨业听了刘承钧的话,心里却大为失望,他宁死不愿意去投契丹。熟读历史的他十分清楚,契丹人可不会讲究什么文明礼仪。伪汉政权若在,你还是座上宾。你把王都都丢了,你去干什么?给契丹人当狗吗?他想到这里,不禁叹息,又不好当面违背刘承钧,只能黯然地说道:“兄长自去吧,弟留下来断后,能拖一时是一时吧,拼死也要护着兄长出城。” 刘承钧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动作间尽显急切,打算给杨业腾出一条可供通行的兵线来。杨业见状,也没有丝毫犹豫,当下一挥手中长刀,率领着手下众人,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灵巧儿所在的方向猛冲过去。灵巧儿见此情形,也赶忙指挥己方人马往后退让,让出一片开阔的空间,周军这边的将士们也纷纷严阵以待,握紧手中兵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在这时,原本在东门和西门作战的周军,也开始有序地朝着北门这边移动过来,一时间,场面愈发显得紧张而又混乱。 刘承钧一脸茫然地望着那已经厮杀成一团的两军,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眼前这混乱而残酷的场景,让他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场虚幻的噩梦中,是那么的不真实。他刘承钧好歹也算是个在马背上长大的皇子,这些年来,更是随军征战了无数次,历经了诸多战事,也算得上是一员老将了。可如今,竟然被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步步逼到了这绝境之中,这让他心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死战这一条路了,可这死战,那真的就是九死一生,成功的希望太过渺茫了。要是不选择死战,那这祖宗们辛苦打下的一片基业,可就要彻底保不住了。刘承钧的脸色越发阴沉,心中的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在心底不断地翻腾着,却又被他强行压抑着,那种憋屈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给吞噬了。原本大好的局面明明是掌握在自己这一方的,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对方给逆转了?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儿戏一般,可却又是如此残酷的现实,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刘承钧心里明白,北门外虽然此刻又响起了喊杀声,但那应该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太多的兵力在攻城。可最让他无奈的是,如今这太原城内实在是太缺兵马了。要是对方正常攻城的话,还能组织城中的军民一同来守城,可现在已经进入到了巷战阶段,老百姓们早就吓得四处躲藏了,根本指望不上。他仰头望天,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眼下自己手上可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应对眼前这危急的局势。思来想去,刘承钧一咬牙,只得再次调转马头,朝着西门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凭借着自己多年征战的直觉判断,觉得西门那边的敌军人数应该相对不多,当下便带着仅剩的八百府兵,朝着西门奔去,只盼着能从那儿杀出一条生路来。 杨业看到刘承钧朝着西门夺路而去,心里明白,自己得想办法吸引敌军的火力,好给刘承钧争取更多的机会。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带着太原城的驻军,朝着东门的方向杀了过去。说来也巧,之前在中路被围剿后溃散的那些人马,这会儿听到这边的作战声,竟又重新集结了起来,只是经过之前那场惨烈的战斗,伤亡着实惨重,最后也只勉强组织起了百十来人,他们也同样循着这激烈的作战声,朝着东门赶来,加入了战斗。 杨业不愧是有着超强本领的将领,他手持大刀,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凭借着精湛的刀法和卓越的指挥才能,一路上异常顺利地朝着东门附近冲杀过去,所到之处,敌军纷纷避让,一时间,竟还真让他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可就在他即将要夺下东门,冲出门洞的时候,郭彪、郑享、卓方等将领带着大批的周军如潮水般杀到了。那气势,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瞬间就将东门这边围了个水泄不通。杨业眼睁睁地看着那即将要冲出去的门洞空间,一下子就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这下,他是彻底没了退路,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了。 周军这边的将士们见杨业被困住了,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地朝着那马上的大刀将军扑了过去,都想着能在这场战斗中立下大功,那场面,可谓是异常激烈,喊杀声震天。 此时,远处的灵巧儿站在一处民宅的屋顶之上,和灭世之雪一同静静地观看着东门这边的战况。只见杨业原本率领的那两千多人的兵卒,经过这一番激烈的厮杀,如今已经是十不存一了,剩下的人也是伤痕累累,却仍旧在拼死抵抗着。北门那边,依旧有城外的山贼在牵制着城中的守军,根本无法抽调兵力过来支援这边。而西门那边,虽然刘承钧带着八百府兵过去了,可刚一到那儿,就遭遇了一千多人的敌军,瞬间就被敌军给吞没了,陷入了苦战之中。再看看自己这边,之前混进城的那一千多人,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也已经战死过半了,不过好在总算是坚持了下来,局面还不至于太过糟糕。 郭彪带着生力军加入战斗后,径直朝着杨业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攻势十分凶猛。在这激烈的战斗中,杨业手中的刀刃经过长时间的砍杀,早已变得钝了,到最后,那刀刃都已经砍不动人了,他只能把长刀当作大锤一样,奋力地抡起来,朝着周围的敌军砸去。可即便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体能也渐渐跟不上了,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身上更是添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却依旧咬着牙在苦苦支撑着。 灵巧儿站在屋顶上,看着下方激烈的战况,不禁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心里暗自给己方将士加油打气,嘴里念叨着:“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只要能把他拿下,我金鍫社日后一定能够强势崛起…… 哎?我这想法是不是不太对,让杨老令公陷入这般境地,还想着把他怎么样,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尊重他啊?” 她这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只见一彪人马出现在了战场上,由于距离有些远,一时间看不太清楚他们具体穿着什么样的服饰,只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群黑衣人,之前似乎一直隐没在那黑影之中,这会儿突然现身,着实让人感到诧异。 灵巧儿见状,心里十分诧异,忍不住大声叫道:“黑衣人?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想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看到那群黑衣人如鬼魅一般,迅速地朝着杨业所在的方向发起了进攻。他们的动作极快,一下子就冲入了外围周军的阵中,直到这时,众人这才察觉到他们的出现,周军这边赶忙分出一部分兵力,与他们厮杀起来。 只是这群黑衣人个个战力强大,身手不凡,看样子也就二三百人的样子,可就是这么一小股力量,周军这边却根本阻拦不住,他们在周军的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瞬间就杀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朝着杨业所在的位置不断逼近。 灵巧儿见此情形,顿时愤怒不已,二话不说,直接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好在这屋顶并不算高,而且地面也不是那种硬化的,所以她落地并不会受什么伤。 而一旁的灭世之雪,从一开始看到这群黑衣人的时候,心里就隐隐猜出了他们的来历。她心里明白,这些人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看他们那出手的招式和身手,必定和灭世仙庐脱不了干系,她暗自猜测,这些人大概率是蜀国人。她怎么也没想到,蜀国竟然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高手,而且之前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知情,这可太奇怪了。 第128章 裂痕 灵巧儿在前面狂奔着冲向战场,她身边的一群护卫见状,赶忙紧紧跟上,生怕她出什么意外。而后面的灭世之雪,此刻心里却是十分复杂,她站在那儿,眉头紧皱,心中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心里想着,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蜀国人,那自己该怎么办?要是灵巧儿执意要杀那些人,自己又该站在哪边?可要是那些人反过来要对灵巧儿不利,自己又该如何抉择?这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中不断地纠缠着,让她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等灵巧儿冲到前方的时候,那群黑衣人已经杀穿了整个周军战团,前排的几个人已经来到了杨业的身前,可奇怪的是,他们却并没有立刻向杨业发动攻击。灵巧儿见状,心里不禁一震,暗自思忖着,这些家伙以少打多,虽然个个都勇猛彪悍,可在这一番冲杀下来,也是死伤了不少人,可他们如此拼命,却又不是为了攻击杨业,这到底是为什么?忽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气得大叫一声:“卧槽,跟老子抢人是吧?” 灵巧儿一边愤怒地大骂着,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声喊道:“把这群黑衣人给老子留下,统统杀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绝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说罢,她迅速抽出自己之前早就准备好的长兵器 —— 一把盘龙枪,紧握在手中,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她心里明白,想要让手下的人都玩儿命地去战斗,自己就得先做出表率,冲在前面才行。 瞬间,灵巧儿也加入了与黑衣人的交战之中。说实话,她单论武艺,确实是打不过这些黑衣人,可她身边的护卫多,好几个护卫同时帮她挡刀,给她创造出攻击的机会,她瞅准时机,便朝着黑衣人一通乱戳。刚开始的时候,戳了四五下都没能扎到对方,可那些黑衣人再灵活,也经不住好几个人围着,而且还有一个护卫专门负责找准时机扎刺,就这么轮番攻击,就算是硬往她手里 “喂饼”,最后也总能让她得手几次。 那些黑衣人见灵巧儿这边攻势凶猛,周边的黑衣人想要过去帮忙,可每个人都被好几个人围着,根本不敢随意挪动脚步,一旦分心,自己这边就会露出破绽,被对方给趁机攻击了,所以只能干着急,却又没办法。 眼见着灵巧儿这边竟然成功地伤到了一个黑衣人,周军这边的士气顿时大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更加拼命地朝着黑衣人攻了过去。 本来还能在战场上松弛有度地应对周军攻击的黑衣人,看到这些不要命的周军开始采取这种换命的战术,心里也不禁开始害怕起来了。要知道,在正常的交手中,一个黑衣人凭借着高超的武艺,至少能换五六个周军兵士,这还是在这狭窄的战场上没办法完全发挥出实力的情况下估算出来的。要是能给他们足够的空间,让他们施展出浑身解数,恐怕一二十个周军兵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见,这群黑衣人这会儿也是实在没了更好的办法,才只能用他们这绝对的精锐力量,去换取进攻的空间,拼了命地朝着杨业这边靠近。 灭世之雪好不容易赶到这边的时候,正好看到灵巧儿杀了一个黑衣人,她顿时就愤怒了,在她心里,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同胞,就这么死在了灵巧儿的手上,她怎么能不生气?可她又实在是无法对灵巧儿下手,毕竟两人这段时间也算是并肩作战了,心里十分纠结,只能焦急地大声叫道:“住手,别打了……” 可这会儿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了,战场上那厮杀声震天动地,震耳欲聋,哪里还能听得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的嘶吼声,根本就没人理会她,众人依旧在自顾自地激烈厮杀着。 黑衣人那边见这情形,知道再这么耗下去,自己这边这点儿人很快就会被杀光了,领头的一咬牙,干脆下令改变战术,瞬间开始了一换一的拼命模式,不顾一切地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去,想要强行夺门而出。 这么一来,黑衣人的死伤比例瞬间就增高了不少,之前还能一个黑衣人换好几个周军兵士,这会儿渐渐变成了一换一,到后来为了能抢下城门,甚至可能要二换一,甚至三换一了,当然,这只是个平均下来的数字,毕竟也有那些状态好、武艺高强的黑衣人,仍旧能够一个人杀掉好几个周军兵士。 灭世之雪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兼同门就这么在战场上被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她的心里别提多挣扎了,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各种念头,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一刀砍了灵巧儿,这场混战就能结束了,可真要让她这么做,她又实在是下不去手,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与纠结之中。 就在这时,只听 “嘎吱” 一声,城门竟然缓缓打开了,几个黑衣人趁机架起已经精疲力竭的杨业,朝着城外迅速逃去。而后面的那些黑衣人,因为被周军死死地拖住,根本抢不出去,只能永远地留在了这里,成为了这场惨烈战斗的牺牲品。 最后,能够成功抢出门去的黑衣人也就只剩下三四十个了。那领头的一边跑,还一边回过头来,大声叫道:“凌鍫小子,这笔账我们记下了,你给我等着,我们走着瞧!” 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恨与不甘,在夜空中回荡着。 灵巧儿看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心里却觉得这最后这一仗打得挺值的。她暗自想着,对方得花费多大的代价,才能训练出这么一支精锐的队伍,没想到今天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折损在这里了,这可都得感谢杨业,看来他们一定是对杨业心仪已久了,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他。对于那群黑衣人来说,杨业值得他们如此付出,而对于自己来说,用一个杨业换了这么多高手的性命,这买卖倒也挺划算的。 想到这儿,灵巧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满脸得意地转过头,打算和灭世之雪分享这份喜悦,可这一回头,却发现周围哪里还有灭世之雪的影子。 灵巧儿顿时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她满脸疑惑地扫视着周围一圈儿,大声叫道:“灭世之雪?雪大人?雪无晦!你在哪儿?” 而此时,躲在黑影里的灭世之雪,正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她在心里不断地思考着,到底是该杀了灵巧儿,还是把她抓回去交给灭世仙庐,这可真是个两难的抉择,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灭世之雪静静地伫立在黑影之中,那紧握仪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的目光中满是纠结与挣扎,脑海中两个念头不断地交战着。良久,她终究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那把仪刀缓缓垂落身侧,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对灵巧儿出手。只是此时此刻,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经过方才那群黑衣人的事儿,自己与灵巧儿之间,已然像是出现了一道无形的裂痕,横亘在两人之间,虽看不见,却又让人感觉如此清晰,如此难以跨越。 灵巧儿这边,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却始终不见灭世之雪回应,她心里越发焦急起来,那原本因拿下太原城而稍显放松的神色,此刻又布满了担忧。她赶忙带着身边的护卫,在附近的街巷、屋舍间四处寻找起来,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这可是关键时刻,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急死人了。” 就在这时,郭彪等人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看着满脸焦急的灵巧儿,开口问道:“凌将军,那黑衣人突然冒出来劫走了杨业,这事儿可有些棘手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派人去追他们?” 灵巧儿听了这话,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沉稳地说道:“追什么追?如今太原城好不容易才拿下了,咱们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把城内的情况稳定住。他们既然能在这般混乱的局势下把人劫走,想必是早有周全的安排,贸然去追的话,怕是会中了他们的圈套,得不偿失啊。现在赶紧让郭晟带着人进城,首要任务就是安抚城中的百姓,让百姓们尽快从这战乱的恐慌中缓过神来。然后,安排人去整顿一下城内的整体情况,看看各处的损失如何。再让郑享仔细统计下咱们这次的伤亡人数,盘算一下还剩下多少兵力能够调配使用。要知道,这太原城如此之大,咱们可不能费了这么大劲儿拿下来,最后却因为后续没安排好而守不住,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众人听了,纷纷觉得有理,赶忙点头称是,而后便各自领命,迅速去忙活各自负责的事儿了。 此刻的太原城内,已然是一片狼藉之象。虽说除了北门之外,其他方向的城墙整体上受到的损害并不算太大,可这城内的巷战实在是太过激烈了,大街小巷之中,不少民房都在激烈的战斗中被损毁,有的屋顶塌陷了半边,有的墙壁直接被轰出了个大口子,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士兵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汇聚成一滩滩的暗红色血泊,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些受伤的百姓,正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着,那凄惨的哭声在这寂静又破败的街巷中回荡着,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乱带来的伤痛与苦难,让人听了心里格外不是滋味。战斗所波及到的每一处地方,都宛如遭受了一场可怕的灾难,处处透着萧瑟与悲凉。 刘承钧带着那仅剩的残兵败将,从西门仓皇逃出后,便一刻也不敢停歇,骑着马一路狂奔。可西门外早已埋伏了不少人马,他们见有小股队伍突围出城了,哪肯轻易放过,当下便在后面紧追不舍,喊杀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刘承钧被追得是心急如焚,心里又气又恼,只觉得自己都快被这群人给逼疯了,暗暗骂道:“这帮不知死活的愣头青,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非得跟我较这个劲儿,等我缓过劲儿来,定要你们好看!” 好在刘承钧平日里对太原城北边的地貌颇为熟悉,仗着这份熟悉,带着手下的人专挑那些偏僻、隐蔽的小路逃窜,七拐八拐的,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后面追击的小股敌军。寻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后,这才停了下来,准备稍作休整。刘承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脸上满是疲惫与狼狈之色,可眼中却依旧燃烧着不甘与愤恨的火焰。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凌鍫,今日之仇,我刘承钧全都记下了,你给我等着,待我重整旗鼓,定要与你再决一雌雄,到时候,我定要让你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带着满满的恨意与决绝。 杨业,被黑衣人带着一路狂奔,逃了许久许久,一路上他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地流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一处安全的据点。那些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杨业虚弱地睁开双眼,那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他费力地看着眼前这些身着黑衣的神秘人,用那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你们……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 为何要救我?” 领头的黑衣人听了,伸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庞,那脸上的线条硬朗,透着一股坚毅之色,他看着杨业,语气恭敬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地说道:“杨将军,您的大名我们可是久仰已久了。我们乃是蜀地暗卫,此次奉了上面的命令,潜伏在此地,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机会救下将军您。将军您的威名远扬,一身本领更是令人钦佩,您的存在对我们蜀地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哪怕是要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们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您折损在此处。” 第129章 处置 杨业听了那蜀地暗卫首领的一番话后,心中顿时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复杂的滋味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今日竟能在那险象环生、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奇迹般地死里逃生,而且还是承蒙蜀地之人出手相助,这突如其来的转机,让他心里既充满了对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同时又不免感到有些意外。毕竟在此之前,蜀地那边的种种情况,可都没让他觉得自己会和蜀地有这般 “缘分” 。 不过,杨业可不是个糊涂人,他心里很清楚,这些蜀地暗卫此番确实是不计代价地营救了自己,可细细想来,既然蜀地有这么多秘密组织的成员,能够如此清楚地掌握自己的行踪,那他们这么做,恐怕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单纯地保护自己吧。要知道,蜀地之前可是一直有人下令要取他性命的,像孟夫人,还有那灭世之雪,之前似乎都有着这样的意图。看来,蜀地对他本人还真是格外 “关注” 啊,只是这关注背后的缘由,怕是不简单呐。 可话又说回来,不管蜀地有着怎样的盘算,人家毕竟是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拼了命地把自己从那刀山火海之中给救了出来,这份救命之恩,那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杨业打心底里还是对他们充满了感恩之意的。 就在众人刚松了口气,正准备好好休整一番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马蹄声,听那动静,似乎是有一队骑兵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个据点疾驰而来。 在场的众人一听这马蹄声,顿时心里 “咯噔” 一下,脸上纷纷露出无奈又紧张的神色。毕竟他们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此刻正是人困马乏之时,要是敌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彪早就埋伏好的人马,那他们可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除了坐以待毙,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办法了。 众人都面露忧色,唯有杨业,强自镇定,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还是努力稳住心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诸位无需担忧……” 他这话虽说得平静,可心里却着实苦涩得很呐。其实,他心里已然猜到了向这里飞马而来的骑兵是谁了,那大概率就是他的府兵和夫人。他心里一方面庆幸着夫人能够带着自己的府兵突出重围,逃离那战火纷飞的太原城,可另一方面,却又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他暗自思忖着,若是自己的夫人和儿子都跟着这群蜀地的人去了蜀地,那往后自己恐怕就再也没办法做这河东的臣子了,这可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那队人马很快就来到了近前,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而后缓缓停了下来。为首的是一名女子,只见她生得花容月貌,身姿婀娜,哪怕是在这慌乱的逃亡途中,也依旧透着一股别样的风姿。她身上并未穿着盔甲,头发也没有束起,就那样随意地披散着,看上去仿佛真的是仓皇之间从城中逃出的一般,只是那眉眼间的坚毅,却又彰显出她绝非寻常女子。 一见到杨业,那女子,也就是佘氏,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的神情都放松了些许。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都愣住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地对望着,从彼此的眼中探寻着那份无奈与牵挂,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此刻,眼中只有对方。 “什么?有一个女将带着一百骑兵冲关?” 正在焦急找寻灭世之雪的灵巧儿,听到手下人的汇报后,不禁满脸诧异,瞪大了眼睛问道:“居然还没拦住?这怎么可能?” 卓方面对灵巧儿的质疑,无奈地笑了笑,赶忙解释道:“君子,您是没亲眼见到那个女子,她可真是太威猛了,比起杨业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而且,她连头发都没有盘起来,就那么披散着,可骑起马来,那马术简直堪称一绝,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再看她那枪法,更是独树一帜,厉害得很。还有她手下那些马上的士卒,一个个也都是奋不顾身的,那气势,可太吓人了。总之啊,想要留下她,实在是太难了,我们也是拼尽了全力了。” 灵巧儿听了卓方的话,不禁微微皱眉,目光在卓方身上来回打量着,心里想着,真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吗?不过,她心里其实也大致猜到了那女人是谁,多半就是那传说中的佘赛花了。想到这儿,她又觉得卓方等人拦不住似乎也情有可原了,于是便接着问道:“既然那女子如此厉害,那依你看,是她厉害些,还是灭世之雪更厉害?” 卓方听了这话,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片刻后才缓缓说道:“要是在马上较量的话,那个女人估计称得上是独步天下了,那骑术和马上作战的本领,真的很难有人能与之匹敌。不过,要是不在马上,单论武艺和各种应变的手段,灭世大人凭借着她那一身本领,倒是能够用各种方式去击杀她的,只是这也得看具体的情况。”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嗯,你这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听你这么一描述,我就知道是谁了。估计她要是突然出现,在你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多半还真就留不下她。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好歹也是我们周军的将士,就这么让她顺顺利利地出了城,这也太丢我们周军的脸了吧?” 卓方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赶忙说道:“怪我怪我,君子。不过,虽说她厉害,可她那百骑小队,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最后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十之七八,也算是没让她讨到太多便宜去。”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兴奋地大叫道:“啊?当真?那可真是厉害啊!能训练出这样一支精锐骑兵的人,不管是她训练出来的,还是杨业训练出来的,那绝对都是翘楚中的翘楚。你们居然能留下这么多,可太牛了,不愧是我们周军的将士,干得漂亮!” 卓方见灵巧儿夸赞,反倒开始谦虚起来了,连忙摆手说道:“哎,君子,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当时正好张虎威刚到,那气势还正盛着,那女人就杀出来了。张虎威那可是经验老到,反应极快,瞬间就开始组织队伍迎敌了。随后楼君长也赶到了,就在一旁指挥大家协同拦截,他俩配合得挺好。再加上我们,运气确实也不错,但凡对方再晚那么一盏茶的时分出现,借着冲势一鼓作气地往外冲,我们想要重新找回兵势去阻拦他们,那可得花费不少时间,到时候,人家早就出城跑得没影了,哪里还能留下这么多,所以说,这也是赶巧了。” 灵巧儿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总之,大家这次都辛苦了。记得回头把所有立了特殊功劳的弟兄们都列个册子出来,等整理好了,让郭晟派人写好书信,给成德节度使送去,也好给大家请功,可不能让兄弟们的功劳就这么被埋没了。” 这一夜,灭世之雪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任灵巧儿怎么找,都不见她的踪影。灵巧儿无奈,只好先回到营帐之中,刚一到营帐外,就看到郭晟正带着一群人等在那儿,看样子是打算和她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诸多事宜。 灵巧儿先是看了看卓方,而后也没说什么,便径直离开了。众人见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灵巧儿这是何意。卓方倒是微微一笑,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君子不是都已经给大家分好差事了吗?而且安民抚民的事儿,不也都已经交给小公爷去负责了嘛,我们,就按吩咐去做自己的事儿就好啦。” 众人听了,这才回过神来,确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自己该干什么,既然灵巧儿走了,那也就不多说了,便各自散去了。 只有郭彪,朝着卓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像是有什么事儿要问他。卓方见了,尴尬地摇了摇头,又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郭晟,而后拱手行了个礼,便默默地退出了人群。 郭晟见状,不禁上前一步,满脸不解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郭彪也是一头雾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还指望你能知道。” 郭晟皱了皱眉头,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三个锦囊,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而后满脸疑惑地看着郭彪,说道:“你说,他之前留下这三个空锦囊,难道就真不打算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吗?这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她的营帐,灵巧儿这才又回来了,一边往营帐里走,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灭世之雪这个家伙,真是的,难道就这么不辞而别了?难道是回娘家去了?可我们也没吵架,怎么就突然不见了?真搞不懂这个家伙,到底去哪儿了,可别出什么事儿才好啊。” 正在这时,王小海在帐外高声通报:“君子,萧夫人和孟夫人带到了。” 灵巧儿听了,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思绪,而后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说是营帐,其实,不过就是在这太原城中一处还算完好的民宅里,临时收拾出来当作住所罢了。郭彪原本盘算着进驻皇宫,毕竟打了胜仗,想着那皇宫可是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地方,进去驻扎多威风。可这想法刚冒头,就被灵巧儿给下令截了回来。郭彪没看过《水浒传》,不知道那里面 “占山为王” 进驻皇宫的种种后果,可灵巧儿看过,心里明白着。你说你一个连朝廷册封都没接受过的人,就这么贸然进驻敌国的皇宫,那不是明摆着给人把柄嘛,到时候那些文臣的笔杆子可不得狠狠参你一本,那犀利的言辞,怕是能把人给淹没了,所以这事儿可千万干不得。 于是,灵巧儿就派了王小海带人去攻打皇宫。原本大家心里都想着,那皇宫里的禁军肯定会拼死抵抗,毕竟那是守护皇家的最后一道防线,哪能轻易就投降。可谁能想到,这边刚一交手,禁军的头领居然就带着队伍投降了,那场面,让王小海他们都愣了一下,不过也好,省了不少事儿。随后,王小海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皇宫的防务,先是把里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员都给遣散了,为什么?就怕那些年轻气盛的兵士们,见了宫里那些漂亮的宫女,一时把持不住自己,闹出些不该有的事儿来。只留下了一些会洗衣做饭的宦官,让他们暂时在宫里做事,也好保证那些伪汉的贵族们不至于饿着肚子,不过这生活起居方面的事儿,那些贵族们可就只能亲力亲为了,哪还能像以前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之后,按照灵巧儿的吩咐,手下人特意去把萧夫人和孟夫人给找了出来,仔仔细细地验明正身,确定就是本人之后,这才把她们给押送回了这临时住所。 灵巧儿坐在那儿,瞧见两个刘旻的宠妃进了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萧夫人一进来,就盯着灵巧儿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眉头微皱,满脸疑惑地说道:“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之前跟着灭世之雪一起进宫的时候,正巧就遇到萧夫人您了,您这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萧夫人听了这话,还是一脸茫然,显然还是没想起来。倒是一旁的孟夫人,一见到灵巧儿,顿时脸色变得煞白,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啊,凌将军,你…… 你真的是…… 是周军的副统帅?这…… 这可如何是好?” 第130章 失控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孟夫人,我之前可是念着和雪无晦的那点儿交情,冒着被你泄密的风险,好心好意地帮你出了能保全性命的法子。可你倒好,转头就把我给卖了,你说说,你这做得地道吗?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这一着,你自己活命的机会可就没了。” 孟夫人一听这话,吓得尖叫一声,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一边哭一边带着哭腔说道:“凌将军,此事虽说确实是我的责任,可我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毕竟那可是二皇子,我哪敢违抗他的意思,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求求你了。” 灵巧儿听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你瞧瞧,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诚心悔过,还在这儿找借口,你可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一出口,孟夫人顿时愣住了,心里想着,好像自己就算诚心悔过了,她也未必会放过自己似的,一时间,心里更是害怕了。 忽然,萧夫人大声叫了起来,那声音在营帐里显得格外突兀:“啊,我想起来了,你…… 是你!咦?我记得之前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女人,瞧你那模样,可比一般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可是现在再仔细看看,你明明就是个男人,一点儿女子的柔美都没有,看着倒像是个在军伍里摸爬滚打、粗糙惯了的汉子。哎,要是你的这副样貌能长在我身上就好了,哎,真是可惜了,一个大男人,长成你这般模样,可真是浪费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一脸黑线,气得大声叫道:“我还巴不得长成五大三粗的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我愿意?哼,老子懒得跟你们在这儿废话了,今天把你们请来,就为了一件事儿。萧夫人,你给契丹人写封信,告诉他们,周军已经拿下了太原城,从今往后,这伪汉就算是彻底灭亡了。让他们承认太原城已经易主了,当然了,他们要是不服气,也可以派兵来攻,我们奉陪到底。不过最主要的是,让他们把伪汉的刘承钧交出来。要是按照我说的做了,今年冬天,我还能给你们准备一批丰厚的粮草大礼包,保证让你们过个安稳的冬天。可要是不同意我说的,哼,那冬天的时候,我就把整个太原城搞成坚壁清野,到时候,你们一粒粮食也别想从这儿得到。你们契丹那边,除了上京周边,其他地方有多少粮食缺口,你们的辽王心里可都有数吧,要是缺了粮食,闹起饥荒来,小心到时候连你们的西京都保不住,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萧夫人听了灵巧儿的这一番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惊呼道:“虽然我听不太懂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意思,可我心里明白得很,你这就是在威胁我,而且你还敢称我们的皇帝是辽王,你好大的胆子!” 灵巧儿听了,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语气冰冷地说道:“哼,不管你们怎么想,在我这儿,出了中原王朝,其他地方的政权,再大也只配称王。老子又不是周朝在册的官员,甚至连户籍册上都没我的名字,我可不管你们那些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在我眼里,你们,就只配称王,还是那种山大王的王,没什么了不起的。” 萧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大声叫道:“你竟敢如此不尊重我们契丹,你就等着吧,我们契丹铁骑的马蹄声,很快就会让你知道厉害的,到时候有你求饶的时候。” 灵巧儿听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冲着门口喊道:“王小海!” 王小海一听,立马会意,一挥手,几个兵丁就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把萧夫人给架走了。 灵巧儿还在后面大声叫道:“别忘了抽她几个耳光啊,太聒噪了,什么时候她不叽叽喳喳地在那儿哔哔了,再让她写信,哼!” 听着萧夫人那渐行渐远的碎碎念声,灵巧儿这才转过头,看着孟夫人,脸上又换上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悠悠地说道:“至于孟夫人你嘛,事儿就更简单了,你给孟昶写封信就行,信里就说,让他交出杨业,并且承认伪汉已经亡国了。要是他们不答应…… 哼,不答应我也没办法,毕竟我这儿离你们蜀地可远着。不过我可得提前给你提个醒儿,你们的蜀王要是不答应的话,那我可就只能宰了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孟夫人听了,满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问道:“杨业?你说的是刘继业吗?他…… 他在蜀国?他不是一直在太原城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灵巧儿冷冷一笑,嘲讽道:“你们对杨业那可是垂涎三尺,这会儿倒问起我来了?你们的黑衣人都把他抢走了,你还在这儿装糊涂?” 孟夫人一听,顿时一愣,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说道:“我们的黑衣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灵巧儿又是一声冷笑,不屑地说道:“哼,难道还是党项的定难军?或者是六部吐蕃不成?那些外族有可能这么重视杨业吗?蜀国有个灭世仙庐,那地方听着就感觉不像是个正经地方,不过,应该是掌握了各种各样的情报在手里的。所以,既不是大周,也不是契丹,那还能有谁会对杨业这么有兴趣?你们要么就是想杀了他,要么就是要救走他呗。我琢磨着,多半是因为什么玄学方面的原因,而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现在带兵打仗的这点儿能力。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之前向灭世之雪下达杀杨业命令的,就是灭世仙庐吧?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灭世仙庐之中的秘密一员吧?恐怕只有你们皇帝知道你这层特殊的身份,我说得没错吧?” 孟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猛地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你…… 你是如何知道的?雪无晦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儿的,你…… 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灵巧儿依旧冷冷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皇帝那得多闲,才会有时间听灭世仙庐跟他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杀杨业这么个事儿,那在他眼里不过是件小事罢了,绝不可能亲自给你传这个命令的。所以,能给你这种有着特殊身份的人传令的,不可能是朝中那些大臣,那就只能是一些藏在暗处、行事风格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教派之类的了。所以我这才猜测,你肯定就是灭世仙庐的一员,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孟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竟然这么看待灭世仙庐?那你和雪无晦关系那般好又是为什么?她不也是灭世仙庐的人吗?”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灭世之雪那可是纯净得就像一张白纸似的,她,不管出身在哪里,都无所谓,她这个人,心里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可你们不一样,一个个心里都有着太多的世俗利益割舍不下,所以只能随波逐流,被那些利益牵着鼻子走了。行了,别废话那么多了,我就问你,这信你写还是不写?” 孟夫人听了,也冷冷一笑,梗着脖子说道:“凌鍫,你也知道,杨业在蜀国人眼中那可是有着极高的价值,他们怎么可能因为我,就轻易地交出杨业?哼,你还是杀了我吧,反正我是不会写这信的。” 灵巧儿听了,又是一声冷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也好……” 正在这时,只见空中一团白色的身影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般,轻轻飘落了下来…… 灵巧儿原本正冷着脸,心里头还憋着一肚子火,听到营帐上方传来一阵动静,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见灭世之雪的身影如一片轻盈的雪花般,缓缓落入了帐中。她见状,忍不住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露面了。” 灭世之雪此时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十分虚弱。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在营帐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孟夫人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你…… 不能杀她。”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灵巧儿微微一挑眉,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地说道:“哟,怎么了这是?脸色惨白惨白的,难道是赶上特殊日子了?” 灭世之雪皱了皱眉头,显然没太理解灵巧儿这话里的意思,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深究,只是满心纠结地盯着眼前的孟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我奉命保护她,她不能死,你可不能伤她分毫啊。” 灵巧儿听了,倒是点了点头,一脸坦然地说道:“我知道,她不能死嘛,我刚刚那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你一声不吭就不见了,我要是不这么吓唬吓唬她,别人还以为我真把你给弄丢了,可我又实在是找不到你,这不,只能出此下策了。” 灭世之雪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说道:“那你还是杀了她吧。” 这话一出口,不光是灵巧儿,就连孟夫人也大吃了一惊,两人都一脸诧异地看向灭世之雪,仿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也没想到,灭世之雪会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灵巧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孟夫人,又看了看灭世之雪,满脸疑惑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灭世之雪的眼眶微微泛红,第一次语气变得有些失控,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即便你现在放了孟夫人,以后…… 以后我也不会再和你做朋友了。你杀了我们蜀国人,还杀了那么多,你…… 你太过分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显然是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灵巧儿一听,顿时更不解了,心里想着,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杀蜀国人了,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怎么这次她就这么激动?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说那些黑衣人吧?” 灭世之雪红着眼眶,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就是他们,他们可都是我的同胞,都是蜀国人,你却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你…… 你现在就是蜀国的敌人,以后我们就是仇人了,我…… 我没法原谅你。” 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灵巧儿一听这话,气得都笑了出来,大声说道:“你讲不讲理啊?那可是两军交战的时候,突然就杀出了一群黑衣人,谁能知道他们是哪个势力的?那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肯定得先应对战斗。等打完了,仔细回想一下,才猜测他们可能是蜀国人。你这可太没道理了,首先,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其次,他们那可是突然偷袭过来的,我这边难道就只能干等着挨打,坐以待毙吗?难道你觉得我就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才是对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蜀国人,事先也没个招呼,就这么突然杀出来了。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一部分,他们杀了我们不少人,我们这边同样也让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两边死伤的人数几乎都差不多。难道我们周人就不是人了吗?难道就因为这个,我就得把整个蜀国都当成敌人了?军事行动那是战场上的事儿,政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他们只是在为了达成某些政治目的的时候,正好在战场上跟我们对上了,他们有他们不得不拼命的理由,我们也有我们不得不还击的理由,你怎么就拎不清?” 第131章 摇身一变 灭世之雪其实心里又何尝不明白灵巧儿说的这些道理,可她这会儿心里最在意的,是那些黑衣人都出自灭世仙庐,只是这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而且她自己也有些迷茫了,在这混乱的局势里,她都不知道这时候到底谁是谁非了。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灵巧儿和灭世仙庐彻底对立起来,陷入到那种不死不休的局面里去,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化解眼前的矛盾,心里别提多纠结了。 一旁的孟夫人听到这儿,倒是听明白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灭世之雪说道:“雪无晦,你也别太激动了,冷静冷静。虽然我平日里也不怎么欣赏凌鍫这个人,可就事论事,我觉得他这次做得确实没什么错。你,得要分清楚国仇和家恨的定义。如果那些人是作为使者,光明正大地来,却被他给杀了,那你记恨他,甚至要找他报仇,那都还说得过去。可现在的情况就像他说的那样,那些人就是一群隐藏在暗处的暗影,我们不能把他们拿到桌面上来说事儿,当成明明白白摆在那儿的事儿。” 灵巧儿听了孟夫人这话,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忍不住赞叹道:“夫人,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深明大义,没想到你还是个挺有智慧的女人。要不,你干脆别回蜀国了,就留在我们这儿吧,就算是我们的俘虏,我保证,亏待不了你的。” 孟夫人一听,顿时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你可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在帮你,我只是看雪无晦这孩子太钻牛角尖了,她尽心尽力地保护了我这么久,虽说我平日里对她总是颐指气使的,可心里,其实还是挺认可她的。在蜀国,像她这般忠诚的人可没几个了,我可不想看着她就这么一直陷在这事儿里出不来,我这也就是开导开导她罢了,跟你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啊。” 接着又挠了挠头,一脸无奈地问道:“那我到底是杀你还是不杀你?你倒是给个准话儿,别这么模棱两可的,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孟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仰起头,骄傲地说道:“哼,你得给我点儿时间考虑考虑,这么大的事儿,哪能说决定就决定了,你急什么。” 灭世之雪在一旁听着,满脸诧异地看着孟夫人,心里暗自疑惑,难道孟夫人真的要背叛蜀国了?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不像她平时的做派。 灵巧儿倒是没再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冲着手下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孟夫人带下去。 孟夫人经过灭世之雪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有意思…… 谁能想到呐?哼……”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士兵走了。 灭世之雪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理会孟夫人那奇怪的态度了,只是幽怨地看着灵巧儿,那眼神里满是委屈和无奈,仿佛在责怪灵巧儿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般。灵巧儿见状,心里一软,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想去安慰安慰她,可还没等她迈出脚步,就见灭世之雪身形一动,直接飘出了帐外,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在空气中回荡着:“我也需要时间……”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脚就踢翻了门口的花盆,那花盆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泥土撒了一地。她扯着嗓子大骂道:“你们都他娘的需要时间,就老子不需要呗?老子就活该在这儿等着你们慢慢思考,我欠你们的?哼,气死我了!” 她骂了好一阵,可还是觉得心里那股子气没消下去,越想越气,干脆扯着嗓子大叫道:“王小江回来了没有?王小江!你给我死哪儿去了?” 门外的亲卫听到她在营帐里大喊大叫地召唤王小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飞奔着跑到外面去喊王小江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王小江那洪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来了,君子,我来了,人我都带来了,你别急!” 灵巧儿一听王小江的回应,赶忙整理了一下神色,急匆匆地回到主位上,端端正正地坐下,还特意挺直了腰背,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那架势,仿佛瞬间就从刚刚那个气呼呼的样子切换成了威严的将军形象。 刚坐好没一会儿,大帐的门帘被掀开,在士兵的引领下,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们一进这大帐,就被那股子威严的气氛给震慑住了,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连头都不敢抬,心里想着,这可是将军的营帐,可得小心着点儿,别一不小心就触了霉头。当下,几人纷纷打算屈膝跪地,口中准备先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拜见将军。” 灵巧儿可没有那些封建传统的思想,她向来最是随性洒脱,对于这些繁文缛节,压根就不在乎。在她看来,要是这几个人真的跪下来行礼,反而会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她伸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几下,提高了声音说道:“哎哎哎,少来这一套啊,本将军这儿可不兴这些个规矩。都给我站好了,就站着回话就行,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三个人听了这话,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满是犹豫和忐忑,可仍旧不敢抬头去看。只有边上的一个丫头,皱着眉头,心里暗自琢磨着,怎么感觉这个人的声音这么熟悉?她心里越想越好奇,那股子好奇劲儿终究还是压过了恐惧,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一看,可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大叫了一声:“啊?巧姐姐?” 听到这丫头的叫声,其余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头一边犯嘀咕,一边暗自盘算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缓缓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灵巧儿嘛,顿时,三人都愣住了,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苏怀璧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嘴里不自觉地嘟囔着:“咦?怎么会如此相像?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时候,卫香洺也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了看,要说起来,他和灵巧儿相对还要更熟悉一些。虽说比不上灵秀儿和灵巧儿平日里接触得多,但好歹也在一个府上相处了十来年了。而且,灵巧儿这出落得愈发标致的模样,在府上的时候,哪个男主人暗地里没对她有过些别样的想法,只是大家都藏在心里罢了。 见到三人那副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模样,灵巧儿冷冷地一笑,眼神里透着几分调侃,开口说道:“哟,卫家的熊孩子,怎么着,被人骗到这儿来了?还有苏家的这位,平日里就鬼点子多,我看呐,这阴人头子也来了?” 卫香洺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就是灵巧儿没错了,可这会儿他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愣是不敢开口叫出她的名字,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苏怀璧则是一脸骇然的模样,结结巴巴地说道:“灵…… 那个…… 将…… 我…… 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这话都说不利索了,心里紧张得很呐。 灵巧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神色淡然地说道:“会当凌绝顶的凌,凌鍫,秋金鍫的鍫。记住了,我叫凌鍫。” 苏怀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 这是您原本的名字?” 灵巧儿听了,又是一声冷笑,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原本的名字,就一艺名儿罢了,怎么,很奇怪吗?” “艺名?” 三人一听,顿时都诧异极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想着,这算怎么回事儿?难道是把青楼那套玩法搬到军队里来了吗?这也太离谱了吧,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脑子里却开始飞速地转动起来。他们心里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这个灵巧儿,明明以前就是卫家陪嫁过去的一个丫头,甚至有时候还得负责给主人家暖床,怎么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个男人的模样,还当上了大军的统帅?这变化也太匪夷所思了,这程度,就好比自己突然要登基当皇帝了一样,让人觉得太难以置信了。 灵巧儿见三人都不说话了,便主动开口说道:“秀儿,你过来,别在那边站着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别再跟着卫家这群没什么出息的人了,跟着我,保准比在卫家强。” 灵秀儿听了这话,微微抬起头,看了看灵巧儿,又转头看了看卫香洺,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她心里很是犹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才好。虽说她和灵巧儿的关系确实挺不错的,可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被灌输着忠诚为本的观念,毕竟卫家那可是她的主家,这要是就这么轻易地换了阵营,好像也不太合适。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调侃着说道:“哟,还挺忠心的嘛。你就放心吧,跟着我,那也是回到吟霜身边,又不是让你伺候我,你看你那为难的样子,至于嘛。” 灵秀儿一听这话,顿时脸上露出了一脸欢悦的神情,眼睛都亮了起来,赶忙说道:“啊?是去娘子那边?” 她心里想着,要是能回到卫吟霜身边,那确实是挺好的一件事儿。 可她这高兴劲儿也就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又沉默了下来。毕竟,她说到底也不是卫吟霜的婢女,这事儿也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心里还是有些顾虑。 灵巧儿又叹了口气,看着灵秀儿说道:“灵秀儿,你也是个人,也是有自己的人权的,你看看你,怎么这么没主见,活得这么窝囊。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还是问卫香洺吧,喂…… 卫三郎,你来说说吧。” 卫香洺在卫家年轻一辈里,向来算是最沉稳的了,他看了一眼站在那儿有些局促的灵秀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你们年纪都差不多,而且吟霜那边也确实该有个人陪着,平日里也好早晚照料着点儿。至于家里那边,我去说就行,你不用太担心了。” 灵秀儿听了这话,心里想着也对,看巧姐姐如今这身份地位,大概率是不会再去伺候卫吟霜的起居了,那自己要是能过去,既能陪着娘子,又不用违背自己的心意,确实是挺好的一件事儿。想到这儿,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一想到自己在卫家最好的姐妹灵慧,又觉得有些舍不得了,毕竟这一离开,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就少了。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终究只是个丫环,哪能事事都随心所欲,只能把这份不舍默默地藏在心里了。 灵巧儿见卫香洺这么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卫香洺,似笑非笑地说道:“卫家三郎啊,我听说你这次带了一万两银子来太原进货?打算贩点儿琉璃去东京那边出货,可有这事儿?” 卫香洺看了一眼刚刚站到灵巧儿那边的灵秀儿,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挠了挠头说道:“是啊,你也知道的,咱们家在这方面有些产业,所以就想着来这边看看有没有好的货源呗。” 灵巧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说道:“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卫家的生意经了。那么,这次的货源找得怎么样了?” 卫香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仿佛是为了让灵巧儿看到自己的把握似的,说道:“这个…… 咱们也都相识这么多年了,你也清楚我的眼光,我这看东西的眼力还行,所以家里才放心派我跟着一起来,这次,我觉得货源方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灵巧儿听了,却只是看了一眼眼神有些迷离的苏怀璧,而后冷冷一笑,转头对苏怀璧说道:“是吗?苏家二郎啊,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你倒是跟我说说,这琉璃生意到底有没有得做?我这手底下可是管着大军,如今大军正缺饷,我琢磨着,要不我也跟着入个股,你觉得怎么样?” 第132章 损 苏怀璧正走神,被灵巧儿这么一问,顿时回过神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赶忙说道:“啊?啊!琉璃啊?这…… 这生意其实赚不了什么大钱的,太原这边的琉璃品相倒是挺好的,我们也就是寻思着去东京那边碰碰运气,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反正就是试试看呗。” 说着,他还偷偷地给卫香洺递了个眼色,卫香洺见状,忙在一旁跟着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就是碰碰运气而已。” 灵巧儿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又是一声冷笑,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东京城里缺琉璃吗?” 苏怀璧一下子被问住了,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憋得脸都有些红了。一旁的卫香洺见状,有心想要开口帮忙解释解释,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一时间也愣在了那儿。 灵巧儿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继续问道:“恐怕,缺的是太原的琉璃吧,哈哈哈……” 那笑声里透着几分看穿一切的意味。 苏怀璧一听,马上反应过来,赶忙陪着笑说道:“是啊,您说得对,伪汉和我们大周一直水火不容嘛,这太原的琉璃虽说东京城也有,可毕竟产地不同,特性也不一样嘛。灵…… 凌娘子…… 您也知道,我们苏家众多产业里面,这琉璃瓷器方面也是占了挺大一块儿的。”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那你们苏家的琉璃厂是哪一家?琉璃商又是谁?你看我这,也想跟着掺和掺和这生意,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你也知道,你三弟妹卫吟霜现在在邢州城管理着一大堆生意,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正好,我们三房那边也有一家陶瓷行,就是那铺子里什么都有,可唯独缺了这太原的琉璃。早就听说太原的琉璃那可是天下一绝,我就想着进点儿货回去,也好给铺子添点儿好东西。” 苏怀璧一听这话,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灵娘子…… 您这是说笑了吧,您现在都已经是大军的统帅了,怎么还能回邢州去…… 去…… 看铺子,您这身份,可和以前不一样了。” 灵巧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打仗嘛,那也就是我的业余爱好罢了,丫环才是我的本职工作,哈哈哈。”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个人听了,心里都忍不住想骂人了,都在心里暗自腹诽着,这他娘的也太凡尔赛了吧,你带着兵马直接打下了死敌的王城,这要是业余爱好,那什么才算专业?确定这他娘的不是军事专家?可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哪敢当面说出来,只能一脸无奈地站在那儿 灵巧儿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展颜一笑,轻声说道:“苏二郎,你那出关证…… 呃,就是那个关防信符,快拿出来吧。如今这太原城可是我当家作主,你若不拿出来,我又怎能放你通行。” 听闻此言,苏怀璧脸上顿时浮现出惶恐之色,赶忙回应道:“哎,这个…… 出门时实在太过匆忙,竟给忘了带了。巧的是,我们还得在太原城耽搁些时日。等要离开的时候,自然会来告知娘子您的。” 灵巧儿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神情,看向苏怀璧说道:“原来如此啊,那你可得好生保管好那关防信符,万一要是弄丢了,可就回不去咯。” 苏怀璧只得一脸尬笑,连连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吧,就算万一丢了,那也没办法了。反正这太原府如今已然是我们大周的地界了。想来我们和娘子您也算是旧相识了,总归是能证明我们的清白的。” 灵巧儿含着一丝笑意,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番,而后点头道:“倒也是这个理儿。不过,出了太原城,周边的郡县可还都不在大周的管辖范围之内。你瞧瞧,我这儿刚打完仗,到现在都还没统计出总的伤亡数字。不过往乐观了说,恐怕伤亡人数也不足五千人了。就这点儿兵马,留在太原城镇守都还显得捉襟见肘。周边郡县到底归不归附,我实在是没那余力去干涉了。如此一来,恐怕得委屈三位老朋友在这儿待上三年五载了。等过个三年五载,我们缓过劲儿来了,定当杀出一条通道,送你们回中原去。” 苏怀璧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一旁的卫香洺更是当即就傻眼了,焦急地嚷道:“灵…… 灵娘子…… 这…… 这哪行啊?这…… 这商机可耽误不得…… 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城去吧?” 灵巧儿不禁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自腹诽:“怎会有如此糊涂之人?我这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吗?哎,也是我想当然了,他这会儿还沉浸在两家是姻亲的那点儿喜悦之中。” 无奈之下,灵巧儿只得转头看向灵秀儿,灵秀儿先是一脸茫然,待瞧见灵巧儿冲她挤眉弄眼后,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忙说道:“三郎,眼下这形势如此,我们擅自离开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灵巧儿心中对灵秀儿的机灵劲儿颇为认可,当下便开口说道:“离开有没有危险?能不能离开还是两说!如今城内正在全力扫荡伪汉的余孽,你们一旦走出我这营帐,那可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卫香洺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是啊,外面现在还是乱哄哄的。万一出去了,被当成余孽给杀了,那可太不值当了。毕竟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那些图财害命、胡乱给人安罪名的事儿可太多了。 苏怀璧心里暗自盘算起来,看来眼下只能先暂时在太原城安顿下来了。然后差人往正定府送个信,让家里想办法来把他们捞出去吧。他可比卫香洺心里明白,此刻这灵巧儿分明就是强行把他们扣下了,至于究竟是为何,他却还不得而知。 苏怀璧倒是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样子,并未对要继续留在太原城一事提出异议。反倒是卫香洺,眉头紧皱,满面愁容。 待两人离开之后,灵巧儿立刻吩咐道:“王小江,派几个机灵点儿的弟兄去监视他们。顺便找机会把苏怀璧手上的关防信符弄到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他开的这个信符。” 王小江领命而去。灵秀儿见屋里没了旁人,这才悄悄问道:“姐姐,你怀疑给他们开具信符的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灵巧儿淡然一笑,说道:“哎,这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什么他们的人、我们的人,对付老苏家,倒还不至于这般谨慎。不过,收拾人虽说容易,可想要抢占别人的家产,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这好处,还得是一点一点慢慢谋取才行。” 灵秀儿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此刻的灵巧儿高深莫测,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在随后的几日里,郭晟被各种琐事搅得焦头烂额,时不时就会有汉地的老百姓对军营发起自杀式袭击,又或者巡街的兵士会受到滋扰,状况频出。 这一日,灵巧儿闲来无事,便来到了郭晟所在的营帐。此刻,城内的中心区域连同那太原府衙,都已然成了周军临时的办公之所。 灵巧儿刚踏入郭晟的营帐,便听到郭彪正在大骂城中的百姓,只听他怒喝道:“混账东西,这些个升斗小民,竟敢如此放肆!难道他们还能比那些敌寇士兵更厉害不成?” 灵巧儿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大步流星地朝营帐内走去。 营帐内,包括前伪汉开封府的大部分官员在内的所有人,见到灵巧儿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灵巧儿客气地回应了几句,便落了座。郭彪瞧见灵巧儿来了,冷哼一声,说道:“凌郎君今日倒是好兴致,怎么有空来这行辕了?” 灵巧儿白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微微沉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时,说道:“怎么样啊?瞧这情形,似乎挺棘手的嘛。代府尹,你来给说说具体情况呗。” 这代府尹,顾名思义,就是代理行使府尹职权之人。先前的太原府尹乃是皇室成员,已然被拿下了。虽说他并未参与此次战斗,可在这世道,他同样被认定有罪。至于那罪名嘛,不过是成王败寇,随便找个由头就能罗织罪名罢了。 代府尹赶忙起身,拱手行礼道:“郎君在上,如今这府内的百姓对我们大周可是怀着满满的敌意,根本就不肯乖乖顺服,时不时就会有一些亡命之徒跳出来捣乱。” 灵巧儿听后点了点头,说道:“思想工作还是得做。我们把人家的皇子都给赶跑了,还囚禁了人家的皇族成员。老百姓心里肯定会想,连皇室之人都如同猪狗一般任人处置了,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建议,我们不妨成立一个临时统战署,派人挨家挨户去告知大家,如今他们已然是大周的子民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只要让他们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谁还会想着来造反?难道他们在伪汉的时候日子就过得特别好吗?我也知道,王城帝都那边大多是些忠心耿耿的百姓。可这人,说到底都是利己的,只要能让他们相信往后的日子会更加美好,自然就不会再怀念从前的日子了。” 众人听了灵巧儿这番话,心里都颇为认同,可一想到要挨家挨户去给老百姓做工作,这岂不是显得朝廷很没面子?思来想去,还是有人为此忧心忡忡。 灵巧儿自然清楚他们心中所想,当下哈哈一笑,营造出轻松的氛围,说道:“大禹治水为何采用疏通之法?还不是因为要解开老百姓心里的那些疙瘩嘛,这心结必须得疏通开,可不能我们态度强硬,他们更来劲儿,那样不就造成对立了嘛。你们大可放心,不用你们亲自去挨家挨户地低声下气。这低头服软的事儿,让保正、里正去做就成了。你们只需选出那些有威望且看重自身利益的人,好好加以培训就行。凭借他们的威望,再加上我们灌输的思想,老百姓嘛,本就是单纯的。只要让他们感受到你们是在乎他们的,那他们自然就会乖得像绵羊一样了。可一旦他们对你们失去了信任,那恐怕就要生出乱子了。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了,觉得这办法倒也不是不可行,毕竟保正、里正本就是负责管理一方的,他们去做思想工作确实更为合适,毕竟那一片儿的人彼此都熟悉,熟人之间总归是好说话些。 紧接着,灵巧儿又讲了一些关于社区的小知识,听得这些官员们一愣一愣的。村庄他们倒是知晓,也知道村里有保正、里正,可这还要建立社区,他们就有些迷糊了。 待灵巧儿将社区的诸多好处一一说来之后,众人这才带着一种略带调侃、却又认可的 “论起精明,还得是你” 的诚心笑意,扎堆讨论了起来。 这社区连带责任制,相互监督,虽说感觉这招有些 “损”,不过听上去似乎确实挺有用的样子。 说完这些,灵巧儿走到郭晟跟前,一脸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我这主意是不是挺厉害的?” 郭晟无奈地笑了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紧接着说道:“对了,我们打下太原府都好些天了。是不是该往东京呈送一份陈庆奏疏?” 灵巧儿一听,顿时觉得头疼不已,满脸诧异,大声叫道:“你这话的意思是,都这么多天了,你居然还没向京里汇报太原这边的战果?你就不怕那些文官弹劾你意图谋反吗?” 郭晟皱了皱眉头,满脸狐疑地抬起头,说道:“不至于吧…… 有这么严重吗?” 灵巧儿冷冷一笑,说道:“早就知道你这人不靠谱了,我老早就已经差人向管片儿的节度使报捷了。估摸着现在那捷报应该已经到他手上了。要是大官家看到了这份捷报,估计会倾巢而出,发兵去攻打刘旻。按这时间推算,刘旻逃回太原城基本上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儿了。只希望他可别那么快就郁郁而终了,怎么也得等我们把他抓住了,再让他死。” 郭晟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你是说,刘旻还会回来?” 第133章 内理 灵巧儿又是冷冷一笑,说道:“你觉得这太原城现在还有人能把消息送出去吗?四个城门可都有我们的人守着,正全力盘查奸细。只要我们把这工作做得足够到位,在刘旻回来之前,太原城易主的消息,那是绝不可能传出去的。” 郭晟听了灵巧儿的话,心里头依旧有些犯嘀咕,那眉头微微皱着,忍不住又追问道:“可万一真有漏网之鱼?这太原城中百姓众多,虽说我们这段日子已经竭尽全力在排查了,可保不准就会有那藏得极深的家伙,偷偷摸摸地把消息给传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听闻此言,微微眯起双眼,陷入了片刻的思索之中,少顷,缓缓开口说道:“嗯,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啊,所以,眼下也只能劳烦郭彪小公爷辛苦一趟了。郭彪啊,你得多带些人手,把这城内再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清查上一遍,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人员往来繁杂的地方,像客栈、酒馆之类的,可得重点盯防着点儿,绝不能让消息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去。城门那边,我倒是有几分把握,而且我也已经派人盯着空中的飞鸽传书了,可这鸽子要是多了起来,我也实在是有些无奈。这样吧,最好是挨家挨户地去把鸽子也都清查一遍,做好详细的登记。要是哪家少了鸽子,哼,那就把他们一家人都暂且看管起来,等查清楚了再说,绝不能姑息养奸呐。” 郭彪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叫苦,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想着,这灵巧儿可真是够狠的,比起心狠手辣,自己还真是自愧不如。可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应了一声,领了命令便匆匆离去了,那脚步迈得又急又快,显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其实,要是灵巧儿知道郭彪此刻心里的想法,怕是得委屈得哭出来了,她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真的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了,这么说不过就是想让大家都警醒些,把这事儿重视起来罢了,可倒好,被人误会成这样了。 灵巧儿又转头看向郭晟,接着说道:“你这边,可得抓紧时间向汴京上疏了,虽说大官家那边,有可能比东京那帮文臣更早知晓太原城被我们打下的消息了,可这标准的流程我们还是得按规矩走,免得被那些人抓住把柄,落下什么话柄让人弹劾,那可就麻烦了不是?你把我们这次攻打太原城的详细经过、所取得的战果,都清清楚楚地写在奏疏里呈上去。然后,后天再把城中近期的情况也整理好报上去。奏疏上的日期,一个就写上攻城之日当天的,另一个就写今天的日期。还有这城中目前的各方面情况,无论是百姓的状态,还是我们军队的部署之类的,都得详细地写清楚了,可千万别落下什么关键的内容,不然到时候被那帮文臣揪住小辫子,可有我们好受的了。你也知道,这帮文臣治理国家不一定有多大的能耐,可要说排挤起异己来,那可都是行家,我们可得小心着点儿。” 郭晟听了,苦着一张脸,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叫苦不迭,这写奏疏可不是个轻松容易的活儿,那可得耗费不少的心思和精力,可又没办法,嘴上也只能应道:“行,我这就去准备,争取尽快把奏疏写好,然后赶紧送出去,绝不让您操心了。” 灵巧儿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儿,接着说道:“对了,那个刘氏的内库账目,你可得把它做得漂亮点儿,这里面可有讲究。一半,我们就如实地上奏朝廷,另外一半,可得留好了,从中拿出一部分来,用来抚恤那些在此次攻城作战中阵亡的弟兄们,他们可都是为了打下这太原城才牺牲的,我们不能亏待了他们。还有一部分,就用来犒赏那些活下来的弟兄们,也好让大家都知道,只要奋勇作战,朝廷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的。剩下的钱,就全都用来征兵吧,这太原的兵自古以来那可都是比较骁勇善战的,我们要是能多招募些太原的兵,往后打起仗来,底气也足些。” 郭晟听了这话,不禁疑惑地问道:“啊?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没怎么听说过?” 灵巧儿原本也就是顺口这么一说,开个玩笑罢了,被郭晟这么一本正经地一问,心里顿时有些不爽了,撇了撇嘴说道:“那肯定的,你想想,李渊在当皇帝之前,那根据地可不就是太原嘛。李世民厉不厉害?那他手底下大部分的子弟兵可都是从太原招募来的。再往前说,那赵国的军队厉不厉害?那可都是太原的兵,这还能有假不成?” 郭晟一听,微微眯起眼睛,不服气地说道:“赵国的军队应该是邺都大名府的兵吧?你可别在这儿信口胡诌了,虽说打仗我确实比不过你,可这读史书,我还能不如你了?你可别小瞧人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微微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可还是嘴硬地说道:“哟,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倒要问问你了,赵国的都城是哪儿?你要是真懂,就给我说说呗。” 郭晟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哼,这谁不知道?古邯郸,当时那个地方就叫邯郸,也就是现如今邺城的一部分和磁州的一部分。我可是邢州人,我能不知道赵国的事儿?我那邢州原来就是赵国的地界,那巨鹿之战就是在邢州这片地面上打的,你知道吗?赵楚两国共同抗击秦国,项羽破釜沉舟,就那一战,直接把秦国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了。那条漳河,现在还在邢州的土地上流淌着,你说说,我能不清楚这些事儿吗?你要说哪里的兵厉害,我觉得邢州的兵那也是很强的,就像李牧的子弟兵,那可就是邢州的兵,照你的话说,邢州的兵也很厉害的,好不好?” 灵巧儿见问不住郭晟,心里有些着急了,干脆开始强词夺理起来,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说的那都是后来的事儿了,我问的是赵国最早的都城是在哪里,你倒是说说看。” 郭晟极不情愿地说道:“晋阳呗…… 也就是今天的太原,这谁不知道,你还在这儿跟我较劲儿,真是的。” 灵巧儿一听,顿时哈哈一笑,仿佛打了胜仗一般,接着又追问道:“那赵国扩张最厉害的是什么时期?你要是真懂,就再说说呗。” 郭晟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可又不好不回答,只得说道:“赵国前期,刚从晋阳迁都之时,基本上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了赵国的版图,这下你满意了吧?” 灵巧儿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你看,这不就对了嘛,那个时候,赵国的精锐可就是太原的兵,我没说错吧,哼。” 郭晟听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站在那儿,一脸无奈的样子,心里暗自腹诽着,这灵巧儿可真是太能胡搅蛮缠了,可又拿她没办法。 灭世之雪不见了踪影,孟夫人也随之消失,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灵巧儿心里明白,灭世之雪的离去,是因为心中那解不开的结,一时想不开,所以选择了不辞而别。而孟夫人,有灭世之雪护着,只要她铁了心要带走孟夫人,在这乱哄哄的局势下,还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只是,灵巧儿着实想不通,这两国交战,本就是各为其主的事儿,怎么打着打着,还打出私仇来了?原本,她一直觉得灭世之雪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行事果断,颇有气魄,可谁能想到,她骨子里竟还像个纯情的小女孩儿似的,心里头背负着那么多沉重的责任感,为了那些所谓的同胞情谊,连朋友都顾不得了,这让灵巧儿心里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又有些无奈。 再看郭晟这边,征兵的进展倒是颇为迅速。毕竟,现在是实实在在地给银子,这手上有了现钱,办事儿就是有底气,那号召力可就不一样了。虽说目前招募来的这些新兵还没来得及进行系统的整训,可单从数量上来说,已经是相当可观了。哪怕这里曾经是伪汉王都所在之地,照理说军备物资应该还算充足,可如今,把整个太原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办法给这些新兵们配给到足够的军备,到现在还有五千多人连战甲都没有,这情况也是有些棘手。 灵巧儿站在校场之外,目光落在那些正在训练的新兵身上,看着他们那朝气蓬勃的训练风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只是,一下子要训练这么多的兵士,哪怕是像太原城这般规模宏大的城池,这训练场地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城内实在是不够用了,没办法,只能把一部分训练挪到城外去进行。而在训练的同时,灵巧儿也没闲着,一边时刻派人打探着前方的战况,心里惦记着那边的局势变化。 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刘旻逃回来的消息。前方的战争进度那叫一个缓慢,仿佛刘旻那边是故意要拖延这战争的节奏似的。据探子回报说,他们已经一头扎进了吕梁山里头。双方交战的频率倒是挺高的,隔三岔五地就打上一场,可这阵仗却都不太大,大多都是遭遇战,碰上了就打一阵,然后又各自迅速撤离,就这么你来我往的。这么一来,可苦了吕梁山里的那些山匪们了。他们被这战火波及,吓得够呛,只能哭哭啼啼地从山里逃了出来,见着人就哭诉,直说这周汉大战太残暴了,把他们原本平静的日子都给搅和得没影了,那场面别提多狼狈了。 灵巧儿看完这战报,整个人都愣住了,心里满是疑惑,暗自思忖着,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强行攻打太原城,所以导致历史的轨迹都发生改变了?按道理来说,在这个时候,柴荣都应该已经把太原城给包围起来了,可现在倒好,两边的军队居然还在吕梁山里跟玩儿老鹰捉小鸡似的,打来打去没个正形,这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这边还没等来南边的情况,北面却又出问题了。有个叫杨兖的辽将,带着兵马出现了,这可把郭晟给急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和刘旻对上之前,居然会先和契丹的军队遭遇,这可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当下就有些慌了神。 倒是灵巧儿,神色依旧淡定从容,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看看,我早就把能想到的情况都提前考虑到了。我们搞创作的,那可得有狗血剧情的意识,得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想一遍才行。谁说这时候就不会出现契丹人来寻衅滋事了?不光是北边的党项,还有西边的定难大军,这些,都有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冒出来捣乱。甚至,就算是大周那边派一支军队过来袭扰我们,我也都做过应对的预案了。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让你冒着生命危险,扣下一半的内库金银?那就是为了能快速扩充我们军队的基数。阵地战嘛,我不敢说自己一定行,可我们依靠着太原的四大雄关,只要几万军队守在这儿,怎么着也能守上个一年半载的吧,所以,你也别太慌了。” 郭晟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灵巧儿之前那么着急地让征兵,而且还采取了参军先给三个月饷银的办法。这先钱后军的做法,可太有吸引力了,那些年纪和身体都达标的人一听,顿时就心动了,脑袋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能入选,当场就能领钱,这时候,他们早就把自己之前是伪汉老百姓的身份给抛到脑后去了,满心只想着能在军队里挣这份饷银。 第134章 太原城外 这杨兖原本,是打算和刘旻汇合到一起,然后共同商讨对付大周的办法,想着两边合兵一处,力量也能壮大些。可谁知道,刘旻那性子,临到打仗的时候,心里头傲气着,不屑于和契丹人搅和在一起,心心念念地就想着要和柴荣来一场纯粹的、一对一的对决,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刘旻被打得那叫一个一败涂地,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逃进了吕梁山里。 而杨兖这边,本来是想着在刘旻溃败之后,立刻就去增援的,可就在这时,忽然听说有一支周军从他们的大后方穿插了过去,看样子是奔着太原城去了。这杨兖一听,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当下就改变了主意,决定立即回师。他倒不是怕对方真的把太原城给打下来,主要是担心,对方要是在太行山中直接截断了他的退路,那可就糟了。毕竟,他想要撤军回辽国,就必须得从来时的路往回走,要是这条路的中间地段被敌军给拿下了,那他可就真的是进退两难了,哪还有心思继续向前进攻? 可能真的是运气太差了吧,那安国军节度使接到命令后,出来得太过匆忙,本想着集结下辖各州的兵马一起南下,可没想到这一集结,耗时那叫一个漫长,没办法,只能让各州的兵马分批次来支援,他自己则先带着六万人马先行南下了。结果,杨兖在离开战场北上的途中,好巧不巧地,分别遇到了下辖各州的折冲府正规府兵。 这折冲府的正规府兵可和郭晟刚开始从折冲府领的那些所谓的府兵不一样,那些名义上是府兵,实际上就是乡勇拼凑起来的杂牌兵,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而现在遇到的这些正规府兵,那可都是兵强马壮的,战力惊人呐。杨兖一路上,先是遇到了四支大型的军队,接着又碰上了六支小股部队,这一路打得那叫一个惨烈。 就这么的,他手上原本带着的三万辽兵,经过这一路的激战,不断地减员,到最后只剩下一万六千人了,而且辎重粮草也都被抢了个精光,这下可惨了,他们没了补给,无奈之下,只能一路边抢边往北逃,那狼狈的样子,别提多惨了。 要知道,当时折冲府的正规府兵和辽国军队的战斗力那可是不相上下、伯仲之间的,在这种情况下,杨兖还能带着这一万六千个士兵从太行山中断杀出来,那可真算得上是个奇迹了。 这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探听到的。他们有一天,本打算去进攻一个通往大周的军事要冲,想着去那儿弄些粮草辎重,好歹补充一下物资。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本应该有伪汉军队守着的那些要冲,现在全都已经归了大周了,他们扑了个空,这下可更绝望了。 最后,他们一路逃到了黄榆关和马岭关之后,才终于得知,原来真的有周军去奇袭太原城了。杨兖心里想着,伪汉那可是辽国的属国,他们要是能够剿灭这去奇袭太原城的周军,那也算是师出有名了,好歹能挽回点儿面子。何况,他出门的时候可是带着三万兵马,现在回去折损了一半,剩下的那些人也都跟乞丐似的,就这副模样返回辽国,那往后他的名字可就成了个耻辱了。想到这儿,他一咬牙,打算去太原城看看情况,要是周人已经攻下了太原城,那他就趁机再把城给抢过来,这样也算名正言顺了。要是对方正在围攻太原城,那他们就从后面偷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要是能把对方给打败了,那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所以,这支军队这才折而向西,一路朝着太原来了。可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太原城不但早就被攻陷了,而且这城里的人居然都已经被统战了,根本就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了。 杨兖这下可真是无奈到了极点,这时候转头再走,那也已经没可能了。为什么?因为这一路上能吃的东西,早就被他们抢得干干净净了,这一万六千个人,再加上马匹,人吃马嚼的,消耗量大,而山西这边本身粮食产量就出奇的低,他们实在是没东西可吃了,到最后,甚至连地里的秧苗都给挖出来吃了,那场面,真是凄惨得很呐。 就先别说他们了,整个太原以东的地方,照这情况发展下去,这冬天还不知道会冻死饿死多少人,这战后的景象,想想都让人揪心。 杨兖望着眼前这近乎绝境的窘迫局面,心中满是懊恼与绝望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犹如乱麻一般。可事已至此,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了,当下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去想办法应对这棘手的状况了。他赶忙召集起手下那些剩余的将领们,众人齐聚在这临时扎营的地方,一个个面色凝重,商讨起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的对策来。 这时,一名将领满脸尽显疲惫与沮丧之色,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开口说道:“将军啊,咱们派进城去的那些汉人探子刚刚传回来消息,如今这太原城内在役的兵丁数量已然达到五万之众了。虽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接受训练的时日还不足十日,可咱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心里都明白着,这兵士们守城的时候,哪怕只受训了十日,那也已经能初步具备一些作战素养了。再者说了,我身为汉人,那更是深知并州这块地方的兵将向来以悍勇着称啊。您瞧瞧现在这局面,咱们要是继续向前,那简直就如同面临着万丈深渊一般,凶险万分;可要是往后撤,也好似陷入了无间地狱,同样是困难重重啊,这…… 这可真是让人无计可施了。” 杨兖听了这话,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脸色越发阴沉得可怕,沉默了片刻后,他压低声音,沉声道:“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不成?那该死的刘旻,临阵之时,非要逞强托大,心心念念地要跟柴荣一决雌雄,争个高低胜负。结果,兵败之后,他也不往咱们这边的阵营撤退,反倒朝着西北方向去了,就这么着,咱们的军队直接就被周军给硬生生地隔开了,想支援都没办法。自从咱们狼主建立基业以来,我大辽的狼兵何时遭遇过这般窝囊的局面?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太原,这本该是刘旻的大本营,可现在倒好,却被周军给占了去。当初不是还说刘继业能保后方无虞吗?哼,现在可好,老家都被人给占领了,还无虞?简直就是天下大乱,处处都是危机。如今倒好,连累得咱们是向前不能进,向后又退不得,我现在,真恨不得把那并州刘氏给生吞活剥了才解恨。” 话音刚落,另一个汉人将军缓缓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将军,眼下这局面已然是这样了,再去计较过往也没什么用了。依我看呐,咱们不如试着绕过这山谷,朝着云州方向撤退吧。咱们只要不回上京,这天下之大,难道还愁找不出一条活路来吗?” 众人听了这话,仔细一琢磨,觉得眼下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两相比较之下,撤往云州倒确实比直接撤往上京要更靠谱一些,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就在众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高声喊道:“报 ——” 杨兖赶忙应道:“进来!何事如此慌张?” 那士兵进了营帐,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启禀将军,我方探子外出探查之时,正巧遇到了萧将军的探子,双方互通了消息之后,便各自返回了。我方探子得知,在对方探马离开的时候,萧将军已然率领着六千精锐,正马不停蹄地朝着太原城这边赶来,按照时间来推算,现在萧将军的兵马应该也快到太原城北郊了。” 众将一听这个消息,顿时两眼放光,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杨兖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之色,赶忙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萧将军?哪个萧将军?” 那传讯兵赶忙回道:“回将军,是萧胡笃,萧将军。” 一听这个名字,杨兖顿时喜笑颜开,忍不住大声叫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哈哈哈哈,萧胡笃来了,那可是我的好兄弟啊,这下可有救了。” 众将领们看着杨兖这副前后反差极大的样子,心里都暗暗嫌弃不已,各自在心里腹诽着:“他娘的,刚才还一个劲儿地说天要亡你,这才一转眼的工夫,又说天不亡你了,这天变得也太快了,太无常了,真不愧是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杨兖可顾不上众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此刻满心欢喜,兴奋地大声叫道:“快快,赶紧让那探马进来,本将军要亲自问问他具体的情况。” 不多时,那探马便匆匆进了营帐,一进来便赶忙下跪,恭敬地行礼道:“拜见将军。” 杨兖这会儿哪有心思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着急地摆摆手,大声说道:“快起来,快说说,我的好兄弟萧胡笃怎么会突然来到这儿了?你快把详细情况讲讲。” 探马站起身来,低着头,大声回道:“回将军,萧将军的同胞妹妹被囚禁在了太原城,所以萧将军心急如焚,都没来得及向陛下上疏奏明情况,便直接带着自己所部的人马,火急火燎地赶来攻打太原城了,就是想着要夺回城池,好把萧夫人给营救出来。” 杨兖这会儿哪顾得上听这些个前因后果,他满心只惦记着自己最关心的事儿,赶忙打断探马的话,急切地问道:“那些都是后话了,我就想问问你,他这次带的粮食够不够?咱们现在可正缺粮,要是粮食充足,那可就太好了。” 探马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心里暗叫不好,自己当时光顾着打听萧将军来此的缘由了,还真就没问对方带的粮食够不够这事,这可怎么回将军,一时间,站在那儿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探马一脸为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回道:“将…… 将军,小的当时着急打探军情,未曾问及粮食之事,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望将军恕罪啊。” 杨兖一听,顿时气得瞪大了眼睛,抬手就想给这探马一巴掌,可手举到半空,又无奈地放下了,恨恨地说道:“大军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不用想你也知道。你竟然不问问粮草辎重?” 那探马吓得赶忙又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一旁的将领见状,赶忙劝道:“将军息怒啊,当下情况紧急,也怪不得他。萧将军既已率六千精锐赶来,想必也是做了周全准备的,粮食方面应该不会短缺才是,咱们不妨先派人去与萧将军取得联系,问清情况再说。” 杨兖听了,觉得这话也在理,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点了点头道:“哼,暂且饶你这回,还不快滚出去继续打探消息!” 那探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营帐。 杨兖这才转头对众人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得立刻派人去和萧胡笃接头,告知他咱们这边的情况,也好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另外,让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来,别萧将军一来,看到咱们这副狼狈样,还以为咱们是一群乌合之众。” 众将领齐声应道:“是,将军!” 随后,杨兖便安排了几个得力的手下,骑上快马,朝着萧胡笃兵马赶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萧胡笃正带着六千精锐马不停蹄地赶路,他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尽快赶到太原城,救出自己的妹妹。 “加快速度,都给我跑起来,谁要是敢拖后腿,军法处置!” 萧胡笃一边催赶着队伍,一边大声喊道。 第135章 城下 将士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个脚下生风,朝着太原城北郊奔去。 没过多久,萧胡笃的队伍便与杨兖派来的人相遇了。双方互通了身份后,杨兖的手下赶忙将这边缺粮以及被困的情况详细告知了萧胡笃。 萧胡笃自然已经听自己探马这边汇报了杨兖就在附近的消息。杨兖的契丹名字是耶律敌禄,虽然辽国全都是姓耶律和姓萧的。但这个耶律敌禄还真是一名贵族。他祖上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亲哥哥。 萧胡笃除了敬重他带兵有一套之外,还极其尊重他高贵的身份。 所以萧胡笃听后,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忖:敌禄兄这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啊,不过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与他会合再说。至于粮草……我他娘也是轻装简行。 于是,他大手一挥,说道:“走,带我去见敌禄将军,路上你再与我细说。” 探子将太原城外大致的动向详细汇报给灵巧儿之后,灵巧儿眉头紧皱,一脸不爽地盯着眼前的地图,那眼神仿佛要在地图上盯出个窟窿来似的。少顷,她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刘旻这个混蛋,让我们等了这么久,到现在也不说来太原露个面。我们的目标本就是他,可这群该死的契丹人,虽说我之前也做了应对他们的预案,可这会儿还真没那心情去对付他们啊,真是越想越窝火!” 话虽是这么说,可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呐,这个时候的契丹,那战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啊。整个辽国正处在蓬勃发展的上升期,辽国的每一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所以一旦打起仗来,他们那一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主儿。 灵巧儿心里明白,虽说他们还达不到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战士们那种钢铁般的意志,但起码也有着像台儿庄战役中将士们那般的勇气,那可绝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这么一来,这事儿可就棘手了,就好比现在这边虽说有五万张饼,可真到了要拿出来充饥的时候,又能有几块能派上用场?这形势,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郭彪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心想着和契丹大战一场,当下便开口说道:“凌将军…… 虽说我们都看得出来您挺厌烦他们的,可如今他们都打上门来了,我们好歹也得抵御一下。这太原城我们可是刚刚才梳理好,总不能他们一来,我们就撒腿跑了吧,那往后还怎么在这地界立足?” 灵巧儿冷哼了一声,满脸不爽地回道:“跑?哼,老子是不会跑的。可我们这边能真正拉出去打仗的兵实在是太少了。但要是对方就派个两万人马来攻城,我们这五万大军却连城门都不敢开,营地也不敢出,那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这点儿自信,可就全都没了,这可真够憋屈的。” 郭彪一听,情绪更加激动了,大声说道:“那我们就干脆开门迎敌呗,怕他们作甚,难道还能被他们给吓住了不成?”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哟,真有你的,你知道什么叫辽国士兵吗?你又知道什么叫契丹武士吗?我们在战略上确实不用把他们太当回事儿,可要是真到了人家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们还抱着这种轻视的想法,那肯定得被人家打得屁滚尿流啊,到时候有你哭的。” 这话一出口,那一群归降过来的伪汉将领们听了,倒是纷纷点头表示十分赞同。他们可太清楚辽国士兵的厉害了,那一个个彪悍得很呐,一旦打起仗来,那副嗜血的模样,看着就让正常人心里直发怵,胆战心惊的。他们辽国的大皇帝,一般都被人称作 “狼主”,也只有辽国的兵士才有资格被叫做 “狼兵” 。虽说大家心里都明白,最开始的时候,“狼主” 不过就是 “郎主” 这个普通称呼的一种代称罢了,可随着各个民族之间这么多年来不断地相互攻伐,“狼主” 这个叫法早就已经深入人心了,由此可见,辽国士兵在世人眼中那是何等的悍勇了。 灵巧儿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说道:“先赶紧组织人手,把战略物资都准备好吧,以防对方强行攻城啊。唉,让我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灭了这群王八蛋才好。” 众人听了,便纷纷退了下去,各自去忙活了。营帐里就剩下灵巧儿一个人,她坐在那儿,开始苦思冥想起来。其实,她这会儿心里是真的不太想和这些擅长野战的队伍正面对决,毕竟自己这边打硬仗的能力实在是太差了。虽说她还没真正见识过辽国兵士的真实战力,可心里想着,那肯定不是伪汉这些郡县的府兵、乡勇能比得上的,这要是真打起来,怕是凶多吉少。 到了次日,果不其然,萧胡笃和杨兖的队伍会合到了一处,然后浩浩荡荡地朝着太原城东门进发了。两万多人马,在太阳初升之时,已然出现在了东门的城门外,那场面,还挺有气势的。 而太原城派出的探马,早就提前将消息送了回来。灵巧儿坐在城头,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对方已然列阵完毕,这才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向下俯视着,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随后大声叫道:“喂,对面的,会说汉语吗?有胆子的就报上名来,让老子也知道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萧胡笃虽说此次是打着营救妹妹的旗号来的,可这会儿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手上的兵力不算多,而且身份地位也比不上耶律敌禄尊贵,所以很自觉地落后了耶律敌禄半个身位。 耶律敌禄自然是知晓萧胡笃心里的想法,他微微仰头,扯着嗓子大声回道:“哟,怎么是个小娃子在城头上啊?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去把你爹爹找来,我们可不和小孩子说话,哈哈哈。” 那话语里满是嘲讽的意味,还带着几分轻蔑。 灵巧儿听了,心里暗叫一声,哼,真他娘的幼稚,跟我比骂街,你还嫩了点儿,随后便放声大笑起来,紧接着开口大声说道:“哟,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这岁数虽小,可辈分大着,刘旻的儿子都已经认我做太爷爷了。照这么算的话,他叫你们辽国的狗皇帝才叫叔公吧?哈哈哈,你说你们这不是乱了辈分了嘛。” 耶律敌禄那可是在战场上打了半辈子仗的人了,萧胡笃也是辽国西部有名的封疆大将,按理说,在战场上相互羞辱那本就是挺常见的事儿,毕竟辽国在建国之前,就有那种打架之前先骂街的传统。可像灵巧儿这样一个汉人,一开口就是这么猛的 “王炸”,他们还真就没见识过。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看这灵巧儿的架势,一开口那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这可真是够狠的。 耶律敌禄和萧胡笃听着灵巧儿这一通骂街,竟然还从中听出了些别的意思,要是灵巧儿知道他们这想法,估计得哭笑不得。 而太原城里面的军士们,听到了城楼上传来的这些对骂声后,很快就把灵巧儿在城楼说的话传遍了全军。这一下,整个军队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大家一听,都觉得这是灵巧儿要和契丹人拼到最后一刻了,当下便纷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想着就算是死,也得跟契丹人好好较量较量,绝不能丢了咱大周的脸面。 不过,耶律敌禄听了那些骂人的话后,可真是气坏了,心里想着,你就算是想跟我们玩儿命,也不能骂得这么狠,这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真是可恶至极。 紧接着,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又开始了骂战,几个回合下来,萧胡笃和耶律敌禄那是被虐得体无完肤。这比骂街,他们契丹人用喊话的方式,本以为能占上风,可哪知道,在灵巧儿面前,那就好比是大学生在虐学龄前儿童一样,完全不是对手啊。再加上灵巧儿这嘴损得很,损招是一个接着一个,而且又全然不顾战场上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把耶律敌禄气得都快发疯了,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可气归气,疯归疯,他们却仍旧不敢轻易攻城。在他们看来,这灵巧儿仿佛是铁了心要战斗至最后一滴血了,那架势看着挺唬人的。他们倒也不是怕对方有这样的战意,主要是想着,就凭自己这两万人马,去强攻有着死战决心的五万大军,这怎么算都不划算,而且这太原城又是一座闻名天下的雄关,城防坚固,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攻下来的。 萧胡笃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敌禄将军,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引诱他们出城,然后在野外跟他们厮杀才好,这样我们的优势才能发挥出来,您觉得?” 耶律敌禄听了,思索了一下,觉得这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得对,我也认为,就凭我们这两万人马,在太原城这样的雄郡之下强行攻城,那到最后肯定是死伤无数,简直不敢想象那惨烈的场面,还是按你说的办吧。” 说着,他便抬头大声叫道:“凌鍫,你们这些汉人,嘴上功夫倒是一流,可就是没胆子下来跟我一战,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哈哈哈,有能耐你们就出城来!” 灵巧儿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毫不示弱地回道:“你说老子不敢?哼,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看看到底谁才是缩头乌龟!” 不多时,就见太原城的护城河桥缓缓被放了下来,紧接着,东门大开,先锋队率先从城内冲了出来,然后迅速列阵。灵巧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群作战经验颇为丰富的将领,再往后,便是五千步卒,他们迈着整齐而又坚定的步伐,快速地出城列阵,那场面,看着还挺壮观的。 耶律敌禄见状,心里疑惑不已,暗自想着,这年轻人怎么这么耿直,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他还真就下来列阵了,不会是有什么别的阴谋吧? 萧胡笃这会儿却是一心想着往前冲,想要立刻上去跟对方大战一场,可刚迈出一步,就被耶律敌禄给拦住了,耶律敌禄小声说道:“别冲动,小心有诈,这汉人鬼点子多着,可不能贸然行事啊。” 萧胡笃却不以为然,大笑道:“敌禄兄,你也太过于多虑了吧,就这么个毛头小子,我都怀疑他会不会写‘兵法’这两个字,有什么可畏惧的?我们跟他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最厉害的大周骑兵也就是和我们五五开罢了,如今他们就这点儿步兵,还不足五千人,那在我们眼里,可不就是待宰的羔羊嘛。对方既然都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我们还客气什么,看我一会儿把这小子给抓了,正好拿他去换我妹妹萧月里。” 耶律敌禄还想再劝劝他,可还没等开口,就见萧胡笃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向左边移动了,那箭头阵型也开始慢慢地形成了,看样子是准备大干一场了。 要说这契丹人打步兵,那惯用的战术就是围猎战术。他们通常会把步兵当成是羊群一样,先是从左右两边进行包抄,然后中路再发起猛冲,等到对方稍微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时,就以半包围的形式把对方给围起来,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口袋,只留一个口,这个口,其实就是给对方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为的就是不至于把对方逼得背水一战,拼起命来。最后,再慢慢地收口,开始围猎绞杀,这一套战术下来,一般的步兵队伍还真就很难招架得住。 不过,这个战术在城下可不好施展,毕竟城头上可有弓箭兵在那儿压阵,那些箭矢可不是吃素的。所以,他们得把距离拉开,到野外去,这样才能保证围猎空间能够顺利地展开。 第136章 围猎 灵巧儿见对方开始左右散开,心中已然洞悉了他们的盘算,当下便佯装慌乱地往后撤,一边撤,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弟兄们,快看呐,对方害怕了,都给我追,可不能让他们跑了,今天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那些兵士们早就认定了灵巧儿此番是要和契丹人拼个鱼死网破,背水一战分出个胜负高低来,此刻听到灵巧儿这一声令下,哪还顾得上犹豫,一个个顿时热血上涌,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发了疯般地朝着前方猛冲过去,那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契丹人一口给吞了下去似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响彻整个战场。 为什么他们这般拼命?原来,在他们身后,可是有着大周禁军在督战。这帮人督战那可都是出了名的厉害,手段狠辣得很,谁要是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小心思,那绝对没好果子吃,所以,这些士兵们心里都清楚得很,此刻只能全力以赴,丝毫不敢有半点儿懈怠。 而灵巧儿,却并没有跟着众人一同往前冲,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深知对方肯定会从左右两边开始迂回包抄过来。毕竟契丹人打仗向来倚仗着马匹优良、马术精湛以及马上兵器运用娴熟这些优势,惯常使用快速移动的办法,去强行冲破步卒的阵型,她可不会傻到去以身犯险,得留着心眼儿应对。 对方见周军追得差不多了,终于极为默契地开始调转马头,准备朝着周军的阵形发起冲锋了。 耶律敌禄此时却面露迟疑之色,站在原地,眉头紧皱,迟迟不肯下达冲锋的命令。他身后的副将见状,实在是按捺不住了,赶忙上前问道:“将军,我们不冲吗?此时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再犹豫可就错失良机了。” 耶律敌禄缓缓摇了摇头,依旧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说道:“这个…… 你瞧瞧,我们两万多骑兵,如今竟被对方的步兵追着跑,这事儿说出去,你敢相信吗?我怎么总觉得这里头透着股子不对劲。” 副将听了,微微思索了一下,回道:“若是末将自己,那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冲一冲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只是末将跟随将军您征战多年,在这战场上那是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的手段,可对方那主帅,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罢了。就算他读书读得多,可又能懂得多少兵家战法?” 耶律敌禄听了副将这话,不禁疑惑地看着他,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得倒也在理,十四五岁的年纪,能有多少阅历,这世间的许多人情世故怕是都还参不透。所以,我们似乎也没必要太过谨慎了,你觉得对吧?” 副将赶忙点头,应和道:“对啊,将军,依我看呐,那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完全就是在瞎指挥,估计也没什么后招了,我们不用怕他。” 恰在这时,耶律敌禄的亲卫突然指着萧胡笃那边的骑阵,大声喊道:“将军,萧将军那边的部队已经就位,开始冲锋了!” 耶律敌禄心中暗自安慰自己,对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傻小子一个,能有什么厉害手段。想到这儿,他一咬牙,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冲啊,给我狠狠地冲!” 就这样,他们最擅长的正面狂冲,配合两边包抄的围猎战术正式拉开了序幕。 灵巧儿站在不远处,看着远处的动静,脸上露出一抹悠然自得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放声大笑道:“好啊,你们还想着用两万人来围猎我这五千人是吧,哼,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四万多人围猎你们两万人是个什么场面,哈哈哈!”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激昂的鼓声骤然响起,东西两边顿时喊杀声惊天动地。只见前排的骑兵们拖着无数的地刺、铁蒺藜,朝着敌军的方向迅猛冲去,待到靠近敌军时,便迅速朝着敌军的后方奔去,而后面的步兵们则高举着长矛,迈着整齐而又坚定的步伐,紧紧跟了上来。 耶律敌禄见状,脸色大变,不禁大叫一声:“不好!这是长矛阵,我们怕是冲不开了,所有人听令,向中路集合,都别慌乱,先稳住阵型,不要再进行包围了。” 要说平日里,他们自然是不怕这长矛军的,可一旦他们开始进行两翼包抄,阵型的厚度就会变薄,在有长矛军阻拦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遭遇对方的暗算。即便没有遭到暗算,那也极有可能变成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的局面,毕竟对方人数可比他们多,而且对方从东西两路突然杀出,这明摆着就是事先计划好的,傻子都能看出来。 此刻,蛮干显然是不行了,所以耶律敌禄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想着万一攻不下来,还可以后军变前军,前军继续反包围过去,就算不能成功反包围,起码也不至于出现慌乱之中相互踩踏的糟糕场面。 只可惜,他虽然看出了局势的关键,命令也传达下去了,可战场上本就嘈杂混乱,骑兵们哪能及时接收到命令?一时间,队伍瞬间就被地刺和长矛军干扰得乱了套,已经开始出现小面积的踩踏情况了。他们的两翼也被对方死死压制住,根本就伸展不开了,而这时候,后面那些原本打算继续向前冲的马匹,也因为前方的混乱,变得难以控制了,整个队伍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辽国的骑兵们这下可就慌了神了,有的骑兵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打算不管不顾地朝着外围强行突围出去,在他们心里,压根就没把那些长矛兵放在眼里;有的则是经验比较老到,想着往队伍里面收拢,先稳住阵脚再说;还有一群原本做好了各种冲锋准备的,此刻却被逼得不得不停下,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这么着,辽军的队伍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毕竟,他们的人数本就不占优势,而灵巧儿这边可是几乎倾城出动了。要是对方真能凭着一股狠劲儿冲进太原城,灵巧儿心里也早有打算,大不了带着兵士们再反攻太原城,然后把太原城给围上,来个瓮中捉鳖,把他们困死在城里。反正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而且随军携带的粮食早就已经整理妥当,城内也安排了专人随时准备烧掉粮仓,绝不让辽军得到一粒粮食。 总之,灵巧儿这会儿可不在乎太原城是不是还在自己手里,她唯一在乎的就是绝不能让太原城里有能供辽军果腹的食物。即便最后辽军拼死突围出去了,那也得让他们在这里折损过半的兵力才行,她已然下定决心,这次定要跟辽军来一场狠的,让他们知道厉害。 再看萧胡笃这边,那打法可就显得野蛮多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定下了战术,那就是打死也得执行下去,而且还要求必须按照既定的战术,一丝一毫都不能走样。 本来他手底下的人马就不算多,这一和对方碰撞起来,瞬间就少了一大片。再加上和长矛兵这种硬碰硬的换命打法,萧胡笃这边的减员速度那叫一个快,简直超乎想象。而且,战场上还有很大一片区域都布满了铁蒺藜和地刺,这使得他们根本没办法全速冲锋,如此一来,长矛军收割起他们的性命就更加轻松容易了。 萧胡笃好歹也是一代名将,可谁能想到,在这场仗里,他竟然连个预案都不做,这可着实让灵巧儿有些出乎意料了。甚至在战斗过程中,萧胡笃都没有想着要临时调整一下战术,直到他意识到,往往己方牺牲一马一人,都不一定能换掉对方一个长矛军的时候,这才如梦初醒,察觉到自己这边准备的战术实在是太粗糙了,根本就没考虑到实际情况,也没有及时调整阵型,可这时候,一切都已经有些晚了。 萧胡笃又气又急,愤怒地打算调转马头,朝着外面撤军。 可就在这时,他才猛然发现,长矛军的外围,不知何时已经被对方的骑兵给包围了,正在对他们进行围猎。萧胡笃一下子就懵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气得咬牙切齿,大声骂道:“这刘氏也太无能了,积攒了这么多的良驹,如今竟然都便宜了周人,真是可恶至极!” 一旁的副将见状,心急如焚,赶忙大声劝道:“主帅,如今这局面,我们唯有赶紧往外撤退才是上策,再耽搁下去,可就真的全完了。” 萧胡笃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大声吼道:“不行,老子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穿他们,直接冲进太原城去。哼,他这太原城现在肯定防守空虚得很,我们只要冲进去,就能扭转战局了。” 副将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连忙上前制止他,焦急地说道:“主帅,万万不可,您看看,我们现在外围已经被对方牢牢控制住了,即便我们侥幸冲进了太原城,那也是孤立无援的,根本就无人可用了,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这样下去,我们可真的要全军覆没了,您就听我一句劝吧。” 萧胡笃却根本听不进去,瞪大了眼睛,大声呵斥道:“住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扰乱军心,哼,就算是步战,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给我冲!” 副将见劝不住他,都快急哭了,几乎是哀求着说道:“不行啊,主帅,我们一旦彻底被包围了,对方只需要往包围圈里面投掷大石,我们可就无处可躲了,到时候真的是插翅难逃,我们这所有人可就都完了,您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萧胡笃却依旧一意孤行,他猛地站到马背上,踮起脚尖,朝着远处张望,想着看看耶律敌禄那边的情况是不是能好一点儿。可他刚站起身来,还没等看清,就见一支利箭如流星般飞射而来,瞬间贯穿了他的喉咙。 副将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跳下马,连滚带爬地扑到萧胡笃身边,声嘶力竭地喊道:“主帅,主帅…… 您醒醒啊!” 萧胡笃躺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留在体外的那半截箭,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用尽全力,紧紧抓住副将的盔甲,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甘心,可最终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没了动静。 郭彪一脸凝重,缓缓抬起手来,他手下的弓箭兵们见状,立刻又重新拉满了弓弦,做好了射击的准备。郭彪则神情严肃,目光紧紧地注视着战团中的一举一动,他心里清楚,此刻局势瞬息万变,很可能随时都需要挥手发令放箭,所以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而那个亲手射死萧胡笃的弓箭手,心里别提多兴奋了,他知道自己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往后这仕途算是稳了,于是越发来了劲儿,拉弓搭箭的动作都变得更加利落了,就盼着能再多射杀几个敌人,好再立些战功。 现在,这些弓箭兵们早就已经习惯了郭彪的要求了,只要这战事还没结束,他们就得时刻紧绷着神经,无休止地拉着弓弦,随时准备听令射击,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萧胡笃一死,他所率领的那支辽军顿时没了主心骨,原本就已混乱不堪的队伍更是如一盘散沙,士气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士兵们有的慌乱地四处逃窜,有的则呆立在原地,满脸惊恐,不知该如何是好。 副将看着眼前这兵败如山倒的惨状,心中又悲又急,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强忍着悲痛,试图收拢残兵,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他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喊道:“都别乱跑,听我指挥,咱们往这边突围,快!” 灵巧儿站在高高的马背上,脸上出现了笑容,大声叫道:“好,最喜欢这种愣冲硬突。我要让他们左翼这一彪人全都给我留在这里。哼,自大的代价大不大?”灵巧儿骄傲的看着身后的余下的众将官。 第137章 再转头 张虎威悄悄抬手,暗自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内心满是震惊,他压低声音,小声嘀咕道:“他娘的,这凌鍫简直就是个疯子。居然敢倾城而出,让那些新兵蛋子去跟人家身经百战的骑兵对阵,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反过来用对方擅长的围猎战术,换做是我,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干呐。谁能想到啊,那些原本看上去根本不是对手的新兵,在他的调度指挥下,居然又重新拉扯、分散了对方的阵型,这胆子也太大了,我看呐,他早晚会在这上头吃亏的。不过……” 张虎威顿了顿,微微皱着眉头,接着说道,“要是让我处在契丹主帅的那个位置上,估计我也会被他这一手扎篱笆、反向围猎的奇特战法给打蒙了,根本就招架不住啊。” 一旁的柳乡汾听了,一脸木然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可不就是嘛,这就跟那乱拳打死老师傅,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哪有这么打仗的?分明就是一场豪赌嘛,全凭运气了,这要是一个不小心,那可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这时,郑享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你们俩,可别每天就光知道这么说。凌郎君昨天晚上可是在营帐里面,对着地图琢磨了整整一晚上,一直在那推演这战法的可行性线路。他还说过,面对每一个问题,如果能想出一百种可能的情况,那其中总会有一种可能更接近问题的答案,他有时候甚至会去想一万种可能,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全凭运气。” 柳乡汾听了这话,不禁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显然此刻的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凌郎君这般做法。一旁的张虎威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嘴上却依旧说道:“哼,反正我就觉得吧,他当初攻下黄榆关,那纯粹就是靠运气,能有什么真本事。” 卓方在一旁听了,哈哈一笑,打趣道:“哟,你这话可就有意思了,没关系,你要是不服气的话,改天我跟我家君子说一声,让你重新再去打一次试试,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赢,哈哈哈。” 张虎威冷哼了一声,不屑地回道:“哼,说不定,当时在前线真正运筹帷幄的关键人物,那是楼君长,还有陈老将军,那也是宝刀未老,战功赫赫,哪能都算到他凌鍫一个人头上。” 再说耶律敌禄这边,从一开始的慌乱之中,好不容易渐渐捋顺了撤退的节奏。他们平日里可都是辽国的精锐,正处在战力的巅峰时期,哪曾遇到过这般一边倒的战事?以往就算是摆阵对阵,那也顶多就是小败一场,自从耶律阿保机起兵以来,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难看的场面。当然了,一方面确实是他们太轻敌了,看着对方都是新兵,再加上主帅又是个毛头小子,就觉得这种组合那就是菜鸡中的菜鸡,根本不足为惧。可谁能想到,对方这一番布置下来,竟让他们原本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而且那些新兵,根本不用和敌人有太过紧密的接触,甚至连击溃对方心理防线这一步都还没做到,以往契丹骑兵只要一冲上去,凭借着那以一当十的气势,对方往往就会直接崩盘了,可现在倒好,即便他们玩儿了命地去拼杀,最多也就是个一换一的局面。这种打法,会让那些新兵觉得骑兵也不过如此嘛,如此一来,他们的自信心就会越来越强了,那这仗还怎么往下打?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可都是靠着那股子气势去打败对方大集团的,现在对方气势丝毫不丢,要是硬拼的话,那他们以往的胜绩起码得减去一半以上,这可太棘手了。 虽说心里头满是不甘,可耶律敌禄心里也明白,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那就得当断则断,没必要再去留恋了,再拖下去只会更糟。所以,他也没有长吁短叹,更没有回头去看那战场上的惨状,只是一心想着尽可能多地带着剩下的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他这刚把心里的结打开,准备带着队伍赶紧撤离,却发现前方的道路拥堵不堪。原来,周军这边显然也和他们一样,已经开始收拢包围圈了,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耶律敌禄心里清楚,这收拢包围圈本就是他们平日里常用的战法,可如今轮到自己这边被围了,却依旧是无可奈何。以往可都是他们骑兵去围猎步兵,那步兵根本没办法应对,所以他一开始还想着,自己这边同样都是骑兵,应该不会有太大阻碍才对。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骑兵一旦被围猎起来,那可比步兵凶险多了,这马到了慌乱的时候,根本就没那么容易控制得住,一时间,队伍又开始乱了起来。 就在这时,耶律敌禄忽然想起了契丹的前辈们讲述的当初统一本族战争时的情况。虽说这围猎战术原本是专门针对猎物设计出来的打法,后来才转而用来对付步兵了,可在那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过两边骑兵相互博弈的经历,只是那种情况比较少见罢了。 要知道,骑兵一般情况下是很难被围猎的,可一旦陷入了围猎的困境之中,想要突破这猎场,那可真是太难了。更可怕的是,这会儿竟然已经有投石机朝着包围圈里面扔石头了,那石头呼啸着砸下来,砸到哪儿,哪儿就是一片惨叫,这场景别提多惨烈了。 耶律敌禄见状,心中一横,大声吼道:“传令,传令,全军再次调转马头,随我杀向太原城,今天就是死,我们也要拼出一条活路来,冲啊!” 副将一听,满脸诧异,赶忙上前大声劝道:“将军,我们这刚刚才好不容易调整好撤退的阵型,现在要是重新调转马头去攻城,那我们可就真的难以走脱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嘛,将军您可千万要三思啊!” 耶律敌禄却根本不听劝,他抬手一指太原城的城头,神色决然地说道:“你看看,他们这根本就是不给我们活路,与其在这儿被他们一点点地尽数屠杀了,倒不如我们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你看那边,另一头根本就没有大将压阵,我们肯定是冲不出去的,只有这边,我们大家都还在,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在前头带领着我们的契丹男儿们奋勇冲杀,说不定就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听我的,冲!” 说完,耶律敌禄 “唰” 的一声拔出长刀,用力一拍马屁股,率先朝着太原城的方向冲了过去,那大部队见主帅都如此决绝,也纷纷咬着牙,跟了上去,一时间,马蹄声又再度响起,只是这一回,却带着几分悲壮的意味。 灵巧儿站在城头,远远地看着战场上的动静,见对方一小部分朝着自己这边杀来,另一边还在缓慢地往外突围,而还有一小部分正在手忙脚乱地调转马头,那场面看着颇为混乱。她见状,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哟,这哥们儿怕是疯了吧,他不是什么名将吗?怎么这会儿净干些糊涂事儿。嘿,你们说说,谁敢过去和对方的主帅较量一番,来一场武将对决?” 话音刚落,就见郭彪和张虎威两人二话不说,一拍马,那马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等他们飞马出去了十几丈远之后,那声音才传了过来:“我去……” 灵巧儿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对身边的众人说道:“你们瞧瞧,武将对决才是最精彩好看的。你们说说,郭彪这一去,能行吗?” 众人先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随后又赶忙点头道:“放心吧,还有张虎威跟着一起,他俩联手,应该没问题的。” 这话一出口,连正在别处的郭晟都不禁回头,想看看是谁在说话。 要说这郭彪和张虎威,从一开始就互相较着劲儿。郭彪打心眼里觉得张虎威不行,没什么真本事;而张虎威,也认为郭彪就是个愣头青,打起仗来没什么章法,尤其是之前两人有过一次对决的时候,郭彪那打法可太虎了,完全就是不管不顾的,他当时的打法就是,自己不躲避对方的攻击,同样的,也不让对方轻易躲避自己的攻击,就好像是在赌命似的,一旦双方碰上了,那肯定是一个人丢胳膊,一个人丢大腿。 此刻,郭彪想起了之前的事儿,不禁冷冷一笑,嘲讽道:“张大帅,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这岁数都这么大了,就该回家养老去了,还来这儿跟我们年轻人抢风头,也不嫌丢人。” 张虎威听了,也不甘示弱,同样反讽道:“郭小公爷,凌郎君可有句名言,叫活到老学到老,我,也是见了小公爷你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战场上还有人用胳膊去换大腿的打法,老夫今天可算是又长见识了,哈哈哈。” 郭彪一听,顿时脸色一红,可还是嘴硬地冷哼了一声,回道:“怕死不当兵,当兵不怕死,凌郎君说的这话,你难道没听过?哼,我这打法怎么了,总比那些畏畏缩缩的人强多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呛了几句后,便谁也不再理睬谁了,只是继续策马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他们正前方的步兵方阵,正是跟着他们一路杀过来的、隶属于邢州折冲府名册下的乡勇们,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如今也已经成长为一支颇为精锐的部队了。这些乡勇们看到郭彪和张虎威冲阵而来,赶忙纷纷让出一条通道来,让他们顺利进入方阵之中。郭彪和张虎威两人挤过了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终于迎面遇到了耶律敌禄。 正在和耶律敌禄交战的王方等人,见郭彪和张虎威来了,便渐渐往后撤去,很快就把这中间的地方给让了出来,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随后,他们又朝着敌军的后方杀了过去,准备从后面包抄敌人,配合着合围对方。 随着他们的行动,整个包围圈开始逐渐缩小,耶律敌禄回头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自己这边的骑兵已经被对方给成功围猎了,这包围圈越缩越小,里面的骑兵们被挤得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就算是有人能侥幸杀穿敌阵,可在这重重包围之下,也难以集中在一起逃离,而他自己,此刻却和身边少量的亲卫被孤零零地露在了包围圈之外了,这可真是陷入了绝境。 他心里明白,这包围圈里面没了主帅指挥,那些骑兵恐怕被杀光是迟早的事儿了。不过,这么一来,倒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自己现在还有机会逃跑,只要他直接拍马往北逃,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可他身为一名骄傲的主帅,又怎么能做出临阵脱逃这种事儿?这要是传出去,往后还怎么在军中立足,他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郭彪见状,心里想着,正好趁此机会,直接一刀砍了这耶律敌禄,也好立个大功,想着便举起手中的兵器,作势要冲上去。可就在这时,张虎威却伸手拦住了他。要不是张虎威这一拦,恐怕耶律敌禄的脑袋这会儿都已经搬家了。等耶律敌禄那从人群里冲出来的亲卫渐渐靠近的时候,郭彪就算是想再加快马速冲上去,那也来不及了。 郭彪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白了张虎威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干嘛拦着我,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张虎威却冷冷地回道:“你不用动手,因为这个契丹狗的命是我的,谁也别想跟我抢。” 郭彪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冷笑一声道:“哟,你说你的就是你的?凭什么,你倒是给我个理由,哼。” 张虎威转头,目光冷冷地看着郭彪,反问道:“你想要他的命?那好,我倒要问问你,他是谁?你要是能说得上来,那我就把这机会让给你,你说。” 第138章 参战 郭彪一下子愣住了,他还真不清楚这耶律敌禄的具体身份,只得疑惑地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张虎威一听,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哼,他可是契丹的皇族,名叫耶律敌禄。这家伙平日里可没少仗着自己那高高在上的身份,用那副高傲的姿态去训斥我们并州这边的将领们,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里特别不爽,我早就憋着一股劲儿,想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一下了,所以,他的命,我今儿个是要定了,谁也别想拦着我,谁拦我跟谁急!” 郭彪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心里虽然仍旧有些不甘心,觉得这么个立大功的好机会就这么没了,可细细一想,也觉得张虎威说得确实在理,便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确实也没什么理由跟你抢了,不过,你可得千万小心着点儿,要是万一败在他手里了,那可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啊。” 张虎威听了,回头朝着太原城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绝,随后大声说道:“我本就是太原人,今天要是杀不了他,我都没脸再回自己的家乡了,那我干脆就把这条命留在这儿,给家乡尽忠了吧,哼!” 说完,他狠狠一夹马腹,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接朝着耶律敌禄冲了过去,那气势,仿佛要把心中积攒已久的怒火全都宣泄在这一场厮杀之中,端的是一往无前,气势汹汹。 耶律敌禄冷不防看到张虎威朝着自己迅猛冲来,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赶忙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刀,凝神屏气,迎了上去。刹那间,两人便在马上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激烈异常的厮杀,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纵横,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在这战场上回荡着,战况那叫一个紧张激烈,让人看了不禁心跳加速,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炽热了起来。 要说这耶律敌禄毕竟是皇室成员,身份尊贵,他身边的那几个亲卫可都是实打实的马上强者,各个本领高强,身手不凡。只要有他们在一旁护卫着,张虎威就算是能在这场对决中占得上风,想要成功杀掉耶律敌禄,那也是难如登天。 郭彪在一旁看着,心里想着,自己怎么也得帮张虎威清扫一下外围的障碍,于是便提着刀冲了上去,想和那些契丹亲卫过过招。可谁能想到,这一交手才发现,自己真是把自己的本事想得太大了。平日里在地面上拿刀打斗,凭着一股冲劲儿还能耍上几招,可到了马上,那他可就完全成了个门外汉了。虽说小时候也学过马术,也练过些马上的技能,可这会儿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仅仅一个回合下来,就被耶律敌禄的亲卫给扫到了马下,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郭晟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震怒不已,大声吼道:“郑享,郑享…… 你赶紧去帮忙,可不能让郭彪就这么折在那儿了!” 郑享得令之后,二话不说,一拍马屁股,便朝着那边疾驰而去。 灵巧儿见状,却微微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哼,郑享恐怕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要不我们一起上吧,那几个家伙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儿,光靠一两个人,怕是搞不定他们。” 说罢,灵巧儿一马当先,率先冲了出去,那速度也是极快,眨眼间就冲出去老远,郑享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紧接着,卓方一看灵巧儿都往前冲了,哪还敢耽搁,赶忙也催马跟了上去。随后,大个子王德发、冯青、田没飞等人也纷纷不甘示弱,一并催马跟上,就连平日里看着不怎么起眼的柳乡汾,此刻也一咬牙,跟着众人一起冲了出去。 郭晟站在原地,看着众人都冲了出去,瞬间觉得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好是孤单,可又实在是无可奈何。毕竟他身为主将,职责所在,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的位置往前冲。可他这会儿心里最担心的,就是怕灵巧儿会出什么意外,要是灵巧儿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糟了,没了灵巧儿,他感觉自己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再看郭彪,在马下左闪右躲的,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眼瞅着就快招架不住了。照这节奏下去,要是灵巧儿他们冲不过去及时支援,怕是他这条小命就得先交代在这儿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漫天的箭矢朝着马上的契丹亲卫飞射而去。原来,郭彪手底下的那些弓箭兵,跟着郭彪这么长时间了,早就把郭彪当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这会儿一看自己的上司被人一刀就给扫到了马下,这要是传出去,往后他们可都觉得丢人,于是纷纷拉弓搭箭,瞄准了马上的契丹人,一通猛射。 那些契丹亲卫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呼啸声,抬头一看,只见数不清的箭矢如雨点般从空中朝着自己这边飞了过来,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赶忙拨转马头,想要躲避。虽说他们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和身上坚固的盔甲,躲过了不少箭矢,盔甲也挡住了一部分箭矢,可那马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好几支箭射中了,疼得那马长嘶不已,不停地尥蹶子。最后,有个契丹亲卫实在是没办法了,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可他的腿上也挨了一箭,鲜血直流,模样十分狼狈。再看他那匹马,中了四五箭,摇摇晃晃的,看样子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些弓箭兵们射箭的时候,也都特意把弓弦多拉了一点,就是为了尽量避免误伤郭彪,可毕竟箭矢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郭彪在下面躲箭躲得也是险象环生,差一点儿就被射中了,这会儿吓得他脸色都白了,后背直冒冷汗。 其他的契丹亲卫见状,赶忙冲过来,将受伤倒地的兄弟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周围。这时候,郑享已经赶到了近前,他看着地上那些箭矢,心里那叫一个痒痒,恨不得立刻下马去把这些箭矢都收集起来。也怪他这段时间总是干收集箭矢的活儿,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一看到箭头完好的箭矢,就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拔了收集起来。可这会儿他也知道自己是来和对方拼命的,不是来捡箭矢的,所以只能强忍着内心那股冲动,咬了咬牙,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大声喊道:“吃我一刀……” 说着,便朝着契丹亲卫冲了过去,瞬间就和对方交上了手。 只是这马速太快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勒不住,郑享这一刀砍过去,对方的亲卫骑的马倒是还没启动,就这么被郑享用力一砍,那马被重压了一下,疼得嘶鸣起来,马蹄乱蹬,差点把背上的亲卫给甩下来。 紧接着,灵巧儿也赶到了,她也大喊一声:“吃我一刀……” 说着,便朝着对方用力砍了过去。对方亲卫赶忙再次抬刀格挡,和灵巧儿又交了一锋,这一下,对方的马又被重压了一下,越发显得慌乱不安了。 要说这灵巧儿,马术确实不怎么样,虽说这段时间经过不断地锻炼,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熟练了不少,可和契丹人比起来,那还是差了一大截,就算是跟身边的这些周将们相比,那也是差了不少,就像个刚入门的新手似的。而郑享,本就是个江湖人士出身,虽说自我感觉这马术还算凑合,可和那些真正靠着战马打天下的武将们相比,那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灵巧儿有一点倒是挺值得称道的,那就是经过这段时间的重新锻炼,她这身体素质可比最初的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这会儿她玩儿命地使出这一击,虽说还没办法给对方造成太大的压力,可好歹也算是个不小的威胁了,让那契丹亲卫也不敢小瞧了她。 紧接着,卓方等人也纷纷赶到,一人朝着对方亲卫拼了一刀,这第一轮刚拼完,调转过马头的郑享又再次冲了过来,那气势,仿佛不把对方拿下就誓不罢休似的。 那契丹亲卫心里明白,再这么下去可不行,要是想和这群不要命的周人继续死磕,必须得让自己的马也跑起来,只有借助马奔跑起来的惯性,把所有的力道都使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原地不动,光让战马硬扛着对方的攻击力度,不然的话,这马可撑不了多久了。 可尽管如此,那些契丹亲卫们却还不敢一窝蜂地都冲上来助阵。毕竟,要是死了个普通的战友,他们顶多也就是心里难过一下,就算是彼此之间有嫌隙的,说不定心里还会暗暗拍手叫好。可要是耶律敌禄有个好歹,他们可就都得跟着陪葬了,所以这会儿也只有正在挨攻击的那个亲卫在这儿和对方这么多人周旋着,其他人都还在观望。 耶律敌禄在那边和张虎威打得正激烈,抽空往这边一看,见自己的亲卫被对方这么多人围着打,顿时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你们都上,杀了这几个周将,我们也算是能挽回一些颜面了,都别愣着了,快上!” 那些亲卫听了,迟疑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咬牙,纷纷拔出刀来,朝着灵巧儿等人冲了过去,瞬间,一场更加激烈的厮杀就开始了。 这些亲卫人数本就没几个,灵巧儿这边人多,二对一的话,原本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卓方等人二对一还尚且能勉强抵住对方,可灵巧儿和郑享就不行了,他俩和契丹亲卫刚交手的时候,感觉还能应付几下,可战了四五回合之后,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被对方打得是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了。 只有王德发还算是厉害点儿,能够勉强和对方一对一地战斗,不过看上去也已经很吃力了,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显然是拼尽了全力。卓方和龚强两人联手,也只是勉强能够抗住一个契丹亲卫,冯青和田没飞两人配合着,也凑合着能够抵挡住一个。 而灵巧儿和郑享这边,那可就惨了,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各种惊险场面是频频出现,吓得灵巧儿忍不住大声叫道:“啊…… 卧槽…… 卧槽…… 哎…… 卧槽卧槽卧槽…… 啊……” 那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惊慌失措的劲儿了。 郑享心里明白,自己要是和卓方等人中的任意一个人联手,或许还能勉强抵挡一阵,可这会儿和灵巧儿一组,实在是太吃力了,可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招架着对方的攻击。 就在这时,柳乡汾终于赶到了,他二话不说,直接接替了灵巧儿,和郑享一起对付那契丹亲卫。这柳乡汾一加入,瞬间情形就不一样了,只见刚才还打得虎虎生风、占尽上风的契丹武士,这会儿渐渐地就开始变得艰难起来,只能苦苦抵挡了,看样子,这柳乡汾的能耐,确实比卓方等人要略高一些,不过比起王德发来,还是稍微差了一点儿,毕竟王德发自身的优势太明显了,不过这柳乡汾也能看得出来,是真有两下子,手上确实是有活儿。 灵巧儿总算是退出了战阵,这会儿她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虽说她平日里也算是看淡了这世间的许多事儿,可真到了这么凶险万分的时刻,心里还是害怕得不行。经过了这件事儿,她这才真正明白,这战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地方,那可真是太他娘的危险了,稍有不慎,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众人这边正打着,再看张虎威和耶律敌禄那边,两人打得也是难解难分,渐渐地,竟然从马上打到了地上,估计是在马上打得太激烈了,一个没稳住,就都掉了下来。这会儿两人都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了,对砍的力度比起之前来,显然是小了不少,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还在咬牙坚持着,谁也不肯轻易认输。 第139章 追敌似箭 郭彪这边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缓过了一口气,看到两人在马下对拼,一下子又来了兴趣,心里想着,自己刚才在马上吃了亏,这会儿在地上,说不定还能找回点儿场子,于是便提着刀,又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耶律敌禄眼角的余光瞥见郭彪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心里暗暗冷笑,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郭彪靠近了,突然之间,他猛地一刀朝着郭彪劈了过去,那速度快得如同闪电一般。郭彪见状,心里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举起刀来格挡,可耶律敌禄这一刀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只听 “铛” 的一声巨响,郭彪直接被砍得整个人都翻滚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手里的刀都差点飞出去了。 郭彪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想着,真是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厉害,自己还是小瞧他了。不过,他这一挡,倒也算是歪打正着,给张虎威找到了一个对方的空档,张虎威瞅准时机,直接一刀朝着耶律敌禄扫了过去。耶律敌禄心里明白,要是被这一刀砍中了,自己肯定会陷入被动之中,可这会儿他也别无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抵挡。只听 “哧啦” 一声,耶律敌禄身上的战甲竟然被砍裂了,露出了一道伤口,那伤口虽说不深不浅的,可一旦形成了,瞬间就开始往外飙血,那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他的战甲。耶律敌禄心里清楚,这种伤在这战场上可是非常致命的,当下也不敢再贸然进攻了,赶忙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战斗姿态,由进攻转为防守,警惕地看着张虎威和郭彪两人,以防他们再次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先前落马的那个契丹亲卫,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耶律敌禄的马旁,忍着腿上的伤痛,艰难地骑上了马,然后朝着张虎威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张虎威见状,大吃了一惊,吓得赶忙往旁边猛地一闪,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击。那契丹亲卫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伸手拉住地上的耶律敌禄,用力一拽,就把他拽上了马。 紧接着,那契丹亲卫竟然直接跳下马,朝着张虎威扑了过去,一下子就跟他扭打在了一起,展开了肉搏,一边拼命地和张虎威厮打着,一边大声喊道:“将军,您快走,别管我了,您赶紧突围出去,将来重整旗鼓,再回来帮我们报仇啊!”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一把利刃从他的后背探了出来,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那契丹亲卫瞪大了眼睛,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乌鲁本,乌鲁本……” 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耶律敌禄本就是个见惯了生死的名将,此刻看到自己的亲卫为了救自己,就这么死在了眼前,眼眶也不禁微微泛红了,他大声喊着死去亲卫的名字,心中满是悲愤与无奈。可他心里也明白,这会儿其他几个亲卫都被对方给缠住了,自己要是一时冲动,留下来继续和对方拼命,那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根本就无济于事。他原本都已经打算以死明志了,可现在乌鲁本用自己的性命给自己换来了突围的机会,他也实在是没有再犹豫的理由了。于是,他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调转马头,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灵巧儿在一旁看到耶律敌禄要逃,心里想着,这好不容易把他打得落荒而逃了,要是就这么让他跑了,那可太可惜了,今天这么好的局面,不把对方这么个大将给抓回去,总感觉这仗打得不够完美。想到这儿,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一拍马,便立刻跟了上去,两人就这么在城门外的原野上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卓方在后面看到这一幕,顿时又不放心了,心里想着,可不能让君子一个人去追,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于是便想挣脱开和自己交手的契丹亲卫,去支援灵巧儿。可那契丹亲卫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瞬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战意大增,攻击变得越发猛烈了起来,原本卓方和他打得还算是勉强平手,这会儿对方一旦开始拼命,卓方顿时就有些招架不住了,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去追灵巧儿了。 卓方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大声喊道:“王德发,王德发,君子去追那个契丹大将了,他一个人可不行,你快去帮帮他!” 王德发听到卓方的呼喊,当下便准备抽身前去支援,可他那对手的反应极快,瞬间就察觉到了王德发的意图。刹那间,原本还算从容应对的马战局面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对方直接转变成了一副拼命的架势,攻势变得又狠又猛,招招都朝着要害部位袭来,仿佛要与王德发拼个你死我活一般。 王德发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声吼道:“这个蛮子,居然跟我玩儿起命来了,这可让我怎么抽得开身,真是可恶!” 他一边招架着对方如雨点般的攻击,一边焦急地朝着卓方那边望去,满脸的无奈与急切。 卓方这边更是心急如焚,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谁,谁,谁赶紧去追君子?可不能让君子一个人去追那契丹大将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可都没法交代了!”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快速扫过,盼着能有人此刻腾出手来,赶紧去追赶灵巧儿。 灵巧儿心里其实也清楚得很,自己的本事和那耶律敌禄比起来,确实是差了一大截,真要是正面较量起来,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可眼瞅着对方要逃跑了,她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对方走。毕竟好不容易才把对方逼到了这般境地,要是不趁机拿下这个敌方大将回去,总感觉这场仗打得不够圆满,心里头就像堵了块大石头似的,怎么都不痛快。 原本,灵巧儿也是有亲卫在身边的,可她心里明白,王小海等人这会儿并没有跟来。毕竟郭晟还留在战场上,需要有人护卫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而且吧,就算王小海他们跟来了,那也是白搭,就他们那点儿本事,平日里真要是打起仗来,恐怕都未必能打得过自己,更别提去对付这个厉害的契丹将军了。 这会儿,就算后面有人想跟上来支援,那也是来不及了。要知道,双方骑的马可都不是一般的马,那速度快得很,眨眼间两人就越跑越远了,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了长长的烟幕。 耶律敌禄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的灵巧儿,只见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十来丈的距离。这距离虽说看着不算近,可在这空旷的原野上,也不算保险,万一跑到个视野不好的地方,比如说前面有个山谷或者树林什么的,一个没注意,灵巧儿说不定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没过多长时间,两人就已经彻底远离了那硝烟弥漫的战场,跑着跑着,就连太原城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周围只剩下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只有马蹄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 灵巧儿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在心里头不停地狂骂着:“这帮混蛋,怎么到现在还不跟来?哼,就算我追上这个蛮子了,可我也根本打不过他,这可怎么办才好,真是急死人了!” 她眉头紧皱,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耶律敌禄的背影,手上的缰绳拽得更紧了,恨不得让马再跑快些。 而耶律敌禄,显然是不清楚灵巧儿到底有多少能耐,在他心里想着,对方既然身为一军主帅,那肯定是有不凡的本领,而且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敢亲自上阵来追自己,就算手艺再差,那又能差到哪儿去?所以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门心思地朝着北方疾驰,只想尽快摆脱灵巧儿,进入辽境。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沿着向北的方向一路狂奔着。灵巧儿一边催马快跑,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从太原城这个位置往北去,就照现在这马奔跑的速度,怕是天黑之前就能到辽境了。这要是真让耶律敌禄逃回了辽境,那这事儿可就麻烦大了,往后指不定还会带来多少祸端。想到这儿,她赶忙趁着马跑过的间隙,从身上摸出一些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一边跑一边往地上扔,以此来做个标记,心里盼着后面要是有能追上来支援的人,看到这些标记,也好顺着找过来。 耶律敌禄同样也在心里琢磨着,只要能赶在天黑之前顺利进入辽境,那自己就算是安全了。 耶律敌禄心里着实没底,他根本不清楚这灵巧儿究竟是什么来路,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她。只是瞧着她敢孤身一人追过来,便暗自揣测,对方既然有这般胆量,那想必是有着一定的实力,足以和自己一战。而且吧,他心里也清楚,后面的追兵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支援,要是这会儿跟灵巧儿拼命,这局面可就太不稳定了,万一陷入苦战,等来援兵,那自己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就这样,两人你追我赶地来到了一处热闹的集市。耶律敌禄见这集市上人头攒动,人渐渐多了起来,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打算借助这集市的繁杂环境,甩掉灵巧儿。而灵巧儿,却像是早就洞悉了耶律敌禄的心思一般,猜到他是想借着集市的掩护,逃往他们辽国的西京大同,于是她不慌不忙地在集市上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然后优哉游哉地坐在官道旁,就等着耶律敌禄自投罗网。 耶律敌禄这边在集市里左转右拐,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终于发现身后似乎不再有人跟踪了,这才松了口气。他赶忙从身上翻出之前携带的一件物件,拿去换了些钱,好歹算是吃了顿饱饭,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赶路了。 这一顿饱饭下肚,耶律敌禄顿时感觉自己又有了精气神儿,再加上追兵也成功甩掉了,他这心里别提多舒坦了。经过了这一阵的逃亡折腾,他那原本一直紧绷着的执念,这会儿也渐渐放下了。心里想着,做人呐,也不一定非要战死沙场才显得英勇壮烈,有时候苟且偷生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总之,之前战败带来的那种屈辱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全是想要活下去、好好享受生活的念头了。 就这么一路走着,终于,在转向通往大同的官道上时,耶律敌禄远远地看到了一匹熟悉的马。那马的主人仿佛是听到了马蹄声似的,等他走近了些,才慢悠悠地从树后站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说道:“蛮子,你家鍫爷我可等你好久了,怎么这才来,我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耶律敌禄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大声叫道:“我本来都已经把那些事儿都放下了,都释怀了,你却还在这儿穷追不舍的,哼,也罢,今天我就跟你拼个你死我活,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灵巧儿却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一脸轻松地说道:“哎,不着急嘛,我看你手上不是还拿着几个烧饼嘛,先把那烧饼吃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动手,哈哈哈。” 耶律敌禄这几天那可真是被饿怕了,虽说他身为一军主将,可在这逃亡途中,也是缺衣少食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所以,最近这几天可不只是那些普通兵士们饿着肚子,就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常常是饥肠辘辘的。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集市,靠着变卖身上那些值钱的细软,想要救济手下那一万人实在是太难了,可要是只用来救自己,让自己吃饱喝足,那倒是富裕多了,所以刚刚才好不容易吃了顿饱饭,这会儿肚子里有了食,正觉得舒坦,却又被灵巧儿给拦住了,心里那叫一个气。 第140章 山穷水尽 耶律敌禄没好气地把备好的食物往旁边一扔,紧接着,他猛地伸手从身后抽出长刀,只听 “唰” 的一声,那长刀在阳光下寒光一闪,随后他缓缓将长刀举了起来,脸上满是决然之色,咬着牙说道:“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我如今已然是穷途末路了,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既然如此,那便来一场生死对决吧,也好让我瞧瞧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不过,我可得赶在你的援军赶来之前把你解决掉,哼!” 灵巧儿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一笑,那神情中竟透着几分悠然,她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哟,着什么急,我到现在可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敢问这位蛮子将军,你究竟叫什么?” 耶律敌禄冷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大声回道:“哼,我乃辽国政事令耶律敌禄,你可给我听好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就等着受死吧!” 灵巧儿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愣,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不过很快,那惊讶就被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取代了,她笑着说道:“哟,原来是你小子,我还挺纳闷的,你不在高平参战,怎么反倒跑到我太原城这边来了?” 耶律敌禄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满脸都是诧异,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问道:“这…… 这事儿可没几个人知道我的行踪,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可别在这儿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啊!”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故意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就是汉地人叫的杨兖吗?那个率领着契丹大军,去支援伪汉的刘旻的杨兖,不就是你嘛,这事儿在我们这儿可都已经传开了,想不知道都难。” 耶律敌禄一听,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呵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这杨兖的名字,那可是在南面辽国礼部的汉官通宵部议之中,特意挑选出来对外使用的,为的就是不让敌人摸清我的底细,你怎么会知晓此事?难道…… 难道南面辽国内部真有你们的眼线不成?” 灵巧儿听到这儿,心里也不禁微微诧异了一下,暗自思忖着,原来这杨兖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她之前还以为是汉人按照契丹语的发音强行翻译过来的,没想到竟是南面辽国那边刻意给起的。如此一来,这个杨兖的名字竟然还成了他们的国家机密了,这可真是够有意思的。 灵巧儿心思一转,当下便赶忙装出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模样,赶忙连连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周朝绝对没有在南面辽国和北面辽国安插眼线,至于礼部、户部和兵部这些地方,那就更不可能有我们的人了。那北面辽国的枢密院,那可是机密至极的地方,我们哪能接触得到,你可千万别瞎想啊,我可没骗你。” 耶律敌禄却越发觉得不对劲了,满脸狐疑地看着灵巧儿,语气不善地说道:“什么?北枢密院也有你们的人?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哼,你少在这儿跟我装糊涂,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快说,你们到底在辽国安插了多少眼线?” 灵巧儿见状,索性装作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我都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我们就是没有在辽国安插任何眼线。你叫杨兖这件事,我不过是听太原城一家青楼的娼妓说的罢了。你也知道,那些娼妓平日里迎来送往的,接触的人形形色色,消息自然也就最为灵通了,我也就是偶然间听她们闲聊时知道的,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可别冤枉好人啊,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耶律敌禄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这个毛头小子,以为我是傻子吗?你找了这么个荒唐至极、儿戏一般的理由来糊弄我,哼,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小小年纪,就学了你们汉人那些个让人讨厌的臭毛病,把我们契丹人当蛮夷看待,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是吧?我要是能活着回去,我定要在整个辽国彻查你们的奸细,一旦查出来,我非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灵巧儿一听,心里暗自窃喜,心想着,这下可好了,耶律敌禄这是要回去在辽国搅起一番风浪了。看来眼下这情况,不光是不能让他死了,还得想法子保证他营养充足,精力充沛,可不能让他在半路上出什么岔子,得让他顺顺利利地回辽国去闹上一闹才行,到时候辽国那边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其实,耶律敌禄真的就信了她的话吗?要说完全看不出来她是故意装成说漏嘴的样子,那倒也不至于,只是耶律敌禄这心里,想法实在是太多了。他心里很清楚,汉人向来擅长运用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的计谋,所以他觉得这灵巧儿有可能是在使离间计,可也有可能是假装使用离间计,故意这么做来扰乱他的心思。这一时之间,他还真有些吃不准,心里头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 但不管怎样,耶律敌禄心里就认准了一点,那就是对方不管怎么装模作样,辽国境内有奸细这事儿那肯定是错不了的。她故意提到礼部、兵部、户部这些地方,要么就是真的在这些地方安插了眼线,所以故意说出来,想让自己放松警惕;要么就是根本没在这些地方安插人,故意把自己的视线往这儿引,好让自己去那些地方瞎折腾一番。 总而言之,耶律敌禄在心里暗自盘算一番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除了皇帝和皇后不用去调查之外,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假如还活着的话,那也得派人监视上,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奸细的地方,他这心里,这会儿都快被这些猜忌给填满了,那心眼儿都快使尽了。 灵巧儿可不知道耶律敌禄这会儿心里正纠结得厉害,要是知道的话,她恐怕宁可不让耶律敌禄回去兴风作浪了,也得先给他个痛快,省得这么麻烦。 不过,此时的灵巧儿确实是一心想着要放走这个耶律敌禄。而耶律敌禄,他心里头也藏着事儿,他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各种念头转得太快了,思绪纷繁复杂,这会儿实在不宜和这个少年人拼死一战。毕竟,他从小就听闻汉人里头有那种十几岁时看着平平无奇的少年,可实际上却是天生神力,在战场上那可是能以一敌万的厉害角色。他越想心里就越发害怕,此刻就想着能不能先虚晃一枪,然后找机会赶紧逃之夭夭。 巧的是,灵巧儿心里也是这么个打算,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她这会儿心里正恨着,恨自己这边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赶来支援,要是让耶律敌禄就这么跑了,那等回去之后,定然要挨个收拾他们一顿,好好出出这口恶气。也就是她自己打算放耶律敌禄回去,不然的话,就眼下这情况,今天这事儿可还真就不好办了。 就在这时候,好巧不巧的,奉命守城的耿静第一个带着人赶来支援了。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百十来个亲卫,那阵仗看上去也颇为壮观。耶律敌禄见状,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满心的惊惧,他瞧着耿静骑马的那架势,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有两下子的,再加上人家身后还跟着这么多的轻骑亲卫,他心里想着,这下可完了,自己这次怕是十死无生了。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大声叫道:“恨只恨刘旻那个饭桶,把太原城给丢了!” 他心里那个气,想着要是刘旻没丢太原城,对方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丰富的战马资源?他们辽国虽说产马,可他自己手底下都还没富裕到能有这么多轻骑亲卫,而对方不过是个偏将罢了,竟然能有这么多轻骑卫跟着,这还有天理吗?他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又大声骂道:“刘旻,你这个直娘贼,净坏事!” 耿静这边一眼就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当下也没犹豫,直接带着人朝着灵巧儿这边快速靠拢过来。 灵巧儿一看是耿静来了,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埋怨着,耿静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这下可好,计划怕是要被他给搅黄了,可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又没办法当面责怪他,只能把这火气压在心里头。 只见耿静拍马赶到之后,二话不说,立刻绕过耶律敌禄,径直来到了灵巧儿的身前,摆出一副护卫的架势,还故意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将军休怕,耿静来也,有我在,定保将军周全!” 灵巧儿一脸黑线,没好气地说道:“嗯嗯嗯,看到了。我谢谢你啊,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耿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在马上抱拳行礼,听了这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心里想着,这灵巧儿这话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顿时愣在了那儿,一脸的疑惑。 耶律敌禄看到对方的阵型已经布置完毕了,那些轻骑已经把自己给团团包围了起来,一时间,他忽然张狂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只听他大声说道:“哈哈哈哈…… 我耶律敌禄,历经大小战役二十余场,哪一场不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那可都是九死一生!今日我落得如此惨败,一是恨自己太过骄纵,小瞧了你们;二是恨那些友军太过轻敌,才导致这般局面;三是恨刘旻那个废物,没守住太原城!你…… 你这汉人小子,倒是有两下子,是个好样的。但你也别得意,今日我虽败了,但契丹人那可是不可战胜的,我们的血性和勇猛,可不是你们能轻易磨灭的。哼,不劳你们动手了,我自行了断便是了。” 说完,他就举起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灵巧儿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大声制止道:“哎,别闹,你倒是跟我战一场啊,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脱困,你倒是试试看,难道你就这么轻易认命了吗?” 可在耶律敌禄看来,灵巧儿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他狠狠地白了灵巧儿一眼,满脸愤恨地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我如今已然是个败军之将了,难道你连这最后的一丝体面都不肯给我留吗?你也太过分了吧!” 灵巧儿这下可真是欲哭无泪了,她赶忙调整了一下心情,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慢条斯理的,耐着性子劝说道:“呵呵,你先听我说,你可别冲动啊,这世上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坐下来慢慢谈一谈的?你先把手中的刀放下,放下,赶紧离开你的脖子。我的意思是说,你这刀那可是用来杀敌的好家伙,何必用它来抹自己的脖子?有时候,你觉得眼前是山穷水尽了,可说不定,再坚持一下,忽然就柳暗花明了,你好歹跟我打上一场试试,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真的。” 耶律敌禄满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忽然间又愤怒地吼道:“凌鍫是吧,我可记住你了。倘若有来世,让我转投成一个契丹少年,等十八年之后,我定来取你人头,以报今日之仇。你这个穷凶极恶的祸胚,哼!” 灵巧儿听了这话,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心里暗自叫苦,她怎么也没想到,和这契丹人交流起来竟然会这么费劲,这可真是太难搞了。她心里那股子劝人的劲儿也一下子没了,索性放下了执念,无奈地说道:“我这耐心可是有限的,我都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哼,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算了算了,随你便吧,爱怎么怎么地,我也不管了。” 耶律敌禄一听这话,反倒得意地一笑,那神情仿佛是终于赢了一场似的,紧接着,他又举起刀,再次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寻短见了。 第141章 一样的人 灵巧儿一看,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好不容易把他逼到这份儿上了,要是就这么让他死了,之前的那些盘算可就都白费了,于是打算最后再劝劝他。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一把柴斧飞了过来,那柴斧看着少说也得有三四十斤重的样子,就这么呼啸着飞了过来,速度极快,而且还精准无比地命中了目标,直接就把耶律敌禄手中的刀给砍断了,“哐当” 一声,长刀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一个个都傻愣愣地站在那儿,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从大道旁的树林子里慢悠悠地走出一个人来。这人看上去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竟然赤着上身,一身健硕的肌肉展露无遗,那肌肉块块分明,透着一股十足的力量感。再看他的脸,虽说算不上清秀,可却透着一股深沉的气质,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和他打扮差不多的人从后面跟了上来,这些人一个个也都是身强体壮的,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原来,这十几个人都是在林子里砍树的樵夫,他们在林子里干活的时候,听到这边动静挺大的,就想着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这一过来,就看到有人要抹脖子寻短见,也没多想,其中一人立刻出手相救,就把那柴斧给扔了出来,这才有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 耿静一看,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本来这到手的战功眼看就要没了,他立刻恼火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在这儿捣乱,知不知道我们正在办正事儿!” 对方为首的那个樵夫从林子里大步走了出来,一脸冷漠地说道:“我说,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抹脖子?好端端的一条命,就这么不要了?” 这时候,已经有几个樵夫跑过去帮他把那柴斧给捡回来了,那樵夫接过斧子,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往肩头一放,这动作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可着实把在场的人都给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这人好大的力气,这么重的斧子,在他手里就跟个玩具似的,可真是不简单呐。 那樵夫头子随后一脸傲慢地看了看众人,开口说道:“这里是汉境,你们周军和辽军为什么要在这儿打仗?这不是扰乱我们百姓的安宁嘛。” 耿静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灵巧儿抢先说道:“汉军也好,周军也罢,那可都是华夏人,本就是一家人,守望相助那是应该的。常言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跟辽人作战,那还分什么地点吗?只要是遇到了,那肯定是要打的,难不成还得挑个地方不成?” 那樵夫头子听了这话,仔细打量了耶律敌禄一眼,开口问道:“你是辽人?” 耶律敌禄这会儿倒是硬气起来了,梗着脖子回道:“怎么?你觉得救错人了?哼,救了就救了,难道你还想把我再怎么样不成?” 那樵夫头子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那倒不是,辽人好啊,辽人向来能征善战,那也是挺好的。看样子,你还是个将军?你觉得我们兄弟几个怎么样?够资格当兵吗?要是你能带我们去辽国打仗挣军功,我们倒是可以考虑帮你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你看怎么样?”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这人说话的感觉,给人一种好像是来自同一个时代,却又透着那么一股奇怪的味道?心里想着,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狂,真是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于是,灵巧儿忍不住冷冷一笑,没好气地说道:“你踏马的还挺狂啊,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我抽你?” 对方那樵夫头子一听这话,也是全身一怔,显然是没想到灵巧儿会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满脸诧异,随后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这话一出,双方身后的人顿时都紧张起来了,各自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的,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了,仿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灵巧儿面色一冷,眼神中透着几分凌厉,冷冷地说道:“怎么?不行吗?老子就这么随口一说,习惯了而已。你不是挺牛气哄哄的吗?哼,就算你们自认为挺能打,可我倒想问问你,一百个人打不过,那一千人行不行?要是一千人也不行,一万人?甚至十万人,你们还能不能行?给我个准话,回答我!” 那樵夫头子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竟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回忆之色,说道:“不是不是…… 你这话,跟我爷爷说话的语气可太像了啊。我爷爷他以前也经常说‘你踏马还挺狂啊,给你脸了是吧?信不信我抽你?’而且,他还老爱念叨‘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诸如此类的话可多了去了,只是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那么多了。” 灵巧儿越听心里越觉得惊讶,心里暗自思忖着,果然这小子有问题,看来他爷爷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想到这儿,她赶忙又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样的话?” 那樵夫头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这个‘明月几时有’我倒是听过,可‘世上无难事’那个,我还真没什么印象了,这都是些什么意思?” 灵巧儿听了这话,瞬间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心里 “咯噔” 一下。她很清楚,苏轼那可是宋朝的人,这樵夫头子的爷爷竟然也知道苏轼的词句,那他爷爷…… 这背后的缘由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一时间,灵巧儿只觉得心里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有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当下便忍不住大声叫道:“那,你爷爷现在在哪儿?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问他,你快告诉我!” 那樵夫头子一听这话,脸上原本那带着几分桀骜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黯然神伤,眼眶也渐渐泛红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爷爷…… 爷爷他已经过世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着,豆大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心如死灰,满心的期待一下子落空了,那种失落感几乎要将她淹没了。她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忽然间,一阵莫名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在这一刻,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思来想去,似乎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是自己觉得好玩儿罢了,可如今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却再也提不起那股子劲头了。 过了好一会儿,灵巧儿才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心情,强打起精神,对那樵夫头子说道:“那…… 你能不能带我去你爷爷生前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在那儿能找到些什么线索,拜托你了。” 那樵夫头子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爷爷他…… 他其实不是这里的人,他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而且,也记不得回去的路了。我平日里经常听到他说很多奇奇怪怪的话,我当时好奇,问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他总是摇摇头,说就算告诉了我,我也听不懂,只说是他故乡的语言。难道…… 你真的跟我爷爷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还是说,你家中也有从别的地方来的长辈?” 灵巧儿听了,赶忙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对,我跟你爷爷确实是同乡,我们都是来自海外的。你爷爷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们故乡那边的话,所以我才想着去他住过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和故乡有关的蛛丝马迹。” 那樵夫头子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看耶律敌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说道:“对不起了啊,契丹汉子,这个人既然也来自我爷爷的故乡,那我怎么也得卖他一个面子,我就管不了你了,你自便吧。” 灵巧儿见状,赶忙压低声音,小声对耿静说道:“你等会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放他逃走就行,可千万别搞出什么动静来。” 耿静听了,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一声,可心里却仿佛是听清楚了,却又没太明白似的。他一脸的疑惑,心里直犯嘀咕,凌郎君这是真的这么说了吗?真的要让自己把耶律敌禄给放了?他很想找身边的亲卫问问,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这会儿哪有人能听到他们这小声的嘀咕。耿静那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纠结了,就跟要上刑场似的,满脸都是愁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耶律敌禄,心里那叫一个为难。 灵巧儿也顾不上耿静这会儿的反应了,带着三十个护卫一同跟着那樵夫往林子里走去。一行人在林子里七拐八拐的,大约穿行了几刻钟的时间,眼前的景象忽然开阔了起来,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只见这山谷里有一个小小的村子,看上去规模不大,大概也就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样子。毕竟这山谷的空间有限,能用来建造房子的地方也就这么点儿了,再想多建些屋子,那也是没地儿。 那樵夫头子带着灵巧儿来到自家的房前,伸手指了指一间木屋,说道:“就是这里面了,我爷爷以前就住在这儿。”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的这些木屋,从外观上看,确实显得有些单薄,那木质的结构看上去并非那般坚固结实,给人一种颇为简陋的感觉。然而,当大家将目光投向屋内,却发现每一间房子里面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处处透着一种别样的规整与秩序。 再仔细端详一番,竟能发觉这木屋内部的结构设计,隐隐有着现代思想的影子蕴含其中,比如空间的布局更加合理,功能分区也较为明晰,全然不似这个时代常见的那种随意简单的构造。 灵巧儿见状,心中越发笃定,暗自思忖着,这个已然离世的老头儿,想必和自己应该是同一种人,说不定有着相同的来历,知晓那些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秘密。 只可惜,如今人已经离世了,想要再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弄清楚这背后的种种缘由,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就好像那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曙光,却瞬间又被黑暗给吞没了,让人满心的失落与无奈。 灵巧儿缓缓转头,目光落在樵夫头子的身上,眼神中透着几分探究,轻声问道:“这屋子是你爷爷设计的?” 那樵夫头子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说道:“对,我爷爷这一辈子,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本事。平日里,就是帮着村子里的其他人写写算算,偶尔教教几个孩子认认字,打发打发时间。剩下的大部分光阴,他就一个人闷在这房子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摆弄着屋里的各种物件,捣鼓这屋子的布局什么的,好像这屋子里藏着什么宝贝似的,他对这些事儿可上心了。”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虽然在这儿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不过,至少我弄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原来不止我自己来过这个地方。如此看来,往后的日子里,说不定还有可能再遇到其他和我一样的人。我如今在四处找寻他们的踪迹,没准儿,他们也正在某个地方寻找着我。嗯,现在我没什么权势,也没多少财富,很多事儿做起来都力不从心,可等我将来有了钱,有了权,自然就能有更多的办法去探寻这背后的秘密了。既然知道了还有其他人来过这儿,那便说明我在这世上也并非是孤单一人,心里头总归是多了几分慰藉。” 第142章 申国公到 待众人从这乡村里走出来的时候,灵巧儿心里想着,这高秉节看着是个有能耐的,要是能把他招揽到麾下,为大周效力,那也是一件好事。于是,她便耐着性子,劝说了高秉节许久,言辞恳切,将大周的种种好处、能给予他的机遇等等,都一一说了个遍。 可那高秉节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他微微皱着眉头,一脸淡然地说道:“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周国、宋国、辽国的,这些都不重要,哪里对你好,你便去哪里就是了。等到许多年之后,大家都是一个民族,本就是同根同源的,现在非得把彼此分得这么清楚,那简直就是自找麻烦,纯粹是闲得蛋疼。”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中满是无奈,她深深地看了高秉节一眼,缓缓说道:“嗯,如果格局能像你爷爷那般开阔豁达,那他说的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可你想过没有,他只是一个隐居在这深山里的山民,平日里不用经历那战场上的生死厮杀,不用去面对这天下苍生的疾苦,自然可以更容易地打开格局,看得长远些。但我不一样,我身处这乱世之中,身上背负着诸多的责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既然我劝不了你,那索性就不劝了吧,人各有志,我也强求不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去大周效力,为大周的百姓出份力。假如有朝一日,我在辽军的阵营里看到了你,那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取你性命,绝不含糊。” 那高秉节听了,却只是冷冷一笑,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与傲气,冷哼一声道:“哼,我高秉节行得正坐得端,生平最不惧的就是任何人,你也别想用这话来吓唬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灵巧儿见状,倒也没生气,只是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高秉节,这个名字我可就牢牢记住了。看在我和你爷爷是同乡的这份情分上,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他日若是你和我成了敌人,只要你不是为契丹人效力,我都会饶你一次性命,记住了,只有这一次机会哦!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要么,你就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待在这深山里,别出去掺和这外面的事儿;要么,你要是决定出山了,那可千万不要选择和我为敌。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说完,灵巧儿便带着护卫们毅然转身离开了,那背影透着一股决然之意,马蹄扬起的阵阵尘土在身后缓缓飘散,只留下高秉节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也不知他心里正琢磨着些什么。 等灵巧儿折返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耶律敌禄早已没了踪影。再一打量周围,队伍的规模看上去可比之前壮大了不止一倍。她仔细一瞧,原来是卓方等人都已经赶到了此处。 而一直在原地等待着的耿静,此刻正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瞧见灵巧儿回来了,他满脸茫然,着急忙慌地大声叫道:“郎君,那个契丹蛮子,我…… 我给放走了。” 灵巧儿一听 “放” 这个字,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觉不妙,赶忙追问道:“放走的?是明明白白地放走的吗?” 耿静一听,赶忙摆手纠正道:“不不不…… 是按照你之前交代的,假装不小心放走的,我可没敢自作主张。” 灵巧儿这才点了点头,神色稍缓,说道:“那你做得没错啊,既然是按我的吩咐行事,你又在怕什么?” 耿静听了这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到这时,他才敢彻底确认,自己确实是没领会错意思,确实是灵巧儿下的命令,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就在这时,卓方等人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来见过灵巧儿。灵秀儿也跟在众人身后,一同走了过来。灵巧儿抬眼看到灵秀儿,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说道:“秀儿,这次你做得不错。” 原来,耿静之所以能够第一时间赶来支援,正是因为灵秀儿在城头看到灵巧儿单枪匹马地去追那契丹将军了,她心里一着急,担心灵巧儿会出什么意外,便赶忙跑去通知了守城的耿静。耿静权衡了一番之后,觉得情况紧急,当下便带着人从北门出发,想着去路上拦截一下,可还是晚了一步,没赶上。后来,他们才找了个养马的高手,顺着马蹄的痕迹一路找了过来。 而在耿静出了北门之后,灵巧儿这边也没闲着,她弄了一辆马车,同样从北门而出,一路向北追了几十里地。可追着追着,始终都看不到耶律敌禄的人影,她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不知道到底还该不该继续追下去,就在这时,恰好卓方等人赶了过来。卓方一见到灵秀儿,心里就明白了,知道她和灵巧儿的关系可不一般,于是便留下几个人,一路保护着灵秀儿,然后循着马蹄印,慢慢地跟了上来。 灵秀儿听到灵巧儿的夸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谦逊地说道:“巧…… 将军,秀儿愧不敢当啊,我也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罢了,哪称得上什么功劳。” 灵巧儿却没再多理会灵秀儿的谦虚,而是面色一沉,转头看向卓方等人,眼神中透着几分不悦,冷冷地说道:“你们怎么来了?来这儿干嘛?是来支援我的吗?哼,我需要你们支援吗?战场上的敌人都打赢了吗?你们就这么擅自离开战场,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军纪的吗?是不是想让我按军法处置你们?” 灵巧儿心里暗自猜想,这战场上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吧,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齐刷刷地都跑这儿来了。 卓方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沉,赶忙抱拳行礼,一脸无奈地说道:“哎…… 君子…… 你就别提了…… 他娘的申国公亲自带兵来了。你是不知道,他账下那可真是猛将如云,而且手上的精兵也着实厉害得很。他们一来,直接就冲进了契丹人的阵营,那架势,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把契丹人屠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至于跟我们对战的那些契丹人,也没招架几下,就被他们三下五除二地给砍死了,那场面,别提多惨烈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惊讶地说道:“什…… 什么?申国公?他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灵巧儿心里很是疑惑,这申国公来这儿到底是要干什么?怎么事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到灵巧儿回到太原城的时候,战争早已经结束了,契丹人要么被杀死了,要么就都被俘虏了,整个城里一片战后的景象。她来到三军军帐那边一看,好家伙,最大的那张军帐竟然已经被腾空了,她回来后,发现自己的东西都不见了,心里顿时明白过来,恐怕是申国公已经鸠占鹊巢了,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灵巧儿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心里暗自埋怨道:“这老小子,他怎么忽然就来了,哼,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郭彪听说灵巧儿回来了,赶忙跑来见她,一脸焦急地说道:“灵巧儿,你赶紧走吧。我们家老家主来了,这次看上去来者不善,仿佛是来兴师问罪的,你留在这儿怕是要吃亏。” 灵巧儿却不屑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兴师问罪?哼,让他来问呗,我倒要看看,我能有什么罪,我可不怕他。” 正说着话,就见有人过来通报道:“凌将军,我家公爷有请你过去一趟。” 郭彪刚想开口说话,灵巧儿微微起身,神色淡然地说道:“嗯,你就回话说我随后就到。” 那来传话的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傲慢的神情,撇了撇嘴说道:“我劝将军你还是快点儿去吧,我家公爷的脾气可不好,尤其最不喜欢等人了,你要是去晚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郭彪一听这话,顿时呵斥道:“放肆!我和世子平日里对凌将军都是尊敬有加的,你一个小小的下属,竟敢用这种口气跟将军说话,真是没规矩!” 那人看了一眼郭彪,却只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四郎,这可是公爷的命令,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你可别怪我。” 郭彪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瞪大了眼睛,大声说道:“老张,你这是要跟我叫板儿吗?哼,你也太张狂了吧!” 见郭彪是真的发火了,老张这才看了一眼灵巧儿,不情不愿地抱了抱拳,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也请将军你尽快过来,可别让公爷等急了。” 灵巧儿看了一眼郭彪,笑着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嘛。老张是吧,你家公爷脾气不好,我脾气好,没关系的,他不喜欢等人,我倒是喜欢让人等,你且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老张一听这话,顿时又想翻脸,可看着郭彪那气呼呼的样子,又有些忌惮,犹豫了一下,随即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郭彪见状,急得汗都下来了,他赶忙摇了摇手,着急地说道:“你可别跟我在这儿斗气了,你赶紧去吧,我父亲这人的脾气可难相处了,你要是去晚了,怕是要下不来台了,到时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灵巧儿却冷冷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他要是惹我不高兴了…… 嘿嘿…… 行吧,我这就去会会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听到这话,郭彪心里更害怕了,别人不知道灵巧儿有多厉害、多有手段,他可是心里清楚得很,这灵巧儿要是较起真来,那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他真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灵巧儿来到申国公的营帐前,也没多犹豫,直接伸手推开营帐的门,迈步就走了进去。 正在营帐里和申国公说着话的老张,冷不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就好像做贼心虚了似的,一下子弹跳着闪到了一旁,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申国公脸色阴沉,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灵巧儿,随后语气低沉地对老张说道:“老张,看来你没把话传到,凌将军这不是已经来了吗?哼。”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眼神随意地在屋内的陈设上打量了一圈儿,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道:“哟,别这么匆忙地叫我过来,起码也得把这军帐内收拾妥当了再让我来嘛。你瞧瞧,这屋里一半布置得如此豪奢,另一半却还是那么简陋原始,看着多不协调、多不和谐。也就是我在这儿住了不少日子了,不然,我还真认不出来这还是之前我住的那间屋子,你这可真是够可以的。” 正在提笔书写着什么的申国公,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抬起头,看了灵巧儿一眼,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字了。等又写了一行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且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吧。犬子惹了滔天大祸,我正在写自劾的奏疏,还差几行字就写完了。” 说完,申国公便又继续低头专心写字了。灵巧儿听了,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不慌不忙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坐下之后,觉得有些无聊,便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本古书,本想着随便看一眼打发一下时间,可翻开一看,却觉得这书里的内容晦涩难懂,而且那文字明显是手写的,乍一看倒是挺整齐的,可仔细端详起来,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好多地方都写得有些潦草随意。 她耐着性子看了几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又把书放回了架子上。 第143章 回邢州 就在这时,申国公的奏疏也写完了,他随手拿起印鉴,在奏疏上盖了印,然后递给了老张。老张赶忙接过奏疏,转身就往外走,出去给奏疏上火漆封印去了。 申国公放下笔之后,又抬头看了一眼灵巧儿,开口问道:“怎么?这书不合将军的胃口?” 灵巧儿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古书嘛,读起来颇为古板,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看也罢,还不如在这儿坐着歇会儿。” 申国公本来正打算端起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一听她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放下茶杯,皱着眉头说道:“犬子郭晟年少无知,虽说有公子你在身边带着他东奔西走的,可很多事情,毕竟他还年轻,考虑不周全,并不需要公子你全部承担责任。公子,你从哪里来,便还是回到哪里去吧。这太原城,马上就要迎来狂风骤雨了,形势严峻着,我若不来,怕他一个人根本就抵挡不住。” 灵巧儿听了,却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倒是想听听,他一路过关斩将,率领着队伍打下了敌人的王都,还全歼了契丹的突袭部队,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战功。你所说的狂风暴雨,凭什么会来?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申国公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面色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缓缓站起身来,在营帐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转身看着灵巧儿,一脸严肃地说道:“我问过他了,一直到打下太原之前,你们做的确实都很不错,即便是换做我来指挥,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可错就错在,你们打开了伪汉的库银,还私自招兵买马了,你们可知道,这个罪名一旦坐实了,那后果有多严重吗?我知道你们是想着用那些银子和招来的兵马保卫太原城,出发点是好的,我们往乐观的方面想,就算节度使相信你们是有苦衷的,可那些文官们能相信吗?大官家能相信吗?这私自招兵买马,后半句往往就是‘蓄意谋反’。你以为节度使他敢替你们承担这个后果吗?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嗯,所以你这是来承担后果了?” 申国公停下脚步,一脸诧异地看着灵巧儿,见她神色镇定自若,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心里暗自思忖了一番,这才缓缓说道:“蓄意谋反这么大的罪名,我自然是不能承担的,也根本承担不起。所以我从北京城带来了一大笔银子,想着先把这伪汉库银的窟窿给填上,尽量把这事儿给平息下去。” 灵巧儿听了,又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说道:“好好好,了不起,了不起。既然如此,那看来郭晟的命就算是保住了。你们这些人,就直接编入你们申家军好了,朝廷得到了银子,你们得到了兵马,这算盘打得倒是挺响。既然你都已经盘算好了,那我就先撤了吧,我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了。” 申国公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沉,他紧紧地盯着灵巧儿的那一双眸子,不知怎的,心里竟涌起一阵寒意,只觉得那双眼眸仿佛能洞穿一切似的,让他心里有些发毛。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是不是自己把这灵巧儿想得太神秘了,说不定她就是故意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嗯,肯定是这样的。想到这儿,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也实在是没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堵住那些文官的悠悠之口了。” 说完,他就静静地看着灵巧儿,心里其实挺想听听她会怎么说,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主意。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那便愿公爷你一切顺利吧。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就离开太原城了,这儿的事儿,就都交给你了。” 申国公看着灵巧儿离开的背影,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暗自疑惑道:“难道这个小娘子真有什么办法向朝廷交代?不可能,我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肯定是故意装出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罢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灵巧儿出了营帐,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暗自嘀咕道:“哼,平日里一个个都喊着忠君爱国的口号,可一看到眼前有重大利益了,就都想着一口全吃干净,怪不得也只能当个申国公了,真是够贪心的。” 这一晚,灵巧儿专门设宴,和禁军们一起喝了几杯酒,好好地款待了他们一番。而且,青楼之内的一切消费,全都由她来买单,可把那些禁军们给高兴坏了,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了,那心里别提多美了。 次日,在打发禁军们离开的时候,灵巧儿还特别大方,一人给了他们一大袋铜板当盘缠。禁军们见状,更是喜出望外,纷纷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凌将军,在下跟着你这段日子,可真是没白出来这一趟,太值了!” “是啊,凌将军,你那运筹帷幄的才能,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我是打心底里佩服你!” “凌将军,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以后你要是到了东京城,一定记得托人给我带个话,你在那儿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 “凌将军,我也是,你看你对我们的不杀之恩,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报答,你还这么优待我们,又给我们钱,你可真是大好人!” 灵巧儿听了,赶忙抱拳一笑,客气地说道:“兄弟们,咱们就不多说了,要不是你们的身份特殊,不能曝光,我早就向朝廷为你们请功了。哎,确实是委屈你们了,不过没关系,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送你们一场大功劳,让你们个个都能连升三级。不过俗话说得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后会有期吧!” 送走了禁军们,灵巧儿冷冷一笑,暗自想道:“这些人回去之后,够赵光义提心吊胆一段时间了,看他往后还敢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捞油水了,哼。” 随后,只见一辆囚车出现在眼前,李岳正坐在囚车里,他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灵巧儿,那模样虽说算不上吓人,可看着却让人觉得挺恶心的。 灵巧儿走上前去,叮嘱负责押送他的孙顺道:“你去了之后,只需要把这封信交给赵匡胤就行了,别的多余的话一句都别说。他要是给你辛苦费,你该要就要,拿了钱回来之后,你们这些人再分一分就行了。” 孙顺赶忙抱拳应道:“知道了,将军,那咱们就此别过了。” 卓方在一旁看着,心里实在是想不通,忍不住问道:“君子,为什么要把信给了赵匡胤?这是何用意?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眼中透着几分算计,缓缓说道:“你想想啊,这信交到谁手里,能让那家伙真的丢了性命?哼,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不管交到谁那儿,他都能安然无恙。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把信给了他本人。这样一来,他心里头肯定会犯嘀咕,会害怕,毕竟那信里的内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要是把信给了别人,他无非就是忌惮一下别人罢了,可这信要是落在他自己手里,那他连自己都得时刻提防着,得时刻担惊受怕。你说说,这多膈应人,多让人恶心,哈哈哈。” 卓方听了这一番话,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实在是想不通这里面有什么高深的 “哲理”,他挠了挠头,无奈地只得点了点头,冲着灵巧儿说道:“得,郎君,要说这心眼儿多、手段‘坏’,还得是你呐,我可真是自愧不如啊。” 灵巧儿提高了声音,大声喊道:“王小海!” 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小海听到呼喊,赶忙一路小跑着过来,到了跟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大声回道:“报,君子,黄榆关的兵士们都已经跟随张虎威将军赶过来了,另外,小桃山那边也有一小拨山贼,听闻咱们的事儿,也愿意跟着咱们一起干。”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神色淡然地说道:“行了,咱们在这儿该办的事儿也都办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灵秀儿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担忧,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扯了扯灵巧儿的衣角,轻声问道:“姐姐,那我家三郎,还有卫家、苏家的苏三郎他们可都还在太原城,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把他们一起带走吗?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些事儿啊,我都已经交代给楼君长和冯青他们了,你就放心吧。他们俩可都是太原本地人,对这儿的情况熟悉得很。让他们先在家里面待上一段时间也好,等回头咱们再回来的时候,他们顺便就能把卓方他们的家眷一块儿给带走了。而且你别忘了,这太原城那可是咱们辛辛苦苦才打下来的,我可舍不得就这么轻易放手。我,得时刻盯着这儿,总有一天,我肯定还会再回到太原城的,到时候,看谁还敢在这儿兴风作浪。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走吧。” 说罢,灵巧儿潇洒地一甩衣袖,提高了声音,大声喊道:“孟夫人!我可把话撂这儿了啊,现在咱们要回周国了。你要是这会儿后悔了,觉得跟着我不妥,那大可以直接转头回你的蜀国去,我绝不强求,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 话音落下,她便带着那独属于自己的班底,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邢州城的方向迈进了。这一路上,所到之处,竟无人敢出来阻拦。也不知道是哪位消息灵通的人,把她的名字给传了出去,以至于这 “凌鍫” 的大名,在并州这片地界儿上,已然成了最高战力的代表,那名头可响亮得很,让人闻之生畏。 有些县城的探马远远瞧见他们的队伍,赶忙回去禀报县令,一听说是凌鍫的兵马来了,那县令吓得不轻,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吩咐手下人准备好酒好菜,还备好了丰厚的盘缠,甚至,还搜罗了不少的妙龄美女,就想着能讨好一番,免得惹来什么麻烦。 而灵巧儿,对于这些一概来者不拒,不过她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那些被送来的少女,要是能找到父母亲人的,她便让她们回家去,至于什么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在那个时候,本就没个准头,说是有吧,也无从仔细辨认,全凭乡亲们一句话,乡亲们说你是自由身,那你就是,说你不是,那也没处说理去,所以只要少女们想走,她都放行。 这一路上,卓方看着这架势,心里暗自感慨不已。想当初出发的时候,灵巧儿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白身,可如今,虽然从身份上来说,依旧还是个白身,可这名声却已经传遍天下了,谁不知道有凌鍫这么一号厉害人物。卓方心里想着,恐怕打今儿往后,她再也不可能过那种平平淡淡的白身生活了,也不知道她之前规划的那些事儿,还能不能算数,就比如说建立那个金鍫社的事儿,到底还能不能按计划进行,他心里直犯嘀咕,却也不好多问。 就这么一路前行,等来到邢州城外,黄榆关内的时候,天色也渐晚了,灵巧儿便吩咐众人在野地里扎下营帐,暂且歇息。回想出发之时,队伍也就三五百人,可现在,队伍里又多了一百来个美少女,这些姑娘,大多都是家里没了依靠的苦命人,要是离开了灵巧儿,在这乱世之中,恐怕多半是要饿死的。就算是给别人家当媳妇,可真到了没吃没喝的时候,估计也是先饿着她们,在劳动换取口粮的时代,活命是第一要务。 第144章 变故 这一路走来,不止一次有人私下里问过,之前灵巧儿说的那些规划到底还算不算数,大家心里都没底,毕竟这么多人跟着她,吃喝拉撒都是事儿,总不能一直没个准信儿吧。灵巧儿,心里其实也一直在琢磨这事儿,思考再三之后,她终于决定,得给大家交个底了,也好让大家伙儿心里踏实踏实。 就在这天晚上,夜空澄澈,月明星朗,洒下的月光把营地照得亮堂堂的。灵巧儿趁着这个好时候,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个全体大会。 只见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个纸筒,把那纸筒当成了简易的扩音器,放在嘴边,大声说道:“全体的兄弟姐妹们,都到齐了哈。咱们这一路走过来,虽说赶路的速度确实是慢了些,不过好歹也算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明天咱们就能抵达邢州城了。小海和小江两兄弟已经提前回邢州城,去给咱们安排住所了,大家就放心吧。这一路上,我每次半夜起来看星星的时候,总能隐隐约约听到大家的一些担忧声。有的,是从黄榆关那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中活下来的弟兄,心里头难免会担心往后的日子;还有的,是以前在小桃山上做些…… 嗯,做些营生的江湖兄弟,大家心里都在琢磨着,凌郎君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就咱们现在这么多人,能养活得起吗?” 台下的众人听了这话,很多人都下意识地默默点了点头,其实,关于灵巧儿的情况,大家平日里聊天的时候,多多少少也都摸得差不多了。大致上都知道她好像是个生意人,在邢州城有买卖,可那买卖毕竟是她家女主人的,谁也说不准,等跟着她回到邢州城了,人家女主人会不会给她这个面子,收留大家伙儿,这事儿谁心里都没底。虽说大家都觉得,就凭凌郎君这豪爽仗义又有手段的性格,哪怕是面对大官家,恐怕人家也得卖她几分面子,可这毕竟只是猜测,人心总是往坏处想的时候多些。所以,当灵巧儿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盼着能从她嘴里听到个准信儿,知道跟着她到底有没有饭吃,能不能过上安稳日子。 灵巧儿看着众人这副模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瞒大家说,我的目标可不小,咱至少得发展个三五万的弟兄才行。就咱们现在这点儿人,说句实在话,那真的只是洒洒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家就放一百个心吧,单单一个邢州城,咱们这些人手恐怕都不够用。接下来,还有赵州、磁州,还有北京那些地方,到处都是机会。只要是那些想吃饱肚子、想跟着我干一番事业的,先来上三五千人那都不算多。” 众人一听她这话,再一琢磨,觉得这确实挺符合她一贯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的,心里的担忧顿时就消了几分。而且,她这话说得轻松诙谐,氛围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了,到后来,几乎是她说一句,台下就跟着笑一句,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大家心里头的那点儿顾虑,也都随着这笑声渐渐消散了。 灵巧儿却还在继续说着,她越说越起劲儿,声音也越发洪亮了:“他娘的,等进了邢州城,那里面的生意可多着,咱们,都要把它们抢过来做,咱们这些人往后可都是管事儿的工头。跟着我,还能让你们饿肚子?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当然了,大家现在也都知道了,咱们这个金鍫社,虽说算是个社团,可咱们有咱们的规矩,咱可不干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不过,谁要是敢跟咱们玩儿阴的,背地里使坏,那他们就乖乖地洗洗脖子等着吧,哼,我倒要看看,这天下还能有谁能在我这儿讨到便宜,能阴得过你家郎君我,哈哈哈!” 就这样,在众人的哄堂大笑声中,这场特别的全体大会,也就是这第一届原始持股大会圆满结束了。经过这一番交流,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了,原来灵巧儿是想要建立一个帮会,这帮会,不管是正当的生意,还是稍微擦点儿边的事儿,只要能赚钱,都会去做,不过前提是尽可能不触犯律法,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大家往后,不用非得去当个纯粹的好人,可也不用去做那坏人,本本分分地当个生意人,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吃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 次日中午时分,他们距离邢州城也就剩下十几里路了。就在这时,只见王小海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王小海一脸的无助,那模样看着就让人心头一紧。 灵巧儿见状,心中满是疑惑,赶忙问道:“小海,见到卫娘子了吗?” 再看王小江,也是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那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的愁容仿佛都快把五官给挤到一块儿去了,看着着实让人揪心。 一旁的卓方性子急,忍不住大声叫道:“你倒是快说,小海。你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可别憋着了,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出来!” 王小海听到这话,就像失了魂儿似的,直接 “扑通” 一声扑倒在地,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大声喊道:“君子,我对不起你,君子,我真的该死,我…… 我没办好您交代的事儿啊!” 灵巧儿一听这话,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下,一阵头晕目眩,心里 “咯噔” 一声,暗自思忖道:“难道这王小海见到年轻貌美的卫吟霜,一时没把持住,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把我给绿了?” 当然了,她心里也清楚,王小海不是那样的人,可这会儿心里慌乱,总是忍不住往这个不好的方向去猜想,越想心里越乱。 这时,王德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伏在地上的王小海给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大声质问道:“小子,你赶紧说,你这磨磨蹭蹭的,都快把老王我给急死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快说!” 灵巧儿回过神来,又诧异的看着王德发,心里暗自嘀咕着:“老王?哼,这称呼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以后可得让这货离我远点儿,省得心烦。” 王小海这才擦了擦眼泪,一脸无奈又悲痛的样子,缓缓说道:“君子,我们回去晚了,卫娘子…… 卫娘子她已经在三天前被人给害死了,我…… 我没护住她,我有罪啊!” 灵巧儿一听这话,就仿佛瞬间被一道晴天霹雳给劈中了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小海,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看那样子,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片刻之后,灵巧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眼神中满是愤怒,她怒视着王小海,咬着牙大声问道:“谁干的?你问出来了吗?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敢对卫娘子下毒手?” 王小海紧紧地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恨恨地说道:“问出来了,是苏家的恶少,还有罗山伯家的婆娘,就是他们干的好事,这群畜生!” 灵巧儿听了,狠狠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苏家…… 老子走之前没机会宰了你们,当真是我最大的败笔!还有那马德雄,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从名字到样子,那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看不惯你,没想到你居然还敢牵涉到这件事儿里来,你们都给我等着,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王小海此时也是满脸的震怒,气愤地说道:“君子,不是小海我舍不得拼命,当时小江那性子,一听卫娘子出了事,一下子就冲动了,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一刀就剁了那个苏家二少的一只手。可就在他正要补上第二刀的时候,对方的护卫一下子围了上来,把他给拦住了。紧接着,那群人就反过来围攻小江和其他几个弟兄,他们拼死抵抗,就是为了保护我能冲出来给您报信,不然我也回不来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这才仔细打量起王小海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再一看,他背上竟然有好几处伤口,那血迹都已经干涸了,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也不知道他这一路上是怎么撑过来的。 张虎威在一旁看到这情形,彻底被激怒了,他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黄榆关的弟兄们,咱们的君子被人这么欺负,这口气咱们能忍吗?忍不了了!弟兄们,跟我一起,列装整队,咱们今天就攻下邢州城,为卫娘子报仇,给兄弟们出口气!”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赶忙上前阻拦,焦急地劝道:“老张,老张老张…… 你可千万别冲动!老卓,我之前让你训练的那些人,现在训练得怎么样了?” 卓方急忙走上前,赶忙说道:“感觉还有待提高,不过要是对付几个普通的商户,应该问题不大,要是碰上硬茬儿,恐怕就有些吃力了。”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嗯,小海,还得辛苦你再跑一趟,你带着他们回去。他们可都是老卓精心培养的潜行者,身手还算不错的。你带着他们赶紧想办法去把小江他们救出来,然后去找苏怀安,如果这件事他有参与其中,那你就自行找个地方先落脚,别再和他们正面冲突了,保命要紧;要是他没参与这件事儿,那你就暂时让他帮忙安排一下住处,等着我回去再说,明白了吗?” 王小海之前倒是见过卫吟霜,可还没见过苏怀安,不过这会儿他心里只想着赶紧去救人,也顾不上多问了,赶忙应了一声,便准备出发。 灵巧儿便让卓方培训的那些影卫跟着王小海走了。说起这影卫,卓方以前本就是干影卫出身的,再加上之前和灵巧儿探讨过关于影卫培养的一些设想,卓方就结合着自己领悟到的那些理论知识,重新挑选培养了几个年轻的兵士,虽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大致上水平也就和他年轻时差不多,而且这战斗力明显还是不如他。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影卫本就不是为了单纯的正面搏杀而培养的,更注重的是隐匿、打探消息之类的本事。 张虎威见他们都走了,心里有些着急,赶忙问道:“那我们?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吗?这哪行,我这心里憋着一股火,实在是咽不下去!”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喃喃自语道:“卫吟霜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柴骏难道就这点儿能耐?我之前可是特意拜托过他的,我就不信,他柴骏连一个卫吟霜都保护不了,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卓方在一旁听了,却冷冷一笑,满脸不屑地说道:“君子,您可别太指望那些个大周的小公爷了,他们能有多中用?就说那郭晟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深沉有城府,实际上,就是个饭桶罢了。那个柴骏恐怕也是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您可别对他们抱太大希望了。” 灵巧儿听了,又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别小看郭晟,他的能力可不体现在军事或者政治这些方面,他的本事,那可是在党争上。要是有朝一日,他入朝为官了,那绝对有办法把自己这边的党羽团结起来,然后狠狠地打击敌对势力。要是龙椅上那位能把他用好,郭晟肯定有手段把这朝堂上的局势掌控在自己手里,彻底灭掉对手。这种人,学的那可是从龙之术,军事和政治,在他眼里,还真就不算什么,你们可别小瞧了他。”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都愣住了,心里暗自想着,好家伙,这党争竟然还成了一门高深的学问了,以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真是长见识了。 第145章 来龙去脉 灵巧儿思考了一番之后,神色凝重地说道:“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得做点事儿才行。不过现在还没到杀官造反的时候,一旦冲动之下杀了人,就咱们这几百号人,往后在这乱世之中,连生存都成问题了,还谈什么发展壮大。卓方、王德发,你们俩先跟我回去,张虎威,这边的这些人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约束着他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就唯你是问了,明白了吗?” 张虎威赶忙抱拳行礼,声如洪钟地应道:“是!君子放心,属下定当约束好弟兄们,绝不出半分岔子!” 灵巧儿不再多言,带着队伍里除张虎威外最能打的两人 —— 卓方与王德发,翻身上了快马,三骑如离弦之箭,朝着邢州城疾驰而去。 三人一进城,便直奔各处苏记商铺。可到了地方才发现,铺子里的掌柜早已换了生面孔。有伙计瞥见一身男装的灵巧儿,似乎认出了她,刚要开口招呼,灵巧儿却迅速抬手示意噤声,眼神里藏着几分讳莫如深的锐利,吓得旁人不敢再多言语。 在一家瓷器行里,灵巧儿一眼就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 苏怀祥与苏怀玉。她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寒冽的恨意,指节暗暗攥得发白,心底翻涌着一股冲动,恨不得立刻抽刀上前,将这两人剁成肉泥,为卫吟霜报仇雪恨。可奇怪的是,先前王小海明明说王小江剁了对方一只手,眼前这两人却完好无损,连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思忖间,灵巧儿的目光突然一凝 —— 她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当下也顾不上多想,拔腿就追了过去。那人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跑。三人在街巷里展开一场追逐,转了好几条街后,王德发仗着一双大长腿,终于勉强追上,飞起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随即像拖死狗似的,把人揪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进了巷子,王德发一把将人扔在地上。那人本有些功夫在身,寻常摔倒定能稳稳站起,可此刻被王德发的气势震慑,腿肚子直打颤,浑身力气都泄了,直接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随后连滚带爬地跪起身来。待看清灵巧儿的脸,又瞥见她身后的卓方 —— 那也是个眼神狠戾的角色,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 一声重重叩首,声音抖得像筛糠:“小东家…… 我…… 我实在羞于见您,我…… 我有罪啊!” 灵巧儿面色僵硬如冰,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字字如刀地说道:“就只是羞于见我?我走时怎么交代老齐的?还有你老汪,我何曾亏待过你?如今吟霜出了事,你倒是活得好好的,一根汗毛都没伤着!你怎么不去死?钱拿了,好日子过了,主人家生死未卜,你倒好,半点损伤没有。打死你都不冤!” 老汪被骂得面红耳赤,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伏在地上嗫嚅道:“灵娘子,这…… 我…… 我也是没办法啊……” 灵巧儿突然伸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这手劲让老汪暗自诧异 —— 没料到这看似纤细的 “少年” 竟有如此力道。但王德发与卓方早已见怪不怪,他们甚至见过灵巧儿在战场上挥刀砍杀的悍勇模样。 老汪被拖拽着,来到内城河道附近的一间小茶肆。邢州城泉眼密布,河道纵横,在两条河道的夹角处开这么一间小茶肆,倒也不算稀奇。茶棚内室能容十来个人,室外露天处也能坐十几位客人。 卓方直接掏出一把铜板放在桌上,对店家说道:“店家,这茶棚我们包了。我家东家要在此清账,人多静不下心,劳烦您清场。” 店家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客官您放心!” 原本茶棚里客人就不多,店家退还了茶钱,客人们也不多计较,纷纷起身离开。卓方又扫了店家一眼,店家秒懂,立刻带着小伙计退到远处,自顾自闲聊去了,远远避开了内室。 见卓方点头示意妥当,灵巧儿这才转向老汪,语气森然:“你说吧。最好一五一十讲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敢有半句假话,我今日就杀官造反,第一个先拧下你的脑袋祭旗!” 老汪吓了一跳。若是对方说要宰了他,他或许还当是狠话;可 “杀官造反” 四字一出,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绝无虚言。他顿时被吓得心神剧震,几乎崩溃,颤声道:“小东家,您刚从外面回来?难道还不知道…… 卫娘子她…… 她已经遭遇不测了啊!我…… 我当时没能护住她,我真是该死!” 灵巧儿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 看那样子,倒不像是撒谎。她稍稍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汪,别废话。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不许漏半个字。” 原来,老汪是苏怀安身边的护卫,由老齐引荐而来。他与老齐是年轻时就相识的江湖兄弟,当年都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凭着一股子义气结下了过命的交情。老齐找到他时,他二话不说,不仅自己前来投靠,还唤来不少江湖晚辈,一同追随灵巧儿。按说,灵巧儿与卫吟霜都是他的东家,如今出了这等事,他心中实在愧疚万分。 老汪接过卓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又下意识看了看茶碗,再瞧瞧三人的神色 —— 见一切如常,这才稍稍安心,缓缓开口:“东家,您还记得吗?苏记瓷器行的白瓷断货了。” 灵巧儿凝神一想,很快记起了这茬,卫吟霜确实提过,是马德雄故意断了他们的货。她点了点头:“嗯,吟霜跟我说过。你接着讲。” 老汪见她知晓前情,便继续说道:“所以大东家(卫吟霜)就想亲自去定州购置些白瓷应急。苏家这么大的瓷器行,总不能连像样的白瓷器具都拿不出来吧?” 灵巧儿又想起一事,问道:“那禹州和汝州的青瓷?怎么不用那些顶上?” 老汪苦笑着摇头:“小人只是个护卫,生意上的事实在不懂。就算大东家提过,小人也记不住啊。” 灵巧儿无奈地摆摆手:“罢了,你继续。” 老汪忙赔着笑,接话道:“定州那边一直不太平,辽军和我朝天兵时常有小规模厮杀,根本不用上奏朝廷。我们都劝她别去,小人也劝了,可……” 灵巧儿皱眉:“没劝住?” 老汪反倒诧异起来,看着灵巧儿道:“不是没劝住,是劝住了。她本想派苏五郎(苏怀安)去。” 灵巧儿点头:“怀安敢去?” 老汪苦笑一声:“敢是敢,可但凡有别的办法,谁愿去那险地?苏五郎就托我们这些人打听,想联系些囤货量大的货商,哪怕留些利润给对方,成批转些货过来也行。可谈了好几家都没成,最后苏五郎急得放话,大不了不赚钱,按市场价收,只要对方囤货够多就行。” 灵巧儿点头:“嗯,怀安这是想先把库存填满。既然如此,直接上门采购不就行了?” 老汪叹道:“自家事自家知啊。我们也劝过,说直接上门买便是,有多少要多少。可苏五郎说,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苏记断货了。同行串货本是常事,就算有人出去败坏名声,旁人也未必信;可一旦明着大批采购,那跟昭告天下‘苏记没货了’,又有什么两样?” 灵巧儿认可道:“这老五倒是说得在理。” 老汪心里暗自叫苦 —— 这位灵娘子到底是关心卫吟霜,还是关心生意?句句都往岔路上带,可自己被拿捏着,半句抱怨也不敢有,几乎要憋出内伤。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大概四五日前,苏五郎终于找到条门路,说认识一个白瓷窑口的总管。邢州城外白瓷窑口多如牛毛,真有关系的话,从窑里倒些瓷器出来倒也不难。” 灵巧儿挑眉:“嗯,怀安这是病急乱投医,就信了?” 老汪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是,苏五郎当时觉得总算能解决问题了。结果……” 灵巧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结果财货两空?” 老汪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随后缓缓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难掩的颓败。 老汪放下茶杯,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那总管约了苏五郎在城外十里坡的窑厂见面,说那里囤着一批刚出窑的白瓷,让我们带足银两去提货。苏五郎觉得是笔急活,又怕走漏风声,只带了我们五个护卫,悄悄出了城。那个管事在窑厂外,堵住我们,说不见银子,不能出货,怕我们不守信用。我们也劝过,可苏五郎有些上头,就直接交了银子。他想着是,只要我们把人看住了,他还能跑了不成。” “到了窑厂才发现,哪里有什么瓷器?整片窑厂,连个工人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荡荡的茅草屋。我们刚到,窑厂就起火了。这时候苏五郎都不知道我们是中了圈套,还想要救火。老齐阅历比较丰富,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可能是被人给设计了。” 灵巧儿哼了一声,沉声道:“苏怀安从来没有参与过尔虞我诈,他本身是极有头脑的,只是他对于世事险恶估计不足。然后怎样了?” 老汪看着门外,苦涩一笑,道 :“然后就来了一伙儿人,都是在邢州地面讨生活。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林大赖。他跟我们一样,我们之前是跑过江湖。他们就完全是地痞流氓了。不过我们之前也没有过节,他们虽然又穷又横,但还不至于敢开罪我们。不过当晚他们人都,大家又都是出来挣铜板的,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情可讲了。而且他说了也不算。随后就出来一个自称是伯爵府管家的人,站出来一口咬定我们是盗贼。这时候再去找窑厂管事的时候,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灵巧儿嗯了一声,起身走了两步,转身道:“这是苏五郎惹的祸啊。” 老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是啊,可是对方的目标显然不是苏五郎啊。他们非要找卫大东家说话。” “卫大东家知道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也是认栽了。当场就要赔偿对方。对方张口就是五万贯。” 灵巧儿起身大声叫道:“五万贯,踏马的他长得像五万贯。你告诉我说这话的人是谁,我非割了他舌头。免得以后风大闪舌头。” 老汪只当灵巧儿说的是一句玩笑话,继续说道:“那一夜,苏家来了三个人,自称是卫大东家的小叔子,说是带来了十箱银锭子。大概值个一万贯。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伯爵府的管家和婆娘依旧不依不饶,要砸了屋子,要拿苏记铺子抵债。苏家那几个人装出一副好人面孔,还打算跟伯爵府的人讨价还价。最后定好了。一万贯现钱搬走,所有苏记店铺抵账。最后再让卫大东家写一个欠据。说是还亏钱伯爵府两万贯,三个月还不上,就要自愿卖身给伯爵府,为奴为婢,永不反悔。” 灵巧儿都气笑了,道:“好好好,真牛逼的真定府苏家。自己搭钱,还得把自己的女主子踢进别人的府上为奴为婢。一个卫吟霜把他们都吓破胆了。然后呢?卫吟霜是怎么死的?” 老汪思考了一会儿,道:“伯爵府那婆娘随后就变了一副面孔,说其实这事情也不难解决,就是卫大东家从此脱离苏家,去伯爵府帮忙打理白瓷生意。说是马伯爷有意收她当第二十三个妾室。那卫大东家怎么能答应?她说现在还是个未亡人,从没想过改嫁。那婆娘好说歹说就是没用,逼急了就开始用抢了。卫大东家宁死不肯变节,我们就开始和对方撕扯扭打了。在这个过程中,老齐被刀砍伤了。我也收了点儿轻伤。只是我们人虽然看上去不少,谁知道对方人数更多。我们想和对方死拼,可完全展不开手脚。这时候就听到卫大东家大叫一声‘灵巧儿,替我报仇’。然后就投了井了。” 第146章 响箭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利落地起身,目光一凛,沉声道:“走,回宅子去。” 王德发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揪住老汪,几人便风风火火地出门,朝着自家宅子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宅子前,却发现往日熟悉的牌子早已改换了模样,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苏宅”。 灵巧儿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寒芒一闪,使了个眼色。王德发二话不说,猛地抽出腰间的横刀,手起刀落,只听 “咔嚓” 一声,那牌子便被劈成了两半,碎落在地。紧接着,王德发飞起一脚,“哐当” 一声,将大门踹得大开。 门内顿时一阵骚乱,里面的人吓得惊恐万分,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往里面跑去通风报信。不多会儿,便有护院纷纷赶来,企图阻拦众人。王德发却丝毫不惧,只见他身形如电,拳风呼啸,每一拳挥出,都带着千钧之力,那些护院们根本招架不住,被他一拳一个,像打沙包似的纷纷倒地,眨眼间便被料理了一大片。 打着打着,剩下的护院们眼见同伴们的惨状,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再上前送死。他们平日里仗着自己对付几个普通百姓还算轻松,便有些目中无人,可哪曾想,今日碰到的王德发那可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的狠角色啊,正值战斗力最巅峰的时期,而且他一身过硬的功夫,那都是历经无数战火洗礼练就的。反观这些护院,平日里不过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养尊处优惯了,哪能是王德发的对手,他们不得不承认,属于他们耀武扬威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认出了灵巧儿,满脸惊愕地喊道:“哎?你不是三房的陪嫁丫环吗?”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飞起一脚就将那人踹倒在地,怒喝道:“主母都敢害,你们还有脸提三房!”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眼冒金星,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灵巧儿出脚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而且那力道十足,踹在身上仿佛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他本想挣扎着勉强起身,可身上的肌肉传来一阵剧痛,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灵巧儿径直来到院子里的井旁,俯身向下看了看,眉头紧皱,不禁叹息一声:“哎,当初就不该买下这个带井的院子,真是晦气。” 卓方也凑了过来,往井下瞧了瞧,思索片刻后说道:“君子,说不定卫娘子只是一时赌气,才……” 灵巧儿抬眼望了卓方一眼,觉得他这话似乎有些道理,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突然转身,目光落在一旁的护院身上,冷冷说道:“你,跳下去。” 那护院一听,顿时傻眼了,让他跳井?这到底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他站在那儿,愣了半晌,不知所措。 灵巧儿见状,冷哼一声,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抓过那护院,不由分说地就将他往井里推了下去。 其他护院们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有几个胆小的,心里想着保命要紧,转身就想夺门而出。灵巧儿见状,厉声喝道:“都给我站那儿!想就这么走了?哼,有胆子走一个试试,哪怕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要灭你们全族!要是乖乖地跪下,等着我处置,兴许我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只取你们一只手便是了。” 这一番狠话下来,那些胆子小的、顾家的护院们顿时犹豫了,脚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也有那孑然一身的老光棍儿,反正无牵无挂,听了这话也不在乎,转头撒腿就跑了。还有些本就是亡命之徒,之前犯下的事儿那可都是够诛九族的大罪了,他们哪里会害怕灵巧儿这几句威胁的话,自然也是撒丫子就跑。一时间,跑了不少人。 灵巧儿见此情形,更是怒不可遏,她咬着牙,沉声道:“好啊,很好!王德发,发响箭,最高戒备的那一支!张虎威知道该怎么做。” 要知道,如今的灵巧儿手底下那也是有着五六百人的庞大势力了。王德发赶忙在身上的口袋里翻找了一圈儿,却没找到响箭。卓方倒是眼疾手快,从口袋里掏出响箭,直接朝着天空发射了出去,“嗖” 的一声,响箭划破长空,尖锐的呼啸声在院子上空回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卓方紧接着又接连发射了两支。 那些没跑的护院们看到这架势,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他们心里清楚,这响箭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用的,要么是江洋大盗,要么就是有着军队建制的势力才会配备。就他们这十几二十个江湖草莽,哪能有这玩意儿,看来今天这事儿是闹大了。 不一会儿,只听井下传来一阵水花声,先前被推下去的那个护院冒出头来,大口喘着粗气,惊慌失措地喊道:“灵娘子,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求求你饶了小的吧!” 灵巧儿见他能认出自己,心里便明白了几分,料想他一定是从真定府调过来的,而非在邢州城临时招募的,当下冷冷说道:“想让我饶了你也可以,你下去给我找找,看看这井底通向哪里,找到了我便饶了你这一回。” 那护院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哭着求饶道:“灵娘子饶命啊,这井太深了,小人…… 哎,好,小人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说着,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灵巧儿见他再次潜入水中,这才缓缓放下手上原本举着的一块大石头,随后环顾四周,对着剩下的护院们大声说道:“你们当中有谁会水的,如果能下去找到井底通往何处,我就饶了他,否则,哼,你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灵巧儿抬眼望去,目光在那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眼前这个被王小江剁了手的人正是苏怀晨。 苏怀晨一抬眼,也看到了灵巧儿,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下意识地大声叫道:“灵巧儿?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护院,还有那些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护院,心里一阵慌乱,回过神来后,扯着嗓子大叫道:“都赶紧给我起来啊,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卓方在一旁早就不耐烦了,冷哼一声,上前几步,一把揪住苏怀晨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径直来到灵巧儿身前,“砰” 的一声,将他扔在了地上。 灵巧儿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地瘫在地上的苏怀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哎哎,苏八郎,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苏怀晨被这一摔,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猛然间,他想起自己的手就是被自称 “凌鍫” 亲卫的人给剁了的,之前还一直在纳闷这 “凌鍫” 到底是谁,此刻看着眼前的灵巧儿,他忽然就恍然大悟了,原来这凌鍫,可不就是灵巧儿嘛!想到这儿,他吓得全身发抖,冷汗如雨下,脸色煞白如纸。 恰在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一队骑甲战队从门口闯了进来。这院子本就不算大,也就是稍微富裕一点儿的民宅规格,大门虽说看着挺大,可对于骑兵来说,还是显得有些低矮狭窄了。 费了好大劲儿,才挤进来十来骑。随后,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说道:“行了行了,都在门口候着吧。我进去看看情况,要是有什么事儿,你们再进来。” 又听到一个人担忧地说道:“小公爷,万一里面有悍匪,这可如何是好?” 那被称作 “小公爷” 的人不耐烦地呵斥道:“这么点儿一个院子,就算挤满了人,又能有多少?你怕什么,净瞎操心!” 另一个人赶忙劝道:“挤满了人那也不少啊,小公爷,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那小公爷被气得笑了出来,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人真是越来越啰嗦了,难道你以为悍匪是货物啊,能挨着摆放,还不用喘气不成?行了,别啰嗦了,大不了你下马跟我一起进去就是了。” 话音刚落,便从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正是一位年轻的贵族模样的公子,灵巧儿一眼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柴骏。 柴骏走进院子,抬眼向前走了几步,定睛一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说道:“哎?凌…… 凌公子?” 灵巧儿一见到柴骏,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不敢不敢,我哪有什么身份,小公爷还是称呼我郎君或者大郎的好,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公子’。” 柴骏见灵巧儿脸色不好看,心里明白,这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卫吟霜,他也不辩解,只是笑了笑,说道:“凌公子受得起的。你在西北所做的那些事儿,我在与郭晟来往的信件之中,也算是略知一二了。” 灵巧儿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追问道:“你和郭晟还有信件往来?” 柴骏哈哈一笑,潇洒地展开手中的扇子,轻轻摇了摇,说道:“不过是巧合罢了,柴某只是关心郭兄在前线的战况如何,而前线的那些消息,也只是我从郭兄回信中的只字片言里,慢慢参悟出来的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灵巧儿冷哼一声,面露讥讽之色,说道:“看来小公爷对前线的战事倒是十分关注,真是用心良苦。” 柴骏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却也不恼,只是合起扇子,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天下终究是姓柴的天下,我身为宗室子弟,对于这些关乎家国的大事,不敢不察,也不敢不闻,这也是职责所在嘛。” 灵巧儿瞥了一眼挤在院子里,连马头都摆弄不正的骑兵们,心里暗暗替他们感到尴尬,随后看向柴骏,问道:“那么小公爷今日来这里,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柴骏这才回过神来,又甩了甩手中的扇子,那些骑兵们见状,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上前说些什么。柴骏皱了皱眉,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众人吓得赶忙纷纷下马,牵着马退出门外去了。柴骏身边的亲卫刚想开口说什么,也被他抬手制止了,只听他说道:“凌公子别误会,刚才看到城中有响箭升起,刺史大人深感担忧,便命我前来查看一下这响箭的出处。只要确认不是歹人所为,回去回复一声,也就没事了。如今看到是凌公子你在此处,那自然是没什么事儿了。” 说完,柴骏又给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好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柴骏这才把目光投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苏怀晨,不过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会,而是上前一步,朝着灵巧儿微微躬身,一脸诚恳地说道:“向凌公子请罪了。”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说道:“人都已经跳井了,现在说这些请罪的话又有什么用?你要是真有心请罪,就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 柴骏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脸上又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人,我一时半会儿确实是给你送不回来了。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灵巧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赶忙说道:“你快说,你快说!” 柴骏哈哈一笑,再次展开扇子,轻轻摇了摇,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小院儿周围的井,都是通往城北的泞乙河的。卫家娘子跳井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寻找了,把所有通往泞乙河的井周边都查看了个遍,也在河里打捞了一番,可都没有发现卫娘子的踪迹。所以……” 第147章 另一个女子 灵巧儿被众人好一番劝说,胸脯依旧剧烈起伏着,不过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倒是渐渐平息了些许。她圆睁着双眼,狠狠瞪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苏怀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哼,等我找到卫吟霜,听她细细描述今日之事,再来好好盘算该用什么手段收拾你们这帮混蛋,你们就等着吧!” 苏怀晨费力地躺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里满是惊惧,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暗自思忖着自己剩下的那只手还能不能保住,越想越害怕,却又不敢有丝毫表露。 柴骏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的亲卫递了个眼色。那亲卫心领神会,当即上前几步,一把揪住苏怀晨的衣领,就像拎小鸡似的,毫不费力地把他拎了起来,拖到一旁看管着去了。 柴骏这才转过身来,面向灵巧儿,脸上堆满了诚恳的神色,拱了拱手说道:“凌公子,如今既然已经知晓卫娘子尚在人世,那我们眼下最要紧的事儿,自然就是尽快找到她。我这儿,倒是琢磨出了一个想法,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灵巧儿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都火烧眉毛了,有话就赶紧直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磨磨蹭蹭像个什么样子!” 柴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轻咳一声以作掩饰,随后说道:“方才我不也跟你说了嘛,有目击者称看到两位娘子从河中出来了。依我看呐,卫娘子和那丫鬟上岸之后,必定会找个地方先暂作休整的。我们不妨派人沿着泞乙河两岸仔仔细细地搜寻一番,瞧瞧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比如说她们遗落的衣物、脚印之类的,如此也好推断出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柳眉倒竖,怒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这几天,你明知道她们没死,却也没怎么用心去找是吧?” 柴骏一听,脸色顿时一黑,心里也来了气,没好气道:“我找是我的事儿,你找是你的事儿。我派人去找了,难道你就不用找了?况且我虽见过卫家娘子几次,可也就是知道她相貌极为出众罢了,具体长什么样儿,我哪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平日里哪能直勾勾地盯着一位妇人瞧个不停?我就跟画师说那卫娘子其貌甚美,他就能画出个一模一样的来?画出来的那能确保就是卫家娘子吗?你也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灵巧儿听他这么一说,细细一琢磨,倒觉得人家说得挺在理的,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着急忙慌地喊道:“画师,赶紧叫画师来,都长点儿眼力见儿啊,这时候得机灵着点儿,眼里得有活儿啊!” 柴骏的亲卫在一旁听了,心里暗自腹诽:这凌郎君莫不是个疯狗吧?刚被小公爷怼了一顿,这会儿又冲着我们来了,真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柴骏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亲卫见状,不敢耽搁,赶忙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找画师了。 不多时,画师来了。灵巧儿一把接过画师带来的东西,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就开始画了起来。那画师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里直犯嘀咕:你这都能自己画了,还叫我来干嘛?这不是折腾人嘛! 众人也都一脸诧异,围在旁边看着。只见灵巧儿运笔如飞,不多会儿,画像便渐渐成形了。众人这才发现,灵巧儿画出来的人像画风那叫一个清奇,她全然不追求什么人的灵韵,就是实实在在地照着真人的模样在画,一笔一划,力求逼真还原。 那画师捋了捋胡须,脸上满是不屑,冷哼一声道:“这画技是谁教你的?你这简直就是误入了魔道!作画本是一门高雅的艺术,追求的那可是形神兼备,要传达出意境来,哪有你这样画得如此写实的?这都是几百年前的老法子了,经过了无数先辈的改良与传承,想不到如今你这个后生,又把这早已被摒弃的糟粕给拾掇出来了。哼,就你这水平,根本不配用我的画具!” 说罢,画师一甩衣袖,扭头就要走。灵巧儿一下子愣住了,满心的疑惑,暗自想着:这什么情况?我看那些穿越小说里不都说,画得写实能把古人给震惊到嘛,怎么到我这儿就成魔道了?老子怎么就魔道了? 卓方等人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心里还在琢磨:我家君子画得挺好的,跟真人看着差不多,怎么这老头儿还生气了? 王德发本就是个急性子,看到这情形,气得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给画师一点儿颜色看看,可那画师回过头来,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绝和狠劲儿,竟把王德发给硬生生地吓了回去,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别提多憋屈了。 卓方赶忙上前打圆场,劝说道:“君子,别理会这个老顽固了,他这就是嫉妒你画得好。我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赶紧拿着这幅画去沿路询问吧,找到卫娘子才是要紧事儿。” 灵巧儿听了,眼睛一瞪,想了想说道:“拦住他,人走就走了,画具必须给我留下,哼!” 王德发得了命令,顿时来了精神,撒开腿就追了上去,没几步就追上了画师,伸手一把就把他又给提溜了回来,那架势,就跟提溜个物件似的,轻松得很。 画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晕头转向,心里直犯迷糊:我这明明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怎么又回到这个少年跟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卓方可不管他在那儿发懵,直接伸手一把抢过了画师的行囊,灵巧儿二话不说,从行囊里掏出纸张,又准备继续蘸墨作画。 画师见状,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前去,一把就将灵巧儿刚铺好的一张纸给撕了个粉碎。灵巧儿顿时怒不可遏,扬起手,“啪” 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抽了那老画师一巴掌,这一下可把老画师给打懵了,瞬间就老实了不少。 这一幕可把一旁的柴骏给吓坏了,他瞪大了眼睛,急忙大声叫道:“不可,不可!凌公子,你这可使不得,万万不可如此冲动啊!” 灵巧儿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反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怒喝道:“我用用你的纸怎么了?你还敢撕我的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画师被这两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又气又怕,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可那眼神里依旧透着倔强和不服气。 灵巧儿也顾不上他了,又重新铺了一张纸,继续画了起来。老画师忍不住又转过头看向纸张,刚一抬头,就对上了灵巧儿那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吓得他顿时像霜打的茄子 —— 蔫儿了,随后猛地一拍画案,恨恨地说道:“哼,这画具能值几个钱?老夫我不要了,就当是便宜你了,哼!” 说罢,在众人那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老画师大摇大摆地走了,边走还边嘟囔着,显然是气还没消。 众人也没心思管他了,各自忙活起来。直到灵巧儿画出了四张卫吟霜的画像,这才停了下来。 说来也怪,这四张画像,每一张单独拿出来看,虽说都挺像卫吟霜的,可要是放在一块儿对比,却仿佛画的是四个不同的人似的。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写实的画还真是一种挺玄乎的事儿。 可灵巧儿却不以为然,她心里想着:哼,要说玄乎,那写意的画才叫玄,画里的人看着像谁都行,到底哪个更玄,还真不好说。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众人便来到了河岸线上,准备分头去寻找卫吟霜。柴骏带着一队人,灵巧儿、王德发和卓方也各自带着一队人,沿着不同的方向开始搜寻起来。 灵巧儿带着人出发了一段时间之后,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悄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幅画。这幅画上画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身姿婀娜,气质超凡,仿佛周身都散发着仙气,看上去美得不似凡人。 她拿着这幅画,沿着河岸,逢人便问,不管是过往的行人,还是附近的居民,都问了个遍。可问下来,得到的却是一个极为统一的答案,大家看着画像,都满脸疑惑地问道:“这画里的人真的存在吗?世间哪有这般漂亮的女子?” 就这么一直寻问到傍晚时分,依旧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灵巧儿一脸疲惫地坐在河岸边的茶馆里,手撑着下巴,眉头紧皱,心里琢磨着:那目击者说看到的另一个人,会不会是灭世之雪? 在她的记忆中,能在相貌上和卫吟霜媲美的,恐怕也就只有灭世之雪了。从他们离开太原的时候开始,灭世之雪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一点儿踪迹都寻不到。他们从太原回邢州这一路上,走得又慢,每经过一处山、一个县,都会有人接待,耽搁了不少时间。按这个速度来算的话,灭世之雪可比他们早到邢州十天都有可能。所以从时间上推算,她完全有时间出现在邢州城,然后从河里把卫吟霜给打捞出来。 可是,她好端端的来邢州干什么?如果不是她的话,这世上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另一个漂亮成这样的人? 正想着,灵巧儿刚要低头喝口茶润润嗓子,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有个美女从路边的门前走过。那女子的相貌,当真是绝美至极,甚至比卫吟霜还要精致几分。 灵巧儿见状,猛然一惊,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身边跟着的柴骏派来的那些护卫,看到她的动作,也都立刻警觉起来,纷纷跟着起身。 灵巧儿赶忙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别动,我去问问情况,马上就回来,都别轻举妄动啊!” 说罢,她抬脚就往外走去。可等她出了茶馆,却发现刚才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不禁诧异万分,心里想着:这一段河岸线附近也没什么庄户人家,怎么这人就突然消失了?难道是进了那片林子?这河边虽说都有树林,可树林里也不一定都住着人家。 思来想去,灵巧儿决定钻进林中去看看。她记得,经常有人行走的地方,和没人走过的地方,土质是不一样的,只要仔细查看,说不定就能发现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她走进树林,仔细一瞧,嘿,还真发现了一条隐隐约约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她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便沿着这条小路,朝着树林深处走去。走着走着,她心里越发疑惑起来:这片林子怎么这么大?感觉都走了好久了,怎么还没到头? 就这么一直走着,当天色彻底暗下来,黑沉沉地笼罩着树林的时候,灵巧儿才发现前方隐隐约约有微微的亮光闪烁着。 灵巧儿抬眼望着已然暗沉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眼前这幽深静谧、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一股莫名的、瘆人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自己一般,让她后背直发毛。她忍不住暗暗懊恼起来,真后悔刚才出门的时候没带上那群护卫,这会儿自己孤身一人置身于这阴森的密林之中,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也不知道那群护卫怎么回事,就不知道出来找找自己吗?真是的! 她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只觉得这林中的空气又闷又热,还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让人浑身都不自在。心里头烦躁不安的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真想不到这林中不但闷热得让人难受,还他娘的这么潮湿,待在这儿,我怎么莫名就想到了‘古墓荒斋’这个词?” 可事已至此,她心里明白,现在要是再折返回去叫人,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万一那刚刚瞧见的女子真是跟卫吟霜有关的线索,错过了可就糟了。犹豫再三,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看看情况吧,大不了见机行事就是了。 第148章 时间不多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微微亮光的方向走去,脚步放得很轻很轻,生怕弄出太大动静。可这树林里本就遍布杂草,即便她再怎么小心,那脚步声碰撞杂草发出的 “沙沙” 声,还是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也不知惊扰到了不远处茅屋外正在生火做饭的人。 正巧,那在屋外忙活的是个少女,瞧模样也就二八年华,穿着一身颇为朴素的衣衫,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看着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她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发现来的竟是一个陌生男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小脸 “唰” 地一下变得煞白,手里正拿着的木柴撒了一地,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只听 “哗啦” 一声,从一旁的草帘后面猛然冒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瞧那身形,十分健硕,想来是常年干活练就的结实身板。她手里拿着弓箭,动作极为迅速,一下子就拉弓搭箭,箭头直对准了灵巧儿,眼神里透着警惕与戒备。 灵巧儿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护在胸前。那中年女人看到灵巧儿的动作,知道她警惕性不比自己差。就意识到这个人不一定是坏人,可能是个军中的当兵的。 两人就这么对峙片刻,又见草帘中出来一个少女,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散着,一看就不是特别有家教的样子。不过她正是之前看到的哪个身影。 她看到灵巧儿,顿时笑了,伸手把中年妇人的弓箭拦下,微笑道:“陈家嫂子,他不是坏人,是来找吟霜的。” 灵巧儿见对方收了弓,也收了手里的短刀。但她仍不敢贸然上前。见到前方的年轻女子向她摆手,她才疑惑的指着自己,道:“我?” 对方点了点头,灵巧儿这才慢慢的向前靠近。一直到了草屋下,也没见中年妇人再次对她动手。这才让她心下稍安。 她刚准备开口,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传来,道:“灵巧儿?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灵巧儿听到卫吟霜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大半,透过草帘的缝隙向里面一看,不是卫吟霜还是谁?她这才吁了口气,道:“嗯,你没死啊?没死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女子推了灵巧儿一把,道:“小子,你在说什么?” 灵巧儿内心一阵疑惑,她叫她“小子”? 灵巧儿打量了对方一眼,也是个美女,顿时一脸猥琐的笑容,道:“哎?这位娘子怎么称呼?”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别别别,我浑身发冷,哪有一见面就叫别人娘子的?不过我理解你,毕竟来这里的日子久了嘛。我叫李晓彤。” 灵巧儿一阵头皮发麻,道:“你刚才说什么?来这里久了?这里是哪里?你的名字叫李晓彤?这名字是唐宋的名字吗?” 对方嘿嘿一笑,道:“哼哼,你猜啊。”随即李晓彤就向卫吟霜道:“吟霜,你好好歇着吧。既然这家伙找到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只听卫吟霜道:“晓彤,晓彤,别走啊,她来了便来了,你可不许走啊。” 李晓彤没有回话,只是边走边摆了摆手。已经出去了十来步了。即便是草帘有缝隙,也已经看不到李晓彤的身影了。 灵巧儿疑惑的大声说道:“李晓彤,你到底是谁?” 李晓彤没有回头,只大声回应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且行且珍惜吧。” 灵巧儿心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说自己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且行且珍惜是什么梗?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李晓彤的身影。 灵巧儿下意识的进到屋内,看到躺在床上的卫吟霜,刚要开口,忽然觉得不对。她得找到李晓彤,她还有很多疑惑得找她问个明白。 灵巧儿只留下一句:“吟霜,你等我一会儿。” 随即追了出去,她在林子里面找寻了许久,终是没能找到李晓彤。 不过她内心的孤独感却渐渐的消除了不少,她知道,这个李晓彤的名字绝不可能是唐宋年代的名字。而且行且珍惜这句话,也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梗。灵巧儿在河边洗了把脸,她看着水里的波纹,犹如内心的波澜,她暗自告诉自己:“李晓彤,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再次回到茅屋的时候,卫吟霜已经吃完饭了,她见到灵巧儿第一时间就是开口要钱。 灵巧儿从口袋中拿出一袋子铜板。卫吟霜接过微笑着递给了妇人。一旁的素衣少女则是不时的偷偷打量着灵巧儿。脸上红一阵红一阵红一阵的。 那妇人打开一看,这么一大袋子铜板,瞬间慌了,道:“卫娘子,这不成啊。我们当家的回来会骂我的。这么多钱。” 卫吟霜一把抓住妇人的手,道:“在这里叨扰了好几日,幸有你和兰儿的照顾。我这才把身子给养过来。” 那妇人只能接受,脸上的笑容这时却灿烂了许多,道:“这位就是你常常提起的凌郎君吧。果然英俊不凡。” 卫吟霜微笑着点头,道:“大嫂,你别夸他了,小心他嘴巴翘到天上去。” 说到这里,卫吟霜语气一转,道:“不过他也真对得起我,刚看到我没事,转身就去追其他的娘子家。” 灵巧儿一脸黑线,她懒得解释,道:“你还能走不能啊,能走自己走。” 这里的几间茅屋其实是樵户们临时的住所。只因为这段时间,邢州城在建新的武庙,需要的木材比较多。所以他们才在这里暂住。平时不忙的时候,这里是没有人住的。只是偶尔回去晚了,樵夫们在这里临时歇息一下。 返程途中,灵巧儿觉得这家日子过的貌似清贫,说回去,再差人送点儿银锭子来。卫吟霜笑着摇头,道:“谢意表示了便是了。这家人日子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官樵是吃皇粮的,家里若不是有特别亲近的亲属在衙门里做事,那是拿不到这个官樵身份的。邢州城这是要修建一个大型的新武庙。他们临时在这里住下的。等忙完这一阵,他们就会城里去了。他们家的宅子还挺宽敞的呐。我听兰儿说,她和她弟弟各自都有一间房。” 灵巧儿微微颔首,轻声说道:“嗯,既然人家也不缺那点儿钱财,咱们,便也别再因为钱的事儿去叨扰人家了。不然的话,倒显得咱们好像看不起人家似的,总归不太好。” 卫吟霜也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我正是这个意思。而且,人家本就有自己的差事在身,咱们给人家的那些,顶多也就是人家辛苦劳作一个月的所得罢了。虽说多给些钱财,人家自然也会高兴,可关键是人家这段日子细心照料我的这份恩情,那可不是一点儿铜板就能表达清楚的,这份情可比钱财贵重多了。” 出了林子之后,两人便默契地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了。此时,众人都已经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早已知晓灵巧儿找到了卫吟霜,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神色。 卓方和王德发一瞧见卫吟霜,赶忙快步上前,满脸热情地问候道:“卫娘子,好久不见,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卫吟霜微微一愣,眼中满是疑惑,看着这两人打趣道:“哎?你们这是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卓方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容,笑嘻嘻地说道:“卫娘子这可就说笑了,我们生是凌郎君的人,就算死了,那也是凌郎君的死人,自然是要时刻跟着的。” 卫吟霜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笑道:“哪有你这么说的,那应该叫生是凌家人,死是凌家鬼吧,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卓方佯装嗔怪地白了灵巧儿一眼,心里暗自想着:都是这主儿,嘴里成天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梗,把大家都给带偏了,真是的。不过面上还是笑着点头应道:“哎,卫娘子,这反正都是一个意思嘛,一个意思,嘿嘿。” 王德发在一旁也跟着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头,接话道:“卫娘子你可是我们君子的好姐妹,往后,那也是我们的…… 呃…… 君目…… 哎?君…… 主…… 主母……”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察觉到这话好像不太对劲,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了。 原本那嘻嘻哈哈、轻松愉悦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虽说灵巧儿心里其实并不怎么介意这话,卫吟霜也没表现出介不介意的样子,可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挺难为情的,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柴骏见状,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笑着说道:“你们瞧瞧,我就常说,把这辈分关系理清楚那可是一件顶重要的事儿。幸好你王德发只是个武官,这要是换做贵族,说错了辈分称呼,那可是要受到宗族里的小惩的。你要是辈分大的,叫错了人,那别人可能觉得你这是在谦虚;可要是辈分小的叫错了,那可就是不尊长辈了,哈哈哈…… 其实,你们这些伙计心里都明白着,卫娘子那是卫大东家,你们的凌郎君是凌小东家,这在咱们邢州城,谁不知道,是吧?” 经柴骏这么一说,那尴尬的气氛才开始慢慢缓和下来,重新变得活跃了些。卫吟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盈盈地看着灵巧儿,而灵巧儿则佯装不快地瞪了王德发一眼,没好气道:“哼,我真想狠狠踢你屁股一脚,让你长长记性,说话也不过过脑子,尽瞎咧咧!” 众人这才又一路说说笑笑地朝着城里走去。因卫吟霜并不会骑马,而灵巧儿这段时间马术倒是越发精湛了,于是便和卫吟霜同乘了一骑,慢悠悠地往城里赶去。 不多时,一行人进了城,柴骏径直带着大家来到了他们家位于城东的一家酒楼,说是要在这里摆上一桌酒席,给卫吟霜压压惊。这家酒楼名叫 “仙泉阁”,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字,是因为邢州城里面的泉眼可有好几百个,这 “仙泉” 自然也就不少了,所以起这么个名字虽说看着挺俗的,不过好在这酒楼规模比较大,倒也算是雅俗共赏了。 众人进了酒楼,纷纷落了座。刚坐下没一会儿,灵巧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卓方和王德发,说道:“老卓、老王,你们俩去接接小江他们吧。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城东的苏记铺子的后院里,你们去看看人在不在,要是在的话,就让他们赶紧过来这儿吃饭,大家都忙乎了一整天了,也该好好聚聚,吃顿热乎饭了。” 卓方和王德发一听,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里虽有些不舍,但也不敢耽搁,赶忙应了一声,便匆匆下楼去了。 柴骏见状,微微一笑,看着灵巧儿夸赞道:“凌公子这治下之人着实有一套啊,瞧瞧这令行禁止的,真是让人佩服。”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反问道:“哼,你要是让你的手下去,他们会不听从吩咐吗?” 柴骏不慌不忙地合起手中的扇子,语气坚决地说道:“自然会听从吩咐。” 灵巧儿这才又微微一笑,挑了挑眉,追问道:“所以……” 柴骏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在眼前晃了晃,慢悠悠地说道:“但他们,绝不会像你这两位手下一样,先眼巴巴地看一眼桌上的菜,再去办事,哈哈哈……” 灵巧儿一听,微微皱眉,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吧?” 柴骏赶忙摇了摇头,一脸正经地沉声道:“哪能,我这不过是在和你探讨探讨,你说说,到底是那种会看一眼菜再去办事的手下让你放心,还是那些整天只知道冷冰冰地回个‘是是是’的手下让你更放心?” 第149章 有品,没品 卫吟霜在一旁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要我说,我宁愿我的伙计们都是回‘是是是’的那种,也不想听他们成天在耳边念叨:‘东家,你这批货进多了,肯定要压仓库的。东家,这个料子已经没有了,我们就算想卖,那也没货可卖了啊。东家,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已经向孙掌柜反映过了,可他一直未置可否。’哎,光听着这些话,就烦死个人了。” 柴骏听了卫吟霜的话,也跟着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卫娘子这话,倒是说得挺有道理的,确实如此,哈哈哈……” 过了一阵子,卓方回来了,只见他灰头土脸的,脸上还带着几处淤青,鼻青脸肿的模样看着颇为狼狈。 灵巧儿见状,赶忙起身,快步走上前,围着卓方仔细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气,顿时柳眉倒竖,怒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啊?老王?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卓方无奈地摆了摆手,苦着脸说道:“唉,为了能让我回来给大伙报个信,老王这会儿还在那边被人围着殴打着。我也不清楚他会不会被打死,这可就说不准了。” 他这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差役打扮的人噔噔噔地跑上楼来。那人先是左右张望着探寻了一番,看到这边的房门没关严实,透过门缝往里一瞧,立马扯着嗓子大声叫道:“邢州郡马快差役吴侗,求见公子爷!” 柴骏抬眼瞥了一下灵巧儿,见她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公子我吃个饭都不得安生,哼,滚进来吧!” 吴侗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小公爷这还没生气,当下松了一口气,赶忙推开门,进来后 “扑通” 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地说道:“公子爷,刺史大人都已经派人找你找了一整天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城门忽然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强人给把住了,只许人进,不许人出。有人把这事儿报到刺史那儿去了,可眼下折冲府里已经没剩下能打仗的兵了。刺史大人实在没辙了,这才让小人来问问你,看看能不能动用国公府的府兵去把那群流民给驱散了。” 柴骏听了,不禁疑惑地看向灵巧儿,试探着问道:“这该不会是你那响箭惹出来的事儿吧?” 灵巧儿抬手拍了拍脑袋,一脸懊恼地说道:“哎…… 我都给忘了。什么流民,那可都是我大周的好男儿!他们一路那可是战功赫赫,接连攻占了三处山寨、六道关隘,还有十九个郡县,历经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打下了太原城。” 吴侗在一旁听了,顿时一脸懵,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灵巧儿,心里直犯嘀咕:这都在说什么胡话?太原城那可是伪汉的都城,什么时候被打下来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这不是在瞎扯嘛! 柴骏见吴侗那副不信的模样,赶忙点了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刺史大人,守在城门口的是大周的乡勇,他们,是奉命在那儿捉拿奸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且先回去,等抓住了奸细,明日自然就能正常通行了,去吧。” 吴侗一听这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新闻一般,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满脸的难以置信,嘴里念叨着:“哦?太原打下来了?天哪,那可是太原啊,太原哎,那可是并寇的老巢!好好好,小人这就回去禀报刺史大人,这消息可太惊人了!” 说着,吴侗也顾不上别的了,转身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去,看那架势,是准备出去好好炫耀一番了。他心里想着,今天就算把这事儿说出来没人相信也没关系,先把这牛给吹出去,把赌注下足了,等哪天这消息真的传回来了,那自己可就能靠着这个大消息赢个下半生衣食无忧了,嘿嘿,到时候看谁还敢小瞧我。 柴骏这才把目光转向狼狈不堪的卓方,皱着眉头问道:“老卓,你这是在什么地方,碰上的什么人?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卓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唉,就在东城苏记的后院。那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了十几个身手不凡的好手,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我费好大劲儿对付的了。也就是这次有老王跟我一起,我俩一交手,好家伙,我这边得一个人应付五六个人,老王那边也是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勉强能招架得住,可打着打着,就发现四面八方全是朝我招呼过来的拳脚,就算我十拳里能躲开九拳,那剩下的一拳也够我受的了,根本扛不住啊,这不就被揍成这样了嘛。”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略作思索后说道:“嗯,行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带着柴骏的人,回咱们家去抓几个护院,然后让他们分别去四个城门传个讯,通知咱们的人连夜进城。让柴骏的人和咱们的护院们一起值守城门,务必把之前跑掉的那些护院们全都给堵回来,一个都不能漏,知道了吗?” 卓方听着灵巧儿的吩咐,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桌上的那些主食,心里寻思着:哪怕这会儿能让我吃上一口主食也好,刚才打不过对方,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饿着肚子,没力气了。 灵巧儿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吩咐店小二给卓方包了些吃的,随后挥了挥手,就打发卓方出门办事去了。 等卓方走了之后,柴骏皱着眉头,看向灵巧儿,问道:“凌鍫,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可得想好了,这事儿可不能乱来。” 反正这会儿,灵巧儿也不称呼他小公爷了,柴骏也不再叫她凌郎君了,这么一来,反倒显得两人之间更加熟络了些。柴骏和郭晟可不一样,郭晟不管什么时候,都好像总是放不开似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拘谨劲儿。而柴骏这个人就有意思多了,他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感觉,哪怕跟你再熟悉,郭晟也总会让人觉得彼此之间隔着那么点儿距离,或许是他太过于刻意地保持那些礼数了吧。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地回道:“这还用说吗?我要去马德雄府上要人,哼!” 柴骏一听,心里就猜到是这样了,他 “唰” 的一下打开扇子,使劲儿扇了几下,皱着眉头劝说道:“马德雄在朝廷里可是有靠山的,别说你了,就是我,平日里见了他,那都得礼让三分,你可别冲动啊!” 灵巧儿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哼,我要是直接宰了他,朝廷里自然有人会来管这事儿。可我要是从生意上想办法整垮他,让他悄无声息地栽个大跟头,我倒要看看,谁敢胡乱给我安罪名!” 柴骏听了,赶忙合上折扇,一脸疑惑地问道:“从生意上阴死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灵巧儿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说道:“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先吃饭,等吃完了,老子就去马德雄家要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原本还一脸惬意坐在一旁的卫吟霜,听到这话,忽然心里就有些害怕了。她毕竟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从小接受的都是三从四德、以礼待人那一套传统的教育,像这种以暴制暴、用些阴招去对付别人的方式,她可是从来都没接触过,也从来都没考虑过,一时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柴骏也是一脸疑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趁着这会儿,灵巧儿在桌上大致给柴骏讲了一下自己可能会用到的那些手段。 柴骏听完,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又赶忙打开折扇,一边扇着一边说道:“嗯,你可真够狠的,简直就不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啊!” 卫吟霜也在一旁听着,听着听着,不禁连连点头,幽怨地看着灵巧儿,说道:“你这…… 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谁能想到你平日里看着好好的,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坏的主意?” 灵巧儿却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说道:“是吧?我就给他来个前方断了财路,后院又起事端,再把他的资金流给切断了,要是他的子嗣再出点儿什么事儿,嘿嘿,我要是他,估计都觉得这人生也就走到头了。不过,就是不知道马德雄那老狐狸能不能扛得住我这一连串的手段了。就冲他垄断白瓷这一点,他就已经妥妥地登上我的仇人榜了,哼!” 终于,卓方回来了。这一下,整个酒楼里都炸开了锅,一阵恐慌的气氛弥漫开来。只见酒楼外面来了一支五六百人的队伍,队伍前面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老兵痞子的凶悍架势,看着就不好惹;队伍后面则跟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那场面,乍一看,就好像只要一声令下,这伙人就能把整个邢州城给杀烧抢掠一番似的,着实吓人。 灵巧儿听到楼下传来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心里就明白,是自己的人到了。她举起酒杯,高声说道:“行了,该去办事了。来,咱们把杯中的酒干了,出发!” 柴骏还从来没见过像灵巧儿这样的人,这临要走了,还非得把杯子里的酒给清空了,心里暗自想着:这人…… 还挺有酒品的嘛,有意思。 柴骏和卫吟霜见状,也纷纷举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灵巧儿便拉着卫吟霜的手,大步流星地下楼去了。 卫吟霜这会儿心里紧张得很,手心里全是汗水,感觉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了。灵巧儿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便用眼神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 柴骏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自言自语道:“呵,这两个小娘子可真有意思。” 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学着灵巧儿的样子,举起酒杯说道:“咱们…… 杯中酒吧。杯中酒杯中酒,哈哈!” 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对着身边的手下吩咐道:“来人呐,你们跟过去看看,可千万不要让事态变得不可收拾了。要是发现有什么苗头不对的地方,赶快去城中的羽圣茶庄找我,知道了吗?” 手下人齐声应道:“是!” 便赶忙退了出去。柴骏这才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衫,转身改道朝着自己的茶楼走去,准备去那儿悠闲地喝喝茶,顺便等等消息了。 灵巧儿这边动作利落,翻身上马,便准备朝目的地赶去。柴骏平日里骑马穿街过巷,那是仗着自己贵族的身份,旁人见了,即便心里有想法,也不敢多说什么。而灵巧儿此刻骑马在街巷中穿行,为的却是借着人多势众,好壮壮声势,让旁人不敢轻易招惹。 此时,城内的不少帮派听闻动静,都纷纷冒了出来,想探探情况。毕竟突然一下子进来了这么一大群当兵的,他们心里也没底,生怕万一这些当兵的要是起了杀心,要来个大开杀戒,他们也好提前找机会撒腿就跑。这些帮派平日里也就是仗着自己人多,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罢了,真要让他们跟当兵的硬碰硬拼命,那他们可没这个胆量。 可当他们瞧见起码有十来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过来时,吓得立马把头缩了回去,再也不敢出来偷偷窥探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灵巧儿心里大致记得马德雄那伯爵府所在的区域,她带着众人从城东出发,穿过了几条白日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区,随后又越过了一座造型俊美的石拱桥。过了桥之后,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出现了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与之前那尘土飞扬的黄土道截然不同,瞧着就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派。 第150章 六如夫人 卫吟霜坐在灵巧儿身后,轻轻在她腿上拍了拍,伸手指向前方,说道:“就是这里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青石道的正前方,矗立着一座规模超大的府邸,气势恢宏,十分壮观。 灵巧儿目测了一下这府邸的大小,心里暗自想着:好家伙,这么大的院子,要是放到现代,有开发商来开发的话,估计都能在里面规划出十来栋楼了,而且还得是那种绿化布置得特别合理,楼与楼之间间距超宽的高档小区。 她不禁微微叹息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与嘲讽,暗自嘀咕道:“就算是那些封王的人,都不一定能住得上这么大的院子吧?况且这里可是邢州城啊,那可是抵御外敌的前沿之地,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敢圈这么大块地来修建园子,哼,马德雄啊马德雄,你可真是够有能耐的!” 在马家园子的大门前,五六百人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那场面,可谓是声势浩大。队伍里有男有女,不过这倒也无妨,毕竟此番前来,本就不是为了打架斗殴的,而是想着用些法子讹一讹这伯爵府。要是只有一帮大男人,说起理来,怕是少了些自然,容易让人觉得生硬,有男有女可就不一样了,看着倒像是一群普通百姓来讨要说法的,更容易让人信服些。 马家园子这边,早早就有门子听到门口传来的异常动静了。那门子平日里仗着伯爵府的威风,本想着拿着鞭子出门去,好好找找茬儿,显显自己的能耐。可等他出来一瞧,好家伙,只见外面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群人,顿时就慌了神,心里 “咯噔” 一下,还以为是流窜的逃兵进城了。这一下,吓得他赶忙跑回门房,裹着被子在里头瑟瑟发抖,脑袋里一片空白,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更别说去通报府里的情况了。 还是卓方眼尖,看到门子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赶忙出声提醒了几句。那门子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跑去通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通报的,过了一会儿,竟直接从府里出来了一个婆娘。 那婆娘一出门,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娇声说道:“哟,各位军爷,这是打哪个战场回来?是缺钱了,还是缺粮了?” 卓方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灵巧儿,只见灵巧儿轻轻摸了摸下巴。卓方心里明白,这是让自己随机应变,自由发挥。他心里想着,以自己对灵巧儿的了解,那是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坑一坑这些坏人的机会。 于是,卓方立马装出一副十足的兵痞模样,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咱这是从西边儿关上回来的。你又是谁啊?马德雄,让他出来见我们!怎么着,弟兄们在前线为了他们这些个贵族拼死拼活的,如今回来了,他这么个皇亲国戚,是看不起我们怎么的?还是说,打算就在院子里等着,等我们弟兄们主动进去拜见他?哼,好啊…… 弟兄们…… 咱们……” 那婆娘一听,赶忙打断了卓方的话,脸上赔着笑,说道:“哎哎哎,军爷你误会了,并非如此啊。马伯爷这身体抱恙都已经好些天了,如今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事儿,可都是由我家大妇人在打理着。这不,大妇人这会儿正忙着,实在是有事走不开,所以才差我出来见见各位军爷。”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一下子就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了。马德雄不敢出来见人,这她心里是有数的,可这婆娘说家里是大妇做主,这意图可就太明显了,摆明了就是想借他们这边的手,去给大妇使使绊子。她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这一瞧,哟,感觉挺眼熟的。 她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这个女人,不就是之前在诗会上作诗的那位嘛。 灵巧儿心里明白,这时候自己该现身了,毕竟这女人想要的东西,自己可是有办法给她的。想到这儿,她微微上前一步,哈哈一笑,朗声道:“六夫人,好久不见啊!怎么样,最近还有作诗吗?” 说着,又故意提高了声调,问道:“怎么,不认识我东大国的凌鍫了?” 这六夫人,正是之前在诗会上闹出不小动静的那位,她当时作的那首打油诗,可把在场的人给逗得够呛。老方丈听了,实在是忍不住笑意,只能借口说是佛陀在笑。就连邢州刺史听了,也被逗得直接破了防,笑得前仰后合的。其实啊,她也就是个如夫人,在这伯爵府里排行老六,大家都称呼她为小六子罢了。 小六子听到灵巧儿这话,先是掩口一笑,娇嗔道:“哎,我当是谁,原来是凌鍫官人。大官人今日来这儿,这是…… 这是有什么事儿?” 小六子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灵巧儿。当然了,后来大家都知道了灵巧儿其实是女儿身,可在当时,她看着灵巧儿,那真是被迷得有些神魂颠倒的,心里还直感叹,这天下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郎君,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灵巧儿听了她的话,也不着急回答,只是微微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这些人,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不,帮着国公府去西边儿打仗嘛,仗总算是打完了,可弟兄们回来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等会儿还得去国公府打秋风,正好路过这城中,从西门进来,这想去谁家,都得经过你们伯爵府,你说这是谁挑的地儿建园子,怎么就这么‘贴心’?弟兄们在前线可是帮着这些皇亲国戚拼死拼活的,如今回来了,自然得找皇亲国戚讨要口吃的。大家都是为国出了力的,六夫人你不会这么小气,舍不得吧?” 小六子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一阵红一阵白的,别提多尴尬了。她心里暗自叫苦,脸上却还得陪着笑,为难地说道:“凌大官人,你这可就说笑了,你说你这是帮着国公府打仗的,你要是第一站就先来我们伯爵府,这难免会招来些闲言碎语的,旁人见了,还以为我们伯爵府要拉拢国公府的兵将。这…… 你也知道,咱们这些贵戚之间,那猜忌之心可重着,你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嘛。” 她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让灵巧儿他们先去国公府,等在那儿吃饱喝足了,要是还剩下些什么,再来讹他们伯爵府也行。之前不知道这些人到底隶属于谁,那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自然得按照规矩来,讹钱也得先去找正主儿。 灵巧儿见状,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一把搭在六夫人的肩上,那模样,就好像两个好哥们儿似的。六夫人心里清楚灵巧儿其实是个女子,倒也没怎么介意,只是微微挑了挑眉。 灵巧儿顺势拉着六夫人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我这刚回来,想必这伯爵府是留不住我了。你也知道卫吟霜是我的主子,你的那点儿心思,我心里可都明白着。你家大妇和你之间,那可是有些冤仇的吧。怎么样,你也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吧。” 六夫人听了,白了灵巧儿一眼,伸手一把拍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女儿身,可旁人不一定知道,你这举动,也太轻浮了些吧。我是知道你和卫吟霜的关系,可这马德雄,那可是伯爵,你敢动他?你不要命了?” 灵巧儿却没在意她的话,只是细细端详着六夫人的脸,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和马德雄伉俪情深呐?” 六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应道:“那是自然,怎么了?”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撇了撇嘴说道:“你爱他哪一点?就他那矮胖挫丑的模样,跟个猪似的,你能看上他什么?” 六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瞬间划过一丝失落,不过那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还故意提高了嗓音,说道:“他能让我吃得好,穿得好,身份地位也高,有了他,再也没人敢随意欺凌我了。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图个这样的安稳日子嘛。”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六夫人你这从来就不相信这世间有爱情这回事儿呗……” 这话可把六夫人给问懵了,在这个时代,哪有人会提 “爱情” 这个词,女人嫁人了,那可不就是守着丈夫过日子嘛,这就是命,哪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可她心里又明白灵巧儿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谁还不看点儿文学作品,那些杂曲、杂剧之类的,大家都挺喜欢看的。虽说这个年代不是元朝那种曲艺最鼎盛的时期,可这曲艺产业也挺繁荣的,里面讲的那些个情情爱爱,多少还是能让人懂些意思的。 灵巧儿见六夫人的神色有了些动摇,心里就知道,这世上估计没人会真心喜欢马德雄这个人本身,女人们看重的,无非就是他所拥有的那些资源罢了。在灵巧儿看来,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儿。毕竟男人嘛,不管怎样,你好歹得占一样长处,要么相貌英俊,要么才华横溢,要么有点儿幽默感也行,要是这些都没有,那就只剩下家财万贯能勉强让他看着 “帅” 一些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万分之一的其他可能吗? 六夫人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点儿失态了,赶忙收起情绪,换上一副过来人的那种世故的笑容,说道:“你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张口闭口就是情爱,也不觉得羞耻?” 灵巧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情爱怎么就羞耻了?没有爱情的婚姻,那可不就跟行尸走肉似的嘛。你敢说你现在不比嫁给马德雄以前更思春了?到底是不是爱情,你自个儿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要是真的是爱情,那就算遇到了让你动心的其他人,你也不过就是一时上头罢了,可不会因为人家一个眼神,就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你要是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你自然就知道什么是爱情了,我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六夫人听了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轻轻一笑,说道:“呵呵,我都不知道该叫你大官人,还是叫你妹妹了。你这么一说,姐姐我这不就懂了嘛。不过,咱们这话可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传到第三个人耳朵里,那我可就不认账了。只是,妹子,你确定你能斗得过马德雄吗?” 灵巧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自信满满地说道:“不斗一斗怎么知道?不过,六夫人,你的心意,我这会儿可算是彻底明白了,我也知道你心里更倾向哪边了。你说说,要是这事儿成了,你想要什么?” 六夫人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说什么事成之后,你可斗不过马德雄的,他背后可是宫里的大贵人在撑腰,就连邢州刺史都拿他没办法,就凭你,能奈他何?” 灵巧儿却只是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说道:“好,看来六夫人这是打算坐山观虎斗了。不过,这看客可没什么彩头拿哦。要是马德雄赢了,你依旧还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呗。可要是我赢了,那你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哦。怎么着,这么大一场赌局,你都不敢下注?” 六夫人听了这话,这才收起了那副满不在乎的轻浮样子,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又恢复了那副娇俏的模样,轻浮一笑,说道:“你要是死了,可不会攀扯我吧?” 灵巧儿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语地笑了笑,说道:“也不知道马德雄平时是怎么给你洗脑的,就他那样的,你还觉得他能赢我,真是个棒槌!” 六夫人被这话噎了一下,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微微一笑,说道:“还是那句话,咱们之间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可不会给你机会反咬我一口的。要是事成之后,我要一千贯钱。” 第151章 戏耍大妇 灵巧儿心里早就料到这家伙会狮子大开口,只是没想到胃口居然这么大。不过她心里想着,这点儿钱对于要是能赢下马德雄的自己来说,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想到这儿,两人相视一笑,还默契地击了个掌,表示就这么说定了。 片刻之后,灵巧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六夫人,既然你都已经下了注了,那可就不能再当个纯粹的看客了,你可得出点儿力才行哦。” 六夫人听了,娇媚地一笑,说道:“我有个丫头,叫春早,我明天就把她赶出家门,到时候你收留了她吧。” 灵巧儿一听,心里有些疑惑,不禁多看了一眼六夫人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过来,说道:“我这儿,恰好还缺个丫头。不过你放心,我可不会只把她当个普通丫头看待的。” 六夫人听了,悄悄趴在灵巧儿的肩头,小声说道:“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也别老叫我六夫人了,我姓沈,在家的时候,闺字叫映时。” 灵巧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沈映时,这名字挺有意思的。你家里以前有人当官儿的吧?” 沈映时微微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是啊,唐朝的时候,家里有人当过县尉,可到了梁朝的时候,犯了事儿,结果一家男女老少都受到了处罚。我从一出生,就是犯官之后了,唉。” 灵巧儿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这都已经是周朝了,就没人替你们平反吗?” 沈映时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官儿太小了,而且年代也太久远了,哪有人会管我们这些。我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已经算是挺不错的了。不过…… 这家里的大妇…… 简直就不是人。你别看表面上是马德雄当家做主,实际上,他可一直都听大妇的话。就说这府里的如夫人和妾室,加起来都快二十个了,可在马德雄眼里,一直都把我们其他人当成是替代大妇的工具罢了。他不敢惹大妇,就只能拿我们这些姐妹撒气。这府里家大业大的,可里面,那真是乌烟瘴气的。不少人都和其他人有染。而且,马德雄从十年前身体就不行了,对男女之事倒也不是特别在意了,只是,轮到伺候他的那些个夜里,那可真是姐妹们最难熬的夜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哎?这听着感觉挺有意思的,你快展开详细说说呗。” 沈映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你个没出嫁的小妮子,听这些干什么?总之,这家里除了大妇,就没一个人是真心的,乱得很。” 灵巧儿却丝毫没有难为情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嗯,好的,既然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那也得讲究个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能光开空头支票,什么都不给你,所性,我就送你个礼物吧。” 说完,灵巧儿突然抬手,“啪” 的一声,结结实实地一巴掌呼在了沈映时的脸上。沈映时一下子就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挨了这么一个大嘴巴子。天知道,这一个大嘴巴子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来说,那得造成多大的伤害,又疼又委屈,脸也火辣辣地烧起来了。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紧接着脸色一变,立马大声叫道:“你做不了主在这儿消遣大爷们?问你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敢应承,去,把你家马伯爷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将士们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地拼杀回来,是谁这么傲慢无礼,连出来慰问几句都不肯?就算是马伯爷身体偶然有恙,那这家里的女主人难道是死了吗?哼,真当我们当兵的弟兄好欺负,看不起我们是吧!我可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要是女主人还不出来,那我们可就直接闯进园子里头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映时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明白,这个混蛋原来是要对大妇动手了,她心里暗喜,可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不满地比划了一下,说道:“你就算打死我也没用,我不过就是个妾室,连侧室都算不上。你说找谁,我这就帮你去叫谁呗。你这般对我一个弱女子动手,也不怕被旁人耻笑,知道的,是晓得你们是劳苦的将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山大王。你人多,你有理便是了。奴家,这就去给你叫府上的女主人去,哼!” 沈映时强忍着想要笑的冲动,转身快步又进入府内去了。那门子一见到这情形,心里顿时明白不妙了。这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家里实际上是大妇说了算,他们平日里可都是跟着大妇的,这会儿一看这些蛮横无理的兵将点名要见大妇,心里就猜到,这下大妇恐怕是要倒霉了。 毕竟谁不知道这些兵痞舍去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罗山伯?还不够看。 沈映时进了府里之后,也不知道跟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不多会儿,就见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婆娘,神色慌张地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灵巧儿见状,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暗自想着:这难道就是那大妇?马德雄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怎么这个婆娘看着如此显老? 再看府里那些下人们,一瞧见这婆娘出来,纷纷齐声叫道:“主人娘子!” 这下,灵巧儿心里便确定了,看样子应该就是大妇了,总不能是马德雄的亲娘吧,哪有亲娘这个时候出来应对这种事儿的。 那大妇刚一出来,抬眼看到门口乌泱泱站着这么多人,顿时扯开嗓子,哭天喊地地大声叫嚷起来:“我这罗山伯府平日里也算是个行善积德的门第,今天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怎么就招惹上你们这些当兵的了?我说这位军爷,我们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这堵在我们家门口,到底想干嘛?” 说着,竟朝着灵巧儿这边扑了过来,那架势,仿佛要跟灵巧儿拼命似的。 灵巧儿哪能让她近身,当下毫不客气,直接飞起一脚,就把那大妇给踹了回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去,给我把你们家主人叫出来,主人要是来不了,来个女主人也行啊。现在倒好,弄出来这么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嬷子,你们这是存心要恶心你家凌爷是吧?哼,好啊,既然你们这么不识趣,那也就别怪我们不顾你们伯爷府的脸面了,弟兄们,先给我把这道墙给拆了!” 其实,灵巧儿心里清楚得很,这肯定就是大妇了,不过她得装作不知道,要是明知道是大妇,还明目张胆地出手打人,那后面还怎么找借口讹钱?可要是装作不知情,那动手也就怪不得她了,这都是为了后面行事方便嘛。 那大妇一听要拆墙,吓得赶忙止住了哭闹,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赔着笑说道:“军爷且慢,且慢,军爷息怒。我便是这罗山伯府的女主,是罗山伯的正室,军爷你可千万消消气。” 灵巧儿却故意皱起眉头,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瞪大了眼睛,呵斥道:“你他娘的还敢骗你军爷我?” 说着,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对方的脸上。她心里明白,对方既然已经亮明了身份,那能找的借口可就不多了,这会儿不多抽几下,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所以下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那大妇被这一巴掌打得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脸,眼里满是愤怒,张口就骂道:“你个贼逃……” 结果话还没骂出口,就被身后正往外走的沈映时给一把捂住了嘴。沈映时可没那么好心,她之前就是想着上前凑凑热闹,看看热闹也好。谁知道这大妇都已经表明身份了,可灵巧儿居然还能厚着脸皮,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一边捂着大妇的嘴,一边趁着这机会,在墙上蹭了一手灰,心里想着:以这大妇的脾气,那肯定是嘴上不饶人的,要是让她骂出来,指不定惹出多大的乱子。她干脆就装作劝架的样子,手上暗暗使了点儿劲儿,直接把那一手灰都抹到了大妇的脸上,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灵巧儿在一旁看着沈映时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暗自想着:哼,这婆娘也他娘的不是个省油的灯,鬼主意还挺多。 沈映时这边好不容易把大妇的嘴给捂住了,这才装模作样地帮着大妇说道:“军爷,这真的是我们府上的大娘子,是正室,军爷你可千万不可无礼了,有话咱们好好说嘛。” 灵巧儿听了,心里觉得好笑,为了逗逗沈映时,故意装作更生气的样子,大声说道:“你还敢骗我?先前那一巴掌还不够响是吧?就她这副模样,哪里像个正室的样子?瞧着就跟一头老母猪似的,哼!” 沈映时一听这话,心里那个气,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觉得这个凌鍫简直就是个混蛋嘛。她心里暗自叫苦:你这时候这么形容大妇,万一我一个没忍住笑出来了可怎么办?你倒好,在这儿逗我玩,等你拍拍屁股走了,我可还得留在这儿面对大妇的狂风骤雨,到时候有我好受的了。 沈映时急得在那儿不停地朝灵巧儿挤眉弄眼,示意她别再说了。灵巧儿看着她那副着急又无奈的样子,觉得还挺有意思,还想继续开口调侃几句,见沈映时都快用表情向她求饶了,这才放过了她,不再继续说了。 沈映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说道:“军爷,她真的是我们府上的大娘子,千真万确。你要是有什么需求,还得跟她提,可千万不能再鲁莽行事了,不然这事儿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 灵巧儿这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着些许愧疚的样子,挠了挠头说道:“哎?你看这…… 大夫人啊?哎呦…… 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 要不,你也还我一巴掌,我把脸伸过来,你消消气,你看成不?” 那大妇一听,心里那个气,当下就想冲上去狠狠抽回来,刚往前迈了一步,结果那五六百号人齐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 “杀!” 字呐喊声。这一下,可把大妇吓得不轻,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道:“罢了罢了,你…… 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粮,赶紧说,只要你说个数,我这就给你批了条子便是了。” 灵巧儿却冷冷一笑,撇了撇嘴说道:“哼,弟兄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钱粮的事儿。弟兄们一个个可都是有手有脚的,要是张口闭口就只知道要钱粮,那不就成了讹人了嘛,我们可干不出这事儿来。” 那大妇和沈映时听了这话,心里同时暗自冷笑:“哼,不是讹人你来这儿干嘛,说得倒是好听,谁信呐!” 灵巧儿像是没瞧见她们的表情似的,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看啊,我这这么多弟兄,大家都能自食其力的。听说你们府上最近又购置了不少窑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借给我们三五个窑厂用用呗。如此一来,弟兄们这不就都有活儿干,有饭吃了嘛。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你要是光给我们钱粮,那我们吃完了还得来找你要,吃完了又来,这不就跟那不劳而获的懒汉似的了吗?我们可都是想靠着自己的劳动,用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价值。” 沈映时在一旁听着,脸上满是嫌弃的神情,心里暗自想着:好家伙,差点就被她给骗了,要不是之前跟她打过交道,了解她的为人,还真就以为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了,听着还挺有理有据的,真是够能忽悠的。 大妇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们伯爵府上辈子欠你们的是吧?还吃完了还要再来,哪有这样的道理,哼!” 第152章 后路 灵巧儿哈哈一笑,故意说道:“你看看你,这就小家子气了不是,这可跟你这伯爵府女主人的形象不匹配。格局得打开,你好好想想,你这可是在积累功德。你要是不答应,我们要是直接在邢州城成立个帮派,到时候收你们的黑税,那可就不止这点儿钱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大妇一听,更生气了,愤怒地吼道:“你们倒是去立帮派,看看你们这么多人,州刺史能容得下你们吗?柴家的府兵可比你们多多了,你们有能耐就试试去,哼!” 灵巧儿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手起刀落,“哐” 的一声,那短刀就狠狠剁在了朱红色的大门上。虽说那刀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就掉落在地了,可那留在门上的深深印记,看着着实让人心里一阵发慌。灵巧儿面沉似水,冷冷地说道:“好啊,那就让他们柴家来呗。弟兄们,这娘们儿这是要跟咱们来硬的,好啊,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进伯爵府等着,等着州刺史从折冲府调兵来,等着柴家的府兵来。都别愣着了,进去!” 卓方一听这话,心里明白,该动手的时候到了,当下毫不犹豫,“唰” 的一下拔出横刀,大喊一声,瞬间就带着几十个人朝着府里冲了进去。但凡有敢阻拦的,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就打。那伯爵府里的护院们,平日里哪见过这种阵仗,虽说这是伯爵府,可除了身份地位高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真要论起打架来,和当地那些普通富户家里的护院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根本就不是这些如狼似虎的老兵们的对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几百人一下子就全都冲进了伯爵府里。这伯爵府虽说挺大的,可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三五十个人聚成一堆,二三十个人凑成一伙儿的,瞬间就把整个伯爵府给控制起来了。伯爵府里的人也不少,老弱病残、妇女儿童都有,可这会儿谁也不敢出声,全都被吓得哆哆嗦嗦的,被堵进了后院的柴房和客房之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灵巧儿带着人进来,那也是有理由的,他们可是进来等着被围剿的,你们要是不敢来,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要怪,就怪这伯爵府的大妇嘴太欠,出言不逊呗。 马德雄在屋里听到外面这动静,吓得魂都快没了,赶紧连滚带爬地钻到了床底下,躲在那儿瑟瑟发抖,心里盼着这一劫能赶紧过去。那些当兵的可不管他是谁,四处搜寻一番后,只要发现人,一概都给关进后院去了。 最后,就只剩下大妇和沈映时陪着灵巧儿在园子内的一处凉亭里坐着了。等把抓人、关人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之后,另一队人便出去了,径直朝着厨房走去,准备接管厨房。毕竟这么多人的饭,也就只有伯爵府这大厨房才能做得出来。府里的厨子在一旁帮忙打下手,随军的厨子则亲自掌勺,开始忙活起来了。 灵巧儿朝着卓方使了个眼色,卓方心领神会,当下就带着人去各个地方一一搜寻起来。他这次来,主要就是想把王小海等人给找出来,之前还不太确定人是不是就在这儿,现在看到这园子这么大,心里便确定了,这地方要是关个人,又没人给提示的话,就算找上三天三夜,那也未必能找得到。 就在这时,一个叫春早的丫头突然出现了,她也不多话,直接带着卓方就往伯爵府关人的地方走去。到了那儿一看,王小海、王小江,还有王德发都在里面。这里面原本还有几个挺能打的高手看守着,可他们看到卓方带着几十个凶神恶煞的老兵进来,顿时也怂了,吓得腿都软了。 卓方上前查看了一下,见王小海、王小江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可等看到王德发的时候,卓方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王德发被人五花大绑着,那绑得叫一个结实,全身上下只要是能分开绑的地方,全都给加固了好几道,整个人就跟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别提多狼狈了。 一放开王德发,他立马就跳了起来,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扯着嗓子大叫道:“这帮禽兽,也太欺负人了,居然这么对老子,哼!” 王小海、王小江、王德发三人这会儿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对着之前看守他们的那几个高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那几个人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嘴里还不停地求饶着:“爷爷饶命,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求求你了,饶了我们吧!” 一直等到整个园子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却依旧没能见到马德雄的身影。不过,灵巧儿倒也没强求非得见到他不可,她心里一直记着,当初算计卫吟霜的那些人里头,可是有马德雄一份的,这笔账,她可没忘。 卫吟霜这会儿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又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过于惊慌,整个人都有些心乱如麻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神来。 其实,从一开始大妇瞧见卫吟霜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今天这事儿恐怕是要糟糕了。她心里很清楚,在见到卫吟霜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做好被对方狠狠敲上一笔,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只见卫吟霜在几个侍女的陪同下,缓缓来到了凉亭前。 灵巧儿转头看向卫吟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我差点都给忘了。吟霜,我听说那天你坠井,是被人给逼迫的,有这回事儿吗?” 卫吟霜听了这话,抬眼看向大妇,眼神里满是鄙夷,随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给了灵巧儿一个肯定的答复。 灵巧儿顺着卫吟霜的目光,也看向了大妇,心里顿时就有了数。她又扭头看了看沈映时,发现沈映时也正偷偷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瞟着大妇。 灵巧儿心里明白,这事儿,看来就是大妇干的没跑了,大妇心里肯定也清楚得很,她这么个明白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门道。 想到这儿,灵巧儿笑了笑,故意慢悠悠地说道:“知道我是她的陪嫁丫环吗?” 这话一出口,可把大妇给彻底弄懵了。心里想着,你说你是她什么身份,那都还能理解,可你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大妇心里还直叫苦,这陪嫁丫头有什么好骄傲说出来的,又不是什么多光荣的事儿,再说了,自己这运气也太差了吧,招惹了卫吟霜也就罢了,哪能想到她身边的一个丫环,如今居然都能混出这么大的名堂来,这命运还真是捉弄人,让人捉摸不透。 灵巧儿却不管大妇那一脸懵的样子,又接着笑了笑,说道:“马德雄不是一直惦记着要霸占我家吟霜吗?人?让他出来!” 沈映时一听这话,见大妇正在那儿慌忙地思考着该怎么应对,她眼珠子一转,急忙开口说道:“我们伯爷有这心思?莫非是这位军爷你听错了?按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是不该多嘴的。可眼下到了这种关键时候,我可得顾全我们伯府的清誉。军爷你一定是听错了,我家伯爷…… 啊…… 那个……” 灵巧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当然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不过,沈映时这么说,也就是想扰乱大妇的思绪罢了,顺便给自己留条后路。 只见沈映时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接着说道:“我家伯爷平日里一心修炼丹药,都已经十年不再理会人伦之事了。军爷,你可切莫道听途说,冤枉了好人。”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心里暗自想着:沈映时这话说得可真够巧妙的,这么一来,既像是把大妇给卖了,又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可真是个精明的主儿。 灵巧儿是谁,她哪能听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里明白,如果沈映时如实说马德雄已经没了那方面的能力,过后,马德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肯定要找她秋后算账的。可要是说马德雄是在修仙悟道,那这事儿就不一样了,反倒显得马德雄是超脱凡尘了,马德雄听了这话,未必会发怒,说不定还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来遮掩一番。 灵巧儿哪能如她的愿,她嘿嘿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映时,故意追问道:“哦?那不知道罗山伯练的是哪一宗?悟的是哪一派的道法?我听说这世上有不少宗派,虽说都声称不念人伦,可各自都是有缘由的。我得知道他是哪一门派的,才能知道该怎么去应付这件事儿,你快说说呗。” 沈映时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黑,虽说脸上还勉强维持着微笑,可眼睛里却已经隐隐冒火了。她心里直犯嘀咕,不明白为什么灵巧儿这矛头突然就冲着自己来了,还一个劲儿地给灵巧儿使眼色,盼着她能就此打住,别再追问了。可灵巧儿就跟没看见似的,压根儿就不理会她。 那大妇,仿佛也想借着这个事儿,趁机收拾一下沈映时,她这会儿也暂时放下了心里的那些杂念,冷冷地看着沈映时,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咱们伯爷练的到底是哪个宗派,你就给军爷好好言明了吧,也好让军爷心里有个数。” 沈映时心里那个气,暗暗想着:你们这可真是逼人太甚了,哼!她脸上露出一副向灵巧儿求救的可怜模样,希望灵巧儿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这一回。 灵巧儿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求救信号似的,反而故意仔细端详了她一番,慢悠悠地说道:“这位如夫人这是哪里不舒服了吗?你倒是说,伯爷练的是哪一宗啊?我可听说了,有些宗派,一旦学了,那可就是永不能破戒的,这就好比自古华山一条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回头路可走的。还有些宗派,嘴上说着求仙问道,看似仙路能通就通,要是不通,还会给自己偷偷留条退路。像这种情况,我可得多留个心眼儿防着点儿了,毕竟这前程未卜的,万一这人朝三暮四的,到最后往前没了路,往后又没了门,那我这心里可怎么能踏实放心?” 沈映时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刚才那想给自己留后路的小心思,早就被灵巧儿给看穿了。她这会儿真是后悔得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心里直埋怨自己:真是嘴欠,刚才闭嘴不说话就好了,这一开口,可就说错话了,这下可怎么收场? 沈映时看了看灵巧儿的表情,心里清楚,她这分明就是在等着自己交一份投名状。再看看大妇,这会儿也是摆明了要攘外必先安内的架势。沈映时心里冷冷一笑,暗自想着:这大妇可真是轻重不分,马德雄让她打理这一整片家业,可真是瞎了眼了。哼,行吧,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自己不义了,反正事儿都到这份儿上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想到这儿,沈映时装出一副尴尬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奴家这不是想着保全伯爷的一丝颜面嘛。既然大姐和军爷你都这么苦苦相逼,那奴家也实在是编不出那些个劳什子的道法了,干脆,就实话实说吧……” 大妇一听,心里暗叫不好,这家伙还真敢说,刚想伸手做个等一等的手势,阻止她往下说。 可沈映时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已经开口说道:“我们罗山伯爷,确实已经有十多年不能尽人伦之事了。你瞧瞧,现在这府里的妾室加上通房的丫头,都已经二十多个了。他,时常还嫌弃我们人多,又怎么会再想着去纳新人?军爷,你一定是听错了。” 灵巧儿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这下可好,马德雄的名声今晚算是彻底毁得一干二净了。往后这一两年的时间里,他怕是要被人当成笑柄,到处传扬了,恐怕就算他还活着的时候,都会被人拿来当作反面教材,当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153章 惹不起 大妇听到这儿,也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煞白,赶忙大声叫道:“小六子,你给我闭嘴!” 可惜,沈映时都已经把话说完了。灵巧儿,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听到这话了,已经知道马德雄和阉人已经没有区别了,故意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你是说,马伯爷跟那宫里净了身的宫人没什么两样了?你是说,马伯爷已经没有了作为男人的那种能力了?你是说,往后这马德雄干脆改名叫马德了?” 前面那两句话,那可真是杀人诛心,而最后这一句,简直就是等同于挫骨扬灰了,这话说得可太狠了。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有那听懂了意思的小丫环,一下子没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卫吟霜也听明白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跟着害羞地笑了几下。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丫环都懂这些事儿的,虽说有些用来送人的丫头,平日里见得多了,可能懂得比较多,算是个 “老司机” 了,可也确实存在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情况。有可能是因为资质好,买来就是为了送人的,所以一直好生养着,没让她们接触过这些事儿;也有可能是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教,就要送人了,只是让老妈子随便教几句,就匆匆打包发货了,所以,还真有那种懵懂无知的丫头。 卫吟霜可就不一样了,她毕竟已经是个寡妇了,虽说实际上什么都没经历过,可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脑子里难免会胡思乱想些,反正她是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所以才会跟着笑了出来。 灵巧儿说完这几句杀人诛心的话之后,脸色一冷,目光冰冷地看向大妇,冷冷地说道:“那照这么说,马德伯爷完全没理由去派人捣乱了?可我怎么听说,那天可有一个伯府的女眷在那儿跟着起哄,该不会就是你吧,如夫人?” 沈映时一听,赶忙装作一副受惊的样子,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奴家怎么能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儿?我想,肯定是军爷你听错了,并不是我们伯府的人干的。” 灵巧儿冷冷一笑,嘲讽道:“哼,你把你家马德伯爷的事儿解释完了,就想把别的事儿也都推得一干二净?那不可能我全都听错了吧,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沈映时强忍着笑意,摇了摇头,心里却觉得这事儿越想越有意思,尤其是听着灵巧儿一口一个 “马德” 叫着,就觉得特别好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想笑。当然了,也得原谅她,毕竟女人嘛,心思总是比较细腻,一旦觉得某个事儿好笑了,那肯定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恐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了。 就在这时,灵巧儿忽然把头一转,目光死死地盯着大妇,那眼神里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大妇看着灵巧儿的表情,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知道这下事情要糟糕了,下意识地回头想喊护院来帮忙,结果这一回头才发现,这会儿哪还有什么护院,整个园子早就被他们的人给控制起来了,那些护院们也都被关起来了。大妇顿时觉得心里一阵慌乱,一下子瘫软在了凉亭里,只感觉凉亭下方的小池里的水,都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冰凉冰凉的,透着一股绝望的寒意。 灵巧儿缓缓朝前逼近,目光紧紧盯着那大妇,语气冰冷地问道:“是你吗?” 说完,又转头看向卫吟霜,说道:“吟霜,你来说说,是不是她?” 大妇这会儿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表现得颇有几分硬气,就像个汉子一样,直接大手一挥,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问了,就是我,怎样?” 灵巧儿听了这话,不禁略带惊讶地转头看向大妇,心里满是疑惑:这大妇之前看着挺怂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变得这么敢作敢当了?这转变也太让人意外了吧。 大妇倒是不慌不忙,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随后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昂首挺胸的姿态,神色间透着一股傲慢,说道:“我可比马德雄整整大了六岁。哼,你知道他为何对我言听计从吗?就凭你这么个小小的兵痞头子,还能拿我怎样?你可知道我母亲姓什么?”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隐隐觉得可能大事不妙了,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不甘心地问道:“姓什么?不会是姓柴…… 柴…… 吧。” 那大妇再次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仿佛要借着这个动作来彰显自己的底气,慢悠悠地说道:“我母亲正是姓柴,我的外祖母,可是当今天陛下的祖母。而且,当今的顺王太妃,那可是我夫家的姑姑。哼哼,就凭你,敢把我怎么样?” 听到这话,灵巧儿顿时脸色一变,眼神中满是怨毒,扭头看向沈映时。沈映时这会儿也傻眼了,她也是一脸懵,显然之前根本就没听人说过这事儿,心里暗叫不好,这下可麻烦了。 灵巧儿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咬着牙,压低声音对沈映时说道:“你给我过来!” 沈映时这会儿心里明白,自己这会儿是左右都没活路了,无奈之下,只得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跟着灵巧儿走到一旁,准备说几句悄悄话。 刚一走到旁边,灵巧儿立马转头,眼神里仿佛能喷出火来,那眼神就跟要杀人似的,压低声音质问道:“有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居然不说,现在可倒好,你说怎么办?你倒是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他娘的原本还以为一个老皇帝的遗孀,再加上一个追封顺王的荣誉封地王太妃,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你这可把我给坑惨了,你让我如何是好啊?” 沈映时也是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带着哭腔说道:“你别问我了,我本来都已经交了投名状了,想着跟着你能有条活路,可谁知道现实这么残酷,我这不也尝到苦头了嘛。你现在倒好,还能拍拍屁股走人,可我怎么办?我这下怕是活不了了,呜呜……” 灵巧儿看着沈映时那副模样,不像是在假装,心里也知道她这会儿估计也是慌了神了。随后又看了一眼那些受了些皮肉伤的手下,见大家大致上也没什么大碍,心里想着,要不就算了吧,毕竟这大妇的身份可不一般,真要是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可心里又实在气不过,忍不住问道:“按你家大妇的这性子,有这么大的身份,平日里能不挂在嘴边炫耀炫耀?” 沈映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你好好想想,她是大妇,在这家里可比马德都威风多了,平日里,除了骂我们的时候她亲自张口,其他时候我们哪有机会能见到她?这家里的大小事儿可都是她定的规矩,我们这些人在她手底下,那日子过得可憋屈了,所以大家才都这么痛恨她嘛。我自从进了马家门,头上就像一直顶着这么一大片乌云似的,不管走到哪儿,都被笼罩着,我哪有什么机会能知道是这个原因?不光是我,恐怕这府里很多新来的下人和妾室们也都不知道这事儿。谁敢传她的闲话,那可真是谈虎色变,躲都来不及,你又不是不清楚这情况。” 灵巧儿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头土脸地又回到大妇身前,咬着牙说道:“行,你厉害,你够狠,老子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们走就是了,不过这个沈映时我得带走,哼!” 大妇见灵巧儿害怕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放下心来了。其实她一开始不是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关键是这帮兵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万一他们是进城打算杀人越货,然后上山当强盗的,那他们会被自己的身份吓住吗?说不定越是身份高贵的,他们越来劲,没准儿还想着杀个皇亲立立威。 毕竟这大妇也没当过强盗,也不敢贸然蛮干。从小家里就教她,防强盗的办法就是装成丫环,或者装傻子,你要是越说自己是家里的千金,那些强盗可就越来劲了。 在这纷乱的时代,可不比和平年间,那时候随便拉上一票人,就能跑去投靠敌国了。所以那些坏人一旦丧心病狂起来,就算是权贵们,心里也是害怕的。 可这会儿看着灵巧儿这副样子,大妇觉得她显然就是那种想当好人却当不好,想当坏人又不够坏的窝囊废,顿时来了精神,那威风劲儿也摆起来了,趾高气昂地说道:“哼,你说走就走啊?你一个兵痞头子,没经过我允许就闯进我家来,现在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我不让你出去,我倒要看看,你敢踏出我这大门一步试试?”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的火 “噌” 的一下就冒起来了,她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还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强忍着怒火,转头对着大妇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说道:“老子都说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怎么着?你是要跟我比谁更能掀桌子是吧?” 大妇哪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心里认定了这个家伙就是想假装翻脸,又吓唬不了人。她见灵巧儿那怂样,心里更有底气了,越发耍起威风来,大声说道:“哼,你要是能掀桌子,也等不到现在了。我平日里向来都是低调行事,本分做人,倒是你们这些兵痞,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受了敌人的气,跑回来倒打起我们皇亲国戚的主意来了。你们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去跟敌国拼命,现在倒好,回到大周就开始在这儿耍威风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脸皮到底有多厚。今日这事儿,要是能说清楚也就罢了,要是说不清楚,哼,你就等着我让邢州刺史来给我做主吧,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灵巧儿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彻底跟她翻脸,强行掀了这桌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转头看向卓方,说道:“她说咱们吃了败仗,你听听这话。” 卓方听了,也是一脸无奈,艰难地笑了笑,他能说什么,心里想着: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呗,反正我这心态很简单,你怂就怂呗,你是我祖宗,她横就让她横去,反正打在我脸上又不疼,我就听你的安排呗。 王德发在一旁可就忍不住了,一下子就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放她娘的屁!老子从崔路官道开始,前前后后参与了大大小小近二十场战斗,那可都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一直到打下太原府,老子都没吃过今天这样的亏,她居然敢这么说,真是气死我了!” 那大妇一听,先是一愣,随后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满脸嘲讽,冷笑连连,说道:“哟,你打下了太原府?你还灭了伪汉?呵呵…… 你怎么不说你打下了辽人的西京?你干脆连大同一块收了得了呗。那燕云十六州的收复干脆也都交给你们就行了呗,哼,吹牛皮也不打草稿,真能瞎扯!” 灵巧儿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和蔼的笑容,咬着牙说道:“这位皇亲国戚,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做。但我希望你,可不要逼我做什么冲动的选择。我还是那句话,沈映时在你们家现在是没活路了,我必须得把她带走,其他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还有卫吟霜跳井那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只是今天晚上,你的身份确实让我有些出乎意料,跟我之前的规划产生了些冲突。不过,你要是一再挑衅我,可别怪我不介意做出一些艰难的选择了啊。” 那大妇心里其实也有赌一把的成分在,她也拿捏不准这伙人的底线到底在哪儿。不过看着灵巧儿那看似和蔼的面容,她心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也没受到多大的冲击。 第154章 得寸进尺 只是,当灵巧儿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明显表情已经开始变得狠厉起来了,那大妇这才忽然觉得心里没底了,吃不准这灵巧儿到底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她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强装镇定,说道:“哼,你要走,那就走呗。你们这么多人,我们也拦不住,我们家又不是那种野蛮不讲理的门第。不过,沈映时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是绝对活不成了,必须得给我留下,哼!” 灵巧儿冷冷一笑,嘲讽道:“哼,如果今天帮我做事的人让你给收拾了,以后谁还敢替我做事?你可别太过分了啊!” 那大妇同样冷冷一笑,毫不示弱地说道:“哼,如果今日吃里扒外的人都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我这伯府大门,那以后这个家我也就不用再管了,我这脸还往哪儿搁,绝对不行!” 卫吟霜见两人这针锋相对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赶紧上前,想打个圆场,见缝插针地说道:“哎,两位都有道理,都有道理。要不咱们折中一下,折中一下嘛,别伤了和气。” 灵巧儿和大妇听了这话,同时转头看向卫吟霜,可那表情却是丝毫不肯退让,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倔强,显然谁也不想让步。 卫吟霜见两人不再说话了,心里想着,可能这会儿正需要自己递出个台阶,可她心里直叫苦,自己哪有什么好办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合适的主意来。 那大妇见卫吟霜半天没说话,就冷笑了一声,又转头看向灵巧儿,眼神里满是挑衅。 灵巧儿则是一脸傲慢地看着大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留下沈映时,也不是不可以。” 沈映时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万念俱灰,心里想着:完了,这下自己是彻底完蛋了,看来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灵巧儿却像是没看到沈映时那绝望的样子似的,转身对着卓方吩咐道:“老卓,你去打听打听这个老女人有没有生儿育女,要是有,给我抓走一个当人质。哼,沈映时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就剁了人质的一只手,我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王小江在一旁一听要剁手,一下子就想起自己之前的 “壮举”,兴奋地大声说道:“君子,剁手这事儿我来,我刚把苏怀晨的手给剁了,现在技术可熟练得很啊,嘿嘿!” 大妇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心里想着:这群人果然就是一帮强盗,一点儿王法都不讲。又想起王小江真的剁了苏怀晨的手,而她是知道苏怀晨的真实背景的,顿时心里一惊,暗自琢磨着:难道卫吟霜他们不知道苏怀晨的背景吗?可他们还是动了手,难道他们真的也有靠山?要是有,会是谁?难道是张永德?现在朝里唯一能和那帮文臣抗衡的可就是张永德了,那个驸马都尉张永德?这…… 这可能吗? 不过大妇一想到自己确实生了一儿一女,顿时害怕了起来,赶忙开口叫道:“你…… 你竟敢如此?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你就不怕有报应吗?”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我怎么不敢?你这个皇帝的表姐,我确实不能动你,可我还不能动你的子嗣了?哼,宰了你那可就是打皇帝的脸了,我可不敢。但我宰了你的子嗣,最多也就是按照行凶杀人来追究责任呗。我怕你啊?老子我今天就是豁出去了,大不了舍了这一身剐,行凶杀人,追究起来也就是主犯和从犯的事儿,我顶多找两个人把这罪名给担了就是了。杀了你,那得拖死我们这几百号人,不划算,可要是杀了你的子嗣,我这可稳赚不赔。怎么着,要不要试试?老女人!” 听到这儿,大妇彻底怂了,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道:“你…… 你…… 你敢……” 那声音里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恐惧,再也没了刚才那趾高气昂的威风劲儿了。 灵巧儿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大吼道:“你他娘的看老子敢不敢?老子要是疯起来,连你我都敢宰了,宰两个小王八羔子,那对我来说就跟喝水一样简单随意,易如反掌!老卓,你给我去打听,去问清楚,哪个是这婆娘生的种。要是有谁敢不吭声,或者不说实话的,全都给我剁了手。瞅她这年纪,估计她的子嗣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这样吧,三十岁以下的男女主子,先抓来问清楚,要是敢有半句假话,就地处决。哼,我倒要看看,这府里谁敢不承认?等等,不对,马德雄看着像四十来岁,可估摸着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充其量也就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按常理说,十二三岁才能繁衍子嗣,这么算下来,那就抓二十五岁以下的吧,先问后杀,绝不含糊!小江,你也跟着一块儿去,你不是剁过手嘛,手速快,正好派上用场。” 卓方听了这话,一脸无奈,只能朝着王德发无奈地摊了摊手,那意思仿佛在说:咱这老板,太猛了,我也没办法。王德发在一旁听着,心里倒是羡慕得直痒痒,想着自己要是能跟着去干这事儿,那多威风。王小江,则是一脸嗜血的兴奋表情,那副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大妇一看这架势,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了。虽说她亮出的身份听着挺唬人的,可实际上,她这一辈子也就是过着富户人家那种安稳日子,平日里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血雨腥风的,这下子可把她给吓得不轻,脑子一下子就乱了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听那大妇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滚…… 你们都给我滚!让沈映时也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就当今晚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都给我滚出去!” 灵巧儿这才冷冷一笑,脸上满是嘲讽,说道:“你瞧瞧,你这身份摆在这儿,我们确实不敢轻易动你,可这不还有我们能动的人嘛。说不定哪天你就被封了郡主了,到那时候,你的家人我们自然也是不敢动的了。可现在,你家也就是个伯爵府,杀个伯爵,总不至于诛九族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 灵巧儿一边说着,一边想着电视剧里那些反派的经典笑声,觉得自己这会儿也得展示一下自己的 “丧心病狂”,于是故意扯着嗓子笑了几声,那笑声在这寂静的园子里回荡着,显得格外渗人。 沈映时在一旁听着,心里暗自想着:这下可算是知道什么叫标准的狠人了,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这阴阳招数、下三滥的手段,什么都能使得出来,可真是够狠的。 她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谁知道灵巧儿可没打算就此罢休,还有后招。大妇也以为这场风波可以就此平息了,哪知道灵巧儿又突然提起了窑厂的事儿。 大妇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愤怒地大声嘶吼道:“你别得寸进尺了,你非要跟我闹个玉石俱焚才甘心吗?你到底想怎样啊?” 灵巧儿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怒吼似的,只是轻轻拍了拍耳朵,慢悠悠地说道:“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聋子,听得见。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们这次回来可就不打算走了。以后不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只要想畅行无阻,那都得给我们金鍫社交车船税。各行各业都得给我们交行份儿,卖菜的得交摊位费,卖煤的得交空气净化费,就连你们以后喝水,我都得收你们公共资源税,尤其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我可会牢牢盯着的哦。” 大妇听了这话,都气笑了,她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你是疯了吧,彻底疯了!你今天要是敢收这些乱七八糟的税,明天朝廷就会派大军来剿灭你们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当你手下有五万人马?你说收就能收啊?就算是刺史,也没你这么无耻的,简直是破天荒的无耻,哼!” 确实,灵巧儿这话一出口,连卓方都觉得她这做法挺无耻的了,一边心里暗暗觉得她这手段实在不地道,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盘算着,要是真能收起来,一天能有多少收入,又能安安静静地收上几天才会被朝廷派兵围剿,到时候要是被围剿了,该往哪儿跑才好。 灵巧儿却只是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看来你是不知道什么叫邪恶的资本啊,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像你们这种只知道埋头干实业的土老财,确实不了解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也是见识过之后才明白的,不过你很快就会见识到它的厉害了哦。” 大妇也是冷冷一笑,嘲讽道:“好啊,那我可就拭目以待,恭候着了。你要是能安安静静地收上一个月,哼,我直接送你三个窑厂,怎么样?机会我可给你了,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拿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大妇心里可是笃定得很,她想着,就凭他们这区区五百人,别说收一个月了,估计十天都撑不到,节度使就得带着大军团来把他们剿灭了。这种比山贼强盗还邪恶的势力,朝廷怎么可能允许存在,那不是扰乱朝纲嘛。 灵巧儿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好啊,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了,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话哦。” 大妇看着灵巧儿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心里忽然就不淡定了,瞪大了眼睛说道:“你…… 你疯了吧,你可知道节度使手上可是有二十万军队,就算是邢州刺史,那也能调动几万府兵,你就这区区五百人,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你到底哪来的底气?” 灵巧儿却只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还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承包制?我,已经给刺史准备了两万贯课银…… 嘿嘿……” 说完,灵巧儿就带着人准备离开。这时候,大妇整个人都懵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没合上,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两万贯对于伯府来说,确实不算多,可她心里在琢磨着,这灵巧儿真能赚回来吗?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事儿好像是个挺划算的买卖,心里直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灵巧儿离开的时候,吩咐让卓方和沈映时同骑一匹马,卓方一听,顿时心花怒放,心里想着:哎,这可是好事儿,居然能轮到我,嘿嘿。仔细一想也是,自家君子本就是个女子,把沈映时要过来,起初也就是为了救命罢了,可这会儿看着沈映时,心里就开始活络起来了。沈映时那身段,那样貌,可比他在太原城的家眷好看多了。而且他如今是以叛国的身份回到太原,家人早就失去联系了,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那都不知道。这么一想,他忽然就动了成家的念头了。 沈映时,心里却是一脸嫌弃,故意离着卓方老远,可在马上,越是离得远,就越不好掌握平衡,姿势也别扭得很。渐渐地,她就半趴在马背上了,那狼狈又娇羞的模样,让卓方正陷入了更加浮想联翩的遐想之中,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了。 卫吟霜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疑惑,忍不住回头看着灵巧儿,小声说道:“她可是当今陛下的表姐,你都敢这么招惹她,你不要命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不是没真把她怎么样嘛,我要是真敢惹她,那肯定得把她扔到井里去,这叫以牙还牙嘛,不过现在还不到那时候。” 卫吟霜又看了一眼沈映时,还是有些不解,接着问道:“可是,你为了她,刚才都要绑人家大妇的子嗣做人质了,这也太冒险了。”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哪里是为了她,还不是被那个婆娘给拿捏住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嘛。我要是孤身一人,哼,我早就直接上去扇她耳光了,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可这不还有几百个弟兄跟着我嘛,我得为大家的性命着想,而且我也没打算造反,所以只能慢慢想办法收拾她了呗。” 卫吟霜一脸诧异,瞪大了眼睛问道:“还要收拾她?你还打算怎么收拾?” 第155章 来自柴骏的安排 灵巧儿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当今大官家跟先帝可是有约定的,他发誓再也不和自己的父族来往了,这既是对皇帝的一种报恩,也是为了上位立下的政治诺言。朝里可有不少老郭家的势力在盯着这事儿,还有那个张永德,先帝女儿家的驸马都尉,也在一旁看着。大官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和柴家有什么往来了,这个大妇人肯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就故意跟她说了,你要是郡主了,我可就更不敢惹了。这就好比是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的。要是在别的时候,她可能也就是想想就算了,可一旦她知道我们在邢州城不打算走了,她心里肯定会犯嘀咕,为了以防万一,她一定会花钱去运作,想办法让自己当上郡主的。这事儿要是有知情的人给压下去了,那也就罢了,可要是真有那不开眼的,把这事儿传到大官家那儿,哼,她这可就是在作死,到时候她和她的夫家都得跟着倒霉了。当初之所以传位给当今陛下,就是怕老郭家好不容易拼杀出来的基业,被老柴家给拿走了。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你猜猜大官家会不会搭理她这茬儿?” 卫吟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你在邢州不走,就成了她的绊脚石了,她知道以后肯定还会有起冲突的一天,所以从今天开始,她怕是要寝食难安了。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办法,要么就是把你赶走,要么就是自己能得到足够的保障,所以她肯定会花钱找人去运作,想办法让大官家封她做郡主的,对吧?” 灵巧儿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你猜猜大官家会不会这么做?要是柴姓这边的亲属都能当郡主了,那当今大官家到底算是柴家人还是郭家人?他登基之后,都已经把姓改回来了,就这事儿都已经引发了不小的动荡了,在这种时候,朝廷怎么可能再让朝堂因为这事儿动摇。所以,这大妇人要是真的自己往枪口上撞,那我们也没必要拦着她,就等着看好戏呗。” 听到这话,大家这才明白,原来灵巧儿这是在给那大妇人挖坑,心里都不禁暗自感叹,这个家伙的心机也太深了,怎么能这么阴险? 卓方和沈映时在马上听着,也都不淡定了。沈映时被马这么一颠,忍不住娇嗔了一声,那声音又娇又媚的,听得卓方心里一颤,差点儿没忍住,一脸委屈地说道:“六夫人,你忍一忍嘛,这马不好骑,你小心点儿。” 灵巧儿在前面听到沈映时那娇媚的声音,心里也是一阵无语,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喊道:“老卓,你们偷听人家说话,也太不礼貌了,烦死个人了,滚一边儿去!” 卓方无奈之下,只得缓缓地把马速降了下来,这副模样,立马引来了身后王德发的一阵嘲笑。卓方一听,心里那叫一个不服气,当即回过头去,和王德发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笑骂了几句,那场面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而张虎威,眼睛就一直盯着沈映时看,越看越是喜欢。他的家眷如今全都没了音信,就连平日里跟在身边的如夫人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本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这会儿看着沈映时,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心里馋得不行,暗暗祈祷着:“楼君长啊楼君长,你可一定要帮我找到我家的妻妾们,不然我这心里可太难受了。” 卫吟霜见周围这会儿没旁人了,便悄悄凑到灵巧儿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大官家的那个政治承诺,我们之前都不知道,你这是在后世见到的相关记载吗?”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后世也没明明白白地写出来,不过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吧。你看啊,他父亲都不能入京,而且还称他爹为舅舅,这迹象还不明显吗?” 卫吟霜听了这话,心里回想着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信息,仔细一通联想之后,觉得灵巧儿说的,大概率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刚回到家门口,就瞧见有人在那儿候着了。灵巧儿翻身下马,脚刚落地,就见对方赶忙上前,恭敬地抱拳道:“凌郎君,刺史大人命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灵巧儿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对方,问道:“刺史?你是邢州的官员?” 那人赶忙点头哈腰地应道:“不敢当,不敢当,小人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吏员罢了,平日里也就是在刺史大人府中帮忙写写文书,偶尔给大人提提建议什么的,实在是微不足道。”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想着:这他娘的可别看只是个小吏,那妥妥的是个大幕僚,虽说没个正经官职,可这手里的权力怕是大着,他这会儿来这儿,到底是有什么事儿?想到这儿,灵巧儿不禁神情变得郑重了起来,说道:“哦,原来是刺史府的官人。官人你这是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吧。” 那人一听,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哎,郎君这可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就是个微末小吏,都入不了流的。今日是有事代刺史大人来通禀一声,郎君你帐下这几百兵勇,可有安置的地方了?” 灵巧儿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众兵士,然后回过头来,干脆利落地回道:“没有。”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就愣住了,他原本还以为灵巧儿会说出各种安置的办法,他都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万一对方提出的方法特别好,自己又该怎么开口应对。结果没想到听到这么干脆的一个 “没有”,他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说道:“刺史大人也料到了这种情况,还望郎君你见谅。你瞧,这么多兵勇要是没个过夜的地方,恐怕难免会在城中安营扎寨的,这要是扎起营来,可就会惊扰到城中的老百姓了。而今,这折冲府正好人去楼空,不知让这几百勇士暂且到那儿住下,你看如何?”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立马就明白了,想着这多半是柴骏去见了邢州刺史,然后刺史问他该怎么办,柴骏给出的这么个主意。想到这儿,她不禁暗自一笑,心里暗自骂道:“他娘的柴骏,说好去看好戏的,结果倒好,跑去帮州刺史搞维稳工作去了,哼!” 不过既然州刺史都已经这么说了,还专门派人在这儿等着,那自然是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 虽说这是个有兵就能当个草头王的时代,可大周的建制其实已经和唐朝差不多了,各地的道、州、县那也都已经不是随随便便的草台班子了。尽管如此,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当今天下的主旋律是什么,军阀那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就连朝廷都不敢过分得罪他们,更别说州县这些地方了。 所以对于灵巧儿这种带着点儿小军阀意味的势力,朝廷通常也不会过分去干预的。要是逼得太紧了,没准儿还得吃大亏,有机会的话,还是想着要招安他们的。况且,他们这些人也算是有军籍的,都在节度使那儿登记在册了的。 尤其是在柴骏那儿探知了这支兵马的底细之后,朝廷就更拿他们没办法了。他们这伙人,只能算是没有任务在身的闲散兵勇,可真要是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得让他们在邢州折冲府安置驻扎。属于那种谁都好像能管,可又谁都不太好管的情况,只要他们不闹出太大的事端,朝廷一般也不会过于追究责任的。所以,这州刺史这会儿也只能是以慰问为主了。 灵巧儿心里可高兴了,想着折冲府那地方,吃得好,住得也好,关键是这开销还不用自己承担,多好的事儿,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于是,兵士们便都入住了折冲府,由张虎威带队。这张虎威来带队那是必须的,毕竟除了灵巧儿之外,也就张虎威还能节制得了他们了。这些兵士大多都是黄榆关的汉军,不过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小桃山的土匪。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土匪可不受待见了,处处被人冷落。不过后来,这群土匪在打仗的时候也立了不少战功,慢慢地也就有了尊严,到后来,也不再被人欺负了。尤其是太原那一仗,他们虽然是佯攻,可在那场战斗里,他们死伤了不少人,却依旧死死顶住了,硬是没让敌人突破防线。也正是这一战,让他们真正挺直了腰杆,抬起了头来。原本小桃山的土匪有一百来人,经过这几场仗下来,死伤得只剩下三十几个了。 至于灵巧儿一路上收留的那些美女们,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想着到时候给她们集体开一场相亲大会,让她们能够自由地选择配偶。不过,这第一场,自然是先给自己帐下的那些光棍汉们相一相了,毕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也得先照顾照顾他们嘛。等给帐下的光棍们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再在邢州城举办一场更大的相亲大会。这赞助商她都想好了,就找伯府的各个窑厂,还有苏记,到时候可得狠狠敲他们一笔,让他们出出血才行。 这群男兵的居住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可这一百多个小女孩儿的安置问题却还没个着落。这么多人,该让她们在哪儿休息才好?眼瞅着男兵们一个个虽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陆续离开了,可这群女子的住处却依旧没个准信儿,还没个合适的地方安排。 灵巧儿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在那皎洁的月光以及门头灯笼映照下,人影模模糊糊地晃动着,看得她心里越发心烦气躁起来。男兵们不管住到哪儿,那对别人来说,可能都是一场 “噩梦”,不过倒也不用太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儿。可这群女子就不一样了,她们不管住到哪儿,那可就跟一群被人惦记着的羔羊似的,太容易招人算计了,这可让人头疼不已。 正愁着,柴骏那个嘴碎的亲卫来了。只见他走到灵巧儿跟前,恭恭敬敬地一躬身,那腰弯得,都差点直接趴在地上了。也难怪,在这么多青春靓丽、娇艳动人的女子面前,恐怕没哪个男人能做到泰然自若。估计就算是皇帝亲临,在这样的场景下,恐怕都会变得有些不自信了吧。 他这副模样,引得少女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这一笑,那亲卫就更显得拘谨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凌郎君,我家公子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让南和县的县令派人来迎接各位娘子们,应该片刻就到了。那儿有一座庵,名叫‘白雀庵’,供奉的是观音女相哦。庵里住的可都是真正的尼姑。而且,那地方离县令的衙署不远,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相互之间也能照应得到。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灵巧儿听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南和县?那离这儿有多远?” 那亲卫赶忙又躬身答道:“回郎君的话,大概十几里,最多也就二十里的样子吧。” 灵巧儿听了,心里暗自盘算着,觉得这距离倒也不算远,还算比较合适。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看着对方接着问道:“你刚才说真尼姑,那什么是真尼姑?我还不太明白。” 卫吟霜在一旁听了,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这姑子,是分真假的。那些一心修行、严守清规戒律的,那就是真尼姑。而有些,是装作尼姑的样子,实际上行为放浪,心思根本没放在修行上,那样的就叫伪姑子。好人家的女子,那是断不能去那种地方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嗯,原来如此,我这下算是明白了。” 柴骏的亲卫一听,她们这话题好像越说越私密了,自己在这儿听着也挺尴尬的,便轻咳了一声,说道:“卑职先去看看县令派的人到了没,郎君你稍等啊。” 说着,就赶忙退下去了。 第156章 八卦 灵巧儿正四处张望着,忽然就看到了灵秀儿。灵秀儿自从回了城之后,就一直在这群女子当中负责管理方面的事儿。一开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她也就没敢贸然凸显自己,一直默默地做着协调工作。这会儿灵巧儿看到灵秀儿还在忙活着,忽然就笑了出来,扭头对着卫吟霜说道:“对了,你想念家人了吗?” 卫吟霜冷不丁地听到她这么一问,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可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家人。想到这儿,卫吟霜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不想了,这边现在这情况,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就算我人回真定去探亲了,可这心,也还得留在邢州苏记这边。我倒是挺想念灵秀和灵慧她们俩的,如果她们在这儿,我这好多烦恼就能有人帮着一起分担了。灵秀儿做事那可真是格外踏实,而且心思还特别缜密,有时候我想不到的事儿,她都能考虑到,只要你跟她大概说一说情况,她就能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灵慧,最会陪着我聊天儿了,不管我有多大的烦恼,只要有她在,聊到最后,心里那些不痛快的事儿全都能被宽慰得舒舒服服的。不过现在遇到的这些事儿都太大了,光靠调整心境,显然是没什么用了。要是灵秀儿在这儿,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多出一双手来帮忙似的,哎,我可真是想念灵秀儿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想着: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奇怪,感觉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怎么听着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台词。于是便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卫吟霜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知道什么?” 灵巧儿又问道:“你真的没见到灵秀儿?” 卫吟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废话嘛,我这都落井好几天了,哪有机会能见到,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儿?” 灵巧儿这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说道:“哦?你想念灵秀儿了?好吧,那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术,让你惊喜一下。” 卫吟霜一听 “魔术” 这词儿,原本闭上的眼睛一下子又睁开了,满脸好奇地问道:“魔术?什么魔术?” 灵巧儿不耐烦地说道:“哎,就是戏法啦,你赶紧闭上眼睛,别问那么多了,快闭上。” 说着,还轻轻咳嗽了一声,朝着正往这边投来目光的灵秀儿摆了摆手。灵秀儿其实早就发现她和卫吟霜了,心里正想着:哎,可算是想起我来了。这会儿看到示意,顿时兴高采烈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灵巧儿笑着叫道:“卫小姐,快睁开眼睛。” 卫吟霜满心疑惑地看着灵巧儿,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灵秀儿,顿时一脸喜出望外的样子,激动地叫道:“灵秀儿?灵秀儿?真的是灵秀儿?” 随后,两人激动地紧紧相拥在一起,那场面别提多感人了。灵巧儿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心里也挺高兴的,觉得自己做了件挺不错的事儿。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卫吟霜和灵秀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其实,她们俩早就见过面了,就在灵巧儿到了伯爵府凉亭下的时候,卫吟霜一开始没在身边,就是因为和灵秀儿碰面了,两人激动了好半天。只是,她们俩不想让灵巧儿知道这事儿,怕她知道了之后会失望,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就是想让灵巧儿心里高兴高兴,满足一下她的那份 “虚荣心” 。 正说着话,南和县令就亲自带着队伍来了,好家伙,这队伍足有二百人,由此可见对柴骏是何等重视了。其实,柴骏如今顶多算是国公家的嫡子,虽说考中了进士及第,可现在吏部还没给他核准任职,朝廷也没给他正式授职。可能是他现阶段还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儿吧,所以朝廷也没太勉强他。不过毕竟他姓柴,这身份摆在那儿,朝廷里有不少岗位其实都挺适合他的。 但在县令眼里,那可就不一样了。他这在地方上为官一任,平日里哪敢想能和小公爷攀上点儿交情,这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谁能料到,今天居然就有这么个难得的机会了,他心里想着这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所以便亲自来了。结果到了这儿,没见到小公爷本人,心里还隐隐泛起了一丝小小的失落感。 灵巧儿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柴骏的亲卫就已经把柴骏的嘱托详细地交代好了。那意思基本就是,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要是这里面有任何一个女子出了意外,必须得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才行;而且要是有哪个差役敢起什么坏心思,去骚扰这些女子,那也必须得让他们付出相应的沉重代价,绝不能轻饶了。 临要走的时候,灵秀儿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女子众多,万一出点儿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灵巧儿见状,也觉得有道理,只好让她跟着一起过去帮忙管理一下那些女子们。毕竟这么多人,谁知道里头有没有那种不知羞耻的人,要是把原本清净的地方搞得乌烟瘴气的,那可就糟了。她一个人行为不检点倒也罢了,就怕她在中间来回煽风点火、蛊惑人心的,到最后把那些本来安分守己的女子们也给带得没了规矩。 不过灵秀儿毕竟是从刺史门第培养出来的,就算偶尔春心荡漾,也不至于就失了分寸,所以灵巧儿和卫吟霜对她还是挺放心的。 卫吟霜虽然心里有些无奈,但看着那众多十几岁的小美女们,也只能感慨一声,然后便放灵秀儿跟着走了。灵秀儿,一路上也没闲着,一直在仔细观察着,看看这些女孩子里有没有适合做管理工作的,要是有的话,那她往后也就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操那么多心了。 等南和县令带着人护送着少女们离开之后,卫吟霜这才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这一路上是收了多少俊俏的小佳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那模样、那气质,封个贵妃都不为过,可真是让人眼馋。”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说道:“哼,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吃吃咸菜,那感觉也挺不错的。” 说完,她便转身回宅子里去了。卫吟霜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突然大声问道:“哎?谁是咸菜?” 说着,还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这才走进院子里。她这一番举动,可把余下的王小虎、王小江、王德发、卓方等人看得是一脸雾水,心里直犯嘀咕:这俩人的关系好像不太正常,可她们…… 她们都是女子,怎么能…… 怎么可以这样?这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到了第二天,大家都睡醒了,便在院落之中开始练功了。说是练功,可一个个的心思好像都没完全放在这上头,眼睛都时不时地盯着那两间主卧,心里都在好奇,想看看她们俩到底会从哪个门里走出来。 忽然,卫吟霜住的那间屋子门开了,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梳妆打扮好了,整个人看上去端庄淑雅的。她还热情地给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径直去厨房吩咐准备早饭的事儿了。 等众人都吃过早饭,正坐在那儿休息的时候,才瞧见灵巧儿从另一间主卧里面走了出来。众人一看,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丝小失望,暗自想着:哎?这俩人没住一起?不过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也太荒唐了,不禁觉得自己的思想太不纯净了,脸上都隐隐有些不好意思。 灵巧儿一出来,就感觉好像每个人脸上仿佛都写着 “惭愧” 二字似的,心里挺纳闷的,也不知道他们这是犯了什么错,不过他们既然不说,那就算了吧,不说就不说呗。 灵巧儿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刚一抬头,就见众人立马像做贼被发现了一样,赶忙转过头去,还假装活动起筋骨来。再看王小海和王小江,那训练强度看着像是突飞猛进了不少,可就在这时,忽然王小海手里的石锁没拿稳,“哐当” 一下,直接砸到了自己的脚上,疼得他 “哎哟” 一声叫了出来。 灵巧儿见状,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他平时训练都这么危险的吗?怎么还能砸到自己脚上去?” 卓方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他,说不定是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这能不砸脚嘛。王小海,你好好练,别走神儿,专心点儿!” 王小海这会儿正疼得龇牙咧嘴的,听到卓方的话,赶紧应声道:“是!” 灵巧儿转过头,心里还疑惑着:他平时都这么乖的吗?感觉今天这表现有点奇怪。 这时候,伙房的丫头把热好的粥给灵巧儿端了过来,灵巧儿这才慢悠悠地吃起早饭来。 正吃着,就瞧见卫吟霜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灵巧儿赶忙放下碗,大声叫道:“吟霜,快过来这边坐。” 卫吟霜见灵巧儿已经起床了,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便走过来坐下了。 原本那些正在练功的人,一个个练得那是呼哧带喘的,有的还 “嘿哈” 叫得震天响,可这会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耳朵都跟竖起来了似的,一个个都竖着耳朵,想听这两人聊些什么。 灵巧儿和卫吟霜自然也察觉到了大家那如同聚光灯般的注视,不过两人心里坦坦荡荡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觉得这氛围,莫名地让人感觉有些发冷。 灵巧儿转头看向他们,那些人又赶忙装作忙活起来的样子,可那干活的声音和投入的程度,任谁都能看出来就是心不在焉的,那副模样别提多好笑了。 卫吟霜也懒得管他们了,直接就说道:“哎,苏记看来已经被苏怀祥和苏怀玉那俩家伙给彻底吞并了。” 灵巧儿听了,沉思了片刻,然后端起碗,把剩下的粥一口给喝了,这才说道:“这也在意料之中,现在恐怕他们已经知道那个夺了老八手的人已经被救出来了,我估摸着,他们这会儿正在等着我们现身。” 卫吟霜听了,眼皮一跳,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他们想怎么样?会不会又想出什么坏点子来对付我们?” 灵巧儿却只是摇了摇头,冷冷一笑,说道:“他们想怎样,那重要吗?关键是得问问他们能怎么样,咱们可也不是好惹的。” 卫吟霜听了,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灵巧儿转头朝着卓方叫道:“老卓,张虎威那边有人来过吗?” 卓方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啊?张虎威说他今天要过来吗?我没听说,不知道有没有人来。”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真不行,让你搞点儿情报方面的事儿还行,可比起政治头脑来,你可就差远了。你去门房那儿问问呗,多半是有人来过,或者留了纸条什么的在那儿,快去看看。” 卓方听了,赶紧跑去门房一看,嘿,还真有张虎威的一封书信放在那儿。原来,门房本来是打算把信送进去的,可又不知道灵巧儿醒没醒,毕竟这院子是灵巧儿置办的,谁不知道她可是出了名的爱睡懒觉,所以就没敢贸然送进去。 灵巧儿把信拆开,仔细地看了看,然后说道:“你瞧瞧,人家张虎威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儿,他已经开始带着人去各处砸场子了,咱们这是要正式立柜了。现在恐怕他都已经搞定一半儿的帮派了,咱们金鍫社的招牌,马上就要在邢州这片大地上声名远扬、一飞冲天了。” 卓方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君子,那以后我就专门负责情报这一块儿的事儿吧,我可得好好干。” 第157章 家有一老 卫吟霜在一旁听了,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老卓,你这是认命了,哈哈。” 卓方听了,一脸委屈,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灰溜溜地继续去活动身体了,那模样看着别提多好笑了。 到了中午时分,张虎威上门来了,正好赶上大家一起吃午饭。现在,大家基本上都属于社会闲散人员,也没什么正事儿干,一上午就在院子里这么闲扯着打发时间了。 吃完午饭,桌子上撤去餐具,换上了茶具,大家又接着开始聊天儿了。这时候,张虎威才言归正传,开口说道:“君子,邢州城大大小小的帮会,我都已经去知会过了。接下来,我们就能正式立柜了。我今天可是明明白白地跟他们说了,如果有人反对,那就今天站出来说清楚,要是今天不敢站出来,日后再拿我们金鍫社成不成立这事儿来说三道四的,那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直接就靠拳头说话了,没什么好商量的。” 灵巧儿听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居然没人敢反对?” 张虎威一脸淡然地说道:“倒是有一个叫‘毒蛇门’的,跟我说什么金鍫社、银镐社的,他们可不管,只要求我们不要做水下的生意就行。” 灵巧儿一听,满脸疑惑,问道:“水下的生意?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太明白。” 张虎威脸上抽了一下,解释道:“你想啊,邢州这地方水多嘛,这水下的生意,就是指沉船打捞,还有打捞尸体这类事儿呗。” 灵巧儿一听,脸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感觉这事儿挺渗人的,皱着眉头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张虎威冷笑一声,说道:“哼,我能怎么回答,动手呗!我可以不做这生意,但他们也不能对我们指手画脚。所以我当场就带人把毒蛇门给砸了,还把他们的头子狠狠揍了一顿,估计这会儿,那家伙正在医馆里接骨,哼,敢跟我们叫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灵巧儿听了,嘿嘿一笑,夸赞道:“嗯,干得不错,老张。不过,我们还得找人盯着罗山伯府的那个大妇,看看她这几天都见过什么人,买过什么东西,派出去过什么人,还有府里都进过什么人,这些都得查得清清楚楚的才行。” 张虎威听了,脸上又露出那狡黠的笑容,说道:“我们往后这大生意,主要还得和他们家做,我哪能不盯着点儿。而且,刺史府那边我也派人盯着了,就等着看看她什么时候去找刺史吧,我估摸着她肯定会去的。还有那个刺史的幕僚,昨夜在折冲府和我喝了大半夜的酒,我还送了他几贯钱,估计今晚,他还得来找我。我想着,这折冲府住着挺舒服的,我们能多住些日子也好,今夜他要是再来,恐怕就得带着同僚一起来我这儿打秋风了,哼,不过没关系,我就装傻充愣呗,且看我怎么把他们全都拿下,往后,这刺史身边的一举一动,我都得第一时间知道才行。” 卓方在一旁听着,忽然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他暗暗想着:我这…… 我这是不是真的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就跟个只会拍马屁的废物似的,为什么张虎威就能这么厉害,我怎么就不行,哎。 就连灵巧儿听了张虎威这话,都震惊不已,她扭头看着卫吟霜,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说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 他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一脸黑线,大声叫道:“你还有没有个君子的样子了?老夫我今年才刚刚四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说什么老,多难听。” 灵巧儿心里暗自腹诽着: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模样,看着跟五六十岁似的,在我们那个年代,四十岁看着就跟二三十岁似的,这差距可真是大,就跟两代人似的。不过她脸上还是哈哈一笑,说道:“你看看,老张还生气了,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可不老,你这是经验老到嘛,没听说过那句话吗?狐狸三岁就老谋深算的了,你,就是一只老狐狸,哈哈。” 张虎威听了这话,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在骂人还是在捧人了,刚想张口骂人,结果一抬头,就瞧见其余人都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心里那股气就消了一大半儿,一下子就觉得不那么生气了。 正在这时,沈映时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她轻手轻脚地把点心放到桌上之后,对着众人甜甜一笑,然后便退了出去。 其他人一看沈映时,眼睛都亮了,纷纷欣赏着她,心里都觉得,哇,这女子可真是韵味十足,越看越好看。只有张虎威,看着沈映时的眼神都直了,那眼神里的情感都快溢出来了,整个人都看呆了。 灵巧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伸手在张虎威眼前划拉了几下,张虎威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脸上露出一丝窘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灵巧儿。 灵巧儿见状,哈哈一笑,打趣道:“老张,你别生气嘛,我跟你说,她叫沈映时,你觉得她怎么样?” 张虎威一听,顿时满脸尴尬,心里那点儿心思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情感,结结巴巴地说道:“啊…… 不错,不错,甚好,甚好。” 灵巧儿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她,可是罗山伯的如夫人,在家里排行老六。至于她这个人是不是像排行老六那样,那就不好说了,哈哈。” 张虎威赶忙接话道:“想必一定是老六,看着就挺不错的。” 一旁的卫吟霜听了,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哎,你都不知道她说的老六是什么意思,就跟着瞎附和,哈哈。”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卫吟霜一眼,然后对张虎威说道:“老张,对于伯府来说,她这可已经算是反水了,要是我不把她带回来,她,肯定就死在那个园子里了,你也看到那个园子有多大了,到时候她估计连个活路都没有。” 张虎威听了,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风华正茂的女子,要是就这么没了,那确实挺可惜的。” 灵巧儿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了,所以我打算等收拾了伯爵府之后,把她的籍契给买回来,然后,把她送给我们兄弟几个其中的一人当婆娘,你觉得怎么样?” 张虎威一听这话,忽然就站起身来,激动得脸都红了,张口想说什么,可一抬头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的目光,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犹豫了一下,又缓缓坐下了,说道:“这个…… 这个自然是好,我们弟兄几个那可都是英雄好汉,不管她跟了谁,那也不委屈她,嘿嘿。”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也得尊重她个人的意见才行。虽说在当今这世道,女子要是没做正妻,确实是可以随意买卖的,可我一直觉得,男女都是一样的,没有哪个人是货物,所以她最后到底跟了谁,那还得她自己说了算才行。当然了,我们弟兄们自己也得愿意才好,只要有一方不愿意,这事儿我们可就不能勉强着办了。” 正在这时,王小江站起身来,说道:“君子,我反正不喜欢这个大姐,我觉得她…… 我觉得我这脑子,根本就比不上她,跟她在一起,我怕我应付不来,所以我就不考虑了。” 王小江这话刚说完,王小虎也立刻跟着站起来,说道:“俺也一样,我们山里人,粗人一个,根本就配不上城里的娘子,我也不行。” 王德发同样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缓缓说道:“我那婆娘,打小就是家里给安排着定下的。虽说她模样长得确实不怎么好看,可这些年对我那是真心实意的好。要是哪天她寻到我这儿来了,结果发现我又另外讨了个婆娘,那她非得跟我拼命不可,估计能把我给打死咯。所以我可不敢要这事儿,除非我那婆娘不在人世了,不过我琢磨着,她这人福大命大的,哪那么容易就没了,就算别人都不在了,她估计都还活得好好的。”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笑得那是前仰后合的。心里都在琢磨着,这王德发这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盼着他婆娘死,还是不希望她死,可真是有意思。 再看卓方,可能是因为之前和沈映时有了那同乘一匹马的经历,心里头对她还挺有好感的,这会儿内心正颇为悸动。可他转念一想,张虎威做事那是多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得细致入微,自己跟人家比起来,可差得远了。这么一寻思,他立马就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霍去病曾经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婆娘嘛,什么时候想娶都能娶得到,可我们这金鍫社才刚刚成立,正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一门心思干事业的时候,哪能现在就把心思都花在女人身上,不妥不妥。” 灵巧儿听了,不禁笑了起来,打趣道:“得嘞,老张,这下你可没竞争对手了。行吧,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把马德的伯爵府给扳倒了,沈映时就是你的了。不过,在这期间,你可得自己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同意才行哦。要是人家不愿意嫁给你,我可不会去勉强人家的,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而且,我也不要求你们非得遵循一夫一妻制,不过往后就算是再娶一百个,那也都得是明媒正娶的,不分什么妻妾,都得一视同仁。要是觉得搞不定家里那位,怕闹得鸡飞狗跳的,那干脆就一生只娶一人,落个清净也好。”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这事儿好像变得严肃起来了。心里都在想,万一以后正室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可又死活不同意丈夫再娶一房当正妻,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可该怎么收场,越想越觉得棘手。 张虎威听了,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脸坚定地说道:“有一个自己中意的人儿在身边,那就足够了,要那么多干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灵巧儿听了,略带诧异地看着张虎威,随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老张,你还真是条汉子,这想法挺敞亮的。” 卓方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哼,主要还是岁数大了呗,怕是力不从心了,才说得这么好听。” 张虎威自然是听到了这话,顿时一脸黑线,心里别提多气了,可又不好发作,只好假装没听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可那脸色却还是不太好看。 灵巧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着: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都有各自的目标,这倒是好事儿,像柴骏手底下那些人,还真没这样的。 等众人各自散去之后,卫吟霜和灵巧儿这才静下心来,细细地总结了一番张虎威这一系列的操作。这一总结,可把灵巧儿给惊到了,她不禁感叹道:“这个张虎威可真是厉害,看来这么多年在官场里摸爬滚打,没少在一旁观摩那些大臣们之间的各种‘骚操作’,这手段,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到了第二天,张虎威就派人送来了消息,而且还是个让灵巧儿万万没想到的消息。原来,趁着灵巧儿还没去刺史府之前,罗山伯府的那个大妇人倒是先一步赶到了刺史府。她去那儿,原本是想着探听一下灵巧儿说的承包收税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心里存着几分好奇,也有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第158章 如有一宝 结果,这一去,把刺史都给问懵了,她一听灵巧儿居然说要拿出两万贯来承包这事,心里就认定了灵巧儿只是在那儿虚张声势,觉得她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于是,这大妇人也是个莽撞的主儿,大手一挥,心里想着,既然你拿不出,那我来掏这两万贯,我来搞一搞这承包税收的事儿,说不定还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便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个决定。 刺史一听她这话,当时就愣住了,心里想着,这妇人怕不是疯了吧,可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儿,面子上又不好直接得罪。所以嘴上虽然客客气气的,可话里话外那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透着一股 “这人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的感觉。 那伯府的大妇人却是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刺史的心思,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听着刺史那模棱两可的回应,她到最后总算是弄明白了,敢情那灵巧儿就是在说大话吓唬人。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放松多了,觉得既然这所谓的承包收税生意本身就是唬人的,那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紧接着,她又开始显摆起自己和当今大官家的那点儿关系来,于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看看是不是能够按照惯例,给她来个荣誉称号,比如说郡主之类的。 邢州刺史瞬间就不淡定了,郡主?她还真敢想。刺史心里对这事儿那是门儿清,可能性不大。可她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说,刺史心里就越发厌烦了。 这话不能明着给大妇人讲,但明眼人谁不知道,皇帝早就下旨了,和他的生父之间那是行 “元舅” 之礼,也就是说,按照皇帝明明白白颁布的诏书来说,皇帝的生父,那就是皇帝的舅舅,这诏书一旦颁布了,那可就相当于法律一样生效了。她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事儿?往后除了那几个已经在朝廷里的柴家之人,剩下的柴氏宗亲跟皇帝可就没关系了,她还在这儿拿这事儿说事儿,这不是为难当今皇帝吗。你为难皇帝,皇帝能让你好过? 可那大妇人哪能想到这一层,仍旧在那儿东拉西扯的,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觉得以她和当今大官家的这层关系,给自己谋个什么风格荣誉称号之类的,那也不算过分吧,就这么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些话,啰啰嗦嗦的。 刺史实在是不耐烦了,就想着以公务繁忙为由,赶紧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哪知道这妇人更绝,直接让人把早就筹备好的两万贯银钱,用一辆辆马车拉了过来,那阵仗可真是够大的。 要是按照这衙署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平日里的规矩来说,大妇人这做法简直就是昏了头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把这么多银钱往刺史府里搬,这也太张扬了。可当刺史知道这钱是给自个儿的,是让他拿去往上疏通关系用的时候,他心里就开始动摇了。虽说心里明白这事儿办起来那是千难万难的,可看着那几十只满满当当的木箱,里面全都是金银财宝,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立场一下子就没那么坚定了。 不过他仔细琢磨了一下,两万贯虽说确实是不少钱了,可还没到能让节度使和满朝文武都愿意开口帮着说情的地步,这事儿还是得掂量掂量。 那大妇人虽然心里也挺肉疼这些钱的,可还是咬了咬牙,又跟刺史承诺说,这两万贯是给他和节度使的,另外,还有三万贯留着供他去打点满朝文武那边,让他尽管放心去用。 州刺史一听这话,差点就绷不住了,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可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还得端着点儿架子,于是强自镇定了一下,还是没能稳住,一屁股就坐在了太师椅上。随后立马换了一副笑脸,满脸堆笑地跟大妇人说道:“你放心,你放心,我,势必将这事儿给你促成了,包在我身上了。” 灵巧儿看着张虎威送来的信件,脸上满是满意的神情,不禁感叹道:“看来张虎威仅仅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就在刺史府这儿把桩子给埋好了,这手段,这本事,可真是厉害。我就纳闷儿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之前怎么就被我轻而易举地给收下了?这好像不太合理,真是奇怪。” 卫吟霜在一旁和她一起看完了信件,听了她这话,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也挺合理的。按风水先生常说的那话来讲,可能这邢州这块地盘就是旺他。你想啊,要是他还在伪汉那边,就算用同样的手段,也未必就有人买他的账。你想想,张虎威在伪汉的时候是个什么官职,最多也就是个正六品的武官罢了,那刺史的官职可比他大多了,刺史府的那些幕僚,又怎么会屈尊去和他结交?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张虎威头上有你这么个让人捉摸不透、行事风格像个疯子一样的人罩着,在别人眼中,他那就是我们队伍里的二号人物了。那些人不敢去跟上头的你结交,自然就想着要和张虎威套近乎、结交一番了。而且,还有国公府的公子柴骏给他做引荐,这可是他在伪汉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的优势,所以现在他做起事儿来,自然就顺风顺水多了呗。” 灵巧儿听了卫吟霜的这番话,仔细一琢磨,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正想着,忽然瞧见从城外浩浩荡荡地来了一支颇具规模的军队,在还没弄清楚这支军队的底细之前,大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警惕地盯着。 想到这儿,灵巧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看着卫吟霜说道:“行啊,你这家伙,有时候还真能一语点醒我这个梦中人。这么看来,张虎威之前在伪汉,那可真是屈才了,就他这本事,那可是有着当枢密使的才能。要是有机会的话,得让柴骏帮忙推荐推荐他,可不能让他一直在我手底下,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那多可惜。” 卫吟霜听了这话,心里一紧,张了张嘴,想要开口阻止,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灵巧儿,说完这话之后,就陷入了沉思之中,看那样子,显然又是在心里开始盘算着什么事儿了。卫吟霜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见她终于抬起头来了,这才赶忙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干些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什么事儿都不做吧,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灵巧儿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那当然得有所行动了,真没想到那婆娘动作这么快,这么着急就去给邢州刺史介绍这所谓的‘生意’去了。不过也好,有她在前面给我探探路、打个前站,我再去给刺史好好洗洗脑,这么一来,我觉得我们就有六成的把握能让他把税收的权限承包给我了,这事儿,还是挺有希望的。” 卫吟霜看着灵巧儿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心里却没那么乐观,黯然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放在以前,这么做或许还行。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苏记已经被苏家那俩家伙给夺回去了,我们家里现在就这点儿钱,那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够用,这可怎么办才好。” 灵巧儿看着卫吟霜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她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笑着说道:“你,想多了,苏记的那些钱那可都是承载着邢州城所有老百姓的血和汗,咱要是用他们的血汗钱去承包税收,然后再反过来收他们的税,那我这不是要遭报应,得下十八层地狱了嘛。放心吧,这一路上我难道就只收了那些美女了吗?我凌鍫手下的将士们所到的郡县,哪个地方的人不给我奉上个千八百贯钱,而且,还有些他们所谓‘偶得’的珍品玉器、古玩之类的宝贝,这几天我都已经找人变卖了,两万贯对我来说,没什么压力,你就别瞎操心了。” 卫吟霜听着灵巧儿说得倒是挺轻松的,可看着她的表情,又觉得这事恐怕没她说的那么简单,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可这个时候也不敢去戳破她,怕扫了她的兴,只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哎,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些钱财,如今却又要拿出去了,你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兵将等着发军饷,朝廷那边多半是不会给你拨款的。要是这税收承包的事儿不顺利,那往后我们可就举步维艰了,这可让人发愁。” 灵巧儿听了这话,想到这儿,忽然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说道:“哼,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城外的那些窑厂。马德,你就给老子等着吧,我迟早要连本带利地从他家那个婆娘身上把这些钱都搜刮回来,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哼!” 两日后,灵巧儿再次收到消息,说是罗山伯府的大妇人又跑去刺史府了。这次,两人在里头一聊就是好长时间,而且那谈话的内容隐秘得很,隐秘到什么程度?就连刺史平日里最信任的幕僚都没让在旁边待着,可见这事儿有多机密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灵巧儿不禁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番。她心里暗自琢磨着,猜想这大概是节度使那边已经有回应了吧,不然也不至于聊这么长时间。可她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连个幕僚都不在身旁?这可太不合常理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节度使和刺史都觉得这件事儿得悄悄进行,得走暗线才行。毕竟常言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 嘛,到了节度使这一层级,那基本上也算是能摸到这天了,权力可不小。他们要是铁了心想要做这件事,还真就不一定办不成,这可让人有些担心了。 卫吟霜在一旁听了,心里也很是担忧,就怕那伯府的大妇人真的如愿以偿,拿到郡主的称号了,那往后可就麻烦了。 灵巧儿却表现得挺淡然的,摆了摆手说道:“那不可能的事儿,他们这可不是在和皇帝简单地博弈,那可是在和郭姓的皇亲国戚博弈。你想啊,如果皇帝继承了郭家的皇位,那就不能再认自己是柴家的人了,要是还认自己是柴家的人,那就得交出从郭家得到的一切。柴大官家能舍得放弃皇位吗?就为了这么个贪得无厌的表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就别瞎担心了。” 卫吟霜听了她这话,仔细一琢磨,顿时觉得挺有道理的,心里的担忧这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这时候,卓方回来了,赶忙向灵巧儿禀报说:“君子,我把能卖的东西都给卖了,七七八八的加在一块儿,总共凑了一万九千五百贯。” 灵巧儿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懊恼不已,暗自想着:哎,这一路上要是稍微节制点儿,也不至于就差这五百贯,真是失策了。 卫吟霜在一旁听了,想着不就是五百贯嘛,自己这边还是能拿得出来的,便说道:“要不我这儿出这五百贯吧,反正也不算多。”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行,你的钱那可是咱们两个的私产,这个钱是咱们社团的公款,哪有拿私产去贴补公款的道理,这公私可得分明啊,不能这么干。” 卓方和卫吟霜听了这话,顿时一头雾水,心里都暗自腹诽着:“你这家伙,还挺公正,哼,这时候倒是分得清楚了。” 灵巧儿看着卓方递上来的清单,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突然说道:“走,叫上老王,还有小王兄弟三个,咱们一块儿出城去。” 卓方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君子,曹猛回来了,就是从节度使那边回来的,刚到不久。” 灵巧儿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兴奋地说道:“哎?老曹回来了,那正好,一起走呗,人多热闹,哈哈。” 第159章 找钱去 卫吟霜在一旁看着灵巧儿那满脸笑容的样子,心里就知道她这一准儿不是去干什么正经事儿,下意识地盯着灵巧儿看,忽然觉得她这表情,怎么和自己家的那两位哥哥这么像,心里不禁 “咯噔” 一下,暗暗想着:她不会是打着干正经事儿的名义,实际上是想去喝花酒之类的吧?现在钱也凑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先去挥霍一番了。 想到这儿,卫吟霜就像是遭了雷击一样,心里猛地一惊,她怎么能把灵巧儿真的当成一个男人去想了,这可太不应该了。可她心里也明白,虽然灵巧儿这会儿穿着一身女装站在这儿,可在她心里,不管是从肢体动作、眼神目光,还是做事的那种意识来看,哪哪都像个男子,她都已经没办法把灵巧儿想象成一个女子了,就是美中不足,她长着一副女子的身子罢了。这么一想,卫吟霜的脸莫名地就红了起来,心里别提多窘迫了。 灵巧儿看着卫吟霜那副模样,又看了看卓方,心里想着,就卓方这模样,应该没这个魅力能让卫吟霜脸红成这样,那她这是怎么了?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心花怒放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卫吟霜一看到灵巧儿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这窘态肯定是被她看穿了,心里那叫一个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甚至都感觉自己这会儿都没脸见人了,猛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灵巧儿了。 灵巧儿,还故意弯着腰,把脑袋凑过去看着她,那副模样,就像是要把卫吟霜看穿似的。 卓方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这俩人这是搞什么玩意儿,真够让人无语的。” 然后便转身出门去了,不想再在这儿待着看这尴尬的场面了。 等灵巧儿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几个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一个个的姿势那叫一个五花八门,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蹲着,还有的靠着树,看上去懒懒散散的。他们其实都挺想说话的,可又怕说得太起劲儿了,被灵巧儿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所以都有点儿小心翼翼的。 灵巧儿一看他们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样子,眉头一皱,刚想开口批评几句,结果那几个人倒先不干了,立马反驳道:“君子,你可别怪我们,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嘛,你平时不也挺随性的嘛,嘿嘿。” 灵巧儿一听,顿时吃了个哑巴亏,气得直翻白眼,可又没办法反驳,无奈之下,只得摆摆手说道:“走了走了,赶紧出去讹钱去,今天要是赚不上五百贯,谁也别想吃饭了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那几个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今天这出去,肯定不是去干什么好事儿了,不过一个个不但没害怕,反而还挺兴奋的,一个个眉飞色舞的,立马就跟在灵巧儿身后出发了,那劲头儿,就跟要去干一番大事业似的。 灵巧儿一边走着,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心里想着:哼,这几个家伙,还敢跟我顶嘴吵架,胆子不小,你们就给老子等着吧,有你们吃哑巴亏的时候,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哼。想着想着,不禁乐开了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众人瞧见她笑了,都觉得挺好奇的,纷纷问道:“君子,你笑什么,有什么好事儿,快给我们说说呗。” 灵巧儿一听,立马收起笑容,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神情,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昨晚上看到的事儿,有几只老鼠遇到了一只猫,可奇怪的是,那些老鼠居然都不害怕。你们猜为什么?因为,每一只老鼠都觉得猫在抓老鼠的时候,吃一只老鼠就够了呗,所以都觉得那被吃的肯定不是自己,哈哈,有意思吧。” 王德发听了,不禁好奇地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那猫到底吃没吃老鼠?” 灵巧儿强忍着笑,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想啊,猫抓老鼠,有时候会不会只是把老鼠玩儿死了之后,顺便吃掉,这吃老鼠也就是个附加动作,哈哈。” 王德发听了,还挺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有道理,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其他几个人听了这话,却是一脸黑线,心里都战战兢兢的,大概能猜到灵巧儿这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暗指他们,可又好像不太确定,总之,心里都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今天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城外那片窑厂,窑工们一如既往地忙碌着,仿佛日子就该这般周而复始,平淡却又有序。正值盛夏时节,骄阳似火,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可窑工们哪顾得上这些,采土的在尘土飞扬中挥汗如雨,拉胚的专注于手下的泥坯,着色的精心调配着色彩,烧窑的守在窑炉旁时刻留意着火候,这般场景,就只差一句 “家人们……”,便好似那热闹的直播间画面了。 这片窑厂规模着实不小,大大小小的窑炉足有上百处之多,而窑厂的核心区域,有近乎一半都是为窑厂配套的各类门店,人来人往,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就在这时,几个陌生人打破了这份寻常的忙碌,他们沿着窑厂挨家挨户地询问,话语间透着一股急切,原来是想定制一批高档瓷器,说是要给东京城的官家老爷们送礼。要知道,邢窑白瓷在整个中国历史的长河之中,那可是公认的顶级存在,绝无二话,所以给那些达官显贵送些定制的瓷器,倒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这定制的货品,算下来总价值大约在六百贯左右。只见那名叫灵巧儿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好些银铤、银饼之类的大块银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大银锭子。这东西平日里可不常见,可在这种要给显贵送礼的场合,那必须得想法子备上几个,不然谁能相信这是真要给达官显贵送礼的?毕竟能和那些达官贵人攀上关系、送得起礼的,又怎会是普通的平头百姓? 灵巧儿把装着银锭子的袋子递给对方,窑厂管事接过来,仔细查验了一番,发现这些银锭子成色极佳,分量也是实打实的足。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暗自琢磨着,平时这种级别的采买商可都是直接跟东家打交道,很少会直接到窑厂来的,这次可算是让自己赶上了,回头可得在东家面前好好炫耀炫耀。 灵巧儿见对方对银锭子的成色十分满意,脸上笑意更浓,紧接着便动作利落地打开布袋,将银锭子哗啦一下又全都划拉回袋子里,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管事的,咱们这空口无凭,可得签个字据才妥当。” 那管事抬眼瞧了瞧钱袋子,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去取笔墨来。” 说着,便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见管事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轻声说道:“来,赶紧把银锭子都换了。” 一旁的王德发和卓方两人会意,立马行动起来,一人手脚麻利地装银子,一人迅速地将备好的假银子替换进去,前后不过两秒钟的工夫,就大功告成了。 过了好一会儿,管事的才慢悠悠地回来,坐下后,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桌上放着的装银子的袋子上。他还假意站起来,双手递过笔,眼睛却时不时地往袋子那儿打量,心里虽说觉得这银锭子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自己平日里也见过不少次,真假还是能分辨个大概的,可这毕竟不是小数目,谨慎些总归没错。 双方按完手印之后,管事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犹豫了一下,又想着打开袋子再仔细检查一番。就在这时,灵巧儿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哎,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写交付日期了,竟然忘了写违约赔偿这一项了。” 那管事一听,赶忙放下手里的袋子,双手抱拳,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们东家可是柴夫人呐。贵人你听听这姓,还用我再多说什么吗?” 灵巧儿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说道:“你还是说说吧,我这几个伙计,有姓王的,有姓曹的,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管事一下子就愣住了,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见灵巧儿好像真不明白,只好再多解释一句:“当今的国姓,大官家,邢州人,姓柴。我家东家,正是邢州人,也姓柴。” 灵巧儿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说道:“你是说,你家东家是皇亲?” 那管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点了点头,却又故作神秘地说道:“这话,到此为止,我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啊。” 灵巧儿笑了笑,说道:“那更得写上违约赔偿了,就你这身家背景,万一赖我的账,我可担待不起。” 那管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好好,依你便是。” 于是,双方重新约定,要是未能按时交付货品,那违约方可得赔偿三倍的货款。商定好后,两人又都按了手印,管事的还拿出马德雄的私章,规规矩矩地盖了上去。 灵巧儿瞧见那私章,心里乐开了花,暗自想着,这个婆娘可真是财迷心窍了,为了挣钱,连这私章都能随随便便放在一个伙计手里,也太不小心了。要知道,私章那都是有防伪标识的,而且真的印章在市面上经过大多数人的辨认,大家都熟知其模样了。要是拿着这个章出去借点钱什么的,人家一旦告到法曹衙门,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非得赔个底朝天不可。 签完字据后,灵巧儿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说道:“哎,忽然感觉口渴得厉害,许大管事,能不能给咱来壶茶。这天儿可真是热得够呛啊。” 签完字据了,眼见着灵巧儿等人还坐在那儿没有要走的意思,这管事的心里虽说惦记着那袋子银子,可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面就打开查看,只得赔着笑脸说道:“公子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茶水自然是有的,只是我们平日里喝的都不是什么好茶,还望公子多多担待。” 灵巧儿依旧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无碍无碍,就是口渴了,茶的品质好坏倒也无所谓。” 那管事的心里哪管他有所谓无所谓,不过就是嘴上客套一下罢了,当下便又赔着笑说道:“凌公子,你稍待片刻,我这就吩咐人去上茶。等我把这些银两入库了,再回来陪贵人你好好喝喝茶。” 灵巧儿微微一笑,说道:“不急不急,有茶就行,许大管事你忙你的去吧。” 管事的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急不可耐地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有下人送来了茶水。灵巧儿等人见状,纷纷围坐在茶桌旁,有说有笑地开始喝起茶来。 再说那许大管事,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那袋子大银饼、大银托子,心里头抑制不住地兴奋,盘算着这一块银子能换多少铜钱。他一路快步走到后面的库房,找了个秤,小心翼翼地把银锭子拿出来,想要称一称重量。 这一称可不得了,把他给激动坏了。光从表面上看,一锭银子估摸也就值五十贯,可这一称才发现,每一锭的分量都比正常的多出了好几两。这么一算下来,原本价值六百贯的银锭子,称完重量后,价值竟然直逼七百贯了。这许大管事彻底激动得不行了,心里想着,难道自己这是要发大财了? 就在他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时,兴奋得没忍住,拿起一锭银子咬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忽然就觉得嘴里好像吃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顿时,他只感觉脑袋里 “轰” 的一声,仿佛平地一声雷炸响,整个人瞬间脸色煞白,身子也站不直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160章 谁在讹诈 许大管事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里那被咬了一口的银子,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往外冒,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可捅大娄子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满心欢喜以为捡了个大便宜,这会儿竟发现这银子是假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慌乱地把手里的银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外面跑去,边跑边喊着:“来人呐,快来人呐!” 那声音都因为过度的惊恐而变得有些嘶哑了。 几个伙计听到管事的呼喊声,赶忙从各处跑了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管事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许大管事气喘吁吁地指着库房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那…… 那些银子,是…… 是假的,快去…… 快去把刚刚那几个人给我拦住,别让他们跑了啊!” 伙计们一听,顿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抄起家伙,朝着前面的待客处奔去。 而灵巧儿这边,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一边喝还一边和王德发等人打趣着,就等着看那管事的发现银子是假的之后的反应。眼瞅着有几个伙计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跑来,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放下茶杯,轻声说道:“哎?不是许大管事要来敬茶吗?本公子赏了他一笔大买卖,他拿了钱就不见了?让你们这些牛马过来干什么?” 王德发等人脸上挂着坏笑,纷纷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摆出一副全然无辜的模样,那副样子,仿佛他们真的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眨眼间,那几个伙计便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跟前,一下子就把灵巧儿等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其中一个领头的伙计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你们几个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拿假银子来骗我们,哼,今天你们谁也别想从这儿溜走了!” 灵巧儿却佯装出一脸茫然的神情,眉头紧皱,满脸疑惑地说道:“哎,你这话可就没道理了,什么假银子?我们那可是诚心诚意来这儿做生意的,刚刚那些银子你们管事的可是仔仔细细查验过了的,怎么这会儿反倒成假的了?这可没道理。” “哼,我们管事的都已经发现了,那还能有假?你们就别在这儿狡辩了,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等我们东家来了,看你们怎么解释这事儿!” 那伙计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想去抓灵巧儿的胳膊,那架势,仿佛是笃定了灵巧儿等人就是骗子,非要把他们当场拿下不可。 灵巧儿身子轻轻一闪,灵活地躲开了那伙计的手,脸色瞬间一沉,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看你们这是想耍赖吧,咱们可是签了字据的,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上面还有手印,连你们东家的私章都盖上了,这会儿你们倒好,想翻脸不认账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银子都是假的,这字据自然也就不作数了,你们就是一伙彻头彻尾的骗子!” 另一个伙计在一旁跟着嚷嚷起来,那嗓门大得,恨不得让整个窑厂的人都听见似的。 卓方见状,冷冷一笑,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你们说不作数就不作数?难道你们比法曹衙门还大不成?哼,可真够不讲理的!”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越发紧张的时候,许大管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这会儿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灵巧儿,气得浑身直发抖,大声呵斥道:“凌公子,我原本瞧你也是个斯文人,哪成想你竟做出这般下作的事儿来,用假银子来糊弄我们,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哼,你们就别想踏出这窑厂半步了,我可跟你没完!” 灵巧儿却是不慌不忙,神态自若地从怀里掏出那份字据,在手里轻轻晃了晃,慢悠悠地说道:“许大管事,你可得看清楚了,这字据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要是未能按时交付货品,那可是要赔偿三倍货款的哦。这会儿你口口声声说银子是假的,我还觉得是你们想故意讹诈我们,说不定就是你们不想按时交货,好独吞这定金。咱们,不妨去衙门里让官老爷好好说道说道,评评这个理,看看这到底是谁的错。” 许大管事一听要去衙门,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心里明白得很,这事儿要是真闹到衙门去了,那可就复杂了,到时候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清楚。 不过,他既然能当上这窑厂的大管事,那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当下强装镇定,梗着脖子说道:“哼,我就不信法曹衙门会对你们这种靠诓骗手段行事的人置之不理,你们就等着瞧吧!” 灵巧儿上前几步,走到许大管事面前,脸上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你说诓骗就诓骗?难道这法曹衙门是你家开的不成?我且问你,我之前不是让你检查过银铤了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有问题?” 许大管事一下子被问得语塞,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突然大声说道:“可是…… 可是我检查完之后,出去拿了一趟笔墨的工夫,你们肯定就是趁这个时候偷偷调换了银铤,不然怎么会这样?” 灵巧儿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不重新检查一遍?那时候咱们可还没立字据,就算你反悔了,也完全来得及,更别说重新检查一下银铤了。现在你收了银子,字据也立好了,却又在这儿狡辩,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店大就欺负我们这些客人,这道理说不过去吧。” 他这么一说,周围那些伙计们也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转头都看着许大管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许大管事一看这情形,心里更急了,大声叫着:“你们别听他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一进来,他们就围着我问东问西的,还一个劲儿地催着我立字据,这不明摆着有鬼嘛!” 灵巧儿听了,笑着摇了摇头,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说道:“催着你立字据?哼,我们可没逼你吧。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法曹大人,这催促立字据,到底算不算违反了条例,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许大管事被气得浑身的血液直往脑袋上涌,脸涨得紫红紫红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忽然,“噗通” 一声,他竟朝着灵巧儿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凌公子,你可不能这么坑我,这六百贯钱,那可足够要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了,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高抬贵手吧。” 灵巧儿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许大管事,在邢州城那可是被人称作许大官人,平日里强买强卖的事儿可没少干,在这窑厂里头,也没少捞那些见不得人的黑钱。最主要的是,他仗着自己的权势,打着让窑工的婆娘和女儿回家做工的幌子,对她们做了不少不可描述的恶行。 只不过在这动乱的年代,那些低等窑工没什么手艺,光靠着吃苦耐劳干活儿,根本就没什么人权可言,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他们就跟牛马差不多。这许大管事得逞之后,偶尔会给那些被欺负的女子几个铜板,那些女子大多也只能默默哭泣几天,就这么忍气吞声过去了,更有甚者,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把这委屈往肚子里咽。 这事儿,灵巧儿心里可是门儿清的,要不然今天也不会专门冲着他来了。 这会儿听到对方说得可怜兮兮的,那响头一个接一个地磕着,灵巧儿不禁大笑一声,说道:“许大官人,你就别在我这儿装可怜了,你哪有那么惨?在这邢州城,你至少有两间铺子,还有一个大院子,家里一妻一妾伺候着,身边好些个暖房的丫环围着,你这日子滋润着,这会儿跟我装什么苦命人。” 说到这暖房丫环,灵巧儿心里就一阵不爽。她自己的第一社会身份就是暖房丫环,本来她倒也不怎么介意这个身份,可一想到许大管事这种丑陋不堪的家伙,竟然在家里随随便便糟蹋那些无辜的丫环,她这心里的火,就 “噌” 地一下冒了起来,气不打一处来。 卓方大概隐隐约约猜到了灵巧儿为什么不高兴了,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许大管事的衣领,抬手就是 “啪啪” 两个嘴巴,厉声说道:“今天这字据都已经立好了,就算打官司,你也赢不了,五天之后我们要是拿不到货物,哼,咱们可就打到你们伯府去了。告诉你,我们公子可是金鍫社的大哥,你掂量掂量后果吧!” 许大管事一听是金鍫社,心里 “咯噔” 一下,好像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名号。他仔细一回想,好像最近有一支五百多人的军队建制,自称是金鍫社,到处去各个山头挑衅滋事。而且听伯府的下人私下里传出来的消息,好像那天去伯府打砸的那群人,就是这个金鍫社的。 想到这儿,许大管事心里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这下算是摊上大麻烦了,人家这是盯上自己了。看来以后在这邢州城,可就没那么好混了。从他们整天到处去挑衅当地的黑恶势力这事儿就能看出来,他们这一伙人可都是那种专挑大户、硬茬子下手的主儿,自己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许大管事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六百贯的货物,虽说成本倒也没有那么高,只是这几天要是专门生产这批货的话,就没办法生产其他器型了,得把所有的高级窑工都抽调过来制造这个才行。算上要用顶级的土质,要是自己能合理安排计划一下,大概用一百多贯的成本还是能生产出来的,这损失自己咬咬牙,倒也还能勉强承受得起。 想到这儿,许大管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强自镇定地说道:“凌公子既然说自己是金鍫社的,可有什么证物?空口无凭的,我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相信了。” 王德发冷冷一笑,二话不说,直接把上衣一脱,露出满是战阵上留下的刀疤的上身,大声说道:“老子身上这些刀疤就是证据,你睁大眼好好看看吧!” 灵巧儿对男人的身体可没什么好感,皱了皱眉头,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不耐烦地说道:“把衣服穿上,丢人现眼的。我说是就是,哼,不是我口气大,在这邢州城,谁敢冒充我?你倒是说说,有谁敢冒充老子的名头?” 许大管事一看王德发那满身的刀疤,心里彻底相信了。坊间早就有传言,说这个金鍫社就是一支有建制的军队,好像是对上峰不满,所以才开始开山立柜,在这邢州城闯出了不小的名堂。 想到这儿,许大管事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伙计先出去,那些伙计们虽说不太清楚这金鍫社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但既然管事的都发话让走了,那便乖乖地离开了。 许大管事见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那…… 那五日之后,诸位就来取货吧,我尽量安排妥当就是了。” 曹猛一听,心里明白他们这些人今天来可不是真为了要货的,这是来拿钱的,于是赶忙上前一步,说道:“哎,你这人是真不懂事,你要是五天之后才交货,那可不光得赔偿三倍的货款,还得把这批货也赔给我们,你可搞清楚了。” 许大管事一脸茫然地看着曹猛,忽然,他脑子一转,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顿时慌了神,赶忙说道:“各位爷,凌社长,这…… 这六百贯着实太多了,小人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你几位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回吧。”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嗯,你的家底我大概都算过了,也就百十来贯的样子,我,还真不太放在眼里。这样吧,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去伯府找你们那位东家主母请示一下吧,看看她是打算五天后跟我们硬碰硬,还是今天就痛痛快快地把货款退给我们,你赶紧去吧。” 许大管事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进退两难,往前一步那是死路一条,往后一步恐怕也是没活路了,急得直跺脚,嘴里念叨着:“哎,哎,这…… 这可真是要了许某的命了,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说道:“我都替你算过了,伯府那边暂时还没到要杀你的地步,可我们这边就不一样了,要收拾你,那也就是顺手的事儿,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许大管事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好家伙,这小子说起杀人来,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语气还这么轻描淡写的,看来是个狠角色。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去伯府碰碰运气,搏一搏生机吧,留在这小子这儿,那可真是十死无生了。当下也不敢再多耽搁,起身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灵巧儿等人就在这儿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约摸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忽然,上百个窑工和家丁气势汹汹地就把这间屋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小海最先察觉到了异样,赶忙大声叫道:“君子,不好了,他们这是打算跟我们鱼死网破,这下可麻烦了!” 第161章 黏在一起 灵巧儿一听,气得把手里的扇子往桌上一磕,“噌” 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就往门外走去。她好歹也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回来的,经历过大小战役的磨练,身上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这一出门,那股子气势就散发了出来,让对面的人也不禁心里一凛。可对方这些人那是奉命而来的,不管是这威压也好,强压也罢,反正上头交代了,绝对不能放走灵巧儿等人,所以一个个虽然心里有点发怵,但还是咬着牙守在那儿。 灵巧儿出来之后,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也不禁有些诧异,暗自想着:这老小子怎么敢跟我硬刚?忽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伯府的那个婆娘,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心里想着:看来这伯府的大妇是知道有我在,他们在邢州城的生意就别想顺顺当当开展了,所以这会儿是趁着我人少,打算来个一战定乾坤,哼,看来这个大妇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想到这儿,灵巧儿冷笑一声,说道:“哼,想打赢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咱们杀出重围的本事还是有的,这婆娘可真是可笑,我还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倒先来招惹我了,真是不知死活。” 卓方在一旁苦笑一声,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君子,你还没惹她?前几天咱们打进人家园子里,今天又来人家家的窑厂里讹钱,人家这会儿围咱们,好像也不冤。” 灵巧儿皱着眉头,瞪了卓方一眼,说道:“不冤吗?你知道这窑厂的窑工一年得热死多少人吗?你又知道这邢州城民用瓷器这块儿,根本不让别家的瓷器进来是怎么回事吗?老百姓想买只普通的碗,得花多少铜板你清楚吗?还有,你知道伯府是靠着什么手段,把城外这所有的窑厂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的吗?我之前在邢州城做过生意,我经营的瓷器行,甭说那些青瓷、黑瓷了,就连粗瓷都不许卖民用的东西,不是别家不想进来做生意,是在商业手段上,早就被他们给解决掉了,哼,他们做的那些事儿,可比咱们过分多了。” 王德发听了,在一旁点了点头,说道:“二十多年前,就听人说邢州白瓷那可是类银似雪,甚是美观,可我这么多年,连一只邢窑的碗都没见过,可见都被他们垄断成什么样了。” 灵巧儿也跟着点头,说道:“就是让这个婆娘给垄断了,她想怎么卖就怎么卖,根本没有了竞争,现在这邢州的瓷器质量比起其他窑口来,也强不到哪儿去了。我本想着靠邢窑这个大招牌挣点儿银子,而且我后面还有看不见的敌人在东京城盯着,我这也是没办法。” 王德发又凑过来,神色有些紧张地说道:“哎,别光聊天儿了,你们快看。” 卓方赶忙抬眼望去,只见对面二十多个顶级的好手正在那儿热身,看那架势,一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样子。虽说他们这边一对一的话,倒也不至于完全打不过,可这一群人要是围上来,王德发和卓方等人瞬间就得被打得趴下了。王小海、王小江等人虽说最近格斗技巧一天比一天成熟了,可最多也就是和那些人一对一打个旗鼓相当罢了。就算灵巧儿经过这段时间系统的恢复训练,一对一肯定也没问题,可对方这二十多个好手,再加上外面那百十来个窑工,这可就难办了。现在想要冲杀出去,那些窑工虽说拦不住,可根本就没办法突破那二十多个好手组成的包围圈,这可真是陷入绝境了,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眼见着对方那二十多个好手和百十来个窑工将自己这边围得水泄不通,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灵巧儿眉头紧皱,她内心也不太淡定了。一旁的卓方小声说道:“君子,咱还是别太自负了吧。这么多人,显然不是单纯的为了吓吓我们。你尽量软着点儿。” 灵巧儿冷冷的看着卓方,道:“你个怂货。”其他人也都指着卓方,认为他太丢人了。 灵巧儿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各位,你们是要和我动武吗?怎么着,你们就确定今天一定能把我撂倒?如果我冲出去,你们全家老小日子还过不过了?许大管事人呐,出来说话。” 对面的许大管事这会儿也站在人群后面,仗着人多势众,底气倒是足了不少,他没敢露面,扯着嗓子回应道:“我们东家大娘子说了,你们用假银子来坑我们,难道伯府是好欺负的?见到我们人多,又要找我许大管事谈话了。这会儿想好好说,晚了,就别想走出这窑厂半步!” 灵巧儿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许大管事,我听出是你了。你躲着也没用。我告诉你啊,别人我不管,我就认识你。你最好把今天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记住名字。有一个数字对不上,我让你死了都不得安宁。你确定今天要跟我动手是吗?我最后确认一下。” 可那许大管事不敢露面,但东家大娘子可有话交代,趁着今天他们来的人少,就是三头六臂也得把他们给宰了。虽然许大管事内心害怕,但仍然要执行。当然,他也怕这些人真的是三头六臂,所以不敢直面,不直面万一事后算账,他一口咬定不是自己,说不定这事情还有个缓,于是大声道:“我们东家大娘子的命令,谁敢违抗?凌公子,你今天怕是走不了了。即便是走了……冤……啊……嗯……” 他本来想说冤有头债有主。但这话说出来,他直接别混了。所以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这时,对方那二十多个好手中,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站了出来,满脸不屑地说道:“老许,你他娘的给我闭嘴,别跟他们废话了,本来就是要他们命来的。废话那么多还不是要动手,你还指望他们自己束手就擒啊?” 听到对方的话,灵巧儿点了点头,道:“好好好,本来我和伯府只是生意竞争关系。可是那个老娘们儿要和我们结仇的。那踏马咱们就来吧。” 听到这话,卓方两眼一黑,道:“君子,你是真硬。就咱们这几个人?” 灵巧儿一脸黑线,道:“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我能说什么。谁冲出去,谁去叫人。折冲府,把咱们的人都叫来,老子要踏马把这里的窑厂全都砸了,烧了,填平了。只要是马德家的,一律毁了。我擦踏马。” 王小海三兄弟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铁铲。他们早就将自己用着顺手的铁锹换成了便于携带的铁铲。这已经是他们三兄弟最拿手的兵器了。兄弟三人是灵巧儿带出来的,关键时刻倒是真不怂,齐声应道:“好,拼了!” 那铁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蓄势。 卓方、王德发、曹猛等人也纷纷抽出腰间的横刀,横刀出鞘,发出一阵清亮的声响,他们面色凝重,却毫无惧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卓方哈哈一笑,道:“老卓是谨小慎微,可是拼命这件事,老子可不怂。” 而灵巧儿则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短刀,这把短刀早在真定府的时候,她就已经给自己备下了。后来一直随身携带。那短刀虽短小,但是时常让亲卫打磨,一亮出来,透着一股锐利的气息,她身形微微下蹲,摆好了迎战的姿势。 对方见他们这边也准备动手了,那二十多个好手率先冲了过来,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王小海大喝一声,挥舞着铁铲朝着最前面的一人迎了上去,铁铲带起一阵风声,猛地砸向对方。那人侧身一闪,避开了这一击,紧接着反手就是一拳朝着王小海打来。王小海反应也快,用铁铲的柄一挡,两人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 王小江和王小虎见状,也挥舞着铁铲从两侧夹击过去,与其他冲上来的好手战作一团。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窑厂原本的平静。 卓方、王德发和曹猛则各自挥舞着横刀,应对着从不同方向攻来的敌人,横刀在他们手中犹如灵蛇一般,每次挥动都能精准地挡住对方的攻击,或是寻得空隙反击回去。 灵巧儿更是凭借着灵活的身姿,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手中的短刀不断地寻找着对方的破绽,看准时机便刺出,每一下都又狠又准,让靠近她的敌人不敢有丝毫大意。 然而,对方毕竟人多,而且那二十多个好手配合默契,渐渐地,灵巧儿等人开始有些吃力起来。一个窑工瞅准机会,拿着一根木棍朝着王小海的后背偷袭而去,王小江瞧见了,想过去帮忙,却被两个好手死死缠住,脱身不得。只听 “砰” 的一声,那木棍重重地打在了王小海的背上,王小海疼得闷哼一声,脚步一个踉跄,但还是咬着牙继续挥舞着铁铲战斗。 此刻,王小湖已经迅速来到跟前帮忙了。别看他年纪小,平日里可是下了苦功夫练习,如今功夫已经练得相当不错,甚至在三兄弟之中,已然从原本相对最弱的那个,变成了最生猛的存在。而王小江,则有着自己独特的作战风格,他是三兄弟里出手最为果断的,毫不夸张地说,那下手是相当 “黑” 的,一旦让他逮住机会,根本不管对方是谁,瞅准对方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便毫不留情地挥铲剁去,那股狠劲儿,让不少敌人见了都心生忌惮。 就在双方僵持、剑拔弩张之时,那些窑工们在后面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一拥而上,瞬间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把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场面搅得越发不可收拾了。卓方一边奋力抵挡着周围不断攻来的敌人,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君子,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啊,这人数实在太多了,咱们根本过不去了,啊…… 我擦…… 我日你娘的……” 卓方本来还想着招呼大家尽量往一块儿聚,可这混乱的场面、不断涌上来的敌人,实在是让他又气又急,眼瞅着自己都快应付不过来了,这脏话也跟着脱口而出,随后便彻底被惹急眼了,也顾不上别的,开始大喊大叫着,发了狠地拼起命来,手中的横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下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周围的敌人狠狠砍去。 王德发这边,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身形,一声不吭地就往灵巧儿身边挤去,心里想着自己这体格,在这混乱的战场上给灵巧儿当个保镖倒也合适。可现实却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毕竟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场面,就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即便他这身形像堵墙似的,可这么多人一股脑儿地一拥而上,那也跟要把这堵 “墙” 给挤塌了没什么两样,王德发被挤得东倒西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却还是咬着牙,努力朝着灵巧儿的方向靠近。 众人在这极度混乱的局势下,很快就被冲散了,各自陷入了苦战之中。曹猛一边挥舞着横刀,拼尽全力地抵挡着周围不断袭来的攻击,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大家别乱啊,往一处靠拢啊!” 他那喊声几乎都喊破了音,可在这嘈杂无比、喊杀声震天的打斗声中,却瞬间就被淹没得无影无踪了,根本没人能听见他的呼喊。 不过,这混乱的局面倒也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虽说灵巧儿这边难以抱团,可对方原本那些一心想着要瞄准灵巧儿攻击的人,这会儿也被这拥挤的人群给困住了,根本挤不过来。双方的人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就跟下饺子似的,反倒是灵巧儿手中的那把短刀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使了。只见她将刀尖对外,瞅准时机,朝着靠近自己的敌人猛地一扎,对方被扎中后,疼得挣扎一下,可周围人挤着,也没办法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干着急。 第162章 君子丢了 那些窑工们,一开始本是冲着赏钱来的,想着跟着凑凑热闹,捞点好处,前面的人一股脑儿地往前冲,后面的人也不甘示弱,都想往前挤。可忽然间,前面的人就被挤得动弹不得,被挤在中间的人瞬间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着杀人,一个个都慌了神,只想着怎么能从这拥挤的人群里挣脱出去,保命要紧。 卓方等人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长时间,那可是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的,眼瞅着这情况,他们灵机一动,直接踩着周围人的肩膀,借力爬到了人头顶上。这一下,可把对方给难住了,这会儿大家都挤成一团,想蹲下身子都困难,更别说去摆脱头顶上的人了,只能干瞪眼,任由卓方他们在头顶上 “作威作福”。 王家三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毕竟也是经历了不少仗的,自然也知道这个在战场上应急的小技巧。反正这会儿人挤人,倒比那坚固的河堤看着还安全,几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连滚带爬地就从人头上跳了出去,那动作虽说算不上多利落,可好歹是脱离了这混乱拥挤的人群了。 说来也怪,这整个过程异常顺利,那些被挤得晕头转向的人还傻乎乎地没反应过来,一个个都只顾着自己别被挤坏了,谁也没空去理会头顶上到底是什么东西滚了出去,就这么让王家三兄弟给跑了。 灵巧儿这边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跑出去一个算一个,只要有人能跳出去,就赶紧去叫援兵来帮忙。于是,先跑出来的和后跑出去的人,一跳出人群,先是赶忙回头焦急地寻找了几眼灵巧儿的身影,可这混乱之中,哪能轻易瞧见,无奈之下,也只能咬咬牙,转身朝着折冲府的方向拼命跑去了。 只不过,大家跳出来的时候,方向本就不一样,再加上这方圆二十里的窑厂区,道路错综复杂的,大家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哪条路比较近,结果这一跑,就全都跑散了。 好不容易,众人各自从那重重包围中冲了出来,一个个身上都挂了彩,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沾着不少血迹,狼狈不堪到了极点。可大家也不敢有丝毫停歇,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赶忙辨认着方位,心里只想着尽快赶到折冲府去求援,多耽搁一秒,说不定灵巧儿那边就多一分危险。 王德发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到了折冲府,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卓方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两人一见面,也顾不上别的,噼里啪啦、叽里呱啦地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儿,那语速快得,就跟倒豆子似的,可把在一旁听着的张虎威给听得一头雾水。好不容易等张虎威刚听明白个大概,就瞧见王小湖和王小海也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紧接着,众人赶忙清点了一下人数,正准备安排,王小江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 众人一看,人总算是齐了,当下也不敢再耽搁,纷纷翻身上马。刚到折冲府的门口,就见曹猛正一边打听着路,一边朝着这边急匆匆地赶过来,原来他对这附近的路不太熟,费了好大劲儿才找过来。 张虎威一看这情形,眉头一皱,大声问道:“那…… 君子身边这会儿不是一个人都没了?这可怎么行!” 众人听到这话,相互对视了一眼,顿时反应过来,同时惊叫道:“卧槽……” 这一声喊,把众人心里的焦急和自责全都给喊了出来,当下也不再犹豫,在张虎威的安排下,留下副将带着步兵在后面尽快跟上,其余所有骑着马的人,纷纷扬起马鞭,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朝着城外的窑厂区赶去,只盼着能尽快赶到,救下灵巧儿,大家心里都清楚,再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们骑着快马,返回之前的事发地,路上留心注意情况,不敢掉以轻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嘴里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君子”,盼望着能得到回应。 众人在窑厂附近焦急地寻找了一圈儿,可哪里有灵巧儿的身影?那真是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依旧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们又沿着原路返回,不多时,便重新出现在了先前那场群战发生的窑厂门口。 此时的窑厂,看上去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开工的状态,里面的人一个个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仿佛之前那场激烈的打斗压根就没发生过一样。之前那二十多个身手不凡、能打的好手早已离开了这里,还有一部分窑工,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当时参与围殴他们的那个窑厂的工人,这会儿也都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干活去了。 张虎威勒住缰绳,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眼前的窑厂,伸手指着它,大声问道:“是这个地方没错吧?” 卓方等人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窑厂,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屈辱之感,那脸上涨得通红,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否认了,仍旧还是咬着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张虎威见状,顿时怒火中烧,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只见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用力朝着场院门口的栅栏狠狠劈了下去。只听 “咔嚓” 一声,那栅栏瞬间就被劈开了一个大口子,木屑飞溅。张虎威也顾不上这些,直接一挥手,命身边的兵士道:“去,搜厨房,把厨房里能用的油都给我找出来!” 兵士们得令,迅速朝着厨房奔去,不多时,便把厨房里存放的各种动植物油都搬了出来。张虎威见状,面色冷峻,大声喝道:“把这些油都撒在那间草屋上,给我烧,今天非得烧到这儿寸草不生,烧到这儿一片死灰,把这儿的一切都给烧绝了不可,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把人藏哪儿去了!” 骑兵们听到命令,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分头行事,纷纷拿着油桶朝着那间草屋跑去,将油一股脑儿地泼洒在草屋上。其实,这窑厂平日里也是配备了防火设施的,可这会儿,那些窑工们早都被张虎威这气势给吓得傻了眼,一个个呆若木鸡,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骑兵们在那儿倒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起初倒是有几个比较愣头青的窑工,仗着自己胆子大,刚想冒头阻拦一下,可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被眼疾手快的骑兵们发现了,骑兵们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鞭子朝着他们狠狠抽了过去。那鞭子抽在身上,“啪” 的一声,疼得那几个人龇牙咧嘴,惨叫连连。他们心里也明白,这没直接被对方拿刀剁了脑袋,那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张虎威身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盔甲,那一身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更衬得他威风凛凛,仿若战神降临一般。他站在那儿,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许大管事,你给我滚出来说话,要是再不出来,这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活命,我可说到做到!”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的那些人才开始真正害怕起来了。平日里,他们见多了好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可眼前这些人,那一看就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兵痞,那浑身透着的煞气,任谁见了心里都得发怵。于是,众人呜呜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嘴里纷纷喊着:“大人,许大管事不在这儿,真的不在,您可饶了我们吧。” 卓方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副场景,不禁冷笑一声,高声说道:“哼,那刚才参与围殴我们的人,都给老子乖乖站出来,如果没人敢站出来,那可就别怪我们把你们全都当成是参与者了啊,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众人听了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惊恐,再一抬头看到卓方那冰冷的眼神,心里 “咯噔” 一下,这哪里还能不眼熟,这不就是刚才被他们围殴的那群人里的嘛。再看看对方这阵仗,虽然这会儿跪在地上的人得有四五十个,而卓方这边的骑兵大多都去点火忙活了,也就剩下他们几个在这儿了,可张虎威那一身透着威严的盔甲摆在那儿,再加上这群人身上那股子战场上厮杀过后残留的凛冽气势,压得他们根本喘不过气来,一个个只能跪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不住发抖,心里害怕到了极点。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也顶多就是在脑海里悄悄地想象一下能不能找机会逃走,可一看到周围那虎视眈眈的骑兵,这点儿念头也瞬间就被打消了,只能继续跪在那儿,听天由命了。 众人随后又在这个窑厂仔仔细细地寻找了一番,可依旧是没找到许大管事的踪影。就在这时,后续的队伍也跟着赶到了。别的暂且不说,就张虎威手下这五百多军士,那可都是盔甲齐全,装备精良,往那儿一站,整整齐齐的,给人的感觉那就是一支特别精锐的部队,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怵。 张虎威见到大部队来了,心里那股怒火虽然还在 “噌噌” 地往上冒,可也知道这会儿得先把事情处理好,于是强压着怒火,大声说道:“正好,人都到齐了,把这些人都给我关进法曹衙门的大牢里去,就说是折冲府张虎威要关的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众人一听要被关进大牢,这下可彻底慌了神了,顿时哭天抢地起来,那哭声简直要把整个窑厂都给掀翻了。反正这会儿在这档口,不管怎么处理他们,他们心里都害怕得要命,除了哭,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那些被吓得哭天抢地的窑工们虽然满心不愿,也只能灰溜溜地朝着法曹衙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们的哭声、求饶声就没断过。最多叹息的是,这些人根本惹不起。 张虎威等人继续组织人手,在周边搜寻灵巧儿的踪迹。他们挨家挨户地询问周边的住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可每一次的询问换来的都是失望,每一处的搜寻得到的都是无果,众人的心情越发沉重,卓方自责地说道:“都怪我们,当时要是能护好君子,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啊。” 王德发也是一脸懊悔,闷声闷气地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咱们得赶紧找到君子才行,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王小湖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咱们刚才只顾着在这窑厂附近找了,会不会那些人把君子给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呀?比如伯府,那伯府的大妇人本就和咱们不对付,说不定使了这阴招呢!”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张虎威当机立断道:“走,去伯府看看,要是真让咱们发现君子在那儿受了委屈,哼,我定要那伯府好看!”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伯府赶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伯府的大门前。张虎威上前用力拍打着府门,大声喊道:“开门,折冲府张虎威求见,让你们当家的出来说话!” 那府门很快就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门子模样的人探出头来,不耐烦地说道:“哟,这大白天的,吵什么吵,我们夫人这会儿不见客,你们改日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门。 张虎威哪能让他得逞,伸出脚抵住门,一把揪住那门子的衣领,厉声说道:“不见客?好啊,好一个不见客。来人,把这门给老子拆了。” 那门子吓得脸色煞白,他心里也苦啊,本以为在一个县伯的门房当门子,应该没人敢欺负了吧。结果这刚来这儿干了几天,就遇到两次惨案现场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大爷,你……有……拆门的本事,你还问小人作甚?” 第163章 大妇的底气 张虎威一听对方那嚣张的话语,顿时火冒三丈,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猛地一提,就像拎小鸡似的,把那人高高举起,紧接着手臂用力一甩,直接就把他扔出去老远,那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 的一声摔落在地,半晌都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几个虎背熊腰的兵士得令后,二话不说,直接抄起手中的斧头,朝着伯府那紧闭的大门就狠狠劈砍过去。一时间,“哐哐” 的砍门声震耳欲聋,木屑四处飞溅。 为首的几个人却好似根本没把这混乱的场面放在眼里,径直就往伯府里面走去。他们前脚刚踏入伯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焦急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呼喊声:“卓方,卓方人在哪?” 卓方一听这声音,顿时吓得后背冷汗直冒,那汗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滚。他赶忙急切地转头看向众人,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说道:“卫…… 卫娘子……” 其余几个人一听说是卫吟霜来了,心里也都 “咯噔” 一下,顿时慌了神。毕竟之前把灵巧儿给弄丢了,这事儿还没个交代,本就心虚得很,这会儿听到卫吟霜的声音,那心里别提多害怕了,就跟做了错事的孩子,生怕被大人发现了一样。 而此时的伯府里面,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波抵御的人手,是府上的护院家丁,大概有百十来人的样子。这些人虽说看上去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手里握着的棍子都因为紧张而拿不稳,不停地微微颤抖着,可即便如此,他们也都硬着头皮,纷纷将兵器指向张虎威等人,摆出一副要阻拦他们的架势。只是那紧张的模样太过明显,瞧着那紧绷的筋肉,感觉都有些吃不消了,却仍旧咬着牙在那儿坚持着,不想在气势上输了阵仗。 张虎威一听到卫吟霜来了,心里也是一阵慌乱,他眉头紧皱,瞪了众人一眼,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道:“现在怎么办?现在可如何是好?” 卓方赶忙伸手抓住张虎威的胳膊,那手心里全是汗水,都把张虎威的衣袖给浸湿了,他带着哭腔说道:“老张…… 老张啊…… 我们几个可都是一起出门的,这事儿,我们实在是不敢见卫娘子。你之前又没跟我们一起出门,她应该不会怪你的。你就好人做到底,赶紧去劝劝她吧,求求你了。” 张虎威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几个人,只见王德发和曹猛这会儿都纷纷转过头去,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小海三兄弟更是低着头,连半点儿都不敢抬起来,就怕和张虎威的目光对上了。 张虎威无奈地擦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硬着头皮,迎着刚挤进来的卫吟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卫娘子。” 卫吟霜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张将军,是你给我报的信吧,有心了。卓方他人在哪,让他们几个都出来见我。怎么会把你们君子弄丢了。” 张虎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赶忙说道:“卫娘子,我们这不正是来伯府找人了,认识在他们窑厂丢的。” 卫吟霜又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我跟你们一道儿进去,如今天那大妇人要是胆敢抵赖,张将军,你就直接派兵把他们全都给抓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张虎威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只能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应道:“是,卫娘子,我记下了。” 可他心里却想着,抓了他们没用,直接杀了报仇那才叫痛快,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卓方在一旁仍旧缩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衣服里去,压根不敢看卫吟霜一眼。卫吟霜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躲在马上,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下来了,只有张虎威硬着头皮下了马,陪着卫吟霜在地上走,落后半个肩膀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往伯府里面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那伯府的大妇人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一丝傲慢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张大帅,你们刚进邢州城,就两次兴师动众的来到我罗山伯府上,怎么?欺负我们不成,如果真的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也就不介意把官司打到节度使大人那里去了。” 张虎威一听对方那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下意识地紧了紧心神,目光警惕地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乍一看,倒是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之处,可这毕竟是伯府的大院子,地方宽敞得很,真要是想藏个一两千人马,那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听她话的意思,是节度使那边给了他支援? 想到这儿,他心里清楚,对方如此大摇大摆,绝对不是那一百个窝囊废能给她的底气。作为一个常年在军中的将领,他展现出了异常的嗅觉。于是上前一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夫人,说笑了,这伯府又不是做香油买卖的地方,我们也不是非得赖在这儿不可。只是今日我家君子突然不见了踪影,我们四处寻找无果,人是在窑厂丢的,窑厂是你们旗下的产业。今天你们要么交人,要么找人。” 那大妇人却冷冷一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道:“啊,人不见了就来问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能知道其他男子行踪?你跑来找我问,简直莫名其妙。你家若丢了什么人,可以去报官。当然,我伯府家大业大,你来求我帮忙找找,本也无可厚非。但我听你这话,是想威胁我?那我倒要问问,要么交人,要么找人,我如何理解?” 张虎威冷冷一笑,道:“找人很难理解吗?给你一个时辰,把我家君子给我完好无损的找到,并请到这里。届时他说了算,他对你们的态度就是我们弟兄对你们的态度。至于交人,很简单,立刻把我家君子请到这里,至于怎么处理后续事宜,他说了算。” 那大妇人一听这话,冷冷一笑,道:“哼,我可没听出来这是求人帮忙的话来。” 就在这时,卫吟霜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你没听出来?你如何理解?句句都是你,这是到底是马家还是你柴家?我们是来找罗山伯要人,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你一个嫁了人的妇人,怎么?别人家找男人前,得先问问你?你个妇人理解别人家男人做什么?让你家马伯爷出来说句话。” 听到卫吟霜这一番犀利又条理清晰的话,张虎威顿时反应过来了,脑子一转,顺着话头说道:“对啊,这自古都是男找男,女问女。如今罗山伯不露面,倒是你一个妇人出来了,你不怕被人说闲话,我们君子还得要脸。” 那大妇人一听这话,顿时也来了气,脸色一沉,哈哈一笑,那笑声里却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愤怒,说道:“我平日里忙着府里的诸多事务,哪有闲工夫去理会其他人说些什么。不过,拙夫平日里结交的朋友,我心里可都是有数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姓凌的这么一号人物,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卓方在一旁听着,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了,忽然大声叫道:“你可得听仔细了,我们君子叫凌鍫,会当凌绝顶的‘凌’那可不是姓‘凌’,难道我们虎威将军姓虎不成?你认不认识姓‘凌’的,与我们和干?我们也无心管你的私事,你认识张王刘李赵,周吴孙郑杨,那是你的事。” 那大妇人一听,那是觉得这一个个都这么伶牙俐齿,顿时不打算废话了,直接大声叫着:“本夫人懒得与你们逞口舌之快。有请团练使大人。” 正在这气氛越发紧张的时候,只听得一阵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呼呼啦啦的脚步声也跟着躁动起来。院子里面瞬间就出现了一支军马队伍。为首那人迈着大步,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汪某奉节度使大人之命,前来给大家调节一下矛盾。” 那语气听上去十分傲慢,还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劲儿,让人听着心里就很不舒服。卫吟霜和卓方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顿时猜测到,这大妇人既然敢如此有恃无恐,说不定早就和节度使那边搭上了线,使了钱,找了靠山了,要不然怎么会这般底气十足。 张虎威最初听到那妇人的话,心里已经怀疑过她搬了救兵。从周边的气氛,就已经感受到了。而且也已经猜测到,对方大概率从节度使那边求的援。再看现在的人头攒动,如果不是节度使,在这邢州城,还真想不到有谁能随随便便一露面,身后就跟着两三千人马? 果不其然,对方刚一开口,身后那乌央乌央的兵士们就开始人头攒动起来,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可比张虎威这边的人多出好几倍去了。也就是这伯府的大园子够宽敞,要是换个别的地方,估计都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张虎威见状,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一股毫不畏惧的狠劲儿,说道:“怪不得今天敢这么猖狂,围殴我们家君子,我们进了园子,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看来你这婆娘是早有准备啊。” 那大妇人得意地仰起头,下巴微微扬起,说道:“张大帅,这俗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不是一次开罪我了吧,执意要跑到我这儿来招惹我,那我今天也只能拿出些手段来应对了,也好让你们知道知道,自己惹错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虎威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笑了笑,目光越过那大妇人,直直地看着刚刚走出来的那个人,大声叫道:“哼,我倒想看看,你这所谓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你说是吧,汪团练!” 汪庚和抬眼瞧了瞧张虎威,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朝着曹猛热情地挥了挥手,毕竟论起熟悉程度,他和曹猛之间的交情可要更深一些。 想当初,汪庚和带着兵离开邢州城后,便与曹猛一路朝着节度使所在的地方赶去。当时他们满心想着,只要帮着郭晟顺利拿到委任,那就能收兵撤离了,哪成想,这一去就仿佛陷入了一个接一个的麻烦漩涡之中,几乎不是正在打仗,就是在奔赴打仗的路上,一刻都不得消停。就这样,一直等到灵巧儿那边成功攻下太原城了,他们都没能抽出空赶回来。 后来,柴荣的军队开始往西进发的时候,众人心里都隐隐觉得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刘旻很有可能是故意把大周的将士往西边吸引,好让辽军趁机从并州、辽州的方向往东进军。 鉴于这种情况,大家纷纷向成德军节度使建言,劝他赶紧撤离一部分军队,让这些将士们迅速回到各自的驻地大营去,也好提前做好防御辽人的准备。毕竟西边的战况对于大周来说,取得大捷那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所以留下足够的人马继续作战就行,各个节度使也都可以回到自己的驻地去坐镇指挥了。 曹猛和汪庚和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没跟着成德军一起打仗了。节度使对曹猛那可是颇为欣赏的,觉得他是个难得的将才。而汪庚和原本在军中属于不太受重视的那一类,不过因为是和曹猛一同出行的缘故,一来二去的,和节度使相处的时间多了,渐渐地也就变得熟悉起来了。 曹猛之所以提前回来,那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挂念着灵巧儿这边的战况,再加上那段时间天天都在喝庆功酒,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没什么意思,心里头惦记着这边的事儿,便赶忙启程回来了。好在成德军的驻地距离邢州城并不算远,所以他一路上也没过多停留,径直就往回赶了。 第164章 大妇泄了气 汪庚和,本来担任的就是个团练使的闲差,要不是郭晟的级别不够,他也不至于被邢州刺史给派出来。这好不容易能回来了,他心里就想着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所以在节度使那边就多逗留了几日,权当是放松放松了。 本来汪庚和还打算再歇上几天,可巧就赶上这出手阔绰的马伯府向节度使那边求援了。而他早晚都是要回邢州城折冲府去的,节度使一合计,便让他带着人来邢州城,给马伯府撑撑场子,也好让这事儿能顺顺当当解决了。 汪庚和是昨天抵达的邢州城,说来也巧,和曹猛几乎是前后脚进的城,曹猛是下午回来的,他则是入夜时分才进的城。 曹猛当时已经得知了灵巧儿回到邢州城的消息,正四处打听着,想要找到灵巧儿的住所,结果就在这找人的当口,正好和刚入城的汪庚和给遇上了。 他俩,这段时间一直在一起并肩作战,历经了大大小小不少的战役,在那枪林弹雨之中,彼此扶持,相互照应,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已然形成了一种生死之交般深厚的战友情谊了。虽说昨晚他俩还在一起喝酒,可如今在这邢州城再度相遇,那感觉又不一样了,仿佛多了几分亲切和熟悉的烟火气。曹猛一见到汪庚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想着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就算明天再去找灵巧儿的住所也不算迟,当下便放下了心里的事儿,和汪庚和热络地聊了起来。 汪庚和心里想着,这邢州城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主场,曹猛来了,那可得把他给安排妥当了才行。于是,当夜就带着曹猛,一起朝着折冲府走去,打算先把从节度使那儿带来的兵马都安顿好。曹猛在路上随口问了一嗓子,说他带着这么多兵马来邢州城是要做什么。汪庚和倒也没瞒着,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说是来给一个贵族撑撑场面,曹猛听了,想着既然人家不愿多说,那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多问了,便没再追问下去。 两人正走着,觉得好不容易这会儿没人打搅,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还真没好好地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过酒。也正巧,这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这人叫姚登。 说起这姚登,那和曹猛之间可有着一段难忘的过往,两人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对方。最开始的时候,曹猛告诉姚登自己是山东响马,还忽悠着他一起去发财。姚登一听,还真就信了,兴致勃勃地召集了一帮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家伙,跟着曹猛一起,大晚上的跑去崔路村抢客店了。 不过后来,他们都被灵巧儿给收编了,既然都上了同一条船,成了自己人,那之前的那些事儿也就算不上什么恩怨了。曹猛一见到姚登,心里挺好奇的,就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姚登便兴致勃勃地给他们介绍了一番他们走后,发生在黄榆关的那场战争。正说着,就碰到了张虎威。 张虎威和曹猛之前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不太熟悉,要不是姚登主动介绍了一下,他还真就想不起来。既然遇上了,大家也都是性情中人,当下便一拍即合,带着姚登,四个人就钻进大帐里,热热闹闹地喝起酒来了。 喝酒的时候,张虎威随口问了一句,汪团练使这次回来是有公干吗?汪庚和便解释说,主要就是回邢州城折冲府去复任的,这次过来算是顺路帮节度使带带路,处理一下这边的事儿。 张虎威毕竟也是带过兵的人,心里明白,有些事儿不该多问的就别多问,于是便没再多说什么,几个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喝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到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今天早上,心里一直惦记着灵巧儿的曹猛早早地就起来了,赶忙来找张虎威,想着让他帮忙派个人带着自己去找灵巧儿,这样就不用自己去费劲问路了。张虎威的亲卫一听,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直接派了个人带着曹猛,顺顺利利地就找到了灵巧儿所在的地方。 等大家都醒了酒,便各自忙活各自的事儿去了,谁能想到,这一天还没黑,竟然又在这伯爵府给聚齐了,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吧。 而张虎威,从之前听到那大妇人提及节度使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猜到了,汪庚和这次回来,十有八九就是为了罗山伯府这档子事儿来的。所以这会儿,一听到那声音,他心里就有数了,知道这来的人,肯定就是汪庚和无疑了。 汪庚和听闻那大妇人所言,眉头不禁微微一蹙,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忖之色,心里头暗自琢磨起来。他与曹猛相处的这些时日里,那可是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二人一同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摸爬滚打,历经了数不清的生死考验,彼此间的那份信任以及默契,早已达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程度。况且,他们上头还有郭晟哥俩坐镇,大家本就是同气连枝、休戚与共的。 而在这之中,最让汪庚和心存敬畏的,当属凌鍫了。他可没少听闻凌鍫在战场上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打法,那可真是个有着非凡军事才能的人物,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征战沙场而生的,其本领之高强,注定不是能被寻常势力随意拿捏的主儿,就像那翱翔天际的雄鹰,迟早会一飞冲天,大放异彩。 汪庚和本就是邢州折冲府的官员,对于这伯府平日里的行事做派,那是再清楚不过了。表面上,这伯府一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模样,可背地里,为了争抢产业,扩充自家的势力范围,不知害得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那暗地里的勾当,简直罄竹难书。 以往,依照汪庚和一贯的行事风格,往往是谁的官阶更高、权势更大,他便倾向于帮谁。可如今这局面,两边背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皆是不容小觑,这让他不得不权衡利弊,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得站在本事更大的这一方才行。 念及此处,汪庚和脸上原本带着的那点客气的笑意,瞬间就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脚下步伐加快,朝着张虎威等人所在的方向快走了几步,待站定之后,先是朝着张虎威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熟稔的神情,开口说道:“张兄,昨晚那酒着实是喝得畅快淋漓,只是今儿一早醒来,却发现不见了你的踪影,还纳闷你去了哪儿。老曹也是,我今儿个早上可是花了一两个时辰才打听到,原来你是着急去寻你家君子了。不过,不知你家君子如今身在何处了?” 那大妇人听到汪庚和这一番话,脸上顿时浮现出诧异之色,原本挂在嘴角自信满满的微笑,就好似被一阵风吹走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担忧之情,这担忧宛如决堤的潮水,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让她的神色变得愈发紧张起来。她怎么也没料到,汪庚和居然会在这个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公然和张虎威等人这般热络地套近乎,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如同精心搭建的积木城堡,瞬间崩塌,变得七零八落。 张虎威见汪庚和这般举动,心里自是明白他此举的深意,当下也爽朗地笑了起来,同样双手抱拳,回了一礼,说道:“哈哈,汪兄,昨晚那酒确实是让人回味无穷,瞧你这精神头,可不像是被昨晚那酒劲儿给折腾了的样子。” 汪庚和听闻,故意放大了笑声,哈哈大笑着回应道:“哎,哪里哪里,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这酒劲可着实不小,到现在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曹猛在一旁也是赶忙凑了过来,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汪庚和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老汪,你这会儿就别打趣说笑了,咱们现在可是有正事儿。我们君子这会儿不见了踪影,我们大家伙儿都怀疑,这事儿和这伯府脱不了干系。这不,正打算进这伯府里好好找找看,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人给弄丢了。” 汪庚和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神情仿佛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他转头看向那大妇人,目光中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说道:“夫人,你说说,这事儿你打算怎么给个说法?” 那大妇人闻言,瞥了汪庚和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不满与责怪,开口说道:“老汪,咱们之间也算是相识已久了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还能不清楚吗?咱们往后,都还得在这邢州城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凡事可得给自己留些余地。我之前听闻这边有兵痞闹事,这才向节度使求援,节度使这才派了你过来。你本就是邢州城的团练,怎么又跑到节度使那儿去了?就算是去了节度使那儿,那你这回回来,主要是干什么的,你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怎么如今还当着我的面儿,跟这群人亲亲热热地称兄道弟起来了?” 汪庚和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紧接着转头看向那大妇人,神色严肃地说道:“柴夫人,我看你恐怕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吧?不过,下官可得郑重地提醒你一句,他们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兵痞,他们乃是大周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他们一路从黄榆关、洺水关披荆斩棘而来,但凡遇到山寨,便能一举将其拔除,每遇城池,也能成功攻破,就这样,一直带着兵力不足万人的队伍,一路过关斩将,打进了并州,还成功拿下了太原城。如今,他们应该是已经得了将领的核准,准备转防了。这般有着赫赫战功的大英雄,怎么能被你随意污蔑成是兵痞?” 那大妇人一听这话,顿时被震撼得瞪大了眼睛,她平日里自认为也算是有些门路的,可对于太原城已经被大周攻占了这样劲爆的军事消息,却着实是从未听闻过。她满脸的难以置信,带着疑惑的神情问道:“你是说,那伪汉都已经灭国了?” 汪庚和轻轻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眼下,伪汉最后一支还能作战的军队正在往西逃窜。一旦这支军队被消灭,那伪汉可就真的不复存在了。不过,严格来说,灭没灭国暂且不论,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现在太原城显然已经脱离了伪汉的掌控,现阶段,恐怕只有等到刘旻身死,才能真正确定伪汉彻底灭亡了。” 即便只是这样的情况,也已经让这妇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心里不住地犯嘀咕,伪汉的都城居然都丢了?而且还是被眼前这些人,带着不足万人的队伍给打下来的?这说出去,谁能相信?可她心里又清楚得很,汪庚和这个人,平日里虽说看着大大咧咧的,可在这种大事上,那可是向来谨慎,绝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的人。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那模样别提多难看了。原本,她还指望着靠着节度使的名头,来给张虎威等人施加压力,好让他们知难而退。可如今看来,眼前这些人竟然有着如此令人咂舌的能耐,那过往的战绩就如同闪耀的光环,彰显着他们的不凡。此刻,她心里原本那点仗着节度使撑腰而积攒起来的底气,就好似阳光下的冰雪一般,迅速地消融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大妇人心里明白,瞧这汪庚和的态度,看来也是对这些人的强大战力有所忌惮,所以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毫不犹豫地站到了他们那边,和张虎威等人这般热络起来。她心里虽气,可这会儿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就好像是硬生生扯出来的一样,说道:“既然诸位都是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又身为皇亲近勋,那自然是值得敬重的。如今知晓了诸位有这层尊贵的身份在,往后我伯府若是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张将军以及各位将士们尽管开口便是。今日这晚上发生的事儿,咱们就权当是一场误会,不再追究了。诸位不妨就退出去吧,也好让这伯府恢复往日的安宁。” 第165章 苏醒 汪庚和看着她那副故作镇定却难掩慌乱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心想着这妇人还妄图三言两语就把事儿给糊弄过去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于是,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眼下这些将士们可都怀疑伯爵府与他们君上的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你这会儿光说让大家退出去,怕是不合适吧。你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回答一下这些人的疑问才是,你说对吧?” 张虎威这时也是面色一凛,上前一步,那目光犹如两把锐利的火炬一般,紧紧地盯着那大妇人,语气严肃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地说道:“夫人,我们此番前来,本就无意与你伯府为难,只要你痛痛快快地交出我们要寻找的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儿,我们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不再去追究了。可你要是依旧执迷不悟,心存侥幸,继续这般推诿扯皮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到时候,你伯府可得掂量掂量后果了。” 那大妇人听了这话,内心顿时恼怒,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而且节度使收了钱,就这么对待自己?但现在人家人多,没办法,只能无奈说道:“我…… 我着实是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儿,我…… 我先前,也只是听旁人说有一群兵痞来闹事,这才…… 这才赶忙向节度使求援的。如今既然知晓是误会一场了,诸位就高抬贵手,退出这伯府吧。至于那位凌鍫,我…… 我答应你们,这就回府派人手出去好好打探打探,一有消息,定会告知诸位的。” 卫吟霜莲步轻移,上前一步,柳眉微竖,目光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今日把话撂这儿了,要是我家凌鍫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我定要剁了你这伯府大妇的一条胳膊。哼,我今儿个也暂且不搜你这园子了,可你给我听好了,明日正午之前,要是看不到凌鍫毫发无损地回来,我就带着人拆了你这伯府,砸了你的店铺,再一把火烧了你的窑厂,让你这伯府从此在邢州城消失得干干净净,我说到做到!”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想着,这办法倒也不是不行,而且感觉还挺解气、挺有意思的,不由得暗暗期待起后续的发展来。 那大妇人本想愤怒地回怼几句,可看着眼前这群气势汹汹的人,又担心真把他们给惹急了,当场就开始动手拆家,那可就糟了。思来想去,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毕竟这会儿自己这边确实打不过人家,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待卫吟霜等人离开之后,大妇人这才彻底慌了神儿,之前强装出来的镇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嘴上虽说不怕,可那不过是为了面子在那儿死撑着罢了,此刻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连站都站不稳了,几个下人赶忙上前搀扶。可她这会儿哪顾得上被人关心,心里只想着赶紧把人给找回来,于是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赶紧的,都别磨蹭了,快去窑厂,把今天参与斗殴的那些窑工全都给我叫醒了,让他们就在那儿候着。再去把式房备车,我要亲自去一趟。” 下人们一看大妇人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明白,自家这位大妇人肯定是被吓得不轻,都快急疯了。那大妇人匆匆登上马车,还不忘回头扯着嗓子大喊:“去,派人告诉伯爷,让他把家里但凡能带着人出去做事的,全都给我叫上,然后撒出去找人,给我全城找,窑厂近郊也别放过,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我把凌鍫找到。不然的话,咱们这伯爵府可就要大祸临头了,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下人们一听这话,心里也都害怕起来了,一个个不敢耽搁,赶忙四散而去,各自按照吩咐去寻人了。 没多会儿,整个伯府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大小管事、偏房小妾们也都纷纷行动起来,各自带着几个人,火急火燎地出门找人去了,那场面,可谓是乱哄哄的一片。 而卫吟霜这边,自然也没闲着,同样把人手都分散出去,开始在城里城外四处寻找起来,一时间,邢州城内外都笼罩在一种紧张又忙碌的氛围之中。 到了半夜,灵巧儿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在叫着凌鍫的名字,那声音不大不小,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这一晚上,整个邢州城的百姓们都在纷纷议论着,这凌鍫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个话题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路蔓延,甚至连邢州城北百余里的那大片窑厂区都在谈论着。 灵巧儿本以为自己能清醒过来,回应一声,可奈何实在是太困了,眼皮子就跟灌了铅似的,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困意,又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早上,她这才神清气爽地伸了伸懒腰,缓缓睁开了双眼。 见她醒来,旁边一个女子转头看向她,笑着说道:“你醒了?” 灵巧儿定睛一看,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心里满是疑惑,开口问道:“是你?李晓彤?不是兰儿和陈家嫂子救的我吗?怎么是你在这儿?” 李晓彤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调皮地说道:“人家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留在这儿等你醒来,所以就换我来啦。” 灵巧儿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只见这屋子看着就是穷苦人家的居所,陈设十分简单,不过桌上倒是放着个水壶,里面还有水。灵巧儿愈发觉得奇怪了,一边给李晓彤倒了杯水,一边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晓彤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猜猜看。”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哎,你还是自己说吧,我可怕自己猜错了,到时候失望得很。” 李晓彤却依旧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这么没胆量,算了算了,无所谓啦。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哦,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儿,就赶紧抓紧时间去做吧。” 灵巧儿听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想吃什么就赶紧吃点什么,哼。嗯,看样子,我要是不问你,你肯定是不会主动说的了。那我就问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儿?” 李晓彤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说道:“那当然知道了,不过,我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哦,你就别打听了。” 灵巧儿愣了几秒钟,不死心地说道:“好,那你多少总有些能透露的吧,你就透露一点儿呗。” 李晓彤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想了想说道:“嗯,那倒是能说上一句,我,是来保证你人身安全的哦。你之前经历的那些事儿,还不至于让你丢了小命儿,但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那可都是些狠角色,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小命,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灵巧儿听了,更是一脸疑惑,瞪大了眼睛问道:“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晓彤不紧不慢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拿下整个白瓷产业?” 灵巧儿听了这话,没有正面回应,只是不置可否地看着她,随后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李晓彤见状,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啊,这白瓷要是归了你之后,你难道就不会惦记着汝、官、哥、钧、定这些名窑了吗?你要知道,现在柴荣的御窑都还没建起来,到最后,你敢说你不会把触角伸向那里?而且你肯定是要去开封那边发展的,一旦去了,你必然会和赵匡胤起冲突的。你要是不让他篡位,他能轻易饶了你吗?”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思忖,心想这确实基本就是自己未来财政收入方面的规划了,要是自己以后有机会参与到政治当中去,那这也算是自己的政治目标了。想着想着,她又看向李晓彤,追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晓彤再次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都说了,不该问的就别问了,你就算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灵巧儿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嗯,那我再问你,我现在做的这些事儿,合法合规吗?” 李晓彤微微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说道:“在我的理解里,你做的事儿,可能不太合法,但还算合规吧。有时候,合规的事儿不一定就合法,合法的事儿也不一定就合规。不过总体来说,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儿,目前还是被允许的啦,你往后慢慢就会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 灵巧儿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行吧,哎?人,我靠……” 正说着,门 “吱” 一声被推开了,兰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嘴里喊道:“凌鍫大哥,你醒了吗?” 灵巧儿一见到这个小村姑兰儿,赶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兰儿,你快告诉我,李晓彤去哪儿了?” 兰儿眨巴着大眼睛,四下里看了看,一脸茫然地说道:“晓彤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回来给爹爹拿衣服的,爹爹的袖子被大树给勾破了,那树林里浓密的小树太多了,他要是没了袖子护着胳膊,很容易受伤的。可是你刚醒,看上去还挺虚弱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是先给你煮粥,还是先给爹爹送衣服?”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傻丫头,当然是先给你爹爹送衣服了,人要是想被饿死,那可得好几天,少吃个两三顿饭没什么影响的,你快去吧。” 兰儿听了,这才跑到隔壁的小屋,拿了衣服,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灵巧儿走出房间,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只瞧见另一间房里有卫吟霜躺过的床铺。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城北的河北岸的林子中,这个地方自己之前来过。她努力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儿,只依稀记得自己昨天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钻了出去,结果没跑多远,就被那十几个看着挺专业的打手给发现了。没办法,她只能撒腿就跑,那些人就在后面紧追不舍。 幸好,那一片区域到处都是窑厂,里面的设施和物料摆放得杂乱无章的,她就借着这个便利,东躲西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逃出了那片区域。可谁知道,眼瞅着大约离城还有二十多里地的时候,还是被后面两个骑着马追赶的打手给追上了。 双方一碰上,那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厮打。灵巧儿虽说身手矫健,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下就被打得连声哀嚎,只能边打边跑。可最后实在是跑不过对方了,还是被对方给用绳子绑了起来。 要说这俩打手也是够倒霉的,光顾着追灵巧儿了,等他们再想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马被人给偷了。没办法,两人一合计,只能扛着灵巧儿往城里走。 走着走着,就被城北的那条河给拦住了去路,两人无奈,只好又向东走了二里地,来到了一座桥边,正打算过河,没想到灵巧儿趁着两人一个没留神的功夫,用力挣脱了。虽说她的双手还被绑着,可脚上倒是能自由活动了,于是她撒腿就跑。 那两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就想追,可这一路扛着灵巧儿走了这么远,早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了,这会儿哪还有力气追,只能在后面小跑着跟着,时不时还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灵巧儿扔过去,想把她给拦住。 灵巧儿一边躲着石头,一边拼命跑,可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被一块石头给砸中了头,顿时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 就在这时,正巧有几个樵夫路过这儿,兰儿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风流倜傥的灵巧儿,赶忙喊着樵夫们过来帮忙,这才把灵巧儿给救了下来。 第166章 魂不守舍的大妇 那两个打手一看对方人多势众,知道今天是带不走灵巧儿了,又想到灵巧儿这人平日里那张狂的做事风格,要是让她活着回去,以后肯定没他俩的好果子吃。于是,两人连城都不敢回了,连夜朝着北边跑路了。 灵巧儿这会儿回想起这些事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后脑勺受伤了,这不想还好,一想起来,脑瓜子就 “嗡嗡” 地疼,疼得她直咧嘴。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一夜未归,那帮兄弟们肯定都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觉,恐怕就连卫吟霜都跟着着急了。 当灵巧儿强撑着回到邢州城外的时候,好家伙,一下子就有五六拨人朝着她涌了过来,众人纷纷伸手抓着她的衣袖,嘴里兴奋地喊着:“找到了,凌郎君找到了,是我找到的!” 灵巧儿这会儿脑袋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还能勉强坚持辨认一下方向,可有时候那疼劲儿一上来,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得赶紧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才行。 这会儿被这么多人围着,她一下子就懵了,都不知道对方要干嘛,虽然对方都是过来抓她衣服的,可这人太多了,她不可避免地就被挤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灵巧儿一下子就火了,愤怒地从腰间抽出短刀,朝着周围随意划了几下,众人见状,吓得赶忙往后退,瞬间就远离了她一丈左右的距离。 灵巧儿本想大声质问几句,可刚张嘴喊道:“你们都是…… 哪儿来的……”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的房中了,卫吟霜正坐在一旁,半睡半醒的样子,卓方等人也都在屋里,有的躺在地上缩成一团,有的坐在地上靠着墙体,还有的把一只脚搭在茶桌上,整个人半躺在椅子上,反正每个人的姿势看着都挺难受的,一看就是在这儿守了一夜,累得不行了,随便找个姿势凑合着休息。 灵巧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儿还没大亮,可她这会儿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就像一道惊雷似的,众人一下子都被惊醒了,猛地跳了起来,嘴里还大喊着:“有人…… 有人……” 等众人回过神来,看清是灵巧儿醒了,这才一个个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随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起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大概意思就是说,那伯爵府的大妇人这回可真是命大,要是真找不到灵巧儿,估计他们非得把伯府给拆了不可。 灵巧儿听了,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便开口问道:“你们这说的都是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结果,卫吟霜就开始细细地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听着,心里都觉得卫吟霜讲得太过于平淡了,要是换做他们来讲,那肯定得添油加醋,把这事儿讲得绘声绘色、有滋有味的。可没办法,卫吟霜在讲,他们谁敢说不让,只能在一旁乖乖听着。 灵巧儿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行了行了,就他们,还能伤得了老子?哼,简直是笑话!” 卓方在一旁听了,赶忙点头附和道:“君子说的是,不过,君子,你这头上可是被打出了那么大一个包。郎中都说了,你这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不然的话,非得被打傻了不可。”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再吭声了。 灵巧儿听了,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威严,说道:“老卓,你跟我说这个,哼,王小海,把他给我拉出去,打五十军棍,让他长长记性!” 王小海一开始还以为灵巧儿是在开玩笑,笑嘻嘻地直接一把就把卓方给拽了起来。卓方见状,赶忙在王小海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别闹啊小海,君子这是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了。” 小海看了一眼灵巧儿,只见灵巧儿面色严肃,略带威严地说道:“打狠点儿,别打死了,留半口气就行。你在旁边监督着,要是有人敢徇私,我唯你是问!” 众人一听灵巧儿这语气,心里都明白她这次是动真格的了,顿时都躬身说道:“君子,君子,老卓这张嘴就是欠,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灵巧儿白了众人一眼,想了想说道:“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五十棍就免了吧,不过这二十棍那是一定要打的,不打可不行,今儿个这事儿没完!” 卓方一听,顿时急了,立刻大声叫道:“君子,我这岁数可经不起二十棍,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君子…… 张虎威…… 你他娘的快帮我求求情啊!曹猛,我日你姥姥,你怎么也不说话,见死不救啊!” 众人见他那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平时就他嘴欠,这会儿也该让他吃点儿苦头了,二十棍确实有点狠了,不过这五军棍嘛,打下去也就是疼一会儿的事儿,连坐立都不会受什么影响,于是也就不再求情了,反而还在一旁群嘲起他来。 卓方一脸的委屈,那眉头都快皱成个疙瘩了,眼眶泛红,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求饶的话,可这会儿谁也帮不了他,只能任由王小海生拉硬拽地往屋外拖去。他那杀猪般的叫声,在这寂静的院子里回荡着,随着渐行渐远的距离,那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耳畔,只留下一片略显尴尬的寂静。 灵巧儿这脑袋受了伤,确实得好生休息上几天才行。她躺在床上,眉头微蹙,心里头直犯嘀咕,嘴里嘟囔着:“嘿,你说这事儿怪不怪,我要是不想这脑袋受伤的事儿吧,倒也不觉得疼,可一旦想起来,好家伙,那头疼得就跟要炸开了似的,连想起个床都费劲,根本就起不来啊,真是邪了门儿了。” 卫吟霜在一旁,忍不住嗔怪地说道:“你,还琢磨什么,那可不是想不起来就没事儿了。这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这伤还没好利索,还没脱离危险,所以这精神,就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罢了,等过些日子彻底好了,自然就不会这样了。” 灵巧儿听了,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眨巴着眼睛问道:“哟,是这么个理儿吗?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正说着话,忽然有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禀报,说是伯府派人送来了一堆名贵的药材,此刻正堆在院子外面。灵巧儿一听,立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撇着嘴说道:“不要不要,我就这么个轻微脑震荡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吃那些个药干什么,赶紧让他们抬回去吧,别搁这儿碍事儿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那伯府又差人送来了三车新鲜的水果,还有两箱通宝,那阵仗,可真是够大的。水果一个个看着娇艳欲滴,十分诱人,尤其是那一串串紫莹莹的葡萄,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灵巧儿一时没忍住,伸手摘了一串葡萄尝了尝,入口那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散开,确实好吃得很。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摇了摇头,一脸坚决地说道:“哼,东西虽好,可咱也不能收啊,都给他们退回去吧,咱可不能随便就被这些东西给收买了。” 说罢,便让人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了伯府。 等到了第二天,伯府那边又不死心,又送来了几大瓮极品陈酿,那酒坛子看着就透着股古朴的韵味,仿佛里面装着的都是难得的佳酿。灵巧儿见了,来了兴致,让人把每个酒瓮都打开,然后拿瓢舀了一瓢尝尝。可这一尝,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咂咂嘴说道:“什么极品陈酿,这喝着也没滋没味的,不甜不苦不酸不辣的,没一点儿酒的韵味,真不知道他们拿来凑什么数。” 说完,便大手一挥,又让人把这些酒瓮给抬走了,丝毫没有收下的意思。 第三天伯府那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大妇人思来想去,咬了咬牙,决定亲自登门赔罪。她一大早就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虽说是来赔罪,可那往日的架子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仍是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朝着灵巧儿等人所在之处赶去。 到了地方,那大妇人脸上堆着略显生硬的笑容,让人通报了一声,便迈着小碎步走了进去。一见到灵巧儿,赶忙福了福身子,娇声说道:“凌公子,前几日的事儿,都是我猪油蒙了心,犯下大错,这几日我是吃不好睡不好,心里愧疚得很,今日特来向你赔罪,还望你大人有大量,饶恕我这一回吧。” 灵巧儿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哟,夫人这又是何必,我这脑袋,被你府上的人招呼得现在还晕乎乎的,你这会儿来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那大妇人一听,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赶忙说道:“凌公子,我知道错了,我这几日又是送药材,又是送水果和通宝的,你说你都不收。这不是心里过不去吗?你说咱们两家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今日我亲自来,就是想表表我的心意,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卫吟霜在一旁冷哼一声,说道:“大夫人,这话说得可轻巧,我家郎君这伤,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这几日又是送东西又是怎样的,不过是些表面功夫罢了,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下次难保又要给我们打闷棍。” 大妇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说道:“卫娘子,这话可就着实冤枉我了,我是真心来赔罪的,我能惹得起你们吗?谁不知道你们人强马壮?我们这伯府虽说富贵,可也就是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你们手上有兵有刀,我们伯府可惹不起。我原本的意思是说,做做抵抗,让那些人过去谈判以下。是在谈判不来,也就那样了。哎,我也知道,前些日子我那个不争气的管事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停了你们家磁行。你家最需要货的时候我都不能出面帮衬一把。想到这里啊……我这心里啊……” 灵巧儿眉头一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大妇人的话,语气中透着几分严肃与果断,说道:“行了,夫人,咱们也别兜圈子了,直接挑重点说吧。像这种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就别再往外说了,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原本,大家说几句面子上的话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咱们之间都闹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情面可言?你之前可是都从节度使那边叫人来围剿我了,这事儿可没法轻易就翻篇儿啊。” 大妇人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赶忙说道:“哎,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时寻思着,让人跟你这边谈判一下,毕竟有些事儿也不能你说要怎样就怎样,我承认,这里面确实有我的私心在,给你吧,我觉得自己没了面子,可要是不给,又怕伤了和气,所以才想着谈谈看嘛。但我可真没让他们带着全体窑工去殴打你们。你想想,我能糊涂到让窑工去干这种事儿吗?这要是打死人了,那得赔多少银子,我哪能做这么赔本又不讨好的事儿。”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是那个许大管事私自做主要围殴我的?” 那大妇人皱着眉头想了想,犹豫着说道:“这…… 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那二十多个伯府的门客一时气不过,冲动之下干出的事儿。不过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啊,那许大管事平日里看着没这个胆量,他就是靠着技术纯熟,这才被提拔成大管事的。难道…… 难道真是那些门客私自做主了?可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忠心了,居然敢擅自行动,这也太奇怪了。” 灵巧儿听到这儿,心里开始暗自盘算起来,沉默了片刻后,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大声问道:“你家的门客和姓苏的兄弟接触过吗?” 那大妇人听闻此言,目光微微一闪,像是突然也想到了诸多不对劲的地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你是说…… 苏怀玉……” 第167章 苏家兄弟也有事 卫吟霜在一旁插嘴道:“还有苏怀祥。” 那大妇人听了,赶忙摇了摇头,说道:“那苏怀祥就是个直性子,做事满脑子直来直去的,没什么心眼儿。可那苏怀玉,那可是个笑面虎,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难道…… 难道真是他在背后搞的鬼?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借刀杀人呐,好小子,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真是可恶!” 灵巧儿看着那大妇人的神情,感觉她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一下子就想通了一些事儿。这伯府家大业大的,但凡稍微做点儿背景调查,就应该知道,要是杀了自己,那折冲府里的张虎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至少也得喊着 “为君子报仇” 的口号,带着兵来把这伯府给灭了,然后才会去寻找别的退路。而且这么一来,张虎威那边还能保证有一支小规模的铁杆军队,这利弊权衡下来,怎么看这伯府都不应该轻易对自己动手。 可还是有地方说不通,这大妇人要是心里没鬼,没心虚的话,为什么要从节度使那里调兵过来?要不是汪庚和和自己这边认识,那天在伯府,恐怕双方早就开启火并模式了,这事儿可透着蹊跷。 想到这儿,灵巧儿干脆直接问道:“可是,大夫人,你从节度使那边调兵过来,这举动显然是没安好心啊,你怎么解释这事儿?” 那大妇人这会儿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一阵心虚,她心里其实挺想和灵巧儿较量较量,掰掰手腕儿的,可嘴上哪敢承认,赶忙说道:“哎,你看,这误会可真是越来越深了,凌郎君,你之前带着人去我园子闹了那么一回,我一个妇道人家,能不害怕吗?我也是想着找些人来给我壮壮胆子。天地良心呐,我从节度使府上求援,那可是在事发的前三天就已经决定了的事儿,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们要去窑厂啊,这纯粹就是个巧合,你可不能冤枉我。” 灵巧儿听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行吧,我凌鍫也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人,我也不多要,就三个窑厂吧,不过事发的那个窑厂也得归我才行。” 那大妇人一听,顿时面露难色,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灵巧儿,咬了咬牙说道:“一家,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家窑厂,事发的那个窑厂可不能给你。除了那家窑厂,其他的你随便挑,你看这样行不行?” 灵巧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地说道:“那就没得谈了,既然你不同意,那你请回吧,我也不想再多浪费口舌了。” 那大妇人心里清楚,节度使那边的人根本就靠不住,这灵巧儿又是这帮兵痞的头子,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她心里着实害怕得很,这几天都被吓得坐立难安的。而且她也去别的地方找过办法了,刺史那边根本就管不了这事儿,一来,灵巧儿带的人是军制,有其特殊性;二来,他们撤回邢州城那可是有申国公的口谕和将令的,名正言顺;三来,这折冲府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镇压他们。 所以这会儿,大妇人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只能选择暂时低头了,眼瞅着双方还有商量的余地,她哪能就这么起身走了,于是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道:“三家就三家吧,但是那事发的一间窑厂,无论如何都不行,这是我的底线,你可不能再逼我了。”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说道:“好啊,既然你不肯让步,那咱们就比比看谁的拳头更硬吧。我把话撂这儿了,事发的那间窑厂,我是要定了,谁也别想拦我。” 那大妇人一听,“噌” 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怒目圆睁地瞪着灵巧儿,气愤地说道:“你为什么非要那一家?那又不是什么好窑厂,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的吗?” 灵巧儿又是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哼,废话,他们连我都敢动,我要是不拿这家窑厂杀鸡儆猴,往后我还怎么在这街面上混?我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那大妇人一听,更加愤怒了,大声叫道:“那我们伯府就不要面子了吗?你这么做,分明就是不给我们活路!” 灵巧儿白了她一眼,嘲讽地说道:“你这会儿倒是要起面子来了,那你要面子还来找我干什么?咱们两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友好了吗?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我要那家窑厂没别的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清楚,往后谁要是再敢帮着你伯府和我作对,那他就得等着承受我的雷霆之怒,就这么简单,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那大妇人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地吼道:“你…… 凌鍫,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可别太过分了!好啊,我们伯府就在这儿,也搬不走,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我等着你来找我,哼!” 说完,那大妇人一甩衣袖,转身愤怒地快步离去了,那背影看着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怨气。 卫吟霜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事儿闹得有点儿大了,心里有些担忧,赶忙起身,伸手紧紧抓住灵巧儿的胳膊,那手指甲因为用力过猛,都快嵌进灵巧儿的肉里了,疼得灵巧儿 “嘶” 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灵巧儿眉头一皱,一把甩开她的手,不满地叫道:“我靠,疼死我了,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不过,灵巧儿这会儿一想到苏怀祥、苏怀玉两兄弟的事儿,顿时就把胳膊上的疼给抛到脑后了,大声叫道:“小海,去把卓方和曹猛给我叫来,我有事儿找他们。” 不一会儿,卓方就一瘸一拐地进来了,那走路的姿势看着挺费劲的,就好像腿受了重伤似的。可之前他那腿还好好的,这突然就变成这样了,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灵巧儿一看卓方这腿,还以为他受伤了,心里 “咯噔” 一下,正担心着,却瞧见卫吟霜和曹猛在一旁拼命忍着笑,那表情一看就有猫腻,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心里明白这卓方是在装,估计还在记恨之前那五军棍的事儿吧,想着在这儿装可怜。 灵巧儿一脸诧异,故意问道:“你的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卓方一看,哟,君子果然询问了,心里暗喜,赶忙装出一副委屈又难过的样子,眼眶泛红,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说道:“没…… 没什么,都是我不好,惹君子你不高兴了,挨了那五军棍,也是我活该,现在这腿就成这样了,不过这都是我应得的,不怪别人呐。” 灵巧儿一听,恍然大悟,心里想着这卓方还在这儿演,于是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这个王小海,怎么办事的?我明明说的是打军棍,怎么打到大腿上去了?小海,你说说,军棍应该打哪里?” 王小海在一旁听到这话,赶忙冒出头来,大声说道:“回君子,军棍应该打屁股,这是规矩。” 灵巧儿听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嘛,之前打错地方了,那军棍可不能白打,从你的饷银里扣除五十个通宝赔给卓方,这也算是给你个教训,让你长点儿记性,以后做事认真点儿。” 王小海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也太离谱了,忍不住大声质疑道:“啊?君子,这…… 这也太狠了吧,哪有这样的,我这……” 正在暗自高兴,想着能借此机会让王小海吃点儿苦头的卓方,听到灵巧儿接下来的话,顿时脸都绿了,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心里那叫一个懊悔。 灵巧儿可不管他怎么想,继续说道:“这钱赔完了,军棍还得接着打,不过这次可得打对地方了,要是还打不对,你还得继续赔钱,就你那点儿饷银,也经不住这么赔几次,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王小海一听这话,眼珠子一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君子,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小海我最近手里还是有点儿余钱的,三五个月不进账,那也饿不死我,我今儿个怎么着也得把这军棍打对地方一次,哈哈哈。” 卓方一听,顿时急了,大声叫道:“没打错,没打错,是屁股!打得就是屁股!” 卫吟霜在一旁实在没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那么,老卓,你这腿……” 卓方一听,脸涨得通红,赶忙又蹦又跳的,边跳边说道:“哎?我这腿就是夜里睡觉着了凉,抽筋儿了,这活动活动,你看,就好了,好奇怪啊,哈哈哈哈。” 灵巧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可别勉强自己,要是真打错了,那小海就得赔钱,咱们这事儿,一码归一码,这叫行政补偿,可不能含糊了,你懂不懂?” 卓方赶忙摆摆手,一脸无奈地说道:“哎,少来这套吧,君子你,一肚子坏水,我老卓可真是惹不起你,我认栽还不行嘛。” 灵巧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神色变得严肃庄重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都别打趣了,咱们现在得说正经事儿了。从今日起,咱们得想办法把苏家的生意全都搅和得乱了套,然后把之前原本属于咱们的那些铺子,一个个全都给拿回来。不仅如此,最后还得瞅准时机,把苏怀祥和苏怀玉这俩家伙给抓起来,绝不能任由他们继续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了。” 卓方听了,脸上满是疑惑不解的神情,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后说道:“苏家那几个小子,之前不是有一个都已经被剁了手嘛,可瞧他们那反应,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压根没怎么当回事儿。要不,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们都给宰了算了,省得留着他们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灵巧儿听了,果断地摇了摇头,目光深邃而沉稳,缓缓开口解释道:“他们之所以没什么大反应,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妄图背着他们苏家的家主,偷偷摸摸地把邢州城这边的店铺经营得固若金汤,打造成铁板一块。他们对这些产业那可是垂涎欲滴,太想据为己有了。那个被剁了手的苏怀晨,估计也是被人许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选择息事宁人,不想把这事儿给声张出去。 但咱们要是贸然把他们给杀了,那可就捅了大娄子了。你想想,从邢州刺史开始,往上一直到节度使,都会因为这事儿受到牵连,毕竟在这邢州城的地界上,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他们这些当官的哪能脱得了干系?更何况,苏家在朝廷里可是有着强硬的靠山,背后有棵大树稳稳地撑着。咱们要是真这么干了,那在这邢州城可就彻底没了咱们的容身之地了,到时候难道真要去投奔蜀国啊?可那孟昶过不了几年也是要投降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所以啊,咱们还是得暂且忍耐一下,虽说这事儿办起来麻烦了些,可咱们做事得讲究个严谨,就算是要对付他们,哪怕是到了要他们性命的地步,也得让对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咱们之间博弈的其中一个环节罢了,得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他们最多也就是想着下次找机会找回场子,可绝不敢把这事儿摆到台面上来,用那种光明正大的手段对付咱们,咱们心里可得有个底儿啊。” 卓方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咱们到底该怎么把那些铺子给顺利拿下来?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可得好好谋划谋划才行。” 灵巧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那自然是想办法让对方破产。你想啊,这零售行业,虽说有利润可赚,但其实也高不到哪儿去。毕竟这是个只要是人就能干的买卖,竞争那是相当激烈,所以只能靠着追求那微薄的利润来维持,还得靠着背后其他环节的优势去和别人竞争。 第168章 堵河口计划 这苏记,其他的那些买卖,都没什么太明显、太容易让人抓住的漏洞。唯独这布行和粮行,他们在这两方面是完全没办法自给自足的,而且经营这两样,那可是需要投入较大的资金成本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两样的利润相对来说就比较高了,一般人可没那个财力去垫付上货的钱呐。” 曹猛听了,微微点头,顺着话头问道:“所以说,咱们是要对这些产业下手了,对吧?” 灵巧儿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那是自然。你瞧啊,这布匹的运送,根本就不会走陆路的,为什么?因为陆路上的响马强盗太多了,那布匹要是走陆路,还不够他们抢的。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走运河。只要咱们想办法在运河上稍微做点手脚,让运输耽搁上十天半个月的,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十天没有新布进到店里,那些小门小户的布行,恐怕就得把库存的碎布都拿出来一块儿卖了。就算是这样,又能撑得了几天?到时候,他们没办法,都得从苏记高价进货,先勉强维持着生意呗。你说说,如此一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卫吟霜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么一来,邢州城的布匹价格肯定会往上涨。不过,有一点得注意,即便是粗布,估计也会跟着一块儿涨价的。这样一来,利润确实会变得很高。” 灵巧儿依旧面带微笑,继续说道:“没错,利润一旦高了,就会有人经不住诱惑,铤而走险,选择从陆路去运送布匹了。毕竟他们为了能多赚些利润,就会想着去抢时间嘛。” 卫吟霜却摇了摇头,分析道:“可布匹这东西,就算是价格涨了,大家咬咬牙,顶一顶,其实也是能扛过去的。恐怕不至于涨到让人恐慌的地步。而且,邢州的麻布可是贡品。哎,这么说吧,这邢州城几乎可以产出天下所有的货品,咱们想靠这个办法来拿捏他们,怕是不太容易。” 灵巧儿听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忍不住说道:“踏马的,这怎么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还以为这布都是从江南那边运来的。合着这邢州城什么都有呗?那米不会这儿也有吧?” 卫吟霜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耐心地解释道:“在唐朝的时候,天下的粮仓里,黄粟米有三成可都是出自邢州和赵州这两个地方。就这两个地方产的粟米,养活了大唐足足三分之一的人口。至于麦嘛,那中原地区产麦的数量更是首屈一指了,这邢州城自然也不例外。” 灵巧儿一听,只觉得两眼一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一脸挫败地说道:“那丝绸总不会也是本地生产的吧,这要是也有,那可就真没辙了。” 卫吟霜点了点头,说道:“产倒是产,不过产量不多。要说产量多的,主要还是沧州那边。沧州离咱们这儿挺近的,而且,这天底下养蚕的人,几乎都出自沧州。” 灵巧儿听了,惨笑一声,无奈地说道:“这踏马的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真是让人头疼。” 卫吟霜见状,哈哈一笑,宽慰道:“虽说如此,不过这丝绸,还确实大多是从江南那边来的。毕竟养蚕可不等于就能产出绸缎,这中间还有很多工序。” 灵巧儿听了这话,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啊。如今这邢州城的贵族可不少,郭柴两家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在这儿住着,他们对丝绸的用量那可是着实不小。还好,还好,总算是还有机会。” 卫吟霜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对,咱们这么做,只要不牵连到寻常的老百姓,只是让那些穿得起绸缎的人难受几天也就罢了,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灵巧儿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绝佳的主意,兴奋地说道:“那就行了,只要咱们集中精力,死死盯紧这绸缎生意,照样能想办法整垮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灵巧儿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眼眸之中仿佛瞬间燃起了两簇斗志昂扬的火光,那神色间满是跃跃欲试的劲头。 卓方兴奋地摩拳擦掌,满脸急切地说道:“君子说得太对了,那咱们就从这绸缎生意入手,可具体该怎么个操作法,还得你来拿个主意,你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呗。” 灵巧儿却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卫吟霜,打趣道:“可别指望我说,吟霜那可是咱们这儿实打实的大东家,关了这么长时间的事儿了,她心里头可比咱们谁都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让她来说说呗。” 卫吟霜听了,微微皱起眉头,略作思索后,缓缓开口说道:“要是还按照当初咱们知晓的那个模式来操作的话,那倒也不用想太多,咱们直接派人去运河那儿捣捣乱、闹一闹就行啦。要知道,这丝绸之类的货物,一直都是由几家大丝绸商在供应着的,在咱们邢州城,可有他们专门安排的人在这儿坐镇。所以,只要丝绸没办法从清河县的运河顺利进入陆路,运到邢州城来,那些人,肯定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跳脚。” 曹猛听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思忖片刻后问道:“那他们会不会干脆就从就近的其他河口出货?毕竟这运河又不止清河县这一个中转站,万一他们另辟蹊径,咱们这计划不就落空了嘛。” 灵巧儿听了,眼睛一亮,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脸得意地说道:“嘿,这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们,肯定会这么做的。就目前永济渠的情况来说,这中转站可不止清河县那一处。不过,这情况对咱们来说,反而是有利的哦。” 卫吟霜听了,愈发疑惑了,不解地问道:“怎么会有利?这中转站不止一个,那变数可就更多了,咱们想要把控局面可就更难了,怎么能说对咱们有利?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灵巧儿看了看卓方和曹猛,见他俩也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不过看神情,应该也能琢磨出这其中有利的那一面来,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哎,我说卫大娘子,你这脑瓜子怎么就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了。你想想啊,要是像明清时期那样,有个作为永济渠最大的中转站存在,咱们要是去把那河口给堵了,那可不得了,整个朝廷的物资运输什么的估计都得受影响,那朝廷还不得派围剿大军从四面八方杀过来。更何况,咱们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去把河口给彻底堵住。 但现在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只要咱们把清河县的河口给堵住了,他们那些丝绸商一开始多半会选择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可这时间一长,心里一着急,就会想着从其他地方下货了。你想想,这运河两边可都是响马时常出没的地方,只要他们的货敢离开清河县河口,往其他地方走,嘿嘿,附近的响马肯定就会闻风而动了,到时候,有他们头疼的。” 曹猛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补充道:“嗯嗯,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在邢州城这边,悄悄找些人去散播些消息,就说近期,运河堵塞了,而且疏通起来困难重重,绸缎的供应怕是会出大问题了。这样一来,那些绸缎铺子的老板们听了,心里肯定得紧张起来,就会纷纷开始囤货,还会趁机抬高价格。看着那丝绸价格一天天往上涨,就跟看到金山银山摆在眼前似的,他们,保准会铤而走险,做出些冲动的事儿来。” 卓方听了,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微微点头说道:“哈哈,到那时候,他们肯定是没那么多货款去进货的,没办法,估计只能去高利筹款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趁机放一批款子出去?老张之前至少在明面上已经去拜过山头了,现在在这邢州城,还没人敢跟咱们公然叫板儿。咱们从他们那边放点儿贷出去,应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还能从中再赚上一笔。” 灵巧儿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帮家伙如今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自己也终于能轻松一些了,看来他们都成长了不少。 卫吟霜也在一旁附和道:“这主意确实不错,要是到时候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他们可就得血本无归了。到时候他们想要还债,那就只能对自家的铺子进行估值了,如此一来,咱们就能正大光明、无可争议地收回十之七八的铺子了,这苏家的产业,可就慢慢被咱们给拿捏住了。” 灵巧儿听了,脸上露出欣慰又满意的笑容,大手一挥,说道:“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卓方,你带上几个机灵点儿的兄弟,去负责把苏记那边的详细情况都给摸清了,记住啊,手脚可得放轻点,千万别打草惊蛇了,要是让他们察觉到咱们的意图,那可就麻烦了。曹猛,你,就去联络那些小商户们,把这危机感给他们渲染得越夸张越好,越严重越好,让他们心里都有个底儿,知道该怎么选边站。” 说到这儿,灵巧儿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提高了音量喊道:“小海,别在门口偷听了,赶紧进来吧。” 王小海尴尬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走进屋里,说道:“君子,你这还尚未痊愈,我在门口守着,那也是为了把门,这安全问题可重要着。”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你那脑袋都快伸进屋里来了,还说什么把门。行了,你去通知老张,让他带上人去运河那边搞点事情,记得分一批人扮成货船,跟着那些运丝绸的船,帮着望风,这事儿可得办得万无一失啊。等我这边安排完了,你和小江、小湖也都跟着一块儿去。让王大个儿留下来保护我就行,他那身板儿,一个能顶好几个,有他在,我这儿也放心些。” 众人齐声应道:“是,君子!” 随后便各自领了命令,迅速转身离开,有条不紊地展开了行动,那劲头,别提多足了。 等众人都走了之后,屋里就剩下灵巧儿和卫吟霜两人了。灵巧儿忽然哈哈一笑,脸上露出一抹略带猥琐的笑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卫吟霜。卫吟霜被他这眼神一看,顿时脸上一红,心里有些慌乱,赶忙躲闪着他的眼神,结结巴巴地说道:“你…… 你…… 你要干嘛?” 灵巧儿搓了搓手,慢悠悠地朝着卫吟霜走过去,那模样,看着就像个不怀好意的登徒子似的。卫吟霜见状,心里愈发紧张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身子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可不知怎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没有往后退去。 眼看着灵巧儿越走越近,那鼻尖几乎都要碰到卫吟霜的鼻尖了,卫吟霜的脸涨得通红,害羞得不行,赶忙闭上眼睛,心里 “扑通扑通” 直跳,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 哪知道,灵巧儿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响亮。卫吟霜一下子回过神来,又羞又恼,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把将灵巧儿给推开,气愤地说道:“你这个混蛋,吓死我了,你到底想干嘛,太过分了!” 灵巧儿刚想开口解释,卫吟霜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又气呼呼地推了他一把,随后便挥起小粉拳,不停地朝着灵巧儿的肩膀和手臂拍打过去,那架势,仿佛是要把心里的羞愤都通过这拳头发泄出来似的。 灵巧儿这会儿脑袋还有些微微的眩晕感,被卫吟霜这么一打,竟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了,心里暗叫不好,再这么下去,自己怕是要吃亏,赶忙一边躲一边说道:“哎,不是不是,我真有正经事儿要说,你先别打了,听我说。” 第169章 给他添堵 卫吟霜听了,这才将那微举着的小粉拳停在了半空,瞪着眼睛看着灵巧儿,没好气地说道:“哼,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儿,最好是真的,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灵巧儿斜了一眼那停在半空的拳头,暗自庆幸,心想着好险,差点就被打得更惨了,随后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看样子,老五是被苏怀祥和苏怀玉给软禁起来了,这事儿可有点棘手了。” 卫吟霜一听,顿时愣住了,那原本还带着几分怒气的脸上,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思考了一下,说道:“是啊,五郎现在肯定特别愤怒吧,被自己的亲弟弟们联手给软禁了,这算怎么回事儿,真是太过分了。” 灵巧儿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嗯,你抽空去见一下苏五郎吧,把利害关系跟他好好讲讲,告诉他,他们苏家的家族兴衰可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了,让他自己好好做个选择吧。要是选咱们这边,那就得跟咱们一起,好好对付苏家那俩兄弟,要是他执迷不悟,还选苏家,那到时候可就只能跟着苏家一起覆灭了,谁也救不了他们。” 卫吟霜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忽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担忧地说道:“是啊,苏家和我卫家在真定府那边,估计都已经掀起了不小的腥风血雨了。我那身在太原府的三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我这心里还真有点担心。” 灵巧儿微微一笑,宽慰道:“那怎么会出事?你别忘了,苏怀璧现在可算是个人质,在关键时刻,那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而且现在他们在邢州城这边的事儿都进行得这么不顺利,就算真定府那边他们暂时赢了,又能怎么样?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你就别太担心了。” 卫吟霜听了,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便又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只要咱们能把邢州城这边拿下,那咱们就还有机会翻盘。好,我这就去找苏五郎,看看能不能说服他站到咱们这边来。” 灵巧儿再次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虽说现在要集中精力对付苏家兄弟,可那伯府那边也不能就这么晾着,也得适时地给他们施加些压力才行啊,不然的话,之前说好的窑厂,可怎么才能顺利拿到手,还得再好好谋划谋划。 灵巧儿款步来到一间单独的房间,目光扫视一圈,只见屋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十只大木箱,这些箱子可不一般呐,里面装着的可是实打实的两万贯硬货,那可都是沉甸甸的财富。不过,如今这情况,得留下一万贯拿出去放贷,所以眼下能动用的,也就只有一万贯了。 她心里清楚,那伯府的大妇为了应对眼下的局面,早就拿着两万贯去找过刺史了。这么一对比,自己这会儿只拿出一万贯,怕是很难打发得了刺史。况且,自己原本还盘算着把这税收这块儿的路子给承包下来,现在看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想着想着,她琢磨着要不要去借钱?找谁借?柴骏吗?可这一万贯的数目也不算小,柴骏就能轻轻松松地拿得出来吗?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仔细思量了一番后,灵巧儿嘿嘿一笑,又不禁自嘲起来:“老子原本不就是想着拿两万贯去换几个窑厂嘛,至于这税收的事儿,顶多也就是想借此逼那妇人看清形势,好借机找找茬儿,坑她一下罢了。就算我真把这税收的摊子事儿给承包下来了,难道我还能去从老百姓身上把本儿给赚回来?这明摆着就是个亏本的买卖嘛。现在倒好,我要是能白捞几个窑厂,然后把钱往这窑厂生意里贴补进去,跟那妇人在生意场上较量较量,不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嘛。哼,那大妇人不屑做老百姓的粗瓷大碗生意,老子偏就去做,她出精瓷,老子连陶器都做,就是要跟她对着干,玩儿嘛,就得玩儿点儿刺激的。” 心里这么一盘算,她忽然觉得,照这样算下来,这一万贯好像都还用不完。可现在和对方已经谈崩了,得想个办法给对方再添点儿压力才行,哪怕只是恶心恶心他们也好,起码得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不是好惹的。 想到这儿,灵巧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提高了嗓门,大声叫道:“来人呐,去把沈映时给我叫来,我有事儿找她。” 没过多久,灵巧儿刚回房间坐下,房门就被敲响了。她应了一声,示意门外的人进来,就见沈映时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灵巧儿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沈映时,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样啊,六夫人,在我这儿帮厨的日子,感觉如何?” 沈映时听了,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坐下后说道:“哎,就一个字,累!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自己活得像个人样儿了。再也不用跟那帮狐狸精勾心斗角的了,而且做事也不用处处小心翼翼、低三下四的了,尤其是不用再去应付那个马德那个死胖子了,想想以前的日子,可真是够糟心的。” 灵巧儿听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她问道:“马德不是已经去势了吗?怎么你还得应付他?” 沈映时一听这话,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那身体虽说不行了,可那心思,一点儿都没收敛,还是老想着折腾人,我真是被他烦得不行了,大家也都挺烦他的,可又没办法。” 灵巧儿看着沈映时那略显尴尬的脸色,心里明白这里面估计有些不好说出口的事儿,也就不好再多问了,便换了个话题,说道:“是这样啊,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做过什么打算?” 沈映时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起来,说道:“我觉得跟着你就挺好的,现在我每天心里都挺轻松的,干完活儿,就感觉全身都舒坦了。你是不知道,我以前在伯府当如夫人的时候,那日子可太难受了,天天不是脖子酸,就是胳膊疼的,吃也吃不好,每顿都吃不了多少东西,而且那大妇还防贼似的防着我,生怕我拿了东西给下人吃,哪儿像现在自在。” 灵巧儿微微一笑,打趣道:“其实吧,你,就是以前享福享惯了,现在到我这儿来,就跟体验生活似的。你要是一直这么干下去,那很快可就要变成黄脸婆了哦。” 沈映时原本那开怀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脸上满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道:“黄脸婆就黄脸婆吧,我又有什么办法?以前整天对着那个马德,就算我长得倾国倾城又能怎样,还不是过得不舒心嘛。” 灵巧儿见她这心态还算可以,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边,虽说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型作战部队,也没有那种特别正统的建制,不过,我这儿可有不少挺有前途的军将。你看看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少妇,就这么一直在这儿当厨娘,那可太可惜了。你觉得怎么样,要不就在我这儿找个将官,凑合凑合嫁了呗,也好有个依靠。” 沈映时一听这话,顿时一脸茫然,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 我…… 我还真没想过这事。我这刚从伯府脱离出来,这心里头乱糟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 灵巧儿见她这表情,像是真的没考虑过这事儿,便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女人风华正茂的时候,这个时候你还有很多机会去挑选。可等过了三十岁,或者等我这儿的规模发展得更大了,到那时候,这好机会可就轮不到你了,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哦。” 沈映时听了她的话,心里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是嫁人,就只想嫁个平头百姓,那些有权有势的,我可伺候不来。你也知道,我给人当小,都当怕了。现在我手里的钱,足够我舒舒服服地过上几辈子,都不用为吃喝发愁了,我现在,就想简简单单地活着,不想再卷入那些复杂的事儿里去了。” 灵巧儿听了,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平头百姓?你可别想得太简单了。你现在有这么多钱,哪个老百姓要是知道了你的身家,能单纯地对你?到时候,男人把你娶到手了,有了你的钱,说不定还得出去找别的女人,这种事儿可不少见。” 沈映时听了,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哎,女人这辈子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不过,就算对方真的再讨小的,我好歹也是个大的,总比以前强点儿吧。”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哼,你这话可就太想当然了。你想想那些高门大户里的大妇,人家那地位超然,那是因为娘家有强硬的靠山,有大树撑着。要是没有娘家做后盾,这大妇和小妾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受气嘛。” 沈映时听完这话,气得一跺脚,娇嗔地说道:“哎,怎么这么难,那干脆不嫁了好了吧,省得操这份心了。” 灵巧儿微微一笑,说道:“呵,就你这性格,怎么可能不想嫁人,说什么不嫁,那是蒙鬼去吧。不过,我这军中,因为之前的一些变故,多数将领的家属都已经不在了。现在,我打算让你和吟霜拜个姐妹,这样一来,我和吟霜就是你的靠山了,然后再把你嫁给他们当中的一个当夫人,你看这样行不行?” 沈映时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惊又喜地说道:“我这…… 你…… 你这么厉害,还和小公爷都是朋友…… 你…… 我…… 这合适吗?我真能有这样的好事儿?” 灵巧儿笑了笑,解释道:“你看啊,在我这儿,我觉得男女就应该平等,我甚至都不提倡纳妾,原则上我是支持一夫一妻制的。” 沈映时听了这话,一下子有些茫然了,愣了一会儿,忽然自以为明白了,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笑着说道:“我懂,我懂我懂,咱们都是女子嘛,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汗都下来了,心里哭笑不得,只得无奈地微微一笑,说道:“呵呵,你可别瞎想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既然你愿意的话,我可得再多说一句,不能瞒你。我确实是想让你嫁人,不过,我这个举动,可是会恶心到伯府的,这也是实打实的事儿,你可得想好了。说不定等你办完婚礼之后,这邢州城可就到处都是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了,那内容,估计都不堪入耳。” 沈映时一听,顿时心里就忐忑起来了,心里想着,是啊,那伯府的人肯定不会给自己说什么好话的。可再一想,就算自己不嫁人,他们就会放过自己,就不会说三道四了吗?这么一想,沈映时咬了咬牙,扬起头,一脸坚定地说道:“他们爱怎么诽谤我,那我也没办法,这个我还能接受。但我可不能接受我嫁的男人没有主心骨,他得信任我,不能听那些谣言,随随便便就怀疑我才行。” 灵巧儿微微一笑,宽慰道:“在我这军中,只要我不信那些谣言,其他人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吧……” 沈映时听了,这才哈哈一笑,放下心来,说道:“那就成了,凌君子,既然这样,那就都听你的吧,你做主就行啦。” 灵巧儿看着沈映时,一脸疑惑,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哈哈一笑,打趣道:“哈哈哈…… 看来你这想嫁人的心,都快按捺不住,飞出来了。” 沈映时一听,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娇嗔地说道:“你看你,我这刚答应你,你就开始说这种羞人的话了,哼,我不理你了,我去买菜去了。” 说着,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第170章 好男好女面对面 灵巧儿看着沈映时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等她走出门后,脸上露出一抹奸笑,自言自语道:“踏马的,老子要是男子身,这么好的姑娘,哪还轮得到他们,那可都是老子的了。哎…… 这命,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 不过,这沈映时到底该嫁给谁,这可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张虎威那肯定是一百个愿意,一听说这事儿,估计得乐开了花。卓方,估计也是十分欣然的,毕竟沈映时这模样、这性子,确实挺招人喜欢的。曹猛嘛,他家眷不在太原城,不过也说不准他还有别的家眷,所以他就先被排除了。 还有王德发,他从小就在军中长大,之前一直没来得及成婚,是靠着自身过硬的战斗力,这才被提拔成军官的,后来又阴差阳错地被派到卓方手下做事了。按说他倒是挺合适的,可这人吧,就是有点儿木讷,不太解风情,而且他自己也明确表示过,怕养不起沈映时,所以对这事儿也不太上心。 楼君长这会儿还在太原城忙着寻找这些人的家眷,顺便也在寻找他朝思暮想的青青,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这边的事儿了。田没飞和冯青在太原城,暂时也不考虑他们了。龚强,他现在给张虎威当副手,要是把沈映时许配给他了,那张虎威和他之间的合作可就没法进行了,这两人可是配合默契的治军小能手,要是因为这事儿闹翻脸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思来想去,可真是太麻烦了,要不就干脆把沈映时许配给张虎威算了?可又觉得这样好像太不尊重女性了,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人家的终身大事。想到这儿,灵巧儿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嗯,算了算了,还是让沈映时自己挑吧,我在这儿操哪门子心,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得赶紧定下来才行。” 想到这儿,她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二狗,快,去看看卓方他们走了没?要是还在准备,就让他们先放下手头儿的活儿,赶紧回来一趟。还有张虎威、龚强,也让龚强一块儿来吧。还有…… 还有姚登,还有小桃山上的那个管事的,叫……” 二狗听到叫声,赶忙跑了进来,进来之后就一脸懵的样子,听到灵巧儿叫不上来名字,脑子一转,忙补充道:“刘大松?” 灵巧儿一听,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他。” 没过多久,正在外面调兵遣将、分派物资的众人,就这么被又叫了回来。大家一脸茫然地走进屋里,看着一脸奸笑的灵巧儿,再瞧瞧她那表情,众人心里不由得 “咯噔” 一下,后背一阵阵发凉,都在心里犯嘀咕,这又是要出什么事儿,怎么突然把大家都叫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住在折冲府的张虎威、龚强、姚登、刘大松都陆续赶来了。他们一进屋,都是满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其他人好歹和灵巧儿比较熟悉,心里虽然纳闷,但也没那么害怕。可姚登和刘大松就不一样了,他俩见了这阵仗,心里直发怵,毕竟平时见灵巧儿的机会也不多。不过,这姚登现在好歹也是崔路官道那群混混入伍之后的头子了,也算是个小中层了。而小桃山上的土匪们虽然经过之前的事儿,现在只剩下了二十几个人了,但他们在太原争夺战中表现英勇,赢得了大家的尊重,所以刘大松现在的地位和姚登也算是一个级别了。 对于那些有着管理经验的人,灵巧儿向来是很乐意去培养一番的,毕竟在她看来,这样的人要是能收归麾下,日后定能派上大用场。 正说着话的当口,二狗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声禀报道:“君子,沈娘子到了。” 众人本就被之前那莫名其妙的命令弄得一头雾水,这会儿又被要求在院子里站成整齐的一排,心里别提多纳闷了。沈映时,打从见到这群人从屋内出来的那一刻起,脸就 “唰” 地一下红了,心里头又羞涩又紧张。之前她还没怎么细想自己要嫁人的事儿,可这会儿一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夫婿很可能就在这群人当中,顿时就变得格外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了,那手都不自觉地整理起衣角来,眼神也变得有些闪躲。 灵巧儿把众人安排好队列后,便走到沈映时的身前,笑着说道:“映时姐啊,来来来,你瞧瞧这几位,看看哪个合你心意?今天,你说了算,你看中谁,那就是谁了。” 沈映时一听这话,心里头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又羞又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站在这儿,居然是让她来挑选郎君。她赶忙用手捂着脸,声音又小又羞涩地说道:“哎,你…… 这…… 你这弄得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多难为情啊。” 灵巧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说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都说众里寻他千百度嘛,找个能相伴一生的人,这可是件大事儿,光明正大地挑一挑,也没什么不妥的。又不是让你把所有人都选了去,不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嘛。这事儿怎么就难为情了?” 沈映时听了这话,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微微地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眼前的众人来。 众人瞧见沈映时这副模样,一个个也都有些心潮澎湃起来,心里头仿佛有个声音在回响:“哇,她可真好看。” 当然了,王小海兄弟几个心里却另有想法。他们觉得沈映时门第太高了,自己要是娶了她,怕是养都养不活,而且也怕拿捏不住,所以压根儿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眼睛都不敢多往沈映时那儿瞟一下。 王德发,则是觉得女人哪有兄弟好,平日里自己有什么需要了,花点钱就能解决,没需要的时候就跟兄弟们一起打仗喝酒,多自在。再说了,他家婆娘虽说现在没个准信儿,但也还没确定死讯,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多生事端,所以心里对这事儿也没什么兴趣。 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有的心里头虽然闷骚,表面上还装得挺淡定,有的则是明着就表现出那种热切的劲儿了。反正不管是哪种,总之就是看了沈映时一眼后,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慌得不行,可又都舍不得挪开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 沈映时拿着手帕半遮着脸,娇嗔地对灵巧儿说道:“哎,君子,你怎么把这事儿弄得这么让人难为情?这本该是私底下偷偷打量的事儿嘛,你怎么能让大家就这么面对面的,多尴尬。” 灵巧儿听完,伸手一把抢过沈映时的手帕,清了清嗓子,大声对众人说道:“都给我听好了啊,今天这个,就叫‘好男好女面对面’。是这么回事儿,女大当嫁,男大当娶,这是天经地义的。不过,我可得把话说在前头,我这位姐姐,以后是不当小的。而且,我向来不太主张娶第二个,一旦娶了她,那她可就是你们家的女主子了。还有一点要记住啊,只要是在我这儿做事的,原则上是不允许娶第二个的。当然了,要是你们能证明情比金坚,而且大妇也点头同意了,那我也不会拦着你们。但要是那种见一个就想娶一个的,在我这儿,那可绝对过不了关的。现在,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条件不符合要求的,就可以往后退一步啊,我也不勉强。” 话音刚落,就见王德发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一旁。龚强和曹猛两人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地往后退了半步,那模样看着就很纠结。 灵巧儿见状,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们俩,问道:“曹猛、龚强,你们这动作我可有点看不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曹猛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说道:“君子,我这不是还不清楚家中的情况嘛,就怕和他们一样,万一被人告发叛国什么的,那到时候家人多半得受牵连,被连坐,所以我这心里没底,不敢贸然参与。” 龚强在一旁听了,赶忙使劲儿点头,附和道:“嗯嗯嗯,我也是这个情况,我们几个,估计都被人给盯上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可就糟了,所以还是谨慎点儿好。” 灵巧儿听了,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现在情况还不明朗,那确实不合适参与了,就先退出去吧,等以后事儿弄清楚了再说。” 曹猛和龚强心里其实还挺不甘心的,还想再争取一下,可看到灵巧儿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也只得万分无奈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彻底站到了队伍外面。可即便如此,他俩还是忍不住想朝着沈映时那边眉目传情,心里盼着沈映时能多瞧自己一眼。可沈映时这会儿害羞得头都不敢抬,哪儿敢看他们,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 卓方这会儿心里头就像有只小鹿在乱撞似的,“扑通扑通” 跳个不停。他之前就提前确认过自己没那些个麻烦事儿,所以是有资格参与的。而且,自从那天和沈映时共骑一匹马之后,他心里就对沈映时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只是之前一直没顾得上多想,这会儿子知道灵巧儿是要给自己和沈映时做媒,顿时就来了精神,那眼睛就没从沈映时身上挪开过。 张虎威,更是两眼放光,那眼神里满是渴望,他可太想得到沈映时了,妥妥的一个恋爱脑。他这会儿心里头除了担心沈映时不选自己,还担心别人会趁机去勾搭沈映时,他就觉得沈映时天生就该是自己的,哪能让这些人在这儿等着被挑选,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 灵巧儿见大家在硬性指标上都没什么障碍了,便又开口说道:“当然了,我之前也说了,男女平等嘛。这可不只是说女方有被挑选的权利,男方同样也有拒绝被挑选的权利。要是现在有人觉得不想参与这个挑选了,那就可以往后退一步。这样的话,沈娘子就只需要在剩下的人当中选出一位如意郎君就好了。” 王小海、王小江和王小湖三人听了这话,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汇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三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可刚退了半步,又像是突然反悔了似的,不约而同地又站回了原位。 灵巧儿瞧见这三个人的这番操作,差点没被一口气给呛着,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靠,这三个闷骚货,这闷骚都闷到一定境界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王小海兄弟三人看到彼此的动作如出一辙,顿时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谁也没好意思嘲笑谁,毕竟刚开始的时候,都表现出对沈映时没什么想法的样子,可到了这关键时刻,却又都舍不得往后退了,心里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 张虎威本来还想着,等其他人都退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自己,那沈映时不就理所当然地归自己了嘛。可哪知道事情根本就不像他想的那样,眼见着姚登和刘大松也没往后退,卓方更是站得稳稳当当的,就连王小海三兄弟都厚着脸皮不肯退,他这下可彻底绷不住了,瞪着眼睛,冲着王小海他们几个就嚷嚷开了:“小海,你才多大,着什么急?还有小江、小湖,你们俩还不到年纪,凑什么热闹?还有你啊,姚登,你这是要干嘛?你也敢跟我站在同一排,你凭什么?刘大松,你胆子倒是挺肥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哼!” 灵巧儿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轻轻咳了一声,严肃地说道:“张虎威,你可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儿?你这是想拿地位压人是吧?也太不像话了。” 张虎威一听,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下了头,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沈映时,那眼神里满是哀怨,就好像感觉要是得不到沈映时,自己这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似的。 第171章 落选了 灵巧儿见大家这躁动的情绪总算是暂时平息下来了,这才转头看向沈映时,笑着宽慰道:“映时姐啊,你也别太害臊了,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我还打算举行一个特别盛大的仪式,到时候会有好几百个少女,还有好几百个将士都聚在一起,要是看对眼了,就让他们结成军婚。以后只要是嫁到咱们这支队伍里的姑娘,大多都得经过这么个过程。你以后那可是将军的女人,自然得拿出将军夫人的风范来,大大方方的就行啦。” 沈映时听了这话,心里忽然觉得有了点底气,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强行让自己尽可能地表现得大方一些,抬起头来,快速地朝着众人扫视了一圈儿。不过她这扫视,那可真就是走马观花似的,人脸都没怎么看清,就又赶忙低下头去了,那害羞的劲儿还是没完全压下去。 灵巧儿见状,伸手拉着沈映时往前面走了几步,凑近了些,说道:“哎,怎么能就光这么看一眼就算了,你得挨个问问他们问题,这样才能了解了解嘛。” 沈映时一听,心里又慌了起来,手都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疑惑地问道:“问…… 问什么问题?我哪会问这些,这多不好意思。” 灵巧儿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哭笑不得地说道:“比如说,问问他们今年多大了,读了几年书,手里有多少通宝,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有没有生孩子的计划,要是有孩子了打算怎么培养,还有就是有没有房子,房子有多大,有没有自己的马之类的。你得问啊,不问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沈映时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模样,看着灵巧儿说道:“我问?这…… 这也太失礼了吧,哪有姑娘家主动问这些的,我可张不开这个嘴。” 灵巧儿又好气又好笑,大声说道:“那不然?你相亲还是我相亲?你要是不问,难道还指望我去帮你问?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幸福的事儿,不得了解清楚点儿。” 沈映时低着头,手指扣着指甲,一脸尴尬地说道:“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感觉太唐突了,多不好意思,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太没规矩了。” 灵巧儿彻底无奈了,再次拍了拍额头,耐着性子解释道:“怎么也得有个互相了解的过程吧,这就跟挑东西似的,择优录取嘛,你只有把情况都弄明白了,才能选出最适合自己的,你就别纠结了,快问问吧。” 众人听了灵巧儿这话,都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卓方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可突然想起之前挨那军棍的事儿,立马就把话给咽回去了,只能乖乖地忍着。 张虎威可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头,满脸不服气地说道:“君子,这…… 这和做买卖有什么区别?哪有这样的,感觉怪怪的。” 灵巧儿一听,伸出手指着张虎威,没好气地说道:“老小子,你这问题倒是问得好。那我倒想问问你了,要是有一群少女站在这儿,你难道就不想先看看谁长得漂亮点儿?这世间万物,待价而沽的事儿多了去了,谁不知道。就说买个侍女吧,你心里也觉得丑女和美女的价格不一样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怎么着?这嫁夫婿就不能横向对比一下了?我当然不是鼓励你拜金什么的啊,但是既然有挑选的条件在这儿,那互相比较比较,难道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卓方在一旁听了,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就算心里还有点不同意见,可这会儿也不敢提出来了,只能默默地站在那儿,等着看接下来的情况了。 此刻的沈映时,内心犹如乱麻一般慌乱不已。自从从伯府脱离出来后,她本就没敢奢望还能高嫁,想着只要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安稳平静就好。哪知道今儿个这情形,竟发现眼前这些人都挺乐意娶自己的,这一下子,她心里那原本已经熄灭的自信小火苗,又 “噌” 地一下燃烧起来了,整个人仿佛重新找回了曾经的那份底气。 于是,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上前,开始挨个向众人询问问题。只见每个人在回答的时候,那都是小心翼翼的,态度十分真诚,生怕自己的哪句话说得不妥,给沈映时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唯独王小海三兄弟,那表现着实有些与众不同。沈映时问了半天,这三人凑在一块儿,支支吾吾的,统共也就回答了不到十个字,那副青涩又扭捏的模样,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卓方和张虎威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暗自腹诽,心想这三个家伙,平日里瞧着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没想到私下里竟这般闷骚,真是人不可貌相。 瞧见王小海三兄弟这副样子,张虎威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下稳了,看来这沈映时未来的夫婿,大概率就得在自己和卓方之间产生了。他心里暗暗想着,哼,要是沈映时选了卓方,那可别怪自己不客气,自己这刀可都已经准备好了,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让卓方把人给抢走了。 而卓方这边,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想着,要是沈映时选了自己,那自己可不能光顾着激动,得第一时间防备着张虎威那家伙来个鱼死网破,可得小心着点儿。要是沈映时选了张虎威,那自己也只能再另作打算,慢慢再找找别的合适人选了呗。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沈映时这边,看着王小海,竟不由自主地咯咯一笑,越看越觉得心里欢喜。她原本都已经打算好了,哪怕找个老头儿嫁了,只要能踏实过日子就行。可这会儿王小海三兄弟的出现,就像是一阵春风,忽然就勾起了她心底那份早已远去的青春记忆。想当年,她也曾有过十六岁那懵懂又美好的时光。再看看王小江和王小湖,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些,相较之下,还是王小海最合适了。毕竟他现在可是灵巧儿身边的亲卫头领,这身份地位怎么算都不算差,而且瞧着也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跟着他,往后的日子应该错不了。 看到沈映时这副表情,灵巧儿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个七八分。可张虎威和卓方这俩大男人,还傻乎乎地以为沈映时那是在嘲笑王小海,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就他俩这情商,要是真把沈映时娶回了家,恐怕时间一长,这日子怕是很难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哟。要知道,女人一旦对比自己小的男人动了心,那包容性可就变得无限强了。所以,灵巧儿心里其实还挺看好王小海和沈映时这一对儿的。 见到灵巧儿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张虎威心里顿时就有些吃不准了。他虽说不太懂女人的那些弯弯绕绕,可他对自己这位上司的脾气还是挺了解的,灵巧儿这笑容里明显透着股不寻常的意味,他心里隐隐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了似的。 果不其然,就见沈映时和王小海对视了一眼之后,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子,赶忙捂着脸,一路小跑着来到灵巧儿跟前,羞答答地说道:“要不……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 这太让人难为情了。” 灵巧儿一听,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大声说道:“小海,你可得好好干啊。等这次从清河回来,君子我,给你办一场热热闹闹、盛大无比的婚礼,好好庆贺庆贺。” 张虎威和卓方两人一听这话,顿时都愣住了,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呆在了原地。他俩心里直犯嘀咕,人家沈娘子这从头到尾也没说要嫁王小海,怎么君子就这么给定下来了,这也太突然了吧,太不公平了。 张虎威一下子就急眼了,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慢着,君子,你这……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人家沈家娘子都还没明确表态说要嫁王小海,你怎么就能这么给决定了,这不合规矩。”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家伙怎么能憨直成这样?那我倒想问问你了,你说说,为什么沈家娘子看你的时候,没像现在这样捂着脸跑回来?你就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呗。” 张虎威哼了一声,梗着脖子说道:“那…… 那是因为我站在前面,小海子在后面,这情况能一样吗?这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君子,你可不能这么偏袒。”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老张啊,你说你平时看着也挺聪明的一个人,浑身都是脑子,可怎么就没一处肯往女人身上用?你但凡能多花那么一点点心思,去好好了解了解女人,你都不会跟我在这儿掰扯这些了。说到底,你这不还是打心底里觉得女人就只是男人的私人物品嘛。你现在对沈映时喜欢得不行,还不就是因为人家外表合你心意。你瞧瞧你这心态,跟做买卖货物有什么区别?还有你,老卓,平日里贫嘴呱舌的,一到这关键时候,就什么用都没有了,净在这儿瞎凑热闹。” 说着,灵巧儿又转头看向沈映时,说道:“映时姐啊,你就跟他们说说吧,不然,他们这脑子怕是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儿来。” 沈映时听了,含情脉脉地看着王小海,笑了笑,说道:“对,我,就是觉得嫁给小海会特别幸福,心里就是这么个感觉,所以我就选了小海。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哼。” 说完,便用手帕掩着面,羞答答地快步离开了,那背影看着还透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 张虎威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傻眼了,就像丢了魂儿似的,他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沈映时会选王小海,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把王小海当成过对手,可这人生,竟然如此的戏剧化,这到底是为什么,谁能来给他说道说道,他这会儿满心的迷茫和失落。 再看王小海,听到沈映时的话后,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欢喜得直接蹦了起来,就跟个孩子似的。王小江和王小湖也跟着一块儿凑热闹,在旁边连蹦带跳的,替自家哥哥高兴得不行,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灵巧儿见状,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三人一眼,撇着嘴说道:“哼,到底是年轻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就知道瞎高兴。” 说完,灵巧儿便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先撤了,只留下卓方和张虎威两人,然后带着他俩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俩,从来都不肯花心思去好好了解女人。就算你们今儿个真把沈映时给娶回去了,估计也不过就是把她当成个普通女子对待罢了。刚开始的前两三年,可能因为新鲜感,会加倍对她好,可日子一长,慢慢的,你们也就只会把她当成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了,到时候,感情也就淡了。 你们得知道,沈映时她之前可是背叛过前任夫家的,在她心里,对婚姻的那种敬畏感几乎已经没剩下多少了。你们要是哪天对她不好了,她扭头就走的可能性可大着。 但王小海就不一样了,小海他是庄稼人出身,他们这种人,天生就对自家的女人是出于真心的好。你们想想,在乡村里头,能娶到老婆,那可就已经比一半以上的人都厉害了,所以他们可珍惜女人了。 而像沈映时那样经历过富贵生活的人,你们要是想用富贵去诱惑她,让她安安心心跟你们过日子,那我告诉你们,有多少钱财都不够往里填的。 再说了,这大龄女子要是和小龄男子成婚,往往这女子会更加包容。她,只会想着自己能给小海些什么,而不是一天到晚惦记着能从小海那儿索取些什么。这么一来,双方的感情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要小海他不变心,他俩,一定能稳稳当当、和和美美地走下去的。可你们俩,就凭你们现在这心态,根本就拴不住一个经历过万千富贵的女子的心。” 第172章 好色之徒 张虎威和卓方听了这番话,心里虽然也稍微有点理解了,可嘴上还是十分不服气,两人都撇着嘴,满脸的不情愿。 灵巧儿一看他俩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火就上来了,站起身来,一人给了一脚,直接把他俩从石凳上给踹了下去。卓方没防备,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了,疼得 “哎哟” 一声。而张虎威,下盘倒是挺稳健的,硬是硬生生地扛住了灵巧儿这全力的一脚,不过身子也晃了晃,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灵巧儿气得脸都红了,大声怒吼道:“你们两个家伙,赶紧给我滚去清河县做事去,别在这儿叽叽歪歪的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至于为了这事儿在这儿跟我较劲儿吗?” 卓方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摔疼的地方,站起身来,转身就打算走了。可张虎威却站在那儿,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一脸幽怨地看着灵巧儿,嘟囔着说道:“哼,我不服,为什么要让她自己选?君子,你心里也清楚,就算你替她做主,她肯定也是不会反对的,凭什么就这么定了,我不甘心呐。” 灵巧儿一听,怒目圆睁地瞪着张虎威,呵斥道:“你这家伙,为了一个女人,竟敢公然顶撞我了是吧?今日你能这么做,那他日是不是为了个女人,还要对我拔刀相向,把我给杀了?啊?” 张虎威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慌忙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上,低着头,身子都微微颤抖着,再也不敢抬起来了,心里别提多害怕了。 灵巧儿见他还算识相,这才暗自咽下了这口气,缓了缓语气,说道:“老张啊,我是了解你的,你就相信我吧。你,就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了,等哪天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姑娘站在你面前了,你,保准就会瞬间把沈映时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信不信?” 张虎威委屈地跪在地上,缓缓地摇了摇头,那模样看着就跟万念俱灰似的,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 卓方在一旁看着,着实被他俩这架势给吓了一跳。心里想着,平日里可从没见灵巧儿发这么大的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有张虎威,平常那也是个挺有脾气的人,可今天怎么就这么忍气吞声的了,这也太反常了吧,真是奇了怪了。 正说着话的当口,白雀庵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那边出了点儿小状况。灵秀儿便带着两个少女匆匆赶了回来,准备来请示卫吟霜该怎么处理。经过院子的时候,那两个少女瞧见了眼前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后咯咯一笑,其中一个少女小声地对同伴说道:“你看,张将军跪在地上了,这可真是少见。” 另一个少女赶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声点儿,这个张将军可不好惹,他和咱们君子可不一样,咱们可别招惹他。” 可她俩这说话的声音,虽说刻意压低了些,可也没低到哪儿去,正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张虎威本来一听这话,气得脸都涨红了,立马就想发怒,可抬眼瞅了一眼灵巧儿那严肃的神情,顿时就怂了,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和灵秀儿一同来的那少女,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 可就当他看到那少女的那一刹那,不知怎的,心里忽然就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竟觉得不娶沈映时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这世界这么大,本来就是色彩斑斓的嘛,说不定还有更好的缘分在等着自己。 这么一想,张虎威的两眼一下子就放光了,赶忙站起身来,凑到灵巧儿跟前,一脸期待地说道:“君子,哎?她们…… 那个…… 她们是咱们住进白雀庵的姐妹吗?看着挺眼熟的。” 灵巧儿看着张虎威那副模样,心里瞬间就秒懂了,嘴角微微上扬,暗自笑了一下,可嘴上却故意说道:“哟,怎么着?你这是看上人家了?” 张虎威也顾不上理会灵巧儿的打趣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几个少女远去的背影,整个人都不禁陷入了遐思之中,心里开始琢磨着这几个姑娘的事儿了。 灵巧儿瞧见张虎威那副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新出现的姑娘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老张啊,你这心思转变得也太快了吧,刚刚还为了沈映时那事儿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这一转眼的工夫,就又惦记上从白雀庵过来汇报工作的姑娘了。就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你还敢说要是跟沈映时在一起了,能跟人家和平相处下去?我看呐,难咯。” 卓方在一旁听着,心里也不禁琢磨起来,这会儿算是彻底意识到张虎威这色心确实有点太重了,再一回想之前灵巧儿说的那番理论,顿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心里暗暗想着,这张虎威啊,怕是真没太把感情这事儿当回事儿,光看外表去了。 张虎威被灵巧儿这么一晃,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赶忙说道:“君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这…… 哎,我就是突然觉得吧,这世间的缘分呐,谁能说得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又什么时候就没了。既然沈娘子对我没那个意思,那我又何苦一直揪着不放,太过计较了,还不如往前看呗。” 卓方在旁边听了,不屑地撇撇嘴,撇着嘴说道:“你这家伙,可真是够不靠谱的,见一个爱一个,这毛病可得改改了,我都替你觉得害臊,哪有你这样的,也太没个正形儿了。” 张虎威一听,立马瞪了卓方一眼,梗着脖子反驳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整天眼巴巴地盼着能娶个好媳妇嘛,咱俩,就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少在这儿说风凉话了。” 灵巧儿看着他俩这又要斗起嘴来的架势,赶忙伸手制止,提高了音量说道:“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啊,眼下还有正事儿要办,哪有闲工夫在这儿斗嘴。老张啊,我这会儿可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喜欢的类型还挺固定的,就喜欢那种身材匀称的姑娘。偏瘦或者偏胖一点儿的,好像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你瞧瞧那沈映时,年纪摆在那儿,又带着点儿微微的肉感,在你眼里那就是韵味十足,所以你才心心念念的吧。巧了,今儿个从白雀庵来的这个姑娘,也是长着一张娃娃脸,身材看着也是挺匀称的,这不,一下子就把你给迷住了。你,早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不就行了嘛,到时候我专门挑这种类型的小娘子跟你相亲,那早晚不得有一个能看上你的,也省得你在这儿瞎惦记了。” 张虎威听了,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子却又透露出他心里的那点儿害臊劲儿,嘟囔着说道:“君子,你这话可说得好像我老张没人要似的,多难听,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卓方在一旁冷冷一笑,嘲讽道:“哼,我老卓虽说也想找个能知冷知热的婆娘,可我也不至于像你这样,好色到这种程度,见着个稍微合眼的姑娘,魂儿都没了,也太不像话了吧。” 灵巧儿听了,认同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能理解。但是老张啊,我觉得老卓说的没错,你对女人的这份执念确实有点过了。你这要么拿不起放不下,要么就是想着放下之前,非得先抓着一个才行,这心态可不太好。你想想,古往今来,那些过不了美人关的男人,哪一个能称得上是英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可得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改改自己这毛病了。” 卓方在一旁听了,更是来了劲儿,跟着起哄,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对啊,就说那刘玄德吧,一生都在为了大业奔波,一刻都没停歇过,可即便如此,不也差点就因为美人误了大事嘛。你这满脑子都是女人的,保不准哪天就因为个女人,把我们这些弟兄全都给卖了,那可就糟了。” 灵巧儿也跟着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也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可得上点儿心了,老张。”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竟当着张虎威的面,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院子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张虎威一听这话,又被两人这么当面嘲笑,顿时一阵恼火,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老卓,你他娘的还去不去清河了?咱们还得去清河堵河口,你要是不想去,就趁早说,大可以留下来,别在这儿耽误事儿了。” 张虎威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发着脾气,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往院子外走去,那脚步快得,就跟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似的,恨不得马上就逃离这个让他尴尬的地方,眨眼间就消失得没影了。 灵巧儿看着张虎威那狼狈逃窜的背影,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差点就背过气去了。卓方在一旁笑了好一阵儿,笑完后,一抬头瞧见灵巧儿正拿眼白他,心里明白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了,得见好就收,便赶忙识趣地跟在张虎威后面,快步追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哎,老张,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卓方快步追上张虎威后,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小声地斗着嘴,互相挤兑着对方,不过倒也没了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张虎威没好气地说道:“哼,老卓,你这家伙今天可太不给我面子了,当着君子的面儿毫不留情,我看你就是嫉妒我长得比英武。” 卓方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呸,你英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那是实话实说,帮你认清自己,你倒好,还不领情,你都是一个老头子了,英武管个屁用。用君子的话,你这叫一树梨花压海棠。” 两人正说着,迎面碰上了正往这边来的王小海和几个兄弟,王小海瞧见他俩这副模样,好奇地问道:“张大哥,卓大哥,你们这是怎么啦?刚听人说你们在院子里吵吵,这会儿怎么还气呼呼的?” 张虎威没好气地瞪了王小海一眼,那眼神里透着几分嫌弃,撇着嘴说道:“你…… 小海子…… 别人来问也就罢了,怎么着,你不好好陪着你家娘子,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王小海听了,也不恼,依旧是嘿嘿一笑,挠挠头,一脸诚恳地说道:“张大哥,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这不听说清河那边的情况挺复杂的嘛,咱们可都是跟着君子做事的,哪敢因为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儿就耽搁了正事儿。我和兄弟们都担心会耽误了君子的大事,所以一刻都没敢耽搁,这不就赶紧过来了,随时听候差遣。” 卓方在一旁听了,脸上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伸手拍了拍王小海的肩膀,笑着说道:“行啊,小海,有你这话就行,看来你心里头还挺有数的,总算是没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这才像个样子嘛。” 张虎威听了王小海的话,又看了看他那诚恳的态度,心里不禁暗暗思忖起来,想想自己之前在对待女人的事儿上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还真觉得自个儿比不上人家王小海。想到这儿,他微微点了点头,冲众人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咱们边走边说吧,别在这儿磨蹭了,事儿还多着。” 说罢,张虎威便一马当先,带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行去。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大门外,与早已在那儿等候着的曹猛等人汇合到了一块儿,而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清河的方向赶去。 另一边,灵巧儿在院子里笑得前仰后合之后,渐渐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心里开始仔细琢磨起接下来的事儿了。她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深知清河那边的行动那可是至关重要,这事儿办得成与不成,可直接关乎着他们能不能顺利地误导苏家三兄弟去借钱上货,进而打乱苏家的布局,为己方争取到更大的优势。 第173章 大家来找茬 张虎威这边,他做事倒也谨慎,只留下了一百人在折冲府待命,以防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随后,他便带着其他四百名将士,一个个骑着马,风风火火、马不停蹄地朝着清河县疾驰而去。 赶路的途中,张虎威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回头大声问道:“哥几个,咱虽说这次是去堵河口的,可你们也都知道,我老张平日里一直在并州这地界活动,咱这儿水少山多的,我以前,那是很少在平原地区活动,对这水上的事儿了解得不多。你们当中谁懂水?谁能知道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运河给堵了?可得想个周全的法子,可不能让苏家那伙人察觉到咱们的动静啊。 队伍里的其他人,大多平日里都没怎么跟河道打过交道,听张虎威这么一问,一时间都愣在了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纷纷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卓方、张虎威他们这帮人可都是从并州来的,要说并州那地界儿吧,虽说也有水,可除了住在水边的一些人家附近有些小河流之外,剩下的就是那气势磅礴的黄河了。那黄河水势汹涌,波涛滚滚的,又险又急,谁没事儿会去黄河里折腾,那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嘛。所以啊,他们平常基本上就没什么机会接触水上的事儿,对怎么在河里动手脚,那可真是一窍不通啊。 就在众人都没什么主意的时候,姚登突然高声喊道:“张帅,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复杂,其实挺简单的。您瞧啊,从运河进入郡县的河道,得先经过闸口才行。这闸口外面的水流,那是和运河的水流同频的,可一旦进了闸口,里面的水势那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而且这儿的河道,那主要是用来向郡城输送货物的,这一路上可有不少地方得靠着人力和牛力来拉纤,船才能往前走。咱们何苦去破坏河道,那河道要是破坏了,动静可就大了去了,说不定还得惊动州刺史,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咱们只要想办法把那些拉纤的人力纤夫全都给驱散了,再找机会把拉纤的力牛也给赶走,那苏家的船连闸口都过不了,还怎么往城里运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众人听了姚登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都纷纷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心里头都在琢磨着这办法到底行不行得通。过了一会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一番,都觉得姚登这主意确实挺巧妙的,还挺可行的,不由得都对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张虎威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觉得这事儿有门儿了,当下也顾不上再多想,赶忙策马扬鞭,一边挥舞着马鞭,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快快快,兄弟们,咱们得加快些速度了,可不能让苏家的人抢了先机,赶紧的!” 说着,双腿夹紧马腹,催着马儿跑得更快了些。 姚登在一旁看着张虎威那风风火火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大声说道:“张帅,您要是去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啥,可要是去清河县的话,坐船那可更快。您想啊,这河水都是往东流的,顺着水流走,那速度肯定比咱们骑马快多了。” 张虎威本来正一门心思地想着赶紧赶到清河去实施计划,听了姚登这话,心里忽然就觉得这个家伙未免也太了解河道了,这一路上老是在这儿说个不停,还净出些跟自己想法不一样的主意,可真够让人烦的。 可队伍里大多数都是并州人,打小就习惯了在陆地上骑马驰骋,对坐船这事儿本就不太喜欢,再加上这会儿都急着赶路,所以大家就当没听见姚登的话似的,一个个只是用力地挥着马鞭,驱使着马儿撒开蹄子,朝着清河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众人快马加鞭,一路上风驰电掣,虽说没听姚登坐船的建议,但这赶路的速度倒也不慢,路上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主要是让马休息一下,喝点儿水,解解暑。随后又出发了,刚过了最热的那一阵天气。他们就赶到了清河县境内。 王小海等人骑马还没多久,十分心疼的看看马身上的汗珠,内心十分心疼。大中午最热的时候赶路,谁想吃马肉了吗? 张虎威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回头对众人喊道:“兄弟们,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好人坏人咱们都得当,姚登,你懂,你带几个人去探探情况。尽可能的避免上来就直接正面冲突。越晚引起注意越好。谁要是第一天就给我闹出大动静,引来清河县衙的乡勇,他自己去跟君子解释去。” 姚登凑到张虎威身边,小声说道:“张帅,我刚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河道,那闸口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咱们得安排几个兄弟在周围多转转,不打架不骂人,就过去转悠,鬼鬼祟祟的转悠。只要时间长了就是不走,我保管今天这些纤夫和牛夫早早就回家了。” 张虎威点了点头,觉得姚登说得在理,便吩咐道:“王小海,你带几个人往东边去看看,卓方,你带几个兄弟去河南岸看看。按照姚登说的,演坏人,会吧?哎算了,小海子别去了,根本演不出来。姚登,你带人去吧,已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姚登躬身感激的道:“谢谢张帅,我……唔?张帅,你是不是刚才骂我了?” 卓方见他刚反应过来,差点儿笑喷了。姚登带着人向东去了,卓方走了六七里才找了个农人,然后借人家村子里的船,才到了河对面。 卓方到了河对岸后,便带着兄弟们佯装成闲逛的路人,沿着河岸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地朝着河道上那些正在拉纤的纤夫和牵牛的牛夫们投去不善的目光,那模样看着就像心怀不轨的地痞无赖一般。 这边姚登带着人往东去,也是有模有样地演着 “坏人”。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到纤夫们附近,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着,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狠话,吓得那些纤夫们心里直发毛,干活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哆哆嗦嗦的了。 有个纤夫壮着胆子问道:“你们…… 你们是干啥的?在这儿晃悠啥?” 姚登斜睨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我们干啥的关你屁事啊,好好拉你的纤,再多嘴,小心爷我收拾你。” 那纤夫一听,吓得不敢再吭声,赶忙低下头继续干活,可心里却在犯嘀咕,总觉得今天这几个人出现得太蹊跷了,得找机会赶紧跟管事的说说去。 而张虎威这边,找了个距离河道不算太远的废弃小院,把马匹都牵了进去,让众人先在这儿休整。他自己则爬上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借着茂密的枝叶遮挡,朝着河道方向观察着情况,心里盘算着等姚登和卓方他们探得差不多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果不其然,这天还没黑透,那些上了年纪的纤夫心里头早就打起了退堂鼓,毕竟他们在这河边讨生活的日子久了,眼光也毒,一眼就瞧出姚登这群人来者不善,所以即便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完,也早早地便不再接活儿了,纷纷跑到河岸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只等着熬到收工的点儿好回家去。 而在岸边原本还坐着好些等着接活儿的汉子们,他们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可眼瞅着那些老纤夫一个个都走了,再仔细打量打量姚登他们那副流里流气、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也都明白了过来,当下便不敢再多逗留,纷纷起身,提前往家赶去了。 不过,也有那么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心里头打着别样的算盘。他们想着,这会儿别人都走了,那剩下的活儿可不就都落到自己头上了嘛,这可是个挣钱的好时机,错过了可就没了。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拉纤这活儿本就不是什么好营生,尤其是在这平原地区,人口众多,干这行的人一抓一大把,竞争激烈得很,工价自然也就被压得低低的。对于这些穷苦人家来说,除了务农勉强能维持生计外,也就指望着从拉纤这儿能多挣几个钱了,所以但凡家里生活上用钱的地方多些的,都想着能多等一会儿是一会儿,多挣一文是一文。 姚登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的举动,心里暗暗琢磨着,要是今天就这么放过他们,让他们顺顺当当回去了,那明天他们保准还会继续在这儿出现,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怎么着也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彻底断了再来这儿拉纤的念想,得让他们清楚明白,自己这帮人那可都是标准的地痞流氓,惹不起的主儿,以后见了都得绕道走才行。 想到这儿,姚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扭头朝着身边的一个兵士小声吩咐道:“这样,你找个由头,去揍那其中一个人一顿,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那兵士一听,立马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眼珠一转,思索片刻后说道:“懂了,您就放心吧,您和兄弟们先到一边儿去等着就行,我,片刻就能想出法子让他主动惹到我,到时候我可就能合理合法地揍他一顿了,保证办得妥妥当当的,不会出啥岔子。” 那兵士得了令后,就在原地蹲了好长一段时间,整个人像个被遗忘的影子似的,存在感极低。渐渐地,周围那些原本还对他有所警惕的人,也都不再把他当回事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没谁再多瞧他一眼。 见时机差不多了,他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几个还在等着接活儿的年轻汉子走去。一边走着,他一边还故意使了个坏,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放在旁边的水桶,那水桶被撞得晃了几晃,里面的水一下子就溅了出来,正好弄湿了一个汉子的裙裤角。 要知道,这会儿正是大暑天,天气酷热难耐,那桶里的水可是他们留着在路上干活儿时喝的,本就金贵得很。这一下被打翻了,可把那汉子给心疼坏了,而且一会儿干活儿要是出了汗,没水补充的话,那可真是提不起力气来。想到这儿,那汉子顿时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就抓住了兵士的衣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看那架势,是打算当场就动手教训这兵士一顿了。 可就在这时候,那汉子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一艘大船缓缓驶了过来。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么大的货船,要从运河往内河的出河口走,那是不可能不招人拉纤的,这可是个难得的挣钱机会,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于是,他咬了咬牙,一把放开了兵士的衣领,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那艘船的方向跑去,想赶紧去问问拉纤的价格,要是能谈妥了,可比在这儿跟这兵士计较划算多了。 兵士见人家松开手转身走了,心里虽然有些懊恼,但也不敢贸然出手,毕竟这会儿周围还有不少人,要是闹大了,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可就不好了。他眼珠一转,想着既然这个没闹起来,那就再看看还能惹谁生点儿事端呗。 于是,他便在这河边转悠了起来,可转悠了好半天,除了围着船主人商量拉纤价格的那些人之外,这周围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他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空荡荡的,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那兵士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的蚂蚱在草丛里蹦来跳去,心里想着反正也没事儿干,索性找个树枝抓蚂蚱玩吧,便随手折了根树枝,开始在草丛里忙活起来。 再说姚登等人,这会儿正躲在地垄间休息,一个个都懒洋洋地躺着,偶尔有个人会起身查看一下周围的情况。这不,有个叫吴长友的兄弟站起身来,朝着兵士所在的方向望去,这一望可不得了,居然看不到梅大顺的身影了,他心里 “咯噔” 一下,以为出了什么事儿,顿时着急起来,扯着嗓子就大叫道:“糟糕,梅大顺不见了!” 第174章 根本打不过 这一嗓子,把正在休息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姚登更是噌的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地朝着吴长友指的方向看去。而就在这时,远处的梅大顺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姚登定睛一看,只见他手里拿着个树枝,正弯着腰在草丛里不知道鼓捣着什么。姚登皱着眉头,凝视着他手中的东西,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可看着那动作,又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起先大叫的吴长友这会儿也看清了,顿时觉得尴尬极了,挠了挠头,小声对姚登说道:“都头,咱…… 咱还是躺下歇着吧,好像…… 好像是我看错了,闹了个大乌龙。” 姚登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大声叫道:“躺你个头啊,吴长友,我问你,梅大顺那小子是不是在扑蚂蚱?你这一惊一乍的,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 吴长友一脸无奈,苦着脸说道:“这个…… 看动作…… 好像还真是在扑蚂蚱,我这不是一时着急,没看仔细嘛,谁知道他在那儿玩着。”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忙半扶起身,伸长了脖子朝着梅大顺的方向看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梅大顺正全神贯注地抓着蚂蚱,冷不丁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地冲自己这边来了,他先是一愣,随后赶忙站起身来。可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对方一个助跑,紧接着飞起一脚,就朝着他踹了过来。梅大顺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踹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一个趔趄就掉进河里去了,那狼狈的模样,看着可够吓人的。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着那个纤夫,让他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那个纤夫却根本听不进去,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气死我了,我本来自己带着饮用水,就被他给洒了,要不是这样,我这会儿早就接着拉纤的活儿了,能挣六个铜板,都怪他,太气人了!” 后面追上来的一个中年汉子一边拉着他,一边劝说道:“哎,兄弟,你也别太生气了,往外走二里地,那边喝水随便喝。那船主本来就是个小气鬼,他就是嫌你坚定要六个铜板,不肯松口,所以才不用你,他那是看不起咱们拉纤的,和这事儿其实也没啥太大关系,你消消气儿吧。” 那青年纤夫却还是不依不饶,大声叫道:“哼,最后那船主不也答应六个铜板了嘛,一开始他只肯出三个铜板,我好不容易跟他谈到六个,结果却不让我拉了,这些人也忒不仗义了。哼,下次我可不管那么多了,谈好价格就直接干活儿,谁也别想耍赖。” 正说话间,梅大顺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气呼呼地把手里的树枝往地上一扔,看了看自己胸前那大大的湿脚印,一脸嫌弃地轻轻抹了一把,随即瞪着眼睛,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好个直娘贼,敢踹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那青年纤夫平日里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又干的是力气活,身体素质好,心里想着一般人哪是自己的对手,就算来个三五个,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自己,所以根本没把梅大顺放在眼里。 可谁知道,这一交手,他才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梅大顺别看个子没他高,可那战斗力强得很,三两下就把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狼狈地左躲右闪,却根本找不到还手的机会。 一旁的中年纤夫见情况不妙,赶忙过去劝架,一开始还想着公平劝架,让两人别打了,可打着打着,他见那青年纤夫被打得太惨了,心里一着急,就开始拉偏架了,时不时地帮着青年纤夫挡一下梅大顺的攻击。 梅大顺一看,嘿,这还来拉偏架了,顿时更来气了,下手也更重了几分,到最后,那中年纤夫干脆也不管不顾了,直接和青年纤夫一起,二对一跟梅大顺打了起来,可即便这样,他们仍然不是梅大顺的对手,被梅大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闹呐,梅大顺跟他们打,会杀人的打身体壮的,显然会杀人的更厉害。在战场上活下来一次两次是运气,打了几十仗,仗仗都身在其中,还是不死,只能证明他活着站在这里,并不是偶然。 只见梅大顺拳脚并用,结结实实地把两人揍了一顿,那两人从头到脸,从胳膊到腿,到处都印上了梅大顺的脚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别提多狼狈了。而梅大顺身上虽说也有几个脚印,但明显比他们少多了,整个人看着还是威风凛凛的。 远处那些没活儿干的人,本来还想着过来帮帮这两个纤夫,可一看梅大顺这凶猛的战斗力,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想着就算再多来一两个人,估计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谁还敢轻易过来,只能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两个纤夫被梅大顺揍得躺在地上,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的,可这会儿他们是真的被打得没了半点儿力气,想再爬起来还手,那也是有心无力了。周围围聚着不少人,大家看着他俩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心里头其实都挺想帮忙劝劝的,可一想到梅大顺刚刚那凶猛无比的战斗力,又都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梅大顺,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地上的两人狠狠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地骂道:“哼,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跟爷动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啊。说,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他目光不善地看向那个中年纤夫。 那中年纤夫显然是被梅大顺这一顿揍给打怕了,身子微微颤抖着,赶忙低下头,怯生生地回道:“好汉饶命啊,我…… 我叫董大狗。” 梅大顺听了,冷哼一声,又把目光移向先动手的那个纤夫,眼神里透着几分威慑,问道:“你,你叫什么?” 那个纤夫本就是个年轻气盛、脾气火爆的主儿,虽然刚被打得够呛,可心里还是憋着一股不服气的劲儿,听了梅大顺的问话,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顶嘴反驳几句。旁边的董大狗见状,吓得赶忙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着急忙慌地说道:“好汉息怒啊,我们俩是一个村子的,他也姓董,在家里排行十一,所以名字就叫董十一郎,不过平日里也没人叫他大名,都这么喊着。” 梅大顺冷冷一笑,嘲讽道:“怪不得这么狂妄,原来是家里弟兄多,仗着人多就敢随便撒野啊。好啊,董十一郎,还有你,董大狗,我可记住你们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从今天开始,这拉纤的活儿,你们就别想再干了,要是让我再瞧见你们在这儿接活儿,哼,见你们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董大狗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神,心里想着这到底是谁狂妄啊,这不是断了自己的生计嘛,赶忙哀求道:“这位好汉,您可不能这样啊,咱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打一架那也是常有的事儿,打完了不还是能做朋友嘛。您这么做,可就是要了我们的命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梅大顺从他这话里听出了几分隐隐的威胁之意,瞬间就火冒三丈,瞪大了眼睛呵斥道:“哟,你的命要是这么不值钱,我不要,自然也会有人要。少在这儿跟我废话,赶紧给我滚蛋吧,要是再在这儿叽叽歪歪的,惹得爷爷我一会儿不高兴了,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再把你们揍一顿。哼,敢跟爷爷我动手,你们俩怕是活腻歪了吧。” 董大狗听了这话,吓得脸色煞白,身子一软,顿时瘫坐在了河堤上,心里那叫一个绝望啊。过了好一会儿,他眼珠一转,又赶忙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嘿嘿一笑,说道:“这位好汉,您肯定是在说笑,我知道您今日是无缘无故受了这厮一拳,心里头肯定挺烦躁的。不过,我寻思着,您这么大的英雄好汉,肯定也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放着自己手头的正事儿不做,天天跑到这儿来跟我们置气,肯定不会的,不会的。”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瞅梅大顺的脸色,见对方没再发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忙起身,赔着笑脸又看了梅大顺一眼。梅大顺,就像个没事人似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却依旧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董大狗见状,也不敢再多耽搁,赶忙搀扶起董十一郎,两人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己村子的方向走去了,那背影看着别提多狼狈了。 梅大顺见董大狗他们已经走远了,这才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姚登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那走路的姿势,那得意的模样,活脱脱就像个刚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似的,别提多神气了。 姚登远远地就瞧见梅大顺走过来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迎上前去,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家伙,可真是个惹事儿的主儿啊,本来咱们的计划就是想吓唬吓唬那些纤夫,让他们心里头害怕,不敢再接活儿就行了,你倒好,直接跟人打起来了,万一要是把这事儿闹大了,引来旁人的注意,那咱们之前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你就不能省点儿事儿嘛。” 梅大顺一听,赶忙挠了挠头,一脸委屈地说道:“都头,我也不想这样啊,是那小子先动手踹我的,我总不能站在那儿傻乎乎地挨打吧,再说了,您瞧瞧,我这一顿揍下去,他们这会儿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了,我估摸着,以后他们肯定是不敢再来这儿揽活儿了,这不也算是达到咱们的目的了嘛。” 众人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吴长友更是打趣道:“你这招可够狠的,不过还真挺有效果的,估计那些纤夫这会儿心里都得留下阴影了,怕是以后见了梅大顺你,都得绕着走了,哈哈。” 梅大顺却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可别小瞧了那个叫十一郎的家伙,听这名字就知道,前面至少还有十个哥哥姐姐,他们家人多势众的,我看呐,明天指不定就叫上一帮人来找我打架了,咱们可得小心着点儿。” 姚登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行了行了,先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回去跟张帅汇报一下情况吧,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众人应了一声,便朝着张虎威他们所在的地方赶去。到了地方后,姚登把刚才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跟张虎威说了一遍,张虎威听完,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夸赞道:“好你个梅大顺,够猛的,你这法子虽说粗暴了点儿,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嘛,只要能达到咱们的目的就行。这下那些纤夫肯定都被打得够呛,估计这会儿还在后怕。哼,明天他们要是不叫人来也就罢了,如果真敢来和梅大顺打架,咱们也别怕事儿,绝不能惯着他们,他们想打到什么程度,咱们就奉陪到什么程度,看看到底谁更厉害。村民们一旦被打怕了,他们有的是生存的办法。 对于老百姓来说,张虎威心里还是有谱的。但凡能拼命的,那自然就不是老百姓了。老百姓就是逆来顺受的样子。 梅大顺也没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他第二天又独自留在了河堤上。其他人继续隐蔽。他们认为如果人太多,可能会耽误对方报仇的决心。 第175章 强占河堤 天刚蒙蒙亮,梅大顺就早早地来到了河堤上,他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眼神中透着几分挑衅,就等着看那董十一郎会不会叫人来寻仇。如果要是村民把事情闹大,或许更方便他们动手。这是昨天晚上讨论的结果。 而在不远处的隐蔽之处,姚登等人也都藏好了身形,目光紧紧地盯着梅大顺那边的动静,手里紧紧握着武器,只要稍有不对,便准备冲出去支援。 不多时,只见通往村子的小路上扬起一阵尘土,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梅大顺抬眼望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心里想着:“嘿,还真来了,看来这董十一郎是不服气,今儿个倒要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只见董十一郎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朝着河堤这边走来,粗略一看,竟有十几号人,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还拿着棍棒之类的家伙事儿。董大狗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无奈,显然是劝不住这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董十一郎满脸愤恨,几步走到近前,手中紧握着木棍,用力地朝着梅大顺指去,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就是你这个狗杂碎,昨天我和大狗叔没打过你,哼,你可别以为我们怕了你,今天村里的兄弟们可都到齐了,我倒要看看,你今儿个还怎么张狂,今天非得把你打得跪地求饶不可!” 梅大顺却依旧不慌不忙,神色淡然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这才抬眼看向董十一郎,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讲讲道理好不好,昨天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怎么着,在你们村儿附近,你就可以不讲道理了?还叫这么多人来,不嫌丢人啊。” 话音未落,人群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等旁人再说什么,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娘的,这小子今天还敢来,揍这个王八羔子,给十一郎兄弟出气!” 说罢,那十几号人便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一般,一窝蜂地朝着梅大顺冲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各种不堪入耳的叫骂声,那架势,仿佛要把梅大顺生吞活剥了似的。梅大顺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不退反进,竟迎着众人就直直地冲了上去。只见他身形灵活得如同林间的狡兔,在众人的攻击中左躲右闪,巧妙地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可对方人多势众,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丝毫不给梅大顺喘息的机会。就在对方最疯狂的一阵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时,梅大顺开始大步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寻找反击的时机。 董十一郎一看,急得眼睛都红了,扯着嗓子喊道:“都一起上啊,这王八羔子想跑,别让他跑了,狠狠打他!” 众人听了,咬着牙,又呼啦啦地朝着梅大顺围了上去,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攻势越发凶猛。梅大顺,就像那战场上无畏的战神一般,丝毫不惧这等阵仗,尽管偶尔也会挨上几拳几棍,但他出拳更为刚猛有力,每一下都能让对方疼得龇牙咧嘴。 只是,梅大顺毕竟只有一人之力,刚开始的时候,靠着那股子勇猛劲儿还能勉强应对,可随着对抗的回合增多,他渐渐开始力竭了,动作也不像刚开始那般灵活自如,躲避起来变得有些吃力,挨的拳脚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姚登等人在一旁的隐蔽之处看着,心里暗暗佩服梅大顺的勇猛,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不过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动静,手中紧紧握着武器,只要一发现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冲出去出手相助。 就在这时,董大狗在一旁瞧出了不对劲,他心里暗自惊讶,这梅大顺的身手也太厉害了吧,尤其是他后来抢过一根木棍之后,整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打起架来虎虎生威,那招式、那气势,竟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 想当年,他也曾跟着乡勇去打过水匪,自己不过是凑个人数,去震慑一下水匪罢了。可当时那些真正的兵士打斗起来的样子,就和眼前的梅大顺差不多。而且那些水匪大多就是这一带的乡民,看着梅大顺这凌厉的身手,董大狗心里震惊不已。像梅大顺这般厉害的人物,放在正规军里,那可就是被称作强兵悍勇的存在,这等本事,都快比得上一个初出茅庐却颇有能耐的生瓜蛋子都头了。想到这儿,董大狗心里不禁有些慌了,他内心惶恐不安,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完了,兵士来了,还是个老兵啊,这可不得了,怕是要出大事了……” 而此刻,有了武器在手的梅大顺,像是被激发出了潜藏的力量,越打越猛,那气势竟把对方给压了下去。虽说若是对方同样玩儿了命地拼杀,梅大顺未必是对手,可这些老百姓本就是为了过日子,又哪有拼命的必要。就这样,打着打着,局势竟变成了梅大顺以一敌十几,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那些普通村民们渐渐吃不消了,他们平日里哪经历过这般激烈的打斗,本想着仗着人多教训一下梅大顺,出出昨天的气,可没想到这梅大顺如此厉害,这会儿他们一个个都被打得狼狈不堪,再加上看着梅大顺尽管一身是伤,头上、手上都渗着血,却还跟个没事人似的,那股子肃杀之气,让村民们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实在是扛不住了。 更何况,梅大顺在第一波力量消耗之后,竟又像是有着源源不断的后劲一般,第二波力量紧接着就又来了,这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村里这些村民非得被集体打成残废不可。 这一下,那些早早来到河堤上等活儿的纤夫、力巴们,原本还想着凑过来看看热闹,这会儿吓得都不敢近前了,远远地站在那儿,瞪大眼睛看着这边的动静。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群人刚开始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可打着打着,竟成了挨揍的一方,那场面别提多戏剧化了。 董大狗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了些许冷静,他赶忙上前,一把拉住还在红着眼往前冲的董十一郎,焦急地劝说道:“十一郎,别打了,再打下去,你家的这些兄弟们可都得吃亏受伤啊,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咱犯不着跟他死磕。” 董十一郎刚被梅大顺闷了一棍,这会儿正打得眼红,满心的不甘心,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声喊道:“大狗哥,不行啊,今天要是不教训他,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我非得跟他分出个胜负不可。” 董大狗又着急又无奈,赶忙说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你看看,咱们这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再打下去,只会伤得更重啊。咱就是普通老百姓,哪能跟…… 跟…… 这种练家子拼了命地去打,听我的,算了吧,别再逞强了。” 董十一郎听了董大狗的劝说,又转头看了看被打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的兄弟们,心里虽然还是一万个不服气,但也知道再打下去确实没什么好果子吃。再看看自己本家的那些兄弟们,这会儿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往前冲了,都在往后躲,就这还打个什么劲儿,只好咬着牙,极不情愿地说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哼,算他运气好,咱们走!” 说罢,他便带着众人,灰头土脸地往村子方向走去,那垂头丧气的背影,看着可比昨天还要狼狈几分。 梅大顺见对方停了下来,自己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其实在刚才战斗的过程中,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有时候可能会因为打得兴起,控制不住力道,这会儿仔细一看,还好,并没有人被打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里觉得放心了不少。不过,他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混不吝的表情,冲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大声骂道:“他娘的,一帮孬种,不敢打就赶紧滚蛋,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要是再让我瞧见,见一次打一次,哼!” 董十一郎听了这话,心里别提多不悦了,气得脸都涨红了,他本想反驳几句,可这会儿心跳渐渐降了下来,再一想到梅大顺那厉害的身手,顿时就没了那个胆量,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再看看身旁的弟兄们,一个个都吓得头都不敢抬,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在董大狗的不断劝说下,灰溜溜地回村子另寻营生去了。 这时候,姚登等人见没了危险,这才从隐蔽的地方现身出来,众人纷纷围到梅大顺身边,七嘴八舌地打算安抚一下他。梅大顺瞅了瞅众人,没好气地说道:“姚头儿,你说我自己在这儿叮咣叮咣地跟人家一群人打了半天架,好家伙,打完了你们才出来,这符合常理吗?那边远处的人都看着我们呐。” 姚登听了,赶忙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我这不是也感觉到情况不对,所以才赶紧出来。你现在就假装是我们的大哥,你这么做,那就是为了杀鸡儆猴,让那些纤夫们都知道你的厉害,往后这河堤可就归你说了算,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你占领了河堤,是为了给我们找口饭吃。” 梅大顺听了姚登这话,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想着,这解释倒也说得过去,挺合理的。随后,梅大顺便独自朝着那些早早来等活儿的纤夫们走去。 那些纤夫们远远地就瞧见梅大顺朝着他们走来了,虽说这会儿他是独自一人,可众人心里还是害怕得不行,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似的。有的胆小的,二话不说,转身撒腿就跑,生怕跑得慢了被梅大顺给盯上;有的还能强打着精神,硬着头皮坐在原地,可那身子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还有的干脆赶紧蹲下身子,把头埋得低低的,反正没有一个人敢站起身来,和梅大顺对视一眼。 梅大顺径直走进人群,也不多说什么废话,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兄弟们,我梅大顺是辽州小桃山人士,以前干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勾当,那也是生活所迫。如今那边战事不断,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来到这儿讨个生活。正所谓,入了大周境,那我就是大周人了,我也在邢州城走了文书,算是有了个正经身份。我这身边跟着吃饭的人不少,可怜咱也没别的手艺,杀人越货那等事儿,往后是再也不敢干了,如今就只能在这儿靠着这运河,背朝太阳,挣口吃的了。总之,我把话撂这儿了,这河堤往后就归我管了,要是有谁不服,那咱们拳头下面见真章,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啊。”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有的性子急的,想起身还口反驳几句,却被一个中年汉子赶忙一一安抚住了。那中年汉子上前,朝着梅大顺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好汉,你既然都已经在邢州城走了文书,有了合法的身份,那又何必来这儿做这些苦力活?你这一身的本事,留在邢州境内找份别的营生,岂不是更好吗?” 梅大顺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说道:“走了文书,那只是代表我是个周人了而已。我既然是周人,那自然就在周境讨饭吃,这有什么不对的?这儿不就是大周的土地吗?这河不也是大周的河吗?我要是去了辽人的燕京,他们这么劝我,那或许还有些道理,可你在这儿这么劝我,又是何居心?” 那中年汉子一听,心里暗叫不好,听这意思,梅大顺这是要给他扣帽子,顿时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了,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转头看了看蹲在这儿等活儿的乡亲们,眼中满是忧虑,随后摇了摇头,转身缓步往回走。 第176章 船商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站起一个汉子,满脸的悲愤,情绪激动地大声吼道:“来来来,你要是这么霸道,干脆就弄死我们吧。这雨季里,庄稼遭了灾,咱们这十几个村子的地都被运河给淹了,庄稼全毁了,大家伙儿都指望着靠着运河拉纤挣口吃的。你现在要不让我们干,那我们家里的妻儿老小可就都没活路了。哼,看着他们挨饿,我还不如现在就让你打死算了,反正活着也是遭罪。”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跟着站了起来,纷纷大声叫道:“是啊,就是这话,你要是有本事,干脆就来吧,打死我们啊,反正没了这活儿,我们也活不下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呗。” 这一喊,又有几个人受到鼓动,也跟着站起身来,一个个满脸决绝,那视死如归的表情,让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梅大顺顿时陷入了沉默,他这会儿心里也挺纠结的,自己现在已经是正规军了,虽说身上那股子痞气一时半会儿还没全改掉,可他心里明白,这些老百姓明显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这事儿可真是棘手啊,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没了主意。 梅大顺看着眼前这十几个人那决绝的模样,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那些还没站起来的人,问道:“他们…… 他们都是遭了灾的?” 那个中年汉子见事情似乎有了缓和的余地,赶忙趁机转头去安抚好其他人,生怕他们一时冲动,又跟梅大顺起了冲突,再打起来可就糟了。等把众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这才转过头来,对梅大顺说道:“这位好汉,他们不全是,就我们这二十多个人是受灾比较严重的。村子里有的人庄稼只是被淹了一部分,勉强还能凑合着度日;有的家里有余粮,还能撑上一阵子;还有的人种的是寺院地主的地,今年人家心地善良,就不收租了。只是我们北岸这些人,种的是官人家的地,哪怕庄稼被淹了,这租子也还得照交,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只能指望着在这儿拉纤挣点儿钱,还望好汉你体谅体谅啊。” 梅大顺紧咬着嘴唇,眉头紧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转身朝后看去,只见姚登等人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他们刚才在远处也瞧见这边似乎有不少人站起身来,看那架势,气势汹汹的,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便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等走近了一了解,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棘手的情况。梅大顺把姚登等几个人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商量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姚登一咬牙,一跺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这样吧,咱们给他们一人二十个通宝,让他们先回家去,先把这事儿平息了再说。” 梅大顺听了,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便把那中年汉子叫到了一边,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们这二十多个人听好了啊,我也不难为你们,每人给你们二十个通宝,你们拿着钱就赶紧回家去吧。我们在这儿大概要待上一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日子里,你们每天都可以来这儿领二十个钱,权当是给你们的补偿了。不过,这事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往外传,要是传了出去,引得其他人来闹事,那到时候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会连本带利地从你们身上拿回来,听明白了吗?” 那中年汉子一听这话,顿时脑子一片混乱,心里直犯嘀咕,他实在是搞不懂梅大顺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汉,你…… 你这可真是好人呐,好汉。可是…… 可是就你们这几个人,要拿出这么多钱来,怕是很难挣回来,这…… 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收。” 梅大顺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几分威慑,说道:“少废话,你别管我们能不能挣回来,告诉你,我们小桃山上下来了好几百人,你们要是走了,他们马上就到。哼,识相的就别再多问了,赶紧把钱收下走人。” 那中年汉子一听 “好几百人”,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心里想着,要是这好几百人都跟他们几个一样厉害,那可不得了啊,别说他们这几个村子联合起来了,恐怕就是县里向州里求援,想要驱离他们,那也绝非易事。这么一想,他心里更害怕了,哪里还敢接这铜钱,赶忙摆手说道:“哎,好汉,我们走就是了,这钱我们是万万不敢收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他心里想着,今天要是收了这一个铜钱,保不准后天就得十个、二十个地还回去,那可就亏大了,还是别惹这麻烦了。 梅大顺费了好大的劲儿,好说歹说,才总算让那中年汉子勉强接受了。随后,那中年汉子把那二十多个人召集到一起,众人围在一起低声嘀咕了一阵,脸上的神情各异,有担忧的,有无奈的,也有感激的。最后,他们终于一个个朝着梅大顺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然后便纷纷转身,缓缓地走掉了。 其他那些原本还在等活儿的人一看,连受灾活不下去的人都走了,他们心想自己还待在这儿有什么劲儿,不用梅大顺开口驱赶,便也都纷纷起身离开了。有些人经过梅大顺身边的时候,还出于敬畏,朝他施了个礼,这才快步离去。 梅大顺刚把这些纤夫们打发走,就到了上船的高峰期了,只见河面上一艘艘小船朝着岸边驶来,有人就开着小船靠了岸,船上的人站在船头,袖子一扬,满脸傲慢的神色,扯着嗓子大声问道:“喂,老董头没来吗?今天怎么不见他的人?” 梅大顺见这人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当即冷冷地回道:“从今天开始,这儿只有老子和老子的弟兄们,没什么老董头了,你有事儿就跟我说。” 姚登见状,赶忙上前,佯装呵斥梅大顺道:“老梅,你放肆了啊,怎么跟这位官人说话,没规矩。” 说着,他又立马转头,脸上堆满了笑意,客客气气地看着那商人说道:“这位官人,你这是要拉船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们说。” 那商人见姚登一脸的笑脸相迎,态度还算恭敬,这才稍稍收起了些傲气,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拉船,不拉船我来这儿做什么?我那可是双层大船,装的都是轻货,以前老董头在的时候,都是十个铜板的价,你们看着办吧。” 姚登一听,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挠了挠头,问道:“这位官人,你说的什么叫双层大船?还有这轻货又是指的什么?我们刚来这儿,不太懂行,你给讲讲呗。” 那商人一听,顿时不耐烦了,又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哼,要不是老董头不在,我都懒得跟你们废话,就你们这连行都不懂的,还想揽活儿。算了算了,你们上船吧,随我去看看货船,看完了货船,我再跟你们讨价还价,哼。” 姚登却依旧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官人,你看你先上岸呗,这价钱好商量,咱们在岸上也能说得清楚,你说是不?” 那商人一听这话,顿时更加傲气了,撇了撇嘴,一边往船下走,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着,你们也是家里遭了灾,穷得叮当响,所以才来这儿揽这苦力活儿的吧?哼,你们这些干苦力的,生来就是贱命,老天不让你们吃饱饭,那是你们自个儿没那个福气,你们又能怨得了谁?你们整天骂老天不公,那是你们没出息。你看看我们这些大官人,从来都不骂老天,那是因为我们命好。你们呐,要是没遭灾,一个个都是贪心不足的主儿,怕是十个铜板都未必能拉得动我那船,哈哈,所以说,这老天还是开眼的,让你们这些下等人就该干苦力活儿,哈哈。” 在当时那个阶级分明的世道里,像这样的话,纤夫们平日里听得多了,只要对方能给钱,也就都忍气吞声了,可姚登他们哪是能受这气的人。 姚登等那商人一说完,二话不说,猛地一拳就朝着他脸上打了过去,一边打还一边大声骂道:“老子让你下船就是为了揍你,本来看着你这副嘴脸,老子心里还挺挣扎的,想着要不要跟你计较,可你听听你自己放的都是什么屁话,给我打!” 旁边那几个早就跃跃欲试的兄弟一听都头下了命令,顿时像发了疯似的,挥舞着拳头,不要钱似的朝着那商人身上招呼过去,那拳头像雨点般落下,打得那商人嗷嗷直叫。 划船的那个船工在一旁看着,心里想着上去帮忙吧,又实在是不敢,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且看着那架势,都是些不好惹的主儿。犹豫了一下,他索性一咬牙,划船扭头就往回跑,看样子是回去叫人了。 没一会儿的工夫,那商人就被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嘴里喊着:“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姚登等人也没下死手,本来就是为了出口气,教训教训他,没想把他给打死了,所以虽然打得那商人浑身疼痛,但其实受伤并不算太重。 姚登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可心里的那股子气还没消,仍旧吩咐其他人道:“你们继续,别停啊,今天非得让他长点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满嘴喷粪了。” 以梅大顺为首的几个兵士一听,又朝着那商人冲了过去,又是一阵结结实实的拳打脚踢,打得那商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嘴里一直大叫着:“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就这么打了好一会儿,直到大家都觉得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这才收手停了下来。 正在这时,只见河面上四五艘小船朝着这边快速驶来,船上载了十来个人,看那架势,一个个身强体壮,腰间还别着家伙事儿,看着像是镖师。 他们的小船一靠岸,那些人便纷纷跳上岸,径直朝着那商人扑了过去,赶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其中有几个性子急的,还伸手推了姚登这边的人一把,嘴里骂骂咧咧的,显然是想为那商人出头。 那商人一看自己这边的镖师来了,顿时又有了底气,立马又装起了威风,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一帮贱民,竟敢动手打我,反了天了,给我打死他们,出了事儿我兜着。” 那几个镖师一听,二话不说,瞬间就朝着姚登等人扑了上来,看那身手,确实是有两下子,显然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不是一般的角色。 双方人数差不多,而且技能也都不相上下,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拳风呼啸,喊杀声阵阵,场面十分激烈。 可打着打着,渐渐地就到了比拼意志力的时候了,这镖师们平日里虽说也经历过不少事儿,可跟姚登他们这群从死里逃生的老兵比起来,那可就差了点儿意思了。毕竟姚登他们在战场上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凶险的场面没经历过,这打起架来,那股子狠劲儿和不要命的架势,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到了最后时刻,双方的差距就越发明显地显现出来了,姚登他们越战越勇,而镖师们则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渐渐抵挡不住了。没过多久,那群镖师便一个个地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商人一看这情形,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刚刚还装出来的威风一下子就没了,腿一软,“扑通” 一声又跪下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会儿不跪下求饶可不行啊,这几艘小船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正经的船工跟着过来,少来一个船工,就多来了一个镖师,本想着靠着这些镖师给自己找回场子,可谁知道,这镖师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姚登往地上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眼中满是不屑,大声叫道:“还敢嘴贱,继续打!” 第177章 纤霸 那商人一听姚登这话,吓得浑身直哆嗦,赶忙把头磕得如同捣蒜一般,带着哭腔喊道:“爷爷们饶命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嘴贱冒犯了各位爷爷,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梅大顺冷冷的看着他,内心十分鄙夷。看人说话这一套,做生意的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眼见形势不妙,爷爷饶命也能喊出来。 旁边几个镖师也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这会儿哪还有刚才那股子威风劲儿,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只盼着姚登他们能就此收手,别再继续打了。 姚登冷笑一声,说道:“哼,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嘛去了?你这张嘴啊,可得好好管管,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能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今儿个就是给你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你也别光叫爷爷不赔汤药,谁让你们这些家伙负隅顽抗的?要不是他们手欠,我怎么会有兄弟受伤?别废话,赔钱。” 梅大顺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以后说话可得过过脑子。你看看,给我家这些兄弟治伤得多少钱?” 那商人忙不迭地点头,嘴里不停地应着:“是是是,爷爷们教训得是,小的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嘴欠了。兄弟们治伤的钱,小人赔,小人赔。” 姚登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道:“一个人二十贯,你觉得怎么样?” 那商人听了之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木讷的问道:“多少?二十贯?” 姚登等人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商人顿时一口老血上涌,他强忍着吐血的冲动,道:“爷们儿们,小人一年也未必能挣这么多钱啊。太多了,小人万难拿出。” 姚登听了那商人的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厉,他冷哼一声道:“哼,怎么着?现在嫌多了?刚才你那趾高气昂、出口伤人的劲儿哪儿去了?我这些兄弟被你们打得受伤不轻,要你二十贯那都是少的了,你还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是不是还想再挨一顿揍啊?” 梅大顺也在一旁帮腔,故意把手里的木棍在地上敲得砰砰响,瓮声瓮气地说道:“就是啊,我们兄弟的伤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要是落下个病根儿啥的,二十贯哪够啊,这还没算上我们的精神损失费,你就偷着乐吧,识相的就赶紧掏钱,别磨磨蹭蹭的。” 那商人吓得一哆嗦,脸上满是苦涩,心里把姚登他们恨得牙痒痒,可这会儿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哭丧着脸说道:“爷爷们呐,小人真不是故意拖延啊,实在是没那么多钱呐,你看这样行不行,小人家里现在能拿得出的,凑一凑也就十贯钱,再多是真没有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小人这一回吧,小人往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呐。” 姚登和梅大顺都知道,他们来不是真的敲诈来的,是为了让这片区域瘫痪一段时间。不过想来这次这个家伙在这里吃了亏,一定会出去败坏清河河口的名声。 对方找了半天,好好一个袋子,里面也就一贯多钱。又让地上趴着不敢起来的镖人们赶紧凑凑。总共凑了三贯多钱。 随后又派人回去拿了一趟,最后才将将凑够十贯钱。等到那个商人一走,余下这些人都开始两眼放光了,十贯钱,大家一分,瞬间觉得差事是个好差事了。之前受的伤也不疼了。 姚登分了钱之后,把大家叫到一起,严肃的说道:“虽然这个钱不是什么脏钱,但大家也一定要保密。人多嘴杂,如果谁泄露了,让其他人在背后捅了刀子,以后老子手上就再也没有了他的福利。” 众人顿时纷纷点头,都是十分欢喜。 姚登看着无耻的各位,甚至都觉得自己没那么无耻了,道:“小钱咱们拿一点儿,有我顶着,出不了事。但是君子派下来的任务还是要积极对待的。梅大顺,你们三个人去南北渠边儿上抬价格,越让人生气越好。学着君子的样子气人。他们只要说一个贵字,你就骂他们‘穷逼’。赵地,你们三个去河对岸,你记住,报价比梅大顺要更无耻。他们带着情绪来的,你要价之后可能起的他们要动手。” 最后姚登自己带着两个人就原地等待着。就等着对方讲价格,对方一讲价格,自己这边一报价,管保就得打起来。这么三番五次下来,前面的货船就走不了了,后面的货船也无法前进。这不就堵了?堵运河哪里那么麻烦? 梅大顺带着两名同伴晃晃悠悠地来到南北渠边上,大大咧咧往那儿一坐,那副架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无赖劲儿,任谁瞧了,都能看出他们不是好惹的主儿。 不多时,只见一艘货船缓缓驶来,开始减速,准备靠岸了。船上站着的商人老远就瞧见南北渠边儿上竟还有人在一旁立了个写着 “纤夫” 的牌子,看样子是在这儿等着拉活儿。那商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不禁哑然失笑,心里想着:“嘿,这倒新鲜了,提前在这儿预定拉纤的活儿,亏他想得出来,还真有意思。” 不过,这商人转念又一想,觉得这船还没到河口,就有人在这儿抢着揽活儿,那这价格肯定不会太贵,指不定还能捡个便宜。这么想着,他便让船主去问问拉纤的价格。 梅大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就那么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半空中晃了晃,嘴里吐出一句话来:“二十贯,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就这价,爱拉不拉。” 那船主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啥?二十贯?你怕是还没睡醒吧,你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二十个铜板吧?哪有拉纤要二十贯这么离谱的价,你这不是胡扯嘛!” 梅大顺一听,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噌” 地一下就站起身来,脸色一沉,把脸一板,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哟,你个穷逼,嫌贵是吧?嫌贵你就自己拉去,咱这儿明码标价,就是这个价钱,爱用不用,别在这儿跟我叽叽歪歪的,烦死个人了。哼,二十贯跟我说二十个铜板,你爷爷我又不是没见过钱,铜板,铜板,你他娘的就只认得铜板吧,穷酸样儿!” 那船主哪受得了这般恶语相向和肆意辱骂,脸瞬间涨得通红,气得浑身直发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梅大顺骂道:“你…… 你这哪里是纤夫,我看呐,若这里不是运河边儿,我还以为是遇到了那山东的响马了。二十贯,哼,你爷爷我可没穷疯,我看是你穷疯了吧,想钱想疯了,才敢这么漫天要价,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梅大顺,眼睛微微眯着,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也不搭话,等那船主骂完了,他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刚要得意地舒一口气,就听梅大顺懒洋洋地又冒出一句:“你是穷逼。” 这一句话,就像往那船主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桶油,对方顿时又不淡定了,气得跳脚,又开始扯着嗓子,东拉西扯地骂骂咧咧了半天,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那船主为了能和梅大顺面对面地骂街,竟从船头迈着小碎步,一路走到船尾,边走还边骂,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可他这会儿正被气昏了头,哪还顾得上这些。 梅大顺就那么老神在在地坐着,见对方骂得明显已经有点儿气血不足了,这才慢悠悠地睁眼看了看对方。那船主见梅大顺终于睁眼了,心里还莫名涌起一丝成就感,想着对方这下总该好好回怼自己了吧,刚要鼓足劲儿,准备迎接梅大顺的新一轮 “疯狂输出” ,却没想到,梅大顺只是眼皮抬了抬,紧接着又把眼睛一闭,嘴里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你是穷逼。” 梅大顺这副样子,像极了灵巧儿耍赖时的模样。说起来,灵巧儿那可是军中的名人,她那些独特的言语和行事风格,不知怎么的,在整个军中都成了大家竞相模仿的对象。从崔路开始,大家都觉得她打仗的那一套特别厉害,仗打得越来越漂亮,到后来,最多的时候,甚至有上万人都在模仿她的做派。 那船主彻底被梅大顺这副无赖样儿给整崩溃了,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你他娘的给我等着,等我进了清河口,看我怎么收拾你,你他娘的给我等着…… 老孙,你放开我…… 老魏,别拦着我,我掉不下去,我真掉不下去,我没疯,我就是要找他算账……” 梅大顺见那船主被气得都快疯了,心里暗暗惊叹,想着君子这招数可真是厉害,就这么几句话,就能把人给气得七窍生烟。 好容易,那船主刚勉强冷静了点儿,可这船已经缓缓经过河口南岸了。只见岸边的赵地正跟另外两个人围坐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玩儿着土块棋,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那船主一看这边没什么人,想着刚才在梅大顺那儿受的气,这会儿正好找个地方出出气,于是便哈哈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大声说道:“哼,怪不得那厮敢狮子大开口,原来是最近农忙,没人来拉纤。呵,你看看,这边的纤夫看上去就朴实多了。喂,种地的,过来过来,爷问你们话,你们是在这儿等活儿吗?” 赵地他们几个这会儿正沉浸在土块棋的棋局里,琢磨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虽然听到那船主在那儿大声开口问了话,可谁也没搭理他,就当没听见一样,反正前面河道堵着,这船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他们有的是时间,可这下棋的时间那可是有限的,哪顾得上别的事儿。 赵地本来就是他们这三人组的小头目,可今儿个这棋下得不顺,一盘都还没赢,正被另外两个人在那儿嘲笑,心里正憋着一股火没处发。这会儿那船主来了,在那儿叫嚣了一通,却没得到理睬,那船主心里正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别提多窝火了。再加上之前刚被梅大顺给鄙视了一番,这会儿他那心态,简直快要崩了。 赵地这边,输了棋之后本就一肚子气,这会儿一听那船主还在那儿聒噪,蹭地一下就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毫不客气地指着那船主骂道:“孙子哎,你在那儿乌泱乌泱地鬼叫个鸡毛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爷爷我这儿忙着,没工夫搭理你这没眼力见儿的家伙。” 那船主一听赵地这话,顿时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青一阵紫一阵的,额头上的青筋都暴突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满是愤恨。他着实是怎么也没想到啊,自己今儿个算是倒了大霉了,连着在这儿碰了两回硬钉子,而且碰到的这些人那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一个比一个嘴损,句句都像刀子似的往他心窝子上扎。 “好哇,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如此对我,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不可!哼,一帮泥腿子,也敢跟你爷爷我这么说话,真当我好欺负,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船主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着,那声音大得仿佛要把岸边的水都给震得泛起涟漪来,一边气势汹汹地撸起了袖子,作势就要往岸上跳,那架势,就跟一头发怒的公牛似的,看样子是真的打算跟赵地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赵地,却依旧面不改色,丝毫不惧,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慢悠悠地说道:“哟,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想跟爷爷动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啊,就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怕是一阵风就能把你给吹跑咯。来吧,爷爷我今儿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好好玩玩儿,让你好好尝尝得罪爷爷我的后果,保准让你后悔今儿个在这世上走这一遭,哼!” 第178章 激怒商人 那货船商人在一旁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心里虽然也很激动,可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脑子还算清醒,心里明白着,就自家这船主的那两下子,能打得过谁,平日里要不是手里有几个钱撑着,就他那脾气,怕是一天得挨上八次揍都不止。 就在这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一般的时候,一旁的伙计赶忙站了出来,满脸堆笑,赔着小心说道:“老兄啊,大家都是出来讨口饭吃的,都不容易,何必这么相互为难,你就高抬贵手,说个合理的价钱呗,也好让我家东家的船能顺顺当当走了,你说是不?” 赵地听了,脸上的冷笑更甚了,眼中满是不屑,冷冷地说道:“哼,想走船啊,行啊,五十贯一个人,而且得十个人一起拉,少一个子儿,少一个人,都别想走,就这价,爱用不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商人原本还想着这伙计出面说说好话,对方能把价格降一降,一听赵地这话,顿时再也淡定不了了,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个鸡蛋了,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五百贯?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我他娘的这一整船加上船上的货,都不值五百贯啊,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简直就是漫天要价,疯了,全都疯了,你们这帮人简直就是土匪啊!” 那商人又气又急,脸都憋得通红,站在船头直跺脚,却又拿赵地他们毫无办法。 那商人这话一出口,赵地这边几个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满是戏谑与嘲讽的意味,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唐可笑的事儿一般,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赵地更是笑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几乎都快出来了。他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一边伸出手指,指着那商人和船主说道:“哟,说我们是土匪?哈哈,那又怎样啊,在这地界儿,咱说了算,你要是舍不得掏钱,那就乖乖在这儿耗着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耗得过谁,哼!” 那船主被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咬牙切齿地吼道:“这帮恶民!恶民呐!简直无法无天了,我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船顺着水流缓缓向前飘了一段距离,那商人抬眼一瞧,竟看到姚登正站在岸边,眼巴巴地盯着他们这边看。这商人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之前被那些人折腾的经历瞬间涌上心头,心里都快有阴影了,可没办法,船还得往前走啊,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语气不善地朝着姚登喊道:“你们是拉纤的吗?” 姚登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谦虚地回道:“是啊,是啊,小人就是拉纤的,不知官人有何吩咐?” 那商人一听这语气,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暗自想着,这才对嘛,前面碰到的那些人都是些蛮不讲理的无赖,眼前这位看着还算正常,看来这回能正常谈事儿了。这么一想,他那原本被气到九霄云外的自信瞬间就回归了些许,情绪也从愤怒中稍稍平静了些,清了清嗓子,又问道:“嗯,就你们三个人?” 姚登指了指对岸,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边还有我两个同行之人,官人你放心,人手肯定够,绝对能把你这船妥妥地拉过去。” 那商人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瞪大了眼睛,大声叫道:“什么?你们是一伙儿的?那前面那人开口就要五百贯,你怕不是也跟他一样,也要五百贯吧?” 姚登听了,霎时间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说道:“什么?他说要五百贯?哎,这也太离谱了,哪有这么要价的,这不是坑人嘛!” 商人见姚登也一副震惊的样子,心里还暗自庆幸,觉得这人还算靠谱,不像前面那些家伙,于是脸色缓和了些,平静地说道:“哼,你怕是会说一口人话吧,可别跟那些人一样胡搅蛮缠啊。” 姚登听了之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会会会,当然会说人话了。不过,我这儿拉纤,只需要五千贯,你看这价格,多公道,嘿嘿。” 那商人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嗓门问道:“什么?多少?你还说你会说人话?你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比前面那人还过分呐!” 姚登却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我这说的是人话,可你要是听不懂,那我也没办法咯,难道要我说鬼话你才满意,哈哈。” 那商人这才反应过来,姚登这根本就是在戏耍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来之前在前面就已经受了一肚子气,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二来这都已经换了小船靠近岸边了,还被这般捉弄,这口气哪能咽得下去。当下气得他也顾不上别的了,把衣服袖子往上一卷,抬腿就下了船,二话不说,攥紧了拳头,朝着姚登的面门就狠狠打了过去。 这要是换做以前的姚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就算能勉强躲开,恐怕也得被吓得狼狈不堪,落个手忙脚乱的下场。可如今不同了,在军伍里天天操练战法,练习军拳,姚登的身手那可是今非昔比了,靠着自己的一身武勇,还当上了个都头,就这商人,哪能是他的对手。 只见那商人的拳头刚朝着姚登的面门呼啸而至,姚登却不慌不忙,脚下猛地发力,一脚就朝着对方的小腹踹了过去,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让人怎么舌。这一脚下去,那商人顿时像个破麻袋似的,往后倒飞出去,“噗通” 一声,直接掉进了河里。 姚登见状,却只是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哎,这才几天没练呐,感觉这腿都抬不利索了,这要是让张将军知道了,少说得骂我三个时辰不可,回去可得好好加把劲儿练了。” 那商人掉进河里,心里别提多懊恼了,暗暗叫苦,心里想着:“就差一点儿就打到他了,真是太气人了!” 好在这商人常年在船上讨生活,多少会点儿水性,虽说这河底有淤泥,可他扑腾了一阵,总算是稳住了身子,慢慢从水里浮了上来,嘴里还不停地吐着水,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船上的船工们一看自家东家落水了,顿时慌了神,赶忙伸出船艄,想要帮忙把商人拉上来。 姚登站在岸边,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冲着身边的两人喊道:“都跳下去,把这孙子的船给掀了,看他还敢嚣张不!” 那两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其中一人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都头,我们…… 我们不会水啊,这可怎么下去。” 姚登一听,气得指着两人就想骂,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仔细一想,这两人是辽州人,虽说辽州也有水,可毕竟不算多,要是他们出生的地方压根儿就没什么水,不会水也确实怪不得他们。 姚登咬了咬牙,把外衣一脱,腰间的佩刀往岸边一扔,“扑通” 一声,就跳进了河里,径直朝着那商人游了过去,伸手就抓住了他,两人在水里就这么厮打起来,展开了一场水搏。 这船商是江南人,江南水乡长大的,水性自然是不错,在水里那也是如鱼得水,一时间竟和姚登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占不到便宜。 岸上那两个兵士看着这一幕,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冲着姚登大声喊道:“都头,你不行啊,哈哈,君子经常说的‘如鱼得水’,是不是就是形容这个胖子现在的状况,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姚登一听,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心里想着,虽说对方水性好,可论起这钢筋铁骨,他总比不上自己吧,哼,跟他在水里比斗水,那是占不到便宜了,干脆不按常理出牌了,直接挥拳招呼吧。 想到这儿,姚登也顾不上什么招式了,在水里就抡起拳头朝着那商人砸了过去。可这水里毕竟不同于陆地,阻力大得很,这一拳打出去,根本使不上什么力,那商人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不仅如此,他还趁机伸出手,死死地攥住了姚登的双手,想以此来阻止姚登继续举拳攻击。 船上的船工们一看自家东家在水里和人打得难解难分,也顾不上害怕了,拿起船桨,朝着姚登就划了过来,一边划还一边举起船桨,朝着姚登的脑袋敲了下去,看那架势,是想帮东家把姚登给制住。 岸上那两个兵士一看到船工的动作,顿时急了眼,二话不说,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船工就扔了过去。 可别小瞧了这两人扔石头的本事,他们平日里跟着张虎威那可是经过了魔鬼式的训练,这手上的力道远高于普通人。虽说这两人在训练的时候没有姚登那么卖力,可如今这身手,那也算是十分能打的行列了。 只见他们手里的两块石头 “嗡嗡” 两声,飞了出去,又稳又准,那船工还没来得及砸到姚登,就被这两块石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脑袋,顿时被砸懵了,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满手都是血,刚要失声尖叫,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噗通” 一声,也掉进了水里。 姚登见状,大吃了一惊,忍不住大声叫道:“他娘的,这不是要出人命了?狗日的,下手还挺狠呐,这可麻烦了!” 那商人转头一看,船工也落水了,吓得脸色煞白,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你们果然是强人,你们…… 你们是水匪,救命啊,快来人呐!” 姚登趁着那商人愣神的功夫,猛地一发力,一拳朝着他的脸上砸了过去,这一拳可不含糊,直接把商人打得眼冒金星。紧接着,姚登一个翻身,顺势把商人死死地按压进水里,那商人被按得在水里直扑腾,不停地挣扎着。 过了好一会儿,姚登才把已经被灌了一肚子水的肥胖商人和那个濒临死亡的船工拖上岸来。刚上岸,就发现梅大顺和赵地等人已经朝着这边赶了过来,围到了他身边。 姚登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着那船商的货船说道:“你看,那边有五六只小船正朝着这边快速驶来,看那架势,明显就是来打架的,我们怕你吃亏,就赶紧过来了。” 姚登听了,不屑地 “呲” 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这几个货?能翻出什么花儿来,来多少咱都不怕,哼!” 梅大顺却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人家可不能小瞧啊,听说是从小就压腿、练拳的,都是有两下子的主儿,咱们还是小心谨慎点儿吧,别大意了。” 赵地则是一脸不屑的神情,撇了撇嘴说道:“咱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咱们哪一阵的敌人软过?我和登哥从崔路那时候起就跟随君子了,想当初,咱们可有小一百人,可这一路打过来,现在只剩下了三十多个,而咱们现在剩下的这三十多人,哪个也不是怂包,包括曾经那些死去的五十多个兄弟,那也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呐。打架,要的就是那股子不怕死的气势,就这点来说,他们还真不行,咱怕他们干什么。” 梅大顺听了,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们小桃山的弟兄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们崔路的汉子那可都是铁骨铮铮的,让人佩服啊。” 姚登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脸豪迈地说道:“就别在这儿相互吹捧了,人家都已经来了,我看了下,加上那些船工,每船大概六人,咱们拢共才九个人,这一算,一个人得对付三四个,不过没事儿,照打不误!” 梅大顺听了,倒是松了口气,满不在乎地说道:“哦,才对付三四个啊,那还好,我还以为来多少人,就这点儿人,不足为惧。” 第179章 还是不经打 赵地听了,讪讪一笑,说道:“你可别小瞧了他们,你以为他们是普通老百姓啊,那可都是有钱人豢养的镖人、门客,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不好对付着。” 姚登一听,眼睛一瞪,大叫一声:“去他奶奶的镖人、门客,契丹人那么凶悍,还不是被我们打跑了?他们难道比契丹人还厉害不成?怕个球,打他们娘的……” 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的船已经靠岸了,那些人一上岸,有的捡起地上的石头,有的抓起身旁的土块,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姚登他们这边就开始招呼起来。那第一只船可能是太着急了,还没停稳,就有几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掉进了河里,那场面别提多混乱了。 随着其他船也都陆续靠岸,船上的人纷纷往船下跳,朝着姚登他们冲了过来。 姚登这边的人也不含糊,见对方冲了过来,纷纷迎了上去,双方瞬间就混战在了一起。前几个跳下来的人,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姚登他们一脚一个,一多半都被踹进了河里,那河水被溅起老高,水花四处飞溅。 船上的那些打手们一看这架势,心里都有些胆怯了,可后面的船越来越靠近岸边,前面的人没办法,不跳也得跳啊,硬着头皮也朝着岸上冲了过来。 要知道,姚登他们这帮人那可都是打过攻坚战的,也经历过防御战的,心里清楚得很,把对方堵在水里的时间越长,对自己就越有利。他们有着那种哪怕是生挨一刀,也要把敌人击退的拼命精神,可对方,说到底只是一些为了生计在江湖上讨饭吃的人,哪见过姚登他们这般不要命的阵仗。 他们这边攻击,姚登他们这边完全就是硬扛,根本不管对方的攻击,拼了命地也要把对方给击落,那场面,就跟两头凶猛的野兽在互相撕咬一般,惨烈至极。 不过,毕竟对方人数众多,渐渐地,还是有不少人从水里钻了出来,上了岸。有的一脚踩进泥里,正费力地往外拔腿,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当然,也有极个别的打手,压根儿就不会水,掉进河里后,还得连累同伙去救他们,一时间,岸边乱成了一团糟。 总而言之,在姚登他们这一阵猛如虎的大突袭之下,对方瞬间就减员了十几个,这一下,对方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见时机差不多了,姚登他们这才开始和对方在岸上展开了近身缠斗。 尽管如此,他们每个人还是要面对对方的两到三人,双方刚一开始肉搏,姚登等人就多数被对方击中了,可他们就跟没感觉到疼似的,连躲都不躲,继续和对方死磕到底,那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对方打着打着,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么打下去,也不知道姚登这边会不会死人,可自己这边总感觉迟早会有人被打死,这也太可怕了,这哪是打架,分明就是拼命。 那些从河里刚出来的人,看到双方打斗的这惨烈状况,吓得全都呆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了。他们那边的人虽说进攻的时候也挺猛烈的,可那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哪像姚登这边,完全就是不顾死活,仿佛在他们眼里,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干死所有的敌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见到这个状况,有个脚陷在淤泥里的人,也顾不上忙着拔脚了,扭头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地说道:“这可不像是匪人呐,匪人哪有他们这么狠,比咱们还容易溃散。咦?我怎么说着说着,把咱们自己也给绕进去了,哎,反正就是感觉他们太邪门儿了。” 另一个人听了,一边紧张地看着战团,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指了指战团角落的几个人,小声说道:“你看,那几个货已经被吓得不敢上前了,看那架势,随时准备跑路了,我看呐,咱们今天怕是踢到铁板了。” 这一番打斗下来,姚登等人这边已经有两个兄弟失去战斗力了,毕竟对方都是练家子,人家平日里的训练时间虽说比不上他们长,可也没少练,只是没他们那么系统罢了,但平心而论,这战斗力那至少不比他们差,何况他们现在可是要一对好几个人,压力着实不小。 这时候,有一个兄弟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大声叫道:“张…… 张头儿怎么还不来支援,再不来,咱们可就顶不住了!” 姚登一听,顿时大声呵斥道:“住口!咱们任何时候都不能期待援助,自己的任务自己完成,哪怕是战死,也不能想着靠别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继续打!” 虽说他们平日里尽可能地不在人前喊 “将军” 这个称呼,可就他们这说话的内容和那股子气势,明显就不像是普通的水匪该说的。 果不其然,随后就有一个对方的人听出了不对劲,大声叫道:“他们…… 他们是当兵的……” 这一句话,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人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打手们一听,心里顿时就开始发虚了,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练家子虽然平日里也算是有些能耐,可要是得罪了军队,那可没好果子吃。而且看这架势,眼前这帮当兵的这么能打,要是军队里的军士个个都有这种士气,那什么契丹人、女真人,恐怕都不是对手啊。 显然是这句话发挥了作用,有的人已经开始犹豫了,心里挣扎着要不要继续打下去,也有人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同伴,那些同伴一个个有如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他们还发现,尽管姚登等人战斗已经如此惨烈,可到现在仍然还没有拔刀,要知道,他们身上的横刀可不是摆设,可就是不肯拔刀,这得是什么样的素养才能造就的。换其他人,面对人多势众的时候,肯定第一时间就拔刀砍人了。 待到对方逐渐冷静下来,方才那股子拼命的劲头已然消散了大半,众人面面相觑间,眼中的斗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开始一点点失去信心,心里都清楚,这场架怕是要输得一塌糊涂了。 而姚登等人皆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最是懂得把握战机,眼见对方士气低落,当下毫不犹豫地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迅速发起了下一波攻击。 要知道,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兵士,有着一般打手所不具备的特质。那便是经过严苛训练后,他们即便在第一波攻击耗尽了力气,也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迅速调整状态,紧接着发起第二波战斗。而且这种次饱和性的攻击,他们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坚韧的毅力,竟能够持续小半日之久,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 可那些打手们就截然不同了,他们平日里虽说偶尔也会经历些恶战,但大多时候也就是凭着些花拳绣腿吓唬人,真正玩儿命的时候少之又少,哪里像当兵的那般,每一场仗都是在生死边缘挣扎。所以,往往他们一波力气用完了,要是打不过对方,便再也没了继续战斗的底气,只能灰溜溜地往后撤,根本无法像姚登他们这般持续作战。 此刻,当看到姚登等人第二波攻势如汹涌浪潮般再度席卷而来,那气势竟丝毫不比第一波逊色,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更狠厉、更决绝的劲儿。这些打手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们心里明白,这下算是彻底完了,眼前这帮人绝对是在生死场上历经了无数次残酷厮杀的狠角色啊,跟这样不要命的人打架,自己这边哪还有什么胜算可言,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嘛。 又过了一阵子,局面愈发清晰明了,那些打手们已然被姚登等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抵抗的能力都丧失殆尽了。反观姚登等人,虽说这会儿也一个个气喘吁吁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可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坚毅和狠劲却丝毫未减。旁人一眼便能看出,要是继续打下去,他们怕是还能和生力军再硬刚上好几个回合,着实令人心生畏惧。 那些镖人们看着眼前这毫无转机的局势,心里防线彻底崩塌,再没了半分继续挣扎的念头。为首的几人对视一眼后,直接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认输了。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就现在这情况,即便强行打起精神再去进攻,那也是白费力气,根本造不成什么杀伤力了。更何况,眼睁睁看着对方那仿佛永远都不会枯竭的战斗力,自己这边的人早就已经从心底里开始动摇了,哪里还敢再战。 姚登等人这才缓缓停下攻击的动作,一个个气喘吁吁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双手紧紧地扶着刀身,身子微微前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粗重的呼吸声仿佛拉风箱一般,急促而又沉重。他们这会儿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努力调整着呼吸,恢复着体力。 说来也怪,原本在打斗中已经失去战斗力,瘫倒在地的几个兄弟,这会儿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神秘的力量,竟然也慢慢地恢复了气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拄着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痛苦之色,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坚毅。 众人相互打量着对方,这一看,可真是惨烈至极啊。双方皆是鼻青脸肿的,模样狼狈不堪,有的人眼眶骨被打得高高肿起,青紫一片,鼻梁也断了,歪在一边,看着触目惊心。只是,姚登这边的人哪怕伤得再重,也没有一个人因为疼痛而痛苦嚎叫,他们只是咬着牙,默默承受着,眼神中透着一股视伤痛如无物的刚强。 再看对方那边,却是哭喊连天,有人抱着断掉的胳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有人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大声哭诉着自己的悲惨遭遇,那场面,乱哄哄的,与姚登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方是坚韧不屈的钢铁之师,另一方则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见镖人们跪地认输,姚登强撑着站直了身子,用还带着几分喘息的声音说道:“哼,就这点儿能耐,也敢来招惹我们,今天算是给你们个教训,以后长点儿记性!” 那几个为首的镖人赶忙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求饶道:“好汉们饶命啊,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实在不知各位爷这般厉害,多有得罪,还望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姚登冷笑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眉头一皱,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腹部,那里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对方狠狠击中了一拳,这会儿疼痛感愈发强烈了。梅大顺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姚登,关切地问道:“都头,你怎么样?受伤了?奶奶的,老子宰了这群狗娘养的。” 姚登咬了咬牙,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儿,死不了,就是挨了一下,缓一缓就好了。宰了他们只会多生事端。” 赵地也走了过来,看着地上那些狼狈不堪的镖人,呸了一口,说道:“你们听好了,这河口以后就是爷爷说了算了。回去告诉其余想要进河口的商船,别想着自己带纤夫来拉纤。要是有人敢自带纤夫来这里拉船的,直接凿沉他的船。想要进河口,必须通过我们弟兄,当然,自备纤夫拉船也不是不行。交够通宝,我们不阻碍。我们也不多要,五十贯就能进。自己拉纤,我们拉纤都是一个价,童叟无欺。” 那个商人本来已经吓得三魂七魄少了而两魂六魄,一听到五十贯,顿时又来了精神,道:“各位好汉,这也太多了吧。我们哪里有这么多利润?” 姚登火冒三丈的走到商人面前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道:“没利润你装什么逼。没利润你充什么大爷?没利润你他娘的一副腰缠万贯的表情。你他娘的……” 第180章 消息不断 灵巧儿正坐在屋内,这时,收到了王小海差人传回来的消息,只见她一边看着那信笺,一边微微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清河县的河口那儿,已经被他们搅合得彻底瘫痪了。清河县衙那边虽说也派人过去调查情况了,可面对那般乱象,也是束手无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当下正是农忙时节,大多数拉纤的人都忙着自家地里的活儿,根本抽不出身去河口揽活儿,人手短缺得厉害。 而且,差人还打听到,河岸边居然有人打架斗殴,闹得是不可开交,把原本就乱糟糟的河口更是搅得一片混乱。说来也巧,那负责永济渠清河口段的差役,之前可是有大半年都没露面了,这刚一露面,就被王小海和曹猛给盯上了,两人三言两语,使了些手段,竟把这差役给拉拢了过来,这下,河口那边的情况就更在掌控之中了。 灵巧儿看完消息,心里很是满意,觉得大家这次干得着实不错,照这情形来看,想要把河口堵上十天半个月的,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而且感觉只要行事再谨慎些,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想到这儿,她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随手就把那消息递给了一旁的卫吟霜,想让她也看看这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卫吟霜接过信笺,仔细看了一遍,随后便陷入了沉思,眉头微微皱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手下那帮人吧,平日里看着一个个都好像头脑不是很机灵的样子,可奇怪的是,每次交代给他们办的事儿,总是能办得妥妥当当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再看看我的那些手下,一个个那可都是心思缜密得很,可每次交给他们任务,却总是办得不尽如人意,这差别也太大了,我真是想不明白啊。” 灵巧儿听了,微微一笑,调侃道:“那还不简单,因为你就是个压榨大家的狗老板呗,人家心里不情愿,自然就不好好干活儿了。” 卫吟霜一听,没好气地白了灵巧儿一眼,反驳道:“哼,你就别光说我了,难道你就不压榨大家了?” 灵巧儿微微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要那么多铜板有什么用?我压榨他们干什么?你也知道的,我手底下这些人,有的以前是强盗,有的是地痞无赖,还有的是降兵,成分复杂得很。可自从跟了我之后,他们家里现在可是顿顿都能吃上三菜一汤了,日子过得可比以前舒坦多了。我对他们好,他们心里都明白着,我交代的事儿,他们自然就尽心尽力去办了,这会儿,就算我让他们赴汤蹈火,他们怕是都肯去,这就是人心换人心嘛。” 卫吟霜却一脸不屑的神情,撇了撇嘴说道:“哼,你这也就是靠金钱来维系关系罢了,哪天要是他们跟着你无利可图了,我看你还怎么指挥得动他们,到时候怕是都得作鸟兽散了吧。” 灵巧儿听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惊讶地看着卫吟霜,说道:“你…… 你这话怎么说得跟那帮唯利是图的狗资本家一个嘴脸?你还想着在无利可图的时候,那些被你压榨的人仍旧对你不离不弃?你连钱都不肯给到位,还指望着未来不给钱的时候,人家还能死心塌地地报答你?你也不想想,人家又不欠你的,凭什么?不管是谁,跟着别人做事,要是无利可图还一直跟着,那才是脑子有病。反过来讲,卫大老板,你要是当老板,首先就得让自己的下属能有利可图,这可是最基本的道理。”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这一番话,不禁陷入了沉思,思考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我从小就知道,人的欲望那可是无穷无尽的,这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恶奴是养不熟的。你今天给了他很多,他明天就想要得更多,根本就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你先停停,你得先弄清楚,你说的那种给予,那是你单方面无条件地给出去的,当然容易让人得寸进尺了。可我说的情况不一样,他们拿到的那都是通过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是他们应得的报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要是自己愿意平白无故地送钱给别人,那人家当然不会珍惜,养不熟也是正常的。但要是人家付出了劳动,得到相应的报酬,大家都觉得公平合理,那他们自然就认可你这个老板了。你要是把送钱当成一厢情愿的事儿,那肯定不行。” 卫吟霜听着灵巧儿这一番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眉头依旧皱着,似乎还在思索着其中的道理。 就在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声喊道:“君子,君子,抓住了五个……” 灵巧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来人,说道:“慢慢说,你这火急火燎的,到底是什么抓住了五个?五个什么东西啊,说清楚点儿。” 来人正是狗子,他这会儿激动得满脸通红,胸脯一起一伏的,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赶忙说道:“君子,是苏老八的护院,之前不是跑了嘛,他们在城里面东躲西藏了好些天,估计是身上带的通宝都花光了,实在没办法了,就想着冒险闯关出城,结果刚到城门口,就被国公府的府兵给当场拿下了。据他们交代,他们还知道其他几个逃走的护院藏在哪里。这不,国公府那个特别能说的,这会儿正带着其中两个人去捉拿剩下的护院了,另外这三个,已经被送到折冲府的暗房里看管起来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连连点头说道:“可以,干得漂亮!哎,我怕我一会儿忘了这事儿,狗子,你可得记得提醒我。等那些逃走的护院全都被抓回来之后,先给他们每人脸上烫几个字,就烫‘我是混蛋’,哼,让他们也长长记性,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了。” 卫吟霜在一旁听了,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说道:“你这也太损了吧,哪有这么折腾人的,哈哈哈。” 灵巧儿却冷冷一笑,哼道:“哼,这还是我这会儿心情好,他们,就偷着乐吧,幸好我现在不在气头儿上,不然的话,哼,我先把他们五服以内的亲属全给抓起来,让他们也尝尝惹恼我的后果。” 卫吟霜听了,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皇帝老子都没你这么霸道,做事也太狠了点儿吧。” 灵巧儿白了卫吟霜一眼,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出气嘛,你倒好,还不领情,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哼。” 卫吟霜死活不肯承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闹了一阵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卫吟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略带失落的神情,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自从苏记被抢走之后,我每天都感觉无所事事的,心里空落落的,而且还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感觉好多以前的事儿都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种感觉真的挺难受的。” 灵巧儿听了,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你确实是该找些事儿做了,不然整天这么胡思乱想的,人都得憋出病来。对了,苏五郎那边怎么样了?他肯不肯跟我们合作?” 卫吟霜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他也没给我个准话,只是说要好好想一想,不过我猜,他现在心里应该也是乱糟糟的,毕竟这事儿对他来说也挺棘手的,哪能那么快就做决定。” 灵巧儿微微一笑,安慰道:“没关系的,反正现在河口已经被我们堵上了,局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了,我们对苏记动手就在这几天了,到时候,他自然就会想通了,你就别太担心了。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可脸上的忧色却并未褪去多少,她轻声说道:“希望如此吧,只是这苏记牵扯众多,想要顺利拿回来,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还得多做些准备才好。” 灵巧儿拍了拍卫吟霜的肩膀,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吧,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哪有退缩的道理。我这边已经安排了人去细细打探苏记如今的情况,包括里面的人手布置、货物往来,都摸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静观其变吧,找准时机,把钱放出去,直接把他套死。” 正说着话,恰在此时,从山西那边也有专人快马加鞭送来了情报。灵巧儿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打趣道:“哟,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可真是够热闹的。” 说着,她便伸手接过情报,展开一看,只见那情报的开头,一行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楼君长拜上。 再往下看去,原来是楼君长送回来的消息,上面的内容着实让人又惊又喜。那消息显示,被困在太原城的苏怀璧,竟然被冯青设计的仙人跳给牢牢套住了,如今可是深陷其中,难以脱身呐。而且听说现在真定苏家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想尽办法要把苏怀璧给捞出来,可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这次,苏家怕是得大出血一番了。 据说这个苏怀璧,平日里那可是谨慎得很呐,心思缜密得如同那细密的蛛网一般,让人很难找到破绽。苏家为了能让这仙人跳的计谋得逞,那可是费尽了心思,使出了浑身解数,专门挑选了千挑万选出来的极品才女,经过了长时间的谋划和不懈的努力,这才好不容易让苏怀璧上了钩,成功落入了他们设好的圈套之中。 灵巧儿看完这些内容后,脸上顿时乐开了花,高兴得差点儿就蹦起来了,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卫吟霜在一旁也看到了情报上的内容,看完之后,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被这消息给惊到了。 她惊讶之余,不禁心生疑惑,嘴里喃喃自语道:“这个叫楼君长的,该不会是杜撰出来的吧?还有这苏怀璧,平日里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中了招?而且,他竟然还能这么有节操,面对那样的诱惑,居然还能坚持那么久,最后才被拿下,这过程,简直是跌宕起伏,比那戏本子里写的还精彩。” 卫吟霜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咂咂嘴,脑海里不断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又接着暗自思忖道:“要是这事儿发生在我们卫府,就卫家那些个没什么定力的纨绔子弟,恐怕早就集体沦陷了,根本就招架不住那样的诱惑。要是真遇到这仙人跳的局,估计把我们卫家八辈祖宗积攒下来的家产都赔进去,都不够他们赔偿的,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卫吟霜的嘀咕,冷冷一笑,哼道:“哼,你可别把苏家想得太高尚了,说得好像他们苏家是什么正经人家似的。这苏怀璧,虽说生性多疑,可毕竟是庶出的次长子,打小在苏家那样的环境里,那日子可不好过,做什么事儿都得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就像在薄冰上行走一般,生怕出一点儿差错。所以,他骨子里那种自卑的心态,让他平日里下意识地就会去防范各种可能的陷阱,轻易不会掉进别人设的坑里。” 灵巧儿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加上现在他也已经察觉到我可能要对他们苏家动手了,这种时候,他更是不敢轻易犯错,心里就想着以不变应万变,谨慎再谨慎呗。可不管他怎么防备,如今这太原府尹可是把他给抓了个现行,证据确凿,想抵赖都没门儿。更何况,现在还有申国公坐镇并州,不管他们苏家在朝中有什么靠山,在这节骨眼儿上,估计也都使不上劲儿了,只能乖乖拿钱去捞人,除非他们苏家真的打算不要这个儿子了。不过,你看看现在苏家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些什么货色,还有哪个能成器的,少了苏怀璧,他们怕是更没什么指望了。” 第181章 咬钩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这一番分析,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么一说,倒也合理了。我刚才还真以为这个苏怀璧是那种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灵巧儿听了,瞥了一眼卫吟霜,无奈地摇了摇头,调侃道:“单从定力这方面来看,你们卫家那群纨绔子弟,还真比不上苏怀璧。就你们卫家现在这一辈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从目前来看,下一代怕是更指望不上咯。” 卫吟霜听了这话,长吁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感慨道:“这苏怀璧也算是倒霉催的,偏偏遇到了你,估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你手里吧。我猜,那个坑是不是你离开晋阳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给人家埋好了,就等着他往里跳,你可真是够厉害的。” 灵巧儿听了,又是冷冷一笑,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说道:“别说,冯青那小子还有两下子,我给他讲的那些套路,他基本上都理解透了,还运用得挺巧妙的。你没听过那句话嘛,‘上等猎手,要以猎物的姿态出现’,这次,他算是把这道理给实践得淋漓尽致了,哈哈哈。” 卫吟霜听了灵巧儿这话之后,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心里想着,冯青确实是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精髓,可自己又何尝没有领悟到。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清河县那边的消息就像约定好了似的,一天一汇报,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卫吟霜看着那些详尽的汇报内容,心里别提多羡慕灵巧儿手底下这帮得力的手下了,那眼神里满是歆羡之色。 灵巧儿瞧见她这副模样,却不止一次地表示:“你,这可不是轻易能学得来的。我这帮手下,他们首先可是以兵士的身份自居的,觉得自己是上过战场、见过世面的人,骨子里就有着一股子别样的傲气和担当,然后才把自己当作是我的下属。他们心里想的和那些普通当伙计的心境可完全不一样啊,伙计们大多只是为了挣口饭吃,可他们,那是有着更高的追求和信念的。” 灵巧儿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加上你,从小在卫家耳濡目染,学的都是一整套剥削主意的那套理论,就你这行事风格,还想着让下属们都能尽心尽力地为你办事?哼,我觉得那根本就不可能,你还是趁早别琢磨这事儿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外面的市场就出现了变化。江南那边的锦、缎价格都开始蹭蹭往上涨了,这价格涨得就跟那涨潮似的,没个停歇。而苏记,在这邢州城里倒是有着独特的优势,凭借着之前打下的关系,可以随时铺货,这生意做得是顺风顺水。 原来啊,江南的锦缎商在邢州设有仓库,这就使得苏记在货源上比别的布行便利不少。不过,就目前的整体情况来看,这货物运输可没那么顺畅,不是被堵在河口那儿,就是在德州境内遭遇响马打劫,要么就是在大名府碰到水匪骚扰,反正这一路是状况频出,麻烦不断。权衡之下,这三个地方对于那些布商来说,都不太敢轻易下货,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货物有个闪失,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在这样的形势下,江南的布商们也有自己的应对办法,他们可以从就近的州府调货,虽说一个州府一个价格,各地价格参差不齐,可放在邢州如今这短缺锦缎的市场面前,那些多出来的成本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只要能有货卖,总能挣到钱不是? 苏记这边,原本这生意关系还是卫吟霜好不容易打开的,可如今倒好,倒是便宜了苏怀祥和苏怀玉这两人了。他俩瞅准了这货物短缺的好时机,趁着这机会,不停地从那些锦缎商人手上补货,那进货的速度就跟抢似的,一刻都不停歇。 这不,仅仅用了四五天的时间,他们挣到手的钱就已经多得吓人了,那数目,足够他俩舒舒服服地快活一辈子了,这运气,可真是让人又嫉妒又眼红啊。 苏怀祥看着那白花花的银铤,眼睛都放光了,不禁感慨道:“哎,不愧是邢州城啊,这可是龙兴之地,瞧瞧,这城里有钱人可真多,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我以前可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苏怀玉在一旁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说道:“看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仿佛很惊讶似的,这才哪到哪,往后还有得赚。” 苏怀祥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嘛,这么多钱,咱们现在可比老三最有钱的时候钱都多了,我看呐,也差不多够了吧。” 苏怀玉一听,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差不多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怀祥指了指铺面的方向,无奈地说道:“没货了,布商那边也没货可给咱们了。咱们想调货都调不过来了。周边那些州县里能买得起的人家,都跑到咱们这儿来囤了一批货,现在周边州府的货仓都不肯往咱们这儿给货了,人家自己的布行还得留着货卖缎子,咱们这下可怎么办?” 苏怀玉听了,皱着眉头,焦急地问道:“你说什么?这才挣了几天的钱,怎么就没货了?这可不行啊,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咱们就能积累到和老二掰手腕的银钱了,你知道咱们现在每天的利润有多少吗?每天那可是五六百贯啊,五六百贯呐,就这么断了货源,多可惜。” 苏怀祥一脸惋惜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也没辙,确实都没货了,咱们再着急也没用啊,得想别的办法才行啊。” 苏怀玉听了,急得抓耳挠腮的,在屋内来回转悠了许久,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一拍大腿,大声叫道:“来人,来人呐,赶紧去请我五哥过来,快!” 话音刚落,门 “吱” 一声开了,进来一个人,躬身说道:“七少爷,五郎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没有家主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出来,小的可不敢去。” 苏怀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叫道:“现在有关苏记的账务往来需要核对,我五哥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月了,之前所有的账务可都是从他手里过的,难道让他盘盘账都不行吗?这事儿耽搁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快去!” 苏怀祥在一旁看着苏怀玉这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忍不住语气不善地拍了拍他,说道:“行了,别吵了,吵也没用啊,咱们直接去看看老五总可以吧,走!” 再说那苏怀安,此刻正在院子里面,他抬头望着星空,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眉头紧皱,嘴唇微微抿着,那模样,仿佛心里头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都快要把那纠结的情绪给唱出来了似的。 原来啊,对于好友灵巧儿派亲嫂子来劝说他向自己家族亮刀这件事,他实在是难以做出选择。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灵巧儿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说不定哪天就真成了现实了。可要是真到了最后,让他和灵巧儿针锋相对,他心里又犯嘀咕了,自己真的能行吗?他对自己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啊。但反过来,让他对自己的家族拔刀相向,那更是违背他的本心,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可真是让他左右为难,愁坏了。 就在他满心纠结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只见进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提着一包肉食,看着还挺新鲜的,另一人则提着一坛子老酒,那坛子上的封泥严严实实的,透着一股子酒香,两人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就这么走了进来。 这两人一进来,都很客气,见面就满脸堆笑地称呼他 “五哥”。苏怀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这两个人平日里可从来没真正拿他当过 “五哥”,不过是碍于面子,见了面又不得不这么称呼罢了。对于他们兄弟几个之前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事儿,苏怀安心里那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且说实话,他也早就对此厌倦了,只是没办法,毕竟是一家人。 苏怀安看着两人,微微一笑,问道:“老六、老七,怎么今儿个有空来我这儿了?” 苏怀祥这人性格耿直,心里藏不住事儿,也做不到明明不喜欢,还假装亲切的样子,只能硬挤出一副笑容,有点尴尬地说道:“五哥,想不到咱们家在邢州城还有这么一处僻静的院落吧,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苏怀安看了看他手上的荷叶包裹,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要不是你们带着‘家法’来,我还真不知道老爷子在邢州还有这么个院落,哼。” 苏怀玉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各种表情切换自如,他伸手 “嘣” 的一声就打开了酒坛上的封泥盖子,作势要找喝酒的容器,一边忙活一边说道:“五哥这是怪我们?哎,五哥,我们也没办法,这都是老爷子的命令。二哥也说了,他说五哥你可是个重义气的人,要是你们对付卫吟霜,你肯定会帮卫吟霜开脱的。你看,果不其然,二哥猜得还真准。不过二哥和父亲也都知道,你虽然会帮卫吟霜开脱,但也不至于为难自家人的。所以,就先让我们把你关起来了,免得你到时候为难嘛,五哥你可别往心里去。” 正说着,有个执勤的丫头瞧见几个人在找容器,便赶忙往这儿拿了几只碗和筷子过来,院子里本来就有个石桌,正好能派上用场。三个人便依次围着石桌坐了下来,苏怀安年纪最大,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上首,苏怀祥和苏怀玉则在两边一边儿一个坐下了,看上去倒也没人轻易破坏这规矩。 几碗酒下肚,苏怀安放下酒碗,看着两人,缓缓说道:“老六、老七,你们俩,可不是能和我尿到一个壶里的人,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了。” 苏怀玉和苏怀祥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苏怀玉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说道:“五哥,最近城里的布行可是发生了点儿小事情,这行情变化可有些大,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苏怀安还真没怎么留意这事儿,他皱了皱眉头,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不知道啊,我这成天被关在这儿,外面的事儿哪顾得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苏怀玉和苏怀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一句我一句的,略带兴奋地把现在的行情情况跟苏怀安说了一遍,什么江南布料价格涨了,货物运输困难,不过他俩倒是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他们具体赚取了多少利润这事儿,想着先探探苏怀安的口风再说。 苏怀安听他俩说完,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点了点头,说道:“嗯,你们的意思是河口那儿布行的货物进不来,所以现在这城内的江南布料价格就水涨船高了呗?嗯…… 倒也确实有这种可能…… 毕竟这邢州城颇具财力的人可不少,愿意花钱买这些稀罕玩意儿的大有人在。按现在这行情来说,你们每天的利润应该不低于六七百贯吧,我说得没错吧?” 苏怀玉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暗惊,他知道苏怀安在这儿待的时间可不短了,对这布行的事儿心里有数,可没想到他竟然能算得这么精准,这还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苏怀玉赶忙微微一笑,打着哈哈说道:“哎,五哥啊,现在也就是挣点儿薄利罢了,这做生意嘛,最后能实实在在落在手里的钱那才是真的。那些过路的钱,也就是看着多,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不提也罢。而且,现在看着利润高,说不定最后高价压了一仓库货,到时候行情一变,这会儿的利润虽高,可不消片刻就得赔个干净了,所以说,这生意场上的事儿,谁说得准。” 第182章 有利可图 苏怀祥在一旁听着苏怀玉这东拉西扯的,心里着急,刚要单刀直入地说正事儿,就见苏怀玉一个眼神,抢先把话头给抢了过去,接着说道:“所以,我和六哥就琢磨着,咱们要不自己去收一趟货,趁着现在这行情好,稳稳地再出一次货。不少布行都说了,只要咱们手里有货,平着行市拿货都没问题。咱们只要这一去一回,那利润可就有好几倍,这事儿我和六哥仔细琢磨过了,觉得可以做。所以就想着来听听五哥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苏怀安听了,停下手中的筷子,转头仔细地看了看两人的表情,低头沉思了许久,随即又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去不得,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今天要是去了,万一河口明天就开了怎么办?就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样,要是河口一通,这货物大量涌进来,价格立马就得降下去,到时候你们可就把赚来的利润一次性全赔回去了,风险太大了,这事儿不靠谱。” 苏怀玉听了,看了一眼苏怀祥,心里十分不悦,可又不好发作,便不再吭声了。 苏怀祥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冷冷一笑,说道:“五哥这是看衰我们?那河道都堵了十几天了,就算要开河,快也得好几天吧,哪能那么巧明天就开了。而且咱们也不往远处走,就在临近的几个州府找找货源就行了呗,这么近的距离,能有什么风险,如此一来,怎么会赔?五哥你是不是太小心谨慎了。” 苏怀安也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你们既然都已经有主意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哼,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嘛。” 苏怀玉见状,瞬间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堆满了谄笑,讨好地说道:“五哥,你毕竟在邢州城当了好几个月的东家,这城里各处你都比我们脸熟。我是这么想的,以现在柜上的钱来说,要去进货的话,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五哥你人脉广,是不是能从市面上帮我们找一些银铤出来,咱们大老远去了,怎么也得定几船货物不是?你就帮我们这一回呗,五哥。” 苏怀安一听,立马摇了摇头,说道:“老七,你倒是挺有魄力啊,你这意思是去借高利贷呗?你可知道这高利贷的风险有多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怀祥却在一旁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五哥,高利也就不过一两成利罢了,可现在这锦缎的利润那可是两倍多,要是我和老七亲自去一趟,说不定还能把利润提升至五倍,五倍啊,这么大的利润,多诱人,冒点儿风险也是值得的嘛。” 苏怀安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厌烦,他心里想着,这世上哪有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五倍利润,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陷阱,这俩家伙就是被钱迷了眼,根本看不清形势啊。 三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最终也没能达成共识。苏怀祥气得脸都红了,站起身来,气呼呼地在门口骂了一阵,这才被苏怀玉强行给拖走了。 苏怀安看着两人愤怒离去的背影,心里更加纠结了,他默默地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望着那酒液发呆,心里不停地想着:“这可怎么办才好?苏怀祥和苏怀玉这俩家伙,肯定是铁了心要去走这一趟货了,可这行情明显是不正常的,明摆着就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货源紧张,想从中获利。我猜想,只要他们俩借到钱去进货了,那河口估计马上就会被放开,人家这就是挖好坑等着他们来跳。” 苏怀安心里明白得很,现在这河口堵着,其实对上下都不利,可最有利的就是苏记这个邢州城比较大的布行。布商们没办法,只能接受预定才敢调货,而能让布商们吃下定心丸的,也就只能是苏记等那么一两家大布行罢了。苏记要是拿了大批货物,就可以转手卖给那些小布行,从中赚取差价,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啊。 这么看来,这商人受影响,小布行也受影响,只有苏记能从中获利最大,这明显就是人家算计好的,恐怕人家精确的打击目标就是苏记布行。可苏怀祥和苏怀玉这两个家伙,空有那么点儿小聪明,却不肯往长远了看一眼,只盯着眼前的那点儿利益,真是糊涂啊。 可是按现在这情形来看,苏怀祥和苏怀玉肯定会铤而走险的,他们要是犯了错,那可不光是他们俩的事儿,身在邢州城的自己和苏怀晨也都会被牵连进去,到时候整个苏家可就都完了。 苏怀安想到这儿,一仰头,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嘴里喃喃自语道:“灵巧儿,这坑是你挖的吗?哎,苏家这下怕是完了,苏家遇到你,恐怕早晚会完蛋啊。与其到时候回到家里被治罪,不如就让我给苏家留一条生路吧。灵巧儿,希望你可不要负了我。”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和悲凉。 次日,天刚蒙蒙亮,苏怀安便早早地起了床,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了许久的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被困在这院子里,心里头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烦闷不已。而此刻,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走出这个家门了。这还是这些天来,他头一回有了如此强烈的出门的欲望,仿佛只要迈出这一步,就能改变些什么似的。 他心里清楚,自己得抓紧时间去给灵巧儿投诚才行啊。毕竟,有自己在,或许还能把那即将到来的风险尽量控制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至于往后这事情究竟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那可就只能看苏家的造化了,他现在也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怀安虽然对灵巧儿的那些手段了解得并不是十分清楚,可就光从她原本只是一个陪嫁丫环的身份,一路摸爬滚打,到如今竟然混成了一支正规军的头领这一点来看,她的能耐那肯定是超乎想象的大。所以,苏怀安心里认定了,苏家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与其到时候跟着苏家一起陷入绝境,倒不如自己主动去寻条生路。 主意已定,苏怀安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抬脚朝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门房的老仆人老曹却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老曹脸上挂着一抹冷笑,阴阳怪气地问道:“五郎,这是要去哪儿?” 苏怀安皱了皱眉头,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曹,怎么?你还想拦我不成?” 那老曹听了,冷哼一声,一挥手,从一旁角落里顿时冒出两个护院来,看那架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随后,老曹还故意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抓住苏怀安的肩膀,趾高气昂地说道:“五郎,我可怎么敢拦你,这都是家主吩咐下来的,让我在这儿看着你,你可别让我难做。” 苏怀安平日里脾气向来比较好,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所以这老曹便以为他好欺负,觉得可以轻松拿捏住他。可哪成想,今天的苏怀安可不一样了,只见他一把就抓住老曹的衣领,猛地一用力,将老曹拽到自己跟前,瞪大了眼睛,大声喝道:“老东西,你别太过分了,若不是看在家主派你来的份儿上,就凭你这副嘴脸,我早就大耳刮子抽你了。哼,我就算把你打死了,回到家里,我爹还是我爹,我娘还是我娘,谁还能因为你这么个玩意儿治我的罪?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凭你这一身老骨头,还想跟我这血气方刚的青壮动手动粗,你觉得你行吗?” 老曹平日里哪见过苏怀安发这么大的火,这一下,可把他给吓坏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要知道,脾气好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那模样着实是吓人得很呐。 老曹吓得连连往后退,那两个护院见状,赶忙一人一边,伸手拦住了苏怀安,想要把他给制住。 苏怀安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朝着两人一人就是一巴掌,抽在脸上 “啪、啪” 两声脆响,打得那两人脸上顿时出现了红红的巴掌印。苏怀安怒目圆睁,呵斥道:“你们俩算什么东西?还敢动手啊?哼,那老曹在苏家好歹也忙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说也算是个长辈,我这才手下留情,没跟他一般见识。你们两个以为自己也有这待遇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在这儿拦我,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他从袖袋中猛地抽出一把短剑,朝着两人比划了几下,那剑身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子威慑力。 要说这苏家的兄弟们,大多数都是些纨绔子弟,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没什么真本事。也就老九苏怀纲从小就展现出了不凡的武勇,而这苏怀安,其实也是有一身武艺在身的,只不过平日里为人低调,没怎么显露出来罢了,所以这护院们私下里也没怎么听说过。 这会儿,有个护院瞧见苏怀安亮了刀,却仍旧不以为意,仗着自己平日里练过些拳脚功夫,竟想着随随便便就把苏怀安手里的短刀给夺下来。只见他伸手就朝着苏怀安的手腕抓去,可哪料到,苏怀安反应极快,手腕轻轻一抖,就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手,紧接着,顺势用刀柄在那护院的腕关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其实就是个提醒,意思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真动起真格来,要是用的是刀刃的话,他这只手这会儿怕是早就没了。 那护院被这么一拍,顿时感觉到手腕一阵疼痛,心里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五郎可不是好惹的,这下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傲慢无礼了。而另一个护院,本来平日里就相对更尊重苏怀安一些,这会儿更是不敢吭声了,于是一时间,也就再没人敢阻拦苏怀安了。 苏怀安冷哼一声,收起短剑,理了理衣袖,便径直出门朝着灵巧儿那儿去了。 灵巧儿这边,正坐在屋里盘算着事儿,一听说苏怀安来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赶忙起身迎了出去。毕竟,苏怀安也算是和她共患过难的好兄弟,在这复杂的局势里,能得他相助,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苏怀安见到灵巧儿,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灵巧儿,我今儿个是来投诚的,我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将来有那么一天,你要是和苏家真的到了决一雌雄的时候,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得给苏家留一条生路,我就这一个心愿。” 灵巧儿听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苏家虽说做了不少让人愤恨的事儿,可也不是十恶不赦的。确实挺可恨,但还不至于罪该万死嘛,你放心吧。不过,有句话我可得先说在前面,苏家这棵大树,必须得倒下,这事儿可没得商量。而你,必须得单开族谱,从你这儿开始,你要成为你们这一枝的老祖宗,以后可就不能再从苏唯庸那儿算起了,你可得想清楚了。” 苏怀安听了,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别的我也不多计较了,我也不是不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灵巧儿见他答应了,这才展颜一笑,热情地说道:“行了,欢迎你的加入,苏五郎,往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什么事儿大家一起商量着办。” 苏怀安也拱拱手,客气地说道:“最近这邢州城布行的事儿,我大概也听说了一部分,不过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还是希望你能给我详细讲讲。”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从河口被堵,到货物运输受阻,再到苏怀祥和苏怀玉趁机囤货获利,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那些算计,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第183章 府兵回师 苏怀安听着听着,越听越气愤,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一定是老七干的好事,肯定是他,老六那人虽说有时候也糊涂,但这种事儿他可做不出来。老七那就是个笑面虎,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口蜜腹剑,这种与人狼狈为奸、算计别人的事儿,他干起来那简直是得心应手啊,哼,真是太可恶了!行了,大致的经过我现在也清楚了,我就想问问,我三嫂没受到什么牵连吧?” 灵巧儿摇了摇头,说道:“目前倒是没什么事儿,你放心吧。” 苏怀安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接下来肯定是打算想办法放贷给他们的吧?” 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嗯,是有这么个打算,这样才能让他们一步步掉进咱们设好的圈套里。” 苏怀安听了,想了想,说道:“这款就让我来放吧,别人放贷最多也就收两成利,我这次,直接把利息拉满,啃他们五成利,就这么狠狠地敲他们一笔,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直接让他们没办法翻身,等他们把苏记全部吐出来之后,就让他们滚回真定去,哼,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灵巧儿看着苏怀安,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叹息一声,说道:“嗯,不愧是血浓于水,我看你这哪里是想让他们无法翻身,你这也就是想让他们多出点儿利息罢了,根本就舍不得下狠手嘛。我本来可是打算连本带利带货,把他们一锅端了,然后让真定那边拿钱来赎人。不过既然你都打算放他们一马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就按你说的办吧,这事儿我就不管了。但我可得把话说在前头,七天之内,我要看到苏记的所有权到咱们手里,你可得抓紧了。” 苏怀安刚要转身出去,去着手准备放贷的事儿,就见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向灵巧儿报告消息:“君子,不好了,城北的灵境寺不肯替咱们放贷,那寺里的和尚说他们庙里的僧侣冬天缺寒衣,夏天少冰,还说什么长生库只为佛门而开,那意思就是说,放贷只放他们自己的,根本就不帮咱们的忙,他娘的,可太气人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脸色一沉,冷哼道:“哼,那群秃驴,平日里打着佛门的幌子,自己暗地里赚得盆满钵满的,让他们帮咱们放点儿贷出去都不肯,真是够贪心的。怀安,幸好你来了,不然你看,这事儿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了。行了,放贷的事儿就不再找寺庙和钱引铺了,就由你来负责吧。哼,也算是苏怀祥和苏怀玉这俩家伙命大。灵境寺是吧?走,我倒要看看这个寺庙到底是谁给撑的腰,竟敢连咱们金鍫社的面子都不给,我非得去会会他们不可!” 说着,她便一甩衣袖,带着苏怀安等人,气势汹汹地朝着灵境寺的方向走去了。 在灵巧儿看来,苏怀安这边是完全不用她去操心的。毕竟,苏怀安一旦认真起来,那可比苏怀祥和苏怀玉那俩家伙厉害多了。苏怀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没什么真本事,就知道瞎怎么呼;苏怀玉,虽说有点儿小聪明,可那也只是些小打小闹的伎俩,真到了关键时候,缺乏大智慧,根本上不得台面。在认真起来、有勇有谋的苏怀安面前,他们俩简直都不够看的。 其实,这也是苏怀安之前在苏家时一直韬光养晦的原因所在。他平日里一有机会,就跟着家里的掌柜们外出查账,看似只是做些寻常事务,实则是在暗暗积攒经验、了解家族生意的方方面面。最后一听说卫吟霜要接管三房的买卖,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把自己推荐过去,就是想着能在这复杂的局势里,为苏家出份力,同时也寻找一个能保全苏家实力的法子。 苏怀安在苏家的时候,向来不参与那些内部争斗,倒不是他怕事,而是出于一片宅心仁厚之心呐。他心里明白,家不和可是容易被外人欺负的道理。今天或许你这一方势大,看着好像没事儿,可要是长期这么争斗下去,苏家早晚得衰败不可。苏唯庸膝下有九个儿子,虽说已经死了两个,走了一个,可那也还剩下七个,总不能把六个儿子都给舍弃了吧。所以不管最后苏家怎么分家产,那肯定得分成一大六小的七份,就算这六小份加起来,那也是个不小的体量了。就照现在兄弟们之间这互相算计、面和心不和的氛围来看,到时候大家能做到不背后捅刀子,那都算是讲仁义的了,更别指望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苏怀安心里一直都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想办法保留住苏家的实力。 如今,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终于要正面去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了。 再说灵巧儿这边,她出了门,就瞧见折冲府自己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灵巧儿看着王德发,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弟兄们一个个看着怎么这么疲惫?” 王德发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唉,别提了,昨日傍晚的时候,折冲府的汪庚和接到了军报,说是折冲府的府兵有一部分要回归了。毕竟那都是邢州的兵马,总不能一直留在晋阳那边不是?这邢州刺史一接到这个军报,那可兴奋得不行,立马就吩咐那些杂役们开始收拾折冲府,准备迎接府兵回来。” 灵巧儿听了,白了王德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是一部分府兵要回来嘛,据我估计,最多也就回来两三千人罢了,折冲府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折腾吗?邢州可是军事重镇,别说是两三千人了,就算是两三万人,那也有办法安置得妥妥当当的,真是搞不懂他们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王德发一脸灰头土脸的样子,苦着脸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就是,这一折腾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弟兄们想休息都休息不了。这一整夜,府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人声鼎沸,吵得人头疼。更过分的是,那汪庚和居然还想让咱们的弟兄们过去帮忙收拾,你说气不气人?” 灵巧儿看着王德发这副模样,不禁 “呲” 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冷哼道:“哼,我算是明白了,这个邢州刺史这是打算借着府兵回来的事儿,来震慑咱们。看来,咱们在这儿,就好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似的,让他一直如鲠在喉啊。之前他天天忍气吞声的,对咱们处处忍让,就是怕咱们在这城里闹出什么乱子来,现在好了,他自己的府兵要回来了,胆气一下子就壮起来了呗。哼哼,我倒要看看,这些府兵回来之后,能把咱们怎么样,我可不怕他们。” 王德发嘿嘿一笑,附和道:“君子,你说得对,不过,那一万兵马出去,最后最多也就只有五六千兵马能回来,这一路上战死的可不少,还有些因为战功升迁了,留在外面了。要是申国公那边不给个说法,这兵员的缺口就得邢州刺史自己补上了,够他头疼的了,他这会儿估计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去把咱们的人全都带出来,告诉汪庚和,就说咱们给他的府兵腾地方,不在这里碍他的眼了,哼。” 王德发看着灵巧儿脸上那一脸坏笑的样子,顿时也心领神会,跟着一脸坏笑,应道:“好嘞,我这就去办,你就瞧好吧。” 没过多久,就见汪庚和小跑着过来了。灵巧儿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汪庚和,打趣道:“哟,团练使大人,你这怎么不骑马?这么跑着不累啊?” 汪庚和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凌郎君,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一个区区团练使,哪有在城内骑马的资格?按照规制,得五品官员才配骑马,我这个级别,在不带兵的情况下,按制只配骑个驴,还得是自己花钱雇。这跑来跑去的虽说折腾了点儿,可要是去牵驴,怕耽误事儿,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想着,怪不得平时瞧见这些官员们,要么就是走着,要么就是骑个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一想到这儿,她脑海里浮现出汪庚和骑驴的模样,心里一阵笑意袭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强行忍住了,没笑出声来。 看到汪庚和一脸凝重的样子,灵巧儿这才收起笑容,缓缓地问道:“怎么?团练使大人找在下有什么事儿?” 汪庚和赶忙微微弯下身子,那腰都快弯到地上了,诚惶诚恐地说道:“别别别,凌郎君,你要是这么称呼我,我这非得趴在地上跟你交谈不可了,你可千万别折煞我。” 灵巧儿可没心思跟他客套,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啰嗦了,有话就直接说事儿吧,老汪。” 汪庚和一听这个称呼,还以为灵巧儿这会儿是认真起来了,心里一紧,赶忙说道:“刺史大人听说郎君你把折冲府的人都尽数带走了,这…… 这是要…… 要做什么?” 灵巧儿坐在马上,俯视着汪庚和,冷冷一笑,说道:“不是听说府兵要撤回来了吗?军报都已经到了,恐怕队伍这会儿也应该快到了吧。咱这不是想着给府兵腾地方嘛,省得在这儿碍着你们的事儿。” 汪庚和一听,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鬼鬼祟祟地朝灵巧儿示意了一下,小声说道:“郎君,借一步说话,这儿人多嘴杂的,不太方便。” 灵巧儿一脸疑惑,心里想着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下了马。汪庚和见状,赶忙把灵巧儿拉到一旁,还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刺史大人确实在收到军报的那一刻,高兴得很,都有点儿得意忘形了,那兴奋劲儿一晚上都没过去。今日见我的时候,也确实说了些不用再压抑之类的话。可别人不清楚,我心里还能没数吗?咱这儿的王玉、王方、耿静这几个人,那可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一直都盼望着能遇到一个真正的帅才,带着他们建立不世的功勋。他们三人中随便哪一个带兵回师,要是让他们在你和刺史大人之间做个选择,依我看,多半是不会选择刺史大人的。甚至就算是节度使和郎君你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们恐怕都会坚定不移地跟随你。这事儿刺史大人不知道,可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之前通过和虎威将军几次彻夜长谈,我也了解到,郎君你的才能那可是了不得,这带兵打仗的本事不在周瑜周公瑾之下,这谋略方面也不在贾诩贾文和之下。” 灵巧儿一听,脸色顿时一黑,看着汪庚和一脸真诚的样子,没好气地问道:“你认真的?说我带兵的本事不在周郎之下,这我也就勉强认了,可这谋不在文和之右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阴谋算尽,还是怎么的?” 汪庚和一下子愣住了,一脸懵逼的样子,他哪知道后世人对贾诩的那些评价。在这个时期,大家普遍都觉得汉室动乱这事儿,得把五分责任归咎到十常侍身上,三分责任算在董卓头上,还有一分责任分给贾诩,一分责任分给张角。虽说贾诩偶尔也会有一些差评,可大多数人还是认可他算无遗策的,只是觉得他有时候手段有些激进了,用法让人捉摸不透,神鬼莫测的,属于那种离经叛道,却又格外好用的计谋,所以大家都称他的计谋为 “鬼谋” 。 而且那时候,还没出现那些编造出来的调侃程昱和贾诩的段子。 可灵巧儿不一样,她在现代的时候,每年都会刷到几条调侃程昱和贾诩的段子,虽说她心里也明白这些段子大多都是无稽之谈,可这印象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改变,所以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汪庚和这话是在嘲讽她。 第184章 僧之恶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汪庚和,发现他确实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这才压下心里的不悦,点了点头,没好气地说道:“他娘的,贾诩就贾诩吧,那你接着说,想说什么?” 汪庚和这才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刺史大人身边的幕僚里也不乏有见识的人,他们也从虎威将军的谈话之中,听闻了郎君你的才能,也知道了王玉等人在你手下那可是舍生忘死的,对你忠心耿耿。所以,在我去见刺史大人之前,就有幕僚劝诫刺史大人,让他不要太过乐观了,得谨慎着点儿。刺史大人问我的看法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和他们的意见一致。刺史大人听了之后,这才变得更为谨慎了,觉得郎君你还是应该继续将手下的众将官安置在折冲府,这样对大家都好。”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合着就是因为我在邢州城,所以才让你们刺史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呗?哼,这不是挺好的嘛,我这就带人走,省得碍他的眼,让他心烦了。” 汪庚和赶忙摇了摇头,劝说道:“郎君,并非如此,你也知道,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嘛,他身为朝廷委派的一州之长,自然得考虑方方面面的事儿。你在这儿,他心里就总是不踏实,时刻得提防着,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对这事儿也不必太过介怀了,还望你能体谅一下。” 灵巧儿依旧冷冷一笑,说道:“等我回来再说吧,到时候看我的弟兄们还愿不愿意住折冲府,如果他们想住,那就继续住;要是不想住了,我就给他们找地方搬家,反正我是不会勉强他们的。” 汪庚和见灵巧儿要转身离开,心里一急,赶忙上前一步,问道:“凌郎君,你这是打算往哪儿去?” 灵巧儿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道:“哼,在这个城里,居然还有那么不知好歹的寺庙。只许他们放贷,却不许我放贷,我手上好不容易有些闲置的银钱,想让他们帮我放出去都不肯,这群秃驴,自己暗地里赚得盆满钵满的,还想垄断这高利贷的生意,我倒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厉害,哼。” 汪庚和听了,一脸黑线地看着灵巧儿,心里想着,这话亏她说得出口,光看她这表情,还以为她吃了多大的亏呐。 汪庚和此刻真是哭笑不得,心里想着,自己刚刚才说了刺史担心灵巧儿闹事,这可好,现在看她这架势,分明是要去找那群僧人算账,搞不好是要把灵境寺给灭了。他心里一急,赶忙上前阻拦,急切地说道:“郎君,万万不可啊,那灵境寺的僧人信徒众多,在这邢州城里可是颇有影响力的,你要是动了他们,怕是会惹出大麻烦来。” 灵巧儿却冷冷一笑,满脸不屑地说道:“哼,有什么不可的,他们可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你去打听打听,邢州城的各个帮会,哪个见了我不得给几分面子?再想想这官府里,又有谁敢轻易驳我的面子?可他们灵境寺倒好,就是敢这么做。你看看那开元寺,规模那么大的一个寺庙,人家每次我去的时候,都是笑脸相迎的,而且人家也不放贷,规规矩矩的。再瞧瞧他们灵境寺,可真是够厉害的啊,简直就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主儿,邢州城的老百姓谁不知道他们的恶行?就因为那些僧人不用交税,不用服兵役,天天拿着这些特权,净想着给老百姓洗脑,忽悠着大家去信奉他们,搞得每天想着出家的人都络绎不绝的。你再看看人家大开元寺,那都是靠着善男信女的施舍度日,本本分分的,哪像他们灵境寺,处处跟这个国家对着干,这就是社会的一颗毒瘤,我今儿个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世上万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哼。” 汪庚和虽然听不太懂灵巧儿话里的某些现代词汇,可他心里明白,这灵巧儿是铁了心要跟灵境寺较上劲儿了,顿时就慌了神,赶忙张开双手,挡在灵巧儿身前,大声劝诫道:“郎君,郎君,凡事可千万莫要冲动啊。这佛家道场那可是深受百姓信奉的,你要是贸然行事,万一引起了民愤,那朝廷里的文官们可都是厉害着,他们那笔杆子就跟刀一样厉害,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灵巧儿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佛家道场本是用来供奉佛家思想的,这佛家思想嘛,也算是一套挺有内涵的思想体系了,哈哈哈,至于它是好是坏,我在这儿就不做评论了。但要知道,佛是佛,僧是僧,这可得分清楚了。那些僧人一个个心口不一,现在惹到我了,我就得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哼。” 说着,灵巧儿一把就推开了汪庚和,提高了嗓门大声叫道:“王德发,还没过来吗?磨蹭什么?” 王德发其实早就已经在一旁恭候着了,听到呼喊,赶忙大声回应道:“君子,王德发在此恭候多时了,就等你下令。” 灵巧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说道:“行了,都跟我走,今儿个非得去会会他们不可。” 就这样,灵巧儿带着百十来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灵境寺出发了。这动静可不小,城里不少帮会的人瞧见了,都纷纷跑出来观望。那些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到他们这是要去灵境寺找麻烦、打架去了。 一时间,城里大大小小的帮会都对灵巧儿等人竖起了大拇指,嘴里念叨着:“罢了,还是人家金鍫社胆子大,连僧人都敢去招惹,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佩服佩服。” 于是,这些帮会出于好奇也好,想看看热闹也罢,都纷纷派人跟了过去,在灵境寺周边找地方悄悄盯着,就等着看双方大战一场,瞧瞧这事儿到底会怎么收场。 灵巧儿等人一路急行军,很快就赶到了灵境寺外。众人定睛一看,这灵境寺的面积其实并不大,看着普普通通的。这时,瞧见一旁有个乞丐正在行乞,那乞丐一看到这阵仗,吓得够呛,赶忙收拾东西,打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灵巧儿眼尖,瞧见了他,便出声喊道:“哎,要饭的,过来过来,别怕,我有话问你。” 那乞丐一听有人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低下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灵巧儿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哆哆嗦嗦地说道:“这位官人,小人就是个要饭的,没做什么坏事,你…… 你有什么事儿?” 灵巧儿看着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乞丐,心里觉得挺可怜的,便伸手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板,扔在了那乞丐的脚下。那乞丐一看到地上的铜板,两眼顿时放光,赶忙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钱,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感谢的话。 等那乞丐把钱捡完了,灵巧儿这才开口问道:“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我看你都饿成这样了,这寺庙里面有没有给你施过粥?” 那乞丐一听这话,顿时咬牙切齿起来,恨恨地说道:“什么慈悲为怀,这灵境寺里的和尚,跟恶霸没什么两样。官人你去打听打听这邢州城的老百姓,哪个能说他们一句好话?咱老百姓平日里信佛、礼佛,那都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可总是免不了会遇到那些恶僧。要是你有钱去施舍给他们,他们就立马笑脸相迎,嘴上还说着什么‘心诚则灵’之类的话。可你要是真没什么钱,就拿些自家种的瓜果去供奉,那些和尚们可就立马变了脸,那嫌弃的样子别提多难看了,直接当着善人的面就把东西给扔出去了,嘴里还说些羞辱人的话,简直太过分了。”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说道:“哼,果然如此,我就说嘛,汪庚和那家伙就是多虑了。老百姓敬的那是佛,这些恶僧,不过是大家礼佛之路上的绊脚石罢了。僧是恶僧,佛是好佛,咱今天,不拆佛像,只收拾那些作恶的僧人就行了。来人呐,进去给我把中门打开,只留一个侧门,这是看不起谁,哼。” 听到灵巧儿下令,王德发二话不说,带着十几个人就直接朝着侧门冲了进去。这侧门平日里本来就没什么僧人值守,倒也让他们顺利地进去了。不过,里面那些正在忽悠人布施的僧人,听到外面传来的人声鼎沸的动静,心里觉得奇怪,赶忙出来查看情况。这一出来,正好听到了那乞丐和灵巧儿的对话。 这些僧人抬眼一看,只见马上坐着一个容貌绝美、气质不凡的后生,那神态傲慢异常,他们心里就知道,今天怕是要出事儿了,也顾不上再让人捐款了,转身就朝着僧房跑去。 僧房里面,一群和尚正围在桌子旁玩儿着,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吆喝声不大不小,正玩儿得兴起。远处还有些和尚,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这边又有几个和尚,一块一块地吃着肉,那场面,哪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不少人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 忽然听到有人来惹事,各房的僧众们纷纷朝着院子奔去,有些酒劲上头的,头脑一热,顺手就想提刀出门去看看情况,却被老方丈给拦住了。这老方丈长得肚大腰圆的,看着倒是一副清修了不少年的模样,颇有些威严。 说来也怪,这寺庙里除了僧众,竟然还养着护院,可真是够离谱的。不一会儿,这边瞬间就聚拢了三五十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看上去那气势竟然不亚于灵巧儿带来的这帮人。 老方丈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这些和尚,有些脚下都已经站不稳了,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道:“你们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这副德行,哪还有出家人的样子,如此这般,怎么好出去见人?去,你们几个,都给我到柴房去醒醒酒,要是醒不过来,今晚就睡在柴房里,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那几个醉醺醺的僧人一听,顿时就像酒醒了一般,吓得不敢吭声,赶忙低着头,灰溜溜地朝着柴房走去了。老方丈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衫,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哼一声,说道:“哼,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儿撒野。” 他这话刚说完,就瞧见王德发带着几个人冲进了殿后院落,双方正好打了个照面,对上了视线。 王德发一看这群僧众,心里暗暗鄙夷,这哪有半分出家人的样子,一个个膘肥体健的,那眼神凶神恶煞的,看着比山贼还吓人,真是不像话。 那老方丈见到王德发冲进来,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善,再一打量,发现王德发等人手里都纷纷提着横刀,心里明白,这帮人可不是好惹的,于是赶忙收起了那嚣张的嘴脸,瞬间换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双手合十,哈哈一笑,说道:“南无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知敝寺是哪里有得罪之处,让你如此大动干戈的?” 王德发冷冷一笑,嘲讽道:“哼,你们灵境寺占的地可不少,听说那地多得都吃不完,我家君子家大业大的,可就是缺地,养不过来这么多人呐,今儿个特来向你们讨些农田回去,我们也好回去自己耕种,往后也免得终日在你这寺院门口讨粥了,你说是吧?” 那老方丈双手依旧合十,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悦,嘴里说道:“阿弥陀佛,施主,那些农田可都是善人们施舍给敝寺的,老僧我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啊,还望施主莫要为难贫僧。” 王德发听了,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若如此,那也罢了。既然地要不来,那就请老和尚你给我们腾出一间房吧,往后,我们弟兄们就在你这寺内放贷了。你说说,你出家人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不是?以后每日的萝卜白菜和稀粥,我们弟兄们全包了,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损了自己的道行,我们也算是做了布施,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嘛,你觉得怎么样?” 第185章 火烧灵境寺 那老和尚一听这话,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冷冷一笑,怒道:“恶贼,你胆子可真不小啊,老僧我一直对你忍让有加,你倒好,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不知好歹。” 正说话间,只听院落外传来一个声音,悠悠地说道:“哟,这是谁要摆酒?这又是谁要敬酒啊?还有谁要罚酒?这行酒令玩儿得挺熟练,怎么着,在这佛门净地里还玩儿起这花样来了?” 僧众们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高的少年缓缓走来,那容貌生得极为俊美,虽是一身男装打扮,可那眉眼间的秀丽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哪怕是装作男子模样,仍旧挡不住极个别僧人心生杂念,偷偷地流下了眼馋的口水。 灵巧儿手里拿着扇子,轻轻打开,迈着步子来到老和尚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调侃道:“你看看你,每天吃着青菜豆腐,居然能吃成你这身材?我看呐,要是扒开你的肚子,放一根灯芯进去,怕是烧上三天三夜都未必能熄灭,哈哈哈。” 那老和尚这才回过神来,一看到灵巧儿身后的人源源不断地往院子里面涌进来,不一会儿,这小小的院落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他心里猛然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指着灵巧儿说道:“你是…… 凌鍫?” 灵巧儿听了,“啪” 的一声合住扇子,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哟,想不到老和尚你还知道我的名字,真是荣幸之至啊,看来我这名声还挺响亮的嘛,哈哈哈。” 老和尚见状,赶忙收起了刚才那嚣张的面孔,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欠了欠身,说道:“凌郎君今日来敝寺,想必一定是有什么指教的吧,还请随我入堂内奉茶,咱们有话好好说。” 灵巧儿却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了,咱们可不是一路人。我今儿个来,就是来打架的,本来,你不给我面子,我就该砸了你这场子的。不过,佛像庄严神圣,而且佛家思想总体上来说也是劝人向善的,我也没什么理由去破坏这些。所以,我今儿个就不砸佛像了,但你们这些恶僧,势必要收拾几个的。听说你这破寺庙地方不大,囤的地倒是不少,人没多少,聚的财可不少。像我这种被你们看作是‘黑恶势力’的,去打压那些穷苦老百姓能压榨出几个子儿?我,就专门来吃你们这些大户了,哼。” 老和尚听了灵巧儿那番话后,脸色一沉,冷冷一笑,眼中透着几分阴狠,说道:“哼,凌鍫,你可别以为你这会儿人多势众,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了。实话告诉你吧,成德军节度使曹芸曹大尹可是我这儿的常客,是我这灵境寺的香客,你要是敢在这儿撒野,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灵巧儿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王德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调侃道:“哟,他居然拿曹芸来吓唬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王德发听了,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是一阵狂惊。他平日里虽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可这节度使的名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还真让他心里有点儿犯怵了。他悄悄地挪到灵巧儿身后,压低声音说道:“君子,这节度使咱们是不是尽量别去招惹?毕竟那可是手握着大权的人物,咱要是得罪了,怕是后患无穷啊。” 灵巧儿皱了皱眉头,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反问道:“为什么?咱们都已经带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这会儿要是听到曹芸的名字,就被吓得灰溜溜地回去了,那往后咱们还怎么在这邢州城立足?哼,我去他娘的吧,别说曹芸今天不在这儿,就算他这会儿在场,老子也不会给他面子的。他不搬出曹芸这尊大佛还好,这事儿原本也就是个小摩擦,可既然他搬出曹芸来压我了,那行,都给我听好了,今天非得把这帮秃驴都给我宰了不可,然后再把这破庙也给我烧了,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我的下场。老秃驴,你最大的靠山本应该是里面供奉的佛爷,你不提佛爷,却跑去提曹芸,既然你根本就不在乎这寺庙里的佛像,那老子就成全你们,把这儿都给毁了。本来我还是个尊重信仰自由的人,可今天,哼,我非要灭了你这寺庙不可,看你们还能怎么张狂。” 老和尚一听这话,顿时就懵了,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这个凌鍫简直是疯了,疯了,这是要干什么,这可不得了啊。” 嘴上虽然这么喊着,可心里却是慌乱得很,额头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 灵巧儿可不管他这些,猛地一挥手,大声喝道:“都他娘的还等什么,给老子砍,今儿个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家伙不可。” 那些僧众加上护院们,平日里在这邢州城估计也是欺负老百姓欺负惯了,一个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这会儿见对方要动手,也都硬着头皮跳出来,想要抵抗一番。可哪成想,双方这一交手,他们才知道,灵巧儿带来的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能比的,那一个个都是身手不凡,下手又狠又准。 眨眼间的功夫,就有两个僧人被砍倒在地,当场就断了气。其他僧众一看,这可不得了,对方这是玩儿真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刀子 “哐当” 一声就扔到了地上,纷纷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求饶着:“爷爷们饶命啊,爷爷们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护院们也都吓得够呛,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爷爷们,爷爷们是真英雄、真汉子,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错了,不敢了,不敢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老和尚本来还挺有自信的,他心里想着,自己这边还有不少弟子这会儿不在寺庙里,只要派人把他们召集回来,在人数上那可是能碾压灵巧儿这边的。可这会儿一看眼前这情形,他心里也有点儿吃不准了,心里直犯嘀咕,这可怎么办才好,难道今天真要栽在这儿了吗?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没好气地说道:“啧,你们倒是多抵抗一会儿啊,这他娘的连半分钟都不到,就都怂了,真没意思,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 说着,她扭头吩咐手下的人:“去,给我点上火把,今天这些人,还有这座破庙,就由老子亲手来毁掉吧,哼,连一只虫子都别给我放过,给我往这寺庙周围倒油,我要让这儿烧得干干净净的。” 老和尚一听,吓得亡魂皆冒,只见真的有人开始围着寺院倒油了,不一会儿,寺院里里外外,就连在场的那些僧人和护院们身上都被撒满了油,那刺鼻的油味儿弥漫在空气中,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老和尚这下彻底慌了神,心里后悔得要死,肠子都悔青了。他想起自己当初刚入佛门的时候,那也是一心想着好好修行的,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渐渐被这世间的钱财给迷了眼,开始痴迷于金钱,贪图起荣华富贵来了,把这原本清净的寺庙当成了聚财的工具,还不停地用那些鬼神之说去迷惑世人,干了不少缺德事儿,如今可算是遭报应了,真是悔不当初啊。 就在这时,灵巧儿一把将手里的火把用力扔了出去,那火把带着火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地上落去。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儿的僧人,看到这情形,吓得不行,想要起身反抗,可还没等他们站起身来,就被眼疾手快的兵士一刀给砍死了,那鲜血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可就在那火把快要着地的时候,突然,从旁边蹿出一个人来,身手敏捷,一下子就抢先一步把火把给接住了。灵巧儿定睛一看,咦,这不是柴骏身边那个爱唠叨的家伙吗? 紧接着,就听到柴骏那洪亮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传来:“通通都给我围起来,谁敢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柴骏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那阵仗也是不小。 灵巧儿转过身,正好和柴骏的目光对上了,柴骏走到灵巧儿跟前,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伸手抓住火把,手臂一甩,隔着院墙就把火把扔到了外面去了。随后,他转过身,满脸怒容,大声呵斥道:“凌鍫,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灵巧儿看着柴骏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不但没生气,反而瞬间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毛,说道:“柴小公爷,怎么着?你这是要跟我翻脸了?哼,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柴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转头怒视着王德发,呵斥道:“你家君子脾气大,你身为手下,也跟着不知轻重吗?还不给我退下!” 王德发听了,却只是揉了揉耳朵,就像没听见似的,完全无视了柴骏的话。那个话痨一看这情形,气得够呛,想要上前去跟王德发发难,却被柴骏一声喝止了:“算了,什么脾气的将,带的就是什么样的兵,跟他们计较也没用。” 说着,柴骏朝着灵巧儿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借一步说话,别在这儿闹了,有什么事儿咱们私下里解决。” 灵巧儿见柴骏这态度,心里虽然还是憋着一股气,不过也知道这会儿得给柴骏几分面子,便冷哼了一声,说道:“哼,我可告诉你,你就算说破天去,老子今天也要宰了这群秃驴,他们太过分了,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我这口气可咽不下去。”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跟着柴骏走到了角落里。柴骏警惕地看了看两侧,确定周围没什么人能听到他们说话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僧人这边你可先别动啊,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吗?如今这佛家的大多数僧人,都开始偷偷囤积田地,扩充僧籍,搞得好多田地都没人耕种了,赋税也没人交了,兵役更是没人去服了,这可都是大问题。太祖在世的时候,就常常为这事儿耿耿于怀。包括我家父在内的不少王公大臣,都已经在针对这些佛门宗派暗中布局了,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整治整治他们。你今天要是一时冲动,把这灵境寺给烧了,那消息传出去,天下的僧人必然会人人自危,到时候他们联合起来,同仇敌忾地对付咱们,那可就麻烦了。你想想,真要是那样,这后果是朝廷能够承受得了的吗?” 灵巧儿听了这话,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历史上的周世宗灭佛事件,这柴骏的父亲柴荣后来确实进行过一场针对佛教僧人的大规模整治行动。想到这儿,她这才冷静了些,皱着眉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嗯,那好吧,那就先把他们留给朝廷去处理吧,我也懒得去做这得罪神佛的事儿了。不过,这群僧人不杀可以,但是得把他们的田地和钱财一律都充公,而且现在已经在籍的和尚,三年内不许还俗,得让他们受到点儿惩罚才行。” 柴骏听了灵巧儿的话,心里明白,这估计已经是她的底线了,便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也不成,要是这样做的话,仍旧会引起天下僧人抱团取暖的,到时候还是会出乱子的。今天这事儿就先暂且放下吧,你说的这些条件,我会安排州刺史和南和县令去妥善办理的,让他们名正言顺地对这些僧人进行清算,不但要清算,还得让这些僧人被天下所有僧人唾弃,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不过,这都得等过了这段时间才行,你得知道,你今天在这儿干的这事儿,用不了一个月,就会传遍整个大周,甚至是整个天下,咱们得等风头过了。你就先忍一忍,等过个三五个月,这事儿平息了,你提的那些要求,一条都少不了你的,我保证说到做到。你以为我就很喜欢这群贼秃驴。” 第186章 伪汉灭亡了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看着柴骏说道:“哼哼哼,没想到,你的脾气和我还算是挺对路的嘛,不过,那个郭家兄弟,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看着就来气。” 柴骏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被你厌恶,有时候甚至都算是一件好事,行了,咱先不说这个了,先把眼前这事儿解决了吧。” 说完,两人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灵巧儿转身走到老和尚跟前,看着他,冷哼一声,说道:“今天就看在柴小公爷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你们,老贼秃,你可给我听好了,别让我知道还有下次,要是再敢惹我,哼,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老和尚这会儿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如捣蒜,嘴里忙不迭地说道:“不会了,不会了,以后凌郎君你说放多少金银,贫僧就放出去多少金银,绝对不敢再有二话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这回吧。” 灵巧儿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就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轻哼一声:“走了。” 这话明显是对柴骏说的,意思是她这就准备带人离开了。 等到灵巧儿带着人走了之后,柴骏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地扫视了一圈儿地上那些狼狈不堪的僧人,大声呵斥道:“你们也算是恶贯满盈了,今天要不是刺史大人怕你们闹出什么惊天大案,影响了他的仕途,特意跑来求我,哼,我真该让金鍫社把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烧成黑炭,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你们,往后可得好自为之吧,我这面子可就只能用这一次,下次要是再敢去招惹凌鍫,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了。哼,到时候,你们就算是想让你们的释迦佛亲自来跟她说情,那也没用了。” 僧人们听了柴骏的话,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纷纷跪地磕头,嘴里不停地感谢着柴骏的不杀之恩,那场面,别提多狼狈了。 柴骏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对那个话痨说道:“桂生,去把他们的花名册拿来,记着,五年之内,不许他们这儿的一个人还俗,都给我好好看着点儿,明白了吗?” 那个叫桂生的话痨赶忙点头称是,应了一声,便去按照柴骏的吩咐办事了。 灵巧儿刚一出灵境寺的大门,外面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沸腾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都对刚才寺里发生的事儿好奇不已,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仅仅过了三天,邢州下辖的各个郡县就都知道这件事儿了。灵境寺平日里在这一带那可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没想到如今竟然被一个叫凌鍫的人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大家都觉得特别意外,于是纷纷开始四处打听,这个凌鍫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这么厉害,竟敢去招惹灵境寺。 到了第四天,王玉和耿静两人结伴上门来拜见灵巧儿了,还带来了一封郭彪刚刚送到的信。要说灵巧儿这边的人和王玉、耿静等人,那可都是过命的交情,之前大家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儿,虽说偶尔也会有一些小不愉快,但好在最后都能齐心协力,共同应对困难,就拿之前那次行动来说吧,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竟然能让大部队的伤亡控制在半数以下,这可着实是不容易,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过那一战,大家可都立了功。后来朝廷在整理战功册的时候,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那些不幸牺牲的人,每个人的功劳都得到了相应的认可,都有了个说法,这在这乱世之中,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王玉和耿静两人,平日里看着都是挺刚强的汉子,可在酒后,却也会略带些失落的情绪。他们跟灵巧儿说,以前,对于升官发财这种事儿,他们也没抱过什么期盼,觉得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挺好了。可现在不一样了,经过这一遭,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反而更愿意跟着灵巧儿一起干事儿了,觉得跟着灵巧儿心里踏实,也更有奔头。灵巧儿心里明白,他们,也就是在酒后,心里没了妻儿双亲这些羁绊的时候,才能敞开心扉,说说自己心里那些平日里藏着的、平生想做的事儿。 等王玉和耿静走了之后,灵巧儿这才打开郭彪送来的信,仔细看了起来。信里的内容还挺重要的,上面说刘旻逃到党项人的区域去了,虽说他还没死,可如今王都和国君双双失败,这已经满足了一个王国灭亡的条件了,所以可以宣告伪汉就此灭亡了。 而且,信里还提到,她爹申国公已经把邢州城的府兵全都撤下来了,准备送还给邢州这边了。估计等这封信到的日子,那大部队应该也就离邢州不远了。 灵巧儿看完信,脸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哼,申国公这是要做晋阳王了吗?这邢州府兵立了大功,按道理讲,理应是在并州境内就任。现在邢州这边又得重新招录府兵了,可要是想把邢州的兵留下,那相应的就得把邢州的将也留下。哎,不过这些事儿,随他的便吧,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可懒得管这些。” 坐在对面的卫吟霜听了,点了点头,笑了一声,打趣道:“是啊,确实跟你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嘛。”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这么称呼我,可显得我挺低俗的,你应该叫我黑社会才对嘛,听着多霸气。” 卫吟霜听了,不禁摇了摇头,笑着问道:“那什么是黑社会?我还真不太明白,你给我讲讲呗。” 灵巧儿听了这话,歪着头想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垂头丧气说道:“哎…… 算了,不说了,地痞就地痞吧,流氓就流氓吧,反正,在城外那些打家劫舍的,别人不就叫他们山贼土匪嘛,在这城里头做些让人头疼事儿的,可不就被称作地痞流氓了嘛,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说着,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可笑着笑着,灵巧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似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她看着卫吟霜,一脸严肃地说道:“吟霜,现在这情形可是越来越不妙了,我心里有点儿担心了。” 卫吟霜见她突然变得这么郑重,心里觉得奇怪,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快说说呗。” 灵巧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你看啊,柴荣这一战打下来,那可是威震朝堂,他这个皇位怕是要坐稳了。一旦他坐稳了皇位,按照以往的惯例,多半就要慢慢替换朝中的文武各方大员了,毕竟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这其实也无可厚非。我担心,恐怕柴骏很快就要进京去领个实实在在的官职了。估计郭晟、郭彪二人里,至少也会有一人跟着进京去。到时候,他申国公想要继续赖在并州,那他就得舍得一个儿子进京去,到皇帝身边待着。而这些人一旦进了京,他们肯定少不了要向朝廷推荐我。而且据我的推测,从攻破晋阳城门的那一刻起,身在潞州的柴皇爷估计就已经知道凌鍫这个名字了,只是当时战事紧张,没什么时间去仔细了解罢了。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局势稳定了,他恐怕就有大把的时间来打听我的那些事儿了。毕竟我当时趁着伪汉把后方交给辽人的这个时机,就带着一万杂兵,直接抄了他们的后路,这种事儿,哪个君王听了能不感兴趣,你说对吧?” 卫吟霜看着灵巧儿那副有点儿嘚瑟的样子,心里就不太想顺着她的话说,忍不住大笑道:“呦,你可真不脸红,这自吹自擂的,也就你能干得出来了。古人常说的中庸之道,你怕是一点儿都不懂,你这人这么浮躁,小心到了朝廷里,被一群老夫子联手给坑死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灵巧儿听了,却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自信满满地说道:“他们联手坑我,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过想坑死我,那可就不可能了,哼,说不定,最后是他们被我给坑死了,我可没那么好对付。” 卫吟霜一听她这话,心里一紧,想到她真有可能入朝,赶忙问道:“怎么,你真的要去汴京啊?你可得想好了,你虽然…… 可你毕竟是个女儿身,这要是进了朝廷,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就麻烦了。” 灵巧儿冷冷一笑,说道 :“这个倒是无所谓了,我都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好怕的。现在最主要的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得赶紧对苏家动手了,可不能再拖了。要是等我走了,苏家还在这儿稳如泰山的,那你卫家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我倒是不太担心卫家的死活,毕竟和我没多大关系,可他们的死活和你有关,我可得保护好你。” 卫吟霜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一暖,感动不已,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咱们先把邢州城的铺子夺回来再说吧,其他的事儿,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不过我在想啊,你肯定有办法能不入朝堂的,你想想,在那个地方生活,你肯定不会开心的。你看之前打下晋阳城的时候,让你留在那儿,你二话不说就回来了,可见你对那荣华富贵也不是很执着嘛,肯定能想到办法避开的。” 灵巧儿听了,觉得卫吟霜说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不过就怕柴骏和郭家兄弟没完没了地推荐我,到时候想躲都躲不开了。不过按照我现在的情况来看,要是朝廷第一次召见我,多半会是柴骏过来,用那种轻描淡写的方式邀请我去,哼,到时候我随便几句话就能把他给堵回去了。要是第二次再来找我,估计就是许以利益,想诱惑我了,这我也能想办法推脱。可要是两次都没能说动我,那恐怕第三次来的时候,就是我必须得去的时候了。要是真像我推测的这样,那时间倒还没那么紧张,就怕实际情况跟我想的不一样,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很晚了,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里睡觉去了。 次日,灵巧儿一觉醒来,刚听手下人汇报了今天整个城内布行的行情,她心里琢磨着,这河口都已经堵了十几天了,差不多也该放开了吧,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去通知放开河口,苏怀安就来了。苏怀安告诉灵巧儿,他那两个傻兄弟,也就是苏怀祥和苏怀玉,已经顺利开始装船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嗯,既然我都已经答应你了,那这次就肯定不会做釜底抽薪的事儿了,就按之前说好的办吧,那船货就留给他们自己去善后好了。现在只要布行的价格能迅速回落,他们欠我的那些利息,就足够我拿回苏记在邢州城内所有的铺面了,哼,这也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宜他们了。” 苏怀安听了,心里五味杂陈,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拱手说道:“谢君子了,这份恩情,我苏怀安记下了。” 灵巧儿心里其实还是习惯苏怀安叫自己大哥的,可既然他都已经改口叫君子了,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主动开口让他改称呼了,便摆了摆手,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往后还有事儿得一起面对。” 再说河口那边,得到可以放开河口的消息后,梅大顺和姚登等人倒是挺淡定的,没什么太大反应。可卓方那边儿就不一样了,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这些日子,他们可被德州的兵马折腾惨了,三天两头地追着他们跑,搞得他们苦不堪言的。张虎威这边相对来说要好一点儿,毕竟他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能使用的公费都在他的行囊中,临走的时候忘了给卓方经费。他手头比较宽裕,所以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一些。可是卓方就不一样了,差点儿饿死在德州。 第187章 布价崩了 这次任务结束之后,卓方和张虎威刚一遇到,就吵了起来,那架势,就跟仇人见面似的。张虎威气得满脸通红,特别愤怒,心里想着,这卓方今天是吃错药了,不知道他这是在发什么疯。 卓方,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之前他可是打听清楚了,证据确凿了,这才来找张虎威算账的。见张虎威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心里别提多委屈了,觉得自己太冤枉了,被众人好不容易分开之后,还在那儿大骂道:“张虎威,你祖宗不积德才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张虎威一听这话,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想要挣脱开众人的阻拦,冲过去跟卓方理论,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地说道:“卓方,你放什么屁?老子哪里得罪你了,你可别在这儿血口喷人啊。” 卓方委屈得眼眶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都快哭出来了,大声叫道:“你他娘的身上带着三百贯,你都不说拿出来一点儿分给我们。但凡我手上当时能有个五十贯,拿去贿赂周边的都头、水帅什么的,我也不至于被他们追得像丧家犬一样,才区区十几天,你看看老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每天刚躺下,就被那喊杀声给吵醒了,弟兄们一个个也都苦不堪言的。你倒好,听说你光贿赂大名府的军将就用去了一百贯,你再看看你现在,肥头大耳的,精神抖擞的,你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张虎威一听卓方这话,顿时就傻眼了,仔细一想,当时自己确实没考虑到这些事儿,也是后来他们劫了几趟船,大名府那边才有了反应,不过还好,每次都是用金钱去摆平了,那些军将也就是装装样子,也不真的抓人。 可北边的德州那边就不一样了,每次人家那边的兵将其实也没过多地索要钱财,只要他们能凑出来,交上去也就没事儿了。只是他们这一支队伍,谁也没怎么带钱出来,实在是凑不出来。再加上他们劫货本来也不是非要动真格的,所以导致身上也没犯什么大案,大多都是抢劫未遂的情况。对方觉得他们也就是偶尔犯犯贱,所以每次索要个十贯八贯的,让他们拿去上下打点打点,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毕竟那帮军士追他们也挺累的。 这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卓方一想到这儿,心里就特别意难平,越想越觉得委屈,这火也就压不住了。 后来,听王小海把卓方这边的苦处跟张虎威这么一诉说,张虎威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做得不地道,顿时觉得羞臊难当,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他仔细一看,可不是嘛,除了王小海他们弟兄三个本来就瘦以外,其他人还真的都瘦了一圈儿了,而且一个个看上去都特别疲惫,精神头很差。张虎威一下子就尴尬了,赶忙干笑一声,陪着笑脸说道:“老卓,卓老弟,我以为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个,这次确实是老张我做得不到位了,怪我了,都怪我没考虑周全。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客,把咱们主要的弟兄们都叫上,好好吃一顿,其他的弟兄们每人发八个通宝,就当是我给大家赔罪了,你看怎么样?” 卓方一听,心里琢磨着,这条件还算凑合吧,好歹也算是个态度,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火,安静下来,哼了一声,说道:“今天晚上吃死你个混账东西,哼,非得把你吃穷了不可,让你也知道知道心疼钱。” 张虎威一听,还是满脸赔笑的样子,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吃死我,吃死我吃死我,只要你老弟高兴,吃死我都行,哈哈,都怪我了,这次一定让大家吃好喝好。” 当晚,张虎威请客的场面那叫一个热闹非凡。一帮平日里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聚在了一起,大家围坐在桌旁,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起初,卓方还沉着个脸,毕竟之前和张虎威的那番不愉快还梗在心里,可几杯酒下肚后,那酒劲儿一上来,气氛渐渐就热络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互相调侃着这段时间经历的那些事儿,把之前的不愉快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好不快活。 毕竟卓方和张虎威之间,那可是有着深厚的战友情谊的,虽说偶尔会闹些小别扭,但哪能真的就水火不容了,说到底,还是过命的交情更重些。 而另一边,邢州城的布行生意在灵巧儿的精心把控之下,正一步步朝着她预期的方向稳步发展着。苏怀祥与苏怀玉那俩兄弟,一路上满心欢喜,还做着这回要大赚一笔的美梦,想着等回了城,就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自己兜里钻了,那心里别提多美了。 结果,等他俩一回城,刚到城门口,就瞧见自家布行里亲手提拔的孙掌柜正坐在那儿,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那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眼睛不停地往城门口张望着,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见到他俩出现,孙掌柜就跟见了救星似的,猛地一下扑了过去,满脸焦急地喊道:“二位东家,可不得了了,要了命了啊!我连着派了六七个人出去寻你们,可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见,可把我急坏了。” 苏怀祥看着孙掌柜这副慌张的样子,还不当回事儿,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怎么了?又涨价了是吧?哎,你别慌嘛,货这就到了,我告诉你孙掌柜,这要不是我跟老七出手够快,这货,根本就到不了咱们手里。虽说价格是高了点儿,那也就是少赚一成利呗,怕什么?有货在,咱们就算少赚一成,那也有的赚,要是没货,哼,想少赚都没那门儿,哈哈哈哈。” 苏怀玉本来也跟着得意着,可瞧见孙掌柜那表情,始终都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心里就 “咯噔” 一下,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妙了,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心跳也开始加速起来,赶忙问道:“孙掌柜,到底出事了?你快说说。” 孙掌柜在一旁急得都快冒烟了,之前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儿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可心里那千言万语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说起了,憋了半天,急得大叫道:“出事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出事了,那是天要塌了,东家!” 苏怀玉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虽然已经做好了要听到噩耗的准备,可等真听到了,那结果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下,眼前都有点儿发黑了。 苏怀祥听了孙掌柜这话,也是大脑一阵嗡嗡作响,心里明白,这下怕是要赔钱了,而且看这架势,赔的还不是个小数目。可到底得赔多少,他这会儿脑子乱成一团麻,根本来不及仔细盘算,就感觉那脑袋都不受自己控制了,整个人都懵了。 苏怀玉,更是急火攻心,在这心慌意乱、阴差阳错之间,竟看到了他们即将面临的悲惨结局,一口气没顺上来,“噗” 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 两人吓得不轻,连苏记布行都不敢去了,直接灰溜溜地回到了苏记茶楼。就连布行的老板这会儿都想着,干脆今天就在茶楼办公得了,反正也没心思去布行那边了。 随后,布行和茶楼的账房,再加上两家的掌柜,连同着苏怀祥和苏怀玉,一共六个人,闷在一个屋里开始算账,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糟糕的情况。 等他们把情况都说完了,账房先生也把算盘珠子拨弄好了,抬起头,皱着眉头说道:“东家,这账算下来可不太妙啊。一万贯的本金,要是一个月还的话,那利钱就得五千贯,这利钱着实是太高了些。不过按照规矩,如果是十天内还上,三千贯的利息也就够了。东家,现在距离十天还早着,咱们早点儿把钱还了,还能省下这两千贯,你看……” 另一个人听了,也跟着点头,接着说道:“东家,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下,从现在这行情来看,今天的货价已经快接近河口堵塞之前的价格了。按照这几天锦子缎子的最高价来做比较,现在市面上的价格已经下降了快一半了。要是今天能把所有的货全出了,也就是赔上两成的银子,加一块儿算下来,不过也就损失个四五千贯左右,这……” 苏怀玉听了这话,转头看着苏怀祥,气得又要吐血,苏怀祥一看,赶忙伸手制止,没好气地说道:“你有话就好好说呗,老这么吐血,多恶心人,你不嫌脏,我还嫌看着膈应。” 苏怀玉这会儿心里那叫一个气,都快把苏怀祥当成猪队友了,心里想着,现在就算打死他也于事无补了,一想到那赔进去的大把银子,心里又是一阵气血上涌,“噗” 的又吐出一口浓血来,他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段时间咱们赚到的那点儿利润,还有柜上能动用的钱,甚至…… 甚至连那些还没交货的预付款…… 都算上,怕是也不够填这个窟窿。” 那两个掌柜一听这话,吓得双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了,两个账房也都没心思再接着往下算了。其实,都不用仔细算,光这么大致一估算,心里就都明白,这次,他们苏家就算在真定府家大业大,那也没用了,这窟窿太大了,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他们了。 一个账房一听,脸色 “唰” 的一下就变了,心里想着,这可不得了,得赶紧想办法脱身,赶忙说道:“东家,小人忽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得赶紧回去一趟,你看……” 另一个账房一听,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说道:“东家,你看我这喝了这许多茶水,这会儿肚子不太舒服,得去一趟茅庐,你先忙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这两个账房对视了一眼,便急匆匆地退出门外去了。他们心里清楚着,这接下来的账就算接着算下去,那也没什么意义了,而且屋里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最主要的是,本来这事儿还没彻底闹大,这要是把账全算清楚了,就怕苏家这俩兄弟承受不住,再闹出什么好歹来,那可就麻烦了。 可这俩账房刚一出门,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就传出去了。夜半时分,灵巧儿正在屋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来到院子里,一看,卫吟霜和苏怀安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灵巧儿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卫吟霜赶忙走上前,大致给灵巧儿讲了一下苏家当前这糟糕透顶的状况,苏怀安在一旁又仔细补充了一些关于苏家两兄弟的具体事儿,这才让灵巧儿彻底弄明白了情况。 灵巧儿听了之后,忍不住叹息一声,看着苏怀安说道:“五郎,我本来真没打算坑他们太狠的,可谁能想到,他们这是给自己挖了个这么大的坑,我这也是得保住自己的本金不是,你对这事儿没什么异议吧?” 苏怀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能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卫吟霜也跟着叹息一声,忧心忡忡地说道:“唉,这下可好,苏记怕是要完了,就算咱们把它收回来,那估计也是一堆坏账,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冷冷一笑,说道:“那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不过这损失,唉,也确实够让人头疼的了……” 当天夜里,苏怀祥、苏怀玉、苏怀晨三人就被灵巧儿给扣押了下来。毕竟这种事儿要是送到官府去,那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还不如先留在这儿,看看后面怎么解决。 第188章 真定来人了 苏怀安居住的小院里有个老管事,得知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后,一大早就坐着一辆快马车,急匆匆地往真定府赶去报告消息了。 这消息一传开,那些之前说好要和苏记共同承担风险的合作商们,一听苏记布行出事了,立马就变了脸,也不管之前的约定了,直接就改口要钱不要布了。这下可好,原本大家一起承担的风险,一下子就全落在苏记布行自己身上了,这亏损可就全得苏记自己扛着了。 说来也是,苏怀祥和苏怀玉这俩糊涂蛋,当初在签契约的时候,竟然没写上不许合作商要钱的标注,这可真是够大意的。不过也能理解,当时那行情水涨船高的,大家都想着能赚大钱,谁会想着后面会出事儿,自然也就没在意这些细节了。可现在风险一出现,人家就要钱了,按道理来说,只要按照规定给他们布匹就行了,可问题是现在这布匹的价格已经不值那么多钱了,合着怎么算,这赔钱的都是苏记,赚钱的时候可都是合作商的事儿,这可把苏家给坑惨了。 苏怀安看到那契约之后,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住愤怒地暗骂一声:“这两个王八羔子,净干些糊涂事儿,这下可好,把苏家都给拖下水了。” 转天,真定府那边就来人了,来的正是苏怀宝。苏家现在也是没别的人能出来办事了,苏怀璧被灵巧儿软禁在太原了,而且他自己这会儿也是自身难保,就等着苏家拿钱过去赎人。 其余四个兄弟都在邢州城,除了苏家的老幺,就是老四苏怀宝了。这苏怀宝,可能是觉得自己面子不够大,还特意带着卫家的老四卫香洣一块儿来了。 在苏记酒楼,灵巧儿这边还得给对方接个风,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来送钱解决事儿的,就算再不喜欢,这表面上的礼数还是得做到位,于是便摆了一桌酒席。 几个人在酒楼门口碰面后,先是寒暄了一阵,互相说着些场面话,然后便一同上楼了。一路上,卫吟霜心里就特别疑惑,怎么自家四哥会跟着苏四郎来这儿?她心里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缘由。 灵巧儿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回头淡然一笑,小声说道:“哼,还能为什么,因为你家还在做着跟着亲家升官发财的美梦呗,所以才眼巴巴地跟着来了。” 等进了包间,大家分宾主落座。卫吟霜坐在上首的位置,显得很是端庄得体,灵巧儿则坐在她的对面,然后卫吟霜的一侧坐着卫香洣,另一侧坐着苏怀宝。 大家刚一落座,门一开,苏家留在邢州城的其他人也都进来了。剩下的这些人里,苏怀安辈分最大,便挨着灵巧儿坐下了,其他人也就随意找位置坐了下来。 苏怀宝一见到各位弟弟,本来还挺轻松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变得严肃起来。按照规矩,大家得先向三嫂卫吟霜叙家礼,然后再向四哥叙礼,等这些礼数都完毕了,才能正式坐下。 他们刚要向苏怀宝叙礼的时候,苏怀宝就开始装腔作势了,故意板着脸,一脸深沉的样子,说道:“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哼!老八,你这是…… 你这手……” 嘴上虽说着看似关心的话,可那表情里却隐隐透着几分兴奋劲儿,看着别提多别扭了。 苏怀玉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一看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心里更气了,苦着脸,看了一眼众人,发现在场的除了卫香洣,大家谁还不了解谁,便没好气地冷冷说道:“四哥,你要不干脆直接笑出来算了,装什么装,看着就来气。” 苏怀宝一听这话,心里一阵羞臊,脸上顿时有点儿挂不住了,心里还在纳闷,难道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可嘴上却还是硬着头皮呵斥道:“放肆!你们几个可倒好,把苏家的脸都丢尽了,还有脸说我,哼!” 苏怀祥也冷哼一声,这会儿他可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礼也不叙了,一屁股就直接坐下了,还愤愤地说道:“当然是我们给苏家丢脸了,那不是因为你没来嘛,你要是来了,哪还轮得到我们,说不定早就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了,哼!” 苏怀宝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脸都红了,他先是看了看卫吟霜的表情,又看了看灵巧儿,只见卫吟霜虽然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那灵巧儿的表情,却像是在故意煽风点火似的,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四哥也不怎么样嘛,一点儿威严都没有。” 这可把苏怀宝给气坏了,“啪” 的一声,直接就拍了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叫道:“让你们来邢州城是干什么来了?结果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这会儿好心来接你们回家,你们不但不领情,还在这儿阴阳怪气地数落我,难道当初不是你们一个个主动请缨要来邢州城的吗?啊?” 苏怀晨在一旁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自从右手被剁了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自信,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没了兴趣,现在就算是这世界毁灭了,他都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一样。 苏怀玉可不管那么多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从邢州城回去以后,他和老六、老八可就彻底是人下人了,这辈子在苏家宅内算是再也没有什么功成名就的机会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也跟着 “啪” 的一声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大声叫道:“老爷子还没死,你不来就得他来呗。家里要是老两口不在了,我们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用你管,当然了,你肯定也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当初那些主意,你可哪个都没少参与,今天这事儿闹到这一步了,你倒好,一下子成了老成持重的那个人了,还成了你要来收拾烂摊子了,我呸,我去你娘的吧,少在这儿装好人了。”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没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故意装作收敛笑容的样子,赶忙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笑话你们,我是刚才看着八郎的手腕儿,肉嘟嘟的怪可爱的,仔细一看,哎,还有道伤疤,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想活跃一下气氛,没别的意思,你们别介意啊。” 她这话一出口,整个屋里的空气仿佛瞬间都结冰了一样,那氛围尴尬得要命,大家都愣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怀玉看着灵巧儿那副模样,心里忽然觉得特别厌恶,想着自己以前竟然还对她有过一些遐想,真是瞎了眼了。苏怀祥也是恨得牙痒痒的,都恨不得生吞了灵巧儿才解恨。 这会儿大家也都知道了,原来灵巧儿才是他们的债主,这事儿可棘手了。苏怀安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心里想着,再这么闹下去可不行,赶忙挤出一丝笑容,打着圆场说道:“行了行了,前事自有前事的劫数,后事也有后事的因果,这会儿说什么对不对、错没错的,有什么用,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成这样嘛。难得和四哥在邢州城见面,父亲母亲他们近来可好?” 苏怀宝见自己今天本来想抖抖威风,结果却没抖起来,心里虽然还是气呼呼的,可也没办法,只得强压着怒火,点了点头,没好气地说道:“父母倒是均安,不过身体也不怎么好,都被你们几个给气坏了,哼!” 说着,苏怀宝又看着卫吟霜,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说道:“三嫂,事儿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了,也幸好有三嫂你在这儿给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收拾烂摊子。我也就不绕圈子了,这么说吧,连本带利的,到底得要多少钱,才能让我把这四个不成器的东西带走,你给个准话吧。”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说道:“苏四郎,你可别误会啊,不是四个,是三个哦。五郎跟着我家大娘子这么久了,我家大娘子凡事都还得依仗五郎帮忙,你可不能把他也带走啊。” 苏怀宝听到灵巧儿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不禁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意味深长,说道:“好啊,五弟,没想到你如今倒是让四哥我刮目相看了,这手段,啧啧啧。” 还不等苏怀安开口回应,灵巧儿就一把抢过话头,语气冷淡且坚定地说道:“现在卫吟霜就是卫吟霜,苏家是苏家,虽说还没正式分家,可这产业嘛,恐怕苏家往后是不能再碰了,这事儿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苏怀宝听了这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说道:“若真是如此,那这些铺面可得用来抵账了,不然这损失,苏家可承受不起啊。” 灵巧儿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屑,说道:“这个自然,看来四郎你今日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这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苏怀宝看着灵巧儿,心里虽有些不悦,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苏家好歹也是一方巨贾,这做生意嘛,有赚的时候,自然也有赔的时候,赚的时候都能心安理得地赚着,赔的时候难道还舍不得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灵巧儿听了,伸出大拇指晃了晃,不过那动作里却满是嘲讽的意味,接着她站起身来,提高了声调说道:“哟,真牛逼啊……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咱也别兜圈子了。既然大家这会儿都没什么喝酒的雅兴了,那也别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一万贯,你把这三个人带走,就这么简单。” 苏怀宝也跟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同样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一万贯倒也可以,不过苏记的店面你得给我留下,这可是苏家的根基所在,不能就这么轻易没了。” 灵巧儿冷哼一声,眉头一皱,语气强硬地说道:“一万贯,人你带走,我的话还说得不够清楚明白吗?怎么,你还想讨价还价不成?” 苏怀宝仍旧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下巴微微扬起,回应道:“我也早就说过了,就这几个人,根本不值这么多钱。要是我给你一万贯,那苏记你必须得还我,这才公平合理嘛。” 见两人这般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卫香洣心里可就慌了神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到这事儿不太妙,现在更是生怕苏卫两家因为这事儿闹掰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于是赶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宝兄,巧丫头,你们俩这么针锋相对的,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吧,让吟霜把账册拿出来,咱们好好对对账就行了,一切都按账目来嘛,对账才是最公正的。” 苏怀宝扭头看了看卫香洣,冷冷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说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谁还不清楚谁?还对什么账?没必要那么麻烦了,直接一口价,我给你一万贯,苏记你就得还给我苏家,就这么定了,没什么好商量的。” 灵巧儿也冷冷一笑,反问道:“如果我要是不答应你,你又能怎么样?哼,别以为我会轻易妥协。” 苏怀宝嘴角微微上扬,同样冷笑着说道:“那我就回真定府,告诉我父亲去,就说我谈不拢这事儿,让他老人家亲自来处理呗,到时候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一阵烦躁,她这会儿可是迫切地想要立刻拿下苏记,实在是没那个时间跟苏家在这儿打消耗战。可眼瞅着对方把这账面算得这么清楚透彻,看来这想从苏家身上薅羊毛,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好对付。 她和卫吟霜心里都明白得很,其实苏记其他的铺面一直以来都是盈利的状态,基本上没怎么亏损过,也就是这段时间被苏怀祥这俩兄弟给带着往下坡路上走了一阵罢了。但只要卫吟霜能重新接手过来,凭她的本事,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肯定能把利润重新提上去的,这一点她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第189章 对对账 卫吟霜那可是真有这个能耐,要不怎么说,马德雄家的大妇都看上卫吟霜的手段了,还打着马德雄的名义,想着把卫吟霜收进伯府去帮忙打理生意,可见她的能力确实不一般。 要说亏损比较严重的,也就是这布行的生意了,布行看上去那亏损得是一塌糊涂、稀里哗啦的,可实际上,问题就出在布价上了。虽说现在看上去赔了不少钱,可只要这布价能够再回升一些,那实际的亏损并没有那么大,这内里的门道,懂行的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如果灵巧儿当时再堵上几天河口,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相信到最后不但不会赔钱,说不定还能赚上一大笔。所以,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苏唯庸和他手底下那些精明的掌柜们,怎么可能算不清楚这个账?只是现在儿子在人家手上,估计人家那边早就已经把账都做好了,这要是打官司,苏家肯定是打不赢的,而且这账要是真算起来,指不定还会算出些什么莫名其妙的烂账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所以苏唯庸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一人一千贯,对方要是同意,就拿钱把人赎回去,对方要是不同意,那就让对方养着呗,反正他也不亏,就看对方怎么抉择了。 灵巧儿琢磨到这儿,心里大概也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对方这确实是把这事儿算得透透的,要是真按账目来算账,没准把整个苏记都赔给她都不够,这官司可打不得。可实际上她这边几乎没什么损失,现在倒好,感觉像是被对方给坑了一样,也只能认倒霉了,所以对方才根本不看账,直接张口就谈多少钱能把事儿解决了。 灵巧儿想到这儿,扭头看了苏怀安一眼,苏怀安正好也对上了她的眼神,微微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紧接着,灵巧儿突然拍案而起,一下子就开始撒起泼来,那架势,可把在场的人都给惊到了。 卫吟霜一脸茫然,不知道灵巧儿这是要干什么,可苏怀安心里却是门儿清的,赶忙连拉带劝地把灵巧儿拉出了房间,然后在隔壁又给她开了一桌酒席,好一番安抚,这才让灵巧儿平静了下来。 一到隔壁房间,灵巧儿就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看着苏怀安说道:“五郎,你让吟霜去跟他谈吧,我要是还在那屋里待着,恐怕今天这事儿是出不来什么结果了。不就是几千贯嘛,对于咱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只要能尽快把事儿解决了就行。” 苏怀安心里明白灵巧儿的意思,她就是想尽快把这事儿尘埃落定,把文契签了,省得夜长梦多,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行,我这就去跟吟霜说一声,让她去跟四哥好好谈谈吧。” 随后,卫吟霜就开始和苏怀宝你来我往地拉扯起来了,苏怀安,表面上看似在帮着苏怀宝说话,可实际上,每句话、每个提议都是朝着卫吟霜提出的目标慢慢靠拢。要说这谈判,卫吟霜可比灵巧儿有耐心多了,也更懂得其中的门道,虽说苏怀宝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咬死了不想多掏钱,可在卫吟霜一番有理有据地分析了苏家目前的形势之后,苏怀宝明显就没那么坚持了,心里也开始动摇起来。 他仔细一琢磨,觉得卫吟霜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苏家能跟他竞争的,多半也就只有苏怀璧一个人了,可苏怀璧这次去西边儿办事,明显是出了意外,这都过去这么久了,生死难料,一点儿音讯都没有。老幺苏怀贵现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什么事儿也不懂,根本指望不上。所以现在苏家这十个儿子里,能让老爷子真正指望的,可不就剩下他了嘛。 而且他心里也清楚,老爷子虽说平时话说得狠,可真要是不把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接回去,他心里能高兴得起来?万一哪天老二从西边儿回来了,看到这情况,而自己却一事无成,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想到这儿,苏怀宝终于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说道:“六千贯就六千贯吧,立字据吧,写完了我就带人走。今天这事儿,要是官府那边再来过问的话,我们可就不管了啊,你们自己处理好就行。” 卫吟霜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赶忙点头说道:“四弟,瞧你这话说的,要不是三嫂这边确实背负了太多的债务,压力实在太大了,咱自家人之间,六千贯又算得了什么,都是小事儿,你能理解就好。” 苏怀宝听了这话,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闷哼了一声。一旁的苏怀玉却冷冷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透着嘲讽,说道:“呦,三嫂,你这话乍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跟真的似的。” 一旁的卫香洣尴尬地笑了笑,看着苏怀玉说道:“嘿嘿,那可不就是真的嘛,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别的心思,你可别多想了。” 一听这话,苏怀祥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卫香洣说道:“他四舅啊,你说你们家家主有没有遗憾过,怎么我这个三嫂生出来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儿身,那可就更厉害了,哈哈哈哈。” 卫香洣一听这话,顿时就无语了,憋得脸都红了,也不知道该争辩好,还是不吭声算了,索性就气鼓鼓地坐在那儿自顾自地喝着茶,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等这事儿处理完了,双方这才出了酒楼。卫吟霜摆出一副嫂子的姿态,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叮嘱着几个小叔子们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客套话,那场面看着倒也还算和谐。 可苏怀玉却在最后冷冷一笑,那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怀好意,说道:“三嫂,马上就是夫人的大寿了,我们在真定府恭候你大驾光临,你可别忘了。” 苏怀祥虽然不太明白这话里有什么深意,但听那语气好像不太友善,于是也跟着起哄道:“没错,芒种前后就是了,到时候,众位弟弟们可都在那儿恭候你的大驾,别忘了,你可是苏家的嫡子夫人,这面子可得给足了。”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怀晨也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三嫂,你不会不来吧,记得把灵巧儿也带上啊,咱们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这三人这一番话,说得卫吟霜心里直发毛,不寒而栗的,总感觉他们这话里有话,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可一旁的卫香洣却完全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还傻乎乎地说道:“那还用说嘛,我家吟霜向来最是知书达理、懂得礼节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不回去,肯定会去的。” 说完,这几个人便纷纷露出阴险的笑容,随后就挤进了两辆马车里。 马夫刚要挥起鞭子赶车,就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跑步声传来,“哒哒哒” 的,听着还挺有气势。只见六十人的小队押解着几个人来到了马车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都愣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有苏怀玉和苏怀祥认出了被押送来的这些人,都是他们接手苏记的时候提拔起来的掌柜,他俩心里顿时疑惑起来,不知道这些人被押过来是要干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时,一起来的马快班头走到了跟前,这人看着挺威风的,大声说道:“我乃邢州城马快班头吴侗,今日前来办差,闲杂人等不得上前啊。我问你们,你们谁是苏怀祥?谁是苏怀玉?还有苏怀晨?都给我站出来!” 苏怀玉一听,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心里明白这怕是来者不善,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正是苏怀玉,不知班头找我们何事?” 吴侗听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就跟审视犯人似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拿下!其他两人也赶紧站出来吧,别等我动手啊。” 苏怀祥和苏怀晨都傻眼了,心里又惊又怕,怎么这邢州城的捕快来这儿拿人了?他们这是犯什么事儿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刚解决了赎人的事儿,又出了这档子麻烦。 眼见着苏怀祥和苏怀晨也被拿下了,苏怀宝赶忙回身,走到吴侗跟前,着急地问道:“这位班头,我这三个弟弟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你可不能随便抓人,总得给个说法吧。” 吴侗看了看过来问话的苏怀宝,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撇了撇嘴,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苏怀宝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阵火大,心里想着,这要是在真定府,哪有班头敢这么跟他说话,简直太没规矩了。可无奈,这会儿人在邢州城,他也不敢太放肆,只得耐着性子,说道:“在下苏怀宝,是这三人的哥哥,班头你倒是说说,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吴侗听了,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下,那眼神就跟要把他看穿似的,还仿佛想要看看他们长得像不像亲兄弟,那副模样,看得楼上正看着这一幕的灵巧儿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心里想着,这个混蛋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这也太能拿捏人了。 果然,吴侗打量完后,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看着苏怀宝说道:“你是他们的哥哥?我怎么看着不太像啊。你们家确定都是贤良之人?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苏怀宝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他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发作,一旁的卫香洣赶忙冲过来,一把拦住了他,着急地说道:“宝兄,这儿是邢州城,你可别硬来,冲动是魔鬼,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嘛,先冷静冷静。” 苏怀宝听了这话,这才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着牙说道:“不劳班头费心了,我家那可是书香门第,代代都有贤名,到了我们这一代,虽说比不上先辈们有出息,可也从未出过三教九流之辈,你可别乱说。” 要知道,这 “三教九流” 从唐朝开始就逐渐演变成骂人的话了,多数时候就是指那些下九流的人,而衙差这一类人正好就在这下九流之列,苏怀宝这话里的意思,吴侗自然也是听得明白的。 吴侗一听,冷冷一笑,哼了一声说道:“来人,这个人既然是他们的哥哥,人又在邢州城,那必然是共犯,一起带走,等回衙门查验之后再做定夺,都给我带走!” 苏怀宝一听,顿时就怂了,虽然嘴上说的话还是那几句,可那语气明显就不一样了,从一开始的强硬傲慢,一下子变得有商有量起来,赶忙说道:“班头,班头,有话好说,这事儿肯定是有误会,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先把我放了,我保证配合你们调查,一定把事儿弄清楚,你看行不?” 吴侗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耐烦地说道:“哼,不抓你也行,那就赔钱吧。这些掌柜可都是有侵吞店铺财物的事儿,而且据他们交代,是你们兄弟几人把他们提拔上去的,看来你们肯定是共犯,就这几个人才当了掌柜没几天,便已经侵吞了四千贯财物之多,这可不是小数目,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苏怀玉一听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愤怒地大叫着:“放你娘的屁,这才几天时间,他们就是把整个店铺都搬回家,也侵吞不了四千贯啊,你这明显就是污蔑,我要去告你,哼!” 吴侗却还是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几家店铺的新掌柜可都有账目作为物证,他们也都亲自做了认证,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你们要是说没有这事儿,那就到法曹衙门去分说分说呗,你们要是觉得他们说的不对,那你们也可以拿出账目来对一对,看看谁说的是真的,哼。” 苏怀祥气得暴跳如雷,瞪大了眼睛,愤怒地叫道:“怎么对账?他们侵吞财物,这账还怎么对?账本现在都不在我们手上,你让我们拿什么对账?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嘛!” 第190章 坑不能停 吴侗听了,嘿嘿一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狡黠,说道:“那看来你们是没有证据自证清白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按照无证处理了。人家那边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就等着被发配吧,哼!” 苏怀玉一听,也急眼了,扯着嗓子大叫道:“你敢!你敢发配我们?你可知道我们是谁,你就敢这么胡来,我看你是不想干这差事儿了吧!” 吴侗却依旧冷冷地说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们又不是公卿,也不是贵戚,怎么就不能发配了?别在这儿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认命吧。” 一旁眼神空洞、一直没什么精神的苏怀晨,听到这话,像是回过神来似的,面无表情地问道:“那要是发配,会发配到何处?” 吴侗听了,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昆仑山吧。”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包括灵巧儿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瞬间布满了黑线,心里想着,这家伙怕不是在开玩笑吧,昆仑山那都出了大周境了,哪有这么发配的道理。 苏怀宝也忍不住大声叫道:“混账东西,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昆仑山都已经出了大周的地界了,你这是胡乱发配,哪有这样的规矩!” 吴侗却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啊,这天下的重犯可都是发配到昆仑山去的,又不只是咱大周这么做,这是惯例,你懂不懂。”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差点儿没被这个吴侗给笑死,心里想着,这家伙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说话怎么这么搞笑,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苏怀宝这时一抬头,正好看到楼上正看着这边好戏的灵巧儿,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暗自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直说了吧,是不是只要我掏够了四千贯,就能让我们走啊?你也别兜圈子了,痛快点儿给个准话吧。” 吴侗听了,点了点头,说道:“苦主若是能得到应有的赔偿,而且还能表示谅解的话,那自然是可以不予追究了,这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苏怀祥一听这话,心里那股火 “噌” 的一下就又冒起来了,他可咽不下这口气,梗着脖子说道:“不用给钱,奶奶的,爷爷我今天还就跟他们耗上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苏怀宝一听,顿时怒喝一声,呵斥道:“住口!你给我闭嘴!苏家兄弟一共十人,老大早早就夭亡了,老二去了山西到现在都是音信全无,老三也刚刚离世,如今咱们老四、老六、老七、老八又被抓了,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被放出来。老九如今是死活都没人在意了,就剩下老五和老幺了。现在老五已然背离了苏家,也就剩下老十了。你们就不怕三叔家趁机重新占领苏家的产业,到时候尾大不掉,咱们可就什么都没了。咱们被抓了,父亲虽说可以用些手段把我们救出来,可那也得费不少周折,难道还不需要他老人家奔波劳累吗?我做主了,四千贯,我给了,哼!” 说着,他还指了指楼上一脸奸笑的灵巧儿,那眼神里满是愤恨和无奈。 苏怀玉一听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手指颤抖地指着灵巧儿,咬牙切齿地说道:“灵巧儿,我今生与你不死不休,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一定跟你算清楚!” 苏怀祥也是愤怒到了极点,扯着嗓子大骂道:“灵巧儿,你个狗贼,蛇蝎心肠的东西,你不得好死啊,你这么算计我们,肯定没有好下场!” 灵巧儿却只是笑而不语,朝着吴侗伸出了一个手掌,晃了晃。吴侗立马心领神会,开口说道:“苦主现在觉得账目不太对,不是四千贯了,应该是五千贯才对,这账目得重新算一算了。” 说话间,就见队伍外面有一群人迅速地低下头,在账本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那动作还挺快,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似的。 苏怀宝看着这群人在那儿现场做账,都给气笑了,冷哼一声,说道:“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这账是怎么做的?怎么就能凭空给我多出一千贯来,不是说要去法曹衙门吗?那好啊,你赶紧带路,我倒要去那儿理论理论,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刚说完,就听到人群里有一个人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苏记瓷器行的账目有误,现将最新的账目向东家汇报一下。今日这古青瓷的价格由昨日的一贯,变成了今日的两贯了。所以付掌柜侵吞的货物价格,理应再加上一千贯才对。” 苏怀宝听了这话,气得都笑出声来了,他抬头看着楼上的灵巧儿,质问道:“邢州城的青瓷碗什么时候两贯一个了?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 灵巧儿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脑袋,慢悠悠地说道:“好像我记得现在都变成三贯了吧,这价格变化挺快的,你可得跟上这行情。” 那个瓷器行的掌柜一听,立马就在账本上记录了起来,那模样貌似十分认真负责。苏怀祥刚要再次破口大骂,结果被苏怀宝一脚给踹趴下了,苏怀宝瞪了他一眼,嘴还欠,过一会儿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该涨价了。见苏怀祥站不起来了,苏怀宝抬头看着灵巧儿,咬着牙说道:“行啊,你可真厉害,连行情都能操控,一贯钱一堆的青瓷碗,你都能给拉到三贯,好,好,好,算你狠!签文契吧,明日午时交钱,我认栽了!” 灵巧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吴侗见状,大声说道:“苏家原东家愿意为你们赔钱赎罪,既然如此,你们可以自由了,都走吧。” 随即,那群被押着的掌柜就被释放了,他们一个个站在那儿,无处可去,就像丧家之犬似的,“扑通” 一声跪在了苏怀宝的身前,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苏怀宝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厌恶,说道:“你们当然不能走,你们犯下这么大的事儿,当然要跟我回真定去了,我会在真定好好为你们‘安排’好一切的,哼,一切!”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了,可见心里是有多恨这些人了。 灵巧儿下来和苏怀宝签了文契之后,就把他们留在苏记客栈了。苏怀宝心里也明白,他们这会儿根本就走不掉,只得打发人回真定去拿钱赎人了。 灵巧儿把他们送到客栈后,转身就要走,苏怀宝猛地转身,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恨恨地说道:“灵巧儿,你最终还是拿到了你想要的那个数目,你可真够狠的啊。” 灵巧儿回过头,同样冷冷一笑,嘲讽道:“你看看你,当时要是痛痛快快答应我了,这会儿,估计你都已经在真定府抱着你的婆娘睡大觉了。现在可好,住个店还得掏店钱,而且,这店钱还不便宜,今天晚上其他人都被拒之门外了,这客栈被你们给包场了,哈哈哈,这费用可不低哦,你就慢慢掏吧。” 苏怀玉一听这话,冷汗 “唰” 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平日里净想着坑别人了,没想到如今却被灵巧儿给坑成了这样,心里那叫一个懊悔。 苏怀玉着急地大声叫道:“四哥,不能住这儿,听我说,城外有个破庙,咱们去那儿住吧,这地方住不得,住这儿得被坑死啊!” 灵巧儿见苏怀玉都已经有这种条件反射了,心里一阵好笑,不过也不再理会他们了。毕竟邢州可是她的地盘,这儿有折冲府五百军士守着,就连刺史都不敢轻易招惹她,苏家这几个窝囊废,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苏家兄弟几人一看,实在是避无可避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苏记客栈。一进去,店里的伙计就开始各种奢华的服务招呼他们,吃的也都是各种高级食材,看着倒是挺享受的样子。可这几个人心里却提心吊胆的,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心里想着,照这架势,次日要是少了八千贯,那肯定是走不了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真定府那边果然派人送来了六千贯。可这住店的钱一算下来,还真就不够了。而且,这份文契刚履行完,下一份文契又给送来了,就跟故意等着似的,可把苏家兄弟给愁坏了。 真定府那边这下可算是受不了了,接二连三的噩耗也传了过来。苏唯庸被气得一病不起了,大夫人也被禁足了,恐怕这都是受到了卫吟霜的牵连。而苏怀玉的生身之母更是病情严重,一病不起,看上去都没几天好活了,这苏家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经过了多次扯皮、折腾之后,苏家这几个人才好不容易顺利地回到了真定府。苏怀宝这段日子可算是被折腾惨了,就连在梦里都是向灵巧儿求饶的声音,可见这事儿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了。苏家这几个家伙现在只要一听到灵巧儿的名字,就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心里都有阴影了。 灵巧儿了解到了这一切之后,心里这才觉得稍稍出了当初他们设计逼迫卫吟霜跳井的那口恶气,总算是舒坦了些。 随后,灵巧儿果然又做出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她再次毫不客气地把河口给堵上了。这次卓方主动要求单独带着公费上路,他和张虎威每人各领了五百贯,有了钱就是不一样,大名府和德州两地的人谁也不管他们了,反正只要是原本打算往清河河口处去的船,一看到是他们在那儿守着,都吓得赶紧绕道走了。那些船没办法,只能绕行更远的水路,可到了地方还得重新在旱路运输,这么一来,成本一下子就又超出了普通人的承受范围了,可把那些船家给折腾坏了。 灵巧儿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饶了那些在苏记布行出事之后,落井下石的布行。她先是趁着布行货物价格高的时候把货出完了,然后立刻就开放了河口。那些布行之前都是以最高价拿的货,结果河口一开,价格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水了,一下子就降了下去,这可把那些布行给坑惨了,整个布行的生意都瘫痪了,没办法,他们只能又重新找到灵巧儿,哭着喊着要求低价回收货物,要么就是拿现钱准备跑路,或者是拿现钱渡难关,反正就是想尽办法想要挽回点儿损失。毕竟哪家铺子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一旦出了事,内部就会出现很多问题,麻烦着。 而卫吟霜在灵巧儿这种资本运作概念的影响下,也趁机抓住机会,把所有的布行都注了资,这么一来,基本上就等同于那些布行的人都在替她打工了,她一下子就掌控了布行的生意,这手段也是够厉害的了。 就在这时候,卫吟霜又把目光瞄准了白瓷产业,想着在这上面也大干一场。可灵巧儿却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先等等吧,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咱们东京城再见吧,这白瓷产业现在看着挺好,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只是时间还没到,市场的反馈还没传到白瓷的大本营邢州城这儿来。” 卫吟霜听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解,但看着灵巧儿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好按捺住性子,毕竟灵巧儿在这方面向来很有眼光,她还是比较相信灵巧儿的判断的。 灵巧儿缓缓回过头,目光落在卫吟霜身上,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嘿嘿一笑后,开口说道:“不过呀,那马德雄家的大妇在邢州城待了这么些年,我可听说她的人品那是差到了极点啊。常言说,坏人还需坏人磨嘛,既然现在有这么一块摆在眼前的‘肥肉’,咱要是不吃,那可就太可惜了,你说对吧?” 卫吟霜听了,不禁冷哼一声,撇了撇嘴,略带嗔怪地说道:“哼,好话坏话都让你给说了,你这张嘴呀,可真能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了。” 第191章 折冲府兵太多 灵巧儿却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赚钱的话,这白瓷产业经过马德雄和他家那大妇的一番折腾,都已经被糟蹋得差不多了,都快失去原本的价值了,咱们要不要它,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可对于邢州城的老百姓来说,这白瓷那可不仅仅是个物件儿,那可是他们祖辈的传承,所以我的内心有点儿挣扎啊。” 卫吟霜没好气地白了灵巧儿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嘲讽道:“哟,没想到你也有这般挣扎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都能应对自如。” 灵巧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卫吟霜,不明所以地问道:“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就这么差?难道我在你看来很刻薄吗?” 卫吟霜嘿嘿一笑,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打趣的意味,说道:“不刻薄,不刻薄…… 就是这良心嘛,好像不怎么好,哈哈。”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想着得 “报复” 一下她,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懒得跟她继续斗嘴了,干脆直接伸手在卫吟霜的腿上摸了一把。卫吟霜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啊” 一声大叫,脸一下子就红了,赶忙转身逃走了,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卫吟霜逃出老远,这才停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暗暗想着:我刚才为什么要逃走?我又没做错什么,谁怕谁啊,真是的。想着想着,她又觉得不甘心,想着要以牙还牙,于是转身往回走,可等她回去之后,却发现灵巧儿早就不见了踪影,顿时一阵懊恼。 卫吟霜站在原地,脑海里回想着灵巧儿之前说过的话:“‘片柴值千金’,为当今皇帝建御窑,才是今后磁行的出路吗?可她明明又说,柴窑到底存不存在都还没个定论。要是根本不存在,那我去东京城又有什么意义?” 她就这么望着灵巧儿之前坐过的座位,发起呆来,心里满是对未来局势以及生意上的种种思量。 又过了几日,外出征战西去的将士们全都回来了,而且,队伍里还夹杂着在路上七零八碎、强拉硬拽 “募来的兵” 。加上之前回来的那一批人,这么一算,总共回来了六千四百人,这人数可着实不少。 可问题是,邢州的折冲府原本只有正规军三千人的指标,这下多出来这么多人,剩下的自然就得各回各家了。然而,汪庚和却犯了难,愁得不行。你看啊,正规军出去的时候是三千人,回来两千七,乍一看,好像没什么大损伤,情况还挺不错的。可实际上,问题就出在这儿了。那些乡勇在战场上的战损都过半了,进太原之前招募的兵士如今也就还剩下一千二百多号人了。就算是把这些人都填充到折冲府里去,那还剩下八九百人。而且这八九百人还不能算作乡勇了,当时招募的时候就说了,打完仗得按照正规建制给人家上报。 汪庚和一边擦着额头豆大的汗滴,一边满脸焦急地说道:“现在在辽州、并州招募的这些兵士,人家可都是有节度使给的军籍的,而且还是从敌国境内来投明的军队。要是不给人家一个妥善的安置,那咱们可就必然要失信于天下了。可是折冲府里的府兵那可都是壮年,就算我想尽办法,拼命地鸡蛋里挑骨头,想遣散一部分人,也遣散不了将近小一千人啊。这要是强行遣散了,他们肯定得闹事,万一再出个领头的,把大家来回一串通,那一场兵变可就在眼前了,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正在慢悠悠吃早饭的灵巧儿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啊,汪团练使说得确实挺有道理的。” 汪庚和一听这话,顿时欲哭无泪,心里那个气,又不好发作,只得无奈地说道:“下官今儿来找郎君,可不是让郎君你光在这儿听着的,你倒是给拿个主意。” 卫吟霜在一旁看着灵巧儿那副贱兮兮的表情,气得直咬牙,真恨不得给她一拳,可又深知她那古灵精怪的个性,知道就算打了也是白打,最后还是自己生气,于是只好默不作声,在一旁瞧着热闹。 灵巧儿却故作惊讶地看着汪庚和,瞪大了眼睛,无辜地说道:“不倾听?那可就显得不尊重你了,汪团练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汪庚和一听,心里那火 “噌” 的一下就冒起来了,差点就骂出声来,强忍着怒火说道:“凌郎君,下官是在跟你说正经事儿,你可别在这儿打哈哈了,你快给想个办法吧,你手下这五百军士和他们的军令一样,回邢州城修整了,现在不也是你掌管着嘛。同样的建制,其他人你就不管了?”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双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管个屁,当初我去招募的时候,人家就跟我走了?我算哪根葱啊。我当时可是跟他们说,是大周国的邢州果毅校尉来招募的,钱是他出的,名也是他的,我就是个跑腿儿的。难道我跟你说句‘门前’,你就得把新娘子送给我?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汪庚和一听,气得站起身来,据理力争道:“郎君,你就别再开玩笑了,下官跟你说的这可是正经八百的事儿啊,你可不能不当回事儿。你手下这五百军士现在由张虎威带着,他有投诚之功,节度使大人都下令让他暂时掌管兵马了。朝廷前几天也刚下了公文,给张虎威在兵部议了个校尉的职务。可这倒好,是个什么校尉,几品校尉,谁都不清楚。朝廷还说要等下次立功了,再一并封赏。这连个正号的校尉都没确定,你说让折冲府按几品官给他定制军甲?又该按什么级别给他配备兵马?这事儿你能说得清楚吗?” 灵巧儿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可不是嘛,这不上不下的,五百人正好呗。而且,就算是再给他加人,他也未必就非要折冲府的人。你这个团练使,那可是邢州所有兵马都归你管着,你别光盯着折冲府这一块儿,眼界得放宽点儿嘛。” 汪庚和心里明白,灵巧儿这是在跟他逗闷子,可他现在哪有那心情,急得都快上火了,只得可怜巴巴地说道:“趁着现在有军事调动,乡勇和折冲府的兵员掺杂在一起,情况还比较乱,我现在要是去找刺史大人直接批个条子,这事儿估计还能办得成。折冲校尉那边也好说话,得赶紧把这事儿给办了。要是等过了这阵儿,再想重新给张校尉配备足额的兵马,那可得向兵部和节度使写个长篇大论的陈情表了,一层一层地批复下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我真怕到时候条子还没拿到手,邢州城都已经开始镇压叛乱了,那可就全乱套了。” 灵巧儿听了,又是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至于吧,这折冲府我又不是不知道,猛一看,好像是够屯兵三千人的样子。可你别忘了,这儿曾经可是昭义军的大本营,我看那里面屯扎个三五万人都不是问题,你就别太担心了。” 汪庚和一听这话,急得直跺脚,着急地说道:“我的郎君,你倒是进去看看实际情况。是,以前折冲府确实是将军府的大院子,可现在从中间给隔了一道墙,只给了折冲府十分之一都不到的院落了,将军府自然是屯扎个三五万兵马没问题,可那是将军府,又不是折冲府了。将军府的府兵…… 将军府…… 哎?对啊,将军府啊。” 说着说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办法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灵巧儿微微感觉自己这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了,本来就是想逗逗老汪,没想到这聊着聊着,倒像是给老汪指了一条明路了,心里暗暗叫苦,可又不好说什么。 汪庚和看了一眼灵巧儿,那眼神里透着几分感激,还以为灵巧儿是故意往那边引导他的,赶忙说道:“多谢凌郎君,虽然郎君你不便明说…… 啊不,凌郎君你什么都没说,是下官自己猜出来的,对对对,是下官自己猜出来的,你放心,下官心里有数。” 灵巧儿一听,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尴尬了,只得无奈地说道:“没事没事,你要是愿意,告诉他们是我告诉你的也行,我倒没那么多讲究。” 汪庚和却以为灵巧儿不想让他提起这事儿,忙一脸凝重地说道:“下官不敢,任谁问起来,下官都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乱说的,你就放心吧。” 灵巧儿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其实她心里挺想要这八九百人的,毕竟她这边一边想着要夺取白瓷产业,另一边还得和正定苏家那边继续周旋、开战,就现在手底下这五百人,都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就算她自己实在要不了这些人,那也该提一提这是自己的建议,也好让得到兵员补充的将军府那边欠她个人情嘛,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可汪庚和哪能懂她的心思,老汪就想着,灵巧儿肯定是打算在邢州城闷声发大财,估计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不想掺和这事儿。 见到汪庚和起身拜别,卫吟霜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调侃道:“你看看你,这叫什么来着?这不就是你常说的,装大了,对吧,哈哈哈,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灵巧儿气得鼓鼓的,狠狠地瞪了卫吟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哼,吃饭!” 说着,就又坐下来,气呼呼地继续吃起饭来。 吃了一会儿,灵巧儿越想越气,“啪” 的一声,愤怒地把筷子往石桌上一拍,大声叫道:“哼,他肯定还会来找我的。将军府那可是赵国公的地盘,来路不明的这些兵士,他能随便就收了吗?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 正说着,就听到有人前来禀报,说是有几位将军求见。灵巧儿一听,心里暗自盘算着,难道这么快就来感谢自己了?想着想着,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等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之后,她顿时大喜过望,脸上笑开了花,兴奋地说道:“陈老将军、柳乡汾、王玉、王方、耿静?哈哈,你们都来了?咦?是不是还缺个孙顺?” 陈函寿先是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哈哈一笑,说道:“郎君说笑了,孙顺那可是小公爷的亲随,你忘了?他这会儿自然是跟着小公爷,哪能来这儿,哈哈。” 灵巧儿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哎,瞧我这记性,忘了忘了。我光记得郑享是小公爷的亲随了,倒把孙顺这事儿也给忘了。你看我这脑子,唉,各位这段时间过得咋样?都还好吧?” 几个人听了灵巧儿这话,先是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都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心里都藏着些事儿,可又不太好开口的样子。 随后,柳乡汾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走上前几步,递向灵巧儿,说道:“对了,郎君,这个是冯青和田没飞特意让末将给你送来的书信,你快看看吧。” 灵巧儿伸手接过书信,顺手就收了起来,笑着打趣道:“哟,这俩家伙,可算是知道写信了。之前,一直都是楼君长写信过来,我还以为他俩把这事儿给忘了,哈哈。” 陈函寿听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哎,你看我这把老骨头,年纪大了,这记性也越来越差了,差点儿都忘了。楼郎君还特意叮嘱老朽,让带句话给郎君你,他说,那个青青找到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猛然拍了一下手,说道:“好啊,这下可好了,我还真想看看这个青青到底长啥模样,居然能把那个楼君长迷得神魂颠倒的,你们当中有谁见过?” 众人听了灵巧儿这好奇的一问,都纷纷笑着摇了摇头,表示都没见过,脸上还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 第192章 赵国公 灵巧儿见状,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笑着说道:“算了,随他去吧,只要他高兴了,能踏踏实实、好好干活儿就行,咱也别管那么多了,哈哈。” 几个人听了这话,又相互对视了几眼,那眼神里的意思仿佛是有话想说,可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年长些的陈函寿清了清嗓子,向前迈了一步,依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开口说道:“郎君,咱们之前那可是辛辛苦苦地打仗,好不容易才打下了太原,占领了晋阳那地界,眼瞅着伪汉也被灭了,可结果,咱们这前脚刚走,后脚那地方就原封不动地被交到申国公父子手里了。你说,咱们这拼死拼活的,到最后又能得到些什么?”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不甘的神色。 灵巧儿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满不在乎地说道:“哎,我这人,本就志不在此嘛。你想啊,咱们辛辛苦苦打仗,最后能落下什么好处?可要是我在邢州城好好经营这些店铺,那可就是日进斗金、日进万贯的事儿,哈哈哈,这可比打仗划算多了。” 众人听了灵巧儿这番话,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似乎都有着不同的想法,可又不好当面反驳。灵巧儿看出大家都好像有话想说,便笑着说道:“得嘞,瞧大家这模样,肯定是有不少话想说。这样吧,今晚我在苏记开的酒楼摆宴,给大家接风洗尘,到时候咱们边吃边聊,畅所欲言啊。” 正说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汪庚和那连呼带喘的声音,人还没到跟前,就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凌郎君,不成啊,将军府那边…… 哎,咦?你们都在这儿啊?” 众人一看到汪庚和这副狼狈又着急的样子,原本那欢声笑语的融洽氛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大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都面无表情地朝着汪庚和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汪庚和一瞧这气氛,顿时觉得尴尬极了,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对灵巧儿说道:“凌郎君,借一步说话,我这儿有急事跟你汇报。” 汪庚和拉着灵巧儿,往院落的一端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其余几人,等走到稍远些的地方,便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说道:“凌郎君,刺史大人还在那儿等着下官回话。你也知道,刺史兼任着团练正使,下官不过就是个副使,也就是个闲差罢了。下官今儿这急匆匆地赶来,就是因为这事儿实在耽误不得,可急死我了。” 灵巧儿这会儿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意 “装逼” 了,毕竟她心里很清楚,将军府那边是不可能收留这些人的。 说起赵国公和申国公,猛一看,好像是个病句,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打从灵巧儿来到邢州城之后,就几乎没怎么听闻过赵国公的事儿,感觉这人挺神秘的。可申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哪怕申国公本人不在邢州城,那府上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从这情形就能让人不禁猜想,申国公大概是个热衷于活跃在政治前沿的人吧。 而赵国公,大概率是那种闷头做大事的角色。单从他的封号来看,赵国公可是上等公,这地位可不低。再从实权方面来说,赵国公明显要比申国公更具优势得多。申国公虽说坐镇邺都,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实实在在的权力,也就是带着朝廷的指示,干些中转信息之类的事儿罢了。 可赵国公那手里可是实打实握着两万精兵,只是平日里太过低调,平静得让人都容易忽视他的存在。不过这种人,静的时候能毫无痕迹,就像隐匿在暗处一样,可一旦有所行动,那动静估计得石破天惊,绝不容小觑。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让朝廷非议的把柄?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接收从西边回来的这些人的,更何况还是申国公碰过的建制,那就更没可能了。 灵巧儿听了汪庚和的话,点了点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汪庚和,问道:“怎么着?将军府那边是不要这些人了,对吧?” 汪庚和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唉声叹气地说道:“哎,本来也就是想着去碰碰运气呗,公爷老将军那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接收这些在他看来来路不明的建制,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提高了声调,大声呵斥道:“哎哎哎?你说什么?什么叫来历不明?要不我把那边儿那几位兄弟叫过来,你当着他们的面儿再把这话好好说一遍试试,哼!” 汪庚和一听,顿时欲哭无泪,赶忙解释道:“哎,郎君你误会了,我是说在公爷将军的眼里,这属于来路不明罢了。可在我看来,这些可都是咱大周的英雄,我哪能有别的意思,你可别生气了。” 灵巧儿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嗯,那照你这么说,你是觉得赵国公不识英雄了呗?” 汪庚和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急得大吼起来,脸都涨红了,大声说道:“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揪着这话不放,我都快急死了!” 灵巧儿一看,哟,这是真把汪庚和给惹急眼了,当下就笑了笑,缓和了语气说道:“行了行了,老汪,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了啊。我也知道这事儿挺棘手的,不过接收不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嘛。我这边儿虽说现在只有五百军士,可发饷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只是,就这五百人,都已经让刺史大人吓得如坐针毡了,我要是再接收一千多人的建制,那他还不得天天提心吊胆的,觉都睡不着了。” 汪庚和心里那叫一个气,暗自骂街道:“你他娘的还在乎这个?装得倒跟真的似的,平时看你也不是怕事儿的主儿,这会儿倒说起这话来了。” 可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得无奈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郎君,现在这情况要是处理不好,那可就要出大乱子了,一场兵变说不定立马就起来了。凌郎君,眼下这事儿也实在是别无选择了,而且这事儿本就是刺史大人让我来找你的,你要是应下了,日后他还能拿这个说事儿不成?你就帮帮忙吧。” 灵巧儿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这事儿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不过,今晚我可是给从前线回来的几个兄弟们摆宴接风,你看能不能让刺史大人赏个脸,也来参加一下?” 汪庚和一听,顿时一愣神,面露难色,犹豫地说道:“这…… 这个……” 心里想着,刺史派出去的兵马立了大功,按道理说,要请功那也得是刺史这个一州之长来给大家庆贺才是,怎么他还没什么表示,灵巧儿这边就先摆上宴席了,这事儿虽说也没什么大错,可总归是有些合法却不合规矩了,这可不好办。 汪庚和在那儿琢磨了许久,最后一咬牙,终于点头说道:“好吧,此事就交给下官去办了,无论有多难,今晚下官一定想尽办法说动刺史大人去苏记酒楼一趟,和大家聚一聚。” 灵巧儿微微一笑,满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这就去找张虎威吧,让他把并州和辽州路上招募的那些弟兄们都重新好好编整一下。只是现在有个问题,这折冲府目前已经满员了,这些人要是再住在折冲府里,恐怕就不太方便了。” 汪庚和听了,无奈地摊了摊手,满脸愁苦地说道:“你说得是啊,现在这问题确实挺棘手的。折冲府现在满员了,刺史大人心里估计想着这下可有依仗了,未必就愿意从府库里掏钱出来供养郎君你手下的这些兵将了。可现在你这儿一下子要多了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的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是让人头疼的大问题,这可怎么整?” 灵巧儿眼珠一转,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不难,历来,那些没有固定驻地的兵将不都是住在寺庙里的嘛。嗯,行吧,剩下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汪庚和一听灵巧儿这话,心里大概就猜到那群和尚怕是要倒霉了,不过这会儿他也实在是没那闲工夫去替寺庙里的老和尚们操心了,眼下能把眼前这堆事儿处理好就谢天谢地了,只能是管了一件算一件了。 等汪庚和离开之后,众人立马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汪庚和来这儿的缘由。有的将领瞎猜着,说可能是来找事儿的,甚至还有人已经商量好了,要是汪庚和敢挑事儿,晚上就蒙着头去给他来个打闷棍,这想法可真是够 “野” 的。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犯嘀咕,暗暗想着:这都是一群什么将领,这想法和做派,跟土匪恶霸有什么区别,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一会儿,龚强带着姚登和刘大松走了进来。众人一看,哟,这不是龚强嘛,还有小姚登。龚强一进来,也是一愣,看着众人,惊讶地说道:“咦?柳乡汾?哟,大家都回来了,可真是好久没见了。” 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对方肯定就在附近,只是一直没碰上面罢了。这一打照面,往日里一起经历的那些点点滴滴瞬间就涌上心头,一下子欢声笑语就响成了一片,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气氛好得很。 闹腾了好一会儿之后,陈函寿才笑着说道:“龚强,可真羡慕你们,你们能跟着凌将军,往后那肯定还有机会干一番大事业,多好啊。”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一阵沉默,随后都不禁叹息了一声,心里都有着各自的感慨。耿静听了,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说道:“陈老将军说得是啊,我本来都已经打算随波逐流、趋炎附势了,咱这邢州城说大吧,可还有比它更大的地儿,说小,也还有更小的地儿。说是北边的门户,可北边还有赵州、沧州那些地方,在这儿,升迁那是没什么指望了,感觉都快报国无门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冲到了前线,这才知道,原来人生还能过得如此畅快。可谁能想到,那申国公倒好,咱们刚拿下晋阳,他后脚就跟过去了,还把凌郎君给赶回来了,他这也太……” 刚说到这儿,柳乡汾赶忙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捂住了耿静的嘴,着急地说道:“老耿,你这还没喝酒,怎么就醉了,可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啊。” 几个人听了,相互看了看,心里都明白事儿的严重性,便不再吭声了,刚刚那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陈函寿一看这气氛不对劲儿了,心里想着可不能让老耿这一句话把大家的兴致都给搅和没了,于是赶忙说道:“凌郎君想必是还有军务要处理,反正晚上他都已经敲定了要在苏记请客,到时候咱们就好好去吃他一顿,什么烦恼都先抛到一边儿去,哈哈。”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然后一个个上前向灵巧儿见礼,便陆续退出了。 原地就只剩下了灵巧儿和龚强等人了。 龚强见其他人都走了,这才转身,一脸认真地问道:“君子,张将军让我来问问你,接下来的这些事儿,你这边可有什么打算?”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大家先坐下,等四个人在石桌旁依次坐定后,灵巧儿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灵境寺那群老和尚,可着实是可恶得很,之前就很不给我面子,哼!这回,咱们就把他们都赶出去,让他们出去苦行去,整天嘴上说着修行,那这回就让他们好好去修修行了。把他们的名册都收了,限他们半年的时间,每个人出去化五十贯的善缘回来,要是谁到期不回来,哼,那就等着我给他们下追杀令吧。” 第193章 安顿兵员 龚强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君子,那个灵境寺我之前去看过,地方倒是不小,咱们要是好好收拾收拾,估摸能住下四百人左右。” 灵巧儿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算着也是能住下四百人左右,看来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龚强又接着问道:“那剩下的其他人可怎么办?我出来的时候,看到汪庚和正在和张帅交接,听说至少得补充九百兵士。这么一来,至少还有一千来号兵士是没地方住的,这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灵巧儿听了这话,不禁想起柴骏之前说过的话来,心里开始琢磨起来。柴骏说过,柴荣这次回来,大概率是要开始着手收拾天下的僧人了。这帮和尚,免赋税、免徭役、免兵役,仗着这些好处,就一个劲儿地囤地,大量地招人,还到处放贷,好家伙,他们倒成了天底下过得最滋润的一帮人了,嘴上说着四大皆空,实际上那是四壁镶金,可太不像话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除了大开元寺不能动之外,其他的寺庙,统统都照着灵境寺这样的办法去办就行了。城东那边有和尚寺吗?” 姚登一听,立马接话道:“倒是有一座净土宗的寺院,不过里面的和尚不算多,寺庙的规模也不大,收拾收拾的话,恐怕最多也就住个百八十人吧,怕是解决不了多少问题。” 灵巧儿听了,思考了一番,然后说道:“太小了,这样吧,姚登,你带队先去那儿安顿几天,把里面的和尚都分散到周边的农户里去,最多十天,咱们就能有自己的产业了,到时候咱们这一千多人,就都有活儿干了,也不愁没地方住了。” 姚登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赶忙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大声说道:“是,君子,我这就去办。” 灵巧儿又想了想,接着说道:“嗯,这就是咱们现在折冲府内的五百人,他们这下算是有地方落脚了。这样吧,龚强,你带着新编入的那些兵士们进山去吧。我之前有一回,去西山的时候,路过一个地方,那儿名叫浆水。我瞧见那儿还有一座土城的遗址,好像就是传说中叫夷仪的那座城。” 龚强听了,一脸疑惑地想了想,心里想着自己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也没多问。灵巧儿知道他可能不太了解,也就没再多做解释,只是说道:“你只管去吧,到了那儿之后,好好修缮修缮,那地方据说以前可是能同时扼守黄榆关和洺水关的,那可是个极具战略意义的要冲。只是现在邢州已经不是边陲之地了,所以那地方都已经被遗忘了差不多一千年了。可如今,随着辽人占了咱们的蓟北之地,邢州城离边陲也就不远了。这古夷仪城,咱们先把它修缮一下吧,既然它是荡平胡人的庆功仪式之城,那咱们就借着这个吉利的名字,在那儿驻扎下来吧。即便往后有一天,我不在邢州城了,那地方也千万别放弃,可得守好了。” 灵巧儿本来是打算真到了被命运推着到那一步的时候,再启用这个夷仪城的,没想到现在情况有变,阴差阳错地得提前用上了。既然如此,她干脆就把人直接安排到那儿去好了。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这浆水的位置挺重要的,如果辽人想通过辽州和云州南下,就得防着他们东进,一旦他们东进,这个地方那就是抵御他们的第一道防线了。只是,最理想化的状态是应该在这儿放上三千人的兵力才比较稳妥,现在就千把来人,确实是少了点儿,不过也没办法,先这么安排着吧。 当然了,如果蓟南那边也丢了,那不管是一千人还是三千人,估计都没什么意义了,到时候情况可就更糟糕了。 看着龚强,灵巧儿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老汪那边要给人,那给多少她就接着多少,大不了慢慢安排就是了,总能有办法应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王小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朝着灵巧儿的方向微微示意了一下,动作很是小心谨慎,生怕惊扰到旁人似的。 灵巧儿略一思忖,觉得该交代的也都交代得差不多了,便朝龚强等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至于他们回去之后,和张虎威那边要怎么具体安排相关事宜,那就是他们自己去斟酌处理的事儿了,她这会儿也没精力再一一过问了。 待龚强三人离开后,灵巧儿朝着王小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前来。王小湖赶忙上前,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君子,刚刚咱们在城北安排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有两个看着像是门客模样的高手,在前些日子从北门进了城,进城之后,这两人东拐西绕的,就跟故意绕圈子似的,最后绕来绕去,居然绕进了罗山伯府里去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王小湖,问道:“哦?居然有这样的事儿,那就是说有两个身手不凡的打手进了罗山伯府了?那咱们安插在罗山伯府内的眼线那边是怎么说的?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王小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说道:“回君子的话,目前还没有里面的人跟外面联络,所以具体的情况咱们还不太清楚。不过就眼下咱们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这罗山伯府里原本那些能打的门客,现在数量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暗自琢磨起来,思考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哼,那婆娘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肯把我想要的那处窑口让给我。难道她是打算跟我硬碰硬,来一场正面较量不成?可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就算是我以前最冲动、最疯狂的时候,也没做出过这么疯狂的事儿,她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王小湖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疑惑,思忖片刻后说道:“君子,那罗山伯府的大妇人向来以精明自诩,这次这般行事,会不会是她暗中找了援手,想借着这两个高手给咱们来个出其不意?” 灵巧儿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道:“哼,就算她找了帮手又如何?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说不定这次我不止是要三个窑口了,我要十个,嘿嘿。不过,咱们鉴于咱们还是在她手上吃过一点点小亏的,也不能老是阴沟里翻船,你再多派些人手,密切留意罗山伯府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君子,我这就去安排。” 王小湖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了。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整个邢州城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灵巧儿正打算出门去苏记酒楼,想着提前去那儿把晚上宴请要用的菜品给定下来,也好确保一切都安排妥当。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王小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那神色,定是有事儿要禀报。 灵巧儿停下脚步,看着王小湖,眉头微微皱起,听他说完情况后,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是说,这两个人不是新招募来的?意思是,他们早就离开马德家有一段时间了,是这样吗?” 说完这话,灵巧儿也是一脸的疑惑,心里直犯嘀咕,暗自想着,这两人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难道那马德家的大妇人又想出了什么新的鬼点子、幺蛾子不成?她琢磨了半天,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紧接着说道:“小湖啊,我知道了,这两个狗东西,可真是让我好找。他们应该就是之前在窑厂袭击咱们的那些打手中的其中两个。估计当时其他人都害怕咱们事后报复,一听到我没死的消息,吓得都不敢回来了。可这俩家伙倒好,以为风头过去了,又想着回马德家去挣银子了,哼,胆子可真够大的。小湖,你现在就去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眼熟的,如果确定就是他们,那可得给我死死地盯着,只要一有机会,就把他们给我抓回来,老子这回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不可,定要生剥活剐了这两个混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胡来。” 王小湖在一旁听着,对于灵巧儿这狠话,他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也不太往心里去了。毕竟每次遇到事儿,灵巧儿说起话来都是这般狠厉的模样,可实际上,她还真没怎么做出过那种心狠手辣的事儿来,也就是嘴上说说,吓唬吓唬人罢了。 王小湖领了命,便转身出门去了。灵巧儿也随后出了门,往苏记酒楼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就见汪庚和陪着州刺史一块儿来了。这州刺史之前自然是见过灵巧儿的,想当初,灵巧儿不过就是个地位不怎么高的商人,还不是什么大东家,在这邢州城里,也就是个普普通通做买卖的角色。 可如今再见到她,那场面可大不一样了。只见灵巧儿身边前呼后拥的,旁人见了她,都恭恭敬敬地站着行礼,没一个人敢擅自坐下的,那架势,可真是让人不敢小觑。州刺史瞧着这情形,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暗暗觉得有些难受,可又不敢把这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强忍着,脸上还得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来。 汪庚和之前跟灵巧儿说的是,等兵员补充完了之后,剩下的那些人就让灵巧儿收编了。可刺史这边,想法却不一样。这段时间以来,有不少跟他熟悉或者不太熟悉的人,都纷纷找他帮忙运作,想着把自家的人推荐进折冲府里去。原本刺史还盘算着,想着怎么着也能让出个两三百个名额来,好解决一下这些人情世故方面的问题。结果,汪庚和却告诉他,折冲府已经满员了,一个名额都挤不出来了。 刺史当时一听,就挺不高兴的,皱着眉头,略带埋怨地对汪庚和说道:“老汪啊,你怎么能擅自做主?哪怕是让那些乡勇去填充折冲府,也不能就这么让并州来的兵大规模地编进去,你这事儿办得可欠考虑了。” 本来,刺史是不太想来参加这个宴席的,可后来转念一想,那多出来的这三百并州士兵,要是能让灵巧儿带走,倒也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汪庚和一听刺史这想法,顿时就傻眼了,赶忙辩驳道:“刺史大人,你是不知道,现在朝廷的军饷算法那可复杂着。大多数时候,像从太原那边撤回来的这些建制队伍,很可能都得依靠他们的上官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军饷问题。这时候要是再给凌郎君添加三百人,她肯定不会答应的。我这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好不容易让她同意收编那九百人,你可别再给我添乱了。” 刺史听完汪庚和的这一番诉苦,心里权衡了一下,最后干脆一咬牙,心一横,想着晚上跟他一起去见见这位凌郎君吧,到时候要是汪庚和实在说服不了灵巧儿,那他就亲自开口说说看,说不定还有转机。 而灵巧儿这边,在刺史再三劝说之下,假意推脱了几次,最后还是接受了刺史的这个提议。刺史心里还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挺漂亮的,好歹算是解决了一部分难题了。而灵巧儿,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她正愁兵力不够,这送上门来的人,不要白不要,只不过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罢了。 这宴席上,大家推杯换盏的,气氛倒是挺热闹,不知不觉间,众人都喝得迷迷糊糊的了。等宴席散场,灵巧儿吩咐手下的人,挨个把大家都送回去,确保每个人都安全到家之后,她这才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刚一进院子,就瞧见王小湖满身是伤地坐在石桌旁,那模样看着挺狼狈的,衣服上还沾着些灰尘和血迹。而地上则躺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旁边还有几个人正死死地看着他们,以防有什么变故。 第194章 财迷 灵巧儿原本还有些晕乎乎的酒劲儿,看到这场景,顿时清醒了一些,她赶忙走上前,一脸关切地看着王小湖,问道:“哎,怎么伤成这样了?这么严重,上药了没?你伤成这样,我该怎么理解?” 王小湖看了看自己胳膊上那道最深的伤疤,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君子,你看看这俩人,我隐隐约约感觉他们就是之前参与围殴我的那几个人当中的其中两个,不过我也不敢太确定,所以刚才正好在伯府的后门外遇见他们了,我就上去问了问,结果他们死活不承认,还想动手,我这才跟他们干了一架,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灵巧儿听了,凑上前仔细地打量了打量这两个人,那两人一抬头,看到是灵巧儿,顿时满脸诧异,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儿被逮个正着,更没想到会碰到灵巧儿。 灵巧儿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哼,可不是嘛,这可不只是参与围殴咱们的那两个人,老子头上这伤,就是这两个混蛋给弄的,可让我遭了不少罪。” 一听到灵巧儿这话,确定就是这两人干的了,王小湖这才像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警惕,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虚弱地闭上了眼睛,说道:“是他们就行,君子,我这会儿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我先睡一觉啊,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说着,脑袋就往旁边一歪,看样子是累坏了,急需好好休息一下。 王小湖被人抬走之后,院子里就剩下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躺在地上,他们此刻心如死灰,眼神里满是绝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灵巧儿,心里想着要求饶,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一句话就保住性命的话来,急得嘴里只能发出些喃喃不清的声音,还时不时地尖叫着,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我…… 你…… 哇,我么…… 不是…… 就是…… 我们…… 我扎…… 我画……” 他们嘴里嘟囔着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听起来就跟念什么奇怪的咒语似的。 灵巧儿和身边的几个护卫听着他们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都给惊呆了,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犯嘀咕,这两人这是在干嘛?难不成真以为念咒语就能逃过这一劫了? 灵巧儿皱了皱眉头,走上前,轻轻在两人的脸上踩了几脚,接着又用脚反复碾压了一阵,那两人被这么一折腾,这才像是彻底回过神来,可刚一清醒,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不过这次好歹比之前有了些逻辑,不再是那些让人听不懂的只言片语了。 “郎君饶命啊,小人真是该死,小人当时是鬼迷了心窍了,猪油蒙了心,才做出那样的糊涂事儿,小人真是罪该万死啊,求求郎君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磕头,那额头磕在地上 “砰砰” 直响,都磕出血来了,可见心里有多害怕了。 灵巧儿见状,冷笑了一声,这才往后退开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冷地问道:“你们两个是打算跟我说实话,还是想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跟你们耗着,识相的就赶紧说实话,别再给我耍什么花样了。” 两人一听,心里一喜,没想到灵巧儿竟然还给了他们说话的机会,而且也没有一上来就对他们动手,又是剁手又是剁脚的,看来这灵巧儿也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邪恶、那么心狠手辣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两人赶忙开始诉苦,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自己是怎么落魄到如今这步田地的,又吹嘘起当年自己是如何英勇无畏,还说起是怎么机缘巧合进入到伯府的等等,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可灵巧儿显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她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眼神也变得越发冰冷。两人见势不妙,又挨了灵巧儿和护卫们的一阵 “蹂躏” 之后,这才终于说到重点了。 他们声情并茂地讲述起伯府的大妇人是如何许以重利,诱惑他们去想方设法弄死灵巧儿的。 说到这儿,灵巧儿一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赶忙抬手示意他们停下,满脸疑惑地问道:“你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是说,伯府的大妇让你们想方设法弄死我?” 其中一个人本来还说得绘声绘色的,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过来,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警惕,眼神里透着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啊?我们说了吗?说大夫人?没有吧,我们…… 我们没说这话……” 灵巧儿看了看其他几个护卫,那几个护卫都纷纷点头,表示他们确实说了,这两人还想抵赖,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后,两人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夫人的原话是,‘凌鍫这厮只带了几个人前去,任他们是三头六臂,能打几个人?你们都去,在外面的也都召回来。只要是在江湖上跑过十年以上,展示过能力的,全都去。可千万出不得差错。当然,如果能弄死他那是最好。如果感觉没把握,就不要动手,震慑一下就好了。总之一句话,没有九成的把握,那就不动手。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你们就给我果断出手。出手之前,可以先找个理由一对一的试探一下。’”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那大妇人的语气和神态,还真有几分神韵,仿佛当时的场景就在眼前重现一样。 灵巧儿听了,这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嗯,这才比较合理嘛。不对啊,既然她是这么吩咐的,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由分说,上来就对我发动进攻?我到现在可都还记得那天的情形,你们那时候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根本就不管不顾,直接就冲上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两人听了这话,仿佛又失忆了似的,一脸茫然,其中一个人赶忙说道:“郎君,这可真是冤枉小人了,我们当时哪敢那样啊……” 可他一抬头,看到灵巧儿那仿佛要杀人般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又赶紧回忆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是老叶,他叫叶不生,好像是他带的头。那时候大家伙儿都特别紧张,他在那儿一起哄,大家也都晕头转向的,根本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一拥而上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郎君,你可千万要明察啊。” 灵巧儿又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那这个叶不生,他人现在在哪里?” 两人一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郎君,你在这邢州城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的,开罪了你这样的人物,谁还敢在这城里待下去。那老叶早就吓得跑了,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们两个也吓得连城都没敢回。后来,小人昏了头了,前几天回了一趟山东老家,结果发现家里的老娘病得特别严重,可家里又没钱给老娘看病,我这一时头脑发热,想着或许可以借此要挟伯府的大妇人给些钱财,这才壮着胆子刚刚回到伯府内,好说歹说,刚跟厨子老马说好,让他给偷偷开个灶,饭都还没吃上,那位姓王的好汉就来了,就是你身边的那位。他一上来,二话不说就直接脱了外衣,跟我们玩儿起命来了,那架势可吓人了。本来我们一对一的话,也还算能应付一下,可他那模样,就像是杀疯了一样,打起架来根本不管不顾的,甚至都打算用自己的胳膊换我一条腿了,郎君,小人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不少年头了,可像他这么打架的,还真是第一次见,根本就不是敢不敢打的问题,而是完全摸不透他到底想干嘛。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二人干脆就跪地求饶了,这才被抓到这儿来了。” 听了这话,灵巧儿身边的其他护卫也都听傻了,他们依稀记得最早的时候,老卓等人私下里还说过,王小湖三兄弟就是些废柴,凭什么跟他们抢君子近卫的职位。现在看来,就老卓他们那样的,要是真一对一跟王小湖这种人对上,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非得吃大亏不可。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那人,似笑非笑地问道:“嗯,你这意思是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呗?” 那人一听,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带着几分慌乱的情绪,慌忙摆手说道:“不不不,郎君,你手下的可都是英雄豪杰,哪有什么倒霉不倒霉的,是小人自己有眼无珠,现在真是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啊。你说小人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了,怎么就敢跟郎君你动手,还…… 还…… 在郎君你的后脑勺上砸了一石头,小人真是罪该万死啊……” 护卫们一听这话,顿时都震惊了,愣了一秒钟,有几个脾气火爆的,气得当场就 “唰” 的一下拔出了横刀,满脸怒容,就打算直接把这两人给剁了,那眼神里的怒火都快冒出来了,可见有多气愤了。 灵巧儿见状,赶忙挥了挥手,这才制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护卫,她微微弯下身子,凑近那两人,眼神阴冷地问道:“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是直接从马伯府出来,然后就直接奔着窑厂去了吗?” 那两个人听了,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哎,还真不是,我们在北门那儿遇到了苏记的掌柜,他还挺热情的,给了我们一人一壶酒,喝酒的时候,期间还给老叶递了一大包…… 啊?难道是一大包通宝?我们当时也没太在意,光顾着喝酒了……” 灵巧儿听了,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对护卫们说道:“把他们带下去吧,找个地方关押好了,记得要分开关押,可别让他们再有机会串供了。” 等护卫们把这两个人押了出去之后,灵巧儿又朝着二狗摆了摆手,说道:“二狗,你去问问刚才那个说家里老娘生病的汉子他家的地址,然后给他家送一袋通宝过去,不管够不够用,就先这样吧。他要是不肯说,你就去问另一个人,总之一定要问到地址。” 二狗一听,顿时一愣神,满脸惊讶地说道:“啊?还给他家送钱?这…… 这是为什么?” 灵巧儿看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释道:“感谢他老娘生病,他才会铤而走险回到邢州城,要不然咱们哪有机会抓到他们,又哪有机会报仇。这钱,就当是感谢他老娘的了。至于他本人嘛,先留着吧,还有用处。另外,你让兄弟们全力去追查那个老叶,这个老叶可值五千贯,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二狗一听 “五千贯” 这几个字,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就跟要爆出来似的,满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五千贯?这么多?” 灵巧儿冷冷一笑,瞥了他一眼,说道:“很惊讶吗?我要是告诉你,刚才的那两个人要是利用好了,可值十个窑厂,你信吗?” 二狗听了,眼睛微微一动,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再多问了,知道这个君子一旦做了决定,那是很难改变的,于是便不再作声了。他心里想着,这个君子,别的方面倒是还好,就是有时候感觉太财迷了些,什么事儿都能跟钱挂上钩,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做了。 二狗还没退出去,灵巧儿像是又想起什么事儿似的,又问道:“对了,二狗,上次我们去找苏老八的时候,那些还手的护院怎么样了?” 二狗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说道:“全都抓回来了,一共十三个,不过他们也都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看着挺惨的。” 灵巧儿听了,不禁叹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别把他们给打死了,毕竟也是几条人命。既然有十三个人,那也得让苏老八拿出两千贯才行,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二狗一听,脸上顿时布满了黑线,心里暗自腹诽着,这个君子可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要钱,不过嘴上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应了一声,一脸无奈地退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个君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财迷。 第195章 破败的卫府 灵巧儿凭借着掌握的人证物证,顺顺利利地接收了马伯府旗下的十个窑厂,就连之前出过事儿的那一家,也一并归入了囊中。 马伯府的大妇人此刻满心无奈,只盼着这事儿能赶快了结,不然,恐怕家里就永无宁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些门客居然去而复返,还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了,谁能料到,灵巧儿竟然拿到了确凿的人证物证,这下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虽说大妇人心里清楚,自己从始至终都没下过一定要杀了灵巧儿的死命令,可那几个门客的口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要是不赔偿对方,一旦两边闹上公堂对峙起来,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是灵巧儿那边占着理。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咬咬牙,认栽了。 最棘手的是,灵巧儿这边可是有着朝廷合规的建制,根本没办法给他们扣上流民土匪之类的帽子,想找借口都找不着。大妇人这次也算是忍痛大放血了,可即便如此,谁又能保证这一回就能彻底把事儿给了结了,她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底儿。 马德雄,拖着那因为服用丹药过量而越发肥胖的身体,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的,唉声叹气地说道:“算了,夫人。这个灵巧儿咱们可惹不起,我现在也算是想开了,要那么多钱财又有什么用?你瞧瞧我现在这副模样,之前那些仙师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我要是不服丹,活不过一个月,可我这吃了丹药,也不过就能活个一年罢了。当初他们还说我有慧根,是个修仙的好材料,说什么能长生,能飞升,全都是骗人的鬼话。现在倒好,又告诉我,有慧根还得靠机遇,这不是拿我当猴耍嘛。” 那大妇人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怒斥道:“你给我闭嘴吧,现在外面的人都叫你马德了,当初我就不让你信那些个江湖术士,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弄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就自个儿遭罪吧。” 马德雄听了这话,心里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啊,可这 “马德” 的外号,简直就像要了他半条命似的。他原本还以为就自己心里清楚这 “去雄” 的事儿,可从别人给他起的这个外号来看,仿佛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这让他觉得难堪极了,一时之间,连活下去的心思都没了,满心都是绝望和懊恼。 灵巧儿这边,从安置在寺庙里的五百人中抽调出了三百人,安排他们进驻到那些窑厂里去。虽说窑厂原本就有工人在干活儿,可灵巧儿想着,自己的人也该学学这制作窑器的技术了,倒也不要求他们马上就能上手制作,但是至少得让他们把里面的门道都摸清楚了,毕竟往后这几十里的窑厂可都是要靠着他们来打理经营的,多学点儿本事总归没坏处。 而卫吟霜经过深思熟虑,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前往汴京周边专心去经营窑厂了。她心里琢磨着,只要能做出一件让大内看上眼的窑器,那就能去争一争御窑的归属权了。毕竟现在她手上也有了专业的人手了,这不,她从各个窑厂精心抽调出了一个技术精湛的匠人,总共组成了十人的技术核心团队,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带着众人准备奔赴汴京,去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了。 灵巧儿也没闲着,她又特意从白雀庵里挑选出了几个打斗技巧特别高超的少女,安排她们来做卫吟霜的护卫,这下可算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也能放心让卫吟霜出发了。 等卫吟霜启程之后,灵巧儿这边也意识到得抓紧时间处理其他事务了。邢州城的苏记生意,她已经全权交给苏怀安去打理了,相信他能把店铺经营得井井有条。 如今马德家已经赔了十个窑厂出来,这事儿,暂时就先这样吧,也不能一个劲儿地去压榨一个已经认怂的恶人,还得慢慢来,毕竟恶人终究是恶人,可千万别低估了他们在生死关头破罐子破摔、鱼死网破的决心,要是把人逼急了,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 灵巧儿这会儿就等着那个马伯府的门客老叶归案了,心里想着,只要老叶一被抓回来,那他们就可以去真定府苏家那儿想办法讹些钱了,也好充实一下自己这边的财力。 说来也巧,那个老叶的家就在卫州,而且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传来,说他已经回卫州了。卫州离这儿本来也不算远,再加上有之前那两个马伯府的门客在前面引路,灵巧儿便派人在老叶所居住的村庄蹲守了好些天,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把他给抓住了。 灵巧儿一见到老叶,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容,眼神里透着几分威严,开口问道:“老叶,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儿吗?” 老叶抬头一看,见是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吓得脸色煞白,“扑通” 一声就跪下了,哆哆嗦嗦地说道:“郎君,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小人全都说,什么都不敢隐瞒,求求您了……” 再看真定府这边,苏家最近可谓是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苏怀玉和苏怀祥被关在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里,苏家的大宅那可是规模很大的,里面划分成了许多个院落,而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院子,是最小的,总共就只有两间屋子,苏怀祥和苏怀玉就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苏怀晨可就更惨了,他断了一只手,好在因为这个,得到了相应的优待,暂时寄居在苏夫人的院落里。原来,他已经被过继给了苏夫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他的生身母亲刚刚过世了。 他的生身母亲在得知他的右手被剁了之后,心里又急又气,担心得一下子就病倒了。别看苏家是高门大户,平日里不缺钱财,可有些病,就算是有钱也治不好。就在昨天夜里,他的生身母亲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整个苏家都笼罩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之中。 灵巧儿再次回到苏家的时候,看到眼前搭着灵棚的这一幕,心里猛地一颤,差点没回过神来。这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心里也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心里想着,见到这种情况,显然是不适合去跟苏家算总账了,不然也太不近人情了,于是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苏家,径直去了卫家。 一回到卫家,灵慧一看到灵巧儿,眼睛顿时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鸟儿似的扑了上来,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说道:“哎?巧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可把我想坏了。” 卫家的丫头、老嬷嬷们一见到灵巧儿,也都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夸赞起灵巧儿来。这个说:“哎,巧姑娘穿了这身男装,可真是俊俏,恐怕那潘安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那个又接着说:“不不不,哪止是比潘安俊美,那得比潘安俊美一百倍,这模样,真是招人稀罕呐。” 反正这甜言蜜语又不要钱,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可起劲儿了。 正在这时,卫香沔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看到灵巧儿,先是一愣,随后大声叫道:“哎?灵巧儿?怎么没见你家娘子?” 灵巧儿没好气地白了卫香沔一眼,淡淡地说道:“她去汴京了,刚走不久。” 卫香沔被灵巧儿那犀利的目光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再看看灵巧儿身后那几个老老实实、像个孩子似的壮汉,心里更有些发怵了,张了张嘴,愣是不敢再开口了。 等众人都渐渐散去了,灵巧儿伸手在灵慧那红扑扑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笑着打趣道:“灵慧儿,姐姐可想死你了,怎么样?今天晚上,姐姐去你房里跟你挤挤,好不好?” 灵慧一听,顿时激动得小脸通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连连点头说道:“好啊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姐姐能来跟我一起睡,我太开心了。” 灵巧儿一听灵慧这激动得不得了的语气,反倒一下子没了精神,心里暗自想着,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往常这种时候,不应该是腼腆又羞涩的,还会欲拒还迎一下嘛,这么激动的样子,倒让自己一下子觉得挺没劲儿的。 随后,两人便开始聊起正事来了。灵慧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地把最近家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不顺心事儿都跟灵巧儿说了一遍。 “巧姐姐,咱们家那酿酒工坊不知怎么的,突然起火了,好家伙,这一场火下来,里面的东西烧得精光,啥都没剩下。还有那染坊,本来好好的,结果赶上一场大雨,就被水淹了,你说这夏季下大暴雨虽说也不算稀罕事儿,可偏偏就把咱们卫府旗下染坊那一块儿给淹了,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灵慧顿了顿,接着又唉声叹气地说道:“这还不算完,关键是当时有一批别人家的货放在咱们染坊里,这下可好,不仅延误了货期,还得赔偿人家布匹,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还有啊,家里的把式房也出事儿了,那里面养着的五头驴、十个骡子,还有一匹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全都脱水而死了,这可都是家里的宝贝,就这么没了,真是太可惜了。” 灵慧越说越难过,眼眶都有些泛红了,继续说道:“更糟心的是,家里还进了贼人,偷走了不少银铤,虽说后来人是被抓住了,可钱财早就被挥霍得差不多了,这损失可怎么补回来。” “最要命的是,大哥卫香源,那天在窗边和朋友一起喝酒,不小心把一个放在窗边的坛子给推下去了,结果正好砸到一个人的脑袋上了。那人被砸了之后,躺在床上哼哼了两天,最后还是没挺过去,就这么死了。大哥也因此被官府收监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巧姐姐,你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灵巧儿听了,满脸疑惑,忍不住问道:“胡说八道,这又不是故意杀人,怎么就能把人给收监了?一般这种事儿,不都是赔钱了事就行了嘛,怎么会闹到这一步?” 灵慧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姐姐,大家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那人的身份不一般,他家连着三亲五戚的,居然能和节度使攀上亲戚,而且好像还没出五服,这后台可硬着,所以人家才不肯轻易罢休。” 灵巧儿听了,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嗯,这么看来,这事儿还真是挺棘手的,没有大量的银铤,恐怕是搞不定了。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对方到底要多少赔偿?” 灵慧听了,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一脸苦涩地说道:“起初,人家根本就不要银钱,非要大哥偿命不可,可把家主给急坏了,费尽了心思,到处托人去说和,好不容易对方才松了口,答应只要五万贯这事就算了了,可这五万贯,咱们家哪拿得出来。” 灵巧儿一听,不禁冷笑一声,说道:“五万贯?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嘛,就卫府现在这情况,恐怕连五千贯都拿不出来了,这不是要了卫香源的命了吗?” 灵巧儿皱着眉头,看向灵慧说道:“灵慧儿,卫府这群猪,眼见卫府要倒,要不你跟我走吧。” 灵慧眼中略带一丝恳求,说道:“巧姐姐,你现在看上去像是发迹了。不能帮帮大郎君吗?” 灵巧儿微微摇了摇头,分析道:“那被砸死之人的家属之所以不肯松口,无非就是仗着和节度使有亲,如今卫家不敢得罪他们。关键是司法衙门也不敢得罪。我看卫香源的命,难保。”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家主有请。 第196章 卫府的宿命 卫书第所居的房中,袅袅清香缓缓升腾缭绕,祖宗的牌位已然被郑重地摆设在他居住的正堂之中。那牌位前的香炉里,香灰堆积了不少,看样子这段日子里,他可是没少给老祖宗上香,想必是家中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寄希望于祖宗庇佑,能早日驱散这笼罩在卫家上空的阴霾吧。 灵巧儿端坐在一旁,轻轻端起茶碗,看似在端详着手中的茶水,可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卫书第,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 卫书第整个人显得满脸疲惫,那脸上的倦意仿佛怎么都遮掩不住,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灵巧儿,缓缓开口问道:“巧丫头,你家娘子如今可好?” 灵巧儿听了,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卫书第,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卫书第见状,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满是无奈地说道:“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咱们这家里最近就跟撞了邪似的,霉运一桩接着一桩,可把我折腾得疲惫不堪了。家里原本唯一老成持重的大郎,现在却被官府监押着,这可让我这心里,始终揪着放不下。你家娘子自小就比她这几个哥哥要精明得多,要是她现在还在府里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有办法应对这些难题。我记得,你和灵秀儿当年在这府上可都是出了名的聪明伶俐,如今你回来了,你倒是说说,咱们卫府往后可该怎么自处才好?”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暗自腹诽,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黑线,暗暗想着,这老头儿都已经昏庸到这种程度了吗?当下也不客气,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不紧不慢地说道:“卫老丈,你瞧瞧,我这才刚回来,如今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都还没弄清楚。你这会儿就让我说,我能说什么?也就是刚才慧丫头大概给我提了一嘴,可这事儿中间的起因、经过、结果,我是一无所知,就连具体的时间、地点、涉及的人物这些,我也一概不清楚。你这就让我拿主意,我可很难做到客观、公平、公正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卫书第听着灵巧儿这一番话,只觉得心里像一团乱麻似的,根本就听不懂她到底在表达些什么意思,什么时间地点的,在他看来,这些好像都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家里的这些麻烦事儿,可这丫头怎么净揪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说,他越想越糊涂,心里愈发烦闷起来。 卫书第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像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随口问道:“门口那几个壮汉,都是你家娘子在邢州培养的护卫吗?” 灵巧儿闻言,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那几个人,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卓方等人,当下微微一笑,应道:“是啊,老丈。” 卫书第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那几个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后说道:“我就说吟霜这丫头比她那几个哥哥强多了,就看这几个人,那可绝非一般的武师护院能比的。你瞧他们一个个,看上去器宇不凡的,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英气,看着就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不简单呐。” 灵巧儿冷冷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卫老丈能看出这些门道来,那就说明你当年也是见过不少世面,吃过见过的,这眼力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卫书第听出了灵巧儿话里有话,不禁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巧丫头,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说话和当初不太一样了。你这一身男装打扮,倒是显得十分俊朗,不过这说话做事的感觉,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这些年过去了,看上去你像是深受吟霜的器重啊,这字里行间,都隐隐带着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了,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巧丫头的半分影子,真是让人感慨。”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琢磨着,也分不清这卫书第这话到底是在挑理,还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今天这老头儿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不喜不悲的,说话的语速也是不快不慢,平平淡淡的,愣是听不出一丝感情在里头,再结合着前后说的这些话,一时之间还真琢磨不出来这老头儿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过了半晌,才听得老头儿又幽幽地开口说道:“哎,年轻真好啊,难道是我幼年的时候过得太过顺遂了,成年之后又一直衣食无忧的,所以现在才遇到这么点儿琐事,就弄得我百感交集,心烦意乱的,唉,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灵巧儿倒也没跟他客套,直接就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老丈,人要是一直太顺遂了,这心态,确实容易崩,一旦遇到点事儿,就容易乱了阵脚。” 老头儿听了这话,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呵,我这也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跟你一个丫头说这些做什么,真是老糊涂了。知道你家娘子安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既然你回来了,吟霜那丫头可有书信让你代传?” 灵巧儿微微一笑,回答道:“卫吟霜去汴京了,我来之前,她就已经出发了,所以并没有书信让我带回来。” 老头儿一听 “汴京” 这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原本黯淡的眼神里一下子有了光彩,激动得又赶忙坐下了,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急切地说道:“吟霜去了汴京?她难道是认识了在汴京当官儿的朋友?好好好,汴京好啊,那可是个好地方,汴京里面可有不少大官家。我这心里,一直隐隐约约觉得咱们卫家如今这般倒霉的境遇,像是得罪了某个大人物,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要是吟霜真的认识什么大人物,那可就说明咱们卫家还有一线生机,至少…… 至少能想办法先把大郎从府牢里面给捞出来,那可就太好了。”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郑重地说道:“老丈,你误会了,吟霜她只是去汴京做瓷器生意的,并不是因为在汴京认识了什么达官显贵。” 老头儿听到这儿,刚刚提起来的那点儿精神劲儿一下子就又散去了,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又变得昏昏沉沉的,眼神里满是迷茫,呆呆地坐在那儿,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只是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写着 “失望” 两个字,那落寞的样子,和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仔细一看,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十几岁。 灵巧儿从卫书第房里退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已然有些暮气沉沉的老头儿,心里暗自思忖道:“到现在为止,他们家在州里当刺史的老太爷都还没回来。看样子,这卫府怕是终究要走向衰败,不复存在了啊。往后啊,世间或许就只有成为大瓷器商的卫吟霜了,这真定卫府的名号,恐怕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响亮了,终究是要成为过去式咯。” 出了卫府后,灵巧儿谁也没打招呼,便带着手下的人径直去寻了一家颇为豪华的客栈,打算先在这儿安顿下来。在客栈房间里坐下后,她不禁回想起卫吟霜来,脑海中浮现出卫吟霜的模样,随后又暗自摇了摇头,心里很是清楚,如果明知卫香源被监禁了起来,却还不去想办法营救的话,恐怕日后卫吟霜的心里会对此事产生埋怨的,毕竟那可是她的亲哥哥。 同时,灵巧儿心里也明白,如今的卫府,恐怕早就已经是一副空架子了。原本这是一个有着众多产业的大家族,可一旦失去了能撑起整个家族的顶梁柱,单靠着那点儿微薄的流水,根本就维持不了平日里的各项用度开销。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卫府必然是要搬离现在这气派的大院子,回到他们田产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城东八十里的那个村落去了,到时候,往日的繁华可就都成了过眼云烟咯。 而且,灵慧那丫头估计也快没活儿干,要失业了。毕竟家里现在都快养不起那么多人了,就算是不领薪金,光管饭,就卫家那些田产的产出,恐怕也经不住这么多人折腾。虽说那田地产量在全国来说已经算是最高水平了,可即便如此,每亩地的收成也就只够三五个人勉强糊口吃饭的。他们家虽说有几百亩田地,可也不能全都自己种,再说了,种地哪有在城内直接做贸易,钱来钱往赚得快,这道理谁都明白,可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灵巧儿一脸无奈地看着曹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和节度使那边能说得上话,是真的吗?” 曹猛听了,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满眼疑惑地看着灵巧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嗯,倒是能说上几句,不过交情也不算深就是了。要是真需要动用这份人情的话,恐怕也就只能用这一次了,所以可得慎重着点儿。” 灵巧儿听了这话,欣慰地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嗯,先不管那么多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刚才听灵慧儿说了那些情况后,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我觉得卫香源砸死的那个人,不一定就真和节度使有着多深的亲戚关系。说不定,只要在节度使面前稍微提一提这事儿,让他知道有这么个情况,他或许也就不会深究了。到时候,法曹衙门一旦得知节度使不管这件事儿了,就冲着卫香源自己平日里的面子,估计衙门那边也就会把人给放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可心里又同时泛起了嘀咕,这节度使的这份人情,真的就要用在卫香源这件事儿上吗?这可得好好思量思量,毕竟这人情用了可就没了,得用在刀刃上才好。 想着想着,灵巧儿瞬间觉得,就算是要用人情,那也不能便宜了苏家。这卫香源误伤人的事儿,怎么看都像是苏家设的局,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于是,灵巧儿把所有跟随自己而来的心腹都召集了过来,打算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 等大家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种种疑点之后,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发表起自己的意见来。众人讨论了好一会儿,各有各的想法,可一时之间也没个定论。最后,灵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这件事儿就算是浪费一点儿时间吧,不过也不能浪费太多时间了。咱们的大部队这会儿都还在城外二十里的禅院里留宿,就他们一天的吃穿用度,那都得几十贯钱。要是把这钱分发给弟兄们,他们估计都得感激涕零了。所以啊,我就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内,必须得给我把这卫香源酒坛砸人致死事件的真相给我找出来,听到没?”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略带为难的神色,心里想着这时间可够紧的,这事儿又这么复杂,两天哪够。可一看到灵巧儿那再次投过来的严肃目光,吓得赶忙抱拳行礼,齐声应道:“是!” 那声音倒是挺响亮,可心里却都在为这艰巨的任务暗暗发愁。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众人如期回到了客栈,纷纷来向灵巧儿汇报调查结果。 卓方率先开口说道:“君子,经过这两日的探查,我们发现这事儿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设计好的谋杀, 这个苏家有些太狂了吧。丝毫不压制自己的意图,也仿佛没有想过要掩饰自己的行踪。所有事情都是苏怀宝亲力亲为的。这家伙最近上蹿下跳,那被卫香源砸死之人,名叫刘福,因为家里确实和节度使略微的沾点儿亲。所以他家一直在节度使的军中做一些勤杂事物。后来父亲因为战事,失踪了。他母亲领了一笔钱,就来到真定府安了家。刘福本人平日里靠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为生。应该是苏怀宝用诱骗的手段,把他诱骗到卫香源喝酒的那家酒楼。这小子应该是什么好处都没有拿到。 而和卫香源喝酒的人,一个个的全招了。每个人都拿了苏怀宝的好处。而那个掉下去的酒坛子,也是他们几个人相互配合的结果。有人拉、有人拽、有人挤,最终结果就是让卫香源把酒坛子挤下去。据目击者说,还有一个人和刘福在就楼下纠缠了半天。直到刘福马上就要离开时,和他纠缠的人又和刘福撕扯了一阵。刘福这才没走成,继续和对方纠缠。而那个酒坛就是在刘福想走没走成之后发生的。” 灵巧儿点了点头,道:“你看吧,苏家那些猪脑子,折磨粗糙的手法,但凡有人追查,一天就能查出疑点。不过卫家更是一群酒囊饭袋……哎,不说这些了。去,在苏家的必经之路上给我多点埋伏,见到苏怀宝当场就给我抓了。我得要他的口供。” 第197章 苏绫罗夫妇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灵巧儿顺利拿到了苏怀宝的认罪书,随后便命人将五花大绑的苏怀宝径直送到了苏家。 彼时,苏家正准备为府内一位如夫人出殡,下葬的队伍刚要抬起灵堂里的棺椁起身,院子里却突然乱作了一团,嘈杂声、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原本肃穆哀伤的氛围。 原来是苏绫罗和灵巧儿起了冲突,两人竟当场掐了起来。苏绫罗心里对卫吟霜本就怀着深深的痛恨,可不知怎的,她内心深处似乎更加痛恨灵巧儿。想当初,要不是因为灵巧儿从中作梗,卫吟霜恐怕早就被她苏绫罗拿捏在手里,任她随意处置了,所以此刻一见到灵巧儿,那积压已久的怨愤便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灵巧儿看着苏绫罗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冷冷一笑,嘲讽道:“呦,我还以为是谁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原来是你这条疯狗,怎么,见了我就忍不住要撒泼了?” 苏绫罗这次是和她的夫家范运迎一起回的苏家。这范运迎如今虽是个县令,可最近一直在四处运作,而且已经得到了上面的回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升任刺史了。要知道,刺史在这一方那可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说是一镇诸侯也不为过。虽说这天下比刺史官职大的官员一抓一大把,可刺史的地位和权势也绝不容小觑,一般来讲,一位刺史治理之下,少说得有几十万的百姓。 而且,刺史一旦胆大妄为起来,凑出一支十万人的兵马虽说军粮器械难以自给自足,但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确实比较低罢了。不过,从县令升迁到刺史,这心境上的变化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所以,苏绫罗如今俨然已经有了一种诸侯夫人的心态了,自觉身份尊贵,此刻看到灵巧儿竟敢带人把苏怀宝五花大绑着送到苏家来,她哪能按捺得住心中的怒火,那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范运迎一见到灵巧儿,先是微微一愣,他从灵巧儿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凌厉之色,那目光深邃而坚定,绝不是普通人强打精神装出来的样子,反倒给人一种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感觉。向苏家这般规模的大家族发难,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这让范运迎心里不禁 “咯噔” 一下,暗暗对灵巧儿多了几分忌惮。 他赶忙上前,躬身抱拳,礼数周全地说道:“这位…… 郎君,想必你和家舅之间是有些什么误会吧?咱们有话好说,不妨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也好把这事儿弄清楚,你看如何?” 灵巧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范运迎,心里暗自觉得这个人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单从那份沉稳的气度来看,就比苏家那一大家子人都要强上几分。于是,她微微挑眉,问道:“哦?你是谁?” 范运迎见灵巧儿态度这般傲慢,心里越发忌惮了,赶忙又躬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回道:“在下范运迎,乃是苏家的外婿,还望郎君多多关照。” 灵巧儿听了,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苏绫罗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贱婢,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还带着几个不知从哪儿雇来的强人,就想跑到我苏家来闹事,你简直是反了天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府上正忙着给如夫人下葬,本夫人可没功夫跟你在这儿计较,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让开,不然的话,小心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范运迎一听苏绫罗这话,顿时吓得脸色一变,慌忙伸手想去阻拦她,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位夫人的脾气,哪里拦得住,他也只能尽力地在旁边劝着,想着让苏绫罗少骂几句,免得把事情闹得更糟了。 灵巧儿听着苏绫罗那刺耳的叫骂声,不耐烦地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上前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抽在了苏绫罗的脸上,同时冷冷地说道:“你他妈的太聒噪了,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苏绫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得整个人都蒙了,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以前卫吟霜也曾抽过她,可这一次却不一样,灵巧儿那冰冷的话语,让她心里不由得一阵发寒,从那声音里,她竟隐隐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机,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顿时,心里就有些害怕了,嚣张的气焰也一下子熄灭了不少。 范运迎见自己的夫人被打了,心里顿时也恼火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苏家的护院都死光了吗?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苏家的护院其实一直都在旁边候着,只是他们一开始主要是防备着灵巧儿身后的那些人,谁能想到灵巧儿居然会自己动手啊,所以一时之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灵巧儿瞪了范运迎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屑,说道:“这位范大人,我知道你好歹也是一方的父母官儿,也清楚这老苏家的背景。不过,今天这事儿你可得想好了,你是要和他们苏家一损俱损,还是及时止损,马上抽身离开,可都在你一念之间呐。实话跟你说吧,这个苏绫罗就是个泼妇,根本就配不上你。要是搁以前,说你们两家门当户对也就罢了,可今天过后,恐怕这门第可就相差悬殊了。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要知道,妻不贤,可是夫祸多,即便你以后升迁了,身边留着这么一个泼妇,迟早得被她拖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这会儿也没功夫跟你多废话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苏唯庸、苏怀祥、苏怀玉、苏怀晨、苏怀贵等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跑了出来,就连苏家的老夫人也露面了。老夫人一看到灵巧儿,脸上顿时露出一脸诧异的神情,她心里知道这灵巧儿原本是自己亲儿媳的陪嫁丫环,怎么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一时之间,她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唯庸,之前也只是知道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在邢州城被卫吟霜给收拾了,可由于这几个儿子觉得丢不起这人,根本没脸说出是被一个暖床丫环给收拾的,所以直到现在,苏唯庸都还不清楚灵巧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不过,苏唯庸毕竟亲自审问过卫吟霜,此刻一见到穿着男装的灵巧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气冲冲地就朝着灵巧儿走了过来,试图用那看似强势的目光把灵巧儿给盯死,想给她来个下马威。可没想到,灵巧儿只是轻轻抬眼,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苏唯庸心里就 “咯噔” 一下,顿时没了刚才那股子镇定劲儿了。 他心里直犯嘀咕,想不通啊,这明明就是个暖床的丫头,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这般强势?正疑惑着,一眼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苏怀宝,顿时火冒三丈,脸色越发阴沉,沉声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心里都没数吗?先把这个为首的丫头给我狠狠打一顿,然后扔到马棚里去,等办完了丧事,再回来好好审问她。至于她带来的那些个汉子,每人留下一条腿,再扔到街上去,都给我动作快点,别误了这出殡的时辰。” 灵巧儿听了这话,脸上依旧是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地做了几个热身动作,那架势,仿佛根本没把苏家的这些威胁放在眼里。刹那间,苏家的家丁护院们一拥而上,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好在这灵棚所在的院子面积还算不小,大家正好能腾出些空间来施展身手。 只见灵巧儿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卓方、王德发、王小海、王小江、王小湖几人紧随其后,这次姚登也来了,自从上次清河口一事之后,他凭借着出色的表现,已经成了灵巧儿重点栽培的小中层了,而且之前在清河河口大放异彩的梅大顺,也因功被提拔成了中层,此刻也都在队伍之中。 还有王小海三兄弟的手下,狗子、二狗子等人也都在这儿。总之,之前凡是展现出较强个人战斗力的人,这会儿都齐聚在此了。 苏家的护院虽说人数众多,可这水平却是参差不齐,大多数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罢了。卓方一人对付两个护院,却依旧气定神闲,应对自如;王小海三兄弟更是勇猛无比,一个人对上四五个护院,居然还能略占上风。再看姚登,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早已和之前那个混混模样的自己截然不同了,原本就不错的基础如今更是提升得很快,就从眼下这战斗力来看,似乎比王小海兄弟还要厉害几分。 苏家的护院虽然人数上占优势,可一番交手下来,他们却发现,尽管己方人多势众,想要把对方给打趴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他们都知道灵巧儿不过是个暖床的丫头,本以为能轻松拿下她,可真交起手来才发现,一对一的情况下,居然都有些扛不住她,甚至隐隐还有被她压制的趋势。 灵巧儿心里其实也挺不爽的,她暗自想着,要不是自己这身体原本是个柔弱的小丫头,就凭自己现在的本事,照样能一个打三个。如今经过长时间的锻炼,虽说已经把身体的极限提升了不少,可现在最多也就是一个打一个的水平,这让她觉得有些憋屈。 于是,灵巧儿大喊一声:“老子要打两个。”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卓方一听,吓得赶忙大声叫道:“王德发,赶紧去保护君子,她这是杀红眼了,别出什么事儿。” 王德发早就到了灵巧儿身边了,以他的战力,对付苏家这些水平的护院,再多一两个也还应付得来。 苏唯庸站在一旁,难以置信地看着战团中的情况,若是单看眼前这场景,任谁都会觉得苏家这些护院简直就是一帮酒囊饭袋。可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家的这些护院以前在野外和山匪对抗的时候,那可都是以一当十、英勇无比的,怎么今天这表现就如此不堪?难道是过了太久的安稳日子,这些护院的身手都退化了不成? 又过了片刻,苏家其他院子里的护院听到动静,也都纷纷赶过来增援了。这下子,形势开始逐渐逆转了,随着这些人的加入,灵巧儿这边瞬间压力倍增,渐渐变得有些吃力起来。 在这激烈的打斗中,岁数最大的卓方开始有些吃不消了。想当初刚到灵巧儿阵营的时候,卓方的战斗力在众人之中那可是排在前列的,可毕竟岁月不饶人,他的年纪在这儿摆着,和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相比,身体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年轻人靠着强健的体魄,在这混战中越发勇猛,渐渐地就超过了他。 见到卓方撑不住了,灵巧儿赶忙喊道:“老卓,吹口哨吧。” 卓方听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赶忙瞅准机会,跳到战圈外面,用力吹了一声口哨,可等了一会儿,却没什么动静,他心里一急,又赶紧退到门外,使出全身的力气又吹了一下。 终于,接应的队伍听到了信号,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其实,这脚步声倒还不是最震慑人的,真正让人心里发怵的是,当人们看到那一支装备精良、武器整齐的兵士队伍出现时,就知道这可是正规的建制部队。 苏家的护院们看到这般阵仗,哪里还敢再继续对抗下去,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领兵的张虎威身着一身稀世盔甲,那盔甲的做工极为精细,材质看上去也绝非凡品,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人必定是一员上将。虽说大多数老百姓不太懂兵甲门道,可这明晃晃的不凡气势,任谁看了都能感觉到此人的不凡。 范运迎一见到张虎威,心里明白这事儿是没法善了了,当下双手向灵巧儿抱拳躬身,一脸诚恳地说道:“郎君先前之言,范某以为说的确实有理,某今日算是受教了。既然如此,那范某就先行告辞了,这休书不日便会送到苏家,往后便与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第198章 并案 眼见着苏家众人如鸟兽散,那慌乱逃窜的模样,往昔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灵巧儿见状,不禁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与鄙夷。她微微侧头,朝着张虎威使了个眼色,张虎威立刻心领神会,大手一挥,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兵士们便迅速有序地散开,各就各位,将苏家那偌大院子的各个出口都牢牢守住,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以防有漏网之鱼逃脱出去。 苏唯庸此刻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灵巧儿,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试图找回些许底气,说道:“你…… 你一个陪嫁的丫环,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莫不是卫吟霜攀附上了哪个有权有势的人物,你才这般有恃无恐啊?哼,我可告诉你,苏家可不是好惹的,你今日这般行事,就不怕日后遭了报应吗?” 灵巧儿却仿若未闻,丝毫不为所动,她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几步,目光冰冷如霜,直直地看着苏唯庸,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开口说道:“就冲你刚刚骂卫吟霜的那番话,老子今儿个也就没闲工夫跟你在这儿浪费口舌了。来人呐,把苏怀宝嘴里的塞子给拔了,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苏怀宝嘴里的塞子一被拔掉,便开始在地上打滚儿,嘴里大声叫嚷着:“父亲,救我!他们根本不是人,就是一群禽兽啊,父亲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那声音里透着惊恐与绝望,仿佛遭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灾祸一般。 苏唯庸听到苏怀宝的这番话,脸上虽隐隐有了怒色,可到底还是强忍着,没有过于表露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慌乱,故作冰冷地问道:“你们把我家四郎绑成这副模样,莫不是想搞什么绑票的勾当?哼,我可警告你们,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人放了,不然,苏家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灵巧儿见这老东西到了这般田地还不肯老实,心中一阵厌烦,当即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抬脚踹了过去。苏唯庸哪里能想到,灵巧儿竟然会亲自动手啊,他压根儿就没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过,灵巧儿也并未使出全力,只是想给他个警醒罢了,毕竟今日还没到要把他往死里羞辱的地步,做事还是得留几分余地的。 苏唯庸站稳之后,冷冷一笑,心里反倒没那么慌张了。他暗自思忖着,对方这般毛毛躁躁地就动手,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派来的,估计背后之人也没多大的权势,自己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想到这儿,他那原本悬着的心,倒是稍微放下了些。 灵巧儿可懒得跟他再多费唇舌,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冷冷地说道:“老东西,你他妈的自己看吧,看完了咱们再来说别的,省得你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唯庸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想着这东西大概率是托中间人写的调解书之类的,肯定是卫吟霜攀附上了高枝,想要借此机会彻底脱离苏家,而这封信,想必是双方都认识的人给送来的。这么想着,他便满不在乎地打开了那张纸,可这一看,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脸黑线,和他之前猜测的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啊。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灵巧儿,紧接着便恼羞成怒地大声叫道:“放肆!简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呐!” 说着,便气呼呼地把那纸张撕了个粉碎,那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 这一幕,倒是跟苏怀宝预想的一模一样。见苏唯庸果然把纸张给撕了,苏怀宝先是一愣,随后竟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父亲不会相信你们这些伪造的玩意儿,你们还是不了解我们苏家之主啊,哼,想拿这假东西来糊弄人,简直是做梦!” 而那个苏唯庸听到苏怀宝这话,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里 “咯噔” 一下,他分明从苏怀宝这话里听出了认罪之后想要逃脱制裁的意思,心里暗叫不好,当下又赶忙仔细看了看地上的碎纸屑,暗自庆幸道:“好险呐,还好我随手就给撕了,不然可就麻烦了。” 灵巧儿看着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慌不忙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慢悠悠地说道:“哼,早知道你这老东西会狗急跳墙,所以老子特意准备了几十份。我倒要看看,你能撕几份儿,今天这事儿,可由不得你耍赖不认账了。” 苏怀宝原本还在朗声狂笑,一听这话,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之色,嘴巴张了张,却再也不敢吭声了,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灵巧儿见状,轻轻拍了拍耳朵,似笑非笑地说道:“实话跟你说吧,刚才那一份,的确是胡说八道的,那不过是昨天晚上我罚自己的护卫随便写着玩儿的认罪书罢了,自然是假的了。但这一份,可就不一样了,这上面记录的,才是你那宝贝儿子做过的一件‘好事’,你可得好好看看呐。” 说完,她便让人把认罪书递了过去。苏唯庸接过一看,脸色瞬间大变,气得浑身发抖,扭头狠狠地瞪了苏怀宝一眼,咬着牙说道:“谁做的事,便让谁去抵命吧,苏家可不能因为你这逆子,被你拖累得万劫不复啊,哼!” 灵巧儿冷冷一笑,她早就料到这老东西有弃车保帅的打算了,在苏唯庸眼里,苏怀宝要是被舍弃了,仿佛整个苏家就能保住似的,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灵巧儿微微点头,似是认同了苏唯庸的话一般,紧接着说道:“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请节度使的使者和府衙的法曹进来了,到时候,咱们就在他们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该怎么个了断法。” 苏唯庸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那原本还强撑着的劲儿,一下子就彻底泄了,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起来,惊恐地问道:“你…… 你是说…… 节度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这…… 这怎么可能?” 灵巧儿一脸冷漠,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似的,说道:“卫香源还因为这件事,被关在法司衙门里。你以为节度使能不拿出个态度来,法曹就能随便下令拿人啊?那可是卫府的嫡长子,哪能说拿就拿,没点儿缘由,没点儿背后的势力推动,可能吗?你,就别再心存侥幸了。” 苏唯庸听了,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若是老夫坚持要亲自和节度使派来的使者交涉,你又能怎样?哼,我可不会任由你在这儿狮子大开口,想怎么拿捏我苏家,就怎么拿捏。” 灵巧儿心里明白,苏唯庸这肯定是害怕自己提出过分的要求,所以想着绕过自己,直接去和节度使那边交涉。她心里暗自琢磨着,如今苏唯庸家里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虽然之前卫府的财产都快被苏家折腾光了,可现在自己已经盯上了苏家,苏家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看苏唯庸这态度,估计囚禁在晋阳的苏怀璧的赎金都谈得差不多了,说不定都已经开始交易了。 要是真如自己所想,那她这边可就能毫无顾忌地收拾苏家了,苏家这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却又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轻声说道:“那个死去的刘福,在你们眼里或许算不得什么,可这种事儿啊,往大了说,那可是关乎节度使的名声,要是连自己亲属都保不住,那可就寒了将士们的心了,这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清楚吧;往小了说,那死去的刘福虽说跟节度使八竿子打不着,顶多就是个同乡的关系,可节度使身为一方封疆大吏,向来最看重名声,又怎会因私废公?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这件事吗?” 苏唯庸听了,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盯着灵巧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说道:“那就把苏怀宝碎尸万段好了,苏家出了这么个逆子,那是家门不幸啊。但国法纲常,我苏家向来也是极力维护的,不管怎么算,这事儿也不该算到我苏家的头上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呐。” 灵巧儿听了,不屑地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苏唯庸,说道:“刘福的案子要是个孤立的案子,那自然和苏家扯不上什么关系,可要是卫家染坊被淹、酒坊大火、银铤失窃、马棚投毒、琉璃做局,这些案子都和刘福被杀案并到一块儿,苏家家主,你还觉得这事儿和苏家没关系吗?你就不怕吗?” 苏唯庸一听这话,脸上的肌肉又是一阵剧烈抽搐,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大为惊骇。他暗自想着,这些事儿,难道全都被她给查出来了?不会吧,这可如何是好啊。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是这些事情一旦都被查实了,合并成一个案子,那苏家可就彻底完了,到时候就算是靠山是皇帝,恐怕也难以保住苏家的家产了,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苏唯庸下意识地往外张望,目光扫过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排人,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只觉得气血上涌,脑袋 “嗡” 的一下,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就要栽倒在地。 王德发见状,大步跨上前去,一把扶住苏唯庸,眼神里透着厌恶,冷冷地说道:“苏老贼,你这时候装死也没用,今天这事儿,你必须得给个交代,休想蒙混过关。” 苏唯庸这会儿确实是被气得不轻,气血在体内翻涌不停,他实在是难以接受所有的事情都被灵巧儿知晓的这个残酷事实啊。他心里明白,自己毕竟只是当朝苏尚书的一个远亲,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小的地主员外罢了。虽说平日里喜欢仗势作恶,可还真没到那种心狠手辣、每做一件事都不留活口的地步。说到底,他也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还没到那种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的程度。 可如今这些事儿,即便只是商业斗争引起的因果,可一旦全都被翻出来,那后果也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而现在苏怀宝居然干出了谋杀刘福这种蠢事,再加上其他种种事情纠缠在一起,要是合并成一个大案,那苏家可就成了恶贯满盈的一家了,这桩惊天大案一旦传扬出去,那苏家可就真的要臭名远扬、万劫不复了。 苏唯庸强忍着那涌上喉头的一口血,费了好大的劲儿,许久之后,才终于把那带着腥味的血给咽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灵巧儿,声音沙哑地说道:“你…… 你到底要怎样?有话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的了。” 灵巧儿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神色平静地说道:“五万贯。只要你苏家拿出五万贯来,这事儿,我可以考虑帮你们周旋周旋,不然的话,哼,你就等着苏家被连根拔起吧。” 苏唯庸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只觉得脑袋 “轰” 的一下,气血直往头上冲,眼前一黑,直接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苏家的那些护院们见状,本想冲上前去,可他们哪里能突破张虎威大军的重重禁制,只能在原地干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王德发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走过去,扶住苏唯庸,在他脸上拍打了几下,又用力掐了掐人中。 过了好一会儿,苏唯庸才悠悠转醒,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才意识到先前发生的那些都不是梦,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啊,可现实却如此残酷,让他绝望不已。 第199章 叛军 而在不远处,披麻戴孝的苏怀祥、苏怀玉、苏怀晨、苏怀贵几人都远远地望着这边,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苏怀晨像是真的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了,不过,他心里其实更害怕自己仅剩的那只手也保不住了,所以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眼神里透着一丝麻木。 苏怀祥和苏怀玉心里倒是清楚灵巧儿的厉害,之前关于灵巧儿西进的事儿,虽说没有完全弄明白,可也大体听到了一些传言,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此刻一看到灵巧儿这带着军队上门兴师问罪的阵仗,心里就明白,苏家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要彻底完蛋了。再听到苏怀宝做的那些蠢事,两人相视苦笑,那笑容里满是凄惨与无奈。他们心里想着,没想到苏怀宝这个蠢货,密谋杀人这种事儿他都敢做,这下可好,苏家算是彻底没救了,再也不用多想了,就等着接受命运的审判吧。 只有苏怀贵,还心存一丝侥幸,仍旧盼望着苏家能忽然召唤来一个大权在握的枭雄,冲进院子里,不由分说地就把灵巧儿等人杀个干净,好让苏家逃过这一劫,可这也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眼下的苏家,早已陷入了绝境,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苏唯庸的脸色愈发惨白,血色迅速减退,那模样看上去竟如同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灵巧儿不经意间瞥见苏唯庸这副模样,心里着实被吓了一跳,暗自思忖着,他可千万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这事儿可就麻烦大了。毕竟如果苏唯庸还活着,那苏家这一大家子人都能算是嫌犯,可要是他死了,那很有可能就只有苏怀宝一个人来背这口黑锅了,到时候想从苏家拿到好处,可就难上加难了。 灵巧儿心里焦急,忍不住暗暗向天祈祷,祈求上天保佑,可千万别让苏唯庸就这么死掉,不然苏家的那些家产,自己可就没办法坑到手了,之前的一番谋划可就全都白费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进院子便四处张望着寻觅起来。 待看清了灵巧儿的身影后,那人急忙朝着她这边快步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焦急地朝她使眼色,示意有紧急情况要禀报。 灵巧儿定睛一看,原来是曹猛,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节度使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不认曹猛了?应该不至于吧,可看他这副慌张的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两人赶忙来到墙角处,曹猛刚一站定,便 “扑通” 一声猛地跪在地上,一脸沉重,压低声音说道:“君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灵巧儿见状,心里 “咯噔” 一下,曹猛平日里也算是个沉稳的人,如今竟忽然行如此大礼,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她下意识地急忙回头看了看苏唯庸,只见苏唯庸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里,仿佛也从灵巧儿和曹猛这凝重的神情中,读到了一丝可能出现转机的迹象,那原本死寂般的眼神里,竟隐隐有了一丝光亮。 就连一直心存侥幸的苏怀贵,看到曹猛这垂头丧气的模样,都误以为自己之前的祈祷真的要灵验了,说不定苏家真能逃过这一劫,心里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在灵巧儿的连声追问下,曹猛这才缓缓起身,凑近了些,一脸紧张地小声说道:“前日夜里,咱们派出的探子发现,在辽州境内竟然出现了辽军的踪迹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感觉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乱跳起来,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满脸疑惑地问道:“辽州?那申国公手底下可是兵强马壮的,怎么就没趁机收复辽州?这个蠢货,简直是耽误了大事啊!那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曹猛脸上满是艰难之色,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真定府北郊的驻地,昨日已经向西与辽军接上战了,而且探子发现,辽军的大部人马正朝着井陉关的方向而去。节度使得知消息后,昨夜就已经亲自率领大军往井陉口赶去了,算一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和辽军开始交战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一脸狂汗地回头又看了一眼苏唯庸那边,随后赶忙转过头来,焦急地问道:“你不会是想说,节度使不在这儿了,就没人卖你面子了吧?我可是接到你的信,说已经有节度使的使者跟着你一起返程了,我这才开始行动的,你可别告诉我出什么岔子了啊。” 其实,灵巧儿心里明白事情大概率不是这样的,可她实在是不敢去想象更加糟糕的情况了,毕竟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曹猛一脸不安,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犹豫了一下,还是艰难地说道:“君子,还有更糟糕的事儿,都知兵马使上官镐…… 他…… 他投敌了……” “什么?” 灵巧儿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这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简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她心里炸开了锅。 曹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君子,真定府现在可是大祸临头了。都虞侯杜剪刚跟着我出了军营,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察觉到了不对劲,突然就仓促起事了。我们一下子就被他们发现了,杜剪的那些亲卫拼死抵抗,掩护我先回来报信,情况真的是万分危急啊。” 灵巧儿一听这话,只觉得脚下的步子都有些不稳了,脑袋里 “嗡嗡” 作响。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事儿可闹大了,要是等叛军打进城来,那她可就别指望能从苏家拿走一毛钱了,到时候恐怕连自身的安危都成问题了。 可眼下面对这十万火急的情况,她也顾不上多想别的了,心里暗自琢磨着,看样子,这辽人难道是打上了藩镇的主意?他们可真是够胆大的,连节度使都敢算计,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灵巧儿到底是个果断之人,当机立断,大声朝着众人喊道:“快,把苏怀宝拉上,咱们赶紧撤离真定府,告诉所有弟兄们,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大家就各自迅速从南门撤出去,先回邢州城再从长计议,路上不用等同伴了,保命要紧啊!” 王小海一听这话,心里明白这事儿是严重到了极点了,赶忙跑过来问道:“君子,那咱们带着的那些苏家护院和马伯府的门客该怎么办?总不能带着他们一起走吧?” 灵巧儿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后,咬了咬牙说道:“带上他们,关键时刻,放他们过去和敌人拼杀,也好给咱们争取些脱身的时间。” 灵巧儿手下那三四百人听到命令后,丝毫不敢耽搁,瞬间就开始有序地撤离起来。 苏唯庸见灵巧儿这边动作如此迅速,心里越发慌乱,扯着嗓子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倒是说句话!” 那声音里都透着惊恐,往日的威严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灵巧儿本来都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可听到苏唯庸这慌乱中还不忘关心外界情况的声音,心里暗自想着,这老小子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被吓死,看样子生命力还挺顽强的嘛。这么看来,苏家的那些财产,说不定到最后还是能被自己坑到手,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 想到这儿,灵巧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大声朝着苏唯庸说道:“辽人来犯了,而且看样子是和城里的人里应外合,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了,这恒州城肯定会遭受殃及;要是他们的计划失败了,那这城里也免不了一场混战,到时候他们第一个要搜刮的肯定也是恒州城啊,所以咱们都得赶紧跑,不然小命可就没了。” 苏唯庸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抖,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他心里清楚得很,辽人一旦进城,那可不光是钱财的事儿了,他们可是会烧杀抢掠的,那可就真的是要命了。从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恐惧神情中,灵巧儿就知道,这老小子估计也准备要跑路了。 这时候,灵巧儿又突然想起了卫府,自己和卫吟霜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在这个危急关头,于情于理都得通知卫府一声,于是赶忙吩咐王小江道:“小江,你赶紧去卫府报信,让他们也赶紧做好准备,能撤离就赶紧撤离吧,可千万别耽搁了。” 一般来说,每逢大战在即,各地的土豪乡绅们通常都会提前得知一些消息,也好早做打算。可这次辽人这突如其来的闪击,要不是曹猛来得及时,恐怕就连灵巧儿这边都很难发现。虽说她之前也安排手下的探马分散到北边和西边百余里的地方去打探消息了,可还是没能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灵巧儿一边催促着众人加快速度,一边告诉大家,尽可能地不要耽误时间,大家第一时间都往邢州城的折冲府赶去。可其他人都纷纷执行命令开始撤离了,她自己却没打算走得太干脆,心里还惦记着苏家的那些金银财宝,毕竟忙活了这么久,可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 于是,灵巧儿就在苏家大门的不远处等着,可这左等右等,等了小半天,却始终不见苏家的人带着财宝出来。不过好在后门和侧门那儿都分别有王小海和王小湖在看守着,谅他们也跑不了。 就在灵巧儿等得有些不耐烦,刚想要进去苏家看看情况的时候,就听到苏家的大门 “吱” 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便看到两拨门客在门口厮杀在了一起,那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两边厮杀的门客,大多身上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看那包袱的样子,分量似乎还不轻。 随后,从苏家里面源源不断地跑出一群家丁、丫环、老嬷嬷之类的人,不少人身上都带着血迹,看样子里面的情况十分惨烈,不容乐观啊。甚至有的人身上还穿着孝服,估计是之前出殡的事儿还没忙活完,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乱了。 两边的门客这会儿算是真正意义上开始激烈厮杀了,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出来,其中一拨应该是忠于苏家的门客,另一拨背着包袱的门客一旦倒下,这边的人就会赶忙冲过去抢过包袱,扔到苏家门口,然后又继续投入到拼杀之中,那场面可谓是混乱至极。 当然,也有一些人趁着这混乱的时机,瞅准空子就直接跑掉了,还有的人比较倒霉,刚跑没两步,就挨了一刀,吓得连包袱都顾不上要了,只顾着逃命去了。 等这些下人跑了一通之后,后面又出来了十几个门客,这些人一加入战局,那更是见人就砍,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整个苏家大门前此刻已然成了一片血腥的修罗场,混乱与厮杀还在继续着。 灵巧儿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目光凝重地看着眼前这混乱血腥的场面,心中暗自焦急不已。她心里明白得很,要是再这么继续耽搁下去,情况必定会愈发糟糕,到时候恐怕谁都别想脱身了。看样子,苏家这一回是彻底保不住了,估计那些门客们也都察觉到了大厦将倾的端倪,在苏家即将崩塌之前,一个个都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全然不顾什么规矩道义了,只想着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多捞点好处,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啊。 张虎威刚带着一部分人出了南门,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听到身后猛地传来喊杀声四起,那声音犹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瞬间打破了原本就紧张的氛围。对于张虎威这样一个长期镇守关隘、久经沙场的人来说,对这种喊杀声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每次听到,都意味着危险即将降临。紧接着,便听到南门那边传来一阵匆忙的关门声,那沉重的城门 “哐当” 一声闭合,仿佛也将众人的希望给关在了门外。 张虎威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发现府城的城门居然已经关上了,顿时脸色大变,心急如焚地大叫一声:“糟糕了,君子还在城内!” 第200章 撤 而此时,苏家大门口那一群门客正厮杀得难解难分,一个个都杀红了眼,眼睛里满是疯狂与贪婪,哪里还能注意得到周围其他的声响啊,他们只顾着争抢那些包袱,抢夺眼前的财物,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场混战了。 不过,灵巧儿等人那可都是经历了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的,对于这喊杀声四起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得很,知道此刻危险已经近在咫尺了。众人不由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心里别提多懊恼了。想那苏家本就是家大业大的,原本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眼看坑光苏家的家产就差临门一脚了,那可是近在咫尺的事儿,谁能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实在是让人不甘心呐。 王小海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大声叫道:“君子,看来北门和西门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攻城了,这情况太危急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啊!” 他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急切,透着一股火烧眉毛的紧迫感。 灵巧儿听闻此言,赶忙闭上眼睛,集中精力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那越逼越近的喊杀声、百姓的哭喊声、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让她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越发凝重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声叫道:“这个真定府到底是让什么蠢货在守城啊!西门那边按道理应该是有防御的,怎么会毫无阻挡?看样子叛军已经进城了,再耽搁下去就真的完了,大家别愣着了,赶紧撤,向南门撤,快啊!” 说罢,灵巧儿便和王小海等人撒开腿,没命地朝着南门的方向奔去。可他们之前在城内并没有安排放置马匹,这会儿只能靠着两条腿跑路了,而且大街上的老百姓们也都慌乱了起来,四处逃窜,整个街道变得拥挤不堪,众人在这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前行着,每前进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不是被人撞一下,就是被地上的杂物绊倒,状况百出。 灵巧儿一边奋力奔跑着,一边忍不住回头看着那高墙大院的苏家,眼神里满是愤恨与不甘。她心里那个气,原本都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苏家田产,地产,商业加上存款等等的财产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个几万贯。就说那被囚禁在晋阳的苏怀璧,从他那边肯定能坑上一两万贯;苏怀宝这件事儿,本来也是奔着能捞个一两万贯去的;再有之前护卫苏怀晨的时候,从那些门客护院身上,也能敲诈个几千贯;还有苏怀玉买通马伯府门客这事儿,也能趁机再敲诈个一两万贯。可现在倒好,不但一毛钱都没拿到手,就连之前养活这几十口子人的口粮都搭进去了,这赔本儿的买卖可真是亏大了。 她自问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啊,越想心里就越窝火,忍不住大声地叫道:“老子自打到了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这群叛贼,给老子等着。”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愤恨,在这混乱的街道上回荡着,可眼下也只能先顾着逃命了。 张虎威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猛地调转马头,带着身后的人马朝着府城的东门疾驰而去。此刻,那厮杀声已然在西门处清晰可闻,他心急如焚,心中默默祈祷着东门这边能够尚存入城的机会。他想着,只要外面的叛军数量不多,而城内的守备力量还算充足,再加上灵巧儿那般机智果敢又武艺高强的人在城内周旋,或许他们合力之下,还是能够应对这危急局面的。 待他风驰电掣般地冲到东门,却发现东门这儿已然列队完毕,士兵们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严阵以待。张虎威见状,心急如焚,赶忙在马上挺直身子,大声叫道:“我乃驻扎在邢州城的校尉张虎威,今引五百甲士前来讨逆,速速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那声音洪亮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城门前回荡着。 东门的军士们一听这话,先是面露欣喜之色,毕竟在这危急关头,有援兵到来可是件大好事。可紧接着,其中一位军士不禁疑惑地问道:“张将军,你是如何得知城外的人是叛逆的?这事儿可含糊不得啊。” 张虎威本就心急,见对方还在这儿追问,不禁大声呵斥道:“休得多问,速速开门便是,我自然有我的斥候探马前去打探消息,哪能不清楚状况?你们再这般磨蹭,要是误了战机,可担待得起吗?” 那将官一听张虎威这盛气凌人的语气,心里虽觉得此事或许是真的,可谨慎起见,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将军刚才说自己是驻扎在邢州城的校尉?可据我所知,在邢州城折冲校尉姓柴,果毅校尉一个姓郭,还有一个姓米。那敢问张将军你这是什么校尉?” 张虎威一听这话,顿时愣在那儿,一时语塞,心里忍不住把朝廷里面的部院大臣们狠狠骂了一通。心想,给个职务就给个职务呗,怎么给得这么不清不楚的,这不是关键时刻给自己找麻烦嘛,当下真是又气又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城楼上的守军见张虎威这副模样,顿时警惕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光中满是戒备。张虎威见状,心里越发着急了,赶忙大声叫道:“朝廷只封我一个校尉,哪有其他什么头衔啊,你们莫要再耽搁了,赶紧开门呐!” 那将官一听这话,心里犯起了嘀咕,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先禀报我家刺史,让他来定夺此事了,还望将军莫要怪罪。” 张虎威心里那个气,可这会儿也没办法,暗自思忖着:早知道就说老子姓郭了,这下可好,进不去城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见东门实在是无法打开,张虎威无奈,只得狠狠一咬牙,拍马转身,朝着北门的方向赶去。他心里盘算着,希望北门那边的兵力不多,自己刚才谎称带了五百人,其实也就是不到四百人,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冲进去。 队伍刚朝着北门行进了二三里地,就瞧见前方有叛军的小股部队正朝着东门的方向而来。张虎威定睛一看,对方也就不过百余人,当下心里一横,猛地拔出腰间的钢刀,高高举起,大声喝道:“兄弟们,随我冲锋,杀啊!” 那声音如洪钟大吕,瞬间激起了众人的斗志。 对面那叛军的百人小队见有队伍朝着他们杀来,也纷纷拔刀,呐喊着迎敌而上。张虎威一马当先,带领着众人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过去,瞬间就把对方的队伍冲散了。随后,众人又趁势掩杀了一阵,只见那叛军转眼间就折损了一半多,剩下的几个人见势不妙,吓得四散而逃,零零散散的,也没办法再去追击了,毕竟他们此刻也顾不上那些逃兵了,还得赶紧往北门赶去。 等到张虎威赶到府城的北城墙外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这儿至少有两三千人正在气势汹汹地攻打北门,那兵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张虎威心里快速地盘算了半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冲锋一下试试,说不定能冲进去找到灵巧儿。 可就在他刚举起钢刀,准备发令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支援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北门这边靠拢过来,那源源不断的人马,看上去就像一片黑色的潮水,让人望而生畏。张虎威又看了看身后这群跟着自己历经百战、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弟兄们,心中一阵不忍,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钢刀,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君子,希望你吉人自有天相啊,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随即,他转过头,大声喊道:“撤!” 张虎威带着几百人,没命地朝着邢州城的方向奔去,一路上不敢有丝毫停歇。途中,他还派出了几个探马,朝着西门的方向探查了一番,想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不多时,探马回来禀报说,敌人的主力都聚集在西门那边。张虎威听了,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撤退得比较坚决,要是再犹豫一下,恐怕就陷在这儿了。 一路上,众人边赶路,边不断接到来来往往的探马报信。突然,一个探马疾驰而来,神色慌张地禀报道:“报!将军,真定府城已被攻破了!” 张虎威猛地顿住马,瞪大了眼睛,焦急地大声问道:“何时被破的?快说!” 那探马赶忙低下头,怯生生地说道:“小的赶到西门时,就看到西门已经是洞开之态了,想必那会儿城就已经被破了。” 张虎威听了这话,眉头紧皱,懊恼不已,自责地说道:“哎,那时我们要是从西门拼死冲入城去,说不定君子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眼瞅着都已经到了邢州城了,再回师去救援也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姚登见状,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他想了想,靠近张虎威,大声说道:“将军,要不这样吧,让我挑选二三十名身手好的弟兄,悄悄潜进真定府去探查一下君子的行踪,你看如何?” 张虎威转头看着姚登,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当下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叮嘱道:“万事定要小心啊,千万注意不要暴露了行踪。要是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危及到性命了,就先撤回来,可别逞强。以君子的手段,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要是你等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没法向君子交代,你可得记好了。” 姚登听了张虎威的话,心里一阵感动,热血上涌,抱拳行礼,语气坚定地说道:“将军放心,属下定然不负君子,也不负将军所托,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姚登当下便仔细挑选了十几个平日里相熟的高手,又让这些高手们各自推荐了几个人,不多时,便组成了一支三十来人的潜伏小队。众人两人一马,快马加鞭地朝着真定府的方向疾驰而去,那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久久不散。 张虎威则继续带着大部队朝着邢州城赶去,他心里想着,自己和邢州城的汪庚和还算相熟,等进了城,把这事儿跟他们一说,也好让他们提前做些防备。按道理来说,节度使手握重兵,势力庞大,那些叛军和辽人的总兵力按理说应该是压不住他们的,真定府大概率在一段时间后会被节度使重新收复回来。 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虽说从军事方面来判断,邢州城应该是相对安全的,可万一节度使那边吃了败仗,那邢州城可就不再安全了。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得赶紧回城去帮忙防御,而且要是君子能够脱险,自然也会回到邢州城的,自己得在城里等着才是。 就这样,众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一直到次日早晨,张虎威才带着疲惫不堪的大部队回到了邢州城。他看着身后那些同样满脸倦意、狼狈不堪的兵士们,心里也是一阵无奈。他心里清楚得很,朝廷可不管这些人的饷银啊,如今君子又不在,这些人的军饷都没个着落,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这儿,他不禁全身一抖,暗暗责怪自己,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在想这些事儿,当下还是先顾好眼前的防御要紧呐。 于是,张虎威赶忙去拜访了汪庚和,两人一碰面,把情况一说,都觉得这事儿太大了,可不是他们能私自决定的,还是得禀报刺史才行。张虎威如今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校尉,有了面见刺史的资格,当下便和汪庚和几个人一同商议起来,仔细定下了防御之策,以防万一,做好了各种应对准备。随后,刺史得知消息,也不敢耽搁,急忙赶去将军府议事去了。 第201章 关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几天后,卓方、王小海、王小湖几人回来了。张虎威一听说这个消息,赶忙跑去见他们,满心期待着能看到灵巧儿的身影,可左看右看,却并没有发现灵巧儿,他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一阵失落。心里暗自庆幸着,幸好卫吟霜没在城内,不然这些人恐怕都只能在城外搭棚子凑合着过日子了,那可就更糟糕了。 又过了几天,王德发、曹猛也回来了,可依然还是没有见到灵巧儿的身影。张虎威见状,顿时怒从心头起,忍不住大声呵斥道:“你们一个个可都是君子的贴身护卫,怎么能和君子走失了?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德发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几步上前,愤怒地揪住张虎威的衣领,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你倒是说得轻巧,早早地就带兵走了,你知道我们是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厮杀,才好不容易冲出来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责我们!” 卓方正站在一旁,见两人这就要打起来了,赶忙上前劝说双方不要激动,他太明白能从那危机四伏的城里逃回来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了。他们这一路跑,后面可是一路有人追,那真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卓方等人还算好的,只是被普通的兵士主动追杀,最后追不上了,那些人才撤了回去。可王德发和曹猛那边就更凶险了,他们是被敌方的将官下令追杀的,双方在那广袤的原野上相互追逐了好几天,那真是一场生死较量,王德发和曹猛拼死抵抗,好不容易才把对方全都消灭干净,这才死里逃生,慢慢赶了回来,他们当时可真是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 王小海听着大家的讲述,心里正难过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大声说道:“哎,君子如果想要自保的话,应该不是难事,可小江还没回来,说不定他已经在城内和君子汇合了。而且狗子和二狗也没出来,想必也在君子身边。有他们在,就算是有一二十人追杀,他们也能舍命拖住敌人,好让君子趁机脱离险境,说不定他们这会儿都已经安全了。” 众人听了王小海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都盼望着真是如此。 正说话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狗子和二狗回来了。王小海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心里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仿佛又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此刻,厅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极了,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众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谁也不愿意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张虎威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说道:“无碍,姚登已经带着三五十个好手向真定府潜伏过去了,他们都是些悍不畏死的好汉,有他们帮忙,想必帮助君子脱险也是有一定机会的,咱们再等等消息吧。” 众人听了这话,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可心里依旧担忧不已。只有王小海和王小湖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在想着,难道王小江真的已经殉难了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他们心里一阵刺痛,可又不敢往深了想,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是这样啊。 正在这时,又有人赶到折冲府求见。众人一听,心里想着,难道是王小江回来了?顿时又燃起了希望,都觉得一定是王小江了,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朝着门口望去。 可最后进来的两个人,大家看着却觉得十分陌生,似乎都不认识。 张虎威不禁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只见其中一个看上去约三十岁年纪的人,赶忙抱拳行礼,神色恭敬地说道:“在下乃是真定卫香源,这位是我的五弟卫香沔,真定府沦陷之后,整个卫府乱成了一团,只有我二人随着好汉小江一同拼死冲了出来。” 说着,他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眼中却透着一丝坚定。 卫香沔在一旁听着,眼眶泛红,就快要掉下眼泪来了,毕竟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心里实在是难受。卫香源倒是比较沉稳,还能分得清楚场合,强忍着心中的悲伤,没有表现出太过忧伤的样子,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王小海赶忙问道:“小江没回来吗?他现在在哪儿?” 那声音里透着焦急与关切,众人也都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听对方的回答,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咱们在真定府那儿已经找了七八天了,几乎把整个真定府都翻了个遍了,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君子。” 姚登一脸焦急的样子,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无奈与自责,看着王小江,语气里满是沮丧地说道。 王小江听了,也是一脸黯然,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找不到,这件事我还能理解,毕竟城里那么乱,情况复杂。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那手握十几万大军的节度使却一直不回师救援,我就觉得很奇怪了。派个一两万兵马回援,难道就这么难吗?辽军到底是有多少人到了井陉口啊,真的就这么难对付吗?” 姚登听了,无奈地叹息一声,满脸愁容地说道:“那咱们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现在每天也只能放出去三五个人去悄悄打探消息,可这也不是个办法,真是急死人了。” 王小江听了,冷冷一笑,眼神里透着一丝愤懑,说道:“咱俩人口音还能听出是这方圆百十里内的人,可你挑选的那些弟兄,大部分都是辽州、并州人。他们可不能随便出去,万一遇到盘查,要是有一句话回答不对,就得被带去见他们的上官了,这三查五查的,肯定得露了底,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姚登听了这话,心里又急又气,一拳狠狠地打在居住民房的墙壁上,“砰” 的一声,墙壁都微微晃动了一下,他咬着牙,懊恼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我该怎么跟张将军交代,唉!” 王小江看着姚登这副模样,欲哭无泪地说道:“君子的保命手段肯定比我们多,你现在还好,至少还没得到什么噩耗。我这心里,一想到将来要是见到君子,我这心里得多惭愧,唉,都怪我当时没把事儿办好啊。” 那自责的模样,让人看了也不禁心生怜悯,可此刻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也只能相互安慰着,继续想办法寻找灵巧儿了。 姚登听了王小江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想起之前潜入真定府的经历,确实,他们那次能够比较顺利地入城,很大程度上就是多亏了那条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水道,若不是知晓那条隐秘的通道,想要进城可就难上加难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人人都过得提心吊胆,不知明日又会面临怎样的变故。而灵巧儿,此刻正混在一群破衣烂衫的人群之中,被押解着往井陉关外缓缓走去。这群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显然是经历了不少磨难,才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押送他们的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昂地对着这群百姓大声说道,给他们下达了任务,那就是立刻去修缮因打仗而遭到损毁的关上防御工事。那军官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路上显得格外刺耳,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这些百姓生来就该为他们做这些苦力活儿似的。 灵巧儿听了这任务,心里不禁暗自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顺利就从镇定外的兵营被送到这关上来了?难道节度使已经败走了?这情况可有些不对劲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试图从一些细微之处找到线索,判断当下的局势。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青年汉子听到了灵巧儿的嘀咕声,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多半是这样吧,你看看远处负责防卫的那些人,可都是辽人。依我看,八成节度使是打了败仗了,不然这井陉关怎么会落到辽人手里。” 那汉子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忧虑,毕竟这局势的变化可关乎着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生死存亡啊。 灵巧儿听了这话,不禁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身旁的这位青年,好奇地问道:“你居然认识辽人的服饰?这倒是挺稀奇的,一般百姓可没这眼力。” 那青年汉子听了,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说道:“唉,在这战乱的年月里,哪能不懂这些。辽人时常来犯,就算不抓我们来修缮工事,节度使那边为了抵御外敌,也得抓我们这些老百姓来干活。这井陉关可不太平,每两三年就得打一次仗。我上次被抓来这儿干活的时候,那都是四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是为了抵御辽人的小股部队来袭,没想到如今,这仗越打越大,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了。” 两人正小声交流着,突然,远处的将官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猛地转过头,大声呵斥道:“都给我安静点儿!别在那儿交头接耳的,都竖起耳朵听我说!” 那吼声如雷,吓得众人一哆嗦,赶忙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将官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今晚没人给你们发一块肉,就当是犒赏你们前几天修缮军营工事的了。不过,你们也别灰心,现在真定府的酒肉可都在咱们军中,只要你们把这关上的工事给我做得又好又快,等将军一高兴,说不定每人还能给你们发一壶酒,都听明白了吗?” 他这话一说完,所有被押送来的老百姓们都默默低下了头,心中满是愤懑与无奈,可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把这委屈和不满咽进肚子里。那将官见状,却还不满足,竟强行要求百姓们向他谢恩,众人虽满心不情愿,可在这强权之下,也只能违心地照做了,随后那将官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留下一群唉声叹气的百姓。 灵巧儿趁着这机会,仔细打量了一下井陉关的破损程度,发现其实并没有太过严重,只是一些地方的城墙出现了裂缝,还有几处了望塔有些损坏罢了。然而,从辽人继续让人修缮的样子来看,他们似乎认为这几天还会在井陉关这儿有战事发生。按照这样的情况来判断,节度使那边应该只是遭遇了一场小败仗,主力部队应该还没有遭到过于严重的损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 可现在这群老百姓,虽然心里都清楚这是在给辽人修缮工事,是用来抵御周军的,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根本没办法选择。所以大家在干活的时候,都是能拖则拖,故意修缮得特别缓慢,想着哪怕能拖一时是一时,谁也不想真心帮着辽人去对付自己人。 监督干活的将官见百姓们这般消极怠工,自然是十分不满,气得暴跳如雷,对着百姓们就是一顿呵斥,见有人不听,还挥起鞭子就抽,每个人都没能逃过挨鞭子的命运,灵巧儿也不例外。那鞭子抽在身上,疼得她直皱眉,心里别提多愤恨了,可眼下时机未到,她也只能强忍着,知道此刻要是贸然反抗或者逃走,那只会招来更严重的后果,所以只能暂且忍耐,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做打算了。 终于,到了第五日夜里,原本寂静的关内关外突然喊杀声四起,那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一般,打破了夜的宁静。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灵巧儿一听这声音,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当下便悄悄握紧了拳头,做好了准备,只等合适的时机,便要设法脱身了。 第202章 铁锹 灵巧儿站在两边的山峰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井陉关。这座向来有着至关重要战略意义的雄关,此刻却已然风云变色,落入了辽军的掌控之中,往昔的威严仿佛也被这战争的阴霾所笼罩。跟着她一起从真定府城被抓来的那些青壮们,这段日子以来,每天都在这里干着修修补补的活儿,整日与城墙、石头为伴,过着艰辛又无奈的日子。从这情形来看,辽军显然是料到周军还会卷土重来,所以才这般紧锣密鼓地修缮工事,加强防御。 就在这一日,灵巧儿和几个青壮被派到山峰之上,协助辽军一起布置用于打埋伏的工事,主要就是准备滚石之类的东西。二狗也在这支被派遣的队伍当中,他看着周围的辽军,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不止一次地动了想要带着灵巧儿直接杀出去的念头,可每一次都被灵巧儿和狗子给制止了。毕竟这可不是在街头巷尾和地痞流氓打架,辽军人数众多,一旦动手,人家只要围个圈儿,就能把他们困得死死的,到时候可就插翅难逃了。 这太行山脉,有些地方上山倒是轻而易举,就跟走台阶似的,没什么难度。可要是想找到一个适合在行军途中设伏的山峰,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首先,山上的树木得砍伐一部分,但又不能砍得太过光秃,得保留一定的隐蔽性;其次,放置的滚石滚下去后,得能大半砸到路面上,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像这样条件都符合的地方,即便真有,那孤峰往往地势险峻,想要攀爬上去也绝非易事。 灵巧儿等人这一路上山,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中途好几次都险些有人失足掉下去,那场面真是惊险万分,每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总共上来了十来个青壮,还有十来个辽兵。辽兵在这儿指挥着,让青壮们干活儿,那趾高气昂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来气。 二狗瞅准这个时机,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悄悄凑到灵巧儿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君子,你看啊,现在咱们和对方人数差不多,要不干脆宰了他们得了,省得在这儿受这窝囊气。” 灵巧儿听了,目光沉稳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辽军,微微皱眉,沉声道:“宰了他们倒也不是不行,可大狗还在别处,咱们要是贸然动手跑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得想办法跑啊,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二狗听了这话,赶忙向两边张望了一下,又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说道:“君子你放心,我和大狗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咱们的第一要务,那肯定是先救你;第二,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第三才是能跑就跑,实在跑不了,那就先跟着混口饭吃呗。你就别担心了,我们心里都有数。” 灵巧儿一听这话,不禁嘿嘿一笑,打趣道:“哟,还真有你们的,我原本还以为你们就只知道一股脑地往前冲,打架不要命,不知道保命,看来是我小瞧你们了。” 二狗憨憨地挠了挠头,咧嘴一笑,说道:“哪能,君子你能让我们做亲卫,那可是我们兄弟这辈子最光宗耀祖的事儿了,为了你,那肯定是万死不辞的。不过要是不为了你,那当然还是自己的小命最要紧了嘛,咱也不傻,嘿嘿。” 灵巧儿听了,心里踏实了许多,可紧接着又犯起愁来,两人现在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之前在真定府的时候,所有的钱财和值钱的饰品早就被收缴一空了,现在身上哪还有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 就在这时,辽人开始指挥着,把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去干各自负责的工事了。灵巧儿被派到了一个崖壁旁,任务是清理那儿的杂草。她一边朝着指定位置走去,一边回头看了看辽人,又望了望山下,心里暗自琢磨着,要是换做她来打埋伏,可绝对不会选这么一个孤峰。虽说这儿视野倒是挺好的,可这滚石得先推下去,还得滚到下方的山坡上才能发挥作用,可这哪有准头啊,滚石下落的距离太长了,等滚到地方,估计都没什么威胁可言了,真不知道这些辽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也不归她管,她到了指定位置后,辽人给她分了一把铁锹。看到这铁锹,灵巧儿顿时愣住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懵。她想起金鍫社的名字就是从铁锹这儿演变过去的,难道这是老天爷要让她借此来自救吗?可话说回来,铁锹自古就不是什么杀人的利器,拿着它能有什么用。想到这儿,她灵机一动,朝着辽人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要去把铁锹磨一磨,好用起来顺手些。那辽人见她个头也不怎么突出,身子还瘦得跟个麻杆儿似的,心想她一个弱女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便没多理会,任由她去了。 灵巧儿拿着铁锹,悄悄走到一块光滑的大石头旁,用力地对着铁锹拍打了几下。原本对称完好的铁锹,硬是被她强行磕去了一半,变成了类似刀子的形状。灵巧儿看着改造后的铁锹,心里想着,这下好歹能用来杀人了。 可这动静到底还是引起了一个辽人兵士的注意,那辽人听到声音,提着鞭子就朝着灵巧儿这边走了过来。灵巧儿这会儿正背对着他,而且她手中的铁锹和身体呈一个角度,那辽人一开始也没注意到铁锹的变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灵巧儿身前。就在他刚要开口呵斥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把铁锹朝着他的脑袋抡了过来,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 那辽人兵士见状,立刻反应过来,慌忙准备拔刀抵挡。不过,灵巧儿这一铁锹抡过来,本来就没打算一击毙命,而是想着先冲着对方的脑袋去,好歹把他打个重伤,最好是能连着头皮带着脸整个给划伤砸烂,先让他失去战斗力再说。 辽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可这山顶上本就小碎石特别多,再加上他退得又太猛了,脚下一个没稳住,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 一旁和灵巧儿一组做工的那个大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顿时被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要说灵巧儿其实身高也算挺高的了,都快赶上一个中等个头的男子了,可这个大汉比她还高出一头,此刻却吓得浑身发抖,那尖叫声从他嘴里传出来,尖细得就跟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山顶上显得格外刺耳。 灵巧儿一听他这叫声,心里暗叫糟糕,这要是把其他辽人都引过来,那可就麻烦了。她赶忙压低声音,却又透着一股狠劲儿,慌张地说道:“闭嘴,不然连你一起宰了!” 那大汉一听,吓得赶忙双手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眼睛里满是惊恐,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嘴上虽然让对方闭嘴了,可灵巧儿的目光却没从那辽人身上挪开,她趁着对方摔倒在地,还没缓过神来的当口,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踩住了对方的一只手。那辽人只觉得右手被死死踩住,动弹不得,慌乱之中,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拔刀,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灵巧儿哪能给他这个机会,看准了他那只手,举起铁锹,狠狠地铲了下去。只听 “铛” 的一声,那是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那辽人发出的一声杀猪般的尖叫,他的手指被这一下铲掉了两根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疼得他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 灵巧儿可顾不上管他有多疼,也不管远处会不会有人来支援了,她猛地一弯腰,迅速抽出了那辽人腰间的尖刀,然后手起刀落,一刀下去,这个大意的辽人便再也没了动静,彻底断了气。 可这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附近的辽人,距离最近的两个辽人看到这边的情况,纷纷抽出腰间的刀,大喊着朝着灵巧儿这边跑来,那眼神里透着愤怒与凶狠,恨不得立刻就把灵巧儿给砍成几段。 灵巧儿见状,二话不说,直接抡起那已经废掉的铁锹,朝着冲在前面的辽人用力投掷过去,随后一咬牙,握紧手中的尖刀,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与辽人展开了殊死搏斗,一时间,刀光剑影,火星四溅。 一旁的那个大汉,看着灵巧儿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板,此刻竟然敢和两个粗壮的异族士兵拼命,顿时就傻眼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怎么也想不到,灵巧儿的动作竟然如此连贯流畅,看上去极为熟练,那架势就好像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杀光似的,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那大汉在惊慌失措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他心里想着,刚才自己还在和灵巧儿说着话,现在看来,人家这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杀了辽人然后逃跑。他之前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可人家一个身子单薄得跟纸似的女子都有这样的胆量去拼命,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想到这儿,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可以杀了辽人然后逃命去的,毕竟一旦大战开启,自己是死是活可就真的难以预料了,倒不如拼一把。 当下,那大汉咬了咬牙,一弯腰捡起地上的鞭子和铁锹把,大吼一声,也朝着辽人冲了过去。灵巧儿原本一对二就已经非常吃力了,毕竟对方那可都是天天练武的,勤奋程度不比她差,再加上人家本身身体素质就有优势,她这会儿都感觉自己有些心力交瘁了,要不是之前自己运动细胞十分发达,反应够快,估计这会儿早就被砍倒在地了。 不过,这大汉一加入进来,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灵巧儿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骤减。再加上此刻大家都抱着拼命的念头,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在这一对一的搏斗过程中,很快就占据了优势。 说起来,这辽人即便平日里勤奋训练,可哪有他们刻苦。灵巧儿心里一直极其渴望自己的战斗力能和一个正常男人差不多,而她所在的队伍,因为张虎威训练起来那可是相当变态的,训练强度特别大,所以导致她自己的训练强度就更大了。而且她脑子里还装着不少现代实用的技战法,这会儿一放松下来,和辽人一对一对上,那些辽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了。那些辽人心里也挺纳闷儿的,暗自想着,不对,这个小子看上去力气也不大,怎么打着打着感觉就打不过他了,真是邪门儿了。 又过了片刻,灵巧儿看准了一个时机,一咬牙,冒着自己可能会被对方砍上一刀的风险,猛地朝着对方冲了过去,打算直接抢攻过去把对方给宰杀了。那辽人见她冲过来,赶忙举刀抵挡,可没想到,灵巧儿这一下速度极快,等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灵巧儿已经得手了,而那辽人死的时候,脸上还满是疑惑的神情,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么用这种近乎一换一的战术?虽然最后结果并没有真的换到,可这种打法,他们也只是在辽人的战争故事里听说过。随后,那个本来已经闭上眼的辽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用那蹩脚的汉语大声叫道:“你不是良人!” 灵巧儿冷冷地看着他,不屑地说道:“我不是…… 你是?切,少在这儿废话了。” 说罢,她猛然抬起头,准备观察一下辽人那边的支援情况,却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过来支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当下也不再犹豫,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一个箭步冲过去,手中的刀用力一挥,直接把正在追着大汉砍杀的那个辽人给一刀贯穿了,那辽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203章 对峙 那大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吓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满脸的惊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灵巧儿见状,一把推开那死透了的辽人尸体,看着那大汉,笑着调侃道:“胡子叔叔,你好歹也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别光在这儿傻站着了。” 那大汉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赶忙说道:“我才…… 十九,哪是什么叔叔。” 灵巧儿一听,不禁一脸黑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你这长得可不是一般的着急,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三四十了,哈哈。” 这话把那大汉说得一脸尴尬,站在那儿,任由山风吹过他的头发和胡须,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那模样别提多好笑了。 灵巧儿也没再多耽搁,转身朝着另一端悄悄潜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踏马的,十九岁胡子就能长这么长,这是吃了什么长大的?” 她往前走了大约两里多地,就看到地上出现了几具辽人的尸体,灵巧儿见状,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和自己判断的没错,看来二狗那边也动手了。她在动手之前就料到二狗肯定会找机会动手的,所以她才选择主动出击,不然要是二狗先开始动手了,那她这边肯定会被辽军防备起来,到时候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又看到两具青壮的尸体横在那儿,地上的血一路滴洒着,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慌。灵巧儿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暗自想着,这不会是有人追杀二狗,然后连累了这些青壮造成的吧?这一路上也没见到其他人,她心里越发不安了,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又往前走了一段,在悬崖边上,她看到了一只鞋子,看上去应该是青壮的。这孤峰本来就不大,也就只有这个孤峰顶攀上来不容易,所以在低洼处长了一片松林,看上去应该是原始松林,那松林郁郁葱葱的,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靠近松林的时候,灵巧儿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动静,她赶忙放轻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悄悄望去,发现路上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不过都是辽人的。就在这时,她透过树干之间的空隙,看到了松林尽头的状况,只见几个人正围着两个辽人,那两个辽人背靠着一块大石头,看那样子,显然是已经穷途末路了,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不过,这些辽人可都不弱,要是一对一打斗的话,估计一般人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好在二狗在这儿,二狗那可是王小海从万人之中精心筛选出来的,那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对付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还没等那两个辽人站稳脚跟,松林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叫,那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打赢之后的畅快与豪迈,灵巧儿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二狗的声音。她想着,二狗前方那四个围着两个辽人的青壮估计不是对手,当下也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地跨了过去。等她到了近前,那两个辽人一看到又多了一个人过来,眼中顿时出现了一丝恐惧,心里明白这下更难逃脱了。 灵巧儿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扒开一个青壮的肩膀,往前一步,举刀就朝着辽人砍了过去。那两个辽人见状,赶忙举起刀进行抵挡,瞬间就展开了反击。灵巧儿心里清楚,现在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只要气势一上来,就能把对方给压制住。于是,她一边挥舞着刀,一边大声喊着给自己这边的人助威,一时间,众人的气势高涨,逼得辽人渐渐难以招架了。 过了一会儿,灵巧儿看准时机,见其中一个辽人格挡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她猛地一转刀,朝着对方的肩膀砍了过去,这一刀下去,那辽人的整个胳膊都被砍了下来,顿时鲜血如注,疼得他 “嗷” 的一声惨叫,随后便失去了战斗力,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灵巧儿见状,毫不犹豫,随即又是一挥刀,朝着另一个还在负隅顽抗的辽人砍去,那辽人躲避不及,直接就被砍中了要害,当场就躺下了,再也没了动静。 灵巧儿转头看了看四周,又数了数地上的尸体,确认辽人应该全都被解决掉了,这才松了口气。她本来还想着夸一夸这些青壮们挺厉害的,没想到这些青壮们却一个个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她,嘴里不停地称赞着她威猛无比,把她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二狗跑了过来,一看到灵巧儿把剩余的两个辽人都给解决了,赶忙上前抱拳行礼,一脸愧疚地说道:“君子,二狗没能保护好你,实在是罪该万死,请你责罚。” 灵巧儿见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哪儿的话,你们可比我厉害多了。行了,现在辽人都已经死光了,其他地方可都是悬崖,也就咱们上来的地方还骑着山脖子,能通到山下。咱们赶紧上那儿守着去吧,看样子,今天晚上节度使应该就会发动进攻了,到时候这儿肯定乱成一锅粥,就没人顾得上管我们了。但是现在,咱们要守好这个向上爬的通道,坚持到后半夜应该就安全了。” 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眼神之中,仍旧残留着刚刚经历生死搏斗后的紧张与疲惫之色,仿佛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还在眼前不断回放着。不过此刻,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得很,事到如今,似乎确实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毕竟他们之前可都实实在在地参与到了与辽人的这场激烈搏杀当中,此刻要是不牢牢守住这唯一能下山的通道,万一再有辽人闻讯赶来,那他们可就真的是陷入绝境、插翅难逃了,之前拼死拼活的挣扎努力,也就全都付诸东流了。所以,即便每个人都已经身心俱疲,累得快要散架了,却也只能无奈地按照灵巧儿所说的去做了,守好这通道,满心期盼着能够平平安安地撑到后半夜,迎来一线生机。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似乎是多虑了。只见山下的辽人根本就没有要上来为死去的同伴报仇的意思,毕竟这山着实太难攀爬了,那陡峭的山势,看着就让人望而却步。可他们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山顶上的众人,竟打算朝着山上射火箭,想着干脆一把火把山顶上的这些青壮都给烧死算了。 灵巧儿见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觉得有些诧异。她心里想着,这山顶上也就只有那一片松林能够起火,别的地方可都是光秃秃的大石头,偶尔才有那么一小片杂草罢了。而山的另一面虽说有个斜面,上面长满了草,可这一大片基本上都是难以点着火的地方,只要稍微躲一躲,根本就烧不到人,这些辽人难道就想不到这点吗? 就在这时,辽人们一个个在山下开始忙碌了起来,纷纷跑回军营去搬油桶了,那架势,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这火攻的计划进行到底了。灵巧儿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不禁一脸黑线,冷哼一声,说道:“哼,就他们这副样子,今天晚上辽军肯定得吃败仗,咱们就等着瞧吧。” 先前那个大胡子青壮听了,一脸疑惑地问道:“郎君,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何以见得他们今晚会吃败仗?”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你瞧瞧这群蛮子,都这时候了,还在这儿磨洋工。咱们都已经杀了他们的同伴了,他们居然不慌不忙的,还有闲工夫跟我们在这儿逗闷子。这就说明,这一批辽军的军纪实在是太过松散了,估计平日里净干些滋扰抢掠的勾当,都已经变成老油条了,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等着吧,今天晚上,等辽军被打败之后,咱们就能顺利下山了。” 正说着话,只见山下的辽人已经准备好了,十几支带着火焰的箭矢朝着山上飞了过来。灵巧儿等人早有防备,只是不慌不忙地向后撤退了两步,便轻轻松松地躲过了这些飞箭,那火箭 “嗖嗖” 地从他们身前飞过,扎在了后面的石头上,很快就熄灭了,没造成什么威胁。 就这样,山下的辽人闹腾了好一会儿,见火箭没什么效果,正有人打算用弓箭进行火力压制,然后再派人上来硬攻。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可看他们那肢体动作就能猜出个大概,有的人似乎在说这山爬起来挺容易的,三下五除二就能上去了,可另一个却仿佛在回怼,那意思好像是说 “你行你上啊,你自己不上,还在这儿瞎嚷嚷个什么”,那场面看着还挺滑稽的。 灵巧儿瞧见对方这互相推诿的动作之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冷冷一笑,回头朝着众人说道:“放心吧,咱们死不了,就他们这副样子,成不了什么事儿。” 可还是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位郎君,看他们那架势,好像是真的打算爬上来和我们拼杀,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灵巧儿听了,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们想想啊,当一支队伍里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要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那最终取得胜利的概率往往都会极大。可要是一群人全都想着往后退,一个个都畏畏缩缩的,那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立马就会放弃了。所以啊,放心吧,就山下那几块料,根本就成不了什么事儿。一旦真的打起仗来,他们肯定会谎称把我们全给杀了,然后就溜之大吉了,不会跟我们拼命的。” 果不其然,就如灵巧儿所言,山下的辽人起初那可真是兴高采烈的,把山上的众人当成猴子一样戏弄,他们本意就是想拿山上的青壮寻开心。毕竟他们在山下,根本就不清楚山上的具体情况,要是随意放箭的话,那可就是在浪费物资了,可他们却不管不顾,乐在其中,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而山上的众人也没闲着,见辽人这样,也一个个扯着嗓子,不停地朝着山下嘲讽着对方,把那些辽人气得够呛,可他们又无可奈何,毕竟谁也不愿意冒险爬上山来,只能在山下干瞪眼,听着那些难听的话,气得直跺脚。 说来也有意思,这群辽人可能是经常在国境线上活动,所以多多少少都会说几句汉语,可跟山上众人这纯正流利的汉语比起来,他们会的那几句可就完全不够用了。山上的人骂起人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直接把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都问候了个遍。那些辽人虽然嘴上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可并不代表他们听不懂,一个个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没办法还嘴,那模样别提多憋屈了。 就这样,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从下午一直骂到太阳落山,那场面可真是热闹又滑稽。后来,山下有辽人跑回军营去弄了点儿吃的回来,然后又继续和山上的众人对峙着,谁也不肯先让步,就这么僵持着。 有青壮觉得挺奇怪的,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还不走?这一直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难道他们就打算在这儿耗上一整晚不成?” 灵巧儿听了,又是冷冷一笑,说道:“这就叫摸鱼,他们表面上是在和我们对峙,实际上就是在打发时间。他们估计也知道今夜会有大战,所以就想着在这儿耗着,一旦开始打仗了,他们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置身事外了。等合适的时候,还会提前撤下去。哼,要是辽人都是这样的兵,那咱们想要收复北边儿那几块失地可就容易多了。只可惜,恐怕辽人当中,像他们这样的兵油子并不多啊,真正打起仗来,还是得小心为妙。” 双方就这么继续对峙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从井陉关上传来了激烈的交战之声,那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瞬间打破了这份僵持的氛围。灵巧儿自始至终都紧紧地留意着原本计划打埋伏的山下方向,直到此刻,都没有看到有大军从这里经过,心里不禁暗自庆幸。 她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哼,难道这群辽人就是为了来抢掠些物资吗?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去招惹节度使?真是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算了,不想这些了,弟兄们,咱们的机会来了。” 第204章 下山真难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兴奋地大叫着:“山下的辽兵撤离了,咱们赶紧下山吧,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众人一听,都面露欣喜之色,纷纷准备动身下山。可灵巧儿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下不了山,咱们这会儿下山,正好赶上双方的主力部队在交战,那多危险啊。咱们还是再等等吧,等大战结束了再说。咱们待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而且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人来争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再耐心等等吧。” 众人听了灵巧儿的话,虽然心里急切地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但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便又按捺住性子,继续守在这山顶上等待着。 夜渐深了,关上传来的交战声越发激烈,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这黑夜都给撕裂了一般。那声音时高时低,一波接着一波,让人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战场上是何等的惨烈。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交战声渐渐弱了下去,看样子这场大战已经接近尾声了。灵巧儿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着山下望去,只见山下一片漆黑,之前辽军所在的地方此刻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一些未燃尽的火把还在冒着微弱的青烟,在夜风中摇曳着,仿佛在诉说着刚刚那一场闹剧。 “都醒醒,你们胆小的时候是真小,心大的时候是真大啊。差不多了,咱们准备下山吧。” 灵巧儿无奈的说道,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身子。 将上来时带来的绳子锁好,然后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顺着绳子下了孤峰。确认确实没有喊杀声之后,大家才顺着山坡开始下山。 下山的路依旧不好走,大家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滚落下去。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 灵巧儿赶忙示意大家噤声,众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只见一群身着辽人服饰的士兵鬼鬼祟祟的在寻找着下山的路,他们有的身上还带着伤,血迹斑斑的。 有个青壮忍不住小声说道:“辽兵,辽兵还没走。” 灵巧儿微微眯起双眼,定睛朝着对方仔细看去,这一看,心里不禁 “咯噔” 一下,只见对方人数至少有二十多个。再想想自己这边的情况,他们这一大帮人可是多半天都没吃东西了,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浑身乏力。虽说灵巧儿和二狗平日里身体素质过硬,哪怕一天一夜不吃东西,也还能勉强继续战斗,可其他人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哪经得起这般折腾,现在恐怕连走路都有些费劲了。 再瞧瞧对方那伙人,看上去似乎也是被逼无奈才来到这儿的,一个个神色紧张,站在那儿动也不敢动,眼睛还时不时地四处张望,仿佛也在急切地寻找着下山的路径,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此刻,灵巧儿这边的人早已纷纷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被对方发现了。这被砍伐得光溜溜的半山坡上,如今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杂草还能勉强用来藏身了,那点儿可怜的掩护,让人心里实在是没什么底。 夜色已然深沉了下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大地。好在今晚的月亮还算明亮,洒下的月光如一层银纱,给这黑暗的世界增添了些许光亮,要不然的话,这会儿基本上就已经没办法行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避免和那些辽人发生冲突,眼下似乎只有就近下山这一条路可走了。可是,这山坡看上去陡峭险峻,怪石嶙峋的,到底能不能顺利下山,谁心里也没个准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透着担忧与犹豫,却又实在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灵巧儿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山下望去,可视线却被那一片片大石头给挡住了,根本看不到下面具体是什么状况,只能隐隐约约瞧见那大石头层层叠叠地分布着,也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别的危险,这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灵巧儿咬了咬牙,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二狗说道:“没办法了,咱们只能试着往下走走看,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被发现吧。” 二狗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坚定,他朝身后的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跟上,然后便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山下挪去。 众人紧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脚下的碎石时不时地松动滚落,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吓得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那伙辽人似乎正忙着寻找下山的路,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往下走了一段距离后,灵巧儿感觉脚下的坡度越发陡峭了,稍不注意就可能会直接滚下去。她赶忙伸手扶住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稳住身形,回头轻声提醒道:“大家都小心点儿,这路不好走,抓着旁边的石头或者杂草,慢慢往下挪。” 众人听了,纷纷依言而行,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个年轻的青壮脚下一滑,“哗啦” 一声,带落了不少碎石,整个人也朝着山下滚落而去。这动静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惊动了不远处的那伙辽人。 “那边好像有人!” 辽人那边传来一阵低声的惊呼,紧接着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朝着这边传来。 灵巧儿心里暗叫不好,当机立断地喊道:“别管了,赶紧往下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说罢,她率先加快脚步,朝着山下冲去,众人也顾不上许多了,纷纷拼尽全力往山下狂奔,一时间,呼喊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山谷间回荡着。 那伙辽人听到这边有动静,抬眼一瞧,见有人正往山下走去,他们略一思忖,也赶忙跟了上去。 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还以为是辽人追上来打算下狠手杀人了,顿时紧张起来,赶忙压低声音,急促地小声说道:“小心,都千万别乱动啊!” 那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与慌乱,众人听了,也都屏住呼吸,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辽人那边同样不敢生起火把,毕竟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火把一亮,在这夜里就太显眼了,很容易被周军发现踪迹。他们见这边有人下山,料想此处应该是能下山的路,便也不多做犹豫,就近找了个斜坡,小心翼翼地开始往山下挪动脚步。 灵巧儿这边的人全都紧紧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身体绷得紧紧的,仿佛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发现似的。那伙辽人在不远处经过的时候,这边有一两个心理素质稍差些的青壮,吓得脸色煞白,差点就控制不住叫出了声来,好在最后关头死死捂住了嘴巴,这才没暴露目标。 也幸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辽人只能借着那淡淡的月光,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脚下的路况,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空摔倒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查看其他地方。而且他们与灵巧儿等人相隔也有几十丈的距离,远处那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壮,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实在是难以被发现。大家只能依稀瞧见远处有一群模模糊糊的身影,正朝着山下缓缓走去。 就这样,过了许久,那伙辽人渐渐走远了,灵巧儿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回头,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这会儿咱们要是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其实也可以接着下山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咱们也可以再在这儿趴一会儿,等确保安全了再走,大家觉得怎么样?” 青壮们听了,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说道:“要不还是再趴一会儿吧,反正现在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安全第一。” 众人正说着,就在这时,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无数声惨叫,那声音先是异常凄厉响亮,随后渐渐减弱,由近及远地传了过来,任谁一听,都能分辨出这分明是有人坠崖时发出的惨烈声响啊,而且听上去,坠崖的人似乎还不少。 灵巧儿听着那声音,不禁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咱们刚才没有太过着急下山,不然这会儿惨叫的人,可就换成咱们了,真是太险了。” 有个青壮吓得全身直发抖,声音都带着颤音,哆哆嗦嗦地问道:“那…… 那现在可怎么办?咱们还下不下山了?” 灵巧儿赶忙安抚大家,轻声说道:“没事没事,大家别怕啊。咱们现在回山上那条小路去,这会儿辽人都下山了,咱们回去应该是安全的。周军要是看到咱们是普通老百姓,也不会为难咱们的。只要能摆脱了这些辽人,咱们就算是过了这一关了。走吧,咱们慢慢往回爬。” 众人听了,觉得这话有道理,当下便纷纷点头同意。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他们原本也不是非要从这儿下山不可,只是为了躲避辽人才不得已选择从这儿下山的,现在既然这条路不安全了,那就按灵巧儿说的,先回山上再说吧。 于是,众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手脚并用,朝着山上慢慢爬去。一路上,大家都格外小心,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眼睛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那紧张的氛围,仿佛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眼瞅着就要爬回先前的那条山路了,就在这时,众人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也传来了有人爬山的声音,那声音虽然不大,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一下就传进了大家的耳朵里。 一个青壮听到这声音后,心里猛地一紧,顿时慌了神,脚下一个没踩稳,差点蹬空滚落下去,吓得他 “啊” 的一声大叫了出来。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在这山间回荡着。 辽人那边立刻警觉起来,纷纷停下了动作,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灵巧儿这边也赶忙停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糟了。辽人心里怕是遇到了周军,也不敢贸然出声,一时间,双方就这么僵持着,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整个山间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辽军想要试探一下这边的情况,众人明显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这边缓缓接近,那 “沙沙” 的脚步声,就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儿上一样,让人愈发紧张起来。 灵巧儿见状,知道不能再等了,当机立断地大叫一声:“快跑!” 那声音在山间回荡着,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听得辽人那边也喊了一句什么话,随后,双方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快速朝着山上爬去,那架势,就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一样,谁也不想落在后面。 灵巧儿和二狗身手敏捷,自然是迅速就开始往上爬了起来,那动作又快又利落,几下就往上蹿出去好一段距离。剩下的青壮们见此情形,也都咬紧牙关,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加紧速度往上爬,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而远处的辽人也不甘示弱,同样拼了命地往上爬着,他们这会儿估计也猜到这边的人不是周军了,所以更是不想放过,一心想着追上来。 双方就这么较上劲了,都在比谁能先回到山路上。好在灵巧儿和二狗身手不凡,很快就成功回到了山路上,可他俩又不忍心扔下这些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青壮们不管,无奈之下,只能站在那儿焦急地等着他们。 第205章 长途跋涉 这时候,辽人也已经爬到了距离下山方向几十丈外的地方了,眼瞅着距离越来越近,情况愈发危急起来。 二狗看着这形势,心急如焚,焦急地对灵巧儿说道:“君子,咱们现在要是沿着这条路冲下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等辽人在前方把路给堵死了,那咱们可就只能再往那孤峰上逃了,到时候可就更危险了。” 灵巧儿听了,赶忙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况,略一思索,当机立断地说道:“既然往真定府的方向走不通了,那咱们就从另一端下山,进入辽州境内,然后再找机会回到马岭关去,也只能这样了。” 二狗抬头看了看山路前方,已经能看到有辽人的人影在晃动了,再看看自己这边的人也都陆续爬上来了,当下也没得其他选择了,只得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就按君子说的办吧!” 说罢,灵巧儿和二狗便带着一众青壮赶忙朝着另一侧的山路跑去,然后顺着山路开始往山下赶去。这一回,那伙辽人似乎是学乖了,也许是觉得追下去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便不再继续追赶了,只是在后面悄悄地跟着,想着只要灵巧儿这边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他们也没必要非得去杀几个周人不可,毕竟在他们看来,眼下自己逃命才是更重要的事儿。 就这样,众人一路磕磕绊绊,走得颇为艰难,不过好歹也总算是进入了辽州境内。原本想着下山之后就能找个相对平坦安全的地方了,可谁知道,这一路走来,发现周围竟然全都是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众人沿着山路走着走着,不但没往下走,反而开始往山上走去了,大家心里都挺纳闷儿的,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着走着,众人远远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镇子,在这荒郊野外的,能看到个有人烟的地方,大家心里都不禁松了口气。 那些没怎么出过远门的青壮们,看着这一路走来的景象,感觉和他们原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心里满是疑惑,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灵巧儿见状,这才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辽州这边地势高,海拔比咱们之前待的地方高点儿很正常,所以这一路上都是山,大家别觉得奇怪了,咱们赶紧往镇子里去吧,到了那儿应该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可众人听了她这话,谁也没太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会儿也都累得够呛了,谁也没心思再多问,只是闷头跟着继续往前走。赶了一夜的路,这会儿虽然黎明将至,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可那小镇子里却依然寂静无声,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让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那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之前在山上遭遇的那群辽人。灵巧儿等人此刻身处这陌生的地界,早已分不清楚方向了,即便想要试着顺着日出的地方大致去辨别一下东南西北,可这山路弯弯绕绕的,也只能顺着山脉蜿蜒曲折的走势盲目地向前行进。 一开始,他们想着只要拼命跑,总能摆脱那些辽人吧,可谁能想到,顺着这小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一直跑到了正午时分,这才发现,怎么看这路线都是朝着北方去的。这一路上,倒是没少遇到人群聚集的城镇,可每经过一处,情况就变得越发糟糕。原本同行的还有六七个人,结果一路上慌不择路,大家跑着跑着就都跑散了,到最后,只剩下灵巧儿和二狗还在一起,两人相互扶持着,继续艰难地逃命。 然而,命运似乎就是不肯放过他们,就在他们满心以为终于摆脱了那些追赶的辽人之时,却偏偏又撞上了另一队辽人。这队辽人可没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直接就把落单的他们给抓了个正着。 在抵抗的过程中,二狗与辽人拼死搏斗,战况激烈异常,可最后二狗却生死不明,消失在了一片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啊。而灵巧儿这边,虽说凭着一身过硬的本领,接连干翻了三四个辽人,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被对方给制伏了。 当她和其他被抓的周人一起,被用铁链串成一串,像驱赶牲口似的,让人赶着朝着北方走去的时候,她才从旁边其他周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让她又气又无奈的消息。原来,她衣服上不知何时被辽军做了个标记,这个标记就代表着是被辽人俘虏过的人。 旁边那人接着说道,这也亏得是他们从刚刚交战之后的井陉关方向跑来的,因为辽人整体都在撤退,所以对于那些被他们俘虏过的人,想着反正也是跟着一起逃出来的,就暂且留了一命。要是换做从别的方向过来的,估计人家问都不会问,直接就把他们当成叛逆给杀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愤怒地说道:“你给我闭嘴!老子那是一时之间一拳难敌四手,杀了几个辽人之后,实在是没力气了,才被他们抓住的,老子可不是那种轻易就被俘虏的人!老子在恒州城的时候,可是赤手空拳就打死了两个大周的叛军,后来在井陉关上,又刀劈了三四个辽人,你可别乱说!” 那个周人老头儿听了她这话,却只是略带嘲讽地一笑,撇了撇嘴,说道:“哈哈,周人和这些蛮子比起来,哪里都挺好的,就是有一点,爱吹牛。你说的这些,谁能证明,我看呐,就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别提多窝火了,恨不得立刻上去和他理论一番,可转念一想,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什么用了。毕竟自己现在被铁链子串得死死的,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这会儿也施展不出来啊,只能咬着牙,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就这样,他们一路上被辽人驱赶着,一天也就只能吃上两个半顿的饭,那饭食少得可怜,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可也没办法,只能这么挨着。就这么熬啊熬,好不容易挨过了一个月,总算是被押到了上京城。 在这期间,灵巧儿也跟着其他俘虏,带着链子去干活儿,心里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才能找机会逃出去,可身上被搜得干干净净的,半点儿金属物件都没有,想要挣脱铁链逃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后来,她索性心一横,直接对辽人说自己是个女人,干不了那些力气活儿。 辽人一开始还不信,凑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这个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家伙,这才发现还真是个女人,便把她从男人那一串里解下来,串到了女人那一串里面。可这待遇,不但没变好,反而更差了,给的食物更少了,感觉就像是吊着一口气,只要别饿死就行。一顿就给半个窝头,灵巧儿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真的会被饿死,可谁知道,日子久了,身体竟然渐渐适应了这种饥饿的状态,每天吃完这点儿东西,虽然还是饿,却也不觉得特别难受了。 可是到了上京城之后,奇怪的事儿又发生了。大部分男人俘虏都被留在了城里,也不知道辽人打的什么主意。而女人们,只在城里面停顿了两天,就又被赶着重新出发了。 在她身前的一位大嫂子忍不住感慨道:“哎,刚刚能一天吃上三顿饭,还以为能好过点儿了,结果这又把我们像野蜂似的给放出去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真是搞不懂这些辽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出了上京城之后,押送他们的队伍规模明显就小了很多,可这待遇却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每次行军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捡柴火、生火、做饭这些活儿依旧都是她们这些女俘虏来干。之前有男俘虏的时候,这些活儿都是男俘虏负责砍柴和扎营的,现在没了男俘虏,就只能让辽人士兵来干这些事儿了,可她们的伙食却丝毫没有改变,依旧是每天一个窝头,分两顿发放,然后再给专门熬上一锅小米粥,那粥稀得可怜,里面就放一把米,感觉富人家的一只鸡吃的都比她们这一群人吃的要好、要富裕得多。 灵巧儿低头看着自己这日渐消瘦的身体,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暗自想道:“这幅身子本来就快瘦成个桔梗儿了,再这么饿着,恐怕真的要瘦没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就这么一路走着,日子过得飞快,一晃眼就入了秋了。也可能是她们一路向北走得太远了,总之,周围树上的叶子都开始纷纷掉落了,那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更添了几分萧瑟的感觉。随后,队伍又开始往东走了,这一走又是月余,虽说按照日子算起来,似乎还没进入冬天,可灵巧儿却总觉得那寒风刺骨,冷得厉害,仿佛明天就算是冰天雪地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又走了几日,天气越发寒冷了,空中时不时飘起细碎的雪花,起初只是星星点点,可渐渐地,那雪花越来越大,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押送的辽人也被这恶劣的天气弄得烦躁不已,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丝毫没有放慢赶路的脚步,依旧驱赶着女俘虏们在这风雪中艰难前行。 灵巧儿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她一边跟着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饿死、累死,也得被冻死在这荒郊野外了,必须得想办法改变这处境才行。之前是想逃,没有条件,现在是不逃就得死。外出有锁链,回来晚上又得串成一串儿。这样下去,除了被冻死,没有第二个可能了。 她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一路上除了茫茫的雪地,偶尔能看到一些稀疏的树林,树林里倒是有不少干枯的树枝,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些树枝做些文章。 这天傍晚,队伍在一片稍微空旷些的地方停了下来准备扎营。辽人们吆喝着让女俘虏们赶紧去捡柴火、生火做饭,自己则躲到一旁避风的地方休息去了。灵巧儿趁着捡柴火的机会,偷偷捡了几根比较粗壮且有尖锐一端的树枝藏在了怀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营地。 灵巧儿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消息,等饭做好后,众人都围坐在火堆旁,哆哆嗦嗦地吃着那少得可怜的食物。灵巧儿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用藏在怀里的树枝开始磨起了锁住自己的铁链,一下又一下,那铁链发出轻微的 “咔咔” 声,好在风雪声大,掩盖住了这细微的动静。 恰在此时,一位大婶儿模样的妇人,趁着周围人没太留意,悄悄凑到了灵巧儿的身旁,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道:“小娘子,你就别白费力气挣扎了。你瞧瞧,这铁链这般粗,就凭你想用那树皮去磨断它,没个三十年怕是根本做不到。” 那妇人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过来人的无奈与沧桑,仿佛早已看透了这逃无可逃的困境。 灵巧儿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情况,然后同样压低声音,小声地回应道:“这位阿姨,你有所不知,我们这白天黑夜都被用铁链串成一串儿,根本就没什么自由可言。也就只有干活儿的时候,才能暂时脱离这长链的束缚,可那也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我们想要逃走的机会,那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创造,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与不甘,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却也不愿轻易放弃。 那中年妇人听了她这话,脸上露出了颇为诧异的神情,目光紧紧地盯着灵巧儿的眼睛,那眼神里仿佛有着诸多复杂的意味。 第206章 反抗 过了好一会儿,中年妇人才缓缓开口说道:“唉,在这儿的人,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走,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何必去做那无用功。” 她的语气里满是认命般的无奈,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被囚禁、被驱使的命运。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忽然感觉这个妇人似乎是知晓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当下便开口问道:“这位阿姨,那你知道我们这是要被押送去哪儿吗?我这一路上心里一直没底,也不知道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那中年妇人听了,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才一脸沉重地沉声说道:“我们,是要被送去生女真,而且听说是要用一个女人去换他们的一个士兵,唉,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有多苦。”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难以置信地说道:“什么?要被送去女真?这…… 这怎么会这样啊!” 她的心里 “咯噔” 一下,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此刻变得越发压抑了,一想到那未知且充满苦难的未来,心中满是担忧与恐惧,却又不甘心就此屈服。 听到这话,旁边原本或垂头丧气、或麻木茫然的几个女子,瞬间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一下子都惊醒了过来。她们脸上满是震惊与诧异的神色,彼此对视一眼后,赶忙围拢了过来,一时间,那锁住众人的铁链随着她们的动作,哗啦啦地作响,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躁动不安。 大家心里都很是诧异,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婶儿会知道其中的缘由,而且这会儿再仔细一回想,怪不得这群被抓的女子都是四十岁以下的样子。之前队伍里有几个做饭特别利落的老妇人,如今果然都没在其中了,看来这里面的门道还挺多。 这大婶儿见大家都如此好奇,一双双眼睛里满是疑惑与急切,她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唉,我娘家是燕京的,那地方穷苦得很呐,我父亲为了生计,多年来一直在外奔波,和北面的辽人通商做买卖。所以我打小就是在幽州和檀州这两地来回跑,虽然因为种种缘由,我没怎么和辽人说过话,会说的也不多,但好歹能听懂他们的话,偶尔也能从他们的交谈里听出些门道来。”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能多了解一些情况,心里也好有个底,当下便立刻集体围拢了过来,那急切的模样,就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似的。一时间,铁链相互碰撞,叮咣作响,那动静越来越大,很快就传到了门外看守的辽兵耳朵里。 门外的辽兵听到屋里这嘈杂的声音,顿时火冒三丈,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用力地捶打着墙壁,那 “咚咚” 的捶打声,就像敲在众人的心尖儿上一样,吓得大家赶忙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屋里瞬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众人那紧张又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估摸着门外已经没有了士兵的动静,大家这才小心翼翼地又开始讨论起来,只是这回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再把那些辽兵给引过来了。 于是,一个个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接踵而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那大婶子被问得有些招架不住了,无奈地摆了摆手,赶忙说道:“诸位妹子,你们先别问了,一会儿辽兵要是又听见动静过来了,咱们可就又得遭殃了。我,就一次性把我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你们吧,省得你们一个个心急火燎的。” 大婶子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在辽国的东方,住着一群女真族的蛮子。他们,有一部分归顺了辽国,辽国就管他们叫熟女真;而另一部分,性子比较倔强,并不打算投降辽国,甚至还时不时地和辽国有争端,这部分人就被叫做生女真了。那生女真居住的地方,土地可比咱们这儿贫瘠多了,到处都是荒山野岭的,种不出多少粮食,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苦啊,所以他们那儿的女人,大部分都嫁到了辽国境内的女真部落里去了,想着能换个好点儿的生活。 “可这日子一长啊,生女真那边的人口就越来越少了,新生儿也越来越少,他们就迫切地需要更多的女人去生育后代,壮大部落。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是要求女真族的女人,那时候,一个女真的女人,可以换三个男子去给辽人当兵,这对于辽人来说,倒也是挺划算的一笔买卖。 “但辽国境内的熟女真,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只考虑同族的女人,不太愿意把自己族里的女人送出去。辽国没办法,就只好从一些偏远的地方找了些辽国的女人送过去。可刚开始的时候,生女真那边还不乐意,觉得这些女人不是他们想要的,就拒绝了。 “可后来,随着他们那边新生儿的数量越来越少,部落发展都成问题了,实在没办法,只得妥协了。不过,各部首领也纷纷提出了条件,说一女只能换两个士兵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 “这几年,辽国越发狂妄自大了,开始以天朝上邦自居,觉得从自己境内抓女人去换兵员,太掉价了,也太麻烦了。于是,就开始滋扰咱们大周的地界,抓咱们大周的女人回去,然后当成辽国人,送去给生女真那边,换他们的青壮士兵。 “刚开始的时候,女真人也没太在意,可时间一长,他们就发现辽国送去的女人,大多数都是来历不明的,看着根本就不像是契丹女人。这辽国人还厚颜无耻地跟生女真说,他们只说是辽国女人,可没说是契丹女人,反正就是各种狡辩。 “咱们周女里,不乏性子比较烈的,一听要被送去给那些蛮子,当场反抗,宁死不屈的大有人在,有的直接反抗致死了,还有的一怒之下撞墙的、跳崖的,那真是比比皆是。这下可好,不少部落是既没得到女人,又损失了原本能换来的兵员,落了个人财两空,那可就不免震怒了。 “后来经过双方反复商议,这才终于决定一换一。咱们,不是第一批被抓来的,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批,这事儿,就是这么个情况。” 众人听完这些话,心里那原本就沉重的石头,仿佛又加重了几分,一时间,屋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听到这儿之后,顿时就有人眼眶泛红,咬着牙说道,宁死也不屈从这样的命运,哪怕是死,也不能被当成货物一样送去换什么士兵;而有的人,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恐怕是彻底没了希望,整个人陷入了彻底的迷茫之中,眼神空洞,呆呆地坐在那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灵巧儿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和绝望的叹息声,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越发强烈了。她咬了咬嘴唇,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却又充满力量地对众人说道:“姐妹们,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都很难过,也很绝望,可咱们就这样认命了吗?难道要像那些货物一样,被送去那陌生又野蛮的地方,任人摆布吗?我们是人,我们都有自主选择命运的权利。我们现在被他们当牛羊一般宰割,是因为他们用野蛮的方式强行逼迫。我们必须要以牙还牙,告诉他们,我们是人,我们不是货物。”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一个女子带着哭腔说道:“可咱们现在被这铁链锁着,周围又都是辽兵看守,能有什么办法,反抗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大家都想好了吗?要选择死吗?” 灵巧儿环顾一圈,缓缓说道:“那你告诉我,现在这样被送过去,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语言不通,还要给他们生孩子。今年给张三生,明年给李四生?最后剩了一堆不认生母的野蛮人?等过几年,不再有生育能力,让他们如老母鸡一般杀掉吃肉?” 灵巧儿也知道自己说的太具煽动性,事情当然远不如她说的严重。但最惨的人还真就不一定能好到哪里。 她的话说完之后,瞬间没了声响,大家仿佛都感同身受了。女人似乎一谈到孩子和贞洁方面的问题,她们想通的特别快。纷纷问灵巧儿想怎么办。 灵巧儿扫视了一眼,至少此刻,大家的脸上都有了死志。灵巧儿这才点了点头,道:“要我说,当然是要放手一搏了。我才不到二十岁,难道我会忍受当二三十年猪羊般屈辱,然后在蛮人的厌弃中含恨而亡?我才不要,我们要一起搏出一个生机。都是大周的女子,拿出我们中原女子的血性来。我之前也经历过不少艰难险阻,好几次都是从那些辽人手里逃出来的。要不是我杀了他们太多人,耽误了时间,现在说不定早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中喝茶听曲儿去了。他们并非不可战胜,只要大家听我的,找准时机,我保证大多数人都能够安然无恙。” 众人听了她的话,渐渐安静下来,似乎在思考着她所说的可能性。那知晓内情的大婶儿也开口道:“小娘子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我已经多日想要出逃了。可苦于没有办法,今天发现这位小娘子打算用枯枝断锁,我才不得不表明事态的严重性。同样,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就这么被他们糟践了,我的大儿子恐怕都要比这位小娘子都大了。还要让他们如此糟践,与其到一头撞死,还不如死在这里,至少离大周更近些。” 有了大婶儿的支持,其他人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勇气,灵巧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咱们现在虽然被铁链锁着,但每次出去干活儿的时候,就是机会。咱们可以先观察那些辽兵的换岗时间、巡逻路线,偷偷藏起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像尖锐的树枝、石块,把它们当作武器。”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小声讨论起来,一个年轻些的女子说道:“可就算有了武器,咱们体弱,那些辽兵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咱们打得过他们吗?” 灵巧儿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咱们不一定要和他们硬拼,咱们可以制造混乱,先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再找机会挣脱铁链逃跑。下次做饭的时候,让火势失控,最好是能够蔓延起来。这里全是大山,山间都是枯草。只要行军到没雪的地方扎营,我们就行动。有利器用利器,没有利器就用钝器。如果连钝器都找不到,我们抱团用手上的铁链卷也要卷死他们。” 大家听了,认为确实可以放手一搏。搏才有生机。顿时女子们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先前那位知晓不少内情的大婶儿,此时眉头紧皱,脸上满是纠结之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不过,我之前听那些辽兵闲聊的时候说起,再过两日咱们就要抵达生女真所在的地方了。这眼瞅着时间越来越紧迫,到时候情况更复杂了,咱们会不会就彻底没了逃脱的机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看向周围的人,眼神里透着担忧与无奈。 灵巧儿听了这话,微微眯起眼睛,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哈哈一笑,那笑声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亮,引得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只听她自信满满地说道:“姐妹们,这说不定是天助我也。你们想想啊,咱们现在身处辽境,要是在这儿动手杀了那些辽兵然后逃跑,想要成功脱身可太难了。 第207章 有动作 灵巧儿继续说道:“咱们衣衫上被契丹人做了那显眼的标识,在没换下这身衣服之前,咱们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其他契丹人认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就算咱们想尽办法把那标识去掉了,可就咱们这身衣衫,破破烂烂的,他们只要瞧见那些破损的地方,保不准就能猜出咱们的身份来。 “而且,现在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寒冷了,咱们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得很,要是再为了去掉标识弄出些破洞来,那可就更抵御不了这严寒了,怕是没等跑多远,就得被冻死在路上了。 “可要是到了生女真的境内,情况就不一样了。咱们这么多人,只要抱团在一起,互相照应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易欺负咱们。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慢慢寻找能替代的衣衫,把这身上带着契丹标记的衣服给换下来。等咱们都去掉了那些个能暴露身份的标识之后,再想办法返回中原去。 “更何况啊,过了女真的地界,再往南走,还有高丽国。据我所知,那个地方目前并没有向辽人投降,而且他们那儿也有和咱们中原的粗布相近的工艺,咱们到了那儿,随便找点粗布衣衫来替换身上的衣服,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说,只要咱们能想办法逃离这群辽人,往后还是可以获得一线生机的,大家不用太过绝望。” 众人听了她这一番有条有理的分析,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神里顿时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纷纷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一时间,那压抑的气氛也仿佛变得轻松了些许,大家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勇气,都暗暗下定决心,要跟着灵巧儿一起拼一把。 又一天的时光在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悄然过去了。晚饭过后,那位懂契丹语的大婶儿脚步匆匆地回到众人所在之处,她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压低声音,语气沉重地告诉大家:“姐妹们,我刚听那些辽兵说,明天咱们就要抵达目的地了。明天白天经过他们的挑选之后,到了晚上,咱们恐怕就要被分散到各处了,到时候想要再聚在一起,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她的话如同沉甸甸的石头,瞬间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让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 灵巧儿听了,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营帐外,缓缓说道:“姐妹们,你们仔细瞧瞧这个地方,看上去就鲜有人至。要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白天就能打个来回的路程,这里绝不可能如此荒凉的。你们看这树林,长得这般浓密,正常来说,若经常有人往来,早就不会是这番模样了。依我看,这儿能保留这么多树木,无非就两个原因,其一,就是人迹罕至,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经过;其二嘛,便是这地方人烟稀少,没多少人在此生活。 “而且,现在不管是哪儿,多数建筑都会用到木材,即便这地方人烟再怎么稀少,可要是一日就能来回的路程,也不至于还保持着这么原始的样子。所以我琢磨着,咱们明晚能到女真部落,那都算是快的了。所以,姐妹们,咱们就趁着明天白天做好准备吧。要是上天眷顾,肯给咱们机会,那咱们就明晚找准时机,一举成功逃脱;可要是上天真的不帮咱们,明天入夜之前就真的到了女真部落,那咱们也只能认了,就当是命该如此吧。但不管怎样,咱们既然已经决定要拼一把了,那就不能轻易放弃。” 众人听了灵巧儿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心里也都觉得她说得在理,当下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横竖都是要去搏一搏,说不定真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次日,天刚蒙蒙亮,辽人兵士就开始催促众人启程了,那催促的声音又急又躁,仿佛那终点就在眼前,片刻都耽搁不得。可女子们却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拖慢了行进的速度。任那些辽人兵士怎么呵斥、怎么鞭打,她们就是不紧不慢的,有的女子甚至直接往地上一坐,哭着说走不动了。也是,不少姐妹脚上还穿着单鞋,在这冰天雪地里都已经走了六七天了,那双脚早就被冻得红肿不堪,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此刻她们也顾不得羞涩了,纷纷亮出那满是冻疮的脚,让辽人兵士看。那些辽人兵士看到这情形,虽心里满是不满,可也没办法,毕竟人都走不动了,再怎么催也没用,便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着急催促了。 果不其然,就如灵巧儿所想的那样,他们直到天黑,也没有在入夜之前进入女真部落。不过,在路上已经能看到一些稀稀疏疏砍伐树木的痕迹了,灵巧儿心里明白,这是真的快要进入有大范围人群居住的地方了,今天晚上要是不动手,等到了明天,那必然会进入女真的聚集地,到时候再想逃脱,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些辽人似乎也知道今晚是到不了女真部落了,倒也没显得特别沮丧,趁着天还没黑透,便开始着手搭建行军营帐了。依旧是像往常一样,扎了两个大营帐,一边安排不到二十个辽人兵士住一个营帐,另一边则把四十来个女子都赶到另一个营帐里挤着。 让人意外的是,这时候辽人竟然把串着众人的链子给去掉了,不过每个人的手上和脚上还是戴着铁链,虽说行动还是受限,但好歹能相对自由地活动活动了,这也算是给众人的逃脱计划提供了一点小小的便利吧。 再看今天驻扎的地方,还真有一块挺特别的地方,那一块儿竟然没有被冰雪覆盖着,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显眼。一般靠着山坡扎营的时候,是需要清理一下积雪的,可这林子里在这个月份,还真就偶尔会有这样没被冰雪彻底覆盖的草地。想必营地选在这里,也是因为这儿相对比较干燥,不像那些有冰雪覆盖的地方,一到晚上睡觉前,总会有一股寒意往上涌,让人冷得受不了。 灵巧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待看到时机差不多了,便悄悄地向大家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透着坚定与决然,示意大家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行事。 这一天的傍晚,可真是状况频出,处处都不顺当。生火做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是找不到足够的柴火,好不容易找来一些,那火却怎么也烧不旺,还不时地熄灭,多数时候都是光冒烟,就是不见火苗往上蹿,把负责做饭的几个女子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毫无办法。 那些辽人兵士,想着都到这儿了,马上就能结束这押送的苦差事了,今天也就格外有耐心,心想着女人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最后能让他们吃上热乎乎的饭就行,所以即便入了夜,饭还没做好,他们也没有过分地去催促,只是在一旁时不时地抱怨几句。 不过,今日值守的辽人过来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对不上。 在那远处的丛林深处,静谧之中透着一丝紧张的气息。一个辽人兵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仿佛与这寂静的黑夜融为了一体。灵巧儿正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带尖的树枝,在地上不停地划拉着,她原本是打算给这辽人兵士伪造出一些野兽袭击的痕迹,想着万一今晚的行动出现什么差池,也好有个说辞,多一层掩护。 这时,一位约二十四五岁年纪的女子站在一旁,她面色清冷,看着灵巧儿的举动,忍不住出声说道:“灵娘子,别费心思伪装了。咱们如今本就是在冒险,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横竖不过一死罢了。还是赶紧依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在这里放把火,制造更大的混乱才是要紧事。”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一股急切与决然。 灵巧儿听闻此言,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自嘲地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妙姐姐说的对,咱们现在本就是在拿命搏一线生机,要是这次行动失败了,恐怕都很难活着回到家乡了,在这细枝末节上费心思伪装,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身旁那位姓妙的女子微微皱眉,接着说道:“倒也不全是这个理儿,咱们这辽人兵士本就是让他自己撞在尖枝上扎死的,真要是到了那会儿,咱们死不承认,他们又能从这混乱之中看出什么别的端倪不成?” 灵巧儿听了,轻轻点了点头,应道:“行吧,那就依姐姐所言,先不管这伪装的事儿了。” 其实她心里原本是想着做个万全之策的,毕竟她还盘算着,万一今晚行动失败了,等到了女真部落,她还能见机行事。她自认为只要链子能被打开,凭借自己的本事,还是极有可能从那地方逃离出去的。 就在这时,妙姓女子这才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慢慢掏出了打火石,她看着周围那满地的干燥杂草和枝叶,轻声说道:“有了这么多现成的生火之物,生火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吧,只要这火一起,那些辽人必定会乱作一团,咱们也好趁机行事。” 灵巧儿再次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了那辽人兵士腰间的佩刀上,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说道:“既然不打算伪装了,那咱们把他这刀拔了又有何妨?姐姐,你难道不想用这刀把锁链砍开,彻底摆脱这束缚吗?” 那妙姓女子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也泛起一丝惊喜,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这契丹人的钢刀可都是咱周人工匠打造的上等好刀,用来砍这锁链,说不定真能行。” 说罢,灵巧儿便快步上前,伸手抽出了那把钢刀,她先是用手轻轻摸了摸刀刃,感受着那冰冷又锋利的触感,然后又看了看锁住自己手脚的铁链。心里想着,这手脚上的铁链虽说并不算特别粗,可真要用这钢刀硬砍的话,也未必就能砍得动。不过再考虑到契丹人佩刀的精良工艺,而且这单独锁人的铁链看上去似乎也不是那么结实,说不定还真值得一试。 想到这儿,灵巧儿决定先试着砍一下脚链,毕竟只要脚能够摆脱束缚了,行动起来可就相对容易多了。于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握紧钢刀,朝着脚上的铁链用力砍了下去。只听 “铛” 的一声,那铁链虽然没有完全断开,但经过这一下猛砍,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豁口,完全可以用手掰开,把扣环取出来了。就这样,那原本锁住她双脚的链子自然就分开了。 见这法子可行,灵巧儿心里一喜,胆子也大了些,又接着给妙姓女子砍脚链。这一回,她心里有了底,手上用力也更加坚决了,只听 “咔嚓” 一声,竟然直接就把对方的脚链给砍断了。灵巧儿兴奋地看着那把依旧锋利、并未卷刃的辽刀,激动得眼眶都微微泛红了,这自由的希望就在眼前,怎能不让人欣喜。 随后,妙姓女子接过钢刀,朝着灵巧儿手腕上的手链砍去,可能是因为力气稍小些,这一下只砍得一侧的铁链快要断了,却还藕断丝连地连着。灵巧儿见状,赶忙找了块石头,用力砸了几下,那铁链果然就彻底断开了。紧接着,灵巧儿又接过刀,把多余的链条整理了一下,然后帮妙姓女子也打开了手链。 此刻,两人看着彼此摆脱了锁链的束缚,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激动,她们知道,这一刻,她们终于重获自由了。妙姓女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随后看着灵巧儿,有些担忧地说道:“经历了这般漫长的被铁链缚手缚脚的日子,这忽然去除了束缚,我还有些不适应。灵妹子,你说…… 咱们就凭咱们两人,能救得出其他的姐妹们吗?” 第208章 兜圈子 灵巧儿听了,轻轻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事在人为吧,我之前只想着在这儿布置陷阱了,妙姐姐,你找来的那些生火之物是在那边吧。” 说着,她伸出手指向远处的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这黑夜里,有雪覆盖的地方在月光的映照下,相对比没有雪的地方要亮一些,刚才还能勉强看到个大概的轮廓,可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儿的工夫,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那远处的地方也变得越发模糊不清了。 妙姓女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缓缓说道:“灵妹妹…… 如今,咱们确实已经去除了锁链,可就算咱们姐妹全部手脚都自由了,那也不是那些辽人的对手,他们人多势众,又个个身强力壮的,咱们去救其他人,恐怕只是白白送死啊。” 灵巧儿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才意识到,妙姓女子在获得自由之后,是打算抛下其他人,自己跑路了。她心里微微一凉,不过还是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随后嘿嘿一笑,看着妙姓女子说道:“怎么,妙姐姐这是不打算救其他的姐妹们了?” 妙姓女子被她这么一问,眼神顿时闪烁起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咱们根本就打不过他们,去了也只会被杀的,灵妹妹,你听姐姐的,咱们现在只能先顾着自己,大不了过后,咱们再回来,给大家找一处好的地方安葬了,多给她们烧些纸钱,也算尽了咱们的心意了。” 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却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妙姐姐还真是心地善良啊,这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妙姓女子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意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还是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灵妹妹,我看你也是个行事果断的人,咱们现在可真的是没时间再拖下去了。万一那些辽人发现少了人,一会儿找过来了,咱们到时候谁都走不了了,你可得想清楚了。” 灵巧儿却一脸淡然,仿佛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悠悠地说道:“虽然这会儿天色黑,我看不清姐姐你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你这会儿的表情一定十分的…… 丰富。要不姐姐你近前来,让我好好看看?” 说着,原本已经和妙姓女子拉开了两个身位距离的灵巧儿,竟然转身朝着她慢慢靠拢过去。 妙姓女子一听她这话,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隐隐觉得不妙,再听她那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吓得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灵娘子,你站住!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可就大声喊了啊,到时候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跑!” 灵巧儿听了这话,脚步登时顿住了,她心里暗自思忖,这女人如此贪生怕死,又这般不仗义,她真的会舍得暴露自己,把辽人引来吗?不过转念一想,她这会儿都被吓成这样了,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蠢事来。但灵巧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咬了咬牙,又向前迈了一步,那妙姓女子见状,越发慌张了,又急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提高了些许声音,带着哭腔喊道:“灵娘子,你不要逼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灵巧儿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大声说道:“是大家齐心协力,才弄出了这状况百出的样子,好分散那些辽人的注意力啊。姐妹们挨了多少鞭子,才给了咱们两人远离那混乱打斗的机会。又是她们拼着挨了多少鞭子,才吸引走了另一个看守咱们两个的辽兵,咱们才有机会做陷阱杀了这个辽兵。现在你倒好,自己自由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 正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三三两两的辽语呼喊声:“拽剌!拽剌!”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透着一股急切与紧张,显然是那些辽人发现这边有情况了,正在呼喊同伴。 灵巧儿和妙姓女子同时一惊,妙姓女子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慌张地说道:“灵妹妹,你听我说,我可是延州刺史之女,之前跟着夫君在瀛州任上公干。这次是省亲回瀛州的途中,经过辽州,遭遇了山匪打劫,我和护卫们一路奔逃,结果在混乱冲突之中,护卫和丫鬟们都和我走失了。我还有个六岁的女儿,现在也生死未卜,我真的不能死啊,你就放过我吧。” 灵巧儿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那边被抓的姐妹里面,又有几个是没有父母、没有孩子的?你有女儿牵挂,可那个懂契丹语的大婶子,她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难道她就该去死吗?你这说辞,也不过是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罢了。” 妙姓女子听了这话,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可是她们现在已经没机会了,咱们明知去救她们就是以卵击石,根本不可为,为何还要偏要去送死?你要是再不让开,我可真的要高声呼喊,把契丹人引到这儿来了啊。” 灵巧儿听了她这话,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她也顾不上许多了,索性大声叫道:“契丹狗们,老子在这里,来啊,有本事就过来!”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丛林里回荡着,传出去老远。 那妙姓女子一听,顿时花容失色,吓得惊叫连连,指着灵巧儿,哆哆嗦嗦地说道:“灵巧儿,你这个疯子,你要害死咱们俩!” 灵巧儿却根本不理会她的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接把那把辽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眼中满是寒意,冷冷地说道:“你这样不仗义的女人,活着也是多余,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拖累别人。” 就在这时,那些辽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朝着这边快速移动过来。他们手里都举着火把,那明亮的火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借着火光,他们那高大的身形也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了。 妙姓女子眼见着契丹人越来越近了,吓得浑身发抖,她赶忙大声说道:“灵巧儿,你怕是第一天做女子吧?如果换做是她们,为了家中幼小的孩子,她们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你怎么就像个男人一样,气血上涌,什么都不顾了。咱们女子生逢乱世,本就知道活着不易,可又没有力量去扭转乾坤。千百年来,哪有女子像你这般,就凭着咱们几个柔弱女子,就要去和那些粗壮的蛮夷拼命的?那本就是男人们该做的事,你何必如此固执?” 灵巧儿听了她这番话,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她看着妙姓女子,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放开了她,语气里透着一丝落寞,说道:“也许吧,你说的对。如果换做是她们,可能真的会和你一样的选择,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考虑到大家的处境和想法。我理解了,大家的想法本就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牵挂。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行吧,辽人来了,咱们先撤吧。” 说着,灵巧儿转过身,一把拉住还在惊魂未定的妙姓女子,就朝着密林深处钻了进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夜色之中,只留下那地上的一具辽人尸体,而那辽人原本佩戴的钢刀此刻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过多久,辽人赶到了此处,他们举着火把,四处查看,就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具同伴的尸体,再一摸腰间,发现佩刀没了,又看了看四周,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不过,他们眼尖地发现了地上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几个辽人相互喊了几句,便顺着脚印的方向,朝着前方追了过去,那火把的光亮在密林中跳跃着,宛如一群追逐猎物的恶狼一般。 虽说灵巧儿最终理解了妙姓女子先前那自私的行为,可打心底里,她已然无法再与对方并肩同行、共患难了。所以此刻,灵巧儿撒开腿狂奔起来,那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风,丝毫没有留力,也根本没打算照应妙姓女子,心里只想着尽快摆脱身后那些辽人的追赶。或者,妙姓女子能够引开几个人,等追赶的人少了,在伺机而动。 这一路,按照之前大致选定的方向,灵巧儿在林间兜兜转转,她心里明白,可不能傻乎乎地一直跑直线,那样很容易就会被追上。虽说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会儿跑到了什么地方,但好在那些辽人明显没骑马,全靠着两条腿在追,就凭灵巧儿这矫健的身手和灵活的身法,想要甩开他们,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而且,那些辽人应该也不敢离开营地太远去迎敌,毕竟他们还得看守着其他被掳的女子。想到这儿,灵巧儿心里就更有底了,索性放开了步子,肆无忌惮地狂奔起来。不过,她也不敢跑得太远,毕竟心里还惦记着那些姐妹们,所以时不时地,她还得停下来等等,回头看看那些辽人是不是追上来了。要是对方没追来,她就盘算着能不能趁机回去救人,心里头一直纠结着,脚步却始终没敢停歇。 这一路跑一阵、歇一阵的,只要一闲下来,灵巧儿就拿着那把辽刀,朝着身上的铁链砍几下。经过一番折腾,身上那些链条基本上都被砍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手脚上这两个锁腕的铁环还顽固地套在那儿。 带着这铁环,手上倒是还勉强能活动,可跑起来的时候,那铁环不停地在腿上磨来蹭去,让人疼痛不已。虽说灵巧儿已经尽量小心了,可那铁环还是无情地把她的腿磨出了血,每跑一步,都钻心地疼,可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后来,为了打开这铁环,灵巧儿把那刀砍得都有些卷刃了,可还是没能彻底砍断,不过好在是断了个七八分了。她又找了块石头,对着铁环又是捶又是打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折腾了许久,总算是把脚上的铁环给破开了。双脚脱离了束缚,灵巧儿顿时感觉浑身一轻,仿佛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心里想着,这下可算是又能放开手脚了。 可手上的这两个铁环,不敢再用这把已经卷刃的刀去砍了,一会儿要和敌人拼命的话,得需要一把能杀人的刀。而不是一把能锤人的刀。没办法,灵巧儿只好选择先停下来。她心里琢磨着,这么长时间了,妙姓女子应该已经和她相差一段距离了。所以她的脚印应该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吧?如果辽人分兵去追妙姓女子,那么现在追自己的辽人估计没剩几个了,如果是真的,就可以想办法把他们解决掉了。 恰巧灵巧儿身旁有个雪堆,这不就是个天然的陷阱吗?她小心翼翼地把身子藏好,静静地等待着。没过多久,果然有两个辽人追了过来。他们追到这儿,发现灵巧儿的脚印忽然就消失了,顿时一脸疑惑,站在那儿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就在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从那雪堆里猛地冒出一道寒光,灵巧儿手持钢刀,如鬼魅一般,直接朝着其中一个辽兵的脖子上抹了过去。可能是因为这刀已经卷刃了的缘故,这一下抹得并不是很顺畅,有些卡顿。不过,灵巧儿手上用力一拉,那契丹士兵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捂着脖子在地上打起滚来,挣扎了许久,才渐渐没了动静,周围的雪地都被他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另一个辽兵见状,吓得脸色大变,赶忙把刀横在身前,警惕地面对着灵巧儿,双脚微微分开,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他看着灵巧儿刚才那利落又狠辣的手法,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绝不能掉以轻心。 第209章 折回 就这样,双方对峙着,虽然表面上还没开始真正拼杀,可心里却都在暗自盘算着,各自想着怎么能一下子就把对方给解决掉,那气氛紧张得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一般。 终于,等地上的那个辽兵彻底没了动静之后,两人瞬间就动起手来,开始互砍起来。灵巧儿心里清楚,契丹人向来臂力过人,要是和他们硬碰硬地拼力气,自己肯定吃亏。所以刚拼了两刀,她就发现这可不行,要是继续这么力敌下去,那可就是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对方的长处了,这不明智啊。 想到这儿,灵巧儿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渐渐地,她的身子越打越低,最后干脆开始专攻对方的下盘了。这一下,那辽兵可就有些懵了,显然不太适应这种打法。他每次想要向下防御的时候,总是感觉浑身不得劲儿,好像身下少了点什么似的,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慌乱,没了平日里的章法。 他仔细一想,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是步战,手里没了缰绳,平衡感都找不着了,平常骑马的时候只需要护着马腿就行,可现在得时刻护着自己的腿了,而且这种低姿态的打斗,他还真不太习惯。 灵巧儿其实本来也没专门练过地趟刀,不过好在她格斗的功底还算扎实,以前见过别人使地趟刀的大概动作,这会儿凭着记忆,就模仿着试了起来。她心里想着,管它什么精髓不精髓的,只要自己动作够快就行,只要能把对方的腿给砍断,那就算是赢了。 于是,灵巧儿在地上灵活地翻滚起来,一会儿趴下,一会儿躺下,单手撑地的同时,另一只手拿着刀不停地朝着辽兵砍去。那辽兵被她这一通打法弄得晕头转向,越打越累,渐渐地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突然,只听 “噗” 的一声,灵巧儿终于瞅准时机,结结实实地在对方腿上砍了一刀。这辽兵本来就已经退到了一处积雪比较厚的地方,被这一刀砍中,腿上吃痛,脚下一软,直接就躺进了雪堆里。 灵巧儿见状,赶忙起身,举起刀,虎视眈眈地等着对方起身。那辽兵吓得不轻,本想使个向后翻滚的动作躲开,可谁知道脚上的伤好像伤到了筋,这一翻,竟然没翻出去,整个人狼狈地趴在那儿。 灵巧儿见他没翻出来,却伸出了一只脚,还以为他要反击,吓得她下意识地直接一刀挥了过去。这一下,可能是因为她用了全力,再加上挥刀的幅度也不小,竟然直接就把对方的一只脚给砍断了。那辽兵疼得 “嗷” 的一声大叫,随后两眼一翻,就没了动静,看样子是疼晕过去了。 灵巧儿看了看,料想他就算是醒来了,少了一只脚,也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便没再理会他。她心里惦记着手上的铁环,想着得赶紧把这玩意儿弄掉才行。于是,她猛然挥起刀,朝着自己手上的铁环砍去,一下又一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双手的铁环都去掉了。 那一刻,灵巧儿只觉得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都消失了。她随手把手里那已经卷刃得不成样子的刀一扔,然后把手伸进那被鲜血染红的雪里,用力把那个断了脚的辽兵拖了出来,一把抢过他手中还完好的刀,别在了腰间。接着,又快步走到先前被她抹脖子的那个辽兵身前,捡起地上的另一把刀,握在手中,这才匆匆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这黑夜里,天色漆黑如墨,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要不是地上的雪能反射出些微弱的光亮,再加上之前留下的脚印还清晰可见,灵巧儿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来时的路。她顺着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折返,心里还惦记着其他姐妹的安危,脚步越发急促了。 正跑着,忽然,一阵女人的惨叫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灵巧儿一听就听出来了,这明显是妙姓女子发出的声音。 灵巧儿眉头一皱,本想当作没听见,直接离开算了,可又转念一想,假如自己就这么贸然离去,等会儿去救人的时候,这边的辽人要是正好返回营地了,那自己可就腹背受敌了,到时候别说救人了,自己恐怕都得搭进去。无奈之下,她只得暗自思忖着:“踏马的,妙姐姐,算你命好,今天我就再救你一回吧。” 想着,灵巧儿便循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越靠近,那声音就越清晰,妙姓女子的惨叫简直是撕心裂肺,而那些辽人嘴里也不住地发出得意的大笑声,那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冒火。 等灵巧儿靠近了,才发现那边的情况,只见三个辽兵正围着妙姓女子,其中两人死死地按着她,另一个人则正在撕扯她的衣服,看样子是打算施暴。妙姓女子的衣服已经被撕得破烂不堪了,上身的衣服乱七八糟的,不过好歹还能勉强遮挡住大部分身子,可下半身的衣服却已经被彻底撕掉了,她只能死死地抓住一块连接上衣的衣角,蜷缩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要是一松手,恐怕立刻就会春光乍现了。 灵巧儿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忍不住暗骂道:“踏马的,这冰天雪地的,这些辽人竟然还有这心思,他们也不怕冻死啊,真是一群畜生!”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必须要一击即中,不然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自己饿着肚子,可没力气和这三个吃饱喝足的辽人长时间周旋。 好在地上都是积雪,灵巧儿目光迅速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很快就确定了一条进攻的路线。紧接着,只听得几声积雪被踩踏发出的 “吱吱” 声,她如离弦之箭一般,从树后弹射而出,手中的刀瞬间化作一道寒光,朝着那个正在解衣服的辽兵砍了过去。那辽兵正沉浸在自己的恶行中,猝不及防,等他抬头看清的时候,刀已经落了下来,直接从他的脖子到肩膀,一下子就砍了个一刀两断,鲜血顿时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灵巧儿这一下得手后,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紧接着又朝着按着妙姓女子上身的那个辽兵劈了过去。那兵士先是一愣神,等反应过来发现灵巧儿的时候,赶忙向后翻滚,同时伸手去拔刀。可他万万没想到,灵巧儿左手的刀又紧接着砍了过来,直接奔着他的脑袋就去了。那辽兵反应倒也挺快,脑袋险险地避过了这一刀,可大腿却遭了殃,被灵巧儿的刀砍了个正着。 这辽兵吃痛,翻出去这一下,总算是把刀握在了手中,可还没等他站稳,灵巧儿已经脚下生风,继续往前冲,手里的刀不停地朝着他砍去。那辽兵心中暗暗叫苦,只能不停地向后翻滚,躲避着灵巧儿的攻击,一直滚到撞到了一棵树上,整个人头朝下,裆部卡在了树上,那狼狈的样子别提多滑稽了,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心里只剩下恐惧。 他知道自己这下完了,绝望地惨叫了一声契丹语,灵巧儿听着那声音,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 “妈” 的意思吧。还没等那辽兵再有什么反应,灵巧儿的刀已经直直地刺了过去,直接穿过他的裆部,一下就贯穿了他的身体。看着自己这一刀下去的结果,灵巧儿冷冷地说道:“这是老天让你下辈子做个太监,省得你再去祸害别人。” 这会儿,另一个原本按着妙姓女子腿的辽兵,看到同伴转眼间就被灵巧儿杀了两个,吓得呆在那儿,竟然一时之间不敢跑,也不敢上前,手里拿着刀,另一只手还提着裤子,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灵巧儿提着还在滴血的刀,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那眼神里透着冰冷的杀意,仿佛从地狱来的修罗一般。地上的妙姓女子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嘴里不停地大骂着:“畜生,禽兽不如,你们就是一群狗,不得好死!” 灵巧儿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冷冷地说道:“别骂了,你都被这群狗糟蹋了,说这些话,你觉得自己心里能好受吗?” 她心里虽然也很同情妙姓女子的遭遇,可此刻也顾不上安慰她了,满心只想着把这最后一个辽兵解决掉。 那辽兵看着灵巧儿一步步逼近,吓得浑身发抖,见灵巧儿这一刀劈过来,来势汹汹,他慌乱之中,赶忙双手横刀去接。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他外面的皮裤竟然直接滑落了些许,这一下,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踉跄。灵巧儿看准时机,另一只手的刀直接贯穿了他的皮甲,那辽兵连一声都没吭,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气息。 灵巧儿实在不忍心回头去看妙姓女子那凄惨的模样,她默默地走到那几个辽人的尸体旁,扒下了他们身上的衣服,走到妙姓女子身边,轻声说道:“妙姐姐,穿上契丹人的衣服吧,这冰天雪地的,应该能暖和些。” 说完,她自己也赶紧穿上了一层皮衣皮裤,又把剩下的一套衣服用妙姓女子那件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包裹好,背在了身上。 妙姓女子这会儿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显然在刚才被施暴的过程中,那些辽人下手没轻没重,把她伤得不轻。她一直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灵巧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灵巧儿知道她这遭遇也确实够惨的,心里虽然还有些埋怨她之前的自私,可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两个人收拾好后,各自背着几把刀,转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妙姓女子一路上都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跟着灵巧儿,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灵巧儿虽然没有回头看她,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问道:“妙姐姐,这次不打算直接逃命去了?” 那妙姓女子听了,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决绝,说道:“我要杀了这群契丹狗,要么他们死,要么我死。我夫君是一县之长,在那百里之地也是受人敬重的,我岂能任由他们这般肆意糟践?我一定要为自己报仇,为姐妹们报仇!” 灵巧儿听了,心里明白,经过这一劫,对于此刻的妙姓女子来说,要么杀光这些仇人,要么自己死,这恐怕已经是唯一能让她减轻痛苦的方式了。她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心里想着,一定要把剩下的姐妹们都救出来,绝不能再让她们受到伤害了 想到这里,灵巧儿只得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到了营地外围,我们再做两个陷阱,然后你留在林中接应。有姐妹来了,给她们两把刀,让她们防身。” 妙姓女子也不敢多说,只得点头,却有关心的问道:“灵妹妹,你真的要独闯龙潭?” 灵巧儿苦笑一声,道:“我也想一走了之,现在的情况太艰难了。但是姐妹们挨了多少鞭子,才给我们创造了机会。如果没有她们,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逃走。现在既然自由了,怎么也要回来试一试吧。如果真的无力解救,那我也落个无愧于心不是?” 有了辽刀在手,两人便能在没有上冻的冰雪下找到一些松土挖坑。多挖几处土坑,不用太大,只要对方能够陷进去就可以。遍地的枯叶和树枝随意搭建一下,就是一个陷坑。最后在上面覆盖一层雪之后,灵巧儿向妙姓女子点了点头,道:“记清楚陷坑位置,别自己才进去了。一会儿听到喧哗声,你就把我们抢来的火把点燃。好让姐妹们能够顺利的跑过来。” 妙姓女子分别在陷坑上面放了三个树叶,道:“这三片树叶就是标识,告诉姐妹们。我怕倒是来不及提醒。” 灵巧儿看了看地上的树叶,道:“没看出来,你还挺细心的。不愧是官宦家的娘子。” 第210章 雪地刺客1 当灵巧儿小心翼翼地朝着营帐方向靠近时,远远便瞧见辽兵的营帐之中,正有五个人在里面,叽里呱啦地说着话,那话语里透着一股明显的恼怒劲儿,像是在为了什么事儿正生着气。 而另一边关押女子们的营帐里,却是不断地传出哭泣声,那哭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其间还时不时地伴随着皮鞭抽打的声响,每一声皮鞭落下,就会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里的痛苦简直要冲破营帐,甚至都喊出了泛音,听着就让人揪心不已。 不过,此刻的灵巧儿听到这哭声,心里反倒稍稍放心了些。她寻思着,只要对方这会儿还在用鞭子抽,没有拿刀砍杀,那姐妹们虽说会受些皮肉之苦,但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不敢贸然靠近,于是悄悄地绕到了营帐的后方,心里盘算着,那辽兵营帐里可有五个人,就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打不过,可不能冲动地去和他们硬拼,得想个更稳妥的办法才行。 绕过营帐后方后,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动作轻缓又谨慎地在女子营帐的后方轻轻划开了一个小口子,打算先悄悄看看里面到底还剩下几个姐妹。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有火光闪动,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个人举着火把正朝着这边靠近。看那孤零零的一个火把,灵巧儿心里猜测,可能是之前有辽兵出去找同伴,结果没找到,这会儿正往回走。 想到这儿,灵巧儿本着能消灭一个是一个的想法,赶忙压低身子,悄悄地低头潜行到道路旁,找了一棵大树,迅速躲在了树后,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那举着火把的人靠近。 那灯火把越靠越近了,灵巧儿趁着这个间隙,回头看了一下辽兵的营帐,只见那营帐的门帘是半开着的。营帐里面生着个火盆,虽说那火盆顶上有地方可以排出炭火的烟,可毕竟在这封闭的营帐里,总归是把门帘打开点儿,让门口透透气,人待着才会更舒适些。 灵巧儿心里清楚,自己这会儿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而且还必须保证不能让对方发出声响,不然惊动了营帐里的其他辽兵,那可就糟了。 等到那举着火把的人走近了,灵巧儿紧紧地握住之前在地上捡起的几颗松果,猛地从树后扑了出去,一下子就搂住了对方的脖子,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松果塞进了对方的嘴里。她心里想着,只要让对方嘴合不拢,就没法喊出声来,自己才有机会得手。 那辽兵力气倒是挺大的,感觉嘴里被塞进了东西,立马就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被从背后搂住脖子,第一反应往往都是防备着对方往后撤,把自己给拖倒在地上。 而灵巧儿却是早有准备,她左臂紧紧地勒住对方的脖子,右手把松果塞进去之后,直接用左臂猛地往横里一拉,同时手中的刀快速地抹向了对方的脖子。那辽兵被抹了脖子后,顿时瞳孔放大,满脸都是惊恐之色,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结果那松果直接就顺着喉咙钻进了嗓子里。他还没死透,双手拼命地去抠自己的嗓子,可刚把手伸进嘴里,整个人就彻底没了气息,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灵巧儿见状,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终究是没让对方叫出声来。她赶忙把火把弄灭了,取下对方身上的兵器,然后使出浑身力气,把尸体拖进了旁边的林子里藏好。 随后,她又拿着刀,仔细地刮了刮地上残留的血迹,再用一旁的雪把那血迹盖住了个大概。这会儿她也实在没工夫去仔细检查有没有清理干净了,只想着得赶紧趁着没被发现,再次返回营帐后面去看看情况。 等她回到营帐后面的时候,却发现这会儿已经听不到女子营帐里面皮鞭的抽打声了,只听到一个生疏的契丹语在和营帐里的契丹人对话,那生疏的契丹语里还带着哭腔,听着让人心里直发酸。 灵巧儿悄悄地探头过去,看清楚了里面这会儿只有两个辽人,她心里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才能一下子就把这两人都给解决掉,可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太难了。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押送她们的辽人一共是十九个,之前自己在林子中已经杀死了五个,刚才又偷袭了一个人,这么算下来,现在应该还剩下十三个辽人。就凭自己现在的本事,要是和他们正面硬拼的话,肯定是打不过的,而且一旦打起来,搞不好这些辽人恼羞成怒,会把营帐里所有的女子都给杀了,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去解救营帐里面的姐妹们?她仔细想了又想,觉得目前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无非就是想办法把这些辽兵分散开来,最好能让他们一个一个落单,这样自己才有机会逐个击破。要是他们两两结伴,自己又没办法偷袭的话,那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心里异常无奈了,暗暗想着,自己这身体要是能再强壮一些就好了。也怪自己这小身板儿,怎么养都养不起来,平日里吃不了多少东西就饱了,永远都是瘦了吧唧的,没什么力气。 不过转念一想,这一阵子,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明显被饿脱相了,可自己倒好像没什么变化,从这个角度来看,难道说自己这身体还挺 “稳定” 的?想到这儿,她不禁自嘲地一笑,暗自思忖着:“稳定有个屁用啊,现在又不能靠这个去救人。”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棘手,其实她心里也挺想和那些辽兵明刀明枪地大干一场的,宰一个是一个,就算打不过了,自己现在对奔跑速度还是挺有自信的,大不了转身就跑呗。 可是这么做的话,营帐里的姐妹们可就危险了,说不定那些辽人会当场斩杀了她们泄愤。想到这儿,灵巧儿暗暗告诫自己:“现在我就是所有人的希望,可不能冲动胡来,得沉住气啊。” 无奈之下,她只得继续耐着性子,在周围悄悄地寻找着合适的契机,同时也在等待着机会出现。 她心里想着,要是现在有几个能自由行动的姐妹,每人手里再拿着一把刀,那她们倒是可以利用之前挖好的陷坑,和这五六个辽人斗上一斗。可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即便把对方引到陷坑那儿去,最多也就只能砍死一两个人,剩下的那些自己还是对付不了。 想到这儿,灵巧儿忽然觉得这事儿急不得,在天亮之前,恐怕也只能跟对方打消耗战了,先拖着,再找机会救人。 她又悄悄地绕过营帐,返回到之前和妙姓女子分手的地方,刚到那儿,就轻声呼唤了几声。妙姓女子听到声音,这才缓缓从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来,然后慢慢地走了出来。这林子里的大树一棵挨着一棵,她往那树后一躲,还真就完全看不到了。 灵巧儿见妙姓女子还在这儿,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感觉自己总算不是孤身一人了,好歹有个伴儿,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妙姓女子借着雪反射的微弱光亮,一眼就瞧见了灵巧儿手上的刀伤,还有衣服上残留的血迹,心里明白她刚才肯定没扑空,肯定是和辽兵交上手了,于是赶忙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灵妹妹。” 灵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要是贸然动手,一旦惊动了他们,倒是有信心能杀上一两个,可接下来就只能玩儿命地逃跑了。我就怕那些辽人恼羞成怒,会对姐妹们痛下杀手啊。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今夜恐怕也只能跟他们玩儿消耗战了。” 妙姓女子听了,一脸疑惑地问道:“消耗战?这怎么个打法?” 灵巧儿点了点头,解释道:“对,就是消耗战,妙姐姐。接下来,恐怕得麻烦你了。你得回到路上去,多挖一些陷阱,而且要把陷阱周围清理出一个大圆圈,做好明显的标记,越明显越好。只要有了陷阱,到时候我就能瞅准机会,瞬间砍杀他们。但要是让我和他们正面硬拼,我是真的打不过两个。” 妙姓女子看着灵巧儿那被冻得僵红的双手,还有冻得通红的脸,心里一阵发酸,她点了点头,说道:“灵妹妹,你,就像这森林里的孤狼一样,又勇敢又聪明,可就是太辛苦了。” 灵巧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妙姐姐,我也快撑不住了,不过咱们尽力而为吧,只要能把姐妹们都救出来,吃再多的苦也值了。” 说起来,这段日子她们每天都要走上几十里路,体能其实也被练出来了不少,可无奈这会儿腹中一点儿能提供能量的东西都没有,越走就越觉得气虚乏力,每动一下都挺费劲的。 妙姓女子应了一声,然后拖着一根松枝,边走边小心翼翼地抹去自己的脚印,朝着路的方向走去了。而灵巧儿则又在周围留下了许多朝着四面八方延伸的脚印,故意制造出一种混乱的假象,好迷惑那些辽兵,做完这些后,她才匆匆忙忙地返回刚才半路偷袭辽人的那个地方。 等她回到那儿的时候,发现之前那个火把还在地上扔着,她赶忙捡起来,扣在衣袋上,然后再次朝着辽人的营帐悄悄摸了过去。 刚来到营帐后方,正准备找机会看看情况,突然,就看到一个辽兵从另一个营帐的侧方闪身走了出来。 灵巧儿吓得浑身一激灵,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原本她是半伏着身子的,这会儿赶忙整个人趴在了雪地里,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辽兵,一只手则紧紧地按着刀柄,心里紧张得要命,生怕对方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然后猛然冲过来。 可那辽兵好像根本没看见她似的,又朝着远处走了几步,这时候,营帐里面有人用契丹语叽里呱啦地喊了一句话,那营帐外的辽兵听了,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然后继续往远处走去了。 大概走了十几丈远后,那辽兵停了下来,好像是在清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随后便解开衣服,蹲了下去。 灵巧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里想着:“原来如此,是在解手,这倒是个好机会。” 她悄悄地站起身来,依旧半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儿,从另一个方向朝着那个正在上厕所的辽兵悄悄靠近过去。她心里想着,这次只要自己准备充分,动作够快,那个辽人应该是喊不出声来的,就能把他解决掉了。 等她慢慢地接近那辽兵的时候,那辽兵好像正在地上摸索着什么东西。灵巧儿继续悄悄地靠近,可能是她踩在积雪上发出的脚步声惊动了对方,那辽兵猛然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加速朝他扑来的灵巧儿,顿时吓得脸色大变。他赶忙手忙脚乱地提裤子,一边提裤子,一边挣扎着站起身来。 灵巧儿见状,心里暗叫不好,知道事情要糟糕了,情急之下,她猛然把手里的刀朝着对方投掷了过去。 那辽兵吓得赶忙往旁边躲闪,嘴里还大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喊的是什么,估计是在问 “什么人” 之类的话吧。 灵巧儿紧接着抽出另一把刀,直接朝着对方砍了过去。那辽兵有了防备,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起来,一边翻滚,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叫着,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灵巧儿瞅准机会,朝着他身上连砍了几刀,可这辽兵翻滚得太快了,这几刀都没能砍到要害部位。就在这时,忽然从辽人的营帐那边又冒出来几个人,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动了。 第211章 雪地刺客2 灵巧儿心里暗叫一声 “不好”,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顾不上许多了,赶忙朝着那辽兵又猛刺了几刀,然后捡起地上的另一把辽刀,转身拔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风,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她刚跑开没多远,就听到营帐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有几个辽兵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大声呼喊着什么。 灵巧儿这会儿也顾不上身后的状况了,只管埋头拼命地跑,她心里想着,得先把这些人引开,然后再找机会对付他们。于是,她绕了一个大圈儿,朝着之前妙姓女子看守的陷坑那个方向跑去,跑到那儿之后,她停了下来,双手紧紧握着刀,站在第一个陷坑前,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来时的路,等着那些辽兵追过来。 她这一通跑下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些发黑,感觉体力都快耗尽了,实在是又累又饿。她无奈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几个松果,看看里面有没有松子,想着吃点东西补充点儿体力,可那松果里哪有什么松子,她失望地把松果扔到了一边。 片刻之后,果然有三个辽兵循着脚印追了过来。那跑得最快的辽兵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儿握刀等待的灵巧儿,顿时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挥舞着手里的刀,气势汹汹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灵巧儿见状,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脚,等看到他的左脚已经伸到了陷坑边缘的时候,她猛然往后退了一小步。那辽兵只顾着往前冲,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情况,一下子左脚就陷进了陷坑里面,整个人由于惯性,直接一个栽倒,朝着灵巧儿面前扑了过来。 灵巧儿正准备举刀砍向对方,没想到后面又有一个辽兵冲了上来,她这会儿来不及解决扑倒在地上的这个辽兵了,只能赶紧往后退,退到了第二个陷坑后面。 紧接着,第二个辽兵由于追得太急,也没注意看路,一脚就踩进了第二个陷坑里面,同样站立不稳,“扑通” 一声趴在了地上。 最后面的那个辽兵这会儿也追了上来,他先是查看了一下第一个踩进陷阱的同伴,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灵巧儿瞅准时机,直接一刀贯穿了身前那个趴在地上的辽兵的身体。 而第一个陷进陷阱里的辽兵这会儿正拼命地想把腿拔出来,可那陷坑好像挺深的,他怎么拔也拔不出来,疼得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倒是出乎了灵巧儿的意料,她原本还想着这辽兵陷进去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自己正好趁机解决后面的人,没想到他这一叫,反倒容易把其他辽兵都引过来。 最后那个辽兵见到已经有一个同伴死了,心里顿时危机感大增,吓得不敢再往前冲了,站在那儿,眼睛警惕地四下观察着,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陷阱。 灵巧儿见状,把之前含在嘴里的松子吐了出来,然后慢慢地朝着陷阱里的那个辽兵逼近过去。那辽兵一看,心里大惊失色,慌乱之中,猛然用力一拔,总算是把左腿从陷坑里拔了出来,可仔细一看,小腿上被陷阱里的尖刺扎了好几个孔,鲜血正不停地往外渗。 灵巧儿见他把腿拔出来了,手起刀落,朝着他又砍了过去。那辽兵吓得赶忙往后翻滚,灵巧儿这一刀虽然没砍中要害,却也砍在了他的屁股上,划出了一道口子,虽然伤口不算大,但好歹这一刀没落空。 第三个辽兵这会儿站在那儿,看着同伴受伤,却依旧不敢向前,只是拿着刀,紧张地护住那个受伤的辽兵,眼睛死死地盯着灵巧儿,那模样异常狼狈了。 双方语言不通,灵巧儿也没打算和对方沟通,她心里明白,现在这情况,一个不敢轻易挪动脚步,一个腿上受了伤,优势明显在自己这边。想到这儿,她双手握紧刀,直接朝着那个不敢挪动的辽兵狠狠地砍了过去。那辽兵本来是可以往后退一步进行格挡的,可他实在是被这陷阱吓得不敢挪动脚步了,结果灵巧儿这一刀砍过去,他根本无处泄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朝着自己砍了过来。 那个腿受伤的辽兵眼见同伴陷入了被动,顿时也顾不上腿上的伤痛了,挥舞着手中的刀,朝着灵巧儿胡乱砍了过来,试图以此来缓解同伴的危机。 灵巧儿见状,反应极快,赶忙用左手去格挡对方砍来的刀,只听 “铛” 的一声,刀刃相交,溅起一串火星。与此同时,她右手紧握的刀朝着那辽兵受伤的小腿狠狠刺了过去,这一刀下去,本就正在往外冒血的小腿又挨了这么一下,那辽兵顿时疼得 “嗷” 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扑通” 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手中的刀也 “哐当” 一声掉落在一旁。 另一个辽兵见势不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心里大概觉得在这种混乱又危险的情况下,往后退或许能更安全些吧。可他这一退,原本跪在地上的同伴就彻底失去了保护,完全暴露在了灵巧儿的面前。 灵巧儿哪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她眼中寒芒一闪,手中的刀高高举起,朝着跪地的辽兵脑袋上猛地砍了下去,紧接着又补了一刀在对方的脖子上。刹那间,那跪地的辽兵身子一歪,便趴在地上没了动静,鲜血从他的身下缓缓渗出,染红了周围的雪地。 可就在这时,又有五六个火把朝着这边快速移动过来,显然是有更多的辽兵赶过来了。那唯一幸免的辽兵听到有支援来了,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起来,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知道这会儿再留下来只能是陷入重围,于是转身迅速钻入了旁边的林中,借着树林的掩护,快速地跑了起来,想要甩开后面追来的辽兵。 等到这些契丹人聚齐之后,便循着灵巧儿的脚印,气势汹汹地追赶起来。灵巧儿早就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绕到了一条小路上。这群契丹人追到小路上之后,看这周围没什么复杂的环境,顿时放松了不少,那神情仿佛他们此刻不是在追赶敌人,而是在捕猎一般,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 灵巧儿跑了一阵,忽然发现地上有树枝抹除脚印的痕迹,她心里顿时明白,这个附近一定有陷阱了。于是赶忙停下脚步,四下仔细寻找了一番,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把雪清理掉的圆圈,那显然就是陷阱所在之处了。可这会儿对方人太多了,她要是贸然在这儿守着等他们上钩,万一被包围了可就糟了。没办法,灵巧儿只得轻轻地在那陷阱上面踩了个脚印,然后装作继续往前跑的样子,想以此来误导对方,让他们觉得这个陷阱已经被发现了,从而放松警惕。 她继续向前跑着,心里还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正跑着,又看到了一个清理出雪的圆圈,她不禁暗自惊讶,这妙姓女子挖陷阱的效率可真够高的。这次,她没有再在陷阱上面踩脚印,而是在旁边的地方踩了个脚印,心里想着,要是对方看到自己的脚印在陷阱旁边,却没触发陷阱,那后面他们肯定就不敢轻易相信脚印了,说不定还会犹豫不前。 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有人掰树枝的声音,心里一紧,担心是妙姓女子遇到危险了,赶忙大声叫道:“妙姐姐,跑,快跑啊!” 妙姓女子正在那儿专心地布置陷阱,听到灵巧儿的呼喊声,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抬头看去,可周围黑乎乎的,根本看不见人在哪儿。不过她心里明白,肯定是出事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急忙站起身来,拖着手里的树枝,撒腿就开始跑,边跑边紧张地回头张望,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 灵巧儿一边跑,一边继续大声叫道:“妙姐姐,你尽力地跑就行,但千万别离开小路太远。只要你能帮我引开几个人,我就一定有办法把他们解决掉,然后回来救你,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妙姓女子这会儿已经吓得声音都颤抖了,带着哭腔大声回应道:“你一定要快些啊,我怕我跑不过他们!” 灵巧儿边跑边留意着后面的动静,看到已经追上妙姓女子脚印的辽兵了,她又加快速度跑了几步,然后瞅准时机,转身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树林之中,想着只要留下这双排的脚印,就能逼迫那些契丹人分头去追,这样自己这边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契丹这边本来是六个人在追,结果有两个人不小心踩进了陷阱里,那陷阱里布满了妙姓女子事先准备好的尖锐树枝,两人的腿就像被马蜂窝蜇了一样,被扎得千疮百孔,疼得他们在陷阱里惨叫连连,根本就没办法再继续奔跑了。 所以这会儿追过来的就只剩下四个人了,他们看到地上的脚印是两个人的,心里就猜到肯定是一个人负责挖陷阱,另一个人在旁边捣乱,好引他们上钩。可这会儿他们却犹豫了,心里想着,要是再这么追下去,万一追到前面又遇到陷阱可怎么办?这几个人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算了,不追了,这对手实在是太狡诈了,再追下去保不准自己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灵巧儿在林中不停地跑着,跑了许久,都没发现有人追过来,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这会儿是打算从这儿往回迂回过去,因为在最初挖陷阱的那个位置,还有两个陷阱没派上用场,她想着得想办法把这两个陷阱也利用上,所以打算再次把那些辽兵引回到先前的陷阱处,好再消灭几个敌人。 可当她经过小路的时候,却发现路旁竟然有个辽兵在那儿,吓得她赶忙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找了棵大树,躲在了树后,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辽兵,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才好。 借着雪反射的微弱光亮,她仔细一看,发现那辽兵走路一瘸一拐的,正慢悠悠地往前挪动着,那速度慢得出奇。灵巧儿心里大概猜到了,对方应该是中了陷阱才弄成这样的。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只挖了个陷阱,可为什么这被陷进去的辽兵看起来会那么痛苦?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悄悄地朝着小路靠近过去,等确定前方后方都暂时没有人后,她猛然从树后跳了出去。 那个一瘸一拐的辽兵正低着头,一拐一拐地走着,冷不丁被灵巧儿这么一吓,吓得大叫了一声,下意识地举起刀,想要护住自己的身体,可那腿上的伤让他根本不敢乱动,整个人就僵在了那儿,眼睛里满是惊恐地看着灵巧儿。 灵巧儿心里清楚,此刻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专攻对方的下盘,手中的刀朝着对方的腿部一阵猛砍。那辽兵被逼得不得不往后退,可他那受伤的腿哪经得住这么折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灵巧儿这会儿可丝毫没有留情,下手狠辣无比,又朝着对方狠狠地攻了几下,紧接着左手一挥刀,直接朝着对方的面门砍了过去。那辽兵大惊失色,慌乱之中猛地往后退,结果灵巧儿右手的刀顺势直接洞穿了他的大腿,那辽兵又是一声惨叫,“扑通” 一声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灵巧儿可不敢大意,手中的刀左右挥舞了几下,确定对方确实没了气息之后,这才立刻转身钻进了林中,消失在了黑暗里。 等到那些正在往回撤退的辽兵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这人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地上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场景看着格外渗人。 第212章 雪地刺客3 灵巧儿这一整晚都在不停地奔跑、战斗,紧张得浑身是汗,这会儿她都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甚至都有些想要脱掉一层皮衣了,实在是热得难受。 那四个辽兵看到同伴这凄惨的死状,一个个又愤怒,又恐惧。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就这么一个女子,竟然能如此戏耍他们,把他们弄得团团转,还折损了这么多同伴。 他们凑在一起,相互交流着,这会儿已经知道了,这贼人就是那群被押送的女子之中逃走的其中一个。他们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想来她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怎么就能够对这儿的地形这么熟悉? 忽然,一个辽人大叫起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是星星,中原人依靠着天空的星象辨别方向的。他们对星象十分熟悉,只要掌握了星象,就能清晰地辨别自己所处的位置,可咱们就不行啊,在这黑夜里,咱们很容易就迷路了。” 其他几个人听了,也纷纷觉得有道理,想到这儿,他们一致认为,这夜晚实在不宜再继续行动了,万一再中了对方的圈套,那可就更惨了。还是大家一起守在营帐那儿,守到天亮再说吧,等天亮了,看得清楚了,再想办法去抓人也不迟。 灵巧儿朝着营地的方向悄悄潜行回去,走着走着,发现前面还有一个辽兵正一瘸一拐地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看那走路的姿势,应该也是中了陷阱受的伤。她心里一动,想着要是这会儿出去把这人解决了,倒也是个机会,可又担心后面那四个人要是追过来,自己可就被围杀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忍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辽兵慢慢走远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后面的那四个人就跟了上来,和这个受伤的辽兵会合到了一起。这五个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满脸沮丧,相互搀扶着,并肩朝着大帐的方向走去,那背影看着异常狼狈了。 灵巧儿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五个人的身影,心里开始暗自盘算起来。这下可麻烦了,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那些辽兵肯定会加强防守了,想要再去解救那群被囚禁的姐妹们,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她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哼,折腾了这么久,那些辽兵这会儿应该也累得够呛,困得不行了吧,干脆我去把他们的营帐给烧了,看他们还怎么睡,到时候肯定会乱成一团,自己也好趁机再找机会救人。 想到这儿,灵巧儿小心翼翼地从丛林中朝着营帐的前方潜伏过去,等靠近了一看,发现两个营帐前各有一个人站在那儿放哨。 她赶忙从怀里拿出先前和妙姓女子一起准备好的打火石,用力拍了几下,只见火星四溅,一下子就把手里的火把给点燃了,她赶忙稳住火把,等火苗稳定下来后,那火把 “轰” 的一下,冒出了明亮的火苗,在这黑夜里格外显眼。 那两个放哨的辽兵正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忽然看见对面不远处出现了火把,顿时吓得睡意全无,赶忙抽出长刀,紧张地盯着火光的方向,嘴里还大声呼喊着,给营帐里的同伴报信。 灵巧儿这会儿可丝毫不惧,她一手稳稳地握着火把,一手紧握着刀,大踏步地从林中冲了出来。这一整晚,她可算是把这群契丹人给搅和得心惊胆战的了,所以这会儿这些辽兵看到她举着火把冲过来,不但不敢往前冲,心里反倒还有些想要后撤的想法,一个个站在那儿,进退两难,满脸的犹豫和惊恐。 灵巧儿看准了位置,直接跑到确保能够命中营帐的地方,然后用力把火把朝着营帐顶上扔了过去。那营帐本就搭建在大树下,周围没什么积雪,火把一落在营帐顶上,瞬间就燃烧了起来,那火势借着风势,很快就开始向两边蔓延开来,不一会儿,整个营帐就被大火笼罩了,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灵巧儿见火已经烧起来了,也不停留,直接转身又钻回了林中,然后轻车熟路地重新回到了那两个还未利用的陷阱前,躲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想看看还有没有胆子大的辽兵敢来勇闯陷阱。 可她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过来,却隐隐听到一阵阵喧哗声从营帐那边传来,想来那群契丹人这会儿肯定是气疯了,估计正在那儿破口大骂,说不定还叫嚷着什么 “有种出来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之类的没营养的话,不过灵巧儿可没心思去理会他们,她这会儿就等着看有没有机会再给对方来上一下。 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有人来,灵巧儿心里想着,不能一直在这儿干等着,得去看看情况。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她这次可不敢再大摇大摆地潜行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再次回到起火的地点。 只见那些契丹人正手忙脚乱地从营帐里面往外搬东西,有人还不时地把搬出来的一些东西往女子营帐里面搬,那场面乱哄哄的,就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似的。 灵巧儿见状,冷冷一笑,心里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保护辎重,毕竟要是这些东西都被烧没了,他们回程可就麻烦了。不过,她忽然发现,拴在营帐外树上的马好像是受了惊,正不停地嘶鸣着,来回挣动缰绳。这总共就四匹马,平常两匹马用来拉那些歇脚的辽兵,另外两匹马拉着一点点物资。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救火、搬东西,根本没人顾得上这些马,而且那马离营帐又很近,火势这么大,估计马也被吓得不轻。 之前灵巧儿一直不敢太靠近营帐,现在可不一样了,对方正忙着灭火,营帐都快烧完了,里面的被子、棉衣、粮食也着了一大片,他们要是不赶紧把那些还完好的东西抢出来,等回程的时候可就真的要遭大罪了。 灵巧儿悄悄绕到营帐后面,看到那儿放着一个大酒桶,那酒可是他们过了上京城没多久就置办好的,显然是为了御寒用的。她眼睛一亮,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大石头,用力朝着酒桶砸了过去,只听 “哐当” 一声,酒桶被砸翻了,里面的酒顿时流了出来。 这酒桶一翻,起初里面冒出来的水气还压制了一下火苗,可等那水气一过,瞬息之间,火势借着酒劲,猛地一下就涨了起来,那火焰 “噌” 的一下蹿得老高,吓得正在抢东西的辽人赶紧往后退,嘴里还不停地呼喊着,那场面异常混乱了。 就在这时,灵巧儿已经趁着混乱,来到了拴马的树下。她举起刀,朝着缰绳用力挥了几下,只听 “嘶啦” 几声,三匹马顿时脱缰,撒开蹄子就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而灵巧儿则身手敏捷地翻身上了剩下的那匹马,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随即,这四匹马就像四支离弦之箭一样,朝着四处狂奔起来。其他三匹马跑哪儿去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不过好在没给契丹人留下,也算没白费这一番折腾。 灵巧儿骑着马,一路狂奔,跑了一阵后,发现已经脱离了契丹人的视线,这才慢慢把马速降了下来,她心里兴奋极了,一边骑着马,一边大声叫道:“妙姐姐,你在吗?” 她沿着小路,一路向东,又跑出去了四五里地,才听到林中传来妙姓女子的回应声:“灵妹妹,我在这儿!” 灵巧儿赶忙骑着马进入了林中,伸手一把将妙姓女子拽上了马背,脸上满是喜悦,说道:“行了,现在咱们有马了,可不用再自己累断腿儿了,哈哈!” 妙姓女子一上马,就急切地问道:“姐妹们出来了吗?” 灵巧儿听了,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哎,对方人太多了,实在没办法进行救援。不过你做的陷阱可真是太管用了,妙姐姐,你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吗?怎么那些踩进陷阱的契丹人腿上都是伤?” 妙姓女子轻轻 “嗯” 了一声,回答道:“我,找了些尖锐的树枝,把它们嵌在坑里,还特意让树枝斜着向上。我想着,这斜着的刺虽然不会把他们的鞋底刺破,可只要数量够多、够密集,他们掉进去的时候,肯定会在腿上留下伤痕的。怎么样,妹妹,真的管用了吗?” 灵巧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非常管用,有的契丹人直接被那树枝把小腿都刺穿了,可帮了我大忙了。” 妙姓女子听了,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禽兽,就该让他们多吃点苦头,怎么不直接扎死他们算了,哼!” 灵巧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道:“你的陷阱至少帮我干掉了三个人,咱们出来的时候,可是有二十个辽兵押送咱们,后来离开了一个,还剩十九个。但你知道吗?我今天晚上这一通折腾,干掉了九个,现在只剩下十个人了。而且,他们没了马,还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被我砍死,就算不死,多半也不能动了。另外还有一个被你的陷阱给刺到了,经过这一整夜的折腾,再加上这冰天雪地的,伤口肯定不好愈合,恐怕他很难再形成战斗力了。” 妙姓女子听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也就是说,他们带着伤兵,又失去了马匹,明天赶路肯定会特别艰难了。” 灵巧儿点了点头,说道:“那可不,他们的被褥、棉衣棉服、皮衣都被烧光了,用来御寒的烧酒桶也被我给砸掉了,估计这会儿他们也就抢出来了一点点粮食。总之明天,他们冒着风雪能赶出去二十里路就算不错了。无论如何他们是到不了女真部落了。” 灵巧儿一边勒住马缰,一边回头看向妙姓女子,开口问道:“妙姐姐,你会骑马吗?” 那妙姓女子身为官宦子弟,自幼自然是学过骑马的,当下便应道:“我会,其实我以前也练过一些刀剑功夫,原本想着学了能用于防身,可真到了和敌人交手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灵妹妹,你瞧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却这般英勇无畏,可真是让姐姐好生羡慕。姐姐小时候,还真曾幻想过能成为你现在这样的人。” 灵巧儿听了,嘿嘿一笑,打趣道:“妙姐姐,现在想变成这样也不迟,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妙姓女子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与落寞,缓缓说道:“女子一旦嫁为人妇,哪还能保有最初那般肆意纵情的心境。女子嘛,向来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一生的轨迹仿佛都被这规矩给定好了。也就只有十三岁前,那人生种种才算是自己能做主的,过了那个年纪,可就身不由己喽。” 灵巧儿听了,不禁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妙姐姐,那些大道理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了,毕竟你是从小接受着封建礼教那一套长大的人,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给你讲清楚。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人生可就只有这么一次,要是有来生,那来生的那个人也不再是你了。你还在这儿期待什么?” 妙姓女子又是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日子,好像一直都由不得自己似的。” 灵巧儿不再多说,猛地调转马头,朝着马腹用力一拍,那马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出去。她边策马狂奔,边大声朝后面喊道:“姐姐,一会儿到了营帐那儿,我先下马去冲杀一阵,你可得记得去前方调转马头回来接我,不然我可就要被那些契丹人给围杀了,到时候可就凶多吉少了。” 妙姓女子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赶忙说道:“灵妹妹,这太冒险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办,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第213章 雪地刺客4 灵巧儿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应,此时那马跑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远处已经隐隐出现了一片尚未熄灭的火星,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灵巧儿时刻准备着跳下马去,在即将靠近营帐的时候,她又大声问了一句:“妙姐姐,我可以相信你吗?” 妙姓女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大声回道:“可以,灵妹妹,你放心吧!” 灵巧儿得到回应,也不再犹豫,把身上多余的刀全都放到马背上的行囊中,只留了一把在手中,随后缓缓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跳马。 可那些辽兵听到这奔跑而来的马蹄声,瞬间警觉起来,立刻拔刀,纷纷朝着身后的大树旁聚拢过去,一个个摆出防御的架势,警惕地盯着前方。 灵巧儿见状,心想这下跳马也没什么用了,对方都已经有了防备,贸然跳下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嘛。无奈之下,她只得重新坐回马鞍上,双腿再次用力一夹马腹,驱使着马从营帐前如一阵风般飞驰而过。 这时,她才发现另一顶营帐已经烧完了,只剩下一些还冒着青烟的残骸。那群被囚禁的姐妹们原本都在各自的角落里,此刻听到动静,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从眼前飞过的灵巧儿和妙姓女子。 顿时,就有人激动地用手肘轻轻撞击身旁的人,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灵巧儿还在,她并没有抛下大家独自离去。一时间,姐妹们一个个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那眼神里仿佛重新燃起了对自由的渴望,仿佛在这黑暗中,终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灵巧儿骑着马飞驰过去之后,心里明白,就今晚这情况,恐怕是没什么机会能救出大家了。于是,她又调转马头,再次横刀,从营帐前风驰电掣般地飞驰而过,想再探探情况。那些辽人这会儿却只是集体紧紧依偎在一棵大树下,看着她骑马经过,竟然像是被吓破了胆似的,对她视若无睹,也没人敢追上来。 灵巧儿一边骑马,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她发现先前那个出恭时被自己偷袭的辽兵,这会儿好像已经死掉了。因为先前辽兵的营帐里面有一具被烧焦的尸体,看那身形打扮,多半就是他了。 灵巧儿心里默默点了点头,随后便驱马一路向东而去。她心里清楚,现在对方被吓得不敢出击,都开始龟缩起来了,想要再把他们分散开各个击破,可就难上加难了,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两人骑着马在路旁停了下来,忽然,妙姓女子眼尖地发现马鞍上的行囊旁有个水壶,她赶忙指给灵巧儿看。灵巧儿伸手拿过来,晃了晃,发现竟然是满满的一壶水,她好奇地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酒。 这一下,灵巧儿和妙姓女子顿时激动不已。说起来,灵巧儿这一整晚都在忙着和辽兵周旋,又是打斗又是奔跑的,身体一直处于紧张兴奋的状态,倒没觉得有多冷。可妙姓女子就不一样了,她着实是被冻得不轻,这会儿都还在瑟瑟发抖。灵巧儿虽说手脚也都被冻得冰凉,可身上却因为这一夜的劳心劳神又劳力,血液仿佛一直在不停地沸腾着,这会儿要是能感觉到冷才怪。 不过这会儿一安静下来,她倒是开始觉得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挺难受的。这时候要是能喝上一口酒,那可就能缓解不少疲乏了。 灵巧儿一边想着,一边嘴里嘟囔着:“既然有酒,那按常理来说,应该也有牛肉干之类的下酒菜。” 说着,她就在行囊里摸索了一圈儿,结果只找到了一个腌萝卜干。 灵巧儿忍不住冷笑一声,吐槽道:“我就发现这种喝酒的人可真怪,你说你喝酒就配点儿正常的下酒菜呗,配个咸菜这是什么鬼啊?” 话虽如此,可这会儿两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夜没吃东西,有这腌萝卜干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于是,两人也顾不上许多了,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不一会儿,半壶酒就见了底,那萝卜干也被就着酒吃了下去。这一番吃喝下来,顿时觉得肚子里好歹有了些东西,不像之前那么空落落的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灵巧儿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对妙姓女子说道:“妙姐姐,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再过去看看情况,等我回来咱们再做打算。” 说罢,她便翻身上马,再次朝着营帐前飞奔而去。这次到了那儿一看,只见多数辽兵都横七竖八地睡在了先前依靠的那棵大树下,看样子是折腾了一晚上,困得实在不行了。 而另外还有两个辽兵,蜷缩着睡在了那已经没了顶子的女囚营帐旁。那营帐经过昨晚的折腾,这会儿只剩下西北两面残破的烂布还在勉强挡风了,被风一吹,那烂布呼啦啦地响着,看着格外凄凉。 这些辽兵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了,起初还留了两个人当哨兵,可夜里越来越冷,他们实在扛不住了,就想着钻进那有破布遮挡的地方避风,整个人缩成一团,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们原本想着,经过昨晚那一番折腾,灵巧儿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可没想到,灵巧儿和妙姓女子两人喝完酒之后,又骑着马过来了。 灵巧儿靠近的时候,有的辽兵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有的则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听到马蹄声,有个辽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这情况,吓得赶忙起身去摇晃身边的同伴,可眼见着灵巧儿的马蹄都已经快到跟前了,来不及了,那人吓得撒腿就跑,躲到一边去了。 灵巧儿见状,身子朝着右侧探出,手中的刀朝着一个刚醒来的辽兵用力砍了过去。那辽兵正好睁开眼,就看到刀朝着自己砍来,慌乱之中,赶忙抬起胳膊去挡了一下。只听 “咚” 的一声,那辽兵的半只胳膊竟被砍了下来,掉落在地上,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灵巧儿可不敢停马,一击得手后,便驱使着马继续向前方冲了过去。众人在那个断臂的辽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纷纷被惊醒了过来,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看到那辽兵的惨状,再联想到先前发生的事儿,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睡意全无了。 灵巧儿再次扫了一眼女囚这边,发现姐妹们的精神看上去都还挺好的,想来是看到自己又回来了,心里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而反观那些辽兵,这会儿一个个精神大多都比较萎靡,估计是又累又怕,都没什么战斗力了。 灵巧儿看着大家身上那单薄的衣服,心里一阵发酸,想着可不能让姐妹们再受冻了。于是,她凭借着记忆,兜兜转转地找到了先前干掉那些契丹人的地方,在那儿又收集了三套契丹人的皮衣,小心翼翼地装进行囊之后,这才掉转马头,返回了妙姓女子的藏身地点。 妙姓女子见灵巧儿回来了,赶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灵妹妹?” 灵巧儿嘿嘿一笑,一脸得意地说道:“放心放心,又废了一个。我看他们现在能打仗的人,最多不过六七个了。走,咱们往前再去想个办法,找个地方挖个大坑,争取把他们都给坑死,这样咱们就能把姐妹们救出来了。” 妙姓女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里也越发觉得优势在自己这边了,当下便跟着灵巧儿一起,继续沿着道路向东走去,两人一口气奔出去了十几里地。想着那些辽兵这会儿被吓得不轻,应该还不会立刻继续行军,估计他们得先缓一缓,克服一下心里的恐惧,才能再上路。 两人感觉距离差不多了,而且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分叉口,是个设陷阱的好地方。于是,两人翻身下马,各自从马背上拿了一把刀,开始在路边寻找比较松软的地方,准备挖个大坑。她们心里想着,一定要挖一个能够多坑几个人的陷阱才行。 也不知道这两人哪来的这么多精力,竟然还真就吭哧吭哧地挖出了一个挺大的坑,虽说这坑不是特别深,但好在够宽够长,一个人掉进去,一时半会儿还真爬不出来。挖好坑后,两人又用刀在坑底削了不少尖锐的木枝,那木枝看着虽然比不上箭矢那么锋利,可要是有人掉进陷阱里,在掉下去的时候,那些木枝的锐度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也非同小可。而且那木枝的数量还挺多的,还有些是向下冒尖的倒刺,以及向上冒尖的斜刺,看着就让人觉得瘆得慌。 从视觉上一看,就觉得这个陷阱十分靠谱,只要有人不小心掉进去,不死也得残废了。 布置好陷阱之后,灵巧儿又在陷阱两旁扔了好多烂树枝,扔了一大片,把那周围弄得乱糟糟的。她想着,到时候那些辽兵要是想从这儿过,要么就得费力气清理这些树枝,要么就得冒着掉进陷阱的风险踩着过去。当然了,他们也可以选择钻进林子里绕路,不过林子里也被巧妙地挖了几个带着倒刺的小陷阱,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走,都得受点儿伤,这样自己和妙姐姐就有机会对付他们了。 一直忙活到这个时候,灵巧儿虽然觉得全身疲惫得连肌肉都开始疼了,可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还是不觉得有多累。她心里清楚得很,只要那些契丹人还没死光,她就不能放松,不能觉得累,不然的话,等待所有人的结局,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两个人就这么守在陷阱旁边,左等右等,可就是不见那些辽兵的人影。等了好一会儿,灵巧儿有些无奈了,忍不住说道:“妙姐姐,这都一上午了,他们还不来,我知道他们走得慢,可也不能这么慢吧。要不我再去看看情况?” 正说着,忽然拴在树上的马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开始不停地嘶鸣起来,那声音又尖又长,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甚至都开始张口咬缰绳了,那模样看着十分焦躁不安。 灵巧儿和妙姓女子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说她们都会骑马,可对于马的习性,还真不是很了解,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野兽的吼叫声从不远处传来,那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威慑力,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片刻之后,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皮甲,披头散发的年少男子,正没命地朝着这边奔跑着,看他那慌张的样子,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似的。 再往后一看,好家伙,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熊在后面紧紧跟着。那黑熊身上插着几支箭矢,还有一些刀伤,胸前更是满是鲜血,看着触目惊心的。尽管受了这么重的伤,可它似乎还是不肯放过那男子,依旧在后面死死地追赶着,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异常的吓人了。 那男子身上背着弓,一身盔甲外面还披着个斗篷,可这会儿却显得十分狼狈,斗篷都破了好几个口子,头发也乱糟糟的,边跑边惊恐地回头看那黑熊离自己还有多远。 而那只熊,虽然看着也不好受,身上的伤让它跑起来的速度也变慢了不少,可还是一步一步地朝着男子逼近着,那架势仿佛不追上对方誓不罢休。 这时候,马的嘶鸣声变得更加凄惨了,像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似的,不停地挣扎着,缰绳都快被它挣断了。 灵巧儿见状,赶忙从地上捡起两把刀,紧紧握在手中,大声叫道:“妙姐姐,赶快拿起刀护身。遇到这种大家伙,书上可都说了,凶多吉少,咱们可得小心了!” 那男子听到马的嘶鸣,心里顿时一喜,知道自己跑对方向了,想着这边有马的嘶鸣,那就一定有人在,有人帮忙的话,总归好过自己独自面对这只凶猛的黑熊。 第214章 熊出没 于是,他加快脚步跑到了近前,这才看清原来是两个女子,看她们的衣服,好像是契丹人,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管是哪里人,只要能救命就行,当下便嘴里不停地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看那焦急的样子,应该是在求救。 灵巧儿一听,又是听不懂的语言,心里有些不耐烦,当下便大声说道:“滚一边儿去,别往这边跑,我们可管不了你这事儿!” 对方一听,竟然听到灵巧儿说的是汉话,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大声地叫道:“救命啊!救我!” 那声音里满是惊恐与急切,都带着哭腔了。 灵巧儿一听,这人居然会说汉语,可还是不想惹麻烦上身,当下便大声呵斥道:“滚滚滚,这东西我们可惹不起,你别连累我们啊!” 她心里想着,自己这会儿正忙着对付那些辽兵,救姐妹们,哪有闲工夫去管这档子事儿,这黑熊看着可太凶猛了,万一被缠上,那可就糟了。 那男子汉语说得并不熟练,磕磕巴巴的,一时也没能弄明白灵巧儿话里的意思,只是焦急万分地大声说道:“救我,我有黄金,好多好多的黄金。” 边说边朝着灵巧儿这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眼神里满是惊恐与哀求,仿佛把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灵巧儿见他不管不顾地冲着自己跑过来,眉头一皱,心里有些无奈,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朝着那男子的方向扔过去一把刀,没好气地说道:“给你把刀,你自己看着办吧,剩下的事儿可就与我无关了啊。” 说着,她手里紧紧握着另一把刀,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追过来的大熊,心里异常的害怕了,生怕这大家伙突然改变方向,朝着自己扑过来。 而对面的妙姓女子这会儿倒是相对幸运些,她所在的位置离这边还有四五丈远,一时半会儿暂时不用担心那大熊会突然改变方向,朝她冲过去,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同样握紧了手中的刀,警惕地看着这边的动静。 那男子瞧见灵巧儿给他扔过来一把刀,下意识地就想弯腰去捡,可就在这时,那只大熊猛地一下赶到了,它张开蒲扇般的大熊掌,用力一挥,直接就把那男子拍倒在了地上,那男子整个人就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似的,瞬间飞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半天都缓不过神来。紧接着,大熊低下头,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就要朝着男子的脖子咬下去,那锋利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着就让人胆寒。 灵巧儿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里终究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就这么被大熊咬断脖子,心一横,手中的刀瞬间化作一道寒光,朝着大熊的脑袋用力砍了过去。只听 “唰” 的一声,这一刀下去,竟直接削去了大熊的一只耳朵,鲜血顿时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那大熊吃痛,发出一声怒吼,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向灵巧儿。灵巧儿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只熊来,发现它倒不是常见的棕熊,体型比起棕熊来要小了不少,浑身整体都是黑色的,模样和《西游记》里描述的黑熊精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再仔细一瞧,这熊的某些神态和习性,还有些像狼,灵巧儿心里不禁诧异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怎么长得这般奇怪? 那黑熊被砍了一刀,似乎一下子就记恨上了灵巧儿,也顾不上地上的男子了,直接调转方向,朝着灵巧儿猛扑了过来,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灵巧儿见状,吓得大叫一声:“卧槽…… 我错了,黑熊大哥,你别追我……” 边喊边拔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好在那黑熊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又被灵巧儿这一刀砍中,动作明显变得迟钝了些许,可即便如此,它的速度依然很快,每一步跑起来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灵巧儿全靠着脚下动作灵活,左躲右闪的,这才两次险险地摆脱了黑熊的追赶,她心里清楚得很,就自己这小身板儿,要是被那大熊拍中一下,恐怕这会儿自己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想想都觉得后怕。 就在这时,只听得远处的妙姓女子大声叫道:“灵妹妹,陷阱,陷阱,快把它引到陷阱那边去!” 灵巧儿一听,顿时想起了自己之前辛辛苦苦挖的那个大坑,那原本可是为了对付那些辽兵,好救出姐妹们才挖的。可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自己要是连命都没了,还怎么去救姐妹们?当下,她毫不犹豫地朝着陷阱的方向跑去,跑到陷阱跟前,她猛地一个大跨越,一下子就跳了过去,然后迅速转身,持刀站在陷阱旁,眼睛死死地盯着追过来的黑熊,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紧张得 “怦怦” 直跳。 那大熊可不像人那么机灵,它眼里只看到两边有那些树枝挡着,好像是路障似的,只有中间看着没什么东西,能直接往前追赶,它哪会去想为什么这么巧,两边都是树枝,偏偏中间就空着。只见它撒开四蹄,直直地朝着中间冲了过来,前爪刚一踩进陷阱里,似乎还想往外挣扎一下,爪子往外张了张,紧接着才发现不对劲,可这时候已经晚了,整个身子由于惯性,直接就朝着陷阱里扑了下去。 一时间,陷阱里那些提前布置好的各种倒刺全都发挥了作用,那熊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便开始不停地喘着粗气,躺在陷阱里挣扎个不停。它这全身,被那些木刺扎了无数个窟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挣扎了几下之后,实在是没力气了,渐渐地就不动弹了。 灵巧儿在陷阱边等了一会儿,听着坑里没了动静,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脚下试探着,微微往前挪动了一点儿,双手举着刀的姿势丝毫不敢放松,就这么一小步的距离,她愣是挪了五步才挪到陷阱跟前。她慢慢地探出头,往陷阱里一看,发现那熊受伤实在太重了,这会儿已经彻底动不了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那男子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这会儿缓过神来了,看到灵巧儿走到了坑口,他也赶忙捡起地上的刀,壮着胆子,一点点地挪了过去,眼睛却始终不敢往陷阱里看,生怕那熊又突然跳出来似的。 远处的妙姓女子见这边似乎没什么危险了,也举着刀,慢慢地朝着这边靠近过来。三人就这么保持着举刀的姿势,警惕地盯着陷阱里的黑熊,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这熊大概率是爬不上来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男子见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里握着的刀 “当啷” 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妙姓女子擦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只大黑熊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万一这时候那些契丹人正好过来了,咱们可拿什么去抵抗,那可就麻烦大了。” 灵巧儿听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契丹人应该不会从这里来了,要是他们打算从这儿过的话,早就该到了。我估计,他们这会儿恐怕已经从林子里绕过去了。” 那男子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汉语,可她们语速一快,他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了,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眼神里还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过了一会儿,那男子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他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朝着灵巧儿和妙姓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多谢二位姑娘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们,我今天可就死定了。” 灵巧儿摆了摆手,说道:“哎,应该的,不过我还真挺好奇的,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么一头大熊的…… 啊……” 话还没说完,突然,那原本躺在陷阱里一动不动的大熊,不知哪来的力气,后腿猛地一蹬,前腿用力一撑,竟然从陷阱里冒出头来,张开大口,朝着灵巧儿的小腿就咬了过去。 灵巧儿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跳起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挥的刀,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了。几乎就在那大熊快要咬到她的瞬间,她下意识地跃起身子,手中的刀朝着大熊用力砍了过去。这一刀下去,可能是因为太用力了,那刀身竟然直接镶嵌在了大熊的头骨上,只露出个刀柄在外面。 那大黑熊挨了这一下,趴在地上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挣扎着喘息了一会儿,随着一阵粗重的喘息声过后,终于彻底没了动静,整个身子软塌塌地瘫在了陷阱里。 灵巧儿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的刀也掉到了一边。她心里虽然知道这大熊这次应该是死透了,可还是害怕它会再次起身扑过来,那恐惧的感觉就像潮水一般,将她紧紧包围着,怎么也驱散不了。 她慌乱之中,一把抢过妙姓女子手中的刀,用力把她往旁边一推,然后自己又朝着那大熊冲了过去,举起刀对着大熊就是一顿乱砍,边砍边嘴里念叨着:“让你吓我,让你吓我……” 那模样看着有些疯狂,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妙姓女子和一旁的男子都被她这举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灵巧儿发泄着心里的恐惧。 过了许久,灵巧儿才像是砍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把刀从大熊身上拔出来,“哐当” 一声扔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竟开始 “呜呜” 地落泪了。 妙姓女子见状,赶忙跑过去,一把抱住灵巧儿,焦急地问道:“灵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姐姐。” 灵巧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噎着说道:“没事,姐姐,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累,这一路走来,真的是太难了,什么时候才能把姐妹们都救出来,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妙姓女子心疼地抱着灵巧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灵妹妹,你已经很坚强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 灵妹妹,灵妹妹…… 你醒醒……” 说着,妙姓女子突然感觉怀里的灵巧儿身子一软,竟然晕了过去,顿时吓得她大声呼喊起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当灵巧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她下意识地开始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这束缚。好不容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那无数参天大树,它们就像是长了脚一样,正不断地往后移动着。她有些发懵地望着天空,这么一看,竟感觉那些树木移动的速度变得更快了,直看得她一阵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猛然听到旁边一个激动的声音叫嚷起来:“灵妹妹醒了,啊,灵妹妹,你醒了!” 那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惊喜与关切。 灵巧儿费力地侧过身子,看向旁边的人,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酸痛不已,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一时还有些迷糊。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是妙姓女子,便开口问道:“妙姐姐,咱们这是在哪儿?” 妙姓女子见灵巧儿终于开口说话了,赶忙大声喊道:“塞里,塞里,灵妹妹醒啦!” 那声音在这空旷的雪地里传出去老远。 灵巧儿这会儿回过神来,想要起身查看一下情况,却发现根本起不来,原来自己还真是被困住了,仔细一瞧,她竟然被捆在了一张榆木爬犁上。 第215章 雪地工具 她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裹着一层皮质的覆盖物,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被子还是衣服,只觉得裹得挺严实的,还挺暖和。再看看周围,自己正躺在爬犁上,妙姓女子则坐在爬犁上,而之前那个被大熊追的男子,此刻也在旁边。 灵巧儿凝神再看过去,发现那男子这会儿出现在了与爬犁并排的地方,之前他应该是在爬犁的前方来着。她定睛一看,好家伙,对方竟然用的是雪橇。这一下,她心里好奇极了,猛然就想坐起来看个仔细,结果这一动,被那束缚着的绳子狠狠勒了一下,疼得她 “哎哟” 一声。 她忍不住嗔怪道:“我都已经醒了,怎么还不给我解开?” 妙姓女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满脸歉意地说道:“啊,忘了忘了,我光顾着高兴了,妹妹你醒了就好,我这就给你解开啊。” 其实,这绳索就是为了防止人躺在爬犁上被甩出去,特意设置的一个小固定装置,一般情况下,就算没人帮忙,自己也是能轻松开合的,只是灵巧儿这会儿刚醒,还不太清楚状况。 等到妙姓女子给她把绳索打开后,灵巧儿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那雪橇,满脸新奇地对那男子说道:“雪橇?你可真时髦啊。你不会是现代人吧。”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妙姓女子和那男子都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雪橇,什么时髦,更别提什么是现代人了,他们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些词儿,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了。 妙姓女子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问道:“你不记得了?他,就是塞里,之前被那熊追着的,你忘了?” 灵巧儿一边伸手把束缚着腿的绳索解开,一边说道:“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只是我不知道他叫塞里罢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妙姐姐,我这一睡,睡了多长时间了?” 一旁的塞里听到她的话,赶忙大声叫道:“你的腿,不能放开!” 灵巧儿却没理会他,白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地解开了腿上的绳索。紧接着,她可能是想活动一下身子,想不到好巧不巧,爬犁正好猛地来了个急转弯,这一下可不得了,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像脱缰,直接腾空而起了。 只见灵巧儿整个人被甩出去一丈多远,好在这地上的积雪够厚,缓冲了一下,这才没摔得太惨。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整个行进的队伍都吓得不轻,大家赶忙勒住缰绳,队伍瞬间就停了下来。 灵巧儿这边也吓得够呛,她差点就被后面跟着的马拉爬犁给撞上了,那场面真是惊险万分。 她一脸疑惑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这才发现,前方竟然有几十个踩着雪橇的人,身后也同样有几十个,而且还有四辆马拉爬犁。这阵仗,可把她给惊到了。 塞里见状,赶忙用手中的雪地杆在地上用力地一戳,借力快速地滑了过来,三五下就到了灵巧儿身旁,操着那蹩脚的汉语,大声叫道:“灵娘子,你不该放开绳索,很危险!” 一旁的妙姓女子也急忙解开腿上的绳扣,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一把搀扶起灵巧儿,满脸担忧地问道:“灵妹妹,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哪儿?” 灵巧儿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雪,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发现,自己这会儿都快被兽皮给裹得严严实实的了,从脑袋到脚,几乎已经武装到了牙齿,怪不得除了眼睛和鼻子能感觉到丝丝寒意,其他地方都没怎么察觉到冷。 她站稳身子后,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便又开口问道:“我这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了?” 妙姓女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算了算,然后说道:“约摸有三个时辰了吧,你这一睡,可把姐姐我给担心坏了。”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思忖着:“我这可真是劳碌的命啊,晕倒一回都晕不过八个小时,这都不让人好好歇一歇。” 想着,她突然想起了一同被押送来的那些姐妹们,顿时心急如焚,赶忙问道:“那,咱们现在到哪儿了?姐妹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她们的消息?” 妙姓女子一听,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黯淡了下来,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一直在追,可一路上都没看到有大批人经过的痕迹,也不知道那些辽人把姐妹们带到哪儿去了。” 灵巧儿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我知道,他们肯定不敢走大路了,那林中咱们搜过了没?” 一旁的塞里听了,赶忙点了点头,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搜过了,没有痕迹。他们只能往极远处,才可能……” 后面的话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表达了,说得含含糊糊的。 灵巧儿没太听懂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妙姐姐,问道:“姐姐,他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妙姓女子哈哈一笑,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些辽人想要不留下痕迹的话,他们就只能往特别远的地方绕着走了,所以咱们才一直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灵巧儿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往前行军?他们怕死,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向后撤了。” 妙姓女子听了,一脸疑惑地问道:“那他们就不顾军令了吗?这能行吗?” 塞里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辽人,奸诈无比,又胆小如鼠。他们怕死,逃走了,不敢回辽国。” 妙姓女子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就变了,似乎带着提醒的意味说道:“辽人胆小如鼠?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打起仗来十分凶猛。” 灵巧儿见状,赶忙向她递了个眼色,小声说道:“姐姐,这个天下,有时候就像是个笼子,大家在里面争来斗去的,比的不过就是谁更凶狠罢了。咱们中原有教化,老百姓平日里看着是比较软弱,可那是因为没被逼到那份儿上。要是没办法唤醒大家骨子里的血性,自然就显得比较好欺负了。” 妙姓女子听了,却还是摇了摇头,依旧小声地说道:“我还是觉得咱们汉人就是骨子里透着一股软弱劲儿,和那些辽人比起来,总是少了些狠劲儿。” 灵巧儿一听,得意地一笑,反驳道:“哼,姐姐你片面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汉人更有血性的民族了。你是不知道什么叫钢铁般的意志,有一天你读懂了民族血性,你就知道汉族的子弟兵是一群什么样的存在了。只是暂时没有人有能力把大家这血性给唤醒罢了。” 塞里在一旁听着她们小声嘀咕,心里有些着急,忍不住嗔怪道:“两位汉家娘子,你们小声说话可不好,我都快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了。” 两人听了,无奈地对视一笑,心里想着:本来就不想让你听到。 灵巧儿站在这茫茫林海之中,一时间只觉得没了主意,这一望无际的林海,树木丛生,想要从中找出几个人来,那可真是太难了,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一般。 忽然,她眼睛一亮,感觉塞里那雪橇挺有意思的,便微微一笑,对塞里说道:“塞里兄,你这雪橇着实不错啊,看着挺好玩的,你教教我呗。” 塞里一听,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地和妙姓女子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应道:“嗯……” 那神情里透着几分疑惑,似乎不太明白灵巧儿怎么突然对雪橇感兴趣了。 这天色,其实这会儿也不算太早了,这林海之中,从中午过后,气温就变得很不稳定,一会儿一个样儿,冷一阵热一阵的。所以这个时间选择安营扎寨,多避避风寒,倒也不算突兀。 灵巧儿穿上雪橇,就在地上试着练习起来。说起来,她以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基础的,因为之前冬奥会的缘故,不少城市都掀起了一股滑雪热,她当时也跟着去凑过热闹,多少学了点儿皮毛。再加上她以前滑旱冰的水平还挺不错的,平衡感比较好,所以这会儿放开胆子练习了一段时间后,基本上就掌握了雪橇滑行的技巧了。 反正,在她看来,只要能滑出去,人在上面晃晃悠悠的但不至于摔倒,那就算是行了呗。她嘿嘿一笑,扭头对妙姓女子说道:“妙姐姐,你也来学学吧,这东西学会了可有用处了,不仅好玩,对打斗技巧说不定也是个提升,主要是它能锻炼咱们的小脑,让身体更灵活。” 妙姓女子却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妹妹,姐姐我就是个寻常女子,可不像妹妹你这般是女中豪杰。而且与人打斗什么的,本就不是我所向往的事儿,你还是自己练习吧,姐姐就凑这个不热闹了。” 灵巧儿听了,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行吧,那姐姐你就歇着吧。” 又练习了一会儿,大家便开始在营帐之中吃东西了。这塞里,看着就像是个部落的酋长之类的角色,这一行人对他那都是言听计从的。不过灵巧儿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多打听这些事儿,她心里惦记着姐妹们,只要有粥喝,有肉吃,能填饱肚子就行,还顺便喝了杯酒,好暖暖身子。 这时候,有人给塞里端来一碗鹿血,灵巧儿想着这鹿血养气血,也没跟人客气,接过来就喝下去了。可谁知道,这一喝下去,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她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一顿饭感觉都没吃到什么正经东西,这鹿血的味道,还真有些怪怪的。 歇了一会儿,养了养状态之后,灵巧儿终于站起身来,重新把自己从头到脚武装好,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把之前从辽兵那儿缴获的辽刀背在了背上。趁着塞里出去的功夫,她悄悄地凑到妙姓女子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我打算回去找找姐妹们的踪迹,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都会回来的。你,早点儿回到给咱们准备好的营帐里休息吧,别太担心我了。” 妙姓女子一听这话,脸色 “唰” 的一下就变得煞白,赶忙伸手一把抓住她,焦急地说道:“灵妹妹,我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子,哪有你这样的?你再厉害,那也终究是个女儿身。你又何必给自己强加这么多的负担?你为了救姐妹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了,这难道还不够吗?你就别再去冒险了。” 灵巧儿回头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缓缓说道:“姐姐,如果当初你没逃出来,现在我要是去救你,你难道还会是这般说辞吗?” 妙姓女子听了这话,浑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猛地一冷,愣了一下,随后缓缓松开了拉着灵巧儿的手,转过头去,忍不住呜咽起来,心里又感动又担心,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灵巧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姐姐,你帮我稳住塞里,咱们对他是有恩的,可这恩情,得用在刀刃上,得用在需要的地方。要是他知道我去寻姐妹们了,愿意帮咱们一起去找,那即便最后找不到,也算是还了一多半的恩情了。不然的话,咱们接下来可就没什么底气跟他提要求了。听我的,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咱们对他有恩,而且我看他也算是个仗义的人。要是我回不来了,你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跟他提回中原的事儿,知道吗?” 妙姓女子心里明白得很,哪里是她对塞里有恩,分明就是灵巧儿对塞里有恩。要是没有灵巧儿在这儿,就凭自己,哪有什么底气在这儿生活?可再想想灵巧儿说的话,确实也在理,要是自己还被囚禁着,难道还会这样阻拦她去救人吗? 想到这儿,她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想着:“罢了,这个灵妹妹可真是个豪杰,比那些男子还要重情重义。而那群姐妹们,这会儿肯定也都在心里盼着她出现。” 第216章 夜滑 灵巧儿又在她肩上拍了拍,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便转身穿好雪橇,出了营帐。她趁着没人注意,双腿用力一蹬,脚下的雪橇瞬间滑动起来,整个人就像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全速朝着外面滑了出去。 这雪橇在这雪地里滑行起来,速度还真是出奇的快,虽然灵巧儿一直在尽可能地控制着平衡,可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这雪橇的速度比马匀速奔跑的速度还要快。 按照她对前世速度的印象来估算,这会儿这速度应该能达到每小时二十到三十千米左右了,大概就和一辆骑长途的山地自行车的速度差不多。 回去的路早就已经被风雪给覆盖住了,虽说这雪也不是一直在下,可这风却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一直在呼呼地刮着,那些车马留下的痕迹,在这风雪的肆虐下,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灵巧儿在这快速的滑行过程中,技巧越来越熟练,到了后来,速度还有了明显的提升。她感觉这会儿的速度应该能达到每小时三十五到四十公里的样子了,这可比白天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当然了,在这期间,她也免不了摔了几跤,不过好在都没什么大碍。总体来说,她身体的协调性变得越来越好,对雪橇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了。 这积雪倒是能反射些光线,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她还能大致辨认一下方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冒汗了,身上的衣服裹得厚,这汗一出,就感觉身上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可她又不敢停下来,心里想着,一旦停下来,这身上的汗珠被闷在衣服里,在这冰天雪地的,那不得瞬间就在衣服上结冰了,到时候可就更难受了。 所以,她几乎就没停歇过,一直这么滑着,眼瞅着天色都有些微亮了,可她还是没能找到辽人的踪迹,心里别提多不甘心了。 灵巧儿略带不甘地大声叫道:“姐妹们,你们可别怪我,这次我是真的尽力了。这天都快亮了,我得返程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依仗的势力,我还得借着他们的帮助,想办法回到中原。中原有好多事儿还在等着我,金鍫社、邢白瓷、大周御窑、卫吟霜,还有…… 雪无晦,我心里头牵挂的事儿可多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一直这么找下去了,你们就原谅我吧。” 说完,她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又不甘心地大声叫道:“姐妹们,你们在哪儿啊,听到我的话,回应我一声啊!” 等了片刻,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只有那呼啸的风声在耳边作响,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手上用力,脚下一个调转方向,开始朝着回营地的方向划去。 往回走了还不到一刻钟,她低头一看,好家伙,地上之前来时的痕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这会儿天上又开始大雪纷飞,那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着,刺骨的狂风也开始呼呼大作,吹得人都快站不稳了。 灵巧儿心里暗自叫苦,想着:“这下糟糕了,这么大的风雪,要是不赶紧找个地方停下来躲避一下,非得被冻死在这儿不可。” 正在她着急的时候,忽然,脚下 “噼里啪啦” 地落了几个松果,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没错,就是松果,可她又觉得奇怪,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头顶上方明明没有树木,最近的树木离她这儿还得有两丈远,这松果是从哪儿来的? 她心里疑惑极了,不过这会儿大风越刮越猛,她也顾不上多想,便不去理会这松果了,手上继续用力,朝着来时的方向继续滑去。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松果飞了过来,“啪” 的一声,直接砸在了她的额头上,那力道可大了,砸得她脑袋 “嗡” 的一下,感觉就好像不是被松果砸了,而是被一个木桩给狠狠撞了一下似的,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撞倒在地了。 灵巧儿脚上还穿着雪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低头一看,地上还是有不少松果。她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暗自思忖着:“都说这林海之中魑魅魍魉可多了,难道今天让自己给遇上了?这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她吓得冷汗直冒,赶忙从背后拔出那把辽刀,双手紧紧握住,大声叫道:“妖魔鬼怪都给我走开,老子可是个现代人,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要是你们敢来招惹老子,老子一刀就劈了你们,看清楚了,这把刀可是见过血的,厉害着!” 她一边叫着,一边心里想着民间那些传说,好像说猪血和狗血抹过的刀能辟邪,可也不知道人血有没有这辟邪的功效。不过她又琢磨着,既然狗血和猪血都能辟邪,那这人血应该更加凶戾才对,没道理不辟邪的吧。 这么喊了一阵后,周围安静了一会儿,她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后背一阵发冷,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她赶忙把刀插进腰间,双手用力,继续朝前滑行,想着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可刚滑出去没多远,“啪啪啪啪” 又是几个松果砸了过来,分别砸在了她身上的各处,吓得她赶忙停下,慌乱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可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心里越发骇然了,脚下也顾不上许多,加快速度又开始往前滑,想着离这个诡异的地方越远越好。 可谁知道,她这越滑,那松果砸过来的频率反而更高了,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邪祟作祟,应该是有人在暗地里盯上她了。 这次,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过身去,大声叫道:“何方神圣,何不现身一见?有本事就出来,别在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她这一喊,感觉自己还挺有武侠片里那些正面人物的范儿。 喊完之后,她就看到脚下出现了几个松果,零零散散地朝着前方延续了很长一段距离,就好像是在给她指引方向似的。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看这情形,好像对方是想带她去一个地方。她咬了咬牙,暗自叫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就跟着去看看吧。” 随后,她便顺着那些松果的方向,一直往前滑去,片刻功夫,就滑进了一片林子的深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处营帐。她仔细一看,那营帐的样子,一看就是之前辽人用的那种营帐。 可她心里又觉得奇怪了,辽人的营帐不是都已经被她给烧掉了吗?难道这不是之前的那些辽人?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在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两批辽人?这营帐大概率就是他们之前准备的备用营帐吧。 灵巧儿想到这儿,心里顿时稳住了些心神,想着:原来是有人在暗中指引她来到这辽人的营帐前,可这个人会是谁? 这会儿她也没时间去细想了,手上猛地一用力,脚下的雪橇瞬间就朝着营帐滑了过去,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来到了营帐的后面。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刀,轻轻地在营帐上划开一个小口,然后眯着眼睛,朝着里面看去,可营帐里面太黑了,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什么情况,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打鼾声,那鼾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 紧接着,又听到了女子的咳嗽声,听那声音,好像咳嗽得还挺严重的样子。有人生病咳嗽其实挺正常的,可她记得自己离开前,并没有发现谁有咳嗽的症状。 灵巧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大概猜到可能是这两天大家被折腾得太狠了,有的人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所以身体出现了生理性的不适,有可能是上火了,这才咳嗽,甚至说不定还发烧了。 不过,这营帐里面到底有几个辽人,她这会儿还真不清楚。她心里想着,这要是现在就冲进去火并,好像也不是个好主意。可再仔细一想,那个躲在暗处指引她来这儿的人,想必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吧,要是有恶意的话,又怎么会引她来这儿?说不定,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这辽人的营帐,和这群契丹人拼杀一会儿,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就会现身了。看他这引路的手法,估计也是和契丹人有过节的,到时候加上自己,两个人一起,应该能够对付这群契丹人吧。 想到这儿,灵巧儿心里一横,决定拼上一把。她寻思着,要是运气好拼对了,那可就是一举两得的事儿,既能把姐妹们救出来,又能逼得那藏在暗处的人现身,怎么算都不亏。就算万一打不过这些契丹人,她对自己的逃跑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之前好几次都靠着跑得快脱离了险境。只要自己能甩开契丹人一小会儿,就能赶紧穿上雪橇,然后逃之夭夭了。 想到这儿,她缓缓蹲下身子,动作很轻地解开了脚上的雪橇,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雪橇背到了自己的背上,省得等会儿逃跑的时候来不及拿。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似的,默默地在心里数了三声,紧接着,手中的刀猛地朝着营帐挥了过去,“唰” 的一声,直接就把营帐给劈开了一道大口子。 随后,她双手用力,又把包裹营帐的布狠狠地撕扯开,撕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借着那微微亮起的天光,她一眼就看到脚边正好躺着一个契丹人,那人估计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弄醒了,正迷迷糊糊地想要挣扎着起身。 灵巧儿见状,眼疾手快,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契丹人刺了过去,一下子就贯穿了他的身体。那契丹人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没了气息。 解决了这个契丹人后,灵巧儿在这昏暗的营帐里继续警惕地寻觅着其他契丹人的踪迹,手里紧紧握着刀,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些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契丹人,被这动静猛然惊醒,睁眼一看,竟然有人提着刀杀进了营帐,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慌乱地就近劈开营帐,争先恐后地朝着外面逃窜而去,那场面别提多狼狈了。 营帐里的女子们听到这动静,一开始还吓得不轻,等看清楚了那个手持利刃的身影竟然是灵巧儿,顿时纷纷激动地大声呼救起来,那声音里满是惊喜与期盼,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灵巧儿朝着大家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放心放心,妹妹来了,姐姐们都能活下去,别怕啊!” 等灵巧儿再次走出营帐的时候,那些被吓得破了胆的契丹人早就跑得没影了,一哄而散了。她低头看了看地上杂乱的脚印,心里估摸了一下,对方这会儿应该也没剩下几个人了,估计是真的被吓得够呛,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了,所以才跑得这么快。 就在这时,只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叫声,那叫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回荡着,听着让人心里直发毛。灵巧儿心里想着,估计是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出手了吧,看来这人还挺厉害的。 她知道营帐里这会儿应该已经没有敌人了,便放心地随意挥起刀,对着营帐就是一顿猛砍,没一会儿,那营帐就被砍得破破烂烂的,像一堆烂渣似的。随后,她用力一掀,把整个营帐都给掀翻了,营帐里面那些挤在一起的女子们这才终于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灵巧儿的模样。 一时间,大家喜极而泣,纷纷激动地说道:“灵妹妹,可算是见到你了,真是太好了,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有的姐妹眼眶泛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那场面既让人感动,又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灵巧儿顾不上多说什么,赶忙在那些辽人的行囊里翻找了一圈儿,想着能不能找到开锁的钥匙,好把姐妹们身上的锁链给打开,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的踪影,她心里有些着急了。 第217章 女真孛堇 突然,她想起刚才那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想着说不定钥匙在那边,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在那些契丹人的尸体上摸索了一阵,除了翻出一些辽国的铜板之外,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串钥匙,她心里一喜,赶紧拿着钥匙返回了营帐这边。 回来后,她拿着钥匙试着开了几把锁,发现还真能打开,便把钥匙扔给了那些重获自由的姐妹们,让她们自己互相帮忙开锁。 正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 “簌簌” 的滑雪声,还有马蹄踩在雪上发出的 “咯吱咯吱” 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有的滑着雪橇,速度很快,在雪地上飞驰着,其中还有几架马拉爬犁,正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时,就听到那爬犁上有人大声喊道:“灵妹妹,是你吗?” 灵巧儿一听,这声音正是妙姓女子的,顿时激动地大声回道:“妙姐姐,是我,我在这边!” 塞里听到灵巧儿的声音,脚下瞬间加速,带着那群滑雪橇的人率先赶到了这边。 塞里一见到灵巧儿,脸上满是关切,急忙说道:“灵娘子,你…… 你怎能…… 不辞而告……” 他这话说得有些磕磕巴巴的,明显是汉语不太熟练,用词都不太准确。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忍不住纠正道:“你是想说不辞而别吧,塞里兄,我这也是着急去救姐妹们,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话音刚落,妙姓女子也赶到了,她一下了爬犁,就朝着灵巧儿飞奔过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灵妹妹,你可吓死姐姐了,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说着,又是上下打量,又是各种关心地询问,那模样别提多担心了。随后,她又转过身,一一和那些姐妹们打招呼,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那热情的样子,仿佛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她的似的。 当然了,她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高兴了,一时没注意自己这表现,让旁人产生了点儿误会。而姐妹们还以为是她从外面搬来了这么多援军,才把大家给救出来的。 等到姐妹们一个个都打开了锁链,终于摆脱了束缚,感受到了那久违的自由,大家激动得难以自已,一个个喜极而泣,有的甚至因为精神一放松,身子一软,直接晕倒了过去,旁边的人赶忙上前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轻声呼唤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但又透着浓浓的喜悦之情。 塞里看着眼前这么多女子,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满脸敬佩地对灵巧儿说道:“妙娘子都已经同我讲了,灵娘子,你做的这些事儿可真是太让人敬佩了,我自愧不如。” 灵巧儿听了,一脸无奈,没好气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拿出点儿吃的来,让我的这些姐妹们先吃点儿东西,大家都饿了好几天了。” 塞里一听,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边让人赶紧去准备吃的,一边吩咐手下人去拿一些衣服过来,好让大家取暖。 这儿一共有三十多个女子,只要不挑衣服的样式,每个人倒是都能分到一件衣服来保暖,不至于再受冻了。好在塞里这边食物倒是挺充足的,毕竟多了这三十多个女子,也不差她们这几口人的吃食。 大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起了这一路上的遭遇。这时,那个懂契丹语的大婶开口说道:“灵妹妹,昨天你不是杀了他们好多人嘛,其中还包括那个契丹人的头领。那头领身中好几刀,本来一开始还勉强撑着,可最后,这天实在是太冷了,伤口止不住血,这才没了命。剩下的那些辽人可就害怕了,他们心里想着,就剩下这么点儿人了,根本就抵挡不住灵妹妹你的攻势。所以就决定把我们以低价卖给熟女真部落,想着能换点儿好处,也不算白跑这一趟。 但是,他们其中也有腿受伤的,往回赶路又急不得,而且心里还特别害怕灵妹妹你再追上来,所以就往林子深处安营扎寨去了。本来,我们应该还得往林子更深处走一些的,可谁知道,在林子里竟然遇到了一群雪狼。那雪狼可凶猛了,一下子就把那个腿上有伤的一个契丹人给扑倒在地,然后就给吃掉了。咱们这儿也有一个姐妹的肩膀被咬了一口,当时那场面可吓人了。不过那狼见我们都是被铁链串着的,以为我们是一体的,不敢继续撕咬,姐妹们这才逃过了一劫。 本来那几个辽人还想着上前去营救那个被按在地上的同伴,可那雪狼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根本就不敢上前,最后没办法,只能带着我们赶紧退出了林子。想来是那群狼吃了一个人,暂时填饱了肚子,不饿了,所以我们才顺利地退了出来。本来晚上他们是需要有人值夜的,可谁都害怕,谁也不敢值夜,索性就都挤在一个营帐里,想着生死各安天命吧。这不,天还没亮,妹妹你就来了,姐妹们可真是没看错你,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妙姓女子在一旁心疼地看着灵巧儿,转头对姐妹们说道:“姐妹们,你们能遇到灵妹妹,那可真是命好,你们都不知道她为了救你们,付出了多少。” 说着,妙姓女子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起灵巧儿拯救大家的全过程来,那讲得是眉飞色舞的,一会儿形容灵巧儿如何英勇地和辽兵搏斗,一会儿又说她怎样机智地躲避危险,还把当时的紧张气氛渲染得特别到位。当然了,她自己被侵犯那段经历自然是没讲出来,想着这种事儿还是不说为好,免得姐妹们听了心里难受。 那些女子们越听越震惊,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都被这故事给吸引住了,听到后面,都被灵巧儿的所作所为给感动得热泪盈眶,最后一个个全都感动得哭了起来,那场面别提多感人了。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满脸羞臊,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心里想着:“妙姐姐,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吧,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她心里明白,这妙姓女子毕竟是官宦子弟,本来就有才学,用词那是极其准确的,你要说她讲得夸张吧,可她这讲述基本也还算合理,没太脱离实际情况;你要说她不夸张吧,经她这么用文学手法一描述,自己在大家眼里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无比伟大了,身上都仿佛散发着一层耀眼的光辉似的,这让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灵巧儿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打趣道:“妙姐姐,你要是去说书,恐怕你家官人就算做三百年的宰相,挣的钱都比不上你挣得多,你这口才可真是厉害。” 众人吃饱喝足了,身上也都裹上了暖和的衣服,这一番休整之后,也该启程继续赶路了。 妙姓女子在这一路上,已经把塞里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了。原来,塞里是一个部落首领家的子弟,他的大伯可是个猛安,隶属于乌古仑部,在部落里那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塞里自己,也拥有一小部分的领地,在那片领地上,生活着他的子民,倒也算有一番小天地了。 这么说吧,好理解一点儿就是,他们家族的势力,大概就和汉地几个村子加起来那么大,靠着这些力量共同组建起了一个小部落。不过,这个小部落得听从大部落的安排,毕竟大部落的话语权更大嘛。而塞里在这个相当于几个村子大小的小部落里,还管辖着大概半个汉人村子那么大的区域,称为叫做孛堇。 他手底下,大概有一百五十户人家,算下来,青壮劳力也得有二三百人,这男丁数量倒是挺多的,可就是女子太少了。所以,要是让他召集人手组建一支队伍,那倒是挺简单的事儿,可要是让他给部落找来能成婚的女子,那可就难上加难了,简直比登天还难。 灵巧儿听妙姓女子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阵纠结,暗自琢磨着:万一到了他的领地,这塞里起了什么坏心思,非要强行把这群姐妹留下来可怎么办?就凭自己,就算拼尽全力,又能挡住几个女真汉子?这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想到这儿,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向四周张望起来,眼神里透着警惕,可看了半天,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影。但她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仿佛在那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那眼神里透着高傲且冷漠,可又不像是正大光明地注视着她,倒像是装作不经意地偶尔扫过她一眼,这种感觉让她心里直发毛,却又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满心疑惑地又观察了许久,可还是没能看到什么人,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一样,可她心里清楚,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不过,大家这会儿既然都已经不冷也不饿了,即便心里不太情愿,却也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塞里朝着他的部落进发了。毕竟现在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一直在这林子里待着吧。 说起来,好在灵巧儿赶在塞里来支援之前,就找到了契丹人的营地,救出了姐妹们,不然的话,这救命之恩可就欠大了。就这会儿吃他点儿东西、拿他几件衣服,在灵巧儿看来,可算不上是还了恩情,这人情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当然了,灵巧儿心里也明白,在这个年代,就算是皇帝和大臣之间,那都没什么信任可言,更何况是和陌生的异族人之间了,彼此之间心里多少都得有点儿防备。可这会儿也没办法,她也只能暂且往好的方面去想塞里这个人了,希望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不会做出什么对姐妹们不利的事儿来。 这一路上,那些从没见过这么多年轻漂亮女子的女真青壮们,可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兴奋得不行。有的故意在女子们面前装酷耍帅,想吸引她们的注意;有的则是满脸热情,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表现得特别殷勤;还有的那更是夸张,就差没直接上去讨好巴结了,那副狂舔不止的模样,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一时间,语言仿佛都已经不是障碍了,大家连比划带说的,倒也能交流个大概。不过,汉家女子骨子里那股清高劲儿可还在,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和这些异族人过多地接触,心里还是存着几分戒备的。不过,也有那么几个女子,她们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听大人们讲过那些关于外族的故事,心思比较单纯,头脑也简单,对这些女真人倒是挺热情的,没什么架子。渐渐地,那些女真的青壮们就开始围着这几个女子打转了,一个个凑上去找话说,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余下的那些女子一看这情形,心里就开始不平衡了,暗暗地生出了妒忌之心,想着凭什么就她们几个能受到这么多关注,于是也慢慢地开始和女真男子有了些接触,想让别人也多注意注意自己。 灵巧儿看着眼前这情形,心里直叹气,暗自想着:照这架势发展下去,最后到底能不能把所有人都顺利带回中原,还真不好说了,这一路上变数可太多了。 由于这群女子大多都正值妙龄,之前也没接触过雪橇,根本不会踩雪橇。再加上那些女真青壮们,估计是想和女子们多相处相处,刻意地放缓了行进的速度,所以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慢,折腾了整整四天,才终于回到了塞里所在的土伦寨的寨外领地。 刚一回来,就发现情形不对。远远的就看到寨子有被破坏的痕迹。再往前走,发现寨子外的土地上起了不少小土包。像是个简易的坟墓。 第218章 小部落袭击 塞里手下有个谋克,这人平日里做事颇为机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此刻,他出去探查了一番后,脸色瞬间变得惊恐万分,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凑到塞里跟前,嘴里叽哩哇啦地说着一通通古斯语,那语速又快,神情又急切,一看就是有什么紧急且严重的事儿发生了。 塞里听着他的汇报,脸色骤然间变得阴沉起来,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一般,紧接着,他也大声地用通古斯语回应了一阵,那声音里透着焦急与严肃,话语中似乎在下达着什么紧急的指令。 随后,就见他手下的那个谋克一点头,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地朝着周边跑去,开始四处巡视起来,那阵仗,仿佛周围随时会出现什么危险似的。 塞里这时一脸铁青地看向妙姓女子,语气生硬地说道:“妙娘子,你和灵娘子赶紧进寨吧。我让我手下的另一个谋克送你们进去,我们就不进寨了,得留在这儿处理些事情。” 灵巧儿见状,赶忙走上前来,一脸疑惑地询问妙姓女子道:“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了?” 妙姓女子也是一脸茫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你看塞里那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想来这事儿肯定小不了,估计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了。” 灵巧儿听了,不禁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回头向身后看了看,只见那些汉家女子们这会儿也都一个个神色不安起来,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先前还围着她们献殷勤、有说有笑的那些女真男子,此刻也都收起了笑容,一个个神情严肃,整个场面一下子就变得紧张兮兮的,甚至还隐隐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感觉压抑极了。 汉家女子们心里明白,看来这女真部落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这刚到地方,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状况,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充满了担忧。 塞里心里着实担心寨子里会遭遇危险,思来想去,便先把灵巧儿以及一众女子安排在了村外。这其中,也是有着他的一番考量。一来,这些女子们经历了诸多磨难,这会儿一个个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那精气神看着实在是有些晦气,塞里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二来,他心里还打着个小算盘,想着万一寨子里的子民能和这些女子们搭上话,勾搭上几个当老婆,那可就能解决好几个家庭的生养问题了,这对部落的发展也是件好事。 灵巧儿心里明白这处境,无奈之下,只得重新把自己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刀,时刻准备着,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得挥刀砍人了。塞里倒也没完全不管她们,好歹留下了一小队人来保护她们。可就这么几个人,灵巧儿心里清楚得很,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这点儿人在敌人面前,简直就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但没办法,她虽然身手还算不错,可最多也就只能对付两三个敌人,再多的话,可就力不从心了。 塞里安排好这边后,转身返回寨子里,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当即下令,让一个谋克留下来继续保护这些汉人女子,余下的人则都跟着他往寨子里赶去,看那架势,是准备去应对即将到来的麻烦了。 可还没等他们这边有所行动,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那 “哒哒哒” 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村外显得格外清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径直朝着这边疾驰而来,瞧那来势汹汹的样子,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灵巧儿见状,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在心里暗自叫苦,暗叫一声:“流年不利,这怎么刚从狼窝逃出来,又要掉进虎穴了,这倒霉事儿怎么一桩接着一桩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仔细打量起对方来。看那模样,对方的马似乎也并不是很多。其实,在这个时期,女真本身是不怎么产马的,就算他们好不容易把马养得还不错,能繁殖出一些来,也根本保不住,那些契丹人总会想方设法地把马给掠夺一空,搞得他们这儿的部落就算早早开始养马,最后也是一场空,这也导致了他们很难组织起像样的骑兵队伍来。 那队人马很快就靠近了,对方一个个面色不善,二话不说,纷纷拔刀出鞘,那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腾腾的杀气,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怵。 这场景让灵巧儿心里猛地一抖,她原本想着,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时候双方怎么也得先叫骂两句,互相问候一下,放几句狠话,然后再开始动手群殴。就好比在那些黑帮电影里演的那样,双方上百号人聚在一起,先是争吵个半天,你来我往地互怼,最后撂下句:“你有种!” 然后才转身开打,又或者就算开打了,也跟小孩子摔跤似的,看着虽然激烈,但多少还有些孩子气。哪怕是像那些彪悍的东北黑道打架那样,砍得鲜血淋漓的,好歹也得先骂一句 “草泥马” 之类的狠话开场吧?可谁知道,这女真人可真是够干脆利落的,拔刀就直接干上了,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再看塞里的表情,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和磨蹭的意思,立马就带着人迎了上去。 塞里这边有个半大小子,平日里看着还没长开,一副稚嫩的模样,可到了这个时候,脸上也是一脸坚毅,毫无惧色,跟着众人就冲了上去,那勇敢的样子,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这一交手,就能看出来对方的人数明显要略多一点儿,这么一来,塞里这边在人数上可就吃亏了。 灵巧儿在后面看着,心里着急,可又实在不好上前帮忙,毕竟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女子,她得负责保护她们,要是她走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妹们可就危险了。 而负责保护她们的那一小队人,这会儿也正纠结着,心里想着该不该上前去帮忙,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脚步都显得有些犹豫。 灵巧儿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赶忙朝他们甩了甩手,意思是让他们赶紧去帮忙。那个谋克一开始还没太明白,愣了一下,随后又做了几个动作,向灵巧儿再次确认了一遍。灵巧儿见状,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下子,他们才不再犹豫,大喊一声,纷纷加入了战团。 可即便他们几个加入进去了,整体算下来,人数还是比对方少,而且看上去,对方的人一个个普遍都更加强壮,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着实不好对付。 灵巧儿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得想个办法帮帮他们才行,忽然,她灵机一动,伸手从头上摘下那支之前从辽人那儿分发下来的木质头钗,眼睛紧紧盯着战场上的敌人,瞄准了一个看着比较好下手的汉子,手上用力,猛地将头钗朝着那人掷了出去。 说起来,灵巧儿前世的时候,弹牙签、飞纸牌、投飞镖这些小玩意儿可都练过,毕竟她的第一份工作就和格斗相关,多少还是练出了些准头和技巧的。只不过,以前都是扎那些泡沫板,这扎起人来能扎多深,她心里还真没底儿。她当时就想着,先试着对着对方的脸来一下,看看能不能刺破点儿皮也好。 那木质头钗飞出去后,速度倒是挺快的,“嗖” 的一下,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一个敌人,可毕竟这头钗不够锋利,只是 “啪” 的一声打在了那人脸上,并没有能够嵌入肉中,就掉落在地上了。不过看那敌人疼痛的样子,捂着脸颊直叫唤,似乎只要这头钗再尖锐一些,未必就不能刺破人体了。 灵巧儿眼睛一亮,觉得这办法可行,当下便对姐妹们喊道:“姐妹们,快都把头钗摘下来,咱们在地上磨一磨,把它们磨尖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姐妹们听了,纷纷动手,把头上的头钗都摘了下来。这木质的头钗,磨起来倒是也不算太费劲,可就是损耗率太高了,有的人磨着磨着,那尖部就彻底没了,白忙活一场;有的人好不容易磨完了,是挺尖锐的,可那尖却不在正中央,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而灵巧儿自己倒是有把契丹的辽刀,她拿着辽刀,手法娴熟地帮着姐妹们把头钗削得尖尖的,不一会儿,就收集了十几支大概能用的木钗,这些木钗被她磨得还挺完美的,看着就挺锋利的样子。剩下那些没尖的木钗,她便交给一旁的妙姓女子,让她继续帮忙削一削。 灵巧儿把这些磨好的头钗拿在手中,瞅准时机,对着正在打斗的敌人,运用起之前练过的技巧,手腕轻轻一抖,一支支木钗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朝着敌人飞射过去。只见那木钗 “噗” 的一声,直接刺入了一个敌人的腮帮子上,那敌人顿时疼得 “嗷” 的一嗓子叫了出来,下意识地张口大叫,结果舌头又被闪到了,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手里的动作也乱了套。正在和他打斗的塞里见状,趁机一个下刀,一下子就结果了他,然后一脸惊讶地看向了灵巧儿,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灵巧儿朝着塞里眨了眨眼,那模样还有些俏皮,紧接着,她又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支木钗,再次用力投掷出去,这次直接嵌在了另一个敌人的臂膀上,那敌人吃痛,手里的钢刀瞬间就掉到了地上,捂着胳膊在那儿惨叫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灵巧儿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靠着这一手投掷木钗的本事,已经成功助攻了两个敌人了,这可给塞里他们帮了大忙了。 等她投掷了十来支暗器之后,战场上大多数人可就都注意到她这边了,那些敌人只要一看到她抬手,就吓得赶忙躲闪,心里都害怕被那木钗给射中了,一时间都有些无心恋战了,打斗的节奏都被打乱了。 等到灵巧儿手里只剩下一支木钗的时候,对方那边的局势已经明显出现劣势了。其实也没别的原因,打架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这心里老惦记着防备着灵巧儿这边的暗器,哪还能专心打斗,自然就落了下风了。 打到后面,对方的孛堇实在是忍不住了,气得大叫一声,随后大手一挥,那些敌人就齐刷刷地转身逃窜了,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跑得慢了又被暗器射中了。 塞里这边一看,哪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当下带着人继续追杀了一阵,又砍翻了三五个敌人之后,这才收住脚步,退了回来。 这一战下来,双方死伤了二三十人,不过地上的尸体大部分可都是对方的,没办法,谁让灵巧儿这一手暗器功夫太出人意料,太 “炸裂” 了,直接就把对方的阵脚给打乱了,这才让塞里他们赢得了这场战斗。 塞里回来之后,满脸激动,第一句话就是大声叫道:“这是中原人的暗器手法?” 那声音里透着惊讶与好奇,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灵巧儿,就等着她回答。 灵巧儿听了,心里也有些疑惑,反问道:“女真没有暗器这玩意儿吗?” 塞里摇了摇头,解释道:“有倒是有,不过,那都是女真的武士才会用的,而且会用的人数很少很少。而且他们的暗器使用方法和你这可不一样。那些武士在我们女真部落里那可都是英雄一样的存在,是专门保护部落不受外敌侵犯的。而我们,只是普通的女真游民罢了,平日里就是随着部落到处游荡,靠打猎、种地为生,打架还行,杀人也勉强可以,可要是拿我们当正儿八经的军人,那可就太勉强了。” 第219章 继续跑路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她早就明白塞里这话里的意思了。心里想着,看来这正规军和普通百姓就是不一样,这差距还挺大的。 这时候,寨子里的老弱妇孺们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开始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后来见外面没了动静,担心自家的亲人有个好歹,便纷纷拿着平日里农忙时候用的铁器,壮着胆子准备出来帮忙。里面还有好些个青壮,他们原本想着,就凭自己这边的人手,估计是打不过对方的,这出来也就是尽尽人事,能帮一点是一点呗。可谁知道,等他们一出来,就看到架都已经打完了,一个个站在那儿,脸上满是惊讶和疑惑的神情,还觉得挺奇怪的,怎么这仗就打完了,按道理自己这边不应该打不过对方才对嘛。 他们哪能想到,灵巧儿还有这么一手厉害的暗器功夫,虽说这木钗直接杀伤力有限,可关键时候当成助攻神器,那效果可真是立竿见影,直接就扭转了战局。 经过这一回,灵巧儿也算是发现了,这人体有时候还真是挺脆弱的,只要用对了巧劲儿,像这尖锐的木刺,都能直接投掷到人体里去。 寨子里的人们看到自己的孛堇塞里没事,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村里就死了十几个人,而且看上去房舍、窝棚、牲畜啥的也都被破坏得挺严重的,但这会儿好歹打赢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于是,大家一合计,决定杀只羊来庆祝一下,也算是相互宽慰宽慰彼此吧,毕竟这日子还得过下去,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和恐惧之中。 在这样的时代与环境之下,本应弥漫着悲伤气氛的场景,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大家似乎对生死已然看淡,没了那份执着劲儿,即便经历了诸多生死变故,此刻也都纷纷强颜欢笑,凑在一起热闹了一番,仿佛想用这短暂的热闹,驱散那萦绕在心头的阴霾。 夜间的寒风,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凛冽刺骨,吹得人瑟瑟发抖,实在是难以忍受。那群来自大周的女子们,之前衣服单薄时,虽说冻伤的人不少,可倒也没见有被冻死的。然而今晚,她们却忽然觉得这寒冷好似变得越发难以扛住了,那寒意仿佛能直直地钻进骨子里去。 灵巧儿依旧和姐妹们一起住在一个大房舍之中。可这房舍,着实好不到哪儿去,比起营帐来,也就是半斤八两罢了。它就是用一堆木头和枯草胡乱搭起来的,用来填充的石头也是坑洼不平的,躺在里面,硌得人浑身不舒服。从这房舍就能看出来,女真人的想法简单又实在,只要这墙能勉强立着,不倒下来,那就凑活着睡呗,要是墙倒了,那大概就是命该如此,该死了。 灵巧儿心里大概也琢磨明白了,为什么女真和契丹打起仗来那么厉害。对他们而言,在这艰难的生活环境里,人们大概率是活不过三四十岁的,二十岁左右就死去,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了,那还会怕打仗吗?反正活着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打仗说不定还能拼出个不一样的活路来。 妙姓女子紧紧地挤在灵巧儿身边,一边搓着冻得有些发红的手,一边疑惑地说道:“灵妹妹,之前咱们被辽人押送着的时候,怕是都顾不上记得身子会怕冷这回事儿了。可如今好不容易吃饱穿暖了,怎么反倒觉得这狂风刮得,咱们都快要扛不住了?”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解释道:“姐姐,那是因为你曾经有过不用挨冻、不用挨饿的安稳日子。那时候,你知道什么叫吃饱喝足,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体会过那种安逸的滋味了。可一旦再经历这困苦,就会越发觉得难熬了。” 妙姓女子还是有些不解,皱着眉头问道:“不挨饿这我倒是不否认,这世上哪有人没经历过春夏?只要经历过春夏,自然就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怎么会因为现在吃饱穿暖了,就觉得更怕冷了?” 灵巧儿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整理思绪,然后缓缓说道:“姐姐,我其实就是想表达,正因为从前有过安逸舒适的日子,所以现在再经这苦难,就有些经不住了。之前咱们被辽人押送着赶路的时候,大家心里基本都已经万念俱灰了,那时候满心都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身体上的寒冷都顾不上在意了,就像你说的,都快忘记寒冷这回事儿了。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吃饱了肚子,有了精力,就开始能感受到其他方面的不适了。这世上最容易满足的人,就是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他们每天想的就是下一顿能不能填饱肚子,别的都顾不上了。而一旦吃饱了,就会开始考虑能不能穿暖,等穿暖了,又会琢磨能不能睡个好觉,人的欲望就是这样,会一点点地无限延伸下去。” 妙姓女子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着灵巧儿,眼里满是钦佩,说道:“灵妹妹,你年纪并不大,怎么懂得这么多道理?我听完竟觉得你说得十分有理,真是让人佩服。” 灵巧儿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姐姐,你刚才问我这世上存不存在没见过春夏的人,我还真知道有这么一个部落,叫因纽特部落。他们生活的地方,那可太不一样了,最寒冷的时候,可比咱们现在经历的要寒冷太多太多了,而最暖和的时候,也就和中原最冷的时候差不多。他们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对他们来说,不寒冷反倒不正常了。姐姐,你说这寒冷对他们来说,究竟算是一个障碍吗?” 妙姓女子听了,满脸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再三确认道:“夏天也会冷?还很冷?甚至会下雪?这怎么可能,妹妹,你可别是在哄我吧。” 灵巧儿轻轻嗯了一声,认真地说道:“所以,姐妹们,咱们现在虽然冷,可只要大家挤一挤,相互靠着取取暖,只要有那份克服困难的决心,这环境肯定不会成为咱们的障碍的。都别想太多了,睡吧,养足了精神,指不定明天还有什么事儿等着咱们。”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起初还只是些细微的动静,可没过一会儿,喊杀声就骤然响了起来,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这一下,所有的女子都被惊醒了,一个个从睡梦中猛地坐了起来,原本还觉得寒冷难耐的感觉,这会儿一下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随之而来的,是对命运的深深感慨。她们心里满是疑惑,仿佛都在问老天爷,为什么自己这一路会如此艰难?自己在中原的时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让她们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妙姓女子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灵妹妹,咱们快跑吧,我刚才听到了之前给咱们安排地方住的那个大婶儿的声音了,她都在和人厮杀了,想必对方这次肯定来了不少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灵巧儿也听到了那喊杀声,心里 “咯噔” 一下,来不及多想,当即猛然起身,大声喊道:“行,都起来,跟我走!” 她这话一出口,就像是给姐妹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所有人 “呼啦” 一声全站起来了,这会儿在大家心里,灵巧儿就是她们的绝对精神领袖,只要跟着她,就仿佛有了主心骨,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灵巧儿带着大家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悄悄出去,然后顺着墙角,猫着腰,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悄悄地往远处走去,想尽快远离这危险的地方。 她们渐渐地远离了居民区,朝着村外走去。出村的小路是在村外的林子中砍伐出的一条还算比较容易识别的小道,小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只是这些大树看上去已经不是很稠密了,稀稀疏疏的,估计是村子里的人在砍伐树木的时候,故意有规划地进行,只让林子变得稀疏一些,而不想让林子变得参差不齐、乱七八糟的模样,这样也方便大家辨认道路。 可就在她们沿着小道往村外走的时候,忽然,村中的小道上冒出了一彪人,一下子拦住了灵巧儿等人的去路。 只听其中一人大声叫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女人来!” 那声音透着一股嚣张跋扈的劲儿,在这安静的小道上回荡着,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灵巧儿一听,心里顿时生起疑惑,暗自思忖道:“这口音,是汉人?” 那开口的汉人听到她的嘀咕,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没错了,你们果然是一群周女,识相的话,就乖乖听话,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猛然拔出腰间的刀,紧紧地护在身前,然后大声喊道:“退回村子去!” 所有女子听了,毫不犹豫,立刻转身,朝着村内飞奔而去,那速度快得就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只听得先前开口说话的那汉人见状,大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喊的是什么,紧接着,那一队女真人就跟发了疯似的,纷纷跳上雪橇,快速地滑动起来,开始朝着女子们追了上去,那雪橇在雪地上飞驰,带起一片片雪花,气势汹汹的。 灵巧儿心里明白,就凭自己奔跑的速度,根本就甩不开对方,可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正想着,她就听到身后已经有人追近了,当下心一横,猛然转身,手中的刀朝着追来的人用力挥了过去。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女真人,平日里仗着人多势众,横行霸道惯了,这会儿哪能想到灵巧儿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挥刀反抗,在他们心里,这些大周女子就跟一群待宰的羔羊似的,哪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他们甚至都没把这当成一场战斗,只觉得就是来抓一群手到擒来的猎物罢了。 可没想到,灵巧儿这一出手,那可真是毫不含糊,一手握着一把刀,瞬间就解决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女真汉子,那两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惨叫着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雪地。 先前喊话的那个汉人看清了灵巧儿手中那锋利的刀锋,吓得脸色一变,大声叫道:“你…… 你竟然敢反抗。同为汉人,我可得告诉你,这下你可是和我们结下死仇了,你就等着瞧吧!” 他这话一出口,一时间,那些原本气势汹汹追上来的女真雪橇队,竟被灵巧儿这股子不要命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一个个下意识地停了下来,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追了。 灵巧儿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哼,当你出现在这条路上,想着打我们主意的那一刻,咱们之间就已经结下死仇了。告诉你,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有种的,你就报上名来!” 经过她这么一喊话,对方阵营里面的那个汉人听了,心里有些发虚,竟然不敢开口了,站在那儿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灵巧儿见状,大声叫道:“老子是邢州城金鍫社的扛把子,老子叫凌鍫。你给我记住了,今天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清楚的!” 对方阵营里面的那个汉人听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声嘀咕道:“凌鍫?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可能,邢州在中原之地,我都来这儿六年了,而且你看上去也不大,难道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灵巧儿可没心思跟他在这儿废话,再次大声喊道:“来啊,咱们两个讲汉语的单挑啊,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别当缩头乌龟!” 第220章 妙姐姐威武 可对方那汉人哪肯应战,他心里清楚得很,看灵巧儿这身手,自己上去那不是找死嘛,当下只是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是在跟旁边的女真人说些什么。随后,就见那些女真汉子们又纷纷拔刀,嗷嗷叫着朝灵巧儿冲了过来,那阵仗,仿佛要把灵巧儿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灵巧儿心里明白,自己可不是当阳桥上喝退百万雄师的张飞,就凭自己,可没那能耐喝退这么多精壮的敌人。她也不傻,当下毫不犹豫地转身,撒腿就往旁边的树林子里跑去。 她心里想着,只要自己贴着树跑,对方那些雪橇可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他们就算有几个人能追上自己,也不可能靠得特别近,毕竟自己可以随时绕着树躲避,总能跟他们周旋周旋。 灵巧儿一边跑,一边听着后面的动静,只听到外面一阵女真语的对话声,紧接着,那个汉人带着人也连忙开始进林子追杀她了,听那脚步声,来的人可不少。 她借着雪反射的光,大致回头一看,好家伙,竟然得有十几个人,这可真是把她给包围了。而听那声音,对方剩下的人应该是朝着村子里追去了,估计是想着去抓那些逃跑的女子们。 灵巧儿心里暗自担心那群姐妹,可她这会儿自身都难保了,要是现在回村,多半会被追上,到时候可就真的是插翅难逃了,所以她进林子实属无奈之举。不过好在她刚才拖延了这么一会儿,只希望姐妹们福大命大,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村子里吧,至于回到村子里之后会遇到什么情况,她这会儿也不敢多去想了,毕竟现在身后还有十几二十个人在追杀她,而且听那身后的汉人不停地喊话,大致意思是说,她跑也是死,被追上了一刀砍了,还能留个全尸,这狠话听得灵巧儿心里直冒火。 灵巧儿心里更加坚定了,暗自想着:“踏马的,老子人都要死了,还管你留不留全尸。你可真踏马幽默” 想着,她咬了咬牙,加快速度,在树林子里拼命地跑着,想要甩开后面的追兵。 这冰天雪地的,四周白茫茫一片,本就难行,这会儿又要往林子里钻,关键是这次可不像之前那样有人能帮忙分散追兵,灵巧儿心里暗叫一声苦,只觉得倒霉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 她心里想着,自己平日里虽说也够凶狠的了,可眼前这情况,对方人实在是太多了,就凭自己,根本就打不过。要是这会儿停下来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估计最多也就是拼死一两个敌人,然后自己也得随着那 “噗呲” 一声,被对方的刀砍中,倒在这冰天雪地里了,那可就真的是死得太不值了。 越想越觉得生气,她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踏马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非得让我承受这么凶险的时刻,而且还不是一回两回了,这老天爷也太不长眼了吧!”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侧前方传来了一阵踏雪的脚步声,那 “咯吱咯吱” 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大吃了一惊,暗自思忖着:“怎么对方包抄的速度这么快?这可真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了。” 不过好在仔细一听,那脚步声比较单一,不像是一群人过来的动静。灵巧儿心里就琢磨着,要是对方是落单的,那自己下手快一点儿,解决了他,也不至于耽误太多时间,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呗,总比坐以待毙强。抱着这样的想法,灵巧儿咬了咬牙,迎着那脚步声就过去了,想着先下手为强。 两人一打照面,皆是一愣,都被对方吓了一跳。对面那人明显也懵了,估计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灵巧儿。 灵巧儿更是诧异不已,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啊?妙姐姐,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里透着惊喜与意外,同时又夹杂着一丝担忧。 妙姓女子见到是灵巧儿,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姐妹们往回跑的时候,场面太乱了,大家跑得乱七八糟的,就走散了。我没地方可去,只好朝着林子里冲了,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妹妹你了。” 灵巧儿赶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叫道:“姐姐,先别说了,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那些追兵可就在后面,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说着,两人便没命地在林中狂奔起来。灵巧儿平日里天天锻炼,心率比较稳,所以她能够保持匀速的长距离奔跑,跑起来倒也还算轻松。可妙姓女子就不行了,她哪有灵巧儿这样的体力,没跑一会儿就感觉上气不接下气的,累得够呛。 但是为了活命,她也只能咬着牙强撑着,心里想着,哪怕跑断腿,也不能被那些追兵给抓住了,不然可就完了。好在这么多天,从辽国的上京一路步行到这儿,这一路上的折腾也锻炼了她的耐力,其实她耐力也是够的,只是不像灵巧儿那样,能够随意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跑起来那么得心应手罢了。 虽说对比男子来说,她们女子的个子是矮了些,不过灵巧儿的个子可并不矮,而妙姓女子虽然稍矮了一点儿,但也差不了太多,这会儿在这林子里跑着,倒也还算灵活。 跑了一阵儿后,听到身后没了脚步声,灵巧儿想着,这估计是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了,便决定休息一下。不过也不能完全停下,要是完全停下来,自己的身体倒是能好好调整调整,可妙姓女子再跑起来,那可就太吃力了,怕是又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跟上节奏。 于是,两人渐渐由奔跑变成了快走,就这么走着,也算是一种休息了吧,好歹能缓口气儿。 灵巧儿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前方的积雪,心里盘算着,这么下去可不行,对方人太多了,得想个办法才行,必须得想办法让对方减员,不然就凭她们俩,根本就打不过,到时候还是得被抓住。 想到这儿,两人便随手捡了些树枝,边走边用树枝抹去自己的脚印。 妙姓女子见状,一脸不解地问道:“灵妹妹,咱们这是为啥?就算咱们把脚印抹掉了,可他们追着咱们过来,这痕迹还是能看到的,他们肯定还是能追到咱们的。” 灵巧儿听了,点了点头,解释道:“姐姐,咱们这是在等风,你看现在这脚印太深了,风刮过来一时半会儿也抚不平。可如果咱们用树枝把脚印尽量抹平了,等风再刮过来的时候,就有可能偶尔把那痕迹给抹掉了。要是没了脚印的痕迹,他们找不到方向,必然就会分头去追了,这样咱们的压力就能小一些了。” 妙姓女子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明白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咱们要不时地换方向行进,就是为了让他们更不好追踪,对吧?” 灵巧儿再次点头,说道:“没错,姐姐,如果咱们一直走直线,那他们顺着脚印不就能一直追着咱们了嘛,哪还会分兵,咱们就是要让他们摸不着头脑才行。”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的,而后面的那些追兵,估计也是觉得只要有脚印在,就一定能追到她们,所以也就不快不慢地在后面跟着,双方就这么在林子里僵持着。 这林子可真是太大了,灵巧儿凭着感觉估算了一下,从开始逃亡到现在,她们这一路奔跑,应该都已经跑出去十几里地了,可这林子却还是一眼望不到头,根本看不到边际在哪儿。而且,林中还时不时传来雪狼的嘶吼声,那声音在这黑夜里听着,阴森森的,异常的吓人了,让人心里直发毛。 双方这会儿距离应该离得还不算很近,私下里小声说话,对方是听不到的。不过这林子也不是特别隔音,如果高声呐喊的话,多半就会被对方听到了。所以,灵巧儿和妙姓女子都竖着耳朵,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准备一有异常就赶紧做出反应。 正在这时,果然,从身后二三里地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叽里呱啦的躁动声,听那动静,好像是那些追兵找不到脚印了,正着急,在那儿吵吵嚷嚷的。 灵巧儿感受着忽然刮起的狂风,心里明白,估计是风把脚印的痕迹给吹没了,对方找不到路了,这会儿正气急败坏。 妙姓女子转身望着身后,气得满脸通红,愤愤地说道:“这群蛮子,真是死追着咱们不放,太可恶了,就跟那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灵巧儿却没理会她的抱怨,只是继续闷头往前走着,眼睛不停地寻觅着周围的环境,想着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地形,只要有那种凹凸不平的地方,说不定就能藏起身来,躲过这一劫。 果然,又往前行进了几里地后,前面出现了一片雪堆,那雪堆看着还挺大的,在这一片白茫茫的林子里倒也挺显眼的。灵巧儿眼睛一亮,微微一笑,对妙姓女子说道:“妙姐姐,看到了吗?那片雪堆,咱们有办法了。” 妙姓女子一脸诧异,不知道灵巧儿打的什么主意,疑惑地看着她。 灵巧儿便告诉她:“姐姐,咱们只要藏好就行。万一等会儿有人从这儿经过,要是人不多的话,咱们就可以猛然跳出来突袭他们,能解决一个是一个,总比坐以待毙强吧。” 妙姓女子一听,吓得脸色煞白,在这雪光的映照下,那脸色看着更是毫无血色了,她哆哆嗦嗦地说道:“妹妹,这…… 这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可咋办?” 灵巧儿向她点头示意,一脸坚定地说道:“姐姐,只能如此了,这会儿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咱们试试吧。” 妙姓女子还是有些慌张,着急地说道:“妹妹,按咱们这个速度,迟早能甩开他们的,咱们要不还是接着跑吧,藏在这儿,我心里实在是没底儿。” 灵巧儿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姐姐,从咱们开始逃亡到现在,在这林子里都已经走了十几里地了,可你看对方竟然一点儿都不着急追赶,这说明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片林子大得超乎想象,而且女真人的村子很可能就是砍伐树木之后,在这林子里头建立起来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咱们就算忽然逃出这片林子了,大概率也是进入到他们熟悉的村寨里去了。到时候,对方只要去村寨里要人,咱们根本就没地方躲,无所遁形。在这个地方,咱们根本就没有藏身之所。要是想活着回到中原,在这女真部落里,咱们目前也只能依附塞里了,没别的办法了。” 妙姓女子听了,越发慌张了,焦急地说道:“可是妹妹,塞里现在生死未卜,咱们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咋样了,万一……” 灵巧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姐姐,这个,咱们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以我之前的观察来看,塞里就算丢掉了他自己的村寨,他背后还有整个家族部落庇佑着,那家族部落未必就比其他部落弱。要是咱们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逃走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可真就是生死难料了,所以咱们还是得谨慎行事。” 说着,灵巧儿赶忙张望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然后急切地说道:“快,妙姐姐,咱们赶紧藏起来,要是等会儿过来的人多,你就千万别出声,躲好就行。要是人少的话,我就跳出来偷袭他们,到时候你瞅准机会,就往村子的方向奔逃,我想,如果有人经过咱们这边,那其他方向的人应该也是在朝着咱们奔跑的东边追击,西南方向大概是没人的,你就往那边跑。快,躲进雪堆里去。” 说完,灵巧儿一把将正在犹豫不定的妙姓女子推进了一个雪堆里,然后自己动手,小心翼翼地把雪堆整理了一下,弄得自然一些,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儿藏了人。 第221章 屠村 弄好妙姓女子这边后,灵巧儿也迅速地把自己的脚印抹平,这才轻轻地踩进另一个雪堆里,然后又回头仔细地把所有痕迹都给抹平了,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躺了下去,还翻了个身,感受了一下背部的温度,心里想着,这么厚的雪堆,应该能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的,不会被发现吧。 片刻之后,果然听到有脚步声从这边经过,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雪堆旁停了下来。几个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在那儿小声嘀咕着,好像在查看周围的情况。灵巧儿心里一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辽刀,准备随时扑上去,可又有些犹豫,毕竟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要是人太多,贸然冲出去,那可就危险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终究是下不定决心。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大喝,紧接着,停在不远处的那些女真人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大惊失色。随后,就传来了兵刃相撞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灵巧儿仔细一听那发出野兽般嘶吼的声音,竟然是妙姓女子发出来的,她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出手,妙姐姐竟然已经先发动攻击了,这可真是够勇猛的。 这会儿,灵巧儿知道自己不出去是不行了,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紧紧握住辽刀,猛地从雪堆里冲了出来,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刀锋先循声而动,朝着敌人就砍了过去。 等看清楚人影之后,她又接连挥出两刀,那动作干净利落,毫不含糊。 那些女真人原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妙姓女子身上,压根儿没想到身后的雪堆里还会冲出一个人来,一下子就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顿时乱了阵脚。 灵巧儿这一番攻击下来,瞬间就放倒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也被砍成了重伤,倒在地上惨叫着。 随后,她发现妙姓女子那边也已经解决了一个人了,心里不由地一宽,暗自想着:“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官宦子弟,狠起来也是不得了的,这刀法还挺厉害。” 不过,经过这一下,对方可就有了防备了,当下,灵巧儿和妙姓女子两人只能奋力地和对方缠斗在一起了。 灵巧儿这边,一个人勉强抵住了三个人的攻击,那三个人本想着能轻松拿下她,可一交手才发现,这女子身手竟然如此之快,动作还那么轻盈灵巧,一时间,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心里暗暗吃惊,不敢再有丝毫的轻视。 而另一边,正在一对一和敌人搏斗的妙姓女子,这会儿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潜质,只见她手中的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那刀法一看就是很有章法的,一招一式都打得很工整,每一刀出去,都让对手无从招架,只能被动地防守,那气势还挺足的。 灵巧儿见状,心里稍微放心了些,她心里明白,自己可没那么精妙的刀法,她这会儿完全就是靠着平日里应急的能力在和对方对阵,反正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可能地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多砍死几个对手,要是自己受一点儿小伤,却能重伤对手的话,那她也能接受,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跟街头斗殴似的,怎么能赢就怎么来吧。 可刚一交手,灵巧儿心里就有了底 —— 这群女真汉子哪里是什么军人,最多就是些常年劳作的精壮罢了,论起战斗力,比契丹正规兵士差远了。 她手中双刀舞得飞快,寒光在雪光里闪得人睁不开眼,目光更是像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对方招式里的漏洞,稍有破绽便要趁机发难。若不是对方有三个人围着她,以她的身手,早就解决掉对手了。即便陷入围攻,灵巧儿也没乱了阵脚,脚下步伐轻快得像踩着风,左闪右挪间,总能巧妙避开三人的合围。无论对方想排成横排包抄,还是竖排强攻,都被她牵着鼻子走,始终只能有一个人能跟她正面交手,另外两人的招式全落了空,急得在一旁直跺脚。 可她不敢停,哪怕只有一瞬的停顿,另外两人就能立刻补上缺口,形成真正的围攻。明明好几次都能一刀制敌,却总被旁边的人干扰,始终没找到出刀的机会,只能继续和对方周旋。 另一边的妙姓女子,起初还凭着一股狠劲儿硬拼,渐渐没了蛮力,反倒沉下心来用起了巧劲。对面的女真汉子一刀横抹过来,她竟干脆利落地劈了个一字马,身子贴着雪地滑出半尺,手中钢刀同时横拉,“唰” 的一声,直接将对方开膛破肚。鲜血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灵巧儿见妙姓女子得手,忙高声喊道:“妙姐姐,这边!快来帮我!” 妙姓女子还没来得及起身,围攻灵巧儿的女真汉子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眼神分了神。就是这片刻的空隙,灵巧儿猛地向前跨步,手腕翻飞间加快了出刀速度,刀刃从下往上狠狠一拉 —— 最前面那汉子的整条左臂 “噗” 地飞了出去,鲜血喷了她一身。没等对方惨叫出声,她另一把刀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小腹,刀尖从后背透了出来。 身后的女真汉子见同伴惨死,吓得魂飞魄散,大叫着疯了似的朝灵巧儿冲来;另一个则转身扑向刚起身的妙姓女子,想先解决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威胁。 灵巧儿眼前顿时只剩一个对手,她抓住机会猛然提速,双刀左右开弓,招招直逼要害。那女真汉子勉强接了三刀,手上速度就彻底跟不上了,只能狼狈躲闪。灵巧儿哪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双刀在他身上不停挥舞,直到对方身子缓缓瘫软在地,没了动静,她才停手,只觉得这几刀劈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再看妙姓女子那边,不过一个照面,她就拨开了对方的刀,顺势将钢刀贴在对方腰间,轻轻一抹。她知道这一刀不足以让对方立刻失去反抗能力,紧接着一个转身,刀没离开对方身体,又向上猛地一提 —— 对方后背瞬间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肉模糊。刀锋破空的瞬间,她手腕再沉,刀直接嵌进了对方肩膀与喉咙之间。 鲜血顺着刀刃两侧缓缓流下,那汉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灵巧儿都看呆了 —— 刚才那一瞬间,妙姓女子的动作轻盈得像在跳舞,刀锋却始终没离开过敌人的身体,不过三两下就解决了对手。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古刀法?也太厉害了! 可这会儿不是感慨的时候,灵巧儿一把拉住妙姓女子的手,急促地说:“快!往村子方向跑!他们肯定能听到这边的打斗声,等援兵围过来,咱们就完了!” 她可不敢指望刚才突然爆发的妙姓女子能一直大杀四方,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脱离险境。 果然,两人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凄厉的嘶吼声,想来是其他女真汉子看到了同伴的尸体,正循着声音追来。她们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积雪被踩得 “咯吱” 作响,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 跑着跑着,灵巧儿忍不住回头看向妙姓女子,疑惑地问:“妙姐姐,你这么厉害,之前怎么不施展出来?” 妙姓女子声音还在发颤,喘着粗气说:“之前…… 之前是怕啊,被辽人吓破了胆,连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 “那现在怎么不怕了?” 灵巧儿又问。 妙姓女子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却又透着决绝:“不知道…… 就是刚才看到他们要杀你,想着反正也是死,不如跟他们拼了,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两人终于看到村子的外围出现在眼前,可谁也不敢直接进村 —— 万一里面还有敌人?只能沿着扎着木桩的寨墙小心翼翼地游走,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任何动静。直到确认村里没了打斗声,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她们才翻过木桩寨墙,悄悄摸了进去。 一进村,眼前的景象就让两人心头一沉:满地狼藉,断裂的兵器、散落的衣物随处可见,大片积雪被鲜血染成红色,在晨光里透着诡异的暗沉。妙姓女子突然指着不远处,声音发颤地大叫:“灵妹妹!你快看!是小花妹子!” 灵巧儿心里一紧,快步跑过去 —— 果然是小花,她躺在雪地里,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早已没了气息。两人又在村里找了一圈,陆续发现了几个姐妹的尸体,有的被砍得面目全非,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看得人心如刀绞。 灵巧儿缓缓站起身,脸色铁青得吓人,声音冷得像冰:“看来,之前逃回寨子的姐妹,没一个活下来。” 妙姓女子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哽咽着说:“我们…… 我们会不会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灵巧儿一把扶住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会!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妙姓女子这才慢慢站稳,刚才战斗时的斗志仿佛又熄灭了,眼神里满是绝望。灵巧儿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大声说:“妙姐姐!我们要回中原去!回去之后,我们整顿兵马,总有一天,要剿灭这些生女真,为姐妹们报仇!” 妙姓女子含着泪,仰头看着灵巧儿,许久,终于咬牙点了点头:“好!我爹爹在延州有兵马,我去跟他借兵!你…… 你认识能领兵的将军吗?” 灵巧儿抬头望向远方,晨光正从地平线上升起,染亮了半边天,她语气掷地有声:“何必认识别人?只要有了兵,我就能当这个将军!” 妙姓女子愣住了,随即用力点头:“是……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走吧,” 灵巧儿拉起她,“敌人还在追,冰天雪地的,姐妹们的尸体不会腐烂,等咱们以后有能力了,再回来给她们收尸。” 两人刚跑到最早进村的西门,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还没死透。灵巧儿急忙跑过去,翻过来一看 —— 是塞里手下的那个谋克,他身上中了十几刀,衣服被血浸透,脸色惨白如纸。 灵巧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大声喊:“谋克!谋克!你醒醒!” 那谋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灵巧儿,眼神里闪过一丝激动,想说话却动不了,只能叽里呱啦地喊了一阵,全是听不懂的女真语。他见灵巧儿没反应,急得一口气没上来,“哇” 地吐了口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孛堇…… 没死…… 南…… 南……” 话没说完,他的头就歪了下去,再也没了气息。灵巧儿轻轻帮他合上眼睛,回头对妙姓女子说:“他刚才说的是汉话吧?我好像听到他说,塞里没死,往南边跑了?” 妙姓女子点头,擦了擦眼泪:“是,我也听到了,应该是往南边去了。” 灵巧儿抬头看了看天,晨光越来越亮,已经能看清远处的树林轮廓,她果断地说:“走,咱们往南追,找到塞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匆匆出了村寨之后,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回头望去,只见寨子那边竟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焰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舔舐着房屋、栅栏,滚滚浓烟直冲云霄,仿佛要将整个村寨都吞噬殆尽。 妙姓女子见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悲痛,随后便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下来,身体也微微颤抖着,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刺激到了极点。 灵巧儿看着伤心欲绝的妙姓女子,心中满是无奈,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妙姐姐,你别太伤心了,人不一定非要土葬的,现在这情况,咱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好好安置姐妹们吧。” 第222章 堂哥 妙姓女子听了,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姐妹们放心,就算…… 就算现在只剩下尸骨了,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们都背回中原去,不能让她们就这么留在这异乡,曝尸荒野。” 灵巧儿听了,再次点头,感慨地说道:“妙姐姐,你仗义的时候,那可真是没话说,够爽快,够义气,姐妹们要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感激你的这份心意的。” 妙姓女子却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自责与悔恨,抽噎着说道:“只是…… 只是之前我心里觉得对不住她们,之前我…… 我还没来得及弥补我对她们的亏欠,她们就…… 呜呜呜,现在想做什么都晚了,我这心里就跟被刀扎了一样难受啊。” 灵巧儿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可这会儿也不是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她咬了咬嘴唇,说道:“姐姐,别想太多了,咱们先往前走吧,等以后有机会,再为姐妹们做该做的事儿。” 说着,便拉着妙姓女子继续往前行进。 两人一路向南追去,可追出去十几里地了,却依旧没有见到塞里的半点踪迹,四周除了茫茫的林海,就是厚厚的积雪,安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慌。 两人不禁开始怀疑起来,那个谋克临死的时候,说的到底是 “南” 还是 “难” ?她们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忍不住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解读错了?毕竟女真人本来对汉语的掌握就不是很好,让他们准确地掌握汉语里的东西南北这些方位词,是不是太为难他们了?而且,这生女真平日里生活在这山林之中,他们有那种明确的东西南北的方位意识吗? 想到这儿,灵巧儿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满是疑惑。 妙姓女子见状,也一脸诧异,忍不住问道:“你是说,女真人根本就没有方向感吗?” 灵巧儿摇了摇头,解释道:“方向感肯定是有的,这毕竟是人类的本能嘛。但他们的方向感不一定就是按照咱们说的东西南北来区分的,他们最多也就是跟着太阳来分辨方向罢了,像日出的地方,日落的地方,太阳在正中的时候对应的方向,还有没太阳的地方,大概就是这么来判断的。所以我觉得,那个谋克可能根本就不是在告诉我们具体的方向。” 妙姓女子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灵巧儿说得挺有道理的,当下两人都觉得,那个谋克临死之前说的那个 “难” 字,应该不是指的方向了,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人一时也想不明白。 灵巧儿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眼前茫茫无际的林海,无奈地说道:“唉,咱们也别想太多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还是继续往南走吧,咱们这会儿要是回头的话,万一再遭遇上那群人,又得和他们拼命周旋了,而且他们兜里有粮食,咱们可啥都没有,到时候就只能吞雪充饥了,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这周围的地理位置,琢磨着,要是一直往南走的话,应该能看到海吧。要是运气好,能找到船,顺着直线往前走,说不定就能回到倭国那片群岛了,大概就是这么个路线吧。当然了,最理想的办法,还是她们沿着海岸线走,只要能走到高丽半岛,那可就好了,到时候就一定能够不经由辽国,直接回到中原去了,这一路上也能安全些。 可这也就是想想罢了,真要按照这个路线规划走下去,那可太难了,这一千多里地才能到海边,然后再顺着海岸线走,又得走上一千里,而且到了高丽还得想办法乘船,这一路上山高路远、困难重重的,真要这么走,也不知道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回到中原了。 灵巧儿心里盘算着,觉得还是得想办法找个代步工具才行,比如说骡子、驴子或者马之类的,有了它们,赶路的速度就能快些,也能省些力气,不然就凭她们这两条腿,怕是没等走到中原,人就先累垮了。 两人都对女真语一窍不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即便偶尔路过一些村寨,也根本不敢贸然靠近。没办法,她们只能在林中碰碰运气,试着找些兔子、狍子、花尾鸡之类的野生动物来充饥。 可这兔子,跑得那叫一个快,身形又灵活,想要抓住它实在是太难了;花尾鸡也机灵得很,稍微有点动静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根本不容易得手。相较而言,狍子看着倒是比较容易搞定些,可每当看到狍子那呆萌又无辜的模样,两人又实在不忍心下手,毕竟那也是鲜活的生命。 就这样,三天下来,她们也只吃了两次东西,日子过得别提多艰难了。每次好不容易有点剩余的肉,她们也想着要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可这地方实在是太冷了,尽管这会儿已经不用再为缺少御寒的衣物发愁了,可身体的热量流失得太快了,常常是刚吃完东西,没过一会儿,就感觉浑身冰冷,仿佛体温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似的,虽说有点夸张,但那种时不时就被寒冷侵袭的感觉,可真是不好受。 就在这一天傍晚,两人正走在野外,忽然遇到了一队正在打猎的人。一路上,她们这身衣服和不少生女真土民擦肩而过,也没被看出什么破绽,想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只是将头上的护具稍微整理了一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从对方的队伍前走过,心里还暗暗祈祷着别被发现。 可谁知,那队伍里的谋克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们,随即大声叫了一句什么。灵巧儿一听,心里就明白,对方肯定是想让她们站住,当下心里就警惕起来,和妙姓女子对视一眼,两人的脚步瞬间加快,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身后的那些人脚步更快了,“咚咚咚” 地追了上来,那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急促。灵巧儿轻轻回头,一边跑一边数着对方的人数,心里一紧,突然大叫一声:“妙姐姐,拔刀!”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两把辽刀,转身就朝着那群生女真冲了过去,准备和他们拼上一拼了。 妙姓女子也不含糊,赶忙拔出刀,跟着灵巧儿就冲上前帮忙,紧接着,一阵 “噼里啪啦” 的劈砍声响了起来,刀光在暮色中闪烁,场面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可没砍几下,灵巧儿和对方都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地跳开了,都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看着灵巧儿手上的辽刀,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阵话,脸上的表情显得挺激动的,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 而灵巧儿这会儿已经认出了对方,竟然是塞里麾下的谋克之一,心里不禁一阵惊喜,想着这下可算是遇到熟人了,或许不用再这么狼狈地逃难了。 再看妙姓女子,还在和对方对砍,眼瞅着就要解决掉一个了,那刀法凌厉,气势十足。 灵巧儿见状,赶忙大叫一声:“妙姐姐,你快看!” 妙姓女子听到喊声,猛然收刀,往后退了几步,仔细辨认了一番,也诧异不已地说道:“,这不是塞里手下的谋克吗?” 灵巧儿赶忙收起刀,心里明白,这事儿可能有转机了,说不定她们就不用像之前那样,逃难一般地往南去寻找大海了,当下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双方语言不通,只能靠比划来交流,费了好大劲儿,也没能把意思表达清楚。好在双方都知道塞里这个人名,于是便围绕着塞里的现状比划了好一阵子,总算是勉强能明白个大概了。 灵巧儿大致弄明白了,原来塞里受伤了,这会儿正在养伤。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既然受伤了,那他们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出来打猎? 弄清楚情况后,灵巧儿和妙姓女子便跟着这个谋克,顺着林中的大路向西走去,不多久,便进入了一个村寨。 刚一进村,就有人上前来阻拦,那几个人面色不善,眼神里透着警惕和敌意,瞧着就来者不善。 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紧张起来,知道这多半是有什么情况,心里暗暗提防着。 而带着她们来的那个谋克也不示弱,当即和对方呛了好几句,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最后,还是一个看着像普通村民模样的人出来,好说歹说,才把双方给劝开了。 那谋克一脸坚毅地朝灵巧儿甩了下头,示意可以继续往前走了。灵巧儿会意,便抬脚继续向前走去,妙姓女子赶忙上前拉住她,小声说道:“妹妹,咱们这么走进去,应该不会有事吧?” 灵巧儿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这个地方显然不太适合久留,咱们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妙姓女子听了,也暗自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吭声了,紧紧跟在灵巧儿身后,小心翼翼地往村里走去。 那个谋克带着她们来到一处普通的房舍前,回头朝着灵巧儿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灵巧儿和妙姐姐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看到塞里正躺在那儿,双臂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身上到处都是女真的土办法治伤后留下的痕迹,看着还挺严重的。 塞里一见到灵巧儿她们,顿时来了精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里喊道:“灵娘子,妙娘子,你们可算来了。” 灵巧儿赶忙上前,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啊,塞里?” 塞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唉,是乌惹部干的,我们的村寨和他们的村寨离得很近。这地方寒冷,猎物本来就不好找,他们人又多,每年都会来抢猎物。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不止是抢猎物,还惦记上了那些汉人女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灵巧儿和妙姓女子听了,不禁对视一眼,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那些人被灵巧儿用扔头钗的法子打跑之后,回去就把这事报告给了他们的孛堇,然后就起了坏心思,打算来杀人抢货,还要抢走女子。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来自不同的大部落,之前只是听说蛮族喜欢抢女人,还以为他们就是抢回去囤着,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们蛮族缺少女人,全靠着女人来繁衍后代,所以才会这么热衷于抢女人,真是野蛮得很。 灵巧儿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了解了,那这里是什么地方?看上去,他们对你们好像很不友善。” 说着,她一边和塞里说着话,一边打量起这屋里的陈设以及周围房子的样子来,心里暗自琢磨着这地方的情况。 塞里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这是我哥哥的村寨,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按你们汉人的说法,就是我的堂哥。” 灵巧儿听了,又点了点头,说道:“嗯,堂哥,怪不得。那你打算继续在这里养伤吗?” 塞里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阿马在南面,我打算去投奔他,在这儿待着,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儿。” 灵巧儿和妙姓女子这才明白,那天那个村寨里奄奄一息的谋克原来真的说的是东西南北的 “南” ,看来是她们误解了。 妙姓女子听了,一脸疑惑地问道:“阿马是什么?” 灵巧儿赶忙用臂轴轻轻顶了她一下,小声解释道:“阿马,又叫阿玛,就是他们女真对父亲的称呼,在汉语里就是父亲的意思。” 妙姓女子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地问道:“嗯,那父亲叫阿马,那母亲叫什么?” 灵巧儿刚想回答说是 “额娘”,可转念一想,清朝的女真和五代时期的女真相隔了好几百年,这中间语言称呼之类的肯定会有变化,说不定不是这个叫法,所以便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第223章 三入小树林儿 要说这灵巧儿和妙姓女子,她们俩的个子在女真男子中算是中等水平,再加上这会儿穿得又厚实,把身材都给裹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一般人还真注意不到她们是女子。而且,灵巧儿那男子气质拿捏得格外好,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干练劲儿,陌生人见了,多半只以为是哪里来的张狂小子,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个女子,毕竟她这行事风格,确实和传统意义上的女子不太一样。 就这么着,灵巧儿和妙姓女子便暂且在塞里的附近被安排住下了。 在这期间,都是那个谋克帮忙给她们准备吃的。可这饭食,却是一天比一天少,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谋克只带了一只兔子腿来给她们两人,这点东西,哪够吃。 灵巧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大概也能猜到,这其中肯定是有事儿,估计这寨子里的情况不太乐观,粮食怕是也不多了吧。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塞里就一瘸一拐地来到了灵巧儿这边。他手上的绷带已经去掉了,不过胳膊还是用绳子吊着,看着还是挺虚弱的样子。 塞里看着灵巧儿,又是一声叹息,满脸愧疚地说道:“灵娘子,这几天吃得不好吧,唉,实在是对不住你们。” 灵巧儿被他这么直白的一句话,弄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随后赶忙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怎么会,塞里兄,有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这情况,大家都不容易嘛。” 塞里听了,却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当然会,我阿哥不给我吃的,说是寨子里粮食紧张。我每天让谋克去打猎,可最近这附近能打到的猎物实在是太少了,我吃不饱。所以,我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去我阿马那里,你们跟我一起走吧。” 灵巧儿听了,心里暗暗想道:“你早该走了,在这儿每天还得提防着你堂哥翻脸,看他那防备的样子,八成是和你有什么利益纠纷,待着也是提心吊胆的。” 不过这话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道:“也好,那咱们就一起走吧,希望到了你阿马那儿,能安稳些。” 翌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谋克带着仅剩下的几个人,默默地套好马拉雪橇,在周围那一道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大家准备启程了。那些目光里,有冷漠,有敌意,仿佛他们是一群不受欢迎的外人,而这村寨,也似乎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 灵巧儿心里满是疑惑,她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塞里,到底和他堂哥之间有什么过节,怎么感觉这气氛如此不对劲儿。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雪橇滑行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让人心里发慌。 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顿时紧张起来,她在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是最坏的情况,可片刻之后,她无奈地发现,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只见一支三十多人的小队,骑马的骑马,滑雪橇的滑雪橇,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瞬间就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了,那阵仗,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塞里见状,脸上明显露出诧异的神情,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用女真话大声喊道:“什么人?” 那声音里透着愤怒与质问,试图弄清楚对方的来意。 灵巧儿这段时间和生女真接触得多了,大致也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女真语了,她结合对方的语言和表情仔细一琢磨,觉得自己应该没理解错这话的意思。 对方回应了一句,随后冷冷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与得意,紧接着,纷纷拔刀出鞘,那明晃晃的刀刃在微光下闪着寒光,透着一股腾腾的杀气,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灵巧儿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猛然拔出双刀,大声叫道:“塞里,你骑马先走!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看对方这明目张胆来的样子,显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咱们不能都被困在这儿,你快走,去找你阿马!” 塞里一脸沮丧,无奈地点了点头,恨恨地说道:“没错,是我阿哥要杀我,这个畜生,为了那点地盘,竟然连兄弟都不放过!” 灵巧儿听了,微微点头,又问道:“抢地盘?” 她心里想着,果然是这样,这种争权夺利的事儿,在中原那可是上演了几千年了,没想到在这女真部落里,也是如此,而且他们这儿更加野蛮,手段估计更狠。 塞里听了她的话,惊讶地看着她,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 他实在是没想到,灵巧儿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缘由。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哼,这都是几千年不变的老剧本了,在中原那可是频繁发生着。你们这种部落社会,本就更野蛮些,为了利益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我怎么可能想不到?是不是只要你死了,他就能接手你们家的地盘了?” 塞里听了,震惊更甚,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你都知道,唉,我这阿哥,真是被利益迷了心窍了,全然不顾兄弟情义了。” 灵巧儿没再多说,猛地一个跨步,挡在塞里的面前,大声喊道:“妙姐姐,你带着塞里往南去,路上千万别停,一定要尽快赶到他阿马那儿去!” 妙姓女子这会儿虽然心里还是害怕得很,可经过之前那几场生死搏斗,也算是经历了血的洗礼了,这会儿已经能够强忍着恐惧,面对这样的场面了。她咬了咬牙,二话不说,拉着塞里就上了马,然后朝着身旁的谋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起走。 对方那些人一看塞里要逃,顿时就急了,瞬间发起了进攻。谋克反应也快,手起刀落,一刀斩断了爬犁上的绳子,那马受了惊,长嘶一声,直接脱缰而出,撒开蹄子就往南狂奔而去。 灵巧儿这边,瞬间就和对方交上手了。那些人一看塞里跑了,一个个气得暴跳如雷,下手更加凶狠了,招招都朝着要害招呼过来。 灵巧儿心里暗自叫苦,忍不住在心里想道:“我这是在干什么,他们又和我不是同族,以后指不定还是对手,我这会儿这么拼死拼活的,到底值不值?” 可虽然心里这么想,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敢放松,她双手紧握双刀,全神贯注地应对着,将对方挥来的一刀又一刀,全都稳稳地格挡了回去。只是对方人太多了,四五个人围着她猛攻,她只能边打边往后退,形势对她越来越不利了。虽说她这会儿有信心能放倒一个人,可那样自己也难免会受伤,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眼见着越来越吃力,灵巧儿心里一横,趁着对方一个攻击的间隙,猛地转身,撒腿就往旁边的林子里跑去,然后在林中没命地狂奔起来,想着先甩开他们再说吧。 她这一举动,可把那些生女真给弄懵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逃跑了,在他们看来,这可是生死较量,哪有逃跑的道理,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一边追,一边忽然意识到了,刚才对方说的是汉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不是女真精壮,而是个汉人。 当下,有骑马的三个人直接从队伍里冲了出来,朝着塞里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看样子是想把塞里给截住。 而那个还没走远的头领,朝着身后喊了一句话,随后,身后的那些人就像疯了一样,朝着谋克以及他的手下扑了过去,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场面一片混乱。 再看灵巧儿这边,先前围攻她的那些敌人也纷纷钻进林子,开始朝着她追击而来,那 “咚咚咚” 的脚步声,在林子里回荡着,仿佛催命的鼓点一般,让人心惊肉跳。 灵巧儿心里别提多郁闷了,暗自吐槽道:“这都第三次钻小树林了,我怎么就跟这小树林这么有缘,真是倒霉催的。” 虽然心里满是无奈,可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得往南走,毕竟塞里家的产业都在南边,在这个地方,要是没有一个部落的庇佑,想要生存下来,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朝着南边去才行。 那些人在身后没命地追着,灵巧儿因为没敢往林子深处跑,所以忽然被一个踩着雪橇的人从路边超了过去,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似的。 灵巧儿心里暗叫不妙,知道这下糟了,要是被对方堵住去路,那可就完了,当下只得放弃往南逃的想法,转头朝着林子更深处跑去。她心里明白,一旦进了这林海深处,想要再找到大路,那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可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可这次逃跑,却不像之前那么顺利了,一来,没有妙姐姐在旁边帮她吸引火力,她只能独自应对这些追兵;二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跑步速度超快的家伙,那速度,简直就像一阵旋风似的。虽说灵巧儿平日里经常锻炼,能够调整自己的呼吸,靠着匀速快跑控制心率,可架不住身后这人玩儿了命地提速,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了,她心里又急又怕。 灵巧儿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吓得心里 “咯噔” 一下,她本想提速快跑,可又担心万一提速了,没跑多远就被追上,到时候连抵挡的力气都没了,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想来想去,她觉得不能浪费体能,于是只能绕着大树跑,想着利用大树来缓冲一下对方的速度,让对方不好追上来。 可谁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压根儿就不去追灵巧儿,而是直接加快速度,超过了她的身位,跑到前面去了。 灵巧儿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家伙是想和身后的人合围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路边那个踩着雪橇的人也钻进了林子,这下可好,三个方向都有人了,把她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灵巧儿侧眼一看,最后一个方向也已经有人往那边跑去了,看样子是要在那儿守株待兔,等着她自投罗网。 这会儿,灵巧儿把心一横,心想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了,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朝着大路的方向跑去,想着说不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个脱了雪橇钻进林子的人看到她朝着自己这边奔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慌不忙地提刀相迎,那眼神里透着不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似的。 灵巧儿本想和他交战一下,然后找机会脱身,可还没等她动手,身后的人速度奇快,眨眼间就追了上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她心里直发慌。 灵巧儿想使个假动作晃一下对方,然后趁机逃跑,可这边的人已经严阵以待,做好了和她交战的准备,她根本就晃不开,这下可真是陷入绝境了。 灵巧儿彻底绝望了,大喊一声:“杀一个就够本儿了!干!” 说着,她双手拼尽全力,加快速度,双刀左右开弓,朝着眼前的敌人就砍了过去,那气势倒是挺足的,一时间刀光闪闪,寒芒毕露。 那些女真汉子虽然防御和出刀的速度也不慢,可还是跟不上她双刀左右、左右快速变换的频率。忽然,灵巧儿节奏一变,右手接连快速出了两刀,对方本来已经习惯了先挡右边,再挡左边的节奏,冷不防被这一变招给打乱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趁着这个空当,灵巧儿一刀砍在了对方的肋下,那汉子顿时大惊失色,疼得 “嗷” 的一嗓子叫了出来,可他也是个狠角色,顾不上伤痛,猛地提刀,眼睛通红,一副要和灵巧儿同归于尽的架势。 灵巧儿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玩儿命,心里一惊,急忙扔了左手的刀,将左手迅速收回来,这才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对方那刀刃向上的一拉,要是躲得稍微慢一点儿,可就被开膛破肚了,想想都让人后怕。 第224章 被她装到了 灵巧儿见对方重心不稳,当下抓住机会,右手赶紧补了一刀,这一刀又狠又准,直接砍中了对方的要害。那汉子本来就已经重心失衡了,这会儿根本没法防御,被这一刀砍中后,身子晃了晃,“扑通” 一声,人头滚落,无头的身子还保持着用手撑地的姿态,缓缓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雪地。 可这时候,身后的人也已经追到她身前了,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那眼神就像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似的。 灵巧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甚至连抬头都没抬,直接挥刀朝着那个跑步速度极快的精壮汉子砍了过去,想着能拼一个是一个吧。 那人却不慌不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手中的刀轻轻往上一格挡,只听 “铛” 的一声,灵巧儿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手中的刀竟然直接脱手而飞了,“嗖” 的一下,掉到了不远处的雪地里,消失不见了。 灵巧儿心里惊骇不已,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光着上身,之前可没见他和自己交过手,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厉害的家伙,这可真是要命了。 再看那人,虽然身材看上去像个小伙子,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沧桑和油腻的感觉,看样子,这家伙恐怕得有个三四十岁了,而且身材十分壮硕,那肌肉一块块的,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感,一看就不好对付。 那人冷冷一笑,嘲讽地说道:“你跑得了吗?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还挣扎什么。” 灵巧儿心里又惊又怕,可还是强装镇定,看着他问道:“你是汉人?” 那人听了,点了点头,得意地说道:“哼,没错,我是汉人,正好宰了你,也好巩固一下我在这乌古仑部的地位,到时候,我就能更受重用了,哈哈哈。” 灵巧儿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你有个屁地位,就你这德行,恐怕连一个小孛堇手下的谋克都做不到吧,还在这儿做美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那人一听灵巧儿这话,顿时语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气得满脸通红,一股浓浓的杀意从他眼中冒了出来,恶狠狠地说道:“哼,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涂丹小儿,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等我得势了,有他好看的!” 灵巧儿一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得严严实实的了,不过这会儿包不包围也没什么区别了,眼前这个汉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有他在这儿,自己再怎么挣扎,估计也活不下来了,难道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她心里满是绝望,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就在这时,只听到身后的人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着这个赤身的汉人男子说了句话,那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男子听了,却是一脸不屑地回应了一句,随后冷冷地看着灵巧儿,慢悠悠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那个谋克让我动手,小子,你可别记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吧,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来找我算账,哈哈哈。” 说着,那赤身汉人轻轻举起手指,一步一步朝着灵巧儿走来,那模样,仿佛要用手指把她给解决了似的,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灵巧儿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又害怕又觉得荒唐,忍不住说道:“你该不会想用手指戳死我吧,你以为你会少林金刚指啊,真是可笑至极!” 话刚说完,对方先是一愣,忽然,只见有一个暗器从灵巧儿手中打出,朝着他飞射过去,速度极快,带起一阵风声。 那赤身汉人没想到灵巧儿还有这一手,连忙侧身一闪,险险地躲过了暗器,随后不屑地说道:“哼,这种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你这是找死,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了!” 说完,他仿佛是在运功似的,只见他浑身的肌肉微微鼓起,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更加强大了,那手指看上去也比之前更加刚猛了一些,隐隐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直接让灵巧儿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仿佛那手指只要碰到她,就能把她戳个对穿似的。 他这手指到底是不是少林金刚指,那谁也不知道,不过看这威力,应该也不小,这下可真是危险了。 那赤身汉人运完功后,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就像一道闪电般朝着灵巧儿冲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就到了她身前,然后用力朝着她的喉咙一戳,那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那赤身汉人 “啊” 的一声惨叫,额头被什么东西打到了,整个人就像被炮弹击中了一样,直接向后跌出去一丈多远,“扑通” 一声,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半晌爬不起来。 再看他,印堂上方竟然被镶嵌了一个小石块,整个额头都出现了红肿,看着狼狈极了,那原本嚣张的气焰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和疑惑,他慌忙伸手去触摸额头的石块,手颤抖了一下,却又不敢用力去抠,估计是怕把自己给弄伤了,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就在这时,一袭白衣从天而降,那身姿轻盈得如同仙子下凡一般,在这冰天雪地的林子里,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人眼前一亮。此刻的她,在灵巧儿眼里,那就是从天而降的神仙 —— 神仙姐姐。 灵巧儿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雪大人,你要再不出场,我可真就一命呜呼了,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这个如仙女般的人,除了灭世仙庐的雪无晦,还能有谁? 灭世之雪回头,一脸失望地看着灵巧儿,冷冷地说道:“你早就知道我在?” 那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仿佛对灵巧儿的做法有些不满似的。 灵巧儿得意地一笑,挑了挑眉毛,说道:“那一夜,辽人的营帐难道是狗引导我去的?哼,我早就猜到你在附近了,不然我哪敢这么大胆。” 灭世之雪冷哼一声,不再理睬她,而是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远处,大声说道:“林茂,你果然藏在这片林海,我找你好久了,今天你可跑不了了!” 林茂听到这话,先是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问道:“你…… 哎?你是…… 是…… 天无痕带着学艺的那个无晦?” 灭世之雪听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依旧冰冷地注视着他,冷冷地说道:“你记性倒是不错,既然还记得我,那就应该知道我的手段,今天,你就乖乖受死吧!” 林茂登时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心里又惊又怕,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地方这么隐蔽,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 灭世之雪眼神未变,语气依旧冰冷得像淬了冰,一字一句道:“萧岳已经死在了辽国的上京,我杀的。” 这话一出,林茂如遭雷击,脸色 “唰” 地变得惨白,连连向后踉跄着退了三步,脚下的积雪被踩得 “咯吱” 作响,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颤抖:“你…… 不可能!萧岳那老狐狸武功高深,就连我都没把握能杀得了他,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可能做到?难道…… 难道你用了毒?” 他死死盯着雪无晦,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 “下毒” 的证据,以此来慰藉自己被颠覆的认知 —— 在他眼里,萧岳那样的人物,绝不可能死于正面交手。 一旁的灵巧儿彻底懵了,她站在原地,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半截断裂的树枝,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她之前满心以为,雪无晦是专门来救自己的,毕竟从辽营外的松果指引,到此刻的从天而降,桩桩件件都像是冲着她来的。可眼下这对话,分明是雪无晦与林茂之间的旧怨,自己不过是个恰巧被卷入的 “局外人”。 “这踏马也太狗血了吧?” 灵巧儿在心里哀嚎一声,眼神里满是错愕与荒诞 —— 她拼死拼活挣扎了这么久,到最后竟然只是个巧合?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费尽心机演了一场大戏,结果发现舞台根本不是为自己搭的,简直让她难以接受。她忍不住瞥了眼雪无晦,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林茂,一时间竟忘了身处险境,满脑子都是 “原来我才是多余的” 这个离谱的念头。 灭世之雪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与霸气,缓缓开口道:“这天下,还没有我用拳脚对付不了的人。若是真有那般棘手的角色,我还有我这仪刀傍身,又何惧之有?” 那语气,仿佛这世间万物皆在她的掌控之中,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 这话一出口,灵巧儿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好,暗自想道:“好家伙,这可真是被她装到了,我心里一直就想着什么时候也能这么霸气地装一回,可惜,咱这实力它不允许啊,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她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咂了咂嘴,脸上满是羡慕又略带无奈的神情。 林茂听到灭世之雪这话,又瞧见她手中那把仪刀,心里却是 “咯噔” 一下,顿时骇然失色。要知道,在江湖之中,能将仪刀使得得心应手的人物,那技艺必定是登峰造极的存在,这意味着此人的功夫已然超凡脱俗,甚至都有资格被皇帝亲自接见,那可是江湖中无数人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林茂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随后冷冷一笑,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哈哈哈哈,无晦女娃,你可别天真了!论打斗,我或许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那又怎样?你以为你能追得上我吗?哼,我这双腿的速度,可不是吃素的!” 说罢,他猛地一转身,撒开腿就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眨眼间就蹿出去老远,带起一片飞扬的积雪。 灵巧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感觉侧边一阵风掠过,再扭头看去时,竟已经看不到灭世之雪的身影了。等她再定睛一看,只见灭世之雪已然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林茂的身后,手起刀落之间,动作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林茂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自认为举世无双的速度,在灭世之雪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这才恍然惊觉,原来这灭世仙庐可远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情报组织,其背后隐藏的实力,怕是深不可测。 灭世之雪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林茂,紧接着,她又是随手一挥刀,那刀刃精准地破开了林茂的外衣,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袋子 “嗖” 的一下飞了出来。灭世之雪眼疾手快,伸手一接,便将那袋子稳稳接住,随后利落地拆开黄布包裹,里面赫然露出了几封信。她仔细看了看信封上的信息,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神色如常,迅速用原来的黄布把那几封信重新包好,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行了,如此一来,仙庐的吕长老便可以洗清嫌疑了。” 这时候,那群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生女真们,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的恐怖,瞬间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没了半点战意,一个个站在那儿,看着灭世之雪,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仿佛面对着的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眼中满是惊恐与畏惧。 灭世之雪头也没抬,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神色淡然地走到灵巧儿身前,在路过的瞬间,已然将那包裹悄然收进了自己的行囊之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灵巧儿看着这装逼装得如此自然的雪娘子,心里那叫一个无奈,脸上满是不服气的表情,撇着嘴,暗暗腹诽着,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吐槽。 第225章 重伤 灭世之雪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说道:“还不走?你觉得现在还有人敢拦你吗?” 那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意味。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就受不了了,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大叫一声:“我擦,怎么会有这么能装的人?真踏马让人无奈,哼!” 她这一嗓子,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响亮,惊起了树上的几只飞鸟。 那些生女真们这会儿哪里还敢有追上去的念头,一个个巴不得离这尊 “煞神” 越远越好,等到灭世之雪的身影渐渐远去,他们只觉得这地方仿佛瞬间变成了恐怖地狱一般,吓得双腿发软,恨不能再多生出几条腿来,好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于是一个个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寨的方向跑去了。 在回来的路上,另一拨生女真看到同伴这边已经把塞里的手下尽数杀光了,正准备继续寻找目标,恰好遇到了这群狼狈逃窜的人。刚要开口打招呼,可一看到他们那惊恐万分的模样,又想起之前亲眼目睹灭世之雪那恐怖的战力,当下吓得连回应都不敢了,二话不说,直接一路小跑,头也不回地奔回村寨去了,生怕晚一步就会遭遇什么不测似的。 灭世之雪和灵巧儿出了林子没一会儿,背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最后的一批追兵骑马赶了过来。 灭世之雪见状,二话不说,一把拉住灵巧儿,身形一闪,两人便如灵燕般飞身上马。说来也怪,那原本骑在马上的人,在她们上马前,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击中了一般,莫名其妙地从马上向后倒飞出去两三丈远,“扑通” 一声重重地摔在雪地里,疼得 “嗷嗷” 直叫,差点没把小命给摔没了。 这匹马,已然是追兵剩下的最后一匹马了,其他的马都已经被派去追塞里他们了。 灵巧儿一见到有马了,顿时眼睛一亮,心中大喜,忙扯着嗓子大叫一声:“太好了,快,快去救我朋友!” 她心急如焚,满心想着可不能让塞里他们出事儿。 灭世之雪却一脸淡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什么要去救你的朋友?” 那语气里,透着一丝冷漠与疑惑,好像根本就不理解灵巧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似的。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难以置信地看着灭世之雪,急切地说道:“哎哎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的,怎么现在连我朋友都不管了?”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悠悠地说道:“你就没想过,我其实是来杀你的,为我那些死去的蜀国暗卫报仇的?”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心里想着这人怎么满嘴没句正经话,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一把抓住灭世之雪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叫一声:“你踏马给我下去!” 说着,手上猛地一使劲,就把灭世之雪给拽下了马。 灭世之雪哪能想到灵巧儿竟敢这么对她,一时没提防,直接就被扔下马去了,“噗通” 一声虽然双脚稳稳落地,地面狠滑,差点儿摔在了地上,弄得狼狈不堪。 灵巧儿可不管那么多,趁着这个机会,猛踢马腹,同时抄起鞭子,用力一挥,口中大喊一声 “驾!” 那马吃痛,撒开蹄子就狂奔起来,眨眼间就跑出去老远了。 灭世之雪这一下可真是被气得不轻,整个人都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灵巧儿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对她动手,当下又气又怒,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赶到,追兵正咋咋呼呼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灭世之雪终于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沉声说道:“你们这踩雪的声音,真是太刺耳了!” 刹那间,刀光闪烁,寒芒四射,那些追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有人惨叫着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而那些运气好点儿的,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她那一刀的威力之后,吓得魂飞魄散,连惊恐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下意识地转身就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去的,回过神来之后,大家都以为遇到了鬼。 灭世之雪不去理会那些生女真,而是转头看向灵巧儿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大声叫道:“灵巧儿,你给我等着!” 灵巧儿骑着马,一路狂奔了一阵后,并没有继续提速,而是稳稳地控制着马速,让马保持匀速向前行进。她心里很清楚,要是灭世之雪真的追上来的话,这个速度既能保证自己继续赶路,又能让她在应对之时省些力气,毕竟后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状况。 渐渐地,前方路上的脚印变得凌乱起来,路边还横躺着一匹被砍死的马,那马侧卧在雪地中,鲜血染红了周围的一片白雪,看着格外刺眼。灵巧儿见状,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再往前赶了一阵,就隐隐听到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那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本来,这一带的路以及周边不少村寨,都是在这一望无际的林海之中砍伐树木开辟出来的,所以一旦打起来就往林子里面钻,那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了,可不是她灵巧儿一个人的 “专利” 。 灵巧儿赶忙循声望去,目光在林子里搜寻着,片刻之后,便注意到了打斗双方的身影。这一眼看过去,她顿时傻眼了,只见妙姓女子和塞里正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形势十分危急。 再仔细一瞧,妙姓女子全身都是血,也分不清到底是对方的血溅到了她身上,还是她自己受了伤流的血。塞里也紧紧握着长刀,神色艰难,躲在妙姓女子的身后,那模样看着就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苦战。 灵巧儿只往这儿打眼一看,心里就大致明白了,双方这交手的时间应该还不算太久,可看那场面,显然已经是你来我往地拼过命了,估计再这么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想到这儿,灵巧儿毫不犹豫,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打斗的地方靠近,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两把辽刀,紧紧地握在手里,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的杀意。 靠近之后,灵巧儿轻轻地半蹲在地上,动作很轻,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动了对方。幸好之前妙姓女子跟着她学了不少在一对多情况下应敌的技巧,比如说要先从站位上弥补人数不足的劣势,千万不能一开始就盲目地防御或者进攻,而是要巧妙地移动,走出一个让对手无法同时攻击的位置来。 也正因如此,此刻灵巧儿悄悄靠近之时,对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妙姓女子和塞里身上,基本上都是背对着她,这倒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出手机会。 灵巧儿见距离差不多了,猛然站起身来,如猎豹一般大步冲了过去,速度极快,带起一阵风。等有人察觉到背后的动静时,已经为时已晚了,灵巧儿瞅准时机,右手的刀干净利落地挥了出去,直接就解决了一个敌人,那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左手的刀因为出刀稍慢了半拍,再加上准头受了点影响,导致对方险险地避开了要害,不过还是被劈断了好几根肋骨,疼得那人 “嗷” 的一嗓子惨叫起来,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就这么一下,双方的人数瞬间就变得均等了,形势稍微缓和了一些。可等灵巧儿走近一看,却发现妙姓女子只是在强撑着而已,她的腹部竟然已经中刀了,鲜血正不停地往外渗。只见她一只手握着刀,与敌人对峙着,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摁着腹部,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下来,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灵巧儿赶忙把她替换下来,让她退到后面去。妙姓女子这精神一放松,身子晃了晃,直接就晕倒了过去,“扑通” 一声倒在了地上。 灵巧儿见状,心中又急又怒,朝着敌人猛攻了几下,可对方这会儿也学聪明了,急忙狼狈地躲闪开来,她这一轮攻击没能得手。无奈之下,她迅速撤回到妙姓女子身前,低头一看,只见妙姓女子腹部的伤口血流如注,那鲜红的血液在雪地里积了一小摊,看着触目惊心。 塞里在一旁急切地问道:“灵娘子,妙娘子她…… 她还有救吗?” 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与焦急,眼睛一直盯着妙姓女子,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 灵巧儿仔细看了一眼伤口,稍微沉吟了一下,说道:“运气好的话,应该还有救。这个伤口虽说看着吓人,但比起剖腹产的伤口来说,还算不上太严重。你先在这儿照看好她,我来对付这些家伙。” 说完,灵巧儿猛地从皮衣里掏出几个木钗,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对方当作暗器打了过去,随后便提着刀,紧跟着冲上前继续挥刀砍杀。 她每扔出一个木钗,对方就得赶忙应声躲一下,一时间被她弄得手忙脚乱的。不过,还是有一个人躲闪不及,被木钗刺破了腮帮子,疼得他 “哇哇” 大叫。灵巧儿见状,疾步跟上,趁他慌乱之际,手起刀落,直接就把那人给劈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这下,对方就只剩下两个人了。这两人见灵巧儿已经靠近,而且她刚才那几招 “三板斧” 也已经用完了,觉得机会来了,对视一眼后,便拉满速度,气势汹汹地朝着灵巧儿进攻过来,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显然是想一举拿下灵巧儿。 不过,灵巧儿经过这段时间这一场场的战斗,实战能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两人虽说在女真族里也算是一等一的民兵之类的角色了,可他们的招式在灵巧儿眼里,却像是被放慢了动作一样,她瞬间就能看穿对方的意图。而且,这两人可能平时打仗习惯了直来直去,所有动作基本上没有虚晃的,所以灵巧儿应对起来倒也还算轻松,都能一一化解他们的攻击。 她以前一直以为双方搏斗,拼的就是谁更悍不畏死,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经常上阵打仗的人,交手得多了,其实是可以通过观察对方的动作、眼神,甚至细微的侧身动作,去预判对方的意图,而自己这边也能够凭着感觉去躲避危险、进行防御,再找准时机发起进攻。 就比如说,灵巧儿看到对方的眼神和侧身动作,心里马上就能猜到对方接下来一定是要斜劈过来,然后瞬间就能知道该怎么躲避,顺带还能想好怎么还手,这感觉就像是提前知晓了对方的剧本一样,应对起来自然就得心应手了。 所以,这以一敌二的局面对于灵巧儿来说,渐渐地就变得轻松起来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对方的一个空档,瞅准时机,猛地一刀砍过去,直接就解决了一个敌人。这下,对方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人一看这形势,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没了杀死灵巧儿的可能了,当下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灵巧儿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一招了,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又掏出几个备好的木钗,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一个接一个地全都扔了出去。只见有两三支打在了那人的头皮上,疼得他 “哎哟” 直叫,脚步都乱了几分,还有一只竟然扎进了他的颈部,那人 “扑通” 一声,直接就趴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灵巧儿心里清楚,自己打出去的那支木钗虽说扎进了对方脖子,可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所以她不敢大意,格外小心地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第226章 大猛安 走到近前了,却也不贸然往前,只是站在那儿,紧紧盯着趴在地下的这个精壮汉子,静静地观察着,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动作,以防对方是在装死,给自己来个突然袭击。 那精壮汉子确实是在诈死,毕竟躺在地上时间长了,脖子上还插着那么粗一支木钗,搞不好真的会死掉。可他也不敢乱动,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之后,他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想着拼一把,猛然起身,想趁机反击或者逃跑。 灵巧儿等的就是这一下,她早就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了,见他有所动作,当下抓准时机,猛地挥刀砍了过去,只见寒光一闪,一颗脑袋瞬间就飞了出去,留在了半空,那无头的腔体则 “扑通” 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灵巧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回身去查看妙姓女子的伤势。 可就在这时,灭世之雪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朝着她打了过去,那拳头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道,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灵巧儿只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在 “咔咔” 作响,整个人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一样,被这一拳打得飞了出去,人还没落地,就已经觉得身体仿佛要散架了一般,那疼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难受得要命。 等到终于 “扑通” 一声落地之后,她更是感觉各处关节疼痛难忍,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每动一下,那疼痛就像潮水一般涌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 灭世之雪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灵巧儿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满脸怒容地说道:“敢丢下我?哼,你胆子倒是不小啊!” 那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怒火,仿佛要把灵巧儿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灵巧儿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咬着牙说道:“你开玩笑也不看看时候吗?你没看见我的同伴腹部被刺穿了吗?都快没命了,我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她这会儿又气又急,心里对灭世之雪的行为略带责怪,要不是这会儿浑身疼得厉害,真想和她好好理论一番。 灭世之雪听到这话,脸色忽然变了,原本愤怒的神情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和冷静。她手一松,灵巧儿直接就掉了下来,“扑通” 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灭世之雪也顾不上灵巧儿了,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飘至妙姓女子身旁,朝着塞里摆了摆手,示意他起开,然后自己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起妙姓女子的伤势来。这一查看,她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了,只见那伤口处,扒开皮肉竟然已经能看到内脏了,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这可真是太危险了。 她不敢耽搁,赶忙从身上取出一个瓶子,打开瓶盖,顺手倒了一颗药丸在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妙姓女子的头,把药丸喂到她嘴里,让她服了下去,心里默默祈祷着这药能起作用,保住妙姓女子的性命。 做完这些后,灭世之雪这才起身,走到灵巧儿身前,也不说话,直接伸出手,运气于掌心,然后朝着灵巧儿背上的几处大穴上猛地一推,一股温热的气流瞬间传入灵巧儿的体内,她只觉得浑身一震,原本那钻心的疼痛竟然忽然就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活动了几下身子之后,发现竟然完全不疼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来到妙姓女子面前,看到血已经止住了,心里这才放心了不少,转头看向灭世之雪,问道:“你给她吃的是什么?”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是能减慢血气运转的药,她现在这情况不能乱动,要是再故意提高气力,伤口可就止不住血了,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她。” 灵巧儿听了,也冷哼了一声,无奈地说道:“止不住?这么大的伤口,你还打算让她就这么靠着药自然愈合?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塞里在一旁听着,一脸疑惑地问道:“不是这样的吗?那还能怎么办?” 灵巧儿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了,这么严重的伤口,需要缝合才行,针线你们有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看向塞里,希望能赶紧找到针线,好给妙姓女子处理伤口。 有灭世之雪在身边,灵巧儿心里明白,这一路上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了。当下,双方各自骑上了马,塞里怀抱着重伤的妙姓女子共乘一匹,灵巧儿则和灭世之雪同骑另一匹,两人在马背上挨得挺近,倒也显得颇为 “腻歪”。 几个人骑着马,一路朝南狂飙而去,马蹄扬起阵阵雪花,在那广袤无垠的林海之中,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寨。也不知驰骋了多久,终于,在一个规模颇大的村寨前停了下来。 村寨的岗哨远远瞧见有人过来,待看清是塞里后,先是叽里呱啦地低声嘀咕了一阵,随后便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可一看到塞里受了伤,怀里还抱着个同样身负重伤的女子,那岗哨脸色一变,赶忙让人拉过爬犁,想来是准备用这爬犁送他们回住处,好方便安置伤者。 片刻之后,一大群人听闻消息,纷纷蜂拥而至,为首的是个看上去四十几岁的男人,瞧那模样,年龄最大应该也不会超过五十岁。塞里一见到他,张口就喊了声 “阿马”,灵巧儿一听,心里便知晓了,眼前这人就是塞里的父亲。 塞里的父亲,表面上只是这个村寨的孛堇,可实际上,他还是一众村寨的大猛安,在这一片地域,那也算是颇有地位和权势的人物了。 大猛安乍一看到自己的儿子身负重伤,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眼中满是关切与心疼,本想立刻细问儿子的情况。可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被灭世之雪的美貌给吸引住了,那眼神一下子就定在了灭世之雪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一时间,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儿子负伤这事了。 灵巧儿见状,心里 “咯噔” 一下,赶忙一步跨上前,挡在灭世之雪身前,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朝着大猛安笑了笑,试图把大猛安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大猛安这才回过神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灵巧儿,只觉得眼前这人个子不怎么高,身材看着也挺瘦弱的,没什么特别之处,便也没去过多理会,心思又转回到了儿子塞里的身上。 要说这灵巧儿,此时一身皮衣,衣帽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还带着护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个女子身。至于那个妙姓女子,大家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到她的情况,都只当是个普通的伤者罢了。 等众人来到房舍内,塞里这才告诉大家妙姓女子的性别,一听是女子,当下所有在场的男子都很自觉地转身出去了,毕竟男女有别嘛。可有几个年轻的精壮,好奇心作祟,想伸长脖子偷偷瞄上一眼,结果刚一有这念头,就被旁人狠狠瞪了回去,吓得赶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房舍内,火盆烧得正旺,把屋里的温度提升了不少,让人感觉暖和了许多。灵巧儿先是脱下外套,然后和灭世之雪两人相互配合,小心翼翼地帮妙姓女子清理起伤口来。 灭世之雪伸出手,搭在妙姓女子的手腕上,细细地把了把脉,随后朝着灵巧儿微微点了点头。灵巧儿一看这动作,心里明白,这是在告诉她,之前给妙姓女子服下的药,那药效差不多要过去了,得赶紧想办法处理伤口。 灵巧儿心里想着,自己虽然没什么缝合伤口的经验,但这会儿也不能干等着,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于是,当下就从村寨里找来了几根针,先是放在石头上精心打磨了一阵,让针变得更光滑些,接着又放在火上烤了许久,进行简单的消毒。之后,又找来烧酒,把针线都仔细地消了一遍毒,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这样的消毒方式很不规范,可眼下这条件有限,也只能如此了。 准备好后,灵巧儿便笨手笨脚地开始试着缝合伤口了,可她毕竟没做过这事儿,下针的时候心里直打鼓,感觉这针下得地方好像不太对,下针多了吧,又怕把伤口缝得太厚实了,可要是缝得薄了,又担心那点肉不够用,这伤口缝合不好,可就麻烦了。 灭世之雪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接过针线,皱着眉头问道:“就和缝衣衫那般?” 灵巧儿赶忙点了点头,说道:“就是那样,我也就只能照着缝衣服的样子试试了,我也没别的办法。”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一脸嫌弃地说道:“在卫府和苏家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蒙混过关的,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说罢,便不再理会灵巧儿的尴尬,看上去十分专业地把之前灵巧儿缝的针线抽掉,准备重新开始缝合。 灵巧儿见状,也不敢耽搁,赶忙又重新用烧酒给灭世之雪的手消了一遍毒,连整只手都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灭世之雪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为何用烧酒洗手?这有什么讲究吗?” 灵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消毒啊大姐,给伤口缝合,要是不把手消毒干净,那伤口很容易感染的,到时候可就更麻烦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灭世之雪听了,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开始继续给妙姓女子缝合伤口。可刚缝了没几下,忽然伤口处血流如注,那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看着特别吓人。 灵巧儿吓得大叫了一声:“哎?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流这么多血?” 灭世之雪眉头一皱,赶忙把针线又抽了出来,这一抽,疼得妙姓女子 “啊” 的大叫了一声,那声音里满是痛苦,听得人心里直发颤。 灭世之雪倒是面不改色,依旧一脸平静,又从身上掏出一颗药,动作熟练地塞进妙姓女子的口中,然后运气于掌心,朝着妙姓女子的体内缓缓送去一股暖流,不一会儿,那血便慢慢地止住了。 灭世之雪这才重新开始缝合伤口,灵巧儿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等她缝好一段,又赶忙拿着烧酒给灭世之雪消了一遍毒,生怕再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这会儿的妙姓女子又没了动静,估计是刚才那一番折腾,加上失血过多,这会儿已经虚弱得昏睡过去了。再看灭世之雪的针线活,看上去倒是挺不错的,缝合得十分整齐,就是那针脚稍微有点稠密了,也不知道等妙姓女子拆线的时候,会不会疼得直骂街。 灵巧儿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感慨地叹了口气,对灭世之雪说道:“雪无晦,以后要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要有人给我缝合伤口的话,可千万不能是你。要是只有你能动手,那你干脆就让我死了算了,我可不想再遭这份罪了。” 灭世之雪却像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掏出另一瓶膏状物,动作轻柔地给妙姓女子涂抹在伤口上,涂抹均匀后,正准备给她盖上被子。 灵巧儿赶忙拦住,转头对塞里说道:“塞里,你快去找些干净的布条来。” 她心里想着,寄希望于灭世之雪涂抹的这药能起到隔离细菌的作用,然后在膏状物外层再填上一层布,最后用布条仔仔细细地缠绕几圈,这样双重保障,或许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些,也能减少感染的风险。等塞里拿来布条,一切都处理好后,这才给妙姓女子盖上了被子。 包扎好伤口之后,门外的塞里也大致给大猛安讲了一下他这些天的遭遇。大猛安一听,心里当时就猜到了,肯定是塞里的堂哥想要截杀他,目的就是为了吞掉他们家的村寨,这心思可真是够狠毒的。 第227章 寻仇 大猛安心里自然是想要给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的,可如今这大部落里正风起云涌,局势复杂得很,他现在也不宜立刻就和自家兄弟起内讧,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得从长计议才行。 不过塞里也说了,他堂哥可能已经死掉了,毕竟当时他也亲自出面去追了,可到最后都没再出现过,而且看灵巧儿她们这一身的本事,多半是已经把大堂哥给解决掉了。 大猛安听了,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样也好,省得自己为难了,当下也就暂时把这事儿放下了,打算等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做计较。 随后,两人便一同走进房内去看望妙姓女子的伤势。大猛安一进屋,先是看到了灭世之雪,又瞧见了灵巧儿的容颜,再低头看到躺在床上的妙姓女子,一时间,竟有些不淡定了。心里暗自琢磨着,这汉家娘子怎么都长得这么俊美?他不禁开始疑惑起来,如果汉家女子都这般模样,那他们是不是可以试着打败辽国,然后去中原走走,见识见识那中原的风土人情? 灵巧儿一眼就看到了大猛安那副表情,心里暗叫不好,心里想着,这个老东西,看上去是人老心不老,虽然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吧,可这眼神也太让人不舒服了,此地看来不宜久留啊。她倒不是怕别的,就怕灭世之雪那个暴脾气,万一一个不留神,直接拔刀把大猛安给结果了,那可就糟了。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早早地溜之大吉。 可眼下妙姓女子的伤势恢复,那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估计得要十五天左右伤口才能初步愈合,要想完全康复,不影响正常生活,起码得一个月的时间。没办法,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只好暂时在这里住下了,只盼着这段时间能平平安安的,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这村寨里的女真妇人,一听说这个房间里住的都是汉家女子,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都想着来看看汉家女子到底长什么模样。灵巧儿心里却很担心,怕这么多人来回进出,会导致妙姓女子的伤口感染,可又不好直接拒绝,无奈之下,只得天天坐在门外,和那些妇人谈天说地,想着尽量把她们拦在外面。起初,还有一两个略微懂些汉话的人帮忙在中间翻译,时间长了,灵巧儿听得多了,居然也就能听懂一些女真语言了。其实这女真语言里反反复复也就那么几句常用的,没太多复杂的表达。刚开始的时候,灵巧儿也就是只能听懂个大概,然后靠比划来交流,可日子久了,她竟然都能够简单地用女真语和大家交流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而在屋内守着妙姓女子的灭世之雪,依旧是一脸冷漠的模样,静静地坐在那儿打坐,看上去倒是心如止水,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对外面的动静丝毫不在意。 大约就这么过去了十来天,这天,村寨里忽然来了一群人,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的,瞧那架势,来者不善。 正在屋里看望妙姓女子的塞里,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心里顿时大叫不妙,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大伯,也就是部落里的大孛堇,忒穆孛堇。 灵巧儿察觉到塞里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闭目打坐的灭世之雪,灭世之雪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也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塞里见状,赶忙安抚道:“没事的,你们别担心,我去看看情况,说不定没什么大事。” 说着,便起身准备出去。 灭世之雪却从灵巧儿的眼神中读到了不寻常的意味,轻声问道:“如何?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灵巧儿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正发呆的妙姓女子,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得走了,他这肯定是来给他儿子报仇的,咱们留在这儿,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灭世之雪倒是一脸淡然,微微皱眉说道:“这里的大猛安都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却主动找过来了,哼,真是够嚣张的。” 灵巧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你,‘嚣张跋扈’这个词你总知道吧?人家现在权力在手,哪会跟你讲道理?他们这次来,那就是抱着杀人的态度来的,难道这里的大猛安会看不出来吗?他们可是亲兄弟,到最后,肯定还是得让我们来背锅抵账。咱们别磨蹭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吧。” 灭世之雪听了,倒也没有提出异议,觉得灵巧儿说得有道理。 床上的妙姓女子却有些犹豫,轻声说道:“两位妹妹,大猛安和塞里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这样的吧,咱们要不要再等等看?” 灵巧儿又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姐姐,你不懂,他们这儿根本就没有咱们中原那种法理一说,他们遵循的是自己部落的规矩。咱们中原那是礼仪之邦,文化体系完备,有各种规章制度来约束大家的行为。可他们现在还处于部落社会,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谁的权力大,谁就能制定规则。塞里或许会为了咱们抵抗一下,可塞里的父亲,那是绝对不可能为了咱们去和他亲兄弟死扛的,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妙姓女子听了之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可又好像还是有些不太理解,毕竟她一直以为全天下都是有律法、有常理可循的。 灭世之雪倒是能体会灵巧儿的意思,见妙姓女子还是不太相信,便又说道:“姐姐,我给你打个比方吧,猴子有很多行为看着和人挺像的,可你要是告诉它,让它用水壶去取水,它或许能勉强做到。但要是你再让它把水分给其他猴子各一杯,它就难以理解了。所以说,你所讲的那些常理和律法,这里的人是没办法理解的,这下你懂了吧?” 灵巧儿在一旁听了,看了灭世之雪一眼,心里想着,这灭世之雪倒是变了不少,如今都已经能用通俗易懂的例子来解释常理了,赶忙附和道:“就是这个道理,这里的部落社会还没发展到中原那般鼎盛的程度,在人文方面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不能用咱们的常理论断他们的行为,咱们赶紧闪人是真的,再耽搁可就危险了。” 妙姓女子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了,强忍着疼痛,挣扎着起身,准备和她们一起离开。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保暖的衣物等必备物品,然后打开门,走出了房舍。 正巧,刚一出门,就被各处巡视的人给拦住了,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心里明白,一旦被他们围住,那可就插翅难飞了。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她眼疾手快,迅速掏出辽刀,直接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那动作又快又狠,把那巡逻的精壮吓得不轻。 那巡逻的精壮万没想到灵巧儿会这么果断,顿时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身体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看着灵巧儿。 灵巧儿用自己刚学会的简单女真语说道:“不要出声,我就不会杀死你,听懂了吗?”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巡逻的精壮赶忙连连点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 我知道了,你…… 你别动手。” 随后,灵巧儿便挟持着这个精壮,朝着村子的东出口方向的马棚走去,想着只要能顺利牵到马,就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灭世之雪记性倒是挺好,还记得自己骑来的马停在哪里,她径直来到马棚前,刚准备伸手牵马,却被一旁看守马棚的人给拦下了。 灵巧儿见状,赶忙说道:“塞里说有坏人来了,让我们先带着手上的汉家女子先走,我们这是来牵自己的马,你快让开。” 那马棚的看守人听了,又看了看受伤的妙姓女子,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情况挺紧急的,便侧身让开了通道,示意她们可以牵马。 可就在这时,那看守人忽然瞟了一眼被灵巧儿挟持的精壮,发现这人自己没见过,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张口便问道:“你是哪里的?怎么没见过你?”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知道事情要败露了,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用刀柄,朝着看守马棚的精壮的后颈重重地砸了下去。要知道,那后颈的地方血管密度极高,只要用力够大,要么直接把人打死,要么就能把人打晕,至于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灭世之雪牵着两匹马正往外走,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叫了一阵,虽然听不太懂具体说的是什么,但大致意思好像是在说,即便是汉人女子,也不能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情况下,就随便来牵马。 就在灵巧儿这么一叫之后,那尖锐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远处正在巡逻的精壮们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状况。他们反应极快,当即把手指放到嘴边,用力一吹,尖锐的口哨声顿时划破长空,在村寨上空回荡开来,这便是他们发出的警报信号,意味着有情况发生,需要大家立刻警觉起来。 塞里正在别处,一听到这熟悉的警报声,心里 “咯噔” 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灵巧儿她们那边出事儿了?” 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其他了,脸色一变,拔腿就朝着东村口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带起地上的积雪四处飞扬,心里只盼着千万别是灵巧儿她们遇到麻烦了。 而那个前来寻仇的忒穆孛堇,本就是个心思敏锐、警惕性极高的人,一听到这警报声,当下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哪里还顾得上大猛安在一旁的阻拦,脸色一沉,大手一挥,立刻带着手下的人朝着发出警报的方向追了过去,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把所有挡路的人都给碾碎似的。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这边,一看到周围的人都因为这警报声变得警觉起来了,知道情况不妙,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被围堵在这里了。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立刻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灭世之雪身手更是敏捷,她侧身一探手,一把抓住妙姓女子,用力一甩,就直接把她稳稳地扔到了灵巧儿所骑的马上,然后自己一夹马腹,缰绳一甩,那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瞬间就跑出了老远。 灵巧儿见状,心里先是一愣,还以为灭世之雪这是不讲义气,要抛下自己和妙姓女子不管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不是那种人,那她为什么跑得这么急?心里正疑惑着,还没等她细想,忽然就看到东口那边出现了一群人,个个都是精装打扮,身上穿着厚实的战甲,手里拿着各式兵器,全副武装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明显是跟着忒穆孛堇一起来的,这下可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了,形势严峻到了极点。 可灭世之雪哪管对方是什么孛堇还是猛安,她眉头一皱,眼神中透着一股毫不畏惧的狠劲儿,直接扯着嗓子大叫一声:“让开!” 那声音中气十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喊完之后,她猛地抽出仪刀,朝着前方的人群用力劈了过去,只见那仪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芒,紧接着,人群中就出现了一条带血的裂缝,有人惨叫着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雪地。众人见状,皆是骇然失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勇猛,说动手就动手,而且这一刀下去,威力竟然如此之大,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灭世之雪,却没人敢轻易上前阻拦了。 第228章 丢人了 灵巧儿也不含糊,赶忙拍马跟上,紧紧跟在灭世之雪的身后,两人一路疾驰,刚冲出村东口没多远,塞里也恰好赶到了。他远远地只看了个背影,就立刻确定是灵巧儿她们了,毕竟那身形和骑马的姿态,他太熟悉了。 塞里心里顿时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他心里明白,这下可坏事了。原本自己还想着,凭借着和大伯之间的那点亲属关系,或许还能和他纠缠一番,哪怕不能完全化解这场恩怨,好歹也能争取点时间。可现在倒好,出了这档子事儿,自己的阿马为了息事宁人,百分之百会把责任全都推到灵巧儿她们身上去。毕竟她们刚才那一番动静闹得可不小,在旁人看来,她们有这么大的本事,做出那些事儿也不是没可能的,到时候谁都会相信就是她们干的,这可如何是好? 忒穆孛堇这边的骑兵们一个个也是训练有素,迅速地跟上了前面的队伍,紧紧追在后面,马蹄扬起的雪花在半空飞舞,那场面紧张极了。双方就这么出了村口,又跑了一阵之后,便再次一头扎进了那茫茫的林海之中。 进入林海后,灭世之雪和灵巧儿不敢有丝毫大意,小心翼翼地骑着马在树林间穿梭着,那林间的道路本就崎岖狭窄,再加上积雪深厚,马走起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灵巧儿心里惦记着妙姓女子的伤势,还不时地回过头去安慰她,轻声说道:“妙姐姐,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咱们一定能摆脱他们,你再坚持坚持。” 可话说完后,许久都听不到妙姓女子有任何回应,这可把灵巧儿给急坏了。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赶忙又回头看去,这一看,顿时脸色煞白,只见马背上哪里还有妙姓女子的身影,人竟然不见了!她吓得心都差点跳出来了,扯着嗓子大叫一声:“雪无晦,别走了!人丢了!” 那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焦急与惊恐,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回荡着,让人听了都忍不住心里一紧。 灭世之雪听到灵巧儿的呼喊,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她回头望去,只见雪地里果然只有灵巧儿一人一马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那匹马还微微晃了晃脑袋,甩了甩尾巴,仿佛也在疑惑 —— 好端端的,背上的人怎么没了?只觉得身上忽然轻了一大截,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两人当即调转马头,缰绳一紧,马儿撒开四蹄,朝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有灭世之雪在身边,灵巧儿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 若是没有这位战力天花板,她还得琢磨着怎么悄无声息地潜伏回去,避开追兵;可现在有她在,灵巧儿心里踏实得很,只盼着能尽快找到妙姓女子。 两人往回跑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忽然瞥见远处雪地里有一架爬犁,正慢悠悠地朝着村寨的方向行进。那爬犁上盖着厚厚的毡布,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躺着人,灵巧儿心里一紧:“难道是妙姐姐?” 两人刚想催马靠近,忽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冲出十多个人,手里握着长刀短斧,一下子就把她们围了起来,个个眼神凶狠,透着一股不善。 灵巧儿反应极快,在马上猛地抽出双刀,刀光一闪,就准备迎击。可还没等她动手,灭世之雪早已拔出仪刀,手臂轻轻一扬,几道寒光瞬间闪过。只听 “噗噗” 几声闷响,围上来的人便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有的直接没了气息,有的则捂着伤口在雪地里惨叫,鲜血很快就在雪地上晕开一片片暗红。 灭世之雪收刀入鞘,冷哼一声:“一群猎户,装什么悍勇?” 语气里满是不屑,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几只苍蝇。 灵巧儿看得目瞪口呆 —— 这群女真汉子她之前也见识过,身手不算弱,自己一对二都未必能够应付,可在灭世之雪手里,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决了?她心里暗暗咋舌,却也明白不能让灭世之雪再这么杀下去了 —— 若是真惹怒了女真人,让他们像蜂群一样涌上来,就算灭世之雪再厉害,她们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可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她知道,这会儿跟灭世之雪提 “手下留情”,大概率只会得到一句冷嘲热讽。 两人不再耽搁,催马继续追赶那架爬犁。越靠近,灵巧儿心里越急,终于看清爬犁上的毡布下,露出了一截熟悉的衣袖 —— 正是妙姓女子穿的那件!可还没等她们靠近,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一群女真汉子手持兵器,排成整齐的队列,挡在了爬犁前,足足有百十来号人,个个神情肃穆,气势汹汹。 双方一照面,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灵巧儿心里也有些发慌 —— 对方百十来号人,自己这边就两个人,这敌我实力也太悬殊了。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可一想到当初一起从大周被押出来的四十个姐妹,如今就只剩下她妙姓女子两人,而且妙姐姐一直死心塌地地跟她同生共死,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灵巧儿转头看向灭世之雪,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雪无晦,这么多人,你有把握吗?” 灭世之雪眼皮都没抬,语气依旧冷漠:“就算是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灵巧儿一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 有这句话在,她就放心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两秒,灭世之雪又补了一句:“我定然是能脱身的,你自求多福吧。” 灵巧儿瞬间满脸黑线,忍不住大叫起来:“什么话?我问你有把握吗,是问我有没有事!你能不能逃出去,关我鸡毛事?” 若不是现在情况危急,她真想跟灭世之雪好好舌战一番。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只见塞里带着二十多个人匆匆赶到。他刚好听见灵巧儿和灭世之雪的对话,看着眼前百十来号人的阵仗,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 这两个人怕是活不成了。可转念一想,灵巧儿她们是为了救自己才陷入险境的,自己不能见死不救。他当即下令,让手下人保护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二十多个女真汉子纷纷跑到灵巧儿身前,拔刀出鞘,挡在了她们和对方之间,形成一道单薄却坚定的防线。 忒穆孛堇看到塞里的举动,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用女真语大声呵斥:“塞里!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可是杀了你阿哥的凶手!” 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仿佛要把塞里生吞活剥了一般。 塞里摇了摇头,也拔高了声音,带着一丝愤怒反驳:“不是!你儿子是为了争夺我和我阿马的地盘,才半路截杀我!他们追来的时候人太多,我这位汉家朋友不认识他,在被围攻的时候,失手杀了人。可她到底有没有杀死你儿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说得又急又快,生怕忒穆孛堇不听解释。 忒穆孛堇彻底被激怒了,大声吼道:“你阿哥就算真要杀你,那也是我们女真人自己的事情!汉人杀了你阿哥,你竟然还要保护她们?难道你想和整个部落为敌吗?” 灭世之雪看着忒穆孛堇气急败坏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转头问灵巧儿:“你听得懂吗?” 灵巧儿点了点头,简洁地解释:“大概能猜出来,他说这是他们的内部斗争,不许我们外人插手。” 灭世之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狂妄的蛮子。” 塞里可不吃忒穆孛堇这一套,反问一句:“那如果死的是我,你会怎么说?” 这话一下子把忒穆孛堇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强词夺理:“现在死的不是你!塞里,给我让开!如果不让开,我一声令下,你也活不了!” 塞里愤怒地瞪着忒穆孛堇,大声质问:“难道连你也要如此?你可是一个部落的忒穆孛堇,就不顾部落的团结了吗?” 忒穆孛堇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猜忌:“你帮着外人,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杀了我儿子,想要自己做大猛安,甚至还想顶替我这个忒穆孛堇!” 塞里瞬间懵了 ——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伯为了给儿子报仇,竟然已经疯到这种地步,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塞里的阿马、大猛安迪古乃带着一群人赶到了。他刚好听见忒穆孛堇的话,心里也有些生气,当即下令,让自己的人朝着塞里这边围拢过来。一时间,双方人数差不多,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仿佛一触即发。 忒穆孛堇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也敢公然和自己对峙,顿时怒不可遏,大声质问:“迪古乃!你想干什么?现在也要和我决裂吗?” 灵巧儿在一旁听着,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想笑 ——“迪古乃” 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某种膨化食品的名字,和眼前这个满脸严肃的大猛安实在有些不搭。可她还是强行忍住了 —— 这时候笑出来,也太不严肃了,万一激化了矛盾,可就麻烦了。 大猛安迪古乃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可看着塞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大哥,我怎么会和你决裂?你永远是我大哥。这个部落是我们的阿马打下来的,传给了我们兄弟三个。二哥死了之后,他的子民也都归了大哥,我从来没有想过分走一部分。我的忠心,日月可鉴。可塞里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他死吧?” 忒穆孛堇冷冷一哼,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什么时候说要杀塞里了?我只是要抓那几个汉人回去审问,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这句话一出,大猛安迪古乃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 忒穆孛堇这话冠冕堂皇,他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塞里却坚持不让步,大声说道:“阿哥当时要杀我,她们是为了保护我才动手的!如果她们被你带走,以后我的子民该怎么看我?说我忘恩负义,为了自保,把救命恩人推出去?” 忒穆孛堇脸色一沉,语气里带着威胁:“塞里,也就是说,你是坚持不肯让开了?” 塞里心虚地看了灵巧儿一眼,又转头看向爬犁 —— 毡布被风吹开一角,妙姓女子正躺在里面,虚弱地看着这边,她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塞里想起那天看到妙姓女子伤口时的触目惊心,又想到她为了保护自己,明明害怕却还是拔刀反抗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决断。他眼神坚定地说道:“除非我死!” 忒穆孛堇脸色铁青地看向大猛安迪古乃,语气冰冷:“迪古乃,你怎么说?” 迪古乃看着塞里决绝的样子,又看了看爬犁上的妙姓女子,以及灵巧儿和灭世之雪 —— 这三个汉家女子,一个身手不凡,一个冷静果敢,一个虽虚弱却透着一股韧劲。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血 —— 自己这把年纪,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征战中原。若是早知道中原女子竟是这般模样,他早就想办法篡权当忒穆孛堇了,甚至还想统一整个女真,以勃极烈的身份带领女真人打进中原,尝遍天下美食,坐拥天下美人。 想到这里,迪古乃忽然恶向胆边生 —— 自己还不老,凭什么要屈居人下?他猛地拔出刀,大喝一声:“保护塞里!” 他治下的精壮们见状,也纷纷拔刀,双方的大战,瞬间一触即发。 灵巧儿也握紧了双刀,做好了拼杀的准备。灭世之雪则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满是不屑,仿佛觉得这场对峙就像过家家一样可笑。 忒穆孛堇眼神一冷,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手下人大声说道:“最后我说一遍,我是蒲茶部的忒穆孛堇!迪古乃父子谋逆,以下犯上!他们治下的子民若是肯投降,我还会善待你们;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等同于敌人,格杀勿论!” 第229章 军令 这话一出,迪古乃那边果然有人开始动摇 —— 毕竟忒穆孛堇是部落名义上的首领,而迪古乃父子再厉害,也只是大猛安,真要论起来,他们还是忒穆孛堇的子民。一时间,场面出现了一丝混乱,有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满是犹豫。 就在这时,迪古乃忽然大声喊道:“子民们!我们选忒穆孛堇,是为了让他带领我们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可如今,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得到了什么?少女被抢,粮食短缺,打仗只会失败!我们蒲茶部现在还剩下什么?我们不能再忍了!反抗吧!杀了这个让我们受苦的无能忒穆孛堇,保护我们的部落!” 忒穆孛堇一听,顿时怒极反笑 —— 这是要和他不死不休啊!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手下都是真正打过仗的悍勇,和辽国、其他大部落都交过手;而迪古乃那边的人,最多也就打过部落之间的群架,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今天正好,索性彻底消灭迪古乃父子,以绝后患!他当即大喝一声:“听我的军令!” 他手下的悍勇们一听 “军令” 二字,瞬间精神一振,个个眼神锐利,握着兵器的手更紧了。只听忒穆孛堇大声下令:“迪古乃、塞里叛逆,格杀勿论!死光所有敌人!” 迪古乃那边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杀死这个无能的忒穆孛堇,为我们的部落报仇!” 灵巧儿彻底傻眼了 —— 这女真人还真是说干就干,前一秒还在对峙,后一秒就直接喊打喊杀了!而且迪古乃这野心,也太突然了,之前看着还像个老实人,怎么一转眼就敢公然反抗忒穆孛堇了? 就在双方大军即将对冲的瞬间,灵巧儿趁机跳下马,猫着腰,悄悄朝着妙姓女子的爬犁跑去。她动作极快,两刀砍断绑着爬犁的绳子,一把将虚弱的妙姓女子拽起来,架着她的胳膊,就往战团外面溜 —— 现在双方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忒穆孛堇眼角的余光瞥见灵巧儿在悄悄救人,顿时脸色一沉,朝着身边的亲卫递了个眼色。那亲卫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时候放走她们有些不妥,可看着忒穆孛堇自信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没有上前阻拦 —— 在忒穆孛堇看来,只要解决了迪古乃父子,这两个汉家女子就算跑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忒穆孛堇的亲随哪敢抗命,七八个人眼神一交换,便猫着腰,脚步放得极轻,像一群蛰伏的野狼,悄悄朝着灵巧儿的方向摸去。他们生怕惊动对方,连兵器都紧紧攥在手里,刀身贴着裤腿,只等靠近了便突然发难,将这两个汉家女子一举拿下。 可他们没注意到,远处的灭世之雪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冷眼盯着那几个偷偷摸摸的身影,手指轻轻在马背上的行囊里一探,指尖触到几截尖锐的短木枝 —— 那是之前赶路时随手削的,此刻竟成了致命的暗器。她手指一捏,木枝便稳稳握在掌心,只待时机。 灵巧儿刚架着妙姓女子走出没几步,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那几个逼近的身影。她心里一紧,想带着妙姐姐大步逃离,可妙姓女子腹部受了重伤,稍微一动就疼得脸色发白,根本没法剧烈动作。“该死!” 灵巧儿暗骂一声,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一咬牙,将妙姓女子轻轻往身后一护,右手长刀 “唰” 地出鞘,朝着最先冲来的亲随劈了过去。 那几个亲随见状,也不再隐藏,纷纷拔出刀,七八把钢刀带着风声劈来,寒光瞬间将灵巧儿的身影笼罩。灵巧儿心里瞬间涌起一股绝望 —— 她就算再厉害,也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拼尽全力砍死一个人后,下一秒就会被数把刀刺穿身体的画面。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阵尖锐的风声呼啸而过,比刀锋破风的声音还要凌厉。灵巧儿只觉得眼前一闪,再定睛一看,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亲随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扑通扑通” 接连倒地,额头上赫然插着一截短木枝,木枝穿透颅骨,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木枝根部缓缓渗出,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灵巧儿整个人都僵住了,惊骇地盯着眼前的一幕,直到近在咫尺的一把尖刀随着主人的尸体 “当啷” 一声摔在雪地上,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 这不是幻觉!人的额头何其坚硬,竟能被木枝从那么远的距离直接贯穿,这得有多大的力道?灵巧儿根本不敢想象,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连握着刀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后面几个准备跟上的亲随更是傻在了原地,他们甚至没看清木枝是从哪里飞过来的,只看到同伴倒在地上的尸体,额头上插着的木枝像一道催命符,让他们瞬间慌了神。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景,让他们不由得想起部落里流传的 “山林精怪” 传说,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遇到了超自然现象,哪里还敢上前? 灵巧儿的震撼还没褪去,心里却猛地清醒过来 —— 现在是生死一线,敌人能因为恐惧犹豫,她却不能有半分迟疑!她深吸一口气,握着刀的手稳了稳,趁着剩下的亲随还在发愣,快步冲了上去,长刀一挥,“噗噗” 两刀,又解决了两个反应慢半拍的亲随。 剩下的两个亲随见状,彻底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半分战意?他们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眼神冰冷的灵巧儿,只觉得留在这儿就是死路一条。在战场上拼杀本是为了搏一条活路,可现在看来,继续留在这儿只会必死无疑。这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让他们瞬间失去了留在战场的意义,两人对视一眼,扔下刀,转身就往远处跑,连头都不敢回。 忒穆孛堇这会儿正盯着前方的战团,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 —— 他的悍勇们果然厉害,刚一交手,就把迪古乃的精壮压得节节败退,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可他没看到亲随偷袭的全过程,那段时间,他的注意力全在战团的胜负上,压根没留意到侧边的动静。 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才回头一瞥,可入眼的只有灵巧儿挥刀杀了两个亲随,剩下的两个亲随撒腿跑路的场景。前面灭世之雪掷出木枝的画面,他一个字都没看到。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被这没预兆的场景搅乱,他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 自己的亲随怎么这么没用?七八个人围堵两个女子,不仅没拿下对方,还折损了好几个人,剩下的竟然还临阵脱逃?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灵巧儿抬眼望去,只见忒穆孛堇这边的士气正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势头旺盛得很,打得塞里父子那边节节败退,就像秋风扫落叶般,毫无还手之力。她心里清楚,这时候要是不出手帮一帮塞里父子,恐怕他们今天就得折戟沉沙了。可眼下妙姓女子身负重伤,正虚弱地躺在一旁,急需有人照顾,这可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时,忽然间,只听得一阵破风之声响起,原来是灭世之雪出手了。只见她手中甩出几个尖锐的木枝,那木枝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着战场上飞去。神奇的是,原本一伙正在败退的人,被这木枝击中敌方要害后,瞬间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扭转了局势,占了上风。而另一边同样如此,那些看似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几个人,也在这木枝的助力下,忽然间就逆转了形势,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这般突如其来的变化,可把在场的众人都给弄懵了。忒穆孛堇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原本胜券在握的局面,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势均力敌了?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塞里父子这边也同样是一头雾水,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只觉得原本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敌人,忽然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战斗力锐减,自己这边压力骤减,可这缘由,他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直到他们正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又有两颗石头从不知何处飞了出来,精准地砸向他们眼前的敌人。那敌人被石头击中后,猛地就摔倒在地,挣扎着再起身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了,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战斗力大打折扣。 灵巧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幕,心里暗自感叹,这才知道什么叫做降维打击,这手段,简直就如同神仙出手一般,轻而易举地就改变了战局。 不过,她可高兴不起来,毕竟她心里一直有着自己的盘算。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这些女真悍勇着实厉害,比起大周的兵勇来,那战斗力可要高出不少。这在她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心里想着,要是给这些人好好进行一番专业的训练,那他们即便是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恐怕也有能力和辽国的军队碰一碰了。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可怎么也想不出,除了自己手底下那一群能征善战的手下之外,大周还有哪支军队能够和这些女真悍勇势均力敌地较量一番?这问题就像一团乱麻,在她脑海里缠来绕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想着想着,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她寻思着,要是能借助这些生女真的力量,说不定辽国就能被灭掉了。只要让生女真统一起来,那辽国从石敬瑭手中拿走的十六个州府,恐怕就无力守卫了,到时候,就能把失去的土地给收回来了,那可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啊。 一想到这儿,灵巧儿顿时觉得热血沸腾,她赶忙把妙姓女子小心翼翼地送到灭世之雪身边,然后双手紧紧握住长刀,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转身朝着战场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沿着战阵的边缘,脚步轻盈又迅速地绕了过去,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 蒲茶部的忒穆孛堇,就是这个老家伙,今天这事儿可都是因他而起。 忒穆孛堇此时正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观察着战场上的战况。他心里满是疑惑,本来自己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可怎么就忽然间看上去又势均力敌了?这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灵巧儿已经悄悄地慢慢靠近这边了。等她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忒穆孛堇身边最后剩下的两个亲卫终于发现了她。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朝着忒穆孛堇微微躬身,请示了一下该如何处置。忒穆孛堇随意地朝着灵巧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想着一个女子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便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那两个亲卫得到命令,二话不说,直接提着钢刀,气势汹汹地朝着灵巧儿袭来。那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仿佛要把灵巧儿当场拿下似的。 灵巧儿心里想着,自己平日里的功夫也不算差,对付这两个人,应该还是有点胜算的吧。于是她双手各持一刀,摆好架势,准备和对方招架起来。可谁知道,双方这一交手,灵巧儿心里就暗叫不好,心想这下可完蛋了。她这才发现,对方可不是一般的悍勇,那身手,那出招的速度和力度,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甚至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啊,自己和他们相比,恐怕还差了不少火候。 灵巧儿和对方交手了一个回合,就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她也不犹豫,当机立断,转身撒腿就跑。 第230章 撤退 这一番操作,可把那两个亲卫给看懵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刚一交手就跑,这也太没骨气了吧。不过,这时候他们两人可不敢同时去追,毕竟保护主子的安全才是首要任务,得留下一个守在忒穆孛堇身边才行。 于是,其中一个亲卫手提钢刀,脚下发力,朝着灵巧儿逃跑的方向紧追不舍。灵巧儿这会儿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到嗓子眼儿了,全靠着平日里练习跑步锻炼出来的速度和耐力,拼了命地往前跑。她心里清楚,但凡自己跑得慢一点儿,恐怕就会被对方追上,然后一刀给砍翻在地了,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灵巧儿跑了一阵,边跑边用余光往后瞥,见灭世之雪并没有出手偷袭追击者的意思,她心里明白,这下只能靠自己了,顿时只得咬了咬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准备一对一地和对方较量一番。毕竟一直跑也不是个办法,万一被对方追上,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次,她双手同时发力,握紧双刀,朝着对方就是一阵猛攻,心里想着不管有没有效果,先使出自己的 “三板斧” 再说,看看对方到底能不能顶得住。她这双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光在阳光下闪烁,一时间倒也颇具气势。 可是,她原本自认为自己的手速就算是不慢了,可没想到对方单刀防御起来,那动作看上去竟是十分的轻松写意,就好像她这一番猛攻,对对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一样,根本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灵巧儿见状,心里暗自心惊,暗暗思忖着:“乖乖,原来这两个人才是隐藏着的终极高手啊,怪不得他们一直守在那个老家伙身边,寸步不离,看来今天是遇到硬茬子了。” 等她这般砍了几个回合,发现自己的攻击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之后,对方开始反击了。只见对方手中的钢刀猛地一挥,唰唰唰,接连三刀朝着她挥了过来,那刀速快得惊人,带起的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吓得她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她这会儿除了往后退,躲避对方的攻击,根本就什么也做不了,一时间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 灵巧儿此刻只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对方那快如闪电般的速度,脚下连连后退,可即便如此,那后退的脚步也渐渐有些跟不上对方攻击的节奏了,情况万分危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灭世之雪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柳眉一皱,手一扬,一根尖锐的小木枝如利箭般朝着那亲卫飞射而去。 那亲卫不愧是高手,耳力极佳,一听到有暗器破空传来的尖锐声响,当下反应迅速,立刻挥刀朝着暗器袭来的方向格挡而去。只听得 “铛” 的一声脆响,那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紧接着,亲卫手中的刀柄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刀身传递过来,那颤抖一直持续着,直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后,才总算停了下来。 灵巧儿看到对方这轻轻一挡,顿时苦笑不已,心里暗自吐槽道:“好家伙,你早说你这么厉害,居然能接住灭世之雪的暗器,这身手,恐怕都能和处于完全状态的灭世之雪过上几招了吧。这种级别的高手,根本就不是我能对付的,我今天能有命活着,恐怕都是人家不想一刀就解决我,留着我慢慢玩儿。” 灭世之雪见一击不中,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二话不说,又是一记木枝朝着那亲卫射去。这一次,那木枝的去势明显比第一个更加凶猛,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那亲卫刚刚挡住第一根木枝,此刻心里也是一惊,他心里明白,这第二根可远比第一根厉害多了,不敢再贸然去接。可他又快速评估了一下形势,发现想要躲开似乎也没那么容易,因为这一次暗器的力度和上一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无奈之下,他只能凭借着多年练就的战斗直觉,把刀横着挡在自己的胸口,试图硬扛这一击。 只听得 “当” 的一声巨响,那亲卫手中的钢刀竟然应声而断,断成了两截,半截刀刃 “哐当” 一声掉落在雪地上。而那根小木枝在击中钢刀后,也因为余力耗尽,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力道,掉落在一旁。 灭世之雪见状,眼睛都瞪大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着实不敢相信,在这个地方,竟然还能有人挡住她这般用力打出去的暗器,这可真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虽说灭世之雪很是惊讶,但此刻灵巧儿身前的亲卫情况却是十分艰难。他手中的刀断了之后,那断刀的余力依旧不小,狠狠地在他胸口击打了一下,这一下可不得了,他顿时脸色一白,口中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也 “扑通” 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身体摇摇欲坠,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灵巧儿被这一幕吓得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叫了一声精彩,暗自感叹道:“灭世之雪果然是战力天花板般的存在,她这认真的一击,威力竟然如此之大,真是太厉害了。” 这惊险的一幕,一旁的忒穆孛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顺着暗器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是个一袭白衣的少女,那少女身姿婀娜,气质超凡脱俗,宛如神仙下凡一般,站在不远处,眼神中透着一股清冷与淡漠,让人看了心生敬畏。 忒穆孛堇这时候心里才开始害怕起来,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边原本占据优势,却越战越不利了,原来是对方有这么一位暗器高手在暗中相助。想到这儿,他又联想到自己那些平日里本领高强的亲随,各个都身手不凡,可在这少女的暗器面前,却都只经得住一击,便纷纷重伤倒地,这等实力差距,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想到这里,他心里清楚,就眼前这局面,想要打赢对方,那可比登天还难。忒穆孛堇毕竟是一个部落的首领,权衡利弊之后,他不甘心地大叫一声:“撤回去!” 那声音在战场上回荡着,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奈与不甘。 随后,他身边剩下的那个亲卫赶忙朝着受伤的同伴跑去,想要去搀扶自己的好兄弟。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灵巧儿已经趁着这个机会,举起长刀,悄悄地朝着跪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亲卫偷袭过去了。 那受伤的亲卫此刻正虚弱地跪在地上吐血,他只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虚弱至极,现在根本没有丝毫力气能够抵挡灵巧儿的进攻了。 等到灵巧儿终于手起刀落,长刀砍在那亲卫脖子上的时候,远处正在跑来的亲卫见状,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怒地大叫一声:“兄弟!” 那声音里饱含着愤怒与悲痛,回荡在战场上,让人听了都不禁心头一紧。 忒穆孛堇被灵巧儿这一刀吓得魂不守舍,在他眼中,自己的亲卫那可都是战力超群,仿佛是天赐神力一般的存在,平日里他都觉得这些亲卫的战力就如同神的使者一般厉害,可没想到,如今却被灵巧儿这般轻易地手起刀落给斩杀了,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塞里这边看到忒穆孛堇开始带着人整体撤退了,顿时精神一振,感觉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他兴奋地大喊一声,打算带着手下的人乘胜追击。可还没等他冲出去,却被他的阿马迪古乃一把拉住,赶忙拦住了他,严肃地说道:“不能追了,毕竟他是忒穆孛堇,我是他的弟弟,咱们这一追,性质可就变了。现在胜负已分,再追过去,整个部落的人该怎么看待我们?咱们可不能落人口实啊。” 塞里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地转身抱怨道:“阿马,等他们回到村寨,把所有兵力都召集起来,到时候咱们可就只能坐以待毙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来找咱们麻烦吗?” 迪古乃听了,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他要是非要来一次决战,那咱们就直接夺了他的整个部落。而现在,咱们当下能做的就是先脱离蒲茶部,避其锋芒,再从长计议。” 塞里听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毕竟这种部落分支的情况在他们这儿并不稀罕,一个大部落分家之后,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变成一个个零碎的小部落,那是很常见的事儿。他们蒲茶部在几百里外,还有族群存在,这也是正常的部落分布情况。 灵巧儿这边,在解决了那个亲卫后,便转身回到了妙姓女子身前。此时,塞里已经在关切地询问妙姓女子的伤势情况了。 灵巧儿走近之后,伸手在塞里的肩头轻轻一拍,笑着说道:“兄弟,今天做得不错啊,有勇有谋,很是厉害。” 塞里听了,却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说道:“没什么值得夸赞的,本来这事儿也是因我而起,要不是你们为了保护我,误杀了我的堂哥,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妙姓女子在一旁听了,赶忙虚弱地说道:“塞里,你可别这么说,如果你不帮我们,你也不会和你们的部落首领决裂。总之,你是为了我们,才得罪了他的,我们心里都很感激你,我觉得我们欠你一次人情。” 灵巧儿听了,不禁摇了摇头,笑着感叹这妙姓女子真是太实诚了,说的都是些什么傻话。随即无奈地说道:“塞里,我看你那大伯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一定会集结自己的主力战队,对你们发起致命一击的。我看呐,恐怕不是他儿子想要你们的地盘,而是他自己早就惦记上了,你们爷儿俩在他眼里,早晚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得想法子拔掉才行。要不,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造反吧,把这蒲茶部的忒穆孛堇的权柄给夺过来,这样你们才能掌握主动权。” 塞里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可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阿马,情绪又变得低沉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哎,我阿马和我的兵力加起来,也就两千人左右,可我大伯那边可有六七千人,这差距也太大了,想要造反,谈何容易。” 灵巧儿听了,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女真人不是有死战的传统吗?你可以去召集那些平日里看不惯你大伯做派的队伍,把他们拉拢过来,这不就又是一股生力军了吗?” 塞里一听,忽然觉得这主意好像还不错,确实有不少独立的小部落一直都被蒲茶部欺压着,心里对蒲茶部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不过他又有些犹豫,不确定这些部落到底是恨自己的大伯,还是恨整个蒲茶部的孛堇,这可就不好说了。 灵巧儿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耐心地解释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大大方方地去告诉他们,你要造你大伯的反,但是现在兵力不足,需要他们帮忙。如果他们愿意帮你一起造反,那等你成功了,自然不会亏待他们;要是他们不帮忙,那你就直接打他们,抢他们的地盘,不过你得跟他们说清楚,你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地盘,等把你大伯解决了,你会把抢来的地盘再还给蒲茶部,让整个部落恢复安宁。” 塞里听了,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问道:“这是为何?这么做能行吗?” 妙姓女子在一旁听了,也觉得有些糊涂,就连一向冷漠的灭世之雪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她说的这是什么疯话,难道塞里过去吓唬一下人家,人家就会乖乖地跟他一起行动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第231章 中原是何地 灵巧儿看着他们一个个疑惑的模样,微微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看,你要是平常去打人家其他部落,人家虽然害怕,可最多也就是打个哈哈,敷衍一下你,不会太当回事儿。但你要是造反就不一样了,你们蒲茶部内部要是大乱斗起来,只要死伤个三分之一,整体实力就会被削弱很多。而且,如果你们因为这场战争,陷入长期的分裂状态,这对于和你们临近的那些小部落来说,那可就是喜闻乐见的事儿了,他们巴不得你们内乱,这样他们以后就不用担心被蒲茶部欺压了。” 妙姓女子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是有几分道理,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那些小部落只是口头答应帮忙,实际上却按兵不动,又该怎么办?” 灵巧儿依旧笑着说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们不帮忙,那咱们就按照之前说的,直接打他们呗。然后你再去告诉你大伯,就说现在外敌当前,咱们得先一致对外,保住你爷爷留下来的土地,等灭了外敌,再回过头来处理咱们自家的事儿。你大伯是忒穆孛堇,按理说他比你更懂得权衡利弊,他肯定明白这个道理。这样一来,这些部落不想打也得打了,他们为了平衡你大伯的兵力,不让他一家独大,只能配合你一起行动了。” 塞里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他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灵巧儿,心里对她的佩服又多了几分,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随后,塞里便把这个计划详细地告诉了迪古乃,迪古乃听了之后,震惊地朝着远处的灵巧儿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对这个计划的惊讶,又有对灵巧儿这般聪明才智的赞叹,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对未来局势变化的担忧。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灵巧儿提出的这个办法虽然看上去有些 “损”,可确实是巧妙地拿捏住了两股不亚于自己的强大力量,让他们在这看似绝境的局面中,找到了一丝扭转乾坤的可能。 回到营帐之后,迪古乃便立刻开始安排治下的高层,让他们各处奔走联络周边的部落。那些部落的人一听说蒲茶部内部要开战了,一开始都高兴得像过年似的,觉得终于有机会能摆脱蒲茶部的欺压了,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可当他们一听说要是不出人一起帮忙打仗,蒲茶部就会先来攻打他们,一个个顿时都纠结起来了。他们心里想着,这蒲茶部自己打自己的,怎么还非得拉上我们,我们还得出兵帮忙?可要是自己不出兵,他们就不打了,那好不容易等到蒲茶部内乱的机会,不就白白错过了吗?这可不行。经过一番仔细地盘算之后,权衡利弊,大多数部落最终还是表示愿意出兵帮忙,毕竟他们也不想错过这个削弱蒲茶部的好机会。 迪古乃和塞里在听到派出去的人一一汇报了谈判的内容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迪古乃一脸阴沉地看着塞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 以前总是听说汉人诡计多端,如今看来,果然所言不虚啊。咱们女真人要是和别人会盟,那肯定是许以重利,才能拉拢别人。可像她这般,只要咱们的邻居帮咱们一起打仗,就好像是他们得了大便宜似的,轻轻松松就把人给说动了。咱们女真人的智者,能想出这种主意来吗?这汉人,可真是太可怕了。” 塞里听了,摇了摇头,试图安慰父亲道:“阿马,你是不是多虑了?咱们和汉人之间隔着山,隔着水,西面隔着一个大辽国,南面隔着一个高丽国,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不用太担心啦。” 迪古乃听了,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也许是我多虑了吧。可是你想想那三个汉家女子,一个个都美的不像凡人,若只是一个长得美若天仙,那尚且算是偶然撞上了,可这一下子三个人都美的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这不会是凑巧吧?难道中原真的像传说中的那般,是天神眷顾之地?” 塞里听了,脑海中也不禁浮现出灵巧儿等人的模样,同样陷入了沉思之中。此刻,两人心中都暗暗下定决心,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牧马中原,去亲眼看一看中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奇地方,为何能孕育出如此聪慧又美丽的女子。 在初步与周边小部落接洽之后,迪古乃和塞里父子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杀了鹿,宰了兔,准备了丰盛的食物,召集周边的那些小部落举行了一次正式的会盟。那场面,可谓是热闹非凡,众人围着篝火,吃肉喝酒,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营地,闹腾了整整一夜。 而灵巧儿和灭世之雪这边呢,并没有受到邀请,所以也不清楚他们在会盟的时候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大致的方针想来是不会改变的,双方各怀心思,一边是迪古乃父子急需人手帮忙一起造反,推翻忒穆孛堇的统治;另一边那些小部落则是唯恐天下不乱,盼着蒲茶部内乱,好从中谋取些利益,或者摆脱以往被欺压的局面。 待众人各怀鬼胎地散去之后,便定下了三日后,一起在村寨口集合,然后朝着北边的蒲茶部忒穆孛堇所在的大寨进发,一场大战似乎已在弦上,蓄势待发。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时,决定让妙姓女子留在营帐中好好休息,毕竟她伤势未愈,这一仗就由她们二人前去便可。其实呀,灭世之雪一开始的想法是,她们压根都不用去掺和这事儿,这场仗打成什么样都和她们没什么关系,等到那边战事一起,她们这边就赶紧打包行李,随时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灵巧儿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塞里毕竟和我们也算是相互熟络了,而且咱们之间并没有立场上的冲突,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得先以友情来衡量自己的行事准则了。虽说我也没真把他当成那种特别要好的朋友,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才让他的生活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呀。” 灭世之雪一听,不屑地哼了一声,正想开口打断她,可灵巧儿早就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赶忙抢先说道:“你想想啊,如果我们没有出现,塞里恐怕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可现在呢,因为我们的出现,他保住了性命,却也因此招惹上了他们部落的酋长,哦,对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儿是不是叫酋长,反正就是部落的首领啦。不管怎么说,咱们一开始确实不欠塞里什么,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又实实在在和我们脱不了干系呀。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就帮他这最后一次,之后咱们就果断离开,两不相欠,你觉得怎么样?” 灭世之雪听完灵巧儿这一番话,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一时间也没什么牢骚可发了,只得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件事,算是默认了灵巧儿的提议。 妙姓女子在一旁听着,她本就对塞里多有好感,此刻听到灵巧儿的话,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她心里暗自思忖着:“对啊,我们是汉人,塞里是女真人,大家本就是不同的族群,自己之前还傻乎乎地把塞里当成生死之交了呢,现在听灵巧儿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确实没什么必要非得同生共死呀。” 于是,妙姓女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嗯,灵妹妹,你说得对。我们本就不欠他什么,可相识一场,真要是对他的事儿不闻不问,心里总归是过意不去的。我这身子呀,现在怕是没办法参加战斗了,余下的就只能拜托你们了。但是灵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姐姐我可怎么活得下去呀。” 灭世之雪听到这话,转头看着两人那生死相依的模样,心里莫名地就有些恼火,也不说话,猛地一掀营帐帘子,径直走了出去,像是要找个凉快的地方去消消气,把心里那股无名火给压下去。 妙姓女子见状,心里十分疑惑,暗自想着:“她这是冲谁发脾气呢?灵巧儿和男人关系好,她不高兴,现在和女人关系好,她也不乐意,难道她是灵巧儿的妈呀,管得这么宽?” 灵巧儿倒是没多想,她先是点了点头,又赶忙安慰了妙姓女子几句,让她安心养伤,然后便出门去找灭世之雪了。 等她出去一看,只见灭世之雪已经在马棚那儿牵了匹马,看样子是准备出去驰骋一圈,散散心呢。 灵巧儿却误会了,还以为灭世之雪这是赌气要回 “娘家” 之类的地方,心里一急,赶忙追了上去。可灭世之雪骑着马出了村寨好一会儿了,她才赶到马棚,无奈之下,也只好牵了匹马,快马加鞭地追了出去。 马棚里那些正在忙活的精壮们看到这一幕,虽然没有上前去拦截,可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十分奇怪的表情,心里暗自嘀咕着:“这汉家女子一个个的,行事可真够怪异的呀,完全没有咱们女真姑娘那种贤良淑德的样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 灵巧儿在后面追了许久,终于看到了灭世之雪的马。等她靠近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地上躺着一只体型庞大无比的黑熊,那黑熊看上去就像一座小山似的,身上的皮毛乌黑发亮,只是此刻已经没了气息,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而灭世之雪此刻肩上似乎负了伤,鲜血染红了她肩头的衣衫,正被几只雪狼围着,情况十分危急。 灵巧儿骑着的马,看到前方那一群龇牙咧嘴的狼群,下意识地就停下了脚步,任凭她怎么驱赶,那马都不敢再往前挪动分毫,嘴里还不停地打着响鼻,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 灵巧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从背后抽出辽刀,翻身下马,准备上前去给灭世之雪助阵。 灭世之雪看到她过来,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说道:“哼,你追来干什么?你的妙姐姐伤势还没好呢,你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灵巧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紧,暗自腹诽道:“这…… 这踏马的,灭世之雪怎么忽然就跟个小女生似的,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呢。” 不过她嘴上也没客气,一边朝着灭世之雪走去,一边说道:“靠,还武林高手呢,就这几只畜生,竟然就能把你伤成这样?” 灭世之雪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争辩道:“要不是那畜生的皮厚得出人意料,我能被它得手?哼,你倒是会说风凉话。” 灵巧儿微微一笑,故意激她道:“那现在这些雪狼看上去可是馋你身子,想要把你吃掉啊。你说这可该怎么办呀?”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英勇啊?那这些畜生便交于你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说罢,她脚下轻点,一个轻盈的转身,如同一只灵燕般,轻轻巧巧地就飘到了旁边的树上。 要知道,这片林海的树那可都有些年头了,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每一棵树都长得极为高大,高耸入云,那树干粗得好几个人都抱不过来呢。而灭世之雪就这么随意地一跃,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眨眼间就几乎快到树顶了,站在高处,冷冷地看着下面的情形。 灵巧儿顿时一脸黑线,看着四周那虎视眈眈的雪狼,心里暗自叫苦不迭:“这个灭世之雪这次出现之后,明显比以前难对付多了呀,以前看着还挺单纯、善良的,现在倒好,一遇到事儿,是真的就撂挑子不管了呀,这可把我给坑苦了。” 第232章 谁心疼你 可抱怨归抱怨,她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已经追过来了。她无奈地从背后拔出第二把刀,双手持刀,摆出防御的姿势。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可没有灭世之雪那般厉害的本事,能轻松地摆脱这些雪狼的纠缠。 奇怪的是,那些雪狼纷纷发现了树上的灭世之雪后,好像都不太理会灵巧儿了,一个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树上的灭世之雪,嘴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仿佛在它们眼中,灭世之雪才是更容易得手的猎物。 灵巧儿见状,心里也很是诧异,暗自想着:“怎么自己就这么被无视了?果然是畜生就是畜生,在它们眼里,好像灭世之雪更加可口一些似的。估计是看我在这儿噌噌地拔刀,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觉得不好对付,而灭世之雪身上又有伤,流着血,这血腥味对它们来说,仿佛就使得灭世之雪天然的更有吸引力,更好吃一些。” 灵巧儿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也不想就这么被看扁了,她咬了咬牙,大叫一声:“雪无晦,商量个事。” 灭世之雪站在树上,冷冷地说道:“不用商量了。你不是想要英雄救美吗?有本事就把这些雪狼都杀了给我看看。” 灵巧儿一听,顿时歇斯底里地叫嚷道:“我倒是想杀啊,可它们不动,我踏马也得敢动啊,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下来试试。” 灭世之雪差点儿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了,强忍着笑意,过了片刻才说道:“你也得试试主动进攻啊,光在那儿站着,它们能自己跑了不成?” 灵巧儿心里暗自发狠,暗自想着:“我以后要是再心疼这个女人,我就是个棒槌,哼,今天算是被她给坑惨了。”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抱着不能让人看扁了的心思,她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直接挥刀朝着自己正前方的一只雪狼扑了过去,那架势,颇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感觉。 那只雪狼见灵巧儿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却不慌不忙,转身撒腿就跑,那动作灵活得很。可它这一跑,其他四面八方的雪狼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一下子都朝着灵巧儿冲了上来,瞬间就把她给围在了中间,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眼神里透着凶狠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撕成碎片。 灵巧儿见状,心里 “咯噔” 一下,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持刀,全速地就地挥刀,试图逼退那些雪狼,给自己腾出一点空间来。那两把辽刀在她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倒也让雪狼不敢轻易靠近,只能在周围不停地围着她打转,时不时地试探性地扑上来一下,又被她挥刀给逼了回去。 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灵巧儿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流失,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双腿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再也站不起来了。她心里很清楚,一旦自己站起来,就会顾此失彼,瞻前不顾后,到时候肯定会被这些雪狼给耗死在这里的。 树上的灭世之雪看到这一幕,心里也不禁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灵巧儿真的敢直接朝着雪狼冲过去,心里暗自想着:“如果是我自己,当然是有这个本事应对这些雪狼的,可这灵巧儿那点儿微末道行,竟然也敢独身去战群狼,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 就在这时,灵巧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咬着牙,强撑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尖锐的木枝,这木枝还是之前灭世之雪用过的那种,她瞄着狼群里一头看着最嚣张、最欠揍的雪狼,先是调整了一下握木枝的手法,又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最后确认无误后,猛地一用力,直接将木枝朝着那只雪狼掷了出去。也许是因为距离很近,又或许是那只雪狼正傻乎乎地在那儿耀武扬威,没太防备,那木枝竟然直接刺进了它的腹部,疼得它 “嗷呜” 一声惨叫,在地上打起滚来。 那只被木枝刺中腹部的雪狼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 “呕” 的大叫,那声音在这寂静的雪林里回荡,透着无尽的痛苦与惊恐,随后它吓得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眨眼间就跑出去老远,直到在远处才停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警惕地看着这边,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其他雪狼见状,也在这一刹那间,像是炸了窝一般,一哄而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不过它们并没有就此跑远,而是在兜了一圈儿之后,又慢慢地朝着这边围拢过来,眼神里依旧透着凶狠和贪婪,显然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眼前的猎物。 灵巧儿意外地看到狼群散开了,当下也顾不上多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直接从地上起身,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狼猛冲过去。那只狼原本正准备跟着同伴一起围过来,冷不丁看到灵巧儿朝着自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没命地奔跑起来,那四条腿捣腾得飞快,扬起一片雪雾。 其他狼见同伴被追,赶忙聚拢过去,试图去援助那个被追的同伴,一时间,狼群的阵型又乱了起来,它们一边跑,一边发出阵阵低吼声,仿佛在互相传递着什么信号。 灵巧儿虽然表面上是在追着那一只狼,可耳朵里的注意力却全放在身后,时刻警惕着其他狼从背后偷袭自己。就在这时,她感觉身后传来一阵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有狼追上来了。她心里一惊,来不及回头查看,凭着感觉猛然挥刀向后砍去。 正在猛冲的那只狼看到灵巧儿挥刀,下意识地就想转身躲避,可它奔跑的速度太快了,惯性实在太大,后腿一时之间难以保持平衡,在雪地里蹬了半天,也没能调整好身形,就这么狼狈地在原地挣扎着。 灵巧儿瞅准这个机会,双手持刀,左右开弓,使出全身的力气全速挥砍起来。那四条腿的畜生虽说平日里动作比人类快了许多,可它们的心思哪有人类灵活。它们哪里能想到,灵巧儿其实就是故意追着这只狼,为的就是吸引它们过来,好寻找破绽逐个击破。虽说狼群平时配合默契,战术十分严谨,可一旦遇到像灵巧儿这般心思活泛的人类,它们那点套路可就远远不够用了。 那只狼还没等调整好身姿,身上就已经被砍中了四五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雪地。它强忍着剧痛,又飙着血跑出了几步,忽然 “扑通” 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四条腿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了,只能躺在那儿苟延残喘。 群狼见状,纷纷发出阵阵狼嚎声,那声音在雪林里此起彼伏,透着一股悲凉与愤怒,不过随后它们明显开始犹豫了。它们心里也在盘算着,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很想把眼前的猎物捕杀吃掉,可这猎物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是能捕杀自然是好,可要是捕杀不了,再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很明显,在灵巧儿那两把挥舞得虎虎生风的双刀面前,狼群心里开始有些胆怯了,进攻的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只是围着她不停地打转,却不敢再轻易地发动大规模的攻击了。 灭世之雪站在树上,一脸诧异看着下面的狼群,心里暗自想着:“这群狼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嘛,而且传说中狼群都是有仇必报的,怎么这灵巧儿都杀了一只了,也不见它们来报复?” 灵巧儿这会儿可没心思去琢磨灭世之雪在想什么,她心里强自镇定着,一边挥舞着双刀,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把这群狼全都杀光,彻底解除这个危机。 就在这时,狼群里面的头领忽然从正面朝着灵巧儿猛冲了过来,那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然,仿佛要和灵巧儿拼个你死我活似的。 灵巧儿心里暗叫一声:“找死!” 她当下也不退缩,迎着那只头狼就准备和它硬刚一回合,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只头狼在接近她的时候,忽然身形一变,来了个急转弯,朝着旁边闪了过去。 灵巧儿心里暗叫不好,凭着多年战斗的直觉,她猛然转身,果不其然,另一只狼已经高高跃起,张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朝着她扑了过来,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给吞了似的。 灵巧儿下意识地挥出了一刀,这一刀完全是凭着本能砍出去的,至于这一刀下去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想,心里只想着先挡住这只狼的攻击再说。 可没想到,这一刀竟然奏效了,那只狼直接被砍了个正着,锋利的刀刃划过它的腹部,瞬间就砍得它肠穿肚烂,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嗷呜” 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虽然这一刀成功击退了这只狼,可其他狼已经趁机扑到了她的身上,一时间,灵巧儿只觉得身上像是压了几座小山一样,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灵巧儿这会儿根本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情况,光凭着那几只狼撞击在自己身体上的重量,她心里就明白,自己这下恐怕要被狼群得手了。她赶忙用一只胳膊死死地挡在脖子上,免得被狼群一口咬住锁喉,那可就真的要命了,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刀,将刀贴着身体,以防万一。 她整个人毫无意外地被狼群给扑倒在了地上,不过就在狼群准备张开大口撕咬她的时候,她贴着身体的那把刀猛地向上一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狼群划去。这一下,刀刃直接划过了几只狼的身体,那些狼被刀刃划伤,吃痛之下,纷纷往后退去,嘴里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灵巧儿趁机再次挣扎着起身,不过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只能跪在地上,双手持刀,一前一后摆好防御的姿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的狼群,心里想着,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这群畜生得逞。 树上的灭世之雪被灵巧儿这生死一线间爆发出的潜力惊呆了,她原本已经将手里的暗器准备好了,正打算朝着狼群投掷出去,帮灵巧儿解围,可却生生地被灵巧儿这一连串不要命的动作给震惊得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出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灵巧儿陷入绝境。 缓过神来的灭世之雪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她知道再这么拖下去,灵巧儿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就算不死,也得被狼群咬得遍体鳞伤了。想到这儿,她不再犹豫,手中的几个暗器接连掷出,那些暗器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狼群飞射而去,速度快得如同闪电一般。 只听 “噗噗” 几声闷响,狼群中好几只狼应声而倒,直接没了气息,剩下的狼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纷纷四散逃窜。唯一还活着的,就是一开始被木枝扎中肚子的那只狼了,它此刻也顾不上同伴了,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转身夹着尾巴,支支吾吾地就跑掉了。不过它这伤势,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又没处医治,最终的归宿大概率也是个死。 灵巧儿见到灭世之雪终于出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缓了好半天,这才缓过劲儿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这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小臂上竟然有狼咬过的齿痕,伤口处还渗着血,看着触目惊心。 她顿时火冒三丈,愤怒地瞪着刚从树上飘然而下的灭世之雪,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你这个坏女人!你踏马是不是有病?你踏马就是有病!” 第233章 追杀你 灭世之雪瞧见灵巧儿左臂上那触目惊心的齿痕,心里 “咯噔” 一下,她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被雪狼给咬到了。可她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似的。虽说在这个时代,并没有确切的 “狂犬病” 这样的叫法,可被狼咬了之后,还是有一定几率感染病毒的,这一点,灭世之雪心里其实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二话不说,迅速地从怀中掏出几个祛毒的药丸,那药丸在她手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她仔细地扫了几眼,凭借着自己对药理的了解,从中挑出一个专门对付动物注入毒液毒性的药,递到灵巧儿面前,语气还算平静地说道:“把这个吃了吧,希望能管用。” 灵巧儿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地吞下药丸之后,抬眼不悦地看着灭世之雪,没好气地说道:“哟,你这是良心发现了?” 灭世之雪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根本不去理会她的调侃,只是伸出一只手,运气于掌心,然后轻轻地放在灵巧儿受伤的手臂上,开始给她推拿起来。她这推拿一来是为了帮灵巧儿止血,二来也是想推动药力能够更快地在体内发挥作用,让伤口好得快些。 灵巧儿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撇了撇嘴说道:“没用的,你这个也就是一颗普通的丹药罢了,又不是什么特效药。而且啊,那狂犬病毒可厉害着,潜伏期说不定能长达二三十年。今天看着没事,可不代表二十年后也没事,现在,只能是听天由命了咯。” 灭世之雪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叫做 “狂犬病毒”,但从灵巧儿的话里,她也能猜到说的就是被雪狼撕咬后伤口可能引发的问题。她心里其实挺自责的,只是向来不善言辞的她,嘴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份愧疚之情,只能默默地低着头,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些。 灵巧儿看着灭世之雪眼中闪烁着那难以掩饰的内疚光芒,心里那股气顿时就消了不少,可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还故意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撇着嘴说道:“我可真是想不明白了,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啊?你刚才那架势,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灭世之雪一听这话,脸色忽然就变了,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她赶忙转过头去,眼神闪躲着,急忙说道:“没有啊,我…… 我并没有想要害你。” 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灵巧儿,看到灭世之雪这副紧张又闪躲的表情之后,心里忽然就有些没底了,她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你这次出现在这林海之中,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可现在感觉,似乎又不像这么回事儿啊。” 灭世之雪转头看向灵巧儿,眼神里透着一丝犹豫,过了许久,才缓缓低下头,轻声说道:“确实是来找你的,只是……” 灵巧儿看着她这欲言又止、有些闪躲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忍不住追问道:“看你的表情,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似的,你该不会…… 该不会是来杀我的吧,哈哈……” 她虽然脸上强挤出笑容,装作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可心里却直发毛。毕竟灭世之雪这内向的性子,要是真发起狠来,变得六亲不认了,那可就糟了。 灭世之雪听了她这话,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得缓缓地点了点头。 灵巧儿见状,顿时被她这个动作吓得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我靠,还真是啊?” 灭世之雪纠结了许久,才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愧疚,略带歉意地说道:“本来…… 是这样的。孟夫人说,你是我的心魔,我要么杀了你,要么就得原谅你,只有这样,我才能迈过心里那道坎儿。” 灵巧儿一听,赶忙伸手拦住她,急切地说道:“停,打住啊!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心魔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事儿。”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说道:“还不是因为我蜀国潜伏在太原的那群高手,你一下子就杀了十之七八。那可都是我的同胞,而且还是灭世仙庐的师兄弟,你说,我能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吗?” 灵巧儿一听这话,顿时一脸黑线,她看着灭世之雪,心里别提多无奈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了。她猛地站起身来,这一下动作太突然,把灭世之雪吓了一跳。灵巧儿俯下身,瞪大眼睛,凑近灭世之雪,大声质问道:“就因为这个?你们能去杀别人,还不许别人还手了是吧?哪有这样的道理?当时我和他们交战的时候,我踏马都不知道他们是谁,难道以后只要一听说是灭世仙庐的人,我就得站在那儿乖乖等着他们来杀我?” 灭世之雪这会儿却没有反驳她,只是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轻声说道:“其实,好几次我都已经准备出手杀你了,可每次在那关键时刻,我却发现你正在做的事儿都特别有意思,就想着再多看一会儿,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再后来,又看到你倒霉的样子,心里就好奇,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化险为夷,所以就一直没动手。谁知道你这个傻瓜,当时一个人在雪地里面折腾了整整一夜,也没能救出那群跟你一起被押解过来的女子。” 灵巧儿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的情形,当时确实有人莫名地给她指路,她当时就怀疑大概率是灭世之雪,小概率是一个叫李晓彤的人,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看来八成就是她了。 灵巧儿这才点了点头,没好气地说道:“哦,合着你当时就是在看我笑话,哼,没关系,我就这点儿能耐呗,哪像您,灭大人,您多厉害,多威风啊。” 灭世之雪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却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当时就在想啊,如果换做是我,面对实力相差这么悬殊的情况,我可能要么就直接拼了命,然后被对方杀死在当场;要么就干脆远远地逃走,保全自己了。可你,却太让人惊讶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那么坚毅,就是不肯放弃,我还真是挺佩服你的。” 灵巧儿听到灭世之雪难得地用了个好词来形容自己,着实吓了一跳,她还真有点不习惯灭世之雪这么夸自己。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回想起自己当初那一系列天真又莽撞的行动,不禁也笑了起来,说道:“没办法,如果我当时不管她们,她们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们每个人都有亲人和朋友在家里盼着她们回去,而且,那里面有好几个都是当母亲的,她们要是回不去了,那些孩子得多可怜。” 灭世之雪听了,却还是不太理解,皱着眉头问道:“母亲又怎样?这和你拼命去救她们有什么关系?” 灵巧儿冷冷一笑,哼起了一段歌谣:“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她一边哼着,一边看着灭世之雪,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连这个都不懂。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看来你暂时变不成狂犬了,赶紧上马吧,这天色也不早了,要是入夜了,这寒气可重着,非得把你给冻死不可。” 说着,两人便并肩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寒冷的空气和夕阳那残留的些许余温相互碰撞着,使得林中渐渐地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如梦如幻,两人骑着马,缓缓地并马而归,马蹄声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灵巧儿侧头看着灭世之雪,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轻声说道:“我还真以为你这次来这林海,是为了杀那个辽国的什么什么人,或者是和生女真有什么纠葛。” 灭世之雪想起了那两个人,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你被押解到辽国的时候,我恰巧遇到了灭世仙庐的仇人,就顺手把他们给解决了而已,这事儿也不值得一提。” 灵巧儿好奇地问道:“他们是怎么得罪灭世仙庐的?” 灭世之雪摇了摇头,陷入了回忆之中,缓缓说道:“很多年以前,灭世仙庐有一个长老,他贪恋荣华富贵,竟然抛下仙庐,跑去朝廷当官儿了。 正好当时的吐蕃国野心勃勃,一直在滋扰蜀国边境。然后这位长老就主动请缨,要带兵去迎敌。可谁知道,他那兵法简直一塌糊涂,咱们蜀国兵力可比吐蕃多得多,可在他的指挥下,却是久攻不下,还损失惨重。最后,有两个参军实在看不惯长老那糟糕的战法,一怒之下,就偷了布防图献给了吐蕃,这才导致咱们吃了大亏。” 灵巧儿听了,不禁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嗯,结果肯定是被人家吐蕃来了个定点打击了呗。可是那长老都已经背叛了灭世仙庐了,你为什么还要帮他报仇?” 灭世之雪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因为那个长老,是我家大师兄的亲叔叔。我家大师兄为人最是宽厚善良,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都特别好,大家也都很敬重他。这件事儿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我既然偶然得知了那两个仇人的行踪,自然是不能绕过他们了。” 灵巧儿轻轻咳了一声,一脸八卦地问道:“大师兄?哟,该不会是你的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吧?”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他有孙子的话,可能会是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吧,你想哪儿去了。”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尴尬地追问道:“那你大师兄他…… 多大年纪了?”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嗯,谢谢关心,大师兄今年七十二岁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灵巧儿尴尬地一笑,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哈…… 哈哈…… 这…… 七十二岁啊,呵…… 呵呵…… 还真是个让人挺意外的年纪啊。”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着话,不多会儿便把马送回了马棚,然后又并肩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走着走着,灵巧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转头看着灭世之雪,一脸认真地问道:“你…… 你还杀我吗?” 灭世之雪听到这话,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杀你的。” 灵巧儿听了这话,心里踏实了些,她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可得记住了,如果你决定不杀我,那就一辈子都不能杀我,你可得说话算话哦。”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她这话有点多余,直接大步跨了出去,继续往前走。 灵巧儿站在原地,顿时有些风中凌乱了,她心里想着:“你这不答应,我怎么能放心?” 于是,她赶忙提高嗓门,大声叫道:“雪无晦,说好了啊…… 你不能杀我啊……”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营地里回荡着,略带一丝无奈。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一日,迪古乃和塞里父子早早就将人马集结完毕,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出发。就在这三天里,每天都能看到从不同村寨赶来的精壮男子,他们或是骑着马,或是步行,陆陆续续朝着这里汇聚。那场面,颇为壮观,到了第三日,集结起来的人数差不多已经有两千人之多了。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也没闲着,跟着大军一起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那早餐可真是丰盛极了,有热气腾腾的肉粥,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烤饼,还有各种腌制的肉食,众人吃得饱饱的,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随后便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外进发了。 等来到村外一看,只见广场上也是热闹非凡,一群群的小部落精壮们正在集结当中。他们是以一小群一小群的形式各自聚在一起,彼此之间互不挨着,泾渭分明的。 第234章 二打一 一眼望去,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这分开集合的可不是来自同一个部落。粗略估算一下,村外广场上的人数也有两千余人的样子了,不过,看上去倒像是十几个部落东拼西凑才凑出来的这般规模。 没过多久,那十几个部落的头领们便聚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了好一番,互相商讨着作战的相关事宜,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关乎着各个部落的利益和未来。 经过这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大家终于达成了共识,决定合兵一处,拧成一股绳,朝着蒲茶部的大本营气势汹汹地进发了,一场大战似乎已在眼前,一触即发。 灵巧儿选择跟着塞里的部属一同行动,一路上,塞里的心情看上去颇为激动,又带着些许紧张,他转头看向灵巧儿,语气坚定地说道:“灵姐姐,我一定会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打败大伯,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让他知道,我塞里也不是好欺负的!” 灵巧儿听了,却只是冷冷一笑,反问道:“也别这么乐观,你上次不是说,你大伯那边的兵力至少在六七千吗?这差距可不小啊,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打败他的。” 塞里一听,似乎以为灵巧儿是因为双方兵力悬殊,所以对这次行动心有质疑,赶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灵姐姐,在咱们女真部落的内部战争里,向来都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己方的兵力能够达到敌人的一半,那就可以发起战争了。 你看啊,咱们部落每次更替首领,差不多都是以少打多的情况,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如今咱们这四千人,在蒲茶部来说,那可是一个完全够格去挑战的力量了,你就放心吧。” 灵巧儿依旧冷冷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想说的是,用四千人去拼那六七千人,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可不能光想着凭借着以往的规矩就盲目地去打仗,还是得咱们自己好好地来运筹帷幄一番,这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塞里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懵了,一脸疑惑地问道:“运筹是什么意思?是想办法的意思吗?可我觉得这没什么用,不管怎么想办法,咱们不都得用这四千人,去和那六千多人硬碰硬地大战一场吗?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灵巧儿无奈地又摇了摇头,拍了拍塞里的肩膀,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样吧,等遇到具体情况的时候,我会帮你出主意的,你就放宽心吧,别太担心了。” 塞里听了,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实在是搞不懂灵巧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不过看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又觉得或许她真有什么好主意吧,只能带着满心的疑惑,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行进了。 而灵巧儿,则是一脸笃定,她心里想着,等会儿真打起来了,塞里自然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一路上,灭世之雪的目光就像黏在了灵巧儿身上一样,时刻留意着她的表情变化,那眼神里透着几分好奇,又似乎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灵巧儿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浑身发毛,就像有小虫子在身上爬似的。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无奈地伸手把灭世之雪拉到一旁,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有病啊?老盯着我看干嘛?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灭世之雪冷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屑说道:“看看你那满肚子的鬼主意呗。你不是挺懂打仗的嘛,我倒要瞧瞧,你就带着这三千多人去打人家六千多人,到底能怎么赢,我可好奇得很。” 灵巧儿听了这话,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腹诽着:“这灭世之雪的脑子到底一天天在想些什么,净说些让人无语的话。” 她也懒得再理会灭世之雪了,转身气呼呼地跟上队伍,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塞里见灵巧儿已经跟了上来,可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灭世之雪的踪影,便好奇地问道:“那个灭世仙女怎么没跟上来?她不去了吗?” 灵巧儿一听这称呼,脸上的表情瞬间抽了好几下,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暗自吐槽道:“‘灭世仙女’,哎哟喂,这称呼也太乡村了吧,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她还是很快调整好表情,微微一笑,回答道:“仙女啊?她,神出鬼没的,随时都会出现的,不用管她了,咱们走咱们的就行。” 塞里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里应了句:“说的也是。好吧。” 随后,他扬起手,用女真话大声喊了句:“全速前进!” 塞里这一队的众人听到命令,纷纷用力握住雪橇棍,齐声大喝一声,用力地朝着地上一杵,借着这股劲儿,开始加快速度往前滑行。 虽说喊的是 “全速前进”,可毕竟队伍里人太多了,而且一大早的,雪地里的积雪有新下的,也有之前堆积的,新陈混杂在一起,十分难行,所以即便大家都很用力,想要加速也快不到哪儿去,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只能说是比之前稍微快了那么一点儿。 塞里这一队人在最前面打头阵,中间则是其他各个小部落的队伍,他们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顺序依次排列着,最后面才是迪古乃亲率的队伍。 这一条长长的队伍在雪地上蜿蜒连绵,足有四五里长,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白色的巨蟒在缓缓蠕动,只听得雪橇滑行时发出的 “刷刷” 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在使出浑身解数,用力地往前行进着。 等到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有了日光的味道时,大家已经快要抵达忒穆孛堇的主控区了。其实,早在他们还没靠近的时候,忒穆孛堇那边就已经有人发现了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赶忙跑回去报信了。 忒穆孛堇原本还想着找个时机去讨伐迪古乃父子,压根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大胆,主动找上门来了,这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再仔细一打量对方的人数,粗略估算下来,竟然得有三四千人,他心里很是疑惑,暗自想着:“这迪古乃哪来这么大的家底,我还真小瞧他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这边也不用怕,毕竟自己手底下可有好几百特别精锐的悍勇,剩下的那些普通士兵,一对一的话,应该也不至于落下风吧。 这么一盘算,他心里顿时有了底气,觉得完全没什么好害怕的,当下就决定,不管对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起进攻,自己都可以接受挑战,和他们决一死战。 于是,忒穆孛堇立刻把这几天向这边集结的所有队伍都整合起来,整理好队形,士气高昂地朝着塞里的队伍迎面而去了,那架势,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灵巧儿见此情形,赶忙跟上塞里,扯着嗓子大声问道:“塞里,你就打算这么傻乎乎地直接过去跟你大爷打仗?” 塞里虽然没能完全听懂灵巧儿的话,但大致也能猜出她的意思,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灵巧儿,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这样啊,我们女真人打仗,向来就是比谁更勇猛,谁更不怕死,冲上去就是干呗,哪有那么多讲究。” 灵巧儿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们汉人打仗可不这样啊,只有傻子才会拿三四千人去直接对抗六七千人,那不是去送死嘛。” 塞里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气到了,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地说道:“那你不早说?你还让我去串联其他部落,费了这么大劲儿,合着你早就知道不行,那你这不是坑我嘛。” 灵巧儿却只是微微一笑,赶忙安抚他道:“哎哎哎,你别激动啊,打肯定是要打的,只不过不是像你想的这么个打法。” 塞里一脸茫然地问道:“那该怎么打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呗。” 灵巧儿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打仗嘛,自然是要想着办法以多打少了,要是能做到十个打一个,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当然啦,这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有点痴人说梦了,不太现实咯。” 塞里听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差点没哭出来,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们本来还想着能以一敌二,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这么一说,这仗根本就没办法打了,这可如何是好?” 灵巧儿赶忙猛摇头,摆了摆手说道:“不不不不,有办法打的,不过这是我们汉人的战术,我也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听。” 塞里急切地说道:“只要能打赢,管他是谁的战术,我肯定听啊,你快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吧。” 灵巧儿这才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那就行,你听好了啊,其他的小部落你就先别管他们了,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去。你只要记住,把你们自己所部的两千人集结好,随时准备用这两千人去包围对方一千人就行,明白了吗?” 塞里一脸疑惑地重复道:“我们两千?打他们一千?这怎么打?” 灵巧儿笑着耐心解释道:“是,你没听错。你想想啊,你这两千人能直接展开和对方拼杀吗?那肯定是不行的,对方人数比咱们多,硬拼肯定吃亏。但是,咱们可以利用地形优势,两千人去包围一千人还是很有可能做到的。你看这周围的地形,他们想要包围咱们,那根本就不可能,可反过来,咱们去包围他们,就有机会了。” 塞里还是不太明白,依旧疑惑地问道:“那他们就能乖乖地让我们包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灵巧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动动脑子,哎,算了算了,要是详细给你讲清楚,估计天都黑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就说你听不听我的,要是听我的,咱们这仗大概率还能打赢,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塞里心里其实很是纠结,毕竟对方是个汉人女子,他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她,可又想着之前灵巧儿教他联合小部落的做法,确实挺有效果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相信她。 灵巧儿从塞里这迟疑的态度中,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一些别的信息,心里暗自想着:“这个塞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最后那故作坚决的态度,一看就是心里还有别的想法。” 这么一想,她顿时对塞里的那点儿好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不过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已经卷入这场战事当中了,没办法,只能尽力帮忙打完这一仗了。 原本她还想着能让塞里这边尽量少些伤亡,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灵巧儿想了想,说道:“嗯,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按我说的做吧。不过现在要调整和后面小部落的阵线也来不及了,干脆这样吧,你就留下来,其他人跟我走。你主要的责任,就是带领着剩下的人,把我这边放过去的敌人给包围住。我,带着你的人去阻击对方的大部队,咱们两边配合着来。” 塞里一听,顿时一脸懵逼,瞪大了眼睛说道:“那你们不是死定了?我们去包围一千人,你们在前面阻击,那不得被对方反过来包围了,这怎么行?” 灵巧儿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方案我已经想好了,现在也只能各顾各的了。你们抓紧时间吃掉对方的一千人,然后尽快和我们汇合就行,别犹豫了,就这么办吧。” 说完,灵巧儿也不等塞里再反驳,带着八百人立刻朝着林中快速散去了。塞里则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赶忙让后军止步。 灵巧儿走之前,还特意告诉塞里,让他凭着感觉想象自己正在吃早饭,而且是吃那种最丰盛的早饭,要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吃完两遍早饭的时间,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再带领大家全速进发。 第235章 等待 塞里这一停下,身后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大家都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个面面相觑,满脸疑惑。那些小部落的首领们更是诧异不已,纷纷围过来问塞里到底怎么回事。 塞里心里别提多为难了,他又不能直接说,是有一个诡计多端的汉家小娘子不让他们动,而且这话要是说出口,那可就麻烦了,毕竟大家能来助阵,可都是因为灵巧儿出的主意,要是把这事儿挑明了,那多得罪人,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没办法,塞里只能干着急,等着最后面的迪古乃上前镇压这阵骚动。果然,没过多久,迪古乃就急匆匆地赶到了,他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灵巧儿定下了这么个计策。迪古乃心里其实也挺好奇的,想着正好见识见识汉人的高招到底有多厉害,于是便配合着塞里,让大家先按兵不动了。 塞里见迪古乃没有怪罪自己,还挺信任灵巧儿的,心里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还以为自己的阿马原本是不信这一套的。 迪古乃却没他这么轻松,他把塞里拉到一旁,气得脸都黑了,那眼神里仿佛要把塞里生吞活剥了一般,沉着脸,阴森森地说道:“你……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一个汉家女子的话你也敢相信,这可是行军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塞里一脸委屈,小声地辩解道:“阿马,你刚才不也按照她说的去做了嘛,我还以为你也觉得她的办法可行。” 迪古乃一听这话,气得真想抽他一巴掌,强忍着怒火,咬着牙说道:“我们的八百人都被她带走了,你知道少了这八百人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军心会不稳!本来大家想着咱们四千对六千,咬咬牙还能拼一拼,可要是你告诉他们,现在咱们要用三千对七千了,那这仗还怎么打?大家还有斗志吗?” 塞里被迪古乃的话这么一点醒,顿时懊悔不已,急得直想抓自己的头发,心里别提多自责了。迪古乃见状,赶忙小声地说道:“别出声,就这样静静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等够时间了,赶快进发。现在也只能盼着那个汉家女子能够保住你的这八百子民了,哼,但愿她真有那本事吧。” 塞里听了,只能小声嘀咕着说道:“那个灵娘子,她好像挺懂兵法的,咱们部落里一直都把汉人奉为神人,她应该不至于欺骗我吧?” 迪古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哼,如果汉人真的这么厉害,就不会被契丹人打得只剩下半壁江山了,你可别太天真了,还是小心为妙。” 塞里听了这话,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了,刚要更加自责,又被迪古乃给拦住了,迪古乃小声说道:“其实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八百人其实都是咱们手下的下等精壮,我手里的那一千多人才是咱们最精良的悍勇,所以,也别太担心了。” 塞里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和阿马一开始就打算让自己的下等精壮带着小部落的人去找忒穆孛堇厮杀,把咱们的精锐悍勇留着当最后的底牌。” 想到这儿,塞里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可迪古乃依旧是一脸不满,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还是太年轻,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灵巧儿这边,带着八百人深入林子之后,先是疾行了片刻,然后停下来,大声吩咐众人去准备树枝树干,还说道:“能捡到的就尽量捡,捡不到的就砍两根下来,那些碎树枝更是多多益善,都捡起来就行,至于拿来干什么用,你们就别管了,照做就是了。” 众人虽然心里都挺疑惑的,但也不敢多问,只好纷纷按照她的吩咐去忙活了。 随后,灵巧儿又从中分出来一百人,让他们去滚雪球,还特意叮嘱道:“你们就只管使劲儿滚,滚得越多越好,越大越好,都听明白了吗?” 那一百人应了一声,便开始忙活起来,一时间,林子里到处都是大家忙碌的身影。 等看到准备得差不多了,灵巧儿这才又回到路边,去等之前派出去的那几个雪橇高手。这几个雪橇高手可是她专门安排去探查敌人动静的,她心里想着,对方好歹也是掌握着几千精装的忒穆孛堇,不可能有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们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吧,总得有点防备才行。 没过多久,探子们就回来了,向她禀报说对方只是正在集结队伍,还没有开始出发。 灵巧儿一听,顿时一脸黑线,忍不住用汉语嘟囔着:“什么踏马人,就这警惕性,还踏马忒穆孛堇?可笑死老子了。行啊,你不来是吧,本来我还想着搞一个栅栏阻击你一下就行了,你踏马非要逼老子给你建一堵墙是吧?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灵巧儿当下就派人回去告诉塞里,无论如何,都得再拖一段时间,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能往前进。还特意交代说:“你就跟大家说,现在可以在雪地上热热身什么的,反正就是不能往前走,一定要拖住啊。” 塞里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心里那火 “噌” 的一下就冒起来了,真想破口大骂,可又没办法大骂出口,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能用力抓着那个报信的精壮的胳膊,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还拖延?这些小部落的人本来就已经不耐烦了,都吵着要往回走了,还拖延,这不是要出乱子嘛!” 那个报讯的精壮被他捏得胳膊生疼,龇牙咧嘴地说道:“孛堇大人,你要是不想拖延,那你就可以不听那个汉人女子的,我们也不想听她的,可你又不发话,这叫我们怎么办?” 这话可把塞里给堵得死死的,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本来想发火的,可一抬头,却发现手下的人一个个比他火气还大,那眼神里都透着不满,仿佛都在埋怨他听了灵巧儿的话。 塞里没办法,只得强压着怒火,缓了缓情绪,问道:“那个汉人女子带着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报讯兵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情绪,气呼呼地说道:“哼,让我们捡树枝,砍树,还滚雪球,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净折腾我们了。” 塞里一听,顿时忍不住了,大叫一声:“什么!” 这一嗓子声音可不小,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原本就有些躁动的人群一下子就被他这声大叫给惊醒了,大家都纷纷往这边看过来,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安。塞里见状,赶忙向大家示意没什么事儿,让大家别慌。 随后,他又赶忙把报讯兵拉到一旁,小声地问道:“那你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吗?” 报讯兵挠了挠头,略有所思地说道:“会不会是用来点篝火?我看那些树枝什么的,好像也没别的用处了。” 塞里一听,气得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沉怒道:“点篝火!我让你给我点篝火。你就知道篝火。看不懂就给我滚回去再看。然后,你告诉她我知道了,她让我拖到十顿饭的时间,那我就再吃十顿饭。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灵巧儿在这儿等得都快睡着了,可还是不见有什么动静。之前派出去的传讯兵回来向她汇报情况的时候,她一眼就瞧出来了,那传讯兵的眼神明显比出发之前多了一丝戾气,不用猜也知道,在塞里那儿,这传讯兵肯定没少受气。 灵巧儿心里暗自想着,塞里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和善可亲,可实际上,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官二代做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表现得极其友善,让人觉得挺容易相处的,可一旦触及到真正的利益,那立马就会换了一副模样,变得斤斤计较,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了。 就在众人的抱怨声越来越大,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一阵由远及近、“哗哗” 作响的滑雪板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一听就是有大部队朝着这边过来了。 灵巧儿顿时精神一振,立刻让人吹起口哨,这口哨声就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通知提前埋伏在路边的那些人准备行动。 片刻之后,灵巧儿带着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慢慢靠拢过去,一直来到一处有一堆树枝掩护的地方才停下。这地方选得巧妙极了,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儿居然埋伏了百十来号人,而且周围还摆放着无数个大雪球。 埋伏在路旁的人凭着感觉,大致估摸了一下经过的敌人数量,觉得和灵巧儿之前说的数字差不多能对上了,当下不再犹豫,立刻吹起了口哨。 灵巧儿见状,朝着身旁的谋克使了个眼色,那谋克心领神会,大手一挥,这一百人瞬间拔刀,齐声大喝着冲了出去。这一下,可把对方正在经过的那部分队伍给惊扰到了,他们压根没想到这儿会有人埋伏。只见十几把木质的标枪朝着他们飞了过去,“嗖嗖” 几声,在人群中划过。那些已经滑过去的人,一时之间也没搞清楚状况,只是继续往前滑行,并没有停下来。而还没经过的人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急忙闪躲,原本整齐的行进节奏一下子就乱了套。后面的雪橇因为前面的慌乱,纷纷来不及及时调整方向和速度,瞬间就摔倒了一大片,人仰马翻的,现场一片混乱。 听到前方喊杀声起,后面抬着树干的队伍也赶忙跟了上来。对方的队伍这才反应过来,慌乱之中纷纷拔出刀来,准备迎战。可这会儿他们早就没了章法,一时间只能慌乱地应对着,根本形不成什么系统的攻防阵势,完全就是各自为战,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已经滑过去一段距离的人,原本打算回援的,可又发现前面已经打起来了,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几个抬着树干的小队迅速冲到路上,“哐当” 几声,把几根树干往地上一扔,正好横着堵住了道路。这树干虽说并不能让人完全无法通行,可只要有人想要冲过去,那就得先停下来,从雪橇上下来才行。而且,就算是下了雪橇,想要跳过这树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这一跳一停的,必然会大大减少冲锋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就在对方忙着过树干的时候,这边早就已经摆好了防守的姿态,严阵以待了。对方想要踩着树干朝着这边进攻,那动作根本就舒展不开,脚下也很难保持平衡,就这么一下子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紧接着,埋伏在周边的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有的从路的两侧包抄围杀过去,有的则忙着往两边搬运柴火,现场那叫一个热闹,喊杀声、叫嚷声交织在一起。 随后,那些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雪球也被滚到了道路两侧,这些雪球可结实着,被冻得硬邦邦的,就像一个个巨大的石头一样。对方想用刀劈斧砍把它们破坏掉,可试了试才发现,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想要破坏掉它们,那可得花费不少时间,而且这些雪球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根本就破坏不动,就这么横在路两边,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再然后,道路两侧的柴火也被点着了,一时间浓烟滚滚。其中有不少是湿柴,点着之后只冒烟不起火苗,可别小看了这烟,那阻挡的威力一点儿也不比火苗差。那黑烟弥漫在道路上,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谁也没办法硬着头皮从这黑烟里穿过去。 这时候,重兵就守在那几根横在路上看似不起眼的木头后面,严阵以待,就等着对方杀过来了。 第236章 势均力敌 而在身后,塞里也早就按照计划,带人悄悄地包围了上来,这么一来,最前面的那支队伍可就成了被计划好要宰杀的羔羊了,想跑都跑不了。 其实,灵巧儿这边的目的并不是要歼灭多少敌人,主要就是为了阻挡他们继续前行,打乱他们的部署就行。 可对面的人看到这满是雪球和浓烟滚滚的场面,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琢磨了一下,觉得从两边绕过去太麻烦,还容易分散队伍,于是纷纷选择从中路突围,想着集中力量冲过去再说。 所以,这中路一下子就成了一个战况十分凶狠的争夺点,双方的人在这里绞杀在了一起。不过,对方虽然兵力上有优势,可在这狭窄的中路,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只能是和这边的人混战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那些守在大雪球前面的人,一开始还打起精神,警惕地盯着对面,可等了半天,发现根本就没人敢从这儿跳过来,后来干脆就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心里想着,估计对方也不敢贸然行动了吧。 而塞里这边,打着打着,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暗自嘀咕着:“不是说好的对方只有一千人吗?怎么感觉这人数两千都不止,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多想了,毕竟战斗正激烈着。 虽说对方人数众多,可他们好像也搞不清楚这边的状况,一时间只想着往后撤,可又发现后面的人根本就没往后撤的意思,反而还在往前挤,整个队伍乱成了一团麻。 而敌人那边,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反正就是想着往前冲,不停地朝着这边进攻,收割着战场上的每一个机会。 这么一来,双方的情况就很明显了,一方人数少,还没什么战意,乱成了一锅粥;另一方人数占优,却也被这混乱的局面搞得有些施展不开,不过还是想着尽快把对方全部吞掉,所以一时间,战局就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了,塞里这边渐渐地占据了上风。 就在这时,忒穆孛堇也出现在了灵巧儿拦路的队伍前,他皱着眉头,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前方不远处打得乱作一团,而自己这边的队伍根本就过不去,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大声叫道:“从两边绕过去,绕过去,都愣着干什么!” 有了他这一声命令,那些早就想从两边绕的人顿时像得到了赦令一般,开始朝着两边扩散开来,准备从两侧绕路前行了。 灵巧儿这边看到对方的动向,赶忙让谋克吹口哨,通知大家做好准备。那些原本守在雪球后面的人听到口哨声,立刻打起精神,严阵以待起来。灵巧儿心里很清楚,如果对方要从两边绕行,肯定会有心急的人想着直接跳过雪球过来,只要有人敢跳,那可不能客气,必须得及时砍杀才行。 而在那火苗上方,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心里想着:“哼,他们要是爱跳就跳呗,先让这火苗给他们烧一烧,就算不被熏瞎了眼睛,也得被烫一下。只要被这火苗刺痛一下,多多少少都会影响他们战斗的状态的,看他们还敢不敢轻易冒险。” 果然,就这么一下,对方的兵力优势又再次明显起来了,毕竟人多嘛,分散开之后,从两边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在这过程中,他们大概也损失了四十来人,费了好大劲儿,终于又连上了队形,开始有序地从两边绕行过来了,局势又变得紧张起来。 灵巧儿见状,大叫一声:“塞里,你那边差不多了,赶紧来这边防守!” 可这会儿,身后包围圈里的战斗速度那叫一个快,塞里他们这边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瞬间对方就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人了,早就过了投降的底线了。其实,对方那些人不是不想投降,实在是这会儿都被打懵了,根本不知道该向谁投降,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抵抗着。 塞里看着身后的灵巧儿,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两侧障碍旁的队伍,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知道,如果能够快速地截杀过去,那对方可就别说是有兵力优势了,到时候恐怕更像是带着劣势来打仗的,这可是个好机会。 塞里一脸疑惑地说道:“这…… 这是你们汉人的阵法?” 灵巧儿冷冷一笑,说道:“这也能算阵法?哼哼,别管那么多了,赶快吧,两边都派点儿人去增援一下,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赶紧的!” 塞里听了,赶忙点头,立刻让手下的谋克收兵,然后指挥着队伍朝着两边杀了过去。 这身后虽然少了一千人去增援两边,根本不受到什么影响,那包围圈依旧牢牢地把剩下的敌人困在里面。 最后,那些被包围得走投无路的敌人中,忽然有一个人清醒了,他开始高喊着要投降。其他人才如梦方醒,还有投降这条路可以选,立刻纷纷缴械投降。 在女真部落,投降契约倒也简单,口盟就算数了,毕竟他们都是有神论者,还是挺看重这种口头约定的。 这些投降的人可算是帮了大忙了,不但补偿了这边的战损,而且等把他们补充到迪古乃这边之后,反而让迪古乃的兵力还多出了上百人。 随后就到了降兵冲锋的环节了,按照女真这边的规矩,你投降了就得打头阵,去和自己原来的队伍作战。 于是,这群降兵只能硬着头皮,调转方向,开始朝着自己人冲了过去,这在女真的战争里,倒也算是比较常见的事儿了。 灵巧儿在一旁盘算着,心里想着:“嗯,差不多了,现在双方的人数应该已经平衡了,接下来,就看谁更加英勇顽强,能在这战场上笑到最后了。” 想着想着,灵巧儿觉得自己这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便悄悄地撤出了战阵,准备到一旁歇一歇,看看局势发展再说。 塞里这边等兵力完全合拢过来之后,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这一系列巧妙的安排,可都是灵巧儿的功劳,心里不禁有些佩服她了,正想着要问问灵巧儿接下来是该进攻还是防守,一转头,却发现灵巧儿不见了,顿时心里就开始慌乱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这时候迪古乃走了过来,看到他这副慌张的模样,忍不住骂道:“没有汉家女子就不会打仗了吗?咱们现在刚刚杀了对方两千人,大家这会儿正士气高涨,享受着杀敌的乐趣,你怕什么?这女真人的仗,说到底还得咱们女真人自己来打。” 塞里被这么一骂,这才回过神来,冷静了下来,瞬间双方像是达成了默契一样,也不再去考虑什么攻守了,直接就开始激烈地绞杀在一起,战场上又是一片喊杀声,战况愈发激烈了。 灵巧儿退出阵营之后,灭世之雪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缓缓地飘到她身边,看着她,冷哼了一声,说道:“哼,从认识你以来,从没见过你正大光明的打过一次。永远都是阴险狡诈的打法。” 灵巧儿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微微一笑,得意地说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蛮干愣干?春秋时期就有兵法大家就说过,能不打仗尽量不打仗,非要打仗就最好一百个打一个,如果不行,至少也得十个打一个。 虽然时代不同了,春秋之后,以少胜多的战役也多了。但他们大多都是利用天时、地利,想方设法的使交战的区域形成我方以多打少。 就问你好不好用吧?我带的这八百人,到最后战损都不到一百。而对方在我这儿可就损失了二百人以上了,还是在敌人数倍于我的情况下。 我厉害不厉害?而且,我放过去的那两千多人,被塞里这边兵不血刃地就给围杀了,你就说我这招厉不厉害吧?” 灭世之雪白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那两千多人,各自有各自的念头,心思不一,根本就没办法合力作战,这才让你钻了空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灵巧儿听了,却还是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道:“所以说我厉害,不管怎么说,这结果不就是我想要的嘛,你还嘴硬什么?咦?看你的唇形,应该是软软的才对啊?” 灭世之雪听了,气得牙痒痒,真想伸手掐死她,可又无法否认她说的话。只能是狠狠地瞪了她几眼,拿她没办法。 正在这时,忽然从战团的方向冲出来百十来号人,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直奔而来。 灭世之雪冷冷地看着那支队伍,嘲讽地说道:“哼哼,你便这般招摇吧,人越招摇,死得越快。人家都分出一支队伍来专门杀你了。你,只要不死,想必忒穆孛堇会寝食难安的。现在求我,我可以帮你引开八十个,你自己对付二十个。怎么样?” 灵巧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看着冲过来的百十来号人,苦笑着说道:“二十个?就这种级别的悍勇,两个就能要了我的命,这二十个…… 我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灭世之雪故意摆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哎,也罢,谁让我心太软。你要是求我求得诚恳些,我帮你引开九十九人,也不是不行。” 灵巧儿一边急急忙忙穿雪橇,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你以为这军队是你们家养的鸡啊?你说引开多少就引开多少?能不能别闹了!” 灭世之雪见她又想跑路,直接抬脚把她的两个雪橇踢飞,伸手一把将她提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强硬:“不成,今天就不能让你这么嚣张。你要么求我救命,要么就等着求他们饶命,二选一。” 灵巧儿想挣扎着蹲下,却完全抵不过灭世之雪的力气,只能气急败坏地大叫:“你大爷的,雪无晦!你这个怨妇,讲不讲道理?我靠,我真是疯了,跟你一个女人讲道理!” 眼瞅着那群人已经冲到跟前,确实跑不掉了,灵巧儿心里暗骂一句,干脆拔出双刀,摆出迎战的姿态 ——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模样,倒有几分行者武松的影子。 灭世之雪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可下一秒,她脸色骤然一沉,身形一晃,向后飘出好几丈远。灵巧儿本已做好厮杀准备,可没想到,那百十来号人竟完全没理会她,一个个绕开她,径直扑向灭世之雪。 灵巧儿挠着脑袋,满脑子都是问号 ——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直到最后一个人从她身边经过,都没多看她一眼,灵巧儿心里竟还有些失落,觉得自己的风头全被灭世之雪抢了。 可转念一想,灭世之雪要一个人对付一百人,她又瞬间兴奋起来,对着灭世之雪大声喊道:“雪无晦,求我啊!求我,我帮你吸引二十个人!你自己说能对付八十人的,我可不想抢你风头!” 灭世之雪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叫:“灵巧儿,你……” 她虽厉害,可面对这么多目标明确的敌人,也有些棘手。原本她的心思是,只要灵巧儿求她,她就能带着灵巧儿逃走;就算灵巧儿真遇到危险,她在一旁掠阵,用暗器也能救她脱身。可现在,所有人都冲着她来,她顿时有些狼狈 —— 没了灵巧儿吸引注意力,她手段再多,也没法快速解决这么多人。 再加上灵巧儿在一旁等着看笑话,灭世之雪只能掏出所有存货,暗器、飞针、飞镖接连不断地掷出,尽可能不让敌人近身。不过片刻,就有二十来人倒在她的暗器下。 灵巧儿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满是震惊 —— 一出手就解决二十人,照这架势,这群人恐怕还没跑到灭世之雪跟前,就得死光了。她忍不住在心里狂吼:“这哪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简直是一个灭世军团啊!她不是一个人……” 她本以为灭世之雪会立刻发起第二波攻击,可等了半天,却只看到灭世之雪又向后退了几丈,动作竟有些手忙脚乱。紧接着,又有十来个人倒在她的暗器下,再之后,敌人终于冲到近前,灭世之雪的仪刀也拔了出来,开始短兵相接。 第237章 君子受惊了 灵巧儿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急忙挥刀想从人群后方靠近帮忙。可刚走两步,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女真汉子回头瞪了一眼,那眼神凶狠得吓人,她吓得赶紧退了几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很快,女真这边的人开始朝着中央的灭世之雪围拢,想要将她困在中间。灵巧儿咬了咬牙,猛地冲上前,搂住一个女真汉子的脖子,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这一下动静不小,瞬间有四五个人回头盯着她。灵巧儿赶紧扔掉怀里的尸体,挤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可她都已经杀了人,谁会信她的 “无辜”? 几个人立刻扑了过来,灵巧儿只能转身就跑,身后五个女真汉子紧追不舍。她一边绕着圈跑,一边对着灭世之雪大叫:“雪无晦,你看!你看啊!你没求我,我也帮你了!我宰了好几个!他们发现我了,在追我,你快救救我!” 灭世之雪这边,用仪刀又杀了十几个人,可敌人的包围圈却越来越小,她连挥刀的空间都快没了。偏偏这时,灵巧儿这么一闹,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 女真那边早有准备,趁着她分神的间隙,纷纷将手里的粉末扬向她。 他们也知道,真正的汉人高手若有防备,这点粉末未必管用,可总归是有备无患。这是女真特有的迷药,一般人只要吸入少量,就会晕厥;就算对方能用内力抵御,也能打乱她的节奏。 灭世之雪若是早有防备,完全能用气息震飞粉末,可这一下太突然了 —— 她本以为这些人是死士,没想到竟是不择手段的敢死队。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吸入了不少粉末,虽暂时没觉得不适,却也不敢大意,只能加快厮杀节奏,不让敌人靠近。 又战了一阵,包围圈里的敌人越来越少,灭世之雪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可她心里清楚,再撑一会儿就能杀退这些人。可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脚下发虚,脑袋昏沉,意识也开始飘忽 —— 先前吸入的迷药,终于开始麻痹她的神经了。 她赶紧运功抵抗,之前杀得太猛,竟没顾上压制药力;现在不抵抗不行了,她猛地逼退身前一人,趁机纵身跳出包围圈。哪怕跳出时被偷袭受伤,也比被困在里面强 —— 再被围下去,她迟早会撑不住。 跳出包围圈后,她径直冲到灵巧儿身边,抓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急促:“走,快……” 灵巧儿看出她状态不对,忙拉着她往林子里跑。身后的女真汉子只剩四十来人,可他们知道自己得手了,紧追不舍 —— 只要灭世之雪彻底晕厥,追上就是必死的局面。 果然,跑了没多远,灵巧儿就觉得灭世之雪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靠,到最后,她的肩膀几乎承受了灭世之雪所有的重量。灵巧儿自己也跑不动了,灭世之雪已经快不省人事,只有脚还在机械地跟着跑,上半身完全靠在她肩头。 灵巧儿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摔倒,可刚想调整姿势,脚下就一软,两人双双摔在雪地里。她来不及爬起来,只能回头挡开一刀,急中生智大喊:“停停停!汉人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是死了,你们就不怕我们找你们报仇吗?” 女真汉子们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 这汉人是想跟他们谈封建迷信?最前面的人拦住正要挥刀的同伴,大声问道:“你们汉人死了之后,还能报仇?” 灵巧儿立刻摆出夸张的表情,对着他们说道:“你们不知道‘恶鬼缠身’吗?我跟你们说啊……” 她绘声绘色地讲了一堆人死后化为厉鬼、找仇人索命的传说,听得女真汉子们脸色都变了。 这期间,灵巧儿一直盼着灭世之雪能醒过来 —— 按说她功力深厚,只要不是剧毒,应该能加速恢复。可她拖延了这么久,灭世之雪还是没动静,她心里也开始发慌。 最后,女真汉子们终于听明白了,灵巧儿是想知道谁派他们来的。一个汉子看了看身后的人,小声说道:“我们是奉了忒穆孛堇的命令,来杀这个白衣女子的。她太强了,就算我们打赢了,忒穆孛堇也怕被她斩首。”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 —— 对方没认错人,就是冲着灭世之雪来的。看来之前灭世之雪用暗器的手段,给忒穆孛堇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才让他不惜派这么多人来杀她。 灵巧儿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对着领头的女真汉子说道:“兄弟,是这样的,你们现在可未必能赢啊。你看战场上,双方这会儿正势均力敌,说不定你们的忒穆孛堇这会儿已经被我们的人杀了都说不定。你看能不能这样 ——”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想再拖延些时间,盼着灭世之雪能赶紧醒过来。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另一个女真汉子就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心思:“汉家女子,别再在这儿拖延时间了!你讲的那些汉人死后变鬼魂索命的故事,确实挺吸引人的,可要是汉人真有这本事,怎么还会被契丹人打得只剩下半个国家?行了,多谢你讲了这么精彩的故事,不过你的命,今天也就到这儿了!” 灵巧儿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心里暗自吐槽:“不是说穿越过来的主角都有主角光环,不能死吗?怎么踏马到我这儿,就要死在这鬼地方了?那上天安排我穿越过来,是闲的蛋疼吗?”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真汉子高高举起长刀,朝着灵巧儿的头顶狠狠劈了下来。灵巧儿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心里想着 “完了”,可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她猛地睁开眼,就见一把寒光闪闪的横刀从远处飞来,“铛” 的一声脆响,直接将那女真汉子的刀斩成了两截,断刀 “哐当” 一声掉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花。 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队三十余人的骑兵缓缓走了出来,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虽不急促,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灵巧儿只看了一眼那刀的样式,瞬间就认了出来 —— 那是属于中原的横刀! 紧接着,那三十余人纷纷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横刀,朝着这边快步冲了过来。女真汉子们彻底懵了,看着这群人的打扮,既像是辽人,又像是女真人,怎么看都四不像,可他们手里的兵器,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式,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群人就已经冲到了跟前,双方瞬间交战在一起。只一个回合,女真汉子们就感觉到了吃力 —— 他们之前和辽人打过仗,一直觉得辽人已是天下闻名的悍勇,可跟眼前这群人比起来,辽人简直就是弱鸡! 女真汉子们每和对方对砍一刀,都觉得虎口发麻,手臂酸痛。对方一个个凶猛如虎,拼杀起来悍不畏死,若是说女真汉子的悍不畏死是靠着一股信念支撑,那这群人则是把 “悍不畏死” 刻进了行动里,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儿。 不过片刻,女真汉子们就彻底抵抗不住了。他们本来也是不怕死的硬骨头,可面对这群根本打不动的对手,心里的底气渐渐没了,只能边打边退。在对方一人未伤的情况下,女真汉子这边已经被砍死了一半,剩下的人看着同伴的尸体,就算再不怕死,内心也开始崩溃,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这群新来的不速之客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迅速将剩下的女真汉子合围起来,手中的横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三五下就将他们全部解决,雪地上瞬间又多了十几具尸体,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灵巧儿疑惑地看着这群人,总觉得他们的身影和拼杀时的气势有些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确认所有女真汉子都没了活口,这群人才猛然转过身,朝着灵巧儿快步奔来,“扑通扑通” 跪倒一大片,一个个激动地大声喊道:“君子!君子!属下来迟了,让君子受惊了!”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心里瞬间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们可不就是我的人嘛!”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从地上站起身,扫视着眼前这三十多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嗯,你们干得不错!说了多少次了,在我这儿不用跪,都给老子起来!” 众人一听,立刻齐刷刷地站起身,纷纷伸手摘去脸上的棉罩 —— 之前为了隐藏身份,他们特意戴了棉罩遮住半张脸。灵巧儿表面上看着泰然自若,可内心早就激动得快哭出来了。她之前根本不敢奢望,在这千里之外的林海深处,还能遇到自己的手下。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 “绝处逢生见亲人” 的感动,眼眶都忍不住有些发红。 等大家都摘下面罩,灵巧儿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激动地大叫起来:“哎?姚登!小江!二狗也在?还有梅大顺、张世佐、王有、孙林、詹宁、刘策、方全…… 哇靠,我手下最能打的都来了?怪不得刚才打起来这么生猛!我再看看,哎呦?不错不错,真是最能打的都来了,好好好!” 她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拍着身边人的肩膀,脸上满是欣喜。 众人纷纷上前,一个个朝着灵巧儿行了她之前定下的军礼 —— 右手握拳,轻轻捶打在左胸,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肃穆。 灵巧儿正和手下们说着话,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回头一看,发现灭世之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两人四目相对,先是同时一愣,随后又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灭世之雪心里清楚,如果是在中原,灵巧儿要是被俘,肯定会有她的手下前去营救。可这林海之地距离中原几千里,天地辽阔,荒无人烟,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一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可灵巧儿的这些手下,竟然真的做到了。 从这一刻起,灭世之雪再也不敢轻视灵巧儿了。她再也不会觉得,灵巧儿只是靠着一些阴谋诡计、小聪明来应对局面。她终于明白,灵巧儿能走到今天,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跟着她、为她拼命,靠的绝不仅仅是那些 “小手段”,还有她身上那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众人也不着急走出林子,干脆就在原地歇脚休整,一边等着不远处的厮杀声停下来,一边闲聊着。至于最后谁输谁赢,眼下也只能看天意了 —— 毕竟现在的情况很明朗:要是忒穆孛堇赢了,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大概率都得完蛋;可要是塞里那边赢了,看在之前的情分上,对方应该不会阻止他们离去。 灭世之雪没心思听灵巧儿和下属们相互吹捧,她还惦记着刚才差点丧命的狼狈 —— 这个仇,她必须报,要是不报,就不是灭世之雪了。她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如同轻燕般飘上枝头,随后踩着树枝,一步步朝着乱战的方向飘去,动作轻盈得像一片落叶。 姚登看着灭世之雪的背影,满脸疑惑地问灵巧儿:“君子,这雪娘子怎么突然走了?” 灵巧儿嘿嘿一笑,目光望向远处厮杀声传来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她去杀人了,那边有她的仇人,估计是要找忒穆孛堇算账。” 正在树枝间穿梭的灭世之雪恰好听到这话,顿时一脸黑线 —— 自己要做什么,这个家伙怎么都知道?而且从一开始,灵巧儿好像总能提前猜到别人的心思,她不禁暗自嘀咕:“这个人是真的聪明,还是说,经过一千年的进化,她那个时代的人都这么厉害?” 这边,灵巧儿闲得无事,拍了拍二狗的肩膀,笑着调侃:“你小子居然没死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早交代在半路上了。” 这话现在说起来轻松,可当时那场景,确实是生死一线。 第238章 输了战争 二狗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当时十几个人围着我,打又打不过,只能撒腿就跑。我跑他们就追,他们追我就只能接着跑,最后实在没力气了,才发现自己带着那些辽兵跑了六十多里地。” 灵巧儿一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多少?六十多里?那些辽兵是疯了吧,追你追这么远,也太耿直了点。” 王小江跟灵巧儿最熟,他凑到一旁,大笑着补充:“这傻二狗可太能跑了!估计辽兵也是气血上头了,我们从井陉关出来后,一路跟着辽军逃窜的方向找,猛地就看见他在前面狂奔,喊他他也听不见。直到梅大顺他们几个冲上去解决了那些辽兵,他才认出我们来。” 姚登也跟着嘿嘿一笑,随后脸色一正,故作严肃地说:“君子,这只傻狗太混账了!他只顾着自己跑,压根不管君子你的安危。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结结实实地揍了他一顿,替你出气了。” 二狗也不生气,只是憨憨一笑,解释道:“我起初跑,是想带着他们兜圈子,可辽州那地界全是黄土,随便一跑就尘土飞扬,跑着跑着我就迷路了。我以为离君子不远,可醒神之后传才发现,已经翻过几座大山了。” “我就说他是傻狗吧,连方向都认不清!” 王小江笑得更欢了,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林间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笑够了,灵巧儿才问道:“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地方离中原可有好几千里地。” 姚登这才收起笑容,眨了眨眼,一脸苦笑地说起了过往:“那日节度使军营炸营后,张将军见君子还没出城,本来打算带兵进城驰援,可南门不放行,其他城门又都沦陷了,只能带着咱们的人撤向邢州城。我们都不甘心,就派我挑了些兄弟潜回真定府,想伺机寻找君子。可找了好多天,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只打听到叛军出城时抓了一批青壮 —— 既然城里没有,那大概率是被押到井陉关了。” 接下来的寻主之路,更是充满了波折。 姚登等人赶到井陉关时,这里早已打过一场仗。幸好他们知道汪庚和曹猛在这里有相熟的人,四处打听后,终于找到了认识的人。说明来意后,对方一听他们要找的是曹猛的主公,当即就放行了,还告诉他们:“按你们说的情况,你们要找的人要是没在战争中阵亡,肯定是被辽人抓着撤到关外了。” 就这样,姚登带着众人踏上了茫茫寻主路。没人相信灵巧儿会战死,他们都抱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 仿佛觉得,这个世上还没有能够杀死他们君子的刀。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正在被辽兵追杀的二狗,解决掉辽兵后,又跟着二狗往回找了几十里,才找到当初厮杀的地方。地上的辽人尸体还没收拾,他们一看就知道,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于是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追赶。 沿途到处都是穿梭的辽人,没人知道这些辽人是去干什么,又从哪里回来。为了不显眼,他们只能乔装成乡民,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盘查,才终于抵达上京城。在汉人聚集地待了两天多,才打探到一点线索:“有几批次汉女被送往生女真部落。” 起初他们没把这消息当回事,直到王小江开玩笑说:“咱们君子不就是个女子嘛,会不会也在这批人里?”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反应过来,赶紧调整方向,往东追去。一路上,只要遇到被押送的汉女,他们就想办法营救,可哪里有灵巧儿的影子?到最后甚至气得想把这些不是君子的女子卖了换钱 —— 倒不是真要卖,只是觉得寻主之路太憋屈,想发发牢骚。 可终究还是不忍心,他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到了生女真的地盘。就在他们几近绝望之时,他们发现路上有陷坑,林子里还有辽人的尸体 —— 这些尸体分散在方圆几里地,死法各式各样。众人忽然觉得,这个 “杀手” 的行事风格,和他们的君子格外像。 他们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没发现灵巧儿的踪迹,往前搜寻不见踪迹,又往回搜了几十里,遇到了辽人营帐的遗迹,还有被大雪覆盖的尸体。看着尸体的死状,他们猜测,这里大概率有中原高手来过。 “会不会是君子?” 有人提出疑问,二狗却坚持:“这里的人可能不是君子杀的,但之前遇到的辽人尸体,百分之百是她干的 —— 她就爱干这种出其不意的事。” 大家觉得二狗说得有道理,又接着往前找。就这样寻了好些日子,又在生女真部落间跌跌撞撞问了好些天 —— 大多人都不懂汉语,沟通全靠比划。最后终于遇到一个流落到这里的汉人老人,老人虽没见过汉人女子,却透露了一个消息:“附近有个部落要内斗,规模很大,就在这几天,已经有不少队伍往那边集结了。没事别往哪里去。” 众人对视一眼,心里瞬间有了答案:“君子多半会在那儿!她在哪儿,哪儿就有大动静!” 就这样,他们一路寻来,刚好赶上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及时救下了灵巧儿。 听完这段经历,灵巧儿笑着点头:“好家伙,你们这经历,连评书都没这么巧!还是我命大,有你们这么一群靠谱的兄弟。” 话音刚落,林间又响起一阵笑声,冲淡了之前的紧张与狼狈。 远处的厮杀声依旧震天动地,部落之间的内斗,从来都不只是简单的厮杀,更是权力交替的关键时刻。自古以来,那些能够成功夺权的队伍,大多在一开始并不占人数优势 —— 就像塞里之前说的,这是女真人的传统。 只是塞里没说后半句,灵巧儿心里却清楚答案:起事的人多,真正能成事的却少之又少。十次内斗里,兵力少的一方能赢一次,就已经是万幸。可人们总爱记住那唯一成功的一次,并用它来激励后来者,这便是所谓的 “幸存者偏差”,明明是小概率事件,却被当成了常态。 当灭世之雪踩着树枝,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上空时,迪古乃这边早已陷入了绝对的被动。那些前来助阵的小部落队伍,此刻已经被屠戮得所剩无几 —— 迪古乃这人,本就难成大事,决战的关键时刻,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一门心思让小部落的人冲在前面当炮灰,自己则带着主力躲在后面观望。 可小部落本就是来 “打酱油” 的,谁也不想真拼命,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凭什么让我们送死,你迪古乃带着精锐躲清闲?渐渐地,小部落的人没了战意,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几乎都成了刀下亡魂。迪古乃心里也矛盾极了:想上前帮小部落抵抗,又怕自己这边伤亡太重 —— 就算最后夺了忒穆孛堇的权,实力也会大不如前,到时候周边的小部落要是联合起来,岂不是 “驱了狼来了豹”? 这般关键的时刻,还在计较这些蝇头小利,输了也算是意料之中。很快,迪古乃就为自己的短视付出了代价 —— 忒穆孛堇那边本就有一彪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的悍勇,击溃小部落后,士气更是旺盛得吓人。再加上小部落溃败得太快,迪古乃这边的军心早已动荡,士兵们面面相觑,都没了斗志。 孤立无援的迪古乃,此刻只能独自面对如狼似虎的敌兵,他这才开始后悔,放眼望去,战场上自己这边早已是劣势尽显:原本派出去的八百人,如今被对手彻底淹没,全灭只是时间问题;自己身边的一千多人,也已经被打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人个个面露惧色。迪古乃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逃跑路线,可还没等他行动,就有敌兵杀穿队伍,直扑他而来。 “该逃了!” 迪古乃心里一紧,他清楚自己溃败的原因,却始终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 他甚至在心里狡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会和小部落同心协力!可这念头刚过,又忍不住推翻:不,我还是会躲在后面,毕竟保存实力才最重要。 就在他脑海里天人交战的瞬间,一把钢刀已经朝着他的脖颈挥来。迪古乃慌忙想挥刀格挡,可动作慢了半拍,只听 “噗嗤” 一声,身体便重重地倒在雪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雪。紧接着,有人上前,一把割下他的头颅,高高举起,朝着迪古乃的残部大声喊道:“迪古乃已死,降者不杀!” 忒穆孛堇见此情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大声宣布:“战争结束!” 许久之后,浑身是伤的塞里被两个士兵押到忒穆孛堇面前。忒穆孛堇冷冷地看着他,抬手示意士兵把迪古乃的头颅扔到塞里脚边,声音冰冷:“塞里,你看看,这是你阿马迪古乃的人头。” 塞里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猛地抬头,眼神变得凶戾无比,嘶吼着:“阿马!阿马 ——!” 忒穆孛堇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地说道:“蒲茶部也是多灾多难,我和你阿马兄弟三人,你二伯没有子嗣,我和你阿马也各只有一个儿子。如今我的涂丹死了,你是你爷爷留下的唯一血脉。我死之后,这蒲茶部难道还能传给外人?可你偏偏要跟着你阿马造反,也罢,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只能把蒲茶部的未来,交给我的外孙了。你,就是蒲茶部的罪人!” 塞里猛地抬起头,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恨意:“你杀了我阿马,这忒穆孛堇的位置,就算你给我,我也不稀罕!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为我阿马报仇!” “报仇?你没机会了。” 忒穆孛堇冷冷一笑,对着身边的士兵下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是你们父子让蒲茶部后继无人,这笔账,得用你的命来还!来人,把他架起来,烧成灰!” 塞里被士兵拖走时,还在不停地咒骂,忒穆孛堇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笑了 —— 迪古乃的地盘终于要归自己了,他早就惦记着这块肥肉了。可笑着笑着,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这地盘,是用自己儿子的命换来的啊!再看看身边的队伍,从一开始的七千人,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人,若是当初能和平解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迪古乃的地盘,如今他就能凑出一支万人的蒲茶军,何其威风! 越想越恼怒,忒穆孛堇朝着塞里远去的方向,咬牙切齿地喊道:“别烧成灰!把他烤了,我要吃了他的肉!” 可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头顶有一阵冷风飘过,抬眼一看,一袭白衣如同鬼魅般从空中掠过 —— 是那个让他最忌惮的女子!忒穆孛堇心里大惊,刚想大声喊人过来护卫,那白衣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向他袭来,速度比弓箭还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快!快来人 ——!” 忒穆孛堇只喊出半句,白衣就已经到了眼前。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白,随即便是一片血红。他想低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发现脖子已经不听使唤,紧接着,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 他的头颅,已经被对方一把接住,而身体,则 “扑通” 一声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在场的士兵们全都目瞪口呆,甚至没人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连被称为 “天神使者” 的那个护卫,也愣在原地,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面面相觑地议论起来:“忒穆孛堇怎么了?”“头…… 头没了!”“是那个白衣女子干的!” 混乱中,忒穆孛堇的护卫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大声喊道:“孛堇塞里不能烧死!快!拦住他们!” 此时的塞里,已经被架到了一棵树上,脚下堆着柴草,正有人准备点火。可还没等火苗燃起,又有人跑过来喊道:“别烧!忒穆孛堇说要把他做成烤肉!” 第239章 新忒穆孛堇 架着塞里的士兵无奈,只能把他从树上解下来,准备找个大木枝,先把塞里洗刷干净,开肠破肚后串成串,架在火上烤。其中一个士兵还抱怨:“这活儿最费时间,我最不喜欢干这个!” 就在塞里被一个精壮扒光衣服,用雪给他洗刷身体时,又有一个传讯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喊道:“别动手!孛堇塞里不能死,快把他带回去!” 两个负责 “烹饪” 的士兵彻底怒了,扔下手里的雪,不耐烦地问道:“到底要怎样?一会儿烧一会儿烤,现在又不让死,耍我们玩?” 传讯兵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忒穆孛堇被人斩首了!现在,孛堇塞里已经是我们的新忒穆孛堇了!” 这话一出,两个士兵瞬间慌了,忙不迭地给塞里穿衣服、解绳子,一边穿还一边不停地行礼求饶:“忒穆孛堇恕罪!” 塞里自己也懵了,直到被带到忒穆孛堇的无头尸体旁,看到那熟悉的服饰,他才反应过来 —— 自己真的活下来了,还成了新的忒穆孛堇。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眶泛红,大声喊道:“阿马,你看到了吧!该死的终究是死去了,你可以安息了!” 一旁的护卫见状,连忙上前,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孛堇塞里,你现在是老忒穆孛堇的唯一血脉,请继承忒穆孛堇的尊位,带领蒲茶部走向强盛!” 塞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空中的灭世之雪看着这一幕,大脑彻底宕机了 ——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报之前的仇,结果却帮了塞里一把!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等塞里被烤熟之后再动手,也省得现在这般哭笑不得。 灭世之雪从战场回来后,将后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灵巧儿。 灵巧儿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真是够戏剧性的,还能有这种操作?不过话说回来,你杀完人怎么还在那儿看戏啊?” 灭世之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谁愿意看?这群野人有什么好看的?我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就零星听明白一句‘赶快去……’,还有反复提到的‘塞里’。我猜塞里可能不会死,就多留了一会儿看看情况,结果就看到他一回去,所有人都开始拥护他,给他行礼,就是这么回事。” 灵巧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够戏剧性的,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错,至少和我们有过交集的人活了下来。你说,我们现在是该去祝贺他,还是先回去看看妙姐姐?” 灭世之雪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是嫌弃:“我莫名讨厌他。” “巧了,我也开始有点讨厌他了。” 灵巧儿笑着附和,随即收起笑容,“行吧,那咱们还是先回去看妙姐姐吧,她还在养伤。” “整天‘妙姐姐’‘妙姐姐’地叫,她就没有名字吗?” 灭世之雪又忍不住吐槽,显然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 灵巧儿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哎?对啊!我怎么忘了问了,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灭世之雪看着她这副后知后觉的模样,顿时一脸黑线 —— 看来她们之间的交情,也没那么深厚嘛。一旁的王小江等人则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心里想着:“这还真是君子的风格,总把这些‘小事’抛在脑后。” 众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回到了妙姓女子养伤的村寨。妙姓女子一见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回来,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来,急切地询问战况如何。 灵巧儿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妙姐姐,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这结果简直离谱……” 灭世之雪听到她又喊 “妙姐姐”,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眼神示意她别忘了之前的话题。 灵巧儿立刻心领神会,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这个不重要。妙姐姐,这么久了,我们只知道你姓妙,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妙姓女子愣了一下,看了看灵巧儿,又看了看灭世之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调整了语气,温和地说道:“哦,是我疏忽了,灵妹妹。我名叫‘妙言’,你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这就对了嘛!” 灵巧儿笑着点头,“像我这种独生子女,最不喜欢张口闭口‘哥姐’地叫,连职场里的这种称呼我都觉得别扭。说远了啊,妙言,你感觉自己现在怎么样?伤势能支撑长途跋涉吗?” 妙言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伤口,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前几天没被他们拖拽,让伤口又渗了血,现在正常行走应该都没问题了。不过现在嘛,还得再养几天。” 灵巧儿点了点头,语气笃定:“按道理也该差不多了,就算是腹部手术,恢复这么久也能活动了,你别太着急。” 妙言没有反驳,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是啊,再养几天应该就能走了。” “你要是能下床走动,就多活动活动。” 灵巧儿又叮嘱道,“不然腰部肌肉会越来越松弛,时间长了走路容易腰疼。趁现在没什么大碍,每天至少活动一小会儿,对恢复有好处。”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对视一眼,心里都猜了个大概 —— 八成是塞里 “衣锦还乡” 了。虽说他本质上还是个败军之将,可如今名义上已是部落的忒穆孛堇,也算有了新身份。 灵巧儿直接掀开门帘,迎了出去。马背上的塞里看到她,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如今的处境。 灵巧儿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语气轻松地说道:“哟,这不是新忒穆孛堇吗?看来是成功了啊,我就知道你能行!” 塞里苦笑一声,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哎,这里面的事儿一言难尽。不过现在,我确实是忒穆孛堇了。对了,妙娘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她正在屋里走动,怕躺久了忘了怎么走路。” 灵巧儿笑着回答。 塞里还以为她在调侃,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对了,我这次来是想调动村寨里的子民,现在我得去部落中寨生活。你们也一起跟我过去吧,中寨的条件更好,方便妙娘子养伤。” 灵巧儿却摇了摇头,语气诚恳:“不了,你现在是部落酋长,事务肯定繁忙,我们就不添麻烦了。而且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能一起同生共死一场,最后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也该告别了。” “不行,你们现在不能走!” 塞里急忙摇头,语气急切。 灵巧儿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怎么?你还不让我们走了?” 塞里一看她误会了,顿时慌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别多想!是因为更大的风雪马上就要来了,最冷的时节也快到了,到时候连常年在这里生活的人都要冻死不少,你们中原人肯定更扛不住。留在村寨里,活下去的可能性才更大,我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灵巧儿沉默了片刻,心里也明白塞里说的是实话。想要返回中原,确实得等度过这最寒冷的时节才行,现在贸然出发,无异于自寻死路。 灵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了头:“也好,那我们就暂时在这村寨住下。等风雪过了,便准备返回中原。” 塞里的目光先是飘向妙言所在的屋子,又落回灵巧儿身上,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可当他瞥见站在门口、神色冰冷的灭世之雪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余下一脸犹豫。 灵巧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心里顿时有了数 —— 塞里这模样,分明是舍不得那个曾舍身救他的妙言,难不成是对妙言暗生了情愫? 细想下来,倒也合理。妙言虽是个孩子的母亲,可终究不过二十四五岁,容貌温婉,性子又坚韧;塞里比她小不了几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更何况,他们二人本就比旁人熟络:当初灵巧儿初见塞里时晕倒,是妙言和塞里一路带着她同行;她刚学会滑雪的那个夜晚,独自杀回辽人阵营,也是妙言带着塞里回去寻她;后来塞里受伤,更是妙言豁出性命挡在他身前。这一次次的生死交集,再加上两人志趣相投,塞里对妙言动心,也在情理之中。 灵巧儿心里清楚,若是不让塞里把这份心思暂且压下,他恐怕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可现在显然不是挑明的时机 —— 万一妙言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塞里,以他如今忒穆孛堇的身份,他们在部落里的处境难免会变得尴尬,甚至可能无法安稳待到风雪结束。 思及此,灵巧儿轻轻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塞里,你现在已是忒穆孛堇,部落里的事务定然繁忙。等风雪过了,妙言的伤也该养好了,到时候你再来见她也不迟。眼下天寒,还是尽量别来打扰她了,免得她受了风寒,让伤口恶化。” 塞里一想起妙言当初毫不犹豫为他挡刀的模样,心就像被温水浸过一般,瞬间软了下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艰难地转过身,叫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仔细叮嘱她务必好好照料这几位汉家女子,尤其是那位受伤的妙娘子。 安顿好一切,他又抬头看向灵巧儿身后那三十多个精壮汉子,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这些人是……” “是从中原来寻我的弟兄。” 灵巧儿微微一笑,语气平淡。 塞里的目光在姚登、王小江等人身上扫过 —— 这些人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经受过历练的好手。他忽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看向灵巧儿:“你是中原的贵族?” 灵巧儿摇了摇头,笑着解释:“不过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罢了,就像你们女真人说的‘亚海轸’。” “不可能。” 塞里下意识地反驳,眼神里满是不信 —— 能让这么多好手心甘情愿追随,又有这般胆识和智谋,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丫鬟? “是真的。” 灵巧儿依旧笑得坦然,没有半分掩饰。 塞里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心里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等塞里终于转身离开,灵巧儿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声对身旁的灭世之雪说:“今天的塞里,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毛躁的小子了。现在唯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恐怕只有妙言了。” 灭世之雪虽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没多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塞里走前又特意跟身旁的侍从交代了几句,等到真正离开村寨时,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灵巧儿那三十多个手下,静静端详了片刻,才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回到屋内时,妙言正捂着腹部,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动着。见她们进来,她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塞里走了?” 灵巧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妙言脸上,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灭世之雪也顺着灵巧儿的眼神看向妙言,结合之前塞里的反应,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端倪,看向妙言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灵巧儿与灭世之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灭世之雪立刻心领神会,冷冷地转身走出了屋子,给她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她刚出门,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王小江。王小江立刻笑着凑上前,语气熟络:“雪姐姐,好久不见啊!” 灭世之雪看着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小江,你比之前壮硕了不少,看来跟着你们君子,没少历练。” 王小江像个孩子似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雪姐姐,上次你走了之后,我们君子难过了好些天!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她肯定连做梦都会笑醒!” 灭世之雪心里顿时一暖,可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嘴硬道:“是吗?我在这里,与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偶然出现罢了。” 王小江一脸 “我都懂” 的表情,连连点头:“我懂,我懂!雪姐姐肯定是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过这也不影响我们君子开心啊!” 灭世之雪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故意板起脸:“小江,你跟着她,看来也没学到什么正经东西,就会油嘴滑舌。” 屋内的灵巧儿恰好听到这话,立刻大声喊道:“姚登!王小江又在背后嚼舌根,给我打他十五军棍!” 第240章 该离开了 王小江吓得一蹦三尺高,大叫道:“啊?君子,这你都能听见?我错了!” 姚登刚要大笑着领命,就被灭世之雪冷冷地瞪了一眼:“姚登,你要是敢动小江一根手指,我就把你的手脚都砍了。” 说完,她便足尖一点,飘着离开了。 姚登顿时一脸苦笑,看着王小江无奈道:“要不,你还是自己打我十五军棍吧,我可不敢惹雪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赶紧溜到一边,生怕再被灵巧儿抓包。 片刻后,之前被塞里叮嘱过的老妇人带着几个女真女子来到屋内,开始给她们安排住宿的地方,又送来不少取暖的炭火和干粮。 等她们离开,屋内只剩下灵巧儿和妙言两人。灵巧儿轻咳一声,看着妙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妙言见她这副扭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有话就直说吧,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灵巧儿揉了揉眼睛,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妙言,你对塞里…… 到底是什么感觉?” 妙言瞬间怔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笑了笑,语气平淡:“就是朋友啊,一个能同生共死,却不是同族的朋友。难道你不是这么看的吗?” “我跟塞里可不一样,认识不认识都没什么差别。” 灵巧儿摇了摇头,坦诚道,“我们在生女真举目无亲,他好歹有几分势力,又欠了我们人情,所以才暂时依附他,就这么简单。可你不一样,你对他的情感,真的只是朋友吗?你实话实说,有没有过一点心动的感觉?” 妙言被她问得脸颊通红,顿时跺了跺脚,嗔怪道:“妹妹,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我也想正经啊,可塞里那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灵巧儿哈哈一笑,话锋却又沉了下来,“而且我看你对他,也未必全是朋友之情。说不定,塞里也不是单相思。” 妙言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满是慌乱:“妹妹怎能这么看我?我早已嫁为人妇,怎么会……” “正是因为你嫁过人,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灵巧儿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如果你真的对塞里动了心,那回到中原后,还能接受你现在的夫君吗?这是你回去后首先要面对的问题。我不是想劝你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心里有了别人,对你夫君就太不公平了 —— 一个人,总不能陪着一个人,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 妙言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复杂 —— 灵巧儿说的这些,她何尝没有想过?以她对自己夫君的了解,那些担忧,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过了许久,妙言忽然笑了,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所以我之前才跟你说,想向我爹爹借兵,回到中原后,和你一起建一支强军 —— 我们要打过辽人的土地,杀到女真,为那些死去的姐妹们报仇。” 灵巧儿这才恍然大悟 —— 原来妙言之前的仗义,是因为她早已想通了:回到中原,她或许就再也没有家了,只能用姐妹们的死,给自己立一个活下去的信念。 “那塞里呢?” 灵巧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妙言看着她,忽然笑了,眼神里满是坦然:“你以为我真的对塞里动心了?我在闺中时,除了兄长和下人,几乎没见过其他男子;嫁人后,也只想着一心一意服侍夫君。这段时间和塞里相处,面对一个陌生男子的照顾,心里确实有些慌乱,可那不过是因为咱们汉人的礼仪约束,并非真的动心。我仔细想过了,在这里,我把你当妹妹,把塞里当成弟弟,你们就是我的家人。真的,我很确定。” 灵巧儿看着她坦然的表情,没有半分破绽,知道她是真的想通了,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回去后,会哭着说想塞里呢。” 妙言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又瞪了她一眼:“去你的吧,你这个死丫头!” 时间过得飞快,不过几天光景,最强的风雪就如期而至。寒风呼啸着掠过村寨,温度瞬间降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屋外的积雪很快就没过了脚踝,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连远处的树木都看不清了。 幸好有塞里特意调拨的物资着重照料,再加上 “照顾好灵巧儿和妙言等人” 本就是这个村寨的政治任务 —— 毕竟她们是新忒穆孛堇塞里格外关注的人,没人敢怠慢。这一轮强降温,一持续就是整整三个月。 这片土地本就苦寒,一年之中极端寒冷的冰天雪地时节,最长能有半年多;即便遇上罕见的暖冬,冬天也得持续五个月以上。灵巧儿她们初来之时,这里就已是冰天雪地,而这次所谓的 “降温”,更是一年中最冷的冰点时刻。具体温度低到了多少,没人说得清 —— 这早已超出了灵巧儿的认知范围,她前世从未经历过这般刺骨的严寒。 寒冷最甚时,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挺不过去,可最终还是靠着部落送来的炭火、厚实的兽皮,以及骨子里的韧劲,顽强地活了下来。从强降温开始,到气温终于有了回升的迹象,她们总算是安全度过了这场漫长的寒冬。 外面的积雪刚刚融化到能勉强出行的程度,塞里就带着一彪人马如期而至。灵巧儿一看到他的身影,就知道 —— 她们该离开这里,返回中原了。 果然,塞里一到,先对着灵巧儿和妙言嘘寒问暖,关切地询问她们寒冬里过得如何,身体有没有受冻。寒暄过后,他的目光就频频飘向妙言,显然是想单独和她说话。 经过漫长寒冬的休养,妙言的身体早已恢复如初,除了腹部那道浅浅的伤疤,再也看不出当初受伤的痕迹。她心里也清楚,分别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灵巧儿很识趣,见状便主动拉着灭世之雪往后退,把空间留给了塞里和妙言。另一边,姚登早已按照灵巧儿之前的吩咐行动起来 —— 灵巧儿早说过,只要塞里这个部落酋长再来,大家就立刻收拾行装,准备返回中原。如今塞里真的来了,所有人都明白,返程的日子到了。 众人纷纷远离塞里和妙言谈话的屋子,免得不小心听到两人的私语,让彼此都尴尬。可谁也没想到,塞里刚进门没片刻,就失魂落魄地退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目光呆滞,眼神空洞,像是遭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整个人都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而屋内的妙言,已经默默地帮灵巧儿和灭世之雪收拾好了行囊,神色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塞里看到灵巧儿走过来,苦涩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告诉她,我爱她。” 灵巧儿抿着嘴,点了点头,没敢接话 ——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似乎都显得多余。 塞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说,她不爱我。” 灵巧儿依旧绷着嘴,再次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一旁的灭世之雪实在憋不住这压抑的气氛,轻声说了句 “我去看看小江他们收拾得怎么样了”,便转身离开了。 在场的人都没回应,塞里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喃喃地说道:“我还说,让她留下来,总有一天她会爱上我。” 灵巧儿继续点头,可刚点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猛地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诧异。 塞里迎上她的目光,还是那副失魂的模样,叹息着说道:“可她说,她有夫君,那才是她该爱的人,她必须回到中原去。” 灵巧儿努力憋着笑 —— 这剧情简直像话本里写的一样,可看着塞里那伤心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笑出来,只能继续紧绷着嘴角。 塞里的眼珠子转了许久,像是在回忆和妙言相处的点点滴滴,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忽然多了几分执拗:“好,既然她为了夫君要回中原,那我就带兵追到中原去!我要让她亲眼看到,谁才是最爱她的人,谁才是她真正该爱的人!” 灵巧儿差点就被他这番豪言壮语感动了,连忙点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急忙问道:“什么?你要带兵去中原?怎么去?你知道中原离这儿有多远吗?” 被灵巧儿这么一问,塞里瞬间怔住了 —— 刚才只顾着意气用事,满脑子都是要追到中原证明自己,却压根没想过去中原的路该怎么走。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目光变得坚定:“我要先统一乌古仑部,再统一整个女真!然后夺回被辽国占据的女真部落,当上勃极烈!最后带着女真人打败契丹人,一路牧马中原!到那时,她自然会看到我的能力!” 灵巧儿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故意调侃道:“有志气!如果有一天你真做到了,可别忘了派人给我送封信。地址是大周邢州城金鍫社总部,收信人是凌鍫社长,邮政编码…… 哦,这不重要,你记准地址就行!” 塞里听得格外认真,连忙叫身旁的侍从记录下来。灵巧儿看着侍从拿出的兽皮和炭笔,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们女真连支像样的笔都没有吗?” 塞里摇了摇头,解释道:“笔我们有,但女真没有自己的文字,他记录用的是契丹文。” 灵巧儿顿时一脸黑线,心里暗自吐槽:“原来契丹文竟然是大金国文明的灯塔,这剧情也太刺激了吧!” 她实在不放心契丹文记录的地址,干脆掏出腰间的辽刀,在一块木头上刻下一行字:大周邢州城金鍫社,凌鍫。 塞里拿起木牌,盯着上面的字念道:“大周邢州城金…… 这个字念‘敲’?” “对,‘鍫’,和‘敲’同音。” 灵巧儿点了点头,忍着笑说道,“我等着看你统一女真的那一天,届时,来人来函一律欢迎啊。” 说完,灵巧儿转身来到早已等候多时的队伍前,翻身上马。塞里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尤其是妙言,他眼神复杂 —— 有不舍,有不甘,还有一丝未说出口的期待。想拦截,又怕和灭世之雪结仇,只能静静的注视着她们的离去。 灵巧儿行到村寨口,勒马向他最后见礼。灵巧儿双脚轻轻夹了夹马腹,右手扬起马鞭,大喊一声:“出发!” 三十匹契丹马载着众人,浩浩荡荡地从村寨西口出发,朝着西南方向的中原大地而去,身后的村寨和塞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风雪余晖中。 刚出村寨,灵巧儿便勒住马缰,回头朝着众人高声喊道:“眼下情况不明,为防夜长梦多,咱们全速前进,争取早点离开生女真地界!” 众人齐声应和,调转马头,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地钻林子,而是沿着开阔的大路,纵马狂飙起来。此时天气依旧恶劣,寒风卷着残雪,打在人脸上生疼,若不在天黑前找到借宿的地方,在这荒郊野外,这个气温恐怕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危险。 灵巧儿如今已能熟练使用女真语交流,而这里的大多数女真部落民风淳朴,对汉人并不算排斥。只要她们谎称是途经此地的商人,夜里再派人守好财物,基本不会出什么乱子。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半个月时间,才终于穿过辽国女真的地界,踏入了高丽的边境。高丽兵士对他们格外谨慎。入边境的时候,那将官看上去十分的纠结。既想对他们客气一些,又像是故意十分严厉的样子。 总之最后灵巧儿一口咬定自己是中原地区,邢州城的商人。因为水运不畅,积货太多,只能从中原一路经过辽国和女真的地盘,进行倾销。本想着最后来高丽试试销路。可在女真,就被抢购一空。 他们怎么盘查,灵巧儿怎么答对。反正是没有一处漏洞,她本来就有商铺。一切事宜都难不倒她。最后高丽兵士才松了口气,让她们过去了。 第241章 汉人聚集地 毕竟中原王朝的商人进入新罗地界是不用文书的。他们虽然现在半岛已经被高丽统一了,但延续性上,是不能出问题的。一旦商路被堵,中原王朝就该兵临城下了。 灵巧儿凭着脑海中对世界地图的模糊印象,猜测这里应该离海边不远,可回头望见巍峨的长白山,又觉得或许更靠近高丽的内陆地区 —— 毕竟长白山横跨多国,具体位置实在难以精准判断。 到了高丽境内,街上的景象顿时变了样。这里的大多人的服饰,和汉人很像,但看上去自己按照自己的工艺,稍微做了些调整。让衣服整体看上去变土了不少。可能这就是当地人的审美吧。 这里的老百姓大多不会讲汉语,但是里面又有不少汉语词汇。 但有一小部分人,开口只说汉语,仿佛以此为荣。更有意思的是,那些会讲汉语的人,脸上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越感,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自己尊贵的家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身上也是一身标准的唐制服饰。本身设计就华贵不少,再加上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灵巧儿见一个人刚和另一个人寒暄完毕,正自背着手,气宇轩昂的迎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她立刻翻身下马,走上前对着男子抱拳行礼,客气地问道:“这位老兄,敢问开城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男子一听灵巧儿的汉话,顿时愣住了 —— 这口音比他自己说的还纯正!他连忙收起脸上的倨傲,也抱拳回礼,眼神里满是好奇:“开城?现在已是开京了。兄台是从何处来?看兄台的打扮,不像是契丹人,也不像女真人,莫非是……” “在下是汉人。” 灵巧儿微微一笑,顺着之前想好的说辞解释道,“哎,去年盛夏带着商队进入女真经商,没算准返程时间,被一场大雪困在了那里,直到近日天气转暖,才得以动身返回中原。所以者身上的服饰,半契丹半女真,怎么暖和怎么来吧。” 那男子一听 “汉人” 二字,脸上的恭敬又多了几分,连忙说道:“哎呀,原来是从大唐来的客人!失敬失敬…… 客人稍等,容我提醒一句。”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客人还是不要说自己是汉人了,现在这里不太平,不少高丽军士对大唐来的人并不友好,免得惹上麻烦。” 灵巧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身后的姚登、王小江等人听到这话,心里也瞬间一紧,怪不得进入边境的时候,那将官看上去那么不善。 他们都清楚,军队对汉人有偏见,这事就可大可小了!辱骂几句是不友善,打断腿也是不友善,谁也说不准会遇到哪种情况。 那男子又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才沉声说道:“鄙人张载,在这附近居住。几位客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到舍下喝杯热茶,歇歇脚?也好避开街上的耳目。” 灵巧儿回头看了看身后三十多人的队伍,心里暗自琢磨:这么多人,手里又有兵器,就算遇到什么状况也能应对,怕什么?于是她点了点头,笑着应道:“那就叨扰张兄了。” 张载大笑着摇手,道:“不叨扰不叨扰,难得从大唐来的大商人来此。小可与有荣焉。” 一群人跟随着张载,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庭院前。这庭院一眼望去就是中式风格,朱红的大门,青砖铺就的台阶,连院子里的石榴树、石桌石凳,都和中原家庭的陈设没什么两样,连房屋格局都几乎一致。 再往远处看,二三里外的房子却截然不同 —— 低矮破旧,连屋顶都盖着茅草,看上去还不如中原乡下的猪圈。显然,这片区域是高丽境内权贵聚居的地方,与周围的高丽平民生活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么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突然来到这里,难免引来路人的瞩目。大家纷纷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他们 —— 都见过辽人商人,也见过女真人来边境做交易,可这种既不像契丹、也不像女真的打扮,实在少见。不过大多数人都默认他们是商人,暗自猜测:“张载这是遇到什么大买卖了,竟带了这么多商人回家?” 到了院门口,梅大顺等人便没办法跟着进去了 —— 院子里根本放不下三十多匹马。灵巧儿只好让他们在院外等候,自己则带着灭世之雪、妙言,以及姚登、王小江几人下马入内。 张载显然是个见过世面、懂得待客之道的人,知道院外还有人等候,便立刻吩咐家里的仆人,给梅大顺等人送去了两壶热茶,免得他们在寒风中冻着。 进屋后,灵巧儿和张载分宾主落座,仆人端上热茶,氤氲的热气驱散了些许寒意。张载放下茶杯,再次抱拳说道:“在下从小就听人说起大唐的繁华,心里一直十分向往。说起来,我祖上均来自中原 —— 听祖父讲,我高祖当年在辽东郡做官,后来新罗战乱,辽东也被波及,偏偏那时中原王朝也有兵祸,路途断绝。高祖撤离时,我祖上没能及时跟上,便留在了这里。后来祖上在新罗做了官,再后来这里政权更迭,战乱不断。不过还好,我家是汉人,不管哪方势力赢了,都需要汉人来帮他们处理事务、传播文化,所以总还是会先招纳我们这些汉人。” 灵巧儿点了点头,顺势问道:“这么看来,这里的政权对汉人还算重视,可你刚才为何说军队对汉人并不友好?这两者似乎有些矛盾啊。” 张载端起茶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哎,客人有所不知啊。他们嘴上说着仰慕中原王朝,心里其实又怕又敬。他们想学习中原的文化,用中原的制度来治理这里,给本地的‘夷民’开化,觉得中原哪里都好;可又怕中原王朝哪一天突然派兵来,收回这片土地,不让他们当土皇帝。所以对我们这些汉人,也是既拉拢又防备 —— 平日里让我们做官、传播文化,可一旦涉及军队、边境事务,就对汉人处处提防,连军士都被灌输了‘汉人不可信’的想法,你说这能友好吗?” 灵巧儿听了,心里暗自思忖:“原来如今朝鲜半岛这种‘既羡慕中原,又防备中原’的心态,从唐朝就有了。合着从那时候起,就有了‘中原真好,可惜不是我的’这种纠结心思,我还以为只是从他们经济腾飞之后才有的。” 她端起茶杯,掩饰住脸上的笑意,继续听张载讲述高丽境内的风土人情,好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 张载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对 “大唐” 的向往,灵巧儿实在听不下去,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他道:“张兄,有件事得跟你说清楚 —— 大唐已经没有了。” 这话如同惊雷,张载瞬间僵住,原本手舞足蹈的动作停在半空,大脑飞速盘算着,好半天才难以置信地问道:“啊?没了?我就说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辽国,连辽东郡也没了踪影。我还以为大唐只是在打仗,没想到竟然已经亡了?” 灵巧儿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遗憾:“确实没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按标准算法算下来,差不多得有五十年了。” 张载彻底愣住了,在他心中,大唐是如同天一般稳固的王朝,若说大唐会亡,他能想到的只有 “天塌地陷” 般的灾难。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脸上满是茫然与失落。 “不过张兄也不用介怀。” 灵巧儿见状,连忙缓和语气,“中原王朝从秦汉到隋唐,国号虽变,但汉人这个民族主体,从来没变过。你看我今日,不还是自称汉人吗?” 张载这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像是抓住了一丝慰藉,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那现在中原王朝的国号是什么?总不能一直没有国号吧?” 灵巧儿顿了顿,下意识和灭世之雪对视一眼 —— 灭世之雪显然也好奇,她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灵巧儿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笑着说道:“现在叫‘大周’。周是华夏的摇篮,夏、周、汉、唐,历来都能代指中原正统。如今国号又回到‘周’,也算是一种传承。等将来灭了辽国,收回所有失地,张兄你若愿意,依旧可以回到辽东郡生活啊。” “真能收回辽东?” 张载瞬间激动起来,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在身前不停搓着 —— 像是在摩擦取暖,更像是在压抑心中的狂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到在场众人都在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失态,连忙坐回座位,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见笑了。我打小就盼着有一天能回到中原王朝的治下。说实话,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全家妻儿都在这儿,长途迁移已经不现实了。可若是辽东郡能重新归中原管,我就算是‘回到故国’了。” 灵巧儿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笑着安抚道:“放心吧张兄,总会有机会的。” 随后众人又闲聊了许久,张载还留他们在家中吃了顿饭。考虑到一路奔波劳累,灵巧儿便带着众人在张载家休整了一夜 —— 除了轮流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好好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 第二天一早,张载还想留他们多住几日,却被灵巧儿婉拒了。她心里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往开城 —— 从开城到胶州半岛的距离最近,只要能回到胶东半岛,不出几天就能返回邢州城。一想到即将回到熟悉的地方,灵巧儿心里就忍不住激动。 临别时,灵巧儿让其他人先出门等候,单独留下了张载。她觉得,是时候和张载说些 “正事” 了。一番寒暄后,灵巧儿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张兄,这次承蒙你款待,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我想问一句,你们在这高丽边境,日子过得到底怎么样?” 张载听到这话,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复杂:“我们这些‘唐人’…… 哦不,现在该叫‘周人’了,在这里永不可能只做个普通平民 —— 毕竟是外族人,总要被高丽人提防。可我们心里清楚,家在大周。高丽这边三国一统才不过十年,之前辽国为了不让他们统一,一直在三国之间挑拨离间。如今统一了,辽国的手段不管用了,就开始唆使境内的女真人不断滋扰边境,这里的边患一天比一天严重,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灵巧儿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哎,真是难为你们了。自从大唐被外族入侵,中原就一直不太平。我也盼着有朝一日,王师能北上收复失地,把你们这些流落在外的汉人都接回家。” “你是说,中原王朝还记得我们?” 张载瞬间激动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 他从未想过,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还会惦记着他们这些 “遗民”。 “当然记得。” 灵巧儿坚定地点头,“每一寸山河,每一片失地,我们都没忘;每一个流落海外的汉人,朝廷没忘,百姓没忘,国家更没忘。” 张载听得热泪盈眶,猛地起身,朝着北方郑重地拜了三拜,声音哽咽:“小民张载,望北而拜!中原王朝陛下在上,张载替流落到此间的周人,谢朝廷挂怀!若有一日王师收复辽东,我张载愿亲自率领一支周人兵马,打穿边墙,迎接王师入城!” 灵巧儿看着他忠义的模样,心中暗喜,面上却装作共情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他:“张兄快起来!你虽身在海外,却没忘自己是周人,这份忠义,真让人动容。不过你说‘率领周人兵马’,难道这里还有周人组建的队伍?” 林巧儿本来以为煽风点火之后,张载能够承担内应的任务。这不是意外之喜吗?看来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组建武装的想法。 第242章 开城到了 张载激动过后,脑子也清醒了些,连忙拉住灵巧儿,警惕地看了看院墙,确认没人偷听,才压低声音说道:“流落到这里的辽东权贵后裔,大多住在这片区域 —— 有曾经的官员后代,也有富商子弟。凌兄你也看到了,这一排房子住的都是周人。谁愿意做高丽人啊?只要有周人流落至此,我们都会尽力接济、保护。若是登高一呼,凑出一支三千人的精壮队伍,完全不成问题。唯一的难题,就是缺少兵马器械。” “器械的事,王师自有办法。” 灵巧儿点了点头,追问一句,“张兄,我再问你一句 —— 若将来朝廷要收辽东,你确定能勇往直前,面对高丽兵和契丹人吗?” 张载沉默片刻,眼神变得坚定:“高丽百姓不会与我们为敌,至于高丽兵将,我有何惧?契丹人与我们周人早已是宿敌,我又岂会手下留情?” “好!那就一言为定!” 灵巧儿心中大石落地,“张兄你就静静等王师的消息吧,不会太久的。” 张载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 —— 自己怎么突然和一个 “商人” 聊起了这些?他仔细打量着灵巧儿,忽然问道:“凌兄,你怕不是真的商人吧?” 灵巧儿知道他反应过来了,哈哈一笑,坦然说道:“我有两个挚友,一个姓柴,一个姓郭。当今大周天子,本姓柴,后继承了老郭家的皇位。我这么说,张兄还要继续问吗?” 张载瞬间两眼放光,激动地上前一步:“这么说,凌兄你是……” “我本不该管这些事。” 灵巧儿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神秘,“但我这次回中原后,多半要跟着他们做事。所以不得不未雨绸缪,提前谋划辽东郡的未来。” 张载这才明白过来,连忙后退两步,恭敬地抱拳行礼:“原来凌兄是大周的栋梁之才!这两日多有失礼,还望凌兄海涵!” “哪里哪里。” 灵巧儿笑着摆手,“这两日能遇到张兄,简直像是上天指引。咱们下次相遇,希望是在大周辽东郡的庆功宴上。” “一定!” 张载信心百倍,“我盼着那一天早点来!” 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灵巧儿走出院门,回头看了看那一排汉人聚居的房屋,嘴角忍不住上扬 —— 这次路过高丽,收获竟比预想中大得多。 他们一行人穿着混搭的服饰,却也没引来太多关注 —— 在高丽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游走边境的商人。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四天多时间,就从边境赶到了开城。这里已是高丽王的王畿之地,再往前绕过城池,一路过去就是出海口。进城就是高丽的王都。 众人都看着灵巧儿,等待着她的命令。灵巧儿见到前面停下了,靠近之后问道:“姚登,怎么不走了?一个破开城有什么好看的?跟邢州城比,尚且不如,以后你们到了汴京,又该如何?” 王小江摇了摇头,一脸尴尬,道:“不是啊,君子,我们的补给不多了,左侧岔路通往远处那座城池。右边的路应该可以绕过城池。该怎么走,我们怎么敢擅专?” 灵巧儿点了点头,道:“什么?补给不够了?我靠,这个时候这不是逼我选择进开城吗?这是高丽人的王都啊,他们本来就防着汉人。哎,算了,进就进吧。你们一句话都别说,我用女真语跟他们交流。” 灵巧儿带着人进了开城,大家的本意自然是想要进来追加补给了。 可进了城才发现,这里异常热闹,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好像还有专门的高丽仪仗队列队相迎的迹象。虽然看上去这个仪仗队十分具有乡村气息,但确实是在进行着某种欢迎仪式。 灵巧儿上前用女真话问了几个人,没有人能够听懂。有的人用新罗语表示听不懂,有的人则是用汉语表示听不懂。 灵巧儿内心一喜,随即切换成汉语,不过装出蹩脚的样子,说道:“汉语,汉语我会讲。” 那人一听灵巧儿确实是在讲汉语,不禁高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的“商队”瞬间觉得这个人很不一般。女真语和汉语都会说,买卖肯定小不了,当下不禁赶忙回礼道:“兄台,你会汉语和女真语,不会新罗语?” 灵巧儿微微一笑,道:“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思密达。胖玻璃球就一个思密达。” 那人听完灵巧儿的话,一脸黑线,他很奇怪,味道很新罗,但一个字都听不懂。随即问道:“兄台,你是哪里人?” 灵巧儿内心冷冷一笑,嘴上却道:“我来自济州思密达。” 那人一听济州?他没听说过啊。这时候济州自然不叫济州。不过灵巧儿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其他地方可能脱离高丽半岛的掌控了。 对方听到之后,点了点头,仿佛又知道的样子,道:“齐州啊?齐州我知道,那不就是大唐的州郡吗?” 听到他把济州听成了齐州,却也不想和他过多的辩解,就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了。这些并不重要,灵巧儿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道:“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思密达。” 听到那人还想要打听,灵巧儿实在编不下去了,道:“这位兄台,这里这么热闹,为什么人们脸上不见笑容?” 那人叹息一声,看着灵巧儿,道:“兄台,你是海外人士,你不懂也不怪你。这么热闹,也是被逼无奈啊。” 灵巧儿微微一笑,道:“难道是有人抢亲不成?” 那人听到灵巧儿说抢亲,立刻点头,道:“对对对,兄台这个‘抢亲’用的极为恰当,不是抢亲又是什么。” 灵巧儿疑惑的看着队伍,这都快天黑了,这是谁要出城啊?难道高丽半岛流行下午接亲?可这个时间都快到黄昏了。这个吉利吗? 此刻灵巧儿才知道,原来大家列队不是欢迎,而是“欢送”,可怎么看,表情都不太欢悦,更像是送瘟神一般。 正在这时,看到高头大马,几个契丹服饰的人趾高气昂的从城内主街道上向城门方向而来。 那表情仿佛这里的一切人和物,都不值得一瞥。那这种冷傲的表情,让装惯了的灵巧儿十分不习惯。 那群欢送的仪仗队看上去十分僵硬的站在那里,那气氛组似乎也不太能够营造气氛。再加上那些乐器的风格和中原完全反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开追悼会。 不知道契丹人能不能感受到,不过看表情,即便感受到也不在乎。 灵巧儿刚想要问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就看到经过自己身边的契丹人十分眼熟。 正在这时,王小江和姚登一前一后上来悄悄说道:“君子,这个人是耶律敌禄。” 灵巧儿这才想到,好像正是这个家伙。他怎么会到高丽的? 正说话间,辽人的队伍已经经过了身边,紧接着就是高丽军队垂头丧气的经过。一个个只眼睛看着地面,仿佛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一件有辱门风的事。 紧接着是一架架马车经过。上面女人哭,孩子闹,顿时围观的百姓也都开始抹泪了。 那和中原长相几乎一样的乐器此刻发出的声音,犹如地狱般凄惨。 等到一架架马车经过后,又是一群垂头丧气的高丽兵士,甚至有的遮着脸,仿佛无颜见人。 但是看着张灯结彩的样子,又像是辽人来迎亲。可辽人同样没有喜庆的样子。 不过从外表猜测,辽人似乎占了便宜,高丽人吃亏吃的不小。 灵巧儿冷冷一笑,暗忖着:怪不得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同样的乐器,他们演奏出来鬼哭狼嚎一般,却原来是来自他们历史的传承。 等那支队伍走远,灵巧儿才转过身,拍了拍在一旁抹眼泪的男子,语气轻快地说道:“兄台,哎,别哭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看你这模样,不像是普通百姓,倒像是有心事藏着。”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憋屈:“哎,这是奇耻大辱啊!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灵巧儿打量着他的衣着 —— 虽不算破旧,却也透着几分寒酸,面料是普通的粗布,连件像样的绸缎都没有,可领口袖口的针脚却很规整,不像是寻常百姓的衣裳。她心里有了猜测,试探着问道:“听兄台说汉语这么流利,要么是土生土长的汉人,要么就是在官府任职的官吏吧?” 男子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自嘲:“鄙人在高丽工部任员外郎,算不上什么大官,就是个小小京官罢了。” “京官?” 灵巧儿顿时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 要是说他是富贵百姓,这衣着还说得过去;可工部员外郎再小,也是京官,按说该有几分体面,穿成这样也太寒酸了,着实让她有些傻眼。 她目光扫过街角一家挂着 “中原楼” 招牌的酒楼,朱红的门窗,挂着的灯笼上写着汉字,一看就是正宗的中原风格。灵巧儿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二两白银,不知道在兄台这儿,能不能置办几个像样的菜?咱们边吃边聊,也好让兄台好好说说这‘奇耻大辱’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员外郎一看到银子,眼睛瞬间亮了,连忙上前紧张的比划着,压低声音道:“兄台,财不外露啊!这开城虽有中原人聚居,可也混杂着不少高丽的贼人和辽国的莽夫,小心被人盯上。” 灵巧儿顿时一脸黑线 —— 她倒是猜到这地方不富裕,可二两银子就到了 “财不外露” 的地步,也太夸张了吧?不过她也没多说,跟着员外郎走进酒楼,把银子压在柜台上,让掌柜的先记着账。 趁着员外郎凑在柜台前看水牌点菜的功夫,灵巧儿悄悄退后一步,对着身后的妙言低声吩咐:“妙言,你带着姚登和梅大顺去采购补给。你虽然不会说女真话,但尽量往女真话的发音上靠,实在不行就比划,最后找个会说汉话的店家买。记住,凡事要稳重,别跟人起冲突。买完东西就去咱们来时的城门外十里处,找王小江和二狗汇合,他们在那儿等着你们。” 妙言看了看酒楼里的情况,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们留在这里,不会有事吧?” 灵巧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的灭世之雪,笑着安抚:“放心吧,有雪无晦在,我还能吃亏不成?肯定是死不了。” 妙言又看向灭世之雪,灭世之雪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个定心丸。随后,妙言便带着姚登、梅大顺转身离开 —— 采购补给也不挑什么品质,只要够路上吃就行,不用花太多功夫。 等妙言等人走后,灵巧儿又对着王小江说道:“小江,你也去城外十里处的亭子那边等着,跟妙言他们汇合。记住,别乱跑,就在那儿等着我们。” 王小江探头往酒楼里看了看,有些不放心:“君子,你要独自留下啊?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跟这位大人聊几句就行。” 灵巧儿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神秘,“要是情况跟我设想的差不多,咱们回中原的日期,恐怕得延后几日了。” 王小江心里虽担心,却不想在灭世之雪面前露怯,故意挤了个鬼脸,调侃道:“哼,我看你就是想留在这儿大吃大喝,不带我!” 灵巧儿轻咳一声,故意板起脸:“二狗,上次我让姚登打他十五军棍,他到底打了没?” 王小江立刻怂了,嘿嘿一笑,转头看向灭世之雪:“雪姐姐,你忘了?上次你说不让姚登打的,对吧?” 灭世之雪淡淡点头:“上次是上次,这次我可管不了。” 王小江一听这话,连忙摆手:“君子,妙言姐姐做事麻利,我得赶紧出城,别让她等我!” 说罢,拉着二狗的胳膊,一溜烟朝着城门方向跑去,生怕慢一步真要挨军棍。 第243章 傀儡计划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灵巧儿立刻露出一副 “奸计得逞” 的模样,拉着灭世之雪就往酒楼里走:“这半个多月,咱们除了鹿肉就是兔肉,要么就是晒的干扁的肉干,我都快吃吐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中原酒楼,可得好好填填肚子,尝尝正经的中原菜!” 灭世之雪一听有好吃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点头道:“嗯,也好,确实该换换口味了。” 两人走进酒楼时,那工部员外郎已经点好了菜,还温了一壶酒,桌上摆着两荤两素 —— 一盘红烧肉,一盘炒青菜,一碗豆腐汤,还有一盘酱牛肉,还有几个略带高丽风味的青菜,不过主要是以地道的中原家常菜为主。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也不客气,坐下就拿起筷子往嘴里塞,尤其是灵巧儿,一口红烧肉下肚,满足地眯起眼睛 —— 把他们在支走是对的,总算没白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饿了,反正灵巧儿觉得这菜品的味道甚至比二十一世纪都正宗。她自己觉得一定是自己馋糊涂了。 员外郎给她添酒,她也不推辞,端起碗就一口闷,随即猛扒拉菜。灭世之雪则完全不理会面前的酒,只顾着低头吃菜,有灵巧儿替她挡酒,她正好专心享用美食。 员外郎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二位这是饿坏了吧?在外面受了不少苦?” 灵巧儿正夹着一块酱牛肉往嘴里送,听到这话,忽然想起前世在半岛只能吃辣白菜,再对比此刻的中原菜,她觉得在这个地方用这种吃相吃饭,似乎有失国格。 于是连忙放下筷子,故作淡定地解释:“哎,之前在女真部落待了些日子,那儿除了鹿肉就是兔肉,要么就是肉干,吃得人都快没胃口了。本来以为得回到家乡才能吃到正经的中原菜,没想到这开城还有这么地道的酒楼,真是意外之喜。不过主要是天寒地冻,想要补充热量。” 员外郎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大致上理解为,猛吃东西会让身体更暖和。 她第一次觉得真丢人,虽然遇到好吃会胃口大开,可这么吃却是不太雅观。尤其是对着一个高丽人。 不过她饭量有限,又随意的加了几口菜,喝了两碗酒,没多久就觉得饱了。 员外郎见她放下筷子,又赶快给她筛了一碗酒,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哎,高丽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了,兄台却还嫌弃肉吃多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灵巧儿一脸尴尬,她是这意思吗?她是吃烦了烧烤,吃腻了肉干。不过此刻她也不愿意过多解释。 于是她端起酒碗,一口喝干,肚子里的食物和酒混在一起,顿时觉得饱胀感更明显了。 灵巧儿知道自己这边吃的差不多了,该聊正事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酒楼里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大人,刚才那支队伍,看着像是契丹人和高丽人一起的仪式,我猜是迎亲队伍,可这嫁娶是好事啊。怎么会惹得你这么沮丧?我猜,这里面有内情?” 那员外郎一听这话,手里的瓷碗差点没拿稳,酒洒了多半碗。 他双手微微颤抖,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愤懑:“好事?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为何沮丧?兄台猜测的没错,这确实是契丹的迎亲队伍,可你知道吗?从新罗王朝尚在时,契丹就强迫高丽联姻,高丽所有成年的公主,都要被送去契丹和亲,这哪是联姻,这是羞辱啊!” 灵巧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 契丹人和高丽人长相相似,联姻倒也不算违和。可她刚点完头,就见员外郎脸色更加深沉,她连忙收起表情,故作惊讶地追问:“哦?都要送去和亲?你是说每一个?那也不算是羞辱吧,说不定是辽人偏爱高丽公主。” 她知道,重头戏要来了,故意先煽动一下对方的情绪。 员外郎端起酒碗又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眼神也变得迷离,显然是有些上头了。 他晃了晃脑袋,含糊不清地说道:“兄台有所不知啊…… 这契丹人迎娶公主是假,实则是来这儿带走质子的!你知道新罗王朝为什么会灭亡吗?就是因为新罗的王储,都得由契丹人指定!那些王储在契丹长大,天天对着契丹皇帝磕头,早就把自己当成契丹人了,回到新罗当了大王,就拼了命亲近辽国,连辽国打仗,新罗都要出人出力出钱,即便新罗不灭,哼,也和亡国无甚区别。灭了,倒是乐得让不堪重赋的新罗百姓能够寻得个喘息之机。” 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瞬间明白了 —— 这比她之前猜想的还要险恶,哪里是什么联姻,分明是契丹人控制高丽王室的毒计。 这和灵巧儿想的简直是南辕北辙,她本以为就是皇室联姻的戏码。公主有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却偏偏被辽人看上了,高丽王迫于压力,只能屈服。 她万万没想到,辽人能有这么强的侵略性。这跟帝国主义有什么区别? 员外郎的声调越来越高,引得邻桌客人频频侧目,他却浑然不觉,依旧激动地拍着桌子:“我家大王怎能不知契丹人的花花肠子?他平定乱世,也是一代英主。如今回首,已然十年有余。契丹人蛮横如斯,他能不恨契丹人?怎能不恨?却又无可奈何,这片土地战乱的时间太久了。我主虽然已经平定了乱世,可他深知,如今国力已然不坚,如何能正面碰的了辽国? 这已经是契丹人第四次来‘结亲’了!大王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已经变得麻木。而契丹人一直在试探大王的底线。若不是国力不济……哎……我家大王早就让人提前教导那些质子,可以跟契丹人虚与委蛇,可千万别真把他们的话当成真话,只有高丽人在乎高丽人的死活。” “这不是本该如此吗?”灵巧儿皱着眉问道 —— 保住王室根基,提防外族操控,这本就是常理。 员外郎又干了一碗酒,酒气上涌,脸上泛起潮红,他冷冷一笑,语气里满是嘲讽:“本该如此?可契丹人哪会按常理出牌!他们这次来,是想把高丽所有十岁以上的王子,全都带回辽国当质子!这么多王子,总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被契丹人哄骗几句,难免就要忘记自己是谁。若是他们找不到他们想要的‘听话’质子,他们就会从嫁到辽国的高丽公主那里下手,只要公主们在辽国生下子嗣,他们就能从中选一个听话的回来继承王位,因为他们的父系是契丹人。那么多公主在辽国,他们还会怕找不到听话之人?” “好个契丹!” 灵巧儿也忍不住拍了桌子,“这是明摆着要让高丽给他们当属国,当傀儡啊!” “当属国倒也罢了!” 员外郎也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震得叮当响,“当年我们当大唐的属国,谁有过半句怨言?大唐教我们文化,帮我们修水利,我们朝贡,天子赏赐。堪称几千年来,主仆两国的典范。” 灵巧儿一脸黑线,什么时候也忘不了用别人家的“几千年”,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只听得那员外郎继续说道:“可如今这契丹人?他们先不用跟大唐比,只在我高丽眼中,他们犹如一群未开化的野人!我高丽如何能向他们屈膝?可如今国力如此,只能忍一时恶气。这岂不是奇耻大辱?” 灵巧儿这才彻底明白过来,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契丹人是把所有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都接到他们的上京,在那里培养傀儡,让傀儡当高丽的接班人,等傀儡上位,高丽就彻底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既能够操控高丽,又能够令高丽的百姓信服。这种操作,比帝国主义还野蛮。蛮夷终究是蛮夷,从来不懂什么叫怀柔,只会用这种阴狠手段控制别人,现在是这样,一千年后还是这样。”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装作酒意上头,便起身说道:“兄台,我已经不胜酒力了。咱们萍水相逢即是缘分,柜上压的二两银子,要是够付这顿饭钱,我就先告辞了;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银子,你尽管说。” 员外郎一听 “银子” 二字,顿时清醒了几分,连忙摇摇晃晃地起身,说道:“用不完!绝对用不完!二两银子,够吃这样的酒菜两顿了!兄台要是有急事,现在就可以去柜上把银两取走,我吃完了自与掌柜结账便可!” 灵巧儿心里暗自冷笑 —— 这老兄刚才还一脸悲愤,一提到银子,倒是立刻精神了。 她没多说什么,又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粒拍在桌上,一把抓住还在低头狼吞虎咽的灭世之雪,转身就往酒楼外走。灭世之雪嘴里还塞着肉,手里还攥着筷子,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嘴里的肉差点喷出来。 出了酒楼,灵巧儿看着灭世之雪嘴角沾着的酱汁,无奈地说道:“你就不能淑女点儿吗?你觉得现在这副样子,跟你平时的高冷范儿搭吗?” 要知道,灭世之雪平时向来内向,还带着几分蔑视苍生的高傲,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可今天面对一桌子中原菜,她却像个孩子似的,嘴里不停往里塞东西,吃得满脸酱汁,着实让灵巧儿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也可能是灭世之雪在她面前已经放下了所有装饰?也可能是灭世之雪本来就是这个性格,只是之前的形象是灵巧儿的一厢情愿? 灭世之雪淡然的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却没有理会她。 两人牵了马,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敢耽搁,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赶到城外十里亭时,妙言、姚登、王小江等人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她们回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灵巧儿翻身下马,看着众人,眉头微微皱起 —— 她心里有个想法,明知可能万分凶险,却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跟大家说个事,我有个计划,要是有人不赞成,可以留在这儿等我们;但要是愿意跟我去,可能会遇到天大的危险,大家想清楚了。” 王小江一听 “危险”,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君子,你是想在这里搞事情?” 灵巧儿被他气笑了,嗔道:“什么叫搞事情?别整天学我说话。你知道什么是搞事情啊?” 姚登、王小江、二狗等人都纷纷想要开口,他们现在说话做事,都已经快和灵巧儿如出一辙了。搞事情是什么意思,他们还能不知道? 灵巧儿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些家伙要唱反调,随即说道:“你们闭嘴……知道你们嘴里吐不出象牙……都听我说——我是想去找耶律敌禄的晦气!也不知道这败军之将现在过得怎么样。上次让他跑了,这次既然遇到了,就想看看他还记不记的我?” 众人一听 “耶律敌禄” 的名字,眼神瞬间都亮了 —— 上次耶律敌禄逃走,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现在听到要找他算账,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姚登立刻说道:“君子,算我一个!上次让那小子跑了,这次直接抓了拉回邢州城去。” 灵巧儿皱眉,发现气氛开始走向诡异了,对方那么多人,他们都不害怕? 而且把耶律敌禄抓住之后,竟然是拉回邢州城?是什么操作? “我也去!”王小江也跟着附和,“君子去,雪姐姐肯定去,雪姐姐都去了,我肯定也去!” 妙言看着众人,也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我已经和灵妹妹,阿不,和君子你说过了。我要和你一起组建一支能为姐妹们报仇的军队,既然先下有机会实战,我自然不甘居人之后。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第244章 汉学汉语 灵巧儿看着众人眼里毫不迟疑的坚定,心里反而 “咯噔” 一下沉了下去 —— 大家这么信任自己、给足自己面子,她倒有些不忍心了,毕竟此行凶险难料,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她犹豫的功夫,梅大顺忽然往前一步,瓮声瓮气地大声说道:“君子,这不足忧虑!那耶律敌禄在大周,还有之前被我们灭掉的伪汉地界,名气都很大!我估摸着,就是蜀国和党项诸部,也多半听过他的名字!我们要是能在这儿把他宰了,各国的史书上,都得给我们记上一笔。到时候大周的老百姓都记得我梅大顺在高丽地界上宰了不少辽人,其中包括耶律敌禄。哈哈哈!” 这番话像锤子似的砸在灵巧儿心上,她瞬间明白了 —— 这乱世里的男儿,从来都不怕死,怕的是死得没价值、没声响。他们可以暂时隐忍不发,可一旦有机会能就要“一鸣惊人”,就算粉身碎骨,也愿意拼一把。 灵巧儿猛地起身,眼里也燃起了斗志,咬牙道:“踏马的!那就干!你们看刚才那支队伍,连黄昏都不顾,急匆匆就离城,八成是怕在开城待久了会生出变故。王侯易欺,民意难测,所以他们连个夜晚都不敢在这里过!我猜,百里以外肯定有辽国兵马接应他们 —— 现在正是好机会!他们人多还拖着马车,高丽又多山地,肯定跑不远!我们现在就追上去,干他们孙子!” 话音刚落,姚登立刻抄起身边的横刀,大声附和:“好!早就看那耶律敌禄不顺眼了,这次非得让他有来无回!” 王小江也蹦了起来,拉着二狗的胳膊:“走走走!这次咱们也当回能上史书的英雄!” 灭世之雪也握紧了腰间的仪刀,眼神锐利地看向契丹人离去的方向,显然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灵巧儿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众人,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 既然大家都愿意拼,那她就更没理由退缩。她翻身上马,拔出辽刀指向远方:“兄弟们,我先声明啊,我这次追过去,真的只是去看看耶律敌禄,并不是想要宰了他。当然有机会我也不反对。不过我们真正的目的,是抢走那几辆马车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马车里的,一概给我抢回来。咱们这里三十六个人,三十六匹马,我们三十六骑去,回来要七十二人回。” “好!” 众人齐声应和,翻身上马,跟在灵巧儿身后,朝着契丹队伍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在暮色中的山路上,扬起阵阵尘土,也扬起了一群人豁出性命的豪情 —— 开城向北的大道只有一条,料想辽国人自恃身份,断不会走旁的小路。灵巧儿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勒转马头,带着众人径直朝北追去。 另一边,耶律敌禄正焦躁地勒着马缰,目光死死盯着山路上散乱的碎石与浑浊的泥泞,喉间忍不住拔高了声调:“前方碎石还有多少没清理?怎么连个回话的都没有!” 山谷里只回荡着呼啸的风声,半天没有半点儿回应。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在马背上无奈地摇了摇头,指节因攥紧缰绳而泛白。又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有一名探马浑身裹着寒气,气喘吁吁地从山道那头奔回来,翻身下马时差点踉跄倒地,急声道:“将军!前方山道上满是从崖上滚下来的碎石,大的如磨盘,小的似拳头,堆了足有半里地!眼下天寒地冻,路面又滑又黏,想把路清出来,怕是得费不少功夫!” 自古中原王朝建城,向来依地形而定。高丽人选址建城,同样是遵守了这个规律。 山地里的城池,多半选在山间地势平坦处,是以出了城垣没多远,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地。走山间路,最忌讳的就是山上落石;而比落石更糟的,是遇上山体滑坡 —— 那可是连半分退路都留不下的绝境。耶律敌禄此刻急得在原地兜着圈子,马鞭无意识地抽打着手心:马能踏碎石而过,步卒能蹚泥泞前行,可那几辆载着高丽贵族的马车,车轮本就脆弱,哪禁得住碎石磕碰?送亲的高丽兵士站在一旁,看着辽人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嘴角都忍不住偷偷往上扬,却又怕被发现,赶紧低下头掩住笑意。眼看辽人额角都快绷起青筋,高丽主将甄柏祥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慢悠悠拨弄着腰间的佩饰,开口道:“耶律将军莫急,这种落石挡路的事,在咱们高丽山地是常有的,习惯了就不觉得难办了。” “习惯了有个屁用!你们高丽人难道都是死人?” 耶律敌禄差点咬碎牙,脏话都到了嘴边又强行咽回去,只在心里把甄柏祥骂了个底朝天。 他身边两个契丹贵族本就按捺不住性子,此刻更是火上浇油。其中一人往前凑了凑,用生硬的契丹语厉声呵斥:“甄柏祥!还不赶紧让你的人去开道?这是在你们高丽的地界,你们比我们熟地形,别在这儿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这高丽主将甄柏祥,出身本就低微,早年连个正经的姓氏都没有。他最早是进宫当太监的,因生得人高马大,又有一身蛮力,在太监房里打遍同辈无敌手。高丽王原本想治他的斗殴之罪,可听说他武艺出众,便叫他和王宫侍卫比试了一场 —— 结果他一人竟能抵得过两个侍卫。 高丽王王建觉得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便赐了 “甄” 姓,把他调进王宫侍卫队当差。他原本名叫 “柏树”,这名字在高丽平民里随处可见 —— 毕竟平民没资格拥有姓氏,村里撞名的情况根本没法避开。 后来高丽太祖王建驾崩,王太子王武继位,感念甄柏树忠心,提拔他做了右武卫将军,还给他改名叫 “甄柏祥”,取 “百事吉祥” 的寓意。两个月前,他刚升上左骑卫上将军的位置,可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派来送亲。直到这时他才知晓,原来之前的左骑卫上将军嫌这差事丢人,连夜塞了银子贿赂大臣,硬是把这烫手山芋推给了他。 就甄柏祥这处境,没在背后使绊子就不错了,哪还指望他真心帮忙?果然,他听完契丹人的呵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悠悠说道:“这位贵客,你还是说大唐语吧,你说的契丹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毕竟咱们高丽,从来不用契丹语教化百姓。” 辽国的贵族和大臣,私下里其实都偷偷学汉话。只是他们对汉语的推崇,向来带着几分 “压抑”—— 心里明知道汉文化博大精深,面上却偏要装出不屑的模样,只敢在自家人面前流露对汉学的认可。若是有非汉人在场的重要场合,他们更是绝不肯光明正大地说汉话,仿佛那样会丢了草原部落的颜面。 可那急脾气的辽人被甄柏祥怼得怒火中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讲究,扯着嗓子就喊:“汉话软得跟绵羊叫似的,听着就烦!等你们的新王继位,我看你们全得学说契丹语!” 甄柏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窜起一团火 ——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他索性彻底打定主意不配合了。你让我不痛快,那今天晚上谁也别想顺顺利利走成!他甚至暗中琢磨,要不要偷偷派几个人上山,往山道上再扔些石头。 但他终究不敢违抗高丽王的命令,只能强压着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贵客既然会说唐语,干嘛非要叽里呱啦说些没人懂的话?大唐是天下公认的礼仪之邦,这天下若想实现大同,我看第一步就得从说唐语开始。” 那辽人被这话激得当场炸毛,大声叫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看不起契丹语!” 说着就要翻身下马,冲上去找甄柏祥算账。耶律敌禄见状,赶紧伸手拦住他,压低声音呵斥:“萧雄鹰,你给我住口!现在是你冲动的时候吗?咱们还在高丽境内,你想为了这么个莽夫,坏了主上的大事?” 萧雄鹰被这话一噎,才不甘心地收敛了火气,可眼睛依旧恶狠狠地盯着甄柏祥,仿佛要喷出火来。甄柏祥别的没听懂,却清清楚楚听到了 “萧雄鹰” 三个字,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位萧大人,要是我没听错,你的尊讳是叫‘萧雄鹰’吧?连名字用的都是唐语!看来世人说的没错,辽国贵族的心里,其实都偷偷向往大唐啊。” 萧雄鹰的脸 “唰” 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急着辩解:“这是我阿耶喜欢唐人,才给我起的唐名!我自己根本不喜欢,半点儿都不喜欢!” 甄柏祥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挂着笑,又问道:“萧大人别误会,末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听说,辽国从天子到诸王,只有耶律和萧两个姓氏。而且我还听说,诸王的儿子称呼自己的父亲,用的是唐语里的‘父王’,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口,耶律敌禄顿时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别处。萧雄鹰更是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 他们契丹本就没出过正统皇帝,所有的王室礼仪、称谓规矩,全都是照搬中原王朝的,哪里有反驳的余地? 一旁年纪稍长的契丹贵族见场面僵住,连忙开口打圆场:“萧雄鹰,别再争这些没用的了。你放眼天下,哪个国家没受过唐朝的影响?先帝早就说过,学汉语、说汉话不丢人。大汉是我们草原部落永远的老师,同时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汉人有句话叫‘师夷长技以制夷’,我们就是要学汉人的本事,来治理汉人。如今辽国分设北南院,要是南院的汉人不说汉话,你以为咱们辽国会有现在的国力?” 萧雄鹰听了这话,才悻悻地别过头,不再作声。耶律敌禄转头看向那名年长贵族,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耶律彻,你说得不错。多年不见,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推崇汉学。” 这下,三人也不再装模作样,干脆都用汉语对话。相较之下,还是耶律彻的汉话说得最标准,字正腔圆。萧雄鹰听耶律敌禄提起汉学,也赶紧凑过来附和:“哼,他一直把汉朝的武帝当成楷模,平时在辽国南院,就公开推崇唐语,这事在辽国早就不是秘密了。” 耶律彻闻言,爽朗地哈哈大笑:“就算我这样做,皇帝陛下也没怪罪我。他甚至还跟大臣们说,‘耶律彻肯用心学汉学,把他放在南院,正好能发挥用处’。” 耶律敌禄点了点头,见萧雄鹰总算安分下来,才又转向甄柏祥,语气放软了些:“甄将军,你的下属常年在这一带活动,应该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咱们两国联姻,是天大的事,两国百姓都在盯着。万一因为道路的事耽搁了,恐会引得天怒民怨。你还是让部属帮帮忙吧,你看,你的人至少有两三百,一起清障也能快些。” 甄柏祥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回道:“耶律将军,不是末将不肯帮忙。我的部属都是禁军骑卫,没有王上的命令,连王宫的大门都出不去。就算是轮休,也只能在王都范围内活动,哪懂什么清障的法子?” 耶律敌禄看着甄柏祥,心里跟明镜似的 —— 他说的话半句真的都没有,可偏偏在人家的地界上,没处说理去。四个人就这么僵在原地,三个辽人急得团团转,唯有甄柏祥一个高丽人,站在一旁乐在其中,半点不急。 山坡之上,灵巧儿一行人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山道上的动静,她见辽人马车陷在碎石泥泞里动弹不得,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就说吧!咱们一路骑马过来没在意,这高丽境内的落石本就多。如今一细瞧才发现,他们的马车走这种路,根本快不起来!要是没这冰天雪地,还能勉强避着碎石走,可现在道路泥泞,泥石混在一处分不清,他们连躲都没处躲!” 第245章 忽悠瘸了 姚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山下 —— 火把连成的长龙在夜色里蜿蜒,几处篝火堆的光映得碎石亮晶晶的,他也嘿嘿笑起来:“君子不说我们还真没留意!咱们骑马,马儿自己能避开障碍,自然不用操心。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王小江攥着刀柄,眼里闪着光:“而且您看,他们大半兵士都在忙着清理落石,根本顾不上防备后面!咱们要是趁机冲杀下去,想来胜算不小!” “别急。” 灵巧儿却摆了摆手,眼神里透着谨慎,“咱们贸然冲下去,高丽兵不明情况,肯定会帮辽人抵挡。你们等着,一会儿听到灭世之雪的口哨声,再从高丽人的后方冲 —— 记住,是后方,别从他们队伍中段冲。”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 君子向来喜欢用 “拦腰斩” 的打法,怎么今天反倒要跟对方全军正面交锋?一个个面面相觑,却也没多问,只默默记下命令。 等下了山坡,灭世之雪却忽然停下脚步,冷冷瞥了灵巧儿一眼:“谁告诉你我会吹口哨的?” 灵巧儿顿时尴尬地挠了挠头:“你不会吹啊?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多带个人来传信号了。” “现在说这些没用,怎么办?” 灭世之雪的语气依旧没波澜,眼神却紧紧盯着她,等着对策。 灵巧儿往山道方向望了望,篝火的光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不行,我等不及了。就这么办 —— 一会儿我让你藏起来,你就找地方躲好,务必接应好我。我要是没事,一切好说;要是出了岔子,你一定要护我周全。” 灭世之雪皱了皱眉,上下打量她一番:“那你记得,一会儿一定要打着火把,手里不停摇,让我能认出你。” “一直摇火把?这不是明摆着招摇吗?” 灵巧儿一脸黑线。 “哼,要是我找不到你,可就怪不得我了。” 灭世之雪别过脸,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灵巧儿没法,只得妥协:“好好好,听你的,摇就摇。” 两人又往前潜行了几步,灵巧儿示意灭世之雪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 此刻他们离篝火堆旁的高丽兵,只有十几步远。幸好那些高丽兵正围着篝火烤火,说说笑笑,加上火光太亮,反倒看不清远处的人影,才没发现他们。 高丽兵正聊得热闹,忽然有人瞥见篝火旁好像多了个身影,起初只随意扫了一眼,没当回事,继续聊天。可聊着聊着,有人忽然反应过来:“那人穿的衣服不对劲啊!” 几人这才正经打量起来,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用高丽语大声喝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灵巧儿听不懂高丽语,心里琢磨着:我听不懂他们的,他们八成也听不懂我的。于是她故意露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咧嘴一笑,胡诌道:“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思密达!” 高丽兵听得一头雾水,又追问了一句,灵巧儿自然还是听不懂,只能手舞足蹈地比划,嘴里继续乱编:“胖玻璃球就一个思密达!阿西吧!” 最后 “阿西吧” 三个字,高丽兵倒是听懂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更疑惑了 —— 这人说的话,乍听像高丽话,可仔细一听,一个字都听不懂!他们赶紧喊来几个出身百济旧地的兵士,还是听不懂;又找来新罗旧地的老兵,依旧一头雾水。 灵巧儿越比划越急,脸上却故意带着亲近的神色,让对方感觉不到恶意。高丽兵没办法,只得四处找人来沟通,乱作一团。 折腾了半天,一个会说汉语的兵士终于挤了过来,试探着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唐…… 唐语,会说吗?” 灵巧儿心里暗笑:总算等到会说汉话的了!脸上却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点头:“会!会!会得不多。” 那兵士一听,反倒愣了 —— 这人汉话说得挺溜啊,哪里像是 “会得不多”?但也没多想,只追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灵巧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故意装出神秘的样子:“我要见你们的上官。工部员外郎徐铭,有急事找他。” 高丽兵一听 “徐铭” 的名字,都有些不以为然 —— 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能有什么急事找他们禁军的上官?他们这些人,品级虽说不算高,却也跟徐铭差不了多少。可转念一想,文官和武官不同,就算他们品级比徐铭高两级,论起职权,也未必能压得过文官。 正犹豫间,灵巧儿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碎银子,悄悄塞到为首的兵士手里。虽说中原王朝此刻还在用通宝,但银子向来是硬通货 —— 大周如此,伪汉如此,连契丹、女真、高丽也不例外。 兵士们一见碎银子,眼神顿时变了,心里琢磨着:能拿出银子,徐铭找上官的事,肯定不简单。立刻有人转身,快步往甄柏祥的方向跑去汇报。 一旁的老兵看着灵巧儿抹黑过来,还特意递了个火把给她:“夜里山路滑,你怎么不拿个火把?小心崴了脚。” 灵巧儿接过火把,心里暗叹: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到了中原以外,也照样管用。 没一会儿,就见甄柏祥跟耶律敌禄说了句什么,转身往队伍后方走来。之前汇报的老兵只说 “后方出了点状况”,甄柏祥还以为是落石砸了人,或是篝火燎到了帐篷,也没太在意。 等离了耶律敌禄等人,老兵才凑上前,低声道:“将军,是工部员外郎徐铭派来的人找您。” 甄柏祥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徐铭?哼,从礼部调到工部,还是整日疯疯癫癫的。他能有什么大事找我?” “将军,依属下看,多半是真有事。” 老兵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那来人说的话,听着像是海外高丽人的口音,咱们都听不懂,只零星能辨出几个高丽词。而且…… 他会说唐语。” 甄柏祥又停住了脚步,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会说唐语?徐铭派来的人,会说唐语倒也不稀奇。罢了,既然来了,我就去看看。” 等甄柏祥走到篝火旁,看到灵巧儿身上契丹、女真混搭的服饰,更是疑惑,开口问道:“是你找我?” 灵巧儿抬眼一看,忽然记起来 —— 下午在开城主街上,她好像见过甄柏祥,当时他骑马走在队伍里,头埋得快挨着马脖子,看着就没精神。 不过此刻的甄柏祥,倒没了下午的颓丧,反倒透着几分趾高气昂。灵巧儿一见到他,目光扫过他直愣愣的眼神,瞬间就读出了 “傻、憨、直” 三个字,心里顿时微微一喜:这蠢货,且看我怎么把你忽悠瘸了! 随即她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见礼,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谦逊:“在下凌鍫,是济州岛人士,承蒙徐铭大人教诲,如今已是他的门客。” 甄柏祥皱着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哦”,眼神里满是怀疑,上下打量着灵巧儿:“徐铭还有门客?他自己都快穷得饿死了,哪来的钱养门客?再说,你这穿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半是契丹人的样式,一半又像女真人的打扮,我刚才险些把你当成契丹人,再细看又觉得像女真人。” 灵巧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 “神秘” 的笑容,语气压低了些:“大人有所不知,在下要办的事,干系比天还大,绝不能让人摸清我的底细,所以才故意穿成这样,好掩人耳目。” 甄柏祥皱着眉,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催促道:“行了,别在这儿卖关子了。徐铭又要搞什么名堂?他从给事中贬到礼部郎中,如今又降到工部员外郎,都跌到这份上了,还不安分?” 灵巧儿心里微微一动:乖乖,这个徐铭之前的官职竟然这么高!看他之前的样子,年纪也不算大,难道他背后真有人撑腰?她本来只打算忽悠甄柏祥去山上清理碎石,此刻忽然觉得,或许能把事情闹得更大些,当即嘿嘿一笑,声音压得更低:“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徐大人的长辈,这两日常常去府上看望他。将军,您就没听说什么风声吗?” 甄柏祥先是冷冷一笑,语气里满是不屑:“他家长辈?他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长辈…… 嗯?你、你是说……” 说到一半,他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睛瞬间睁大,语气都开始发颤,话也说不完整了。 灵巧儿微微点头,脸上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可实则她的心里慌得一批 —— 她只知道这时候的高丽肯定参考了中原王朝的官制,可到底参考了多少、具体有哪些官职,她也不清楚,不敢随便胡说,只能靠 “诈”,赌甄柏祥是个憨直的性子,能被她诈出话来。 甄柏祥见灵巧儿点头点得煞有介事,仿佛真有这么回事,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是说…… 徐太师?不、不会吧?徐太师不是早就被搁置不用了吗?怎么还会管他的事?” 灵巧儿心里一阵兴奋:果然有靠山!想来是之前的靠山倒了,才连累徐铭一路被贬。但既然是太师级别的人物,不管是搁置不用,还是重新起用,还不是高丽王一句话的事?她立刻收起笑容,语气变得冰冷,沉声道:“王上心里,其实对辽人恨之入骨,可奈何高丽国力不济,只能把和亲的戏做给百姓看,让百姓以为这是辽人与高丽人平等的嫁娶。但王上心里清楚,这根本就是一场耻辱!所以,徐太师被冷落的这段时间,根本没闲着 —— 他去了大周,去了女真,还去了南唐,四处奔走,为的就是今日!” 提到 “南唐” 二字,甄柏祥立刻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得不行。灵巧儿心里一阵疑惑:这南唐跟唐朝明明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是借了个 “唐” 字,可这些外夷竟然这么认! 甄柏祥躬身完毕,直起身,又凑近灵巧儿几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急切:“既然徐太师要重新起用,怎么我们禁军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么大的事,不该瞒着我们这些禁军将领啊!” 灵巧儿笑了笑,故意卖起了关子,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公主和王子们的性命,半点不能儿戏!王上已经把所有事都交给徐太师全权处理,如今徐太师手里,连尚方宝剑都拿到了!” 甄柏祥一听 “尚方宝剑” 四个字,又立刻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头埋得比刚才更低。灵巧儿愣了一下神 —— 她刚才说的 “尚方宝剑” 只是个形容词,意思是徐太师有全权处置的权力,这哥们儿不会真以为是一把实物宝剑吧? 见甄柏祥半天不敢抬头,灵巧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所以眼下,王上决定不忍了!这口气,今天就要争回来!” 甄柏祥听到灵巧儿继续说话,才敢慢慢抬起头来。可他没接灵巧儿的话,反而盯着灵巧儿手里的火把,一脸疑惑地问道:“兄台,你怎么一直摇着火把?晃得人眼晕。” 灵巧儿想着灭世之雪之前的叮嘱,内心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自然是知道灭世之雪在拿她开涮。可人一紧张,竟然就真的不自觉的摇起火把。 想到灭世之雪正在看着自己的笑话,赶紧一把扔掉手里的火把,掩饰道:“有这么大的事要发生,我难免紧张,手没个准头,就不自觉摇起来了。不说这个了,大人,你得赶紧做决定!今夜辽人肯定带不走公主和王子们,你是走是留,自己选。要是你留在这儿,等会儿出了大事,事后王上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说不定会拿你的人头顶罪!” 甄柏祥顿时慌了,搓着手在原地来回踱步,语气焦急:“这、这可怎么办?可我是奉命护送公主和王子的,没理由突然撤走啊!这要是被人问起来,我怎么说?” 第246章 思密达 “怎么没理由?” 灵巧儿立刻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语气斩钉截铁,“你看那座山!山上有土匪往下扔碎石,这分明是刁民想要打劫公主的嫁妆。你现在带人上山剿匪,名正言顺!要是你去剿匪的时候,山下出了变故,你不过是被土匪调虎离山,虽然有过失,但罪不至死。到时候你带几颗土匪的人头回去交差,再加上徐太师出面替你求情,别说保住性命,连官职都能保住!大人,别犹豫了,再等下去,一旦生变,你走不脱,岂不是悔之晚矣?” 甄柏祥徘徊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眼神紧紧盯着灵巧儿,语气里满是怀疑:“你真是徐铭的门客?没骗我?可别是你编出来的瞎话,想骗我离开!” 灵巧儿双手抱拳,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几分笃定:“在下凌鍫,若有半句虚言,大人尽可去找徐铭大人核实!徐大人也吩咐过,不让我替您做决定,可我实在不忍心看大人白白送死 —— 听我一句劝,赶紧走!” 甄柏祥点了点头,心里像是在天人交战:虽然觉得这事儿太扯淡,怎么想都不真实,可万一要是真的呢?凡事就怕个万一,万一半夜真有人杀出来,辽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他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不如先听他的,上山 “剿匪”,要是没什么动静,就一直在山上待着;要是真出了事,就去其他山头躲着,回头随便摘几颗人头充作剿匪战果,也能交差。 想通之后,他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我还以为真是山上自然落下的石头,原来是你们这些歹人在山上作祟!来人啊!跟我冲上山去,拿下这群土匪!” 灵巧儿看出了他的滑头,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警告:“大人,你要是真留在这儿不走,就是妥妥的替罪羊!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以为能蒙混过关,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甄柏祥脚步顿了一下,彻底下了决心,不再犹豫,带着手下的高丽兵,作势准备向山顶的方向冲去。 灵巧儿一把拉住甄柏祥,道:“大人,你会这样吸口哨吗?” 灵巧儿做做样子,吸了一下,声音却不大。 甄柏祥正自紧张,听到她问,随机做了个样子,吸了几声,道:“这样?” 灵巧儿内心一个大写的服,要不就说人家在太监房里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口哨吸得多好啊。 那些兵士没人理会自己的上官在发什么神经,只是一个个抬头望了望山 —— 这一带的山峰虽然不算高,却陡峭得很,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落石滚下来。 可山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土匪?兵士们一头雾水,可上官有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兵士们的呼喊声,一个传一个,很快就传到了耶律敌禄耳中。他猛然抬头,一脸诧异,语气带着几分不解:“高丽人喊什么?高丽、唐语混杂在一起,听不仔细,说什么?山上有土匪?” 萧雄鹰立刻附和,语气带着几分恍然:“怪不得这里落石这么多,原来是土匪在搞鬼!早该去剿了,省得耽误行程!” 耶律彻却皱着眉,抬头望了望那座山,又听着远处高丽兵的喊叫声,总觉得不对劲,语气带着几分疑虑:“真有山匪?早不发现,晚不发现,清理道路这么许久,他却发现山匪了?嗯?不对……这声音听着怪怪的,没半点剿匪的紧张感,而且高丽人队伍移动的也太慢了。我感觉事情不妙啊,前面的路还没清理完吗?坏了,虽然不知道刚才是谁找他,不过今晚可能要出变故。” 耶律敌禄本来没当回事,被耶律彻一提醒,也仔细听了听 —— 高丽兵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根本没有统一的目标,没有一点章法。似是前军走的并不急。 两个姓耶律的对视一眼,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开始警惕地观察四周的动静,心里多了几分戒备。 高丽兵还没完全走完,山坡上的王小江等人就听到了甄柏祥那响亮的口哨 ——早就全速的冲下山了,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信号。到了山路上,他们立刻系住马嘴,防止马儿发出声音,悄悄朝着山道靠近。 高丽兵大范围移动的动静,正好掩盖了姚登等人刻意控制的马蹄声,并没有引起辽人的注意。 等高丽兵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灵巧儿才轻轻吹了个口哨 —— 她实在没什么吹口哨的天赋,声音又小又弱,也就够身边几个人听见。 王小江在不远处听到这有气无力的口哨声,立刻明白:嗯,原来君子把对方的上官忽悠瘸了。怪不得让我们从高丽人的后方行进。我们到了,他们也就走光了。 躬身牵马的姚登顿时点了点头,随即右手紧握刀柄,轻声的说道:“看来君子是打算行动了。” 他在身边的二狗和梅大顺肩头拍了拍,以示提醒。 所有人同时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武器,等待着火堆旁灵巧儿的指示。 灵巧儿听到暗处传来的召唤声,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许久,才慢慢让视线从低感光适应到高感光模式,看清了藏在阴影里的众人。她低着头,像老鼠钻洞似的小跑过去,刚到跟前就接连下令:“第一件事,都把脸蒙上!第二件事,一会儿动手杀人越货,谁都不许说汉话!” 王小江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连忙点头:“君子放心,我们不说话!” 灵巧儿白了他一眼 ——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还是强调道:“别以为说‘不说话’就管用!上次打架,你杀红了眼,骂街的话比谁都溜;还有姚登,一开打嘴里就各种脏话没停过;最过分的是二狗,翻来覆去就那一个词,烦都烦死个人!” 二狗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拉下蒙脸的布条反驳:“君子你还不是一样?嘴里就一只神兽的名字反复念,比我还单调!” 灵巧儿瞬间尴尬,摸了摸鼻子:“哦?是吗?”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应道:“是的!” 灵巧儿尴尬地挠了挠头,打圆场道:“那没办法,谁让咱们打架都靠蛮力呢?你看人家技术流,别说骂街,连呼吸都不带乱的。你看雪无晦,杀人都优雅得不行;再看你们妙姐姐,也是个沉静的狠角色。要怪就怪咱们学艺不精,只能靠喊两声壮胆。” 灭世之雪忽然足尖一点,飘到灵巧儿身后,语气冰冷地提醒:“你们要是想在这里生火讨论,我没意见 —— 不过那边的辽人,恐怕已经察觉异样了。” 灵巧儿一听,立刻加快语速:“总之,干他娘的!听着,一会儿不管喊什么,最后都得加上‘思密达’三个字!” 众人虽不解为何要这样,但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问。灵巧儿翻身上马,她拔出腰间的辽刀,高举过头顶,大喊一声:“前轱辘不转,杀人越货,后轱辘转思密达!”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拔出横刀,呐喊着策马向辽营冲去。 按说辽人的骑术比汉人精湛,可灵巧儿一行人里,除了她和妙言,其他人都已骑马奔袭了几千里,一路上杀辽兵、救汉人女子,骑杀的本事早就在实战里练得炉火纯青 —— 不管是正规训练还是野路子,终究是熟能生巧。 可辽人却没当回事,只当是一群高丽骑兵来了 —— 毕竟对面人喊着 “思密达”,他们觉得高丽的骑兵顶多只会骑马,骑杀功夫肯定稀松平常,哪比得上他们辽人抢马的本事? 灵巧儿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到辽营。几个围在火堆旁烤火的辽人贵族亲兵猛然起身,大多还没来得及摸到自己的马,灵巧儿的刀就已经劈了过来。这一路厮杀下来,她的刀术早已练得快、准、狠,一刀直接劈在一个亲兵的肩膀上,刀刃从肩甲直劈到肋骨,卡在骨缝里差点拔不出来,她本人也险些被带得从马背上摔下去。 随后赶到的姚登等人,比灵巧儿更加凌厉。第一波冲击下来,辽人就意识到不对劲 —— 这群 “高丽骑兵” 的刀术,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稀松!三个契丹贵族在亲兵的掩护下勉强顶住了攻势,可身边的亲兵已经被杀了一多半,剩下的人也个个面带惧色。 耶律彻和耶律敌禄也知道他们先前的感觉是对的,果然出事了。 怪只怪对方动作太快了,他们刚发现异常,对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终究是晚了一步。 灵巧儿丝毫不停歇,带着队伍继续向前冲。前方的空地上,更多辽兵正在弯腰捡石头清理道路,他们的脚早已被冻得麻木,手上沾满淤泥,就算急着拔刀,刀柄也滑不留手,脚下更是站不稳根基。 捡石头的辽兵虽听到了身后的喊杀声,可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防备 —— 骑兵冲阵本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有的辽兵甚至没来得及扔掉手里的火把,灵巧儿就已经带着人从队伍一头冲了过去,辽兵死伤过半。直到冲到队伍尽头,才有几个反应快的辽兵举刀抵挡,可早已无济于事。 三十多人的骑兵队排成长龙,即便冲到尽头,灵巧儿也早留了余地,给队伍留出调转马头的空间。这期间,每个骑兵都会对着残余的辽兵劈砍三四刀,本就脚下麻木的辽兵,根本扛不住这般攻势。 直到这时,那些原本以为高丽骑兵是 “饭桶” 的辽人,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 这群骑兵比党项、女真的骑兵还要难缠,就算放在辽国,也算得上是上等精锐!他们清楚,骑兵冲过去后,必然会有第二波冲击,毕竟骑兵作战的套路,他们比谁都明白。 于是,没被杀的辽兵转身就想跑,可一迈步才发现,在雪泥里站了太久,双脚又冷又僵,根本不听使唤,一个个踉跄着摔倒在地,心里暗叫糟糕。 另一边,耶律敌禄见骑兵冲了过去,连忙大喊着让身边人上马迎敌。可就在这时,借着雪光的反射,他忽然看到暗影里有一袭白衣飘动。刚有人准备开口喝问,就听到暗器破空的 “嗖嗖” 声,几个刚翻身上马的亲兵瞬间栽倒在地。 亲卫大队这才意识到暗处有埋伏,纷纷举刀向白衣人影冲去。又是几声 “嗖嗖” 声,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亲卫再次倒地。火堆旁的耶律敌禄和耶律彻猛然起身,脸色凝重 —— 他们知道,遇到了厉害的暗器高手。 耶律彻见多识广,立刻用契丹语大喊:“快躲起来!那是暗器高手!” 耶律敌禄一听 “暗器高手”,心里顿时发怵,慌忙躲到一辆马车后面。其他亲卫也赶紧离开马群,一个个缩到马车背后躲避。原本寂静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叫声 —— 里面正是被掳的高丽贵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骑兵折返的马蹄声。耶律敌禄在心里快速盘算着敌我人数和士气,沉声道:“看来高丽王早有预谋,暗地里培养了这么一支精锐骑兵!别说我们现在没法上马,就算上了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等他们杀回来,我们就插翅难飞了!” 耶律彻点了点头,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坡:“走,往山上跑!” 这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 他们料想,他们一旦上山,骑兵回来必然会先去抢马车里的人,剩下的辽兵再抵挡一阵,他们说不定能趁机脱身。 随即,耶律彻和耶律敌禄悄悄从身后的山坡往山上溜去。雪光映照下,萧雄鹰看着两人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跟上。 他自恃力大无穷,索性抱起一块马头大的石头,守在原地 —— 他想先砸死一两个敌人,再抢马逃跑,压根不看好那两个姓耶律的:那么明显的身影,追兵骑马片刻就能追上,哪有他这办法稳妥? 正当灵巧儿的马出现在视野里时,萧雄鹰猛地将怀里的大石扔了出去,直逼灵巧儿面门。 第247章 面朝大海 灵巧儿瞬间屏住呼吸 —— 这石头要是砸中,她非得被砸飞、砸烂不可! 就在石头快要碰到她面门的瞬间,一把仪刀突然从斜刺里飞出,精准刺穿了石头。石头受力偏移,擦着灵巧儿的发髻 “嗡” 的一声飞了过去。她的马被吓得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后面跟上的马也纷纷被勒住缰绳,慌忙避让,队伍瞬间乱了阵脚。 萧雄鹰见大石没砸中灵巧儿,还亲眼看到有人能用一把刀刺穿巨石、打偏攻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往山上爬,手脚并用,雪沫子被蹬得乱飞。 离萧雄鹰最近的梅大顺见他要跑,当即从马背上纵身跳下,像头猛虎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萧雄鹰的后衣领,两人瞬间在雪地里扭打起来。萧雄鹰虽自恃力大无穷,可一想到对方队伍里有能 “刀劈巨石” 的高手,再加上面对一群精悍骑兵,心里早就发怵,只想赶紧脱身;可真跟梅大顺交上手,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 “高丽人”—— 两人竟然打得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便宜。 论正经武斗招式,梅大顺远不如萧雄鹰,可此刻两人贴得极近,根本没空间拉开距离。萧雄鹰那些讲究章法的打斗技巧完全用不上,反倒梅大顺学过几手小擒拿,专克人体关节,正好派上用场。他一把扣住萧雄鹰的手腕,顺势拧转,萧雄鹰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拼命 —— 他心里清楚,再纠缠下去,等对方骑兵围上来,自己就真的没命了。 另一边,灵巧儿带着队伍来回冲了两趟,把那些在地上捡石头的辽兵砍得七七八八,剩下的辽兵躲在马车后面,犹豫不决:想出来拼杀,又怕不是对手;想躲进马车,又琢磨着这群 “高丽骑兵” 是来救车里人的,进去反而自投罗网。 就在几个辽兵壮着胆子钻进马车,抓着高丽贵族的胳膊往外拖,想用人质要挟时,灵巧儿突然大声喊道:“摘下面罩!” 众人齐刷刷扯下蒙脸的布条,灵巧儿随即用女真语高声问道:“你们当中有懂女真语的吗?” 这话让躲在马车后的贵族亲卫瞬间懵了 —— 要知道,大多数贵族的亲卫,也都是辽国各个小部落里面的贵族担任。而这群人里面就包含熟女真里面的小部落子弟,他们听到女真话,下意识地接话:“嗯?你是女真人?” 灵巧儿冷冷一笑,道:“我不会告诉你我是什么人。总之,我不是高丽人思密达!” 紧接着,她又换成汉语,对着身边弟兄们说道:“弟兄们,他们这是找死!用高丽人当人质,他们是不是傻了思密达?” 契丹亲卫都是部落子弟,能听懂汉话的不在少数,这下更纠结了 —— 这群人一会儿装高丽人,一会儿说女真语,现在又讲汉话,到底是什么来头?目的到底是什么? 眼看着人质要挟没用,一个辽兵猛地把手里的高丽贵族往前一推,转身就往山上跑,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着往山上逃。 灵巧儿抬头望向山坡,雪光里隐约能看到两个狼狈逃窜的人影,她心里清楚,那大概率是辽国的王室以上贵族。 其实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杀了耶律敌禄,毕竟耶律敌禄很可能正在辽国找汉人卧底。 而今天他们逃走了,辽国和高丽之间就不可能相安无事了。 可眼下逃兵是不能放过的,若是都跑了,回去把 “女真人”“汉话” 的细节一说,辽国就会猜到背后另有其人,反倒坏了计划。 她当即挥刀大喝:“杀光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姚登等人立刻纵马向山上冲去。马车旁的高丽贵族们听到这话,不知道要杀光谁,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哭都忘了。 再看梅大顺这边,他已经渐渐占了上风 —— 赤手空拳的近距离扭打,正是他擅长的;萧雄鹰却需要空间才能施展招式,此刻被梅大顺缠得死死的,半点办法没有。梅大顺打得胳膊发酸,见萧雄鹰力气还很足,索性伸手抄起身边一块冻硬的雪块,朝着萧雄鹰的脑袋砸去,两人又为了争夺这块石头扭打起来,雪地里滚得满身是泥。 灵巧儿转头看向马车旁的高丽贵族,高声问道:“有懂汉语的吗?” 贵族们纷纷点头,眼神里满是恐惧。灵巧儿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个看起来已经成年的女子身上,道:“你,过来。” 那女子吓得连连摇头,灵巧儿放缓语气,轻声说道:“放心,我们来了,你们就安全了。过来吧。” 女子听出她语气里的善意,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灵巧儿把手里的辽刀递过去,道:“你去,杀了那个契丹将军。” 女子低头看着带血的刀刃,沉默片刻,才微微抬头问道:“你是何人?” “救你们的人。” 灵巧儿语气冰冷,“杀了他,我再慢慢跟你说。” 女子转头看向雪地里扭打的两人,轻声道:“他是辽国的萧雄鹰,这次高辽和亲的副使。” 灵巧儿 “哦” 了一声,又扫了眼马车下的贵族 —— 全是十来岁到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有这女子成年,心里顿时有了数,问道:“你是高丽公主?” 女子点头,上下打量着灵巧儿,疑惑道:“正是。你们…… 不是高丽人?” 灵巧儿把辽刀往她面前递了递,道:“你身后的王弟、王叔、王侄们都还未成年,难道你不想保护他们?” 听到 “保护” 二字,高丽公主终于接过辽刀,转头看向萧雄鹰,又问:“你意欲何为?” “我想让高丽再也不用向辽人卑躬屈膝。” 灵巧儿眼神坚定,“今天我杀他,和你杀他,结果一样。但我想把这个机会给你 —— 你若害怕,我不勉强,可你代表的是高丽王室。” 公主看着刀上的血迹,声音发颤:“我这一刀下去,辽国和高丽就再也不能相安无事了,对吗?” 灵巧儿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觉得,就算你不砍这一刀,辽国人就会放过高丽吗?” 公主沉默着点头,随即握紧辽刀,转身走向萧雄鹰。 萧雄鹰看到高丽公主举着刀过来,吓得魂都没了,慌忙用契丹语大喊:“你不能……” 见对方没反应,又赶紧换成汉语,“你不能杀我!我是辽国的高等武官,杀了我,辽国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音未落,高丽公主猛地挥刀 —— 萧雄鹰瞬间没了动静,倒在雪地里,鲜血很快染红了周围的白雪。 梅大顺赶紧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啐了一口,骂道:“辽狗的血真他娘腥臭!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高丽公主看着地上的尸体,身形开始不住颤抖,脸色苍白,仿佛丢了魂似的。 这时,姚登等人已经把逃跑的辽兵尽数斩杀,只有两个穿盔甲的辽人领主跑得远了些,王小江和二狗正带着人追。灵巧儿见状,立刻大声喊道:“别追了!故意放他们跑的,赶紧把小江他们叫回来!” 姚登勒住马,一脸可惜:“君子,那俩人说不定是耶律敌禄啊!放跑了太可惜了!” “耶律敌禄现在不能死。” 灵巧儿嘴角勾起一抹诡笑,“有他在,辽国才有热闹看。别废话了,快去把人追回来!” 姚登虽不解,还是听话地骑马去追王小江等人。 这边,高丽公主还没缓过神。灵巧儿转头看向妙言,道:“你扶她去休息吧,她累了,也崩溃了 —— 跟当初在林海中的你很像。” 妙言点头,上前轻轻扶住公主,把她带到火堆旁坐下,低声宽慰着。 灵巧儿这时才想起那把救了自己的仪刀,转头看向灭世之雪 —— 她正盯着地上那块被刺穿的石头出神。灵巧儿赶紧跑到路边的雪泥里,想把石头里的仪刀拔出来,可费了半天劲,刀身纹丝不动。 “大顺!梅大顺!过来搭把手!” 她大声喊道。 梅大顺跑过来,两人一起使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仪刀拔了出来 —— 可刀身已经在石头里断成了两截。 梅大顺看到断刀,先是吓了一跳,偷偷瞥了眼灭世之雪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双手把断刀递过去。 灭世之雪接过断刀,轻轻抚摸着刀刃,叹息道:“可惜了这把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仪刀。它陪着我从仙庐第一百多名,一路打到第三的位置,现在却断了…… 明年仙庐比武,我该用什么?” 灵巧儿想起方才被巨石袭击的凶险一幕,又瞥见灭世之雪捧着断刀、满脸惋惜的模样,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愧疚 —— 总觉得断刀的责任全在自己。她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都是因为我,这事算我的。等回到邢州城,我给你一把现代精炼的宝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灭世之雪冷冷地看着她,轻轻摇头:“我只要我的鎏御,除非你把这把鎏御还给我。” “这…… 到时候送你的那把剑,也叫鎏御行不行?” 灵巧儿无奈妥协。 灭世之雪还是摇头,目光始终黏在断刀上:“我就要这把鎏御。”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顽固!” 灵巧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无奈。 灭世之雪没看她,依旧盯着手上的仪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皇帝陛下赐给我的鎏御,是独一无二的。” 灵巧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再争辩。等到王小江等人被姚登追回来,众人简单整顿了一番,挨个报了数 —— 人都齐了,这才准备出发。 马车上的高丽贵族,一人抱着一个年幼的宗室子弟坐上马背。四辆马车加起来,总共也就二十多个人。高丽公主和妙言同乘一骑,轿子里的两个侍女,一个被安排上了灵巧儿的马,另一个本想安排给灭世之雪,可灭世之雪却还站在原地,嘴里反复念叨着:“鎏御,我的鎏御,皇帝赐我的鎏御,我那命苦的鎏御……” 灵巧儿额角青筋跳了跳,大声喊道:“雪无晦!走不走?一口一个鎏御,你没完了?也不怕把山里的狼招来!”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狼嚎,悠长又凄厉。灭世之雪立刻收了声,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动作干脆得不像刚才那个执着于断刀的人。 “哎,我一万句话,还抵不过一声狼叫。” 灵巧儿无奈叹气,转头看向站在地上的高丽侍女,“你,上她的马。” 二狗随即用火把点燃了所有辽人留下的马车,火光瞬间照亮了夜色。他带着几个人赶着契丹人的马群,跟在大部队后面,朝着开城方向行进 —— 却在接近开城时绕了个弯,转而向西出发。 队伍里一个十五六岁的高丽贵族,远远看到开城的城墙,突然激动地大喊:“开城到了!我要回开城!” 马上的姚登眼疾手快,一拳砸在他后脑勺上,冷声道:“再叫一声,直接宰了你。” 原本还想跟着起哄的几个少年宗室,顿时吓得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众人趁着夜色加速潜行,让赶马群的二狗等人随后跟上。他们一路狂奔,具体走哪条路已经不重要,只要方向向西就对了。 天还没亮,海岸线就出现在眼前 —— 海水波光粼粼,竟没有结冰。灵巧儿心里琢磨着:大概是这里的纬度比林海低,再加上从林海出来这么久,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不然夜里的山道也不会是雪泥,早该冻得硬邦邦的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会心一笑,扬声喊道:“果然是‘面向大海,春暖花开’啊!”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没人追问 —— 毕竟君子时常冒出些奇怪的话。 等到二狗等人赶着马群,和接应的人碰上面时,天已经亮了。他们赶去和灵巧儿汇合时,灵巧儿正带着高丽公主的侍从,四处打听能出海的船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