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界迷途》 第1章 初梦 空荡荡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的房屋寂静无声,门窗紧闭,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周遭白茫茫一片。 扑簌簌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一位少女穿着校服双手揣兜,背着包,身着单薄的校服,但只是麻木的往前走。 在路过一个贴着红色窗花的房子时,沉默了一路的姜墨开口了 “一,二,三……” 脚步未停,节奏依旧地前行,却在数到“七”时,姜墨骤然停步,快速蹲下。 紧随其后,她身旁的窗户飞速弹开,那高度,正是她的身高,如果刚刚没有蹲下,那力度,就是被那窗户结结实实得扇一巴掌。 姜墨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冷脸前行。 未卜先知似的,她总能面无表情地躲避一些攻击,树上的积雪,弹开的门窗,或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躲了多少东西,姜墨终于停下。 面前一个破败不堪小木屋立于路中。 她看着前面的小木屋,走上前去,狠狠的踹了一脚破烂的门。 “呵,第八十三次了,究竟还有几次?” 姜墨把背包砸在地上,气馁地坐在小木屋里。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站到门口,开始数地上有多少块木板。 数完房间的木板,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大雪,房子,木屋,一切都随之消失…… “铛铛铛……” 刺耳的闹铃准时响起,床上的姜墨睁开眼睛。双目通红,根本就不像刚睡醒,反倒像熬了个通宵。 姜墨对这种情况已经是司空见惯,反手又定了十分钟闹钟,又开始睡觉。 十分钟后,姜墨走出房间,一男两女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 姜墨落座:“舅舅,舅妈,早上好。” 男人出声询问道:“昨天睡了多久?” “十一点到七点,八个小时。” “日记呢?” 姜墨老老实实地进卧室拿出日记,递给姜成,等待他的点评。 姜成慢条斯理地阅读起她的日记,逐字逐句,大到在学校的行为轨迹,课程复盘,小到一日三餐的搭配,情绪变化。 无一例外,全部都要求姜墨写在日记里。 姜墨来到姜家十五年,就写了十五年的日记。 这种掌控欲强的行为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崩溃了。 姜墨却习以为常,因为在姜墨幼时,他的掌控更甚,对每一刻都要了如指掌,姜成在外忙生意时,都要打个视频抽查一下她在家的生活。 她的一切都是姜成一手操办。 后来随着姜墨年龄增长,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一直在外忙碌。才决定不再干预姜墨,只不过日记仍旧雷打不动。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不会撒谎。 姜墨低头机械地吃着早饭,姜成边看边点评: “跑步时间太久了。” “你这上课内容怎么没详细记录呢?” “老师讲的太多了,我不好全写进去。” 姜成又看了一会儿,往前翻了几页,皱眉问道:“你最近怎么没有记录你的梦了?” “…我最近,没有在做梦了。” 姜墨面带微笑,内心却忍不住抱怨,本来上了高中,舅舅已经同意自己只写周记,要不是因为打了那个人渣,被迫转学,自己也不用这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姜墨又要重复自己小时候一天一篇的日记,对她来说,更是煎熬。 “爸!你怎么就知道关心姐?我昨天骑车把腿摔了,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我啊?” 姜墨一旁的姜子渝突然插话道。 姜墨还没开口,旁边的中年女人先尖叫起来:“什么?!你把腿摔了?” “姜子渝你以后别想别想骑你的车了,好好的怎么能摔了?” “快让妈看看,你昨天晚上怎么不说呢?” 李晓拉起她的裤腿就要检查。 “欸妈,别别别,我没事儿,我就蹭破点皮,我和姐上学快迟到了,走了走了” 说罢,姜子渝拉起姜墨就出了门。 李晓看着两人出门的身影,越看越气:“你看看,你就让子渝跟着姜墨混,哪天你女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姜成听她这话,也是冒火:“你又开始了是吧?什么叫跟着姜墨混?姜墨好好的,这跟她能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 李晓“啪”的一声拍起桌子。 “我不待见她?!姜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对这小东西够好了,你小心她哪天疯起来,把咱们一家都害死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姜墨不是别人,那是我外甥女!” “外甥女?!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看看你那姐姐和你姐夫……” “李晓!” 听到自己姐姐和姐夫,姜成此刻已是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李晓自知失言,此刻也是偃旗息鼓。 短短一个早餐时间,夫妻俩就吵的不可开交,姜墨的父母在姜家是个禁忌话题。 姜墨的母亲姜彤,在姜墨五岁的时候杀死了白杰,也是姜墨的父亲。 随后姜彤自杀,最后是邻居发现并报了警。 年幼的姜墨一夜间失去了所有。 母亲是高中老师,父亲是一位医生,夫妻两人恩爱有加,为人友善,对姜墨更是放在心尖上宠,姜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直到她被拉去做精神评估,她才知道,原来警方给出的判决,是自己的母亲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误杀父亲。 姜墨不信,可是她只能认命。 后来姜墨来到舅舅家,舅舅姜成担心她母亲的病会遗传给她,对她的一切严格管控。 舅妈李晓看她的眼神从第一天起,就是又怕又嫌弃。 李晓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姜子渝跟姜墨来往太近。 可是姜子渝像个小太阳,对自己的天降姐姐恨不得天天待在一起,姜墨又不是铁石心肠,可爱活泼,又对自己好的妹妹,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 两个小女孩的情谊,又哪里是家长拦的住的。 平日逢年过节,姜成带着一家子回家,姜墨的外祖,二位老人对姜墨不是疾言厉色,就是视若无睹。 至于姜墨自己的爷爷奶奶,她父亲白杰是个孤儿,就更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久而久之,这些探亲访友的活动,也与姜墨无缘了。 姜子渝拉着姜墨出了门,风风火火赶到西城一中,还没上课,两个人就背着包坐在操场。 姜子渝连珠炮似的开问:“你昨天做梦了没?梦还一样吗?你还想睡觉吗?要不你再睡会?” 姜墨哭笑不得,“做了,一样,不想睡。”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骑车摔了?摔哪了?严重不?”姜墨有些担心的问道。 姜子渝翻了个白眼:“我没事,你还担心我呢?要不是我把爸的话岔开,你肯定露馅儿,你真的不要告诉他,你一直做梦的事情吗?” “没事的,我做梦你也看到啦,除了白天多睡一会儿,没什么影响啊,告诉舅舅,万一,他小题大做,把我送到医院……” “呸呸呸,什么医院,你好得很”姜子渝打断姜墨,“行了行了,赶紧上课走,你要多跟同学交流,不能老一个人,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友好一点……” 姜墨被她老气横秋得语气惹得噗嗤一笑,姜子渝眼波刀过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你让我多笑笑嘛”姜墨无辜地摇头。她平常话很少,只有跟姜子渝在一起时,才流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察觉到姜子渝又要发作,姜墨看了看表,拉起姜子渝:“听你的,去上课了” 得益于这日记对每天学习内容的复盘,姜墨学习成绩很好,就算她是高二转学过来的,通过分班考,她也能被分到理科一班,是西城一中最好的理科班。 姜子渝中考才考进这里。姐妹俩在楼梯口分别,踏上二楼的姜墨脸上不见刚才和妹妹聊天时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和冷漠。 “今天上课,我们引入新的物理量……” “电场线……” “姜墨!又是你啊!” 老师的粉笔飞过,径直砸到姜墨脑袋上,砸醒了在最后一排睡觉的姜墨。 “你给我站起来!”一班的座位按成绩排,姜墨一开始还坐在第二排。 开学第一周,她就因为睡觉,座位从前面挪到了最后一排。 第二周,她的同桌也被调走了。 第三周,她的同桌变成了窗户和垃圾桶。 “姜墨,你也睡了三个礼拜了,下周开完运动会,就是月考,你这么不喜欢听我的课,不喜欢待在这个班,你就去九班。” 班主任是物理老师,头发少的可怜,人称光头。 “不是,光头怎么了?今天火气这么大?” “就是啊,姜墨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道消息,咱班运动会项目没报够人,光头没面子,我猜他拿姜墨当出气筒呢” “啊?他不会点人吧,那1000米谁爱跑谁跑,我可不跑” 同学的小声议论,显得姜墨更沉默了。 姜墨低着头,沉默不语。 光头上下打量着姜墨。 身高腿长,个子已经撵他高了,整个人瘦瘦高高,一头长发扎作低马尾,安静地垂在她精瘦的脊背上,眼皮耷拉着,眼里满是疲惫,没有一点点精气神。 一个女孩子,面无表情时,一股凶劲。整天就是睡觉,也不说话,一点没有别的女生青春活泼的样子。 他越看越感觉不对,开口道:“头发,转学过来三周了,规矩还没学会啊?女生额前不许留头发!” “一天就睡睡睡,我为你健康考虑啊,运动会,你去参与几个项目,体委呢!咱班女生还有什么项目没报啊” “1000米和跳高” “给姜墨报上,我看姜墨没问题” “好” “……” 下课后,唐沐清小心翼翼的走到姜墨面前:“姜墨,你还好吧?要是身体不行的话,我去找体委说,咱俩换换吧,我是50米和跳远” 唐沐清大概是她在这个班里唯一的正常同学。 起先她们俩是同桌,姜墨天天睡觉,唐沐清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愿意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姜墨,愿意跟她一起进步。 而且在高一这个年纪,她就立志要考西城医科大学,整个人安静沉稳,姜墨不喜欢太浮躁的人,唐沐清还挺对她胃口的。 姜墨摇头婉拒:“谢谢,不过我没事。” “虽然刚才老师说话难听,但是你也要好好想想,一中一向会按成绩调班,我觉得你很聪明,不应该去九班的。” 九班是西城一中最差的理科班,唐沐清不由自主的为姜墨担忧。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运动会是什么时候啊?”姜墨岔开话题。 “就在下周……” 第2章 运动会 “在这秋高气爽,硕果累累的季节,我们迎来了24届西城一中运动会……” 学校喜迎运动会的陈词滥调,搭配着节奏激昂的音乐,本是激动人心的场面,而太阳的烘烤,使得一切都有些扭曲。 高二本就没有高一学生兴奋,更别提顶着太阳,在操场看平平无奇的运动会。 高二一班都是些学霸,体育天赋一点没有,千挑万选才凑齐了比赛阵容,他们大多在学校搭的遮阳棚下捧着单词书,对比赛兴致缺缺。 “比到啥环节了,还没结束吗?” “没吧,现在好像是高二1000米” “欸,男子还是女子啊,睡神不是跑1000吗?” “女子啊,你看,七号,荧光色,就姜墨啊” 此刻姜墨挂着号码牌,在跑道忍受灼热,发令枪响,比赛开始,姜墨在外道,起先就加速抢占了内道,随后开始领跑。 “好,现在看台西侧正在进行的是,高二女子组1500米” “现在领跑位置是来自高二一班的一号,姜墨,她是这学期转学来的同学,我们没有她之前的成绩。” “不过从一开始就选择领跑来看,她应该非常有自信啊。” 主席台纵观整个操场,二班的两个体育生坐在上面,充当讲解员。 “是的,不过不过她的身后是去年这个项目的冠军,九号王芝,以及去年的亚军,高二四号李婷婷。” “好的,第一圈结束了,但是我们可以看到第一梯队一号,四号,九号选手前面选手整体速度大概是一分20秒左右,后面选手还在持续跟上” “第二圈和第三圈处于一个匀速状态,选手此刻可能会稍稍降速,为最后的冲刺做准备否则可能会体力不支。” “是的,我们可以看到后面五号,八号,同学速度降下来了” “嗯,可以看到一号,九号,四号,也开始降速,前面几位的体力可能稍微好点啊,马上进入第三圈” “诶,我们看到一号和九号的身位差越来越大,姜墨开始升速了!这位新面孔难道是想现在就开始冲刺了吗?” “天啊,她真的在冲刺,我们可以看到姜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已经开始冲刺了,第三圈马上结束,后面紧随其后的九号和四号也开始提速了,可以追的到吗?姜墨的体力还能支撑吗?” “还在加速!对姜墨来说还是冲刺阶段,距离还在拉大!” “最后一百米!姜墨!” 4分30秒!高二一班姜墨成功冲线,夺得冠军。 随即解说台喇叭高声呼唤:“请获奖同学前往主席台前领奖,高二女子1500米,获奖者,第一名高二一班姜墨,第二名……” 领完奖的姜墨擦着汗,回到一班的看台区,平常不怎么说话的同学,这会儿开口了 “姜墨牛逼啊,你跑这么快啊?” “你有这实力不早报名?” 姜墨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向最后一排,那里有唐沐清一个,她只想清静一会儿,唐沐清友好又安静,她不介意坐她旁边。 下午的阳光有些毒辣,宽大的遮阳棚聊胜于无,姜墨坐在凳子上,微微闭上眼睛,这太阳对她来说,很温暖,让她昏昏欲睡。 “你又要睡觉了吗?我听说,刚剧烈运动完,直接睡觉对身体不好” 唐沐清温婉的声音在姜墨耳边响起。 “我不睡,你学什么呢?”姜墨闭目养神,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她在脑海中思索着今天的日记怎么样才能编的完美无瑕。她可不能暴露自己晚上一直做同一个梦,然后天天在学校睡觉。 她了解姜成,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乖乖外甥女在自己的掌控下成长,她是不可能欺骗他的。 可随着姜墨的成长,对这个世界认知的自我完善,姜成在她心中的权威愈发减少,她的舅舅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通过日记和日常行为来干涉她的心理状况呢? 但是她明白舅舅对她还是有爱的,她愿意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乖巧孩子,维持家庭和睦。 起初她做梦,也会把这些记录在日记里,可是后来,每天都重复一样的梦境,挨一样的打,更奇怪的是,她做梦,跟熬通宵一样,让她白天也疲倦不已。 这些她可不敢往老老实实地往日记里写,谁知道她舅舅知道了,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两个月前正好是暑假, 于是姜墨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在梦里挨打,姜成和李晓忙于生意,姜子渝对她爸爸严格管控这种行为很是看不惯,也不会多说。就这么巧妙地圆下来了。 可是现在开学了,她要是在这样下去,老师就会先暴露她睡觉的情况,到时候可就完蛋了,姜墨越想越心焦。 想到学习,又想到高考,考上大学,远走高飞,姜成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姜墨渐渐放松,一想到只要自己再熬两年,就可以自由,她就忍不住开心。 “我在背单词,你为什么天天睡觉,成绩还不错呢?” 说着,唐沐清凑近姜墨,细细端详。 姜墨猛然睁眼:“咱们又没考过试,你怎么知道我成绩会很好?” 唐沐清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可不觉得你分班考是走后门,而且,你清醒的时候,算题又快又好。” 姜墨微微偏头,无奈道:“因为我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学习,回家也是,睡前都在学。” 唐沐清被她坦诚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你倒是很实诚嘛,别人肯定不会说自己在家努力学习,一定会装腔作势。”说罢脸上映出了微笑,酒窝明显,温暖人心。 姜墨反倒一愣,认真得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从小到大,除了姜子渝,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她话又少,鲜少有人对她有这种正面评价。 遮阳棚下的阳光,不再耀眼,唐沐清看着姜墨的眼睛,只觉得像两颗黑色的棋子,明亮幽深,目不转睛,又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 两人眼神交接,唐沐清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由自主得,逐渐阖上了双眼。 姜墨此刻也没好到哪去,她看着唐沐清渐渐闭上了双眼,自己却是动弹不得。 操场上嘈杂的比赛声,像是催眠曲,温暖的阳光,像母亲温柔的手,所有元素无一不在拉扯着姜墨的神经。 “睡吧,睡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未知的声音像深海的海妖,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是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自从梦到那怪异的大雪木屋,姜墨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积雪,石头,树枝姜墨躲避不及,就砸在她身上,她醒来后,身上的疼痛,大脑神经的刺痛,无一不提示着姜墨,她昨晚根本没睡着。 她也怀疑过这是自己幻想,试着订闹钟,白天睡,晚上不睡,可是晚上一到十二点,就会睡着,然后重复梦境。 姜墨能做的,就只有每一次做梦的时候,记住所有东西的位置。 幸运的是,她发现每一次梦境都是固定的,时间,长度,东西掉落的位置,她后来已经能做到不在梦里挨打,可还是会有通宵熬夜的感觉还是存在。 看着唐沐清彻底闭上双眼之后,一头栽倒在自己怀里,姜墨无能为力,她的意识渐渐消散,随后头一歪,沉沉的睡过去了。 姜墨平常在班里就是睡觉,此刻身边睡了个唐沐清,班里也没人觉得怪异,两个人就这样在操场,在声势浩大的运动会中开始沉睡。 第3章 惊变 运动会的第一天落下帷幕,操场不似白天热闹,学生回到教室,直接收拾东西回家了。 姜子渝背着书包站在楼下,等着姜墨下楼一起,她看了看表,都这个点了,平时两个人都已经快出发了,现在连人影都没见着。 姜子渝心中疑虑与担忧并起,催使她上楼踏入了高二一班,此刻教室就剩三三两两男生在收拾东西。 姜子渝顶着的乖巧的笑容,向最前面的两个男生问道:“同学你好,请问姜墨走了吗?我是她妹妹。”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未施粉黛,迎面而来的就是青春的气息,姜家的基因也是逆天,一家子人天生就白,一白遮百丑。 姜子渝又不像姜墨那么阴沉,扎起的马尾洋溢着活泼气质,灵动的双眼期待得看着面前的两人,高挑的身材是宽大的校服也掩饰不住的。 高个子的汪古有些呆住了,戴眼镜的刘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不知道,姜墨坐最后一排,你看看书包还在吗?” 姜子渝径直走向最后一排,书包老老实实躺在桌子里,这更奇怪了,她到底去哪了? 姜子渝暗自思索。全校今天都开运动会,自己老师在操场就宣布放学了,想到这里,姜子渝拿起姜墨书包,快步走出教室,还不忘回头礼貌微笑,顺便回了句“谢谢” 刚呆住的汪古现在才回过神来,刚冲出教室往下看去,少女的轻快的身影已然不见。 汪古兴奋地摇晃刘畅,“你看见了没?美女啊!她是哪个班的啊?我怎么没见过她啊?我要追她!” “……神经病,她刚说她是姜墨的妹妹,看校服不是初中新改的,应该高一吧 ”刘畅无语的说。 “那你说我能追上她吗?我要不先和姜墨打好关系啊,你说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别发癫了,你跟姜墨说过几句话?搞个屁关系,赶紧收拾。”刘畅挂着一张冷脸,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花痴。 姜子渝提着书包来到操场,看台上的人寥寥无几,只剩几个遮阳棚仍旧在操场立着,她走向高二的看台。眯着眼搜索姜墨的身影。 姜墨此时和唐沐清还在最后一排昏睡,姜子渝找到人时,就看见自己姐姐昏睡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个女生也是一动不动。 姜子渝心中疑窦丛生,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推了推姜墨:“姜墨!姐!你醒醒啊。” 她又探了探呼吸,呼吸平稳,这分明就是睡着了。 又伸手将姜墨怀中的女生扶起来,触及唐沐清,姜子渝只感到手下一阵冰凉,将掌心贴在她脸上,更是冷的渗人,她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接连呼唤两人,却依旧毫无转醒的迹象。 姜子渝别无他法,咬了咬牙,把唐沐清在旁边放好,又把姜墨头扶端正 ,蹲下与姜墨眼睛平行,用力将她眼皮扒开,边晃姜墨脑袋边喊:“姜墨!你醒醒啊!” 与此同时,学校放学的铃声响起。 “叮铃铃铃铃……”急促的铃声第一遍响起,姜墨的眼皮被姜子渝强制撑开。 双眼无神,只是空洞得看着面前的人。 “叮铃铃铃铃……”铃声第二遍响起,姜子渝感到手上重量渐渐减轻。 姜墨在慢慢恢复意识。只是一双漆黑的眼,依旧空洞无神。 “叮铃铃铃铃……”铃响三声,姜墨眨了眨眼,神识清明,好似魂魄归位。 刚刚清醒的姜墨,看见捧着自己脑袋的姜子渝,脸上骤然出现惊恐的神情,随后一把推开姜子渝的手,撑在旁边的凳子上深深喘息。 短短几秒,额头上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好像劫后余生一般。 姜子渝看着姜墨这般神情,又伸手向她额头探去,眼中是抹不开的担忧。 姜墨擦了擦汗,环顾四周,嘴里喃喃道:“这,这里是操场,今天,今天是运动会。” “是啊,你和这位同学在这睡着不知道多久了,怎么都叫不醒。” 姜墨看到旁边依旧昏睡的唐沐清,惊慌了一瞬,随即又冷静下来,刚站起来,正要说话。 又是两眼一黑,就要倒下,姜子渝见状,赶忙搀扶住姜墨,心中的担忧是压不住了。 姜子渝低声询问道:“姐,你到底怎么了?这女孩是谁?她怎么在这?……” 话还没问完,姜墨反手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话,神色严肃的开口。 “姜子渝,你信我吗?” 姜子渝愣住了,姜墨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喊她名字说一件事。犹豫只闪过一瞬,她看着姜墨的眼睛,坚定地启回复。 “我当然信你啊。” “子渝,帮我,不然,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姜墨的目光随之移向身旁的唐沐清。 姜子渝闻言大吃一惊,看姜墨神色郑重,又思及刚才少女低的骇人的体温,心中开始慌乱…… 还没往下细想,姜墨先开口:“别害怕,你现在去我们班,拿到她的书包,她叫唐沐清,坐第三排左边。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姜子渝闻言稍微冷静,也反应过来事态紧急,又折返回去。 姜墨说完那些话,径直坐在地上,疲惫地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爬起来在唐沐清身上摸索着。 姜子渝拿着包回到操场,就看见姜墨摆弄着唐沐清,要将人背走。 “帮我把她背走。”姜墨淡淡的开口。 姜子渝焦急地问道:“什么叫背走?你要把她背到哪去?怎么不送医院啊?” 嘴上问个不停,手下却默契的配合着姜墨的动作,将唐沐清搬到姜墨的背上,放置妥当。 姜墨颇为费力的开口:“先去车棚,不用送医院。”都是女孩子,力气不大,好在姜墨个子高,唐沐清又不是很重。 边走边吩咐姜子渝,在自己包里找车钥匙。 待到车棚,两个清醒的人将唐沐清夹在中间,慌忙离去。 姜墨骑车出校时,注意力全在身后的唐沐清身上,丝毫没有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个黑袍人。 二人着黑袍,覆银面,步伐轻灵,临近傍晚,却要踏入校园,更古怪的是,学校保安也跟看不见似的。 两位古怪的黑袍人,就这么光明正大,进入了西城一中。 第4章 入梦 姜墨带着两人来到了唐沐清家,翻出藏在地毯下的钥匙就要进门,动作熟练。 她跟进了自己家似的,对屋里的格局构造了如指掌,先将唐沐清放在屋里,安置妥当。随后开始在人家家里翻箱倒柜。 姜子渝瞪大了双眼,她最了解她姐姐,不可能跟同学要好到,连对方家里藏钥匙的地方都知道这种程度,于是连忙伸手按住她,姜墨丝毫不顾她的阻拦,翻找的越发忙乱。 “你疯了?这是别人家!你怎么知道人家钥匙在哪?你就这么进来了?” “我知道,唐沐清有一本日记,快找。” 没头没尾的一句日记,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已经忍了一路了,姜墨一下午的不同寻常,都让她心里发慌。 “姜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不会帮你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姜墨闻言,停下了翻找的手,回过头,姜子渝梗着脑袋,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眶盯着她。 姜墨深深叹息,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娓娓道来。 下午她和唐沐清不知怎的,同时昏迷在操场。 刚睡着时,姜墨的感觉还和平常一样,能听见周围的声音,但是身体很放松,阳光温暖,声音繁杂但是不惹人厌烦。 像是走在秋日的林间,脚下踩着厚实的叶层,与夜间梦境的风雪交加对比鲜明。 她就这样前进着,温暖明亮的阳光拥抱着她,看向道路尽头,有一扇破旧的木门 姜墨越看越熟悉,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触摸到门时。 姜墨猛然察觉,这门就是自己那个风雪交加的木屋门。后背一阵寒凉,转身想走,却发现周遭的阳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刚刚以红色的秋日树叶铺满的道路此刻已经变成血一样鲜红。 与以往不同,这次梦里没有下雪。姜墨想要醒过来。却发现,和晚上一样,她醒不过来了…… 她的内心一阵悲凉。 为什么? 以前晚上陷入同一个梦境醒不过来也就算了,白天自己还有清晰的意识,现在连白天,自己都要被困入梦境。 难道自己真的病了,母亲真的有精神病,而自己也不正常? 凭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舅舅监管到这种地步? 以前的同学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自己母亲有精神病,杀过人的事情在背后传开。 所有人对自己议论纷纷,唯恐避之不及,做什么都要孤立她。这些她都忍了。 那天,在听到一个男生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的父亲诊断过姜墨的母亲,说她脑子不正常,难怪姜墨也不正常。 听着周遭同学的议论声,姜墨的听的越来越清晰,每一个声音她都分辨得出来。 “卧槽,原来姜墨是遗传的,她会不会也要杀人” 这是原来的她帮助过的同学。 “谁知道呢,她整天阴沉着脸,你最好小心点,小心她哪天哪根筋不对了,把你捅了。” 这是之前的同桌。 “精神病学习这么好,不会之前都是作弊吧。” 这是之前请教过她问题的学委。 …… 他们的声音愈发刺耳,环绕在她耳边,面容脸越来越扭曲,好像鬼怪要将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她终于忍不住了,向着正在侃侃而谈自己母亲的男生冲过去。 一把将那男生按在地上,照着脸上,提臂握拳,砸了上去。 男生顿时挣扎起来,没想到一个女生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把他按着打,愈发羞恼,挣扎欲烈。 姜墨毕竟是女生,打了两拳,按不住他,他翻起身,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他侧身,伸手去掐姜墨的脖子,右臂却是空门大开。 姜墨力气不大,胜在灵活,扭腰提跨,抬腿提膝,径直踹向他右肋,男生当时重心不稳,这一脚竟又将人踹翻在地。 几个动作就在呼吸之间,眼见姜墨势若猛虎,又要扑上去,周围同学反应过来,赶忙将人拦下,将两人都送往办公室。 姜墨被拉开时心想,自己大抵是真疯了吧,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一死。 后来经查证,这个男生父亲确是医生,只不过他没诊断过姜母,男生在吹嘘罢了。 再后来,姜墨被办理了转学,来到了西城一中。 …… 过往的记忆此刻竟然具象化得呈现在姜墨眼前 。 犹如一个监控室,面前有无数个镜子,里面演绎的是她的过往人生,只要她眼神聚焦在哪面镜子上,那段记忆就会径直放大在姜墨面前,好似时光重现。 各种记忆,眼花缭乱,她甚至还看到了已经去世的父母,但是镜子一直在闪,闪的好快,自己以前大脑深处的记忆通通被播放出来。 姜墨看着这些镜子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绝望和孤独好像要吞噬了她。 她痛苦的闭上双眼,想逃避一切,可惜无济于事,镜子播放的记忆她闭上眼也看得见,里面的主人公,越来越小, 小时候自己趴在地上捉蚂蚁,是妈妈温柔得帮她拍身上的土;张嘴去接第一次下雪的雪花,是爸爸把她举过头顶;第一次吃到辣椒辣出眼泪,是爸爸妈妈一起笑她。 这些情景,久到姜墨自己都忘了。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幼时的记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碰,这些记忆是温暖的,是有色彩的,而刚才的全是灰色的。 姜墨眼眶微微湿润,她想留这些美好,她拼命向前跑去,可是就是抓不住,镜子离她越来越远。 刚才的灰色的镜子此刻在道路的两旁,她视若无睹,追了不知道多久,彩色镜子依旧在前面,好像触手可及,却永远触摸不到。 这太古怪了,哪个精神病能看到自己所有记忆,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姜墨有些迷茫,她看向身侧,开始细细端详的着镜子,里面不止有灰色的记忆,记忆里还有姜子渝,唐沐清,她们不是灰色的…… 在看到唐沐清的一刹那 姜墨身边的景象骤然崩塌,所有镜子瞬间破碎,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头,紧闭双眼,再睁眼,面前只留下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与之前都不同,它的边界开始无限延伸,里面出现的,正是唐沐清,她身后是一个热闹的商场,她就站在里面,看着姜墨,脸上是姜墨不曾见过的明媚笑容。 姜墨还没反应过来,这面属于唐沐清的镜子已经无限延伸到她脚下。 背后一股无形的推力,将她推向前一步。 她猛然回头,发现身后不再是一片黑暗,反而是嘈杂的商场,在转过身来,刚才的镜子边界全然消失不见,唐沐清也消失不见,而自己却完完整整地站在商场里。 第5章 神秘人 姜墨看着眼前的商场,清晰可见的价格牌,排列整齐的商品。 一个父亲推着女儿坐在购物车上在调料区精挑细选,车里已经有食用油和几袋零食,大妈挎着菜篮子对蔬菜挑挑拣拣,售货员对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激情推销。 太真实了,姜墨望着眼前的场景,要不是自己身上的校服,她险些忘了还在梦中,姜墨钉在原地,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梦怎么可能真实到如此地步? 腿部的一下撞击打断了姜墨的沉思。 姜墨低头望去,一个小姑娘径直撞上她,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饮料,洒在姜墨腿边。 黏腻的绿色液体糊了姜墨一腿。一条裤子算是毁了。 “糖糖,你怎么把饮料弄到人家衣服上去啦?”一道女声先飞入姜墨耳朵,女孩的后方漫步走来一位温婉的女人,身着长款吊带,外搭一件开衫,简单的穿着盖不住她的气质。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先开口礼貌的道歉。 女子脸上也露歉意的微笑,“真对不起啊,我女儿是不小心的,你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这条裤子,我会赔给你的” 姜墨看着女子的笑脸,心底说不上的熟悉,这个笑容,这个酒窝,这个眉眼……昏迷前唐沐清清晰的笑脸浮现在姜墨脑海。 姜墨看着女孩,慢慢蹲下,挤出一个此生最和蔼的笑容,缓声开口:“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看着面前的怪姐姐,后退两步,抱住了妈妈的大腿。 女孩抬头看看母亲,有些害怕,女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告诉姐姐吧” “我叫唐沐清。” 姜墨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但若想出去,肯定跟唐沐清有关系。 她挂上得体的笑容:“一条裤子而已,我自己清理一下就好,不要紧的。” “不行姐姐,妈妈说了,做错事情要改正,我一定要补偿你的。”小唐沐清板正着小脸,拉住了姜墨。 女人温和的笑:“小朋友,虽然是一条裤子,但是依旧带给你麻烦了,不是吗?要不,我现在就买条新的给你换上,或者……” “妈妈,我想喝那个饮料,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我来跟这个姐姐说。”唐沐清声音突然变大,打断了女人的话。 “好,我去给你拿,你在这里乖乖的。” 女人就这样把女儿扔给她一个陌生人,姜墨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头皮一疼,唐沐清正拽着她的头发往下拉,姜墨顺着力度蹲下,视线正好和女孩平行。 唐沐清眼中不复刚刚的童真,满是凶狠,低声威胁道:“你是谁啊?不许打扰我们的时光!” 姜墨挑眉,小姑娘还挺凶,她一把打掉唐沐清的手:“我怎么打扰你们了,你自己撞上来的。” 唐沐清咬牙切齿:“我妈妈说什么,你最好照做,不然...” 唐沐清还要再说什么,见她妈妈回来,又不得不收起凶相,露出一副纯真无邪的笑容,又变成了那个乖巧的小孩。 一只手却死死揪住姜墨的发梢,另一只手放在姜墨肩上,压的姜墨一直蹲着。 女孩力道大的出奇,完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姜墨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女人回来后,仍是说着赔偿的事情,姜墨沉默不语,感觉肩上压力增大,唐沐清眼神扫射过来,姜墨感觉她随时可以给自己一个肘击。 女人有些犹豫:“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姜墨不敢再拒绝,就答应下来,紧跟着肩上力道渐松,唐沐清此刻目视前方,若无其事。 姜墨站起身来要摸手机。手刚伸进裤兜,姜墨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没有手机,哪来的联系方式,浑身上下的兜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有。 面前的女人还在等待,姜墨手扫到后腰,却摸到一个硬物,抽出来,是一部破旧的老年机。 女人看着姜墨的眼神变了变,上下扫了扫姜墨的校服,眼中又多几分同情。 姜墨打开手机,互相交换电话,唐沐清也放过姜墨跟着妈妈走了。 姜墨拿着手机,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捧了几捧水,浇在自己脸上,心中祈祷,快醒来,快醒来啊,又狠狠搓了搓脸,想要唤醒自己,抬起头,正对镜子,镜中正是自己沾水的脸。一切没有改变。 水滴刺的姜墨眼睛生疼,揉了揉眼睛,裤兜中的手机的振动贴着大腿,让她无法忽视。 拿出手机,她开始探索这个悄悄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手机,她记得很清楚,在学校,她可没有手机,更不可能有这种老年机。 刚刚的振动声是因为手机收到了短信,打开信箱,映入眼帘的信息让姜墨不寒而栗。 [你第一次进原梦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入的这么深,如果你想出去,照我说的做,否则,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劝你最好,抓紧时间,把魇破出去穿越?做梦?精神病?姜墨不停思索着这一切。 她紧握手机,开始发问: [什么叫我出不去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谁?] 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发出去,石沉大海,对面毫无响应,就在姜墨等的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你问题还真多啊,这不就那个小姑娘的原梦吗?你以为还在你那满是镜子的原梦吗?] 姜墨咬紧牙关,啪嗒啪嗒,额头上不知是水还是汗,滴在地上,整个世界又安静下来,水滴声清晰可闻。 姜墨攥着手机跌坐在地上,此时手机振动,竟然不是短信,而是一通电话,姜墨听着电话铃声,竟然一时不敢接起,想起刚刚的短信,又硬着头皮,将电话放在耳边。 “你好啊,小姑娘,感觉怎么样?好玩吗?”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做的梦!是不是你干的?” “小屁孩,你怎么生气了,你想出去,就听我的 ,我今天心情好,救你一命,你在装傻,就没意思了” “要我合作总有原因,你……” 对面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打断了姜墨,随后语气高傲的嘲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你现在和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是我单方面命令你。” 姜墨心中有一万个不服气也咽下去了:“那我总能问问,救我一命是什么意思吧” “嗯?你不知道?”高傲的语气透出一丝疑惑。 “呵呵,你这种人都能毕业了?你自己先玩吧,我还有事要办,想起我的话,记得给我发短信……” 乱七八糟的语句,高傲的语气,突然挂断的电话,让姜墨大动肝火。她本来就坐在地上,随手就把手机放在身侧。 刚刚接触到地面,脆弱的老年机顿时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姜墨也慌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把手机放在地上,竟然就这么碎了。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满地碎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老年机,又有几条新消息出现。 [刚刚忘了说,这手机很脆弱,拿手里就行] [这样吧,你照我说的做,我就帮你解答你的疑问,至于救你性命这件事……]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墨捏着手机离开厕所,走出厕所的一瞬间,她感到有些头晕,商场还是繁华的样子,只不过姜墨感觉所有东西都怪怪的。 旁边一个人推着车子,径直撞过来,姜墨躲闪不及,以为就要撞上自己,却发现车子速度不减,直接穿过了姜墨。 是的,姜墨没有实体了,她摸不着自己了,她又将手伸向货架,一样的触摸不到。慌乱立刻在姜墨心中散开。 姜墨看向自己,又看看周围,她知道刚才的怪异感是什么了?是颜色,一切都变淡了,包括她自己。 她快要变成灰色了。 姜墨痛苦的闭了闭眼,拿起手机就要发消息,无意间却瞥见身旁的棉袄。 她猛然抬头,原来刚才的怪异感不止颜色,还有衣服,刚刚进去所有人都是秋季服装,现在所有人都是冬装。 时间一口气跳了几个月。 第6章 解密 姜墨按捺不住,掏出手机,给神秘人发出短信。 [我该怎么做?帮帮我] “你是?那天的那个孩子?” 还没等收到短信,姜墨背后被人轻轻一拍,转过身去,正是唐沐清她母亲。 女人看着姜墨半湿的头发,一身衣服,还是上次见面的样子,半条裤子上的污渍也在贴在裤子上。 一个女孩子,这么狼狈,她不知道过去两个月发生了什么,让这孩子变成这样。 女人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上次说要:补偿你,你就不见人了,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的” 短信这时钻入姜墨的手机 [想办法跟她走] 姜墨看短信,有些惊讶,这女人竟然能摸到自己,就伸出手,跟女人握了握手,借坡下驴道:“阿姨,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帮帮我” 两人回到唐家,一开门小唐沐清先迎了过来,但进门的不是母亲,反而是姜墨,唐沐清登时变了脸色:“我妈妈呢?” 姜墨还没说话。 她连忙推开姜墨,看见妈妈在后面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上去,贴住她:“妈妈,你怎么把陌生人也领回来了。” 女人摸着唐沐清的小脑袋:“这个姐姐需要帮助啊。我们上次弄脏了人家的裤子,还没做出补偿呢。” 唐沐清眼神暗了暗,看向姜墨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样啊,那欢迎姐姐。” 姜墨不想多生事端,也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个人在女人面前相安无事。 在唐家梳洗干净,姜墨坐在饭桌上,又收到了短信。 [我都明白了] 姜墨皱眉,你明白什么了你。 [这是你朋友的原梦] 姜墨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对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发来消息。 [原梦就是以回忆为基础,加上自己的欲望,生成的梦境,每个人天生就会做梦] [你要做的,就是查清楚,为什么她的欲望是这些东西] [这些记忆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你想出去,就先查清楚,为什么这些记忆弥足珍贵] [这里的人,你正常接触就行了。] [你要快,原梦正在被吞噬,你已经快随着它消失了。] 姜墨看着消息,心下一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开始套近乎。 硬着头皮开口:“阿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你帮我这么多,我该怎么谢你呢” “我妈妈是医生!”女人还没回答,唐沐清清脆的声音已经响起。她很不想姜墨和她母亲接触。 女人微微一笑“我叫徐锦,是西城第二医院的一名医生,平常很少去商场,半年就去了两次,没想到都遇到你了” “原来是医生啊,我有个叔叔也是医生,他平常就很忙”姜墨哪有什么医生叔叔,她只知道人都会对相似的东西感到亲近,信口胡诌的罢了。 徐锦:“是吗?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在哪上学?” “他们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爸爸,他们早都不管我了”语间充满着落寞,又夹杂着几分少女怨恨。 姜墨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一般。 徐锦之前看着她的老年机的时候,眼神有些同情,声音也变温柔了,第二次遇见时,见她还是身着脏校服,狼狈不堪,竟是毫无犹豫伸出援手,将她带回家。 姜墨自然而然的给自己营造一出没人疼爱的样子。 徐锦若有所思,眼神转向唐沐清,好像在回忆什么。 “那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姜墨试探发问。 “他有事在外地,不怎么回来,平常都是我和沐清在家” “妈妈,叔叔又不回来啦?我还想你们带我去游乐园呢,上次你不在,只有叔叔,但是他带我去了海洋馆,我也喜欢看水母” 徐锦摸了摸唐沐清的头:“对不起,可是妈妈真的有事,下次一定带你去。”温婉的笑容映在脸上。 她很爱笑,一笑脸上的酒窝就显现出来,让姜墨不由自主想到唐沐清,小时候的唐沐清虽然不待见她,但是活泼开朗,为什么长大了却有些沉默寡言了呢。 姜墨心想,还有“叔叔”?难道唐沐清的爸爸另有其人。这种对于普通小孩子家常便饭的小事情,为什么会成为唐沐清深刻的记忆呢? 饭后,徐锦在厨房收拾,姜墨坐在桌子一端,唐沐清在另一端写写画画。 徐锦不在,唐沐清也懒得装了。 姜墨却忍不住开口:“你写什么呢?” 唐沐清笔下一顿:“日记” 姜墨见有人跟自己一样,来了兴致:“你还有写日记的好习惯呢?” “呵,你管的真宽。”唐沐清没好气的回怼。 小小的年纪,本子已经不小了,写了厚厚一本。 姜墨撑着脑袋:“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唐沐清没回话,姜墨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也写日记,但是我讨厌写日记,因为是我舅舅强迫的。” “你跟你妈妈关系很好啊?她在外面还惦记着你呢?” 听到这,唐沐清终于动作,抬起头,骄傲的神色盖不住:“我就知道,我妈妈最爱我了。” 姜墨心中暗笑,她虽然力大无比,但是仍旧是小孩子心性,爱粘着徐锦。 姜墨随声迎合:“是啊,她是个好母亲。她…” 姜墨一开口,就说不下去了,她打小没有母亲,想搬出李晓对待姜子渝的一套,来塑造一副慈母的形象。 但是又觉得徐锦和李晓两人性格相差甚远,怎能生搬硬套,只好闭口不说,话头悬了一半。 唐沐清低头写字,却听姜墨话说了一半,疑惑地抬起头:“她怎么啦?你为什么不说了。” 姜墨回神:“没什么,只是我没有母亲了,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唐沐清又低下了头,却小声发问:“没有母亲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干巴巴的一句回复。 低迷的气氛让姜墨很难受。 她忍不住又说:“我也没有爸爸,你刚说海洋馆是和叔叔一起去的,那你爸爸呢?” 身后传来徐锦的声音“我和她爸爸已经离婚了,她叔叔是我再婚的对象” 姜墨回头,徐锦抱臂斜倚着门毫不在意的道出真相。 “冒昧问一句,为什么会离婚?” “我和她爸爸都是医生,两个人都很忙,他想让我辞掉工作” 姜墨了然,又有些好奇,在徐锦看不到的地方,顶着唐沐清锐利的目光发问:“那,你们俩这样对小孩子影响大吗?” 徐锦迟疑了,她和前夫能陪伴孩子的时间都不多,自从离婚后,她已经在抽空陪伴孩子了,她不想错过唐沐清的成长。 姜墨看到徐锦的为难,略微思索:“其实,为人父母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你把唐沐清教育的很好,她懂礼貌又乖,对叔叔也不为难,这些都是父母爱的结果。” 这话让徐锦有些许恍惚,自从她离婚后,她的同事,前夫,父母对她的行为都是大不理解,为什么她不能放弃事业?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为家庭妥协一点? 她收到太多的疑问,今天面前这个少女一个身不由己,一个爱的结果,让她不禁有些动容。 “妈妈,你不要难过,我很爱你,我会一直爱你的,你要永远陪着我。”女孩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徐锦的思考。看着女儿天真的笑颜,明亮的眼珠像星星,看向母亲的眼里,永远闪着光亮。 徐锦走向女儿,蹲下身子,将女儿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这时候,姜墨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颜色又重了许多,没有白天在外面那么淡了。 她灵光一现,难道这就是唐沐清难以忘怀的原因?她的母亲跟她没相处多久吗?所以几次简单的相处,就弥足珍贵了? …… [这个梦,全是关于她母亲的。]姜墨发去短信。 [我知道,你看到什么,我就能看到什么] [你当时从厕所出来,时间就跳跃了,这就是两个场景切换的钥匙。你当时怎么做的,现在重复一遍] 姜墨借机溜进厕所,又接水洗了一遍脸,然后坐在地上,拿出手机,发现这次时间没有切换,短信也随之而来。 [不对,你肯定漏做了什么] 姜墨细细回想,上次自己洗完脸后,坐在地上揉眼睛,随后收到了短信……揉眼睛!上次水进眼睛,激的她发疼。 姜墨迅速起身,接了一盆水,睁着眼睛,将脑袋塞了进去,又拿水,刻意往眼睛上泼了泼,还没等人缓过来。厕所外面玻璃花瓶碎裂的声音尤为刺耳。 姜墨冲出厕所,见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略微长大的唐沐清跪在客厅中央。沙发前站着一个男人,怒发冲冠,目眦欲裂。 第7章 怪物 姜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因为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合理出现一个陌生人,但很快,她发现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姜墨已经近乎透明了,她走出厕所,正对面的男人完全看不到她,她更加大胆,走到唐沐清身边,唐沐清也看不见她,她伸手试探,都径直穿过了两人的身体。什么都触摸不到。 男人对着唐沐清,伸手指着她,气得身体发抖:“你还有脸说?如果,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 说罢抬脚,就要往唐沐清身上踹去。 唐沐清竟是躲也不躲,硬生生的挨了一脚,随后男人又揪起唐沐清的衣领,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都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男人有些神经兮兮的,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两句。 随后又一把将唐沐清丢开,坐在沙发上,双掌腌面,喃喃道:“我也有错,都怪我。如果我及时赶过来,” 说着说着竟开始低声掩面抽泣。 姜墨只能看着这一切,她什么都碰不到。 男人后面的空间开始扭曲。白色的墙壁登时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里面缓缓走出一个长大版的唐沐清。 和徐锦能有七分像,只不过双目通红,周身萦绕着纯黑色的波纹。 不过男人和跌坐在地的唐沐清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她站在男人身后,手臂缓缓抬起,掌心更像一个黑洞,开始吸取周围的物质。 男人首当其冲,“唐沐清”掌心黑洞直接粗暴地将男人的头颅从肩上拔下。血管断开,血液喷溅了一地,没有头颅的尸体此刻倒在地上。 那怪物将男人的头颅放在掌心,不过瞬息,掌心将头颅吃了个干净,怪物却攥了攥拳头,脸上露来满足的微笑,又伸了伸懒腰,一把将无头尸体拿起,开始从肩膀啃咬。 血液洒在唐沐清脸上。血液的腥臭味让她有些头晕,她想站起来跑,腿却一点力都使不上,只能瘫软的坐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刚才还在辱骂自己的叔叔,顷刻间,变成了没有头颅的尸体,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个顶着自己的脸的怪物。 姜墨在看见怪物拔下头颅的一刹那,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唐沐清,却忘了自己此刻是透明的,拉了个空。 她转身就想跑,又想到自己是透明的,万一那怪物看不见自己呢? 没有留给姜墨思考的时间,怪物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尸体,一抬头,和姜墨对上了双眼,姜墨知道,它看见自己了。 本就血红的双眸,嵌在一张满是鲜血的少女脸上,少女的脸在怪物的身上却相得益彰。 怪物掠过瘫倒在地的唐沐清,径直向姜墨爬去。 没错,就是爬去,那怪物吃完男人之后,身量越发高大,双腿也变成一条粗长的尾巴,比起蟒蛇有过而无不及,像蛇一样挺着上半身,行动速度也快的吓人。 姜墨眼见怪物向自己驶来,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动作却不失灵敏,脚下生风,向着玄关处逃跑。 怪物站定,抬臂张手想要故技重施,姜墨看出它的意图,矮身随手掀起地上的地毯,一大片地毯甩过去。 怪物掌心黑洞却不像吸食头颅一般顺畅,怪物只得扬起另一只修长的手臂,将地毯扫在一边。 姜墨看出来这怪物的手好像只能吸人的头,刚才的尸体,也是生啃,思及此处,姜墨跑的更快,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向怪物。 怪物也发觉姜墨不好对付,于是不再站定抬手,反倒全力撞向姜墨,想将她困住,在吸食脑袋。 姜墨见怪物速度加快,也意识到它想做什么,心下焦急,瞥见厨房,计上心头,就是不知道这怪物怕不怕火。 那怪物冲向姜墨,伸手就要抓住她,怪物上身修长,臂膀太高,肋下却空门大开,姜墨瞅准时机,从它腋下穿过。 转至它身侧,怪物尾巴翘起,竟是想用尾巴拦腰截住姜墨。 姜墨抬手抱住它尾巴,一记神龙摆尾,一脚蹬在它腰上,踹的怪物身量不稳,姜墨趁机跑进厨房,拉开面粉袋子,将面粉扬起,又向外喊道:“开风扇”。 刚刚瘫倒在地的唐沐清早在怪物追赶姜墨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她看着怪物向玄关处追去,又被一块地毯砸住,随后好像和空气缠斗起来。 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此时唐沐清看着眼前的“面人”,才意识到,家里还有一个她看不见的透明人。 此时在面粉的覆盖下,唐沐清才略微看清了这个人。 这个人有些眼熟,姜墨和唐沐清视线对视上,不知怎的,姜墨大喊一声“跑”,唐沐清听到了。 如梦方醒 咬牙跟着姜墨跑向门口,刚才挨打的怪物反应过来,横在玄关,面对两人,就要扑过来,两人同时闪向两个方向,它好像只追逐姜墨,完全不管唐沐清。 姜墨咬牙暗骂倒霉,边向桌子方向躲避,边对唐沐清大吼:“你先走!” 唐沐清看着面前毫无阻拦的门把手,好像逃生希望唾手可及,但想到去吸引火力的姜墨,又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 姜墨知道她在想什么,蹲在桌子下抢先开口:“走,我自有办法” 唐沐清看她信誓旦旦,下定决心,拧开把手跑了出去。 姜墨看她走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正想向门口靠拢,那怪物对姜墨这样东躲西逃的追逐游戏有些厌烦了,浑身暴涨,面上顶着的脸像拼图锁片一样,散落一地。 露出来本来面目,圆润的黑色脑袋,血红的双眼下是血盆大口,口中长舌粗大却灵活,像毒蛇吐信,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刚出场时的周身黑色波纹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浑身都是黏腻的触感。 姜墨快被恶心坏了,赶忙向门口跑。 怪物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到门口。那怪物的也腾飞至姜墨身后,伸手就抓住了少女校服,怪物眼中升起得逞的喜悦。狠狠一拽。 姜墨一记金蝉脱壳,脱下校服外套。就要踏出门外。 怪物看到手的不是少女的身躯,只是一件衣服,又要上前去抓,却感到自己的尾巴一疼,回首一看,自己的尾巴被一张大桌子按住,有些阻碍行动。 怪物顺着桌子腿绑的细绳看去,源头是自己手中的校服。 原来刚才姜墨蹲在桌子下方时,就将自己的裤带抽出,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桌子腿和校服袖子内部绑在一起,那怪物拉扯校服时,将桌子拉倒,正巧砸在自己尾巴。 怪物被这小把戏惹的发怒,一尾将桌子扫开,偌大的桌子,顷刻间变成碎片,正要去追姜墨时。 却见姜墨站在门口,眼神凶狠,手里捏着个打火机,拨开盖子。 指尖拨动打火轮,火星点点,再次拨动,火焰冒出。 左手轻轻将打火机甩进房间,右手顺势关门,撤步转身离去,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刚出了这栋楼,房子就爆炸了,姜墨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却没发现,身后周遭的建筑都在慢慢变成虚影。 出了小区,看见唐沐清蹲在地上,她正要上前叫她,头却止不住的晕,眼前一黑,竟然晕倒在地。 第8章 魇怪 “头好痛啊” 姜墨捂着头,不自觉地呻吟,勉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 贴着大腿的手机阵阵作响,让姜墨不得不忽视。抽出手机一看,对方已经打了无数电话。却没有一条短信。 回拨过去,沙哑的声音刺入姜墨耳边。 “把这个手机砸碎” “照做,你马上就知道了” 姜墨虽然困惑,却依然照做,一把将手机掼在地上,碎片洒落一地。 手机碎片在黑暗中如同消失,只是片刻,每一个碎片都发出一丝微弱的金亮,如同萤火之光,只不过在黑暗之中,却是唯一的光亮。 黑暗之中似乎出现一股奇风,带着碎片在空中盘旋,速度越来越快。 这风来的古怪,刮得姜墨脸生疼,举起了手臂,微微遮住面庞,却仍旧眯着眼,专注地盯着在风中翩翩起舞的碎片。 风中的金光碎片,在空中凝出一个人形,姜墨双眸一凛,盯着这个悬在半空中,只有上半身的老头。 老头身材瘦削,由于只有半身,看不来高矮,一头白发,戴着方形眼镜,显得有些凶狠,下巴上的白色山羊胡,又平添几分和蔼。 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精明的眼睛,周围扫过一圈。没有说话。 展开双手,上下看看自己,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才看向姜墨。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老头略微嫌弃。 姜墨此刻身着短袖,身上全是面粉和怪物的粘液,裤子上除却污渍,还有刚才被怪物划破的裂缝。 从老头嘶哑的声音,姜墨认出了他就是电话那头发短信的人。看着老头整齐的头发,整洁的衣服,神态自若。 姜墨本来满腹疑惑,此刻却一句话也蹦不出来了。只是盯着老头,神态疲惫,眼神坚定。 老头看见姜墨这般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开口道:“你傻了?没认出来我?” “你就是那个给我发短信的人,这是什么地方?那怪物是什么东西,还有……”话开了口子,就停不下来了。 “慢慢来,这里,就是你朋友唐沐清的原梦,这是你自己进来的” “那个怪物,叫做魇,梦魇的魇,你刚刚那么做是杀不掉的” 姜墨抹了一把脸,皱了皱眉道:“我怎么进来的?” 老头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子,眼中带着笑意道:“这恐怕要问你自己了” 老头用眼神示意姜墨向身后看。 姜墨身后的无尽黑暗,此时被无数片镜子填满。定睛一看,那镜子中又是各式各样的场景,唯一不变的,是场景主人公,唐沐清 “你应该见过这些镜子了,只不过那些是你的,这些是唐沐清的”嘶哑的嗓音在空中缓缓道来,早已没有初闻时的恐惧。 姜墨看着面前的镜子,有她经历过的商场,学校,海洋馆,还有好多场景。 “魇进入了唐沐清的原梦,窥探了她的记忆,蚕食了她的欲望,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老头一边说,手一边指向其中一块镜子。 姜墨细细看去,正是刚才自己在屋中与那怪物搏斗的场景。 原来剧烈爆炸之后,魇并没有消失,烟尘之中,魇猛然立起,向虚空之中嗅了嗅,随后高抬手臂,双掌交叠,缓缓展开,面前又是一个黑洞,魇从这黑洞跳入,不见踪影。 魇消失后,这面镜子也随之破裂,姜墨顺着着眼前的镜子看去,那魇已经穿梭过好几个镜子。 不停的有镜子在碎裂,只不过碎裂过后,镜子又会很快复原。 姜墨转身发问:“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老头悬在半空,却是来去自如。 先飘到姜墨面前,扶住她的肩膀,扫了扫她被面粉糊住的刘海,又点了点她的额头。 看着姜墨年轻略带疑惑的双眼,叹了叹气道:“因为是你把魇放进来的,能解决问题的也只有你” “什么?你怎么证明是我放它进来的?”姜墨又惊又困惑。 “证据?你现在当然不明白,你能同时和魇进入她的记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现在魇在一口一口吃掉唐沐清的一切,当她的记忆被彻底吞噬,她就会沦为魇的载体,到时候,魇就不在这里了,就会顶替真正的唐沐清,在那里为所欲为。” “那我该怎么办?那个魇该怎么才能消失。我…我才能回家。” 姜墨有些迷茫。 “现如今你必须探究,魇是依存哪一种欲望而存在,只有找到了这个,才能炼化它,至于回家?” 老头揪着胡子思索一阵,呵呵一笑:“你放心,你马上能回家。” “那我怎么探究,该不会去她原梦里探究吧?”姜墨试探性发问。 老头笑道:“聪明。” 姜墨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镜子,问道:“那进入镜子,我怎么出来。” 老头撇撇嘴,“只要你想。” “那我万一又遇上魇怎么办?” “能躲就躲,你灭不了它” “那在里面,我没有实体是什么情况” “离魇越近,你就越容易变成虚影,没有实体,” “那个手机呢,我还是短信联系你吗?万一……” “你不会有事的” 老头从姜墨一连串的提问中看出了少女的不安,斩钉截铁的回答止住了絮絮叨叨地提问。 他也明白,一切来的莫名其妙,可是…… 唉,老头内心叹了一口气,从姜墨身侧飘向她对面,双手扶住姜墨的肩膀,看着她黑而亮的眼珠,像,太像了。 轻轻拥住姜墨,在耳边启唇:“准备好了吗?孩子” 眼前的老头虽是一阵虚影,但是拥抱起来,却有些温暖的。 姜墨点点头。 老头转至姜墨身后,指尖在姜墨头顶轻点了一下,姜墨脑子一白。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话音刚落,姜墨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力在背后推助,自己向前一个趔趄。又跌入一面镜子。 进入镜子的最后一刹那,她听见熟悉的沙哑声响起。 “如果我们可以再见面,你就会知道的。” 这一次,她来到了唐沐清的初中。 第9章 返回 又是厕所…… 姜墨有些无语,为什么她每次出场都在厕所,不过这次的厕所不止姜墨一个人,还有唐沐清和另外几个女生。 姜墨推开厕所隔间的门,走道尽头是涮拖把的水池。 唐沐清就在水池旁边跪坐着,书包里的书散落一地。身上已经湿透,单薄的校服盖不住她瘦弱的肩膀。 另外五个女生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踢脚就踹。 唐沐清缩成一团,周围其他几个女生上前拉开她,一脚正中腹部,脸上痛苦的神色清晰可见。 经典的校园霸凌场景。 姜墨见状赶忙上前阻拦,这一次,她是实体,谁都能看得见,摸得着。 擒贼先擒王,姜墨先搭上侧对着自己的长发女生肩膀,微笑着开口:“同学,这么多人欺凌弱小,不太合适吧。” 长发姐回头打量姜墨,见来人没穿校服,又一身狼狈,显然不是什么大人物。 长发姐还没说话,旁边的眼镜姐先开口:“你他妈谁啊,这么多管闲事?” 旁边按着唐沐清的两个人,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 高个子揪着唐沐清的头发让她被迫抬起来头。拍了拍唐沐清的脸,戏谑道:“呦,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给你出头。” 唐沐清没有任何反应。 那矮个子对姜墨喊道:“新来的,你踏马的没事赶紧滚,别在这碍眼了。” “我要是不滚呢?” 几人闻言,也放开唐沐清,向着姜墨走去,旁边一个马尾辫的女生一直沉默在旁边。 姜墨也没有想到一句话就把火力全都吸引来了,她看着几个人往这边靠拢,也向后退,拉开空间,又挂起假笑:“打人不太好吧。” 高个子先发制人,右手抡起一个巴掌就往姜墨脸上拍去,姜墨在她们靠拢时就留心着她们的动作。 巴掌袭来,已是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姜墨身随心动,左手捏住高个子的手腕,向下一扯,那高个子重心不稳向前跌去,姜墨顺势从肩后一推,那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其余几人见她轻而易举,于瞬息之间便将高个子撂倒,已经有些发怵。 高个子摔了一跤,身体没有多少疼痛,多的是面子上挂不住。 又挣扎起来,蓄势待发的盯着姜墨,好似一声令下,就要将人撕成碎片。 姜墨自己也有些惊讶,她只感觉对方的动作和魇相比,慢了不少,故而轻松躲过那一击,身体还先一步做出反击。 姜墨握了握双手,又在原地跳了跳,细细感受了一下,只感到自己身体轻快了不少。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长发姐便给眼镜姐使了眼色,眼镜姐和刚刚站起来的高个子一起发难。 眼镜在前,高个子在右,趁着二人还未逼近,姜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声夺人。 抢先一记正蹬踹,踹得眼镜姐弯腰抱腹,顺手扒下她脸上的眼镜,一个转身,将眼镜飞出去,正中高个子面门。 力道不大,却让其动作减缓,趁其不备,蹬地转髋,一记鞭腿,直踢得这人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其余几人见姜墨出手狠辣,以为是个硬点子,扶起两人就跑。 只有姜墨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这样流利的打过人,自从进入这记忆之中,自己的身体素质强了不少。 之前遇上魇时,姜墨动作灵活的不像话,她只以为是遇上危险时,肾上腺素的爆发让她侥幸逃命。 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以前看过的武打片主角动作,随意就浮现在她脑海中,打人的动作如同条件反射,不过大脑。 姜墨心想下次要细细问问老头是怎么回事? 唐沐清看着姜墨收拾了眼前几人,只是站起来,道了声谢谢,随后面如死灰得往外走。 姜墨连忙拉住她,出声询问:“她们为什么欺负你?你怎么不知道还手?” “没用的,她们不会放过我的,是我活该,不过,还是谢谢你。” 惨白的脸上挂着一副笑容。 姜墨见她和自己印象中的人大相径庭,脱口而出:“你做错什么了?要受这样的罪?” 话一出口,姜墨觉得对于一个刚遭语气有些不友好,正斟酌如何改口。 面前的少女双眼眼一眨,豆大的泪水沁出眼眶,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直直往下落。 姜墨从小虽是寄人篱下,性子却要强,深知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哭过得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就小时候哄过几次姜子渝。 面对着眼前的泪人,手足无措,只得轻抚她瘦弱的脊背,嘴里问些,你怎么了,别哭了之类没营养的话。 少女是越哭越起劲,起先自己还隐隐控制着,姜墨越是柔声询问,委屈劲越是涌上心头,更是止不住眼泪,嚎啕大哭起来。 “我究竟做错什么了啊?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怪我,难道我就该死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你来救救我吧” “求求你了” 最后一头扎进姜墨怀里,揽着姜墨,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鼻涕眼泪姜墨只得照单全收,一边安抚着怀中泪人,一边分出心想。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妈妈怎么了?上次记忆镜后期,就在没见过她妈妈了。 而且,她妈妈消失后,她就有些变化,难道她母亲去世了吗?看来自己还要在穿梭几个镜子,才能搞清楚问题所在。 眼看怀中少女泪水止不住得流,姜墨绞尽脑汁转移话题:“你哭了这么久,累不累啊?眼睛疼不疼?你饿不饿,咱们吃饭去吧,我今天刚来学校,还没吃饭,有点饿了。” 在姜墨怀中发泄一通的唐沐清哭了半晌,总算是停了,此刻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那我请你吃饭,算是谢谢你,好不好?” 红肿的双眼盯着姜墨,让人没法拒绝。 姜墨有些诧异:“你还有钱?”按照一般来说,唐沐清身上的钱应该早就被抢光了,怎么还有钱请她吃饭。 唐沐清也想到这一茬,眼神黯淡了些许,柔声道:“是我自己做饭,可以吗?” 姜墨愣了一下,很快答应下来。 夕阳映得道路发红。 两侧的高楼矮墙隔路相望,一高一矮。 路中汽车与人影擦肩而过,一快一慢。 两个少女的影子交织在地上,一长一短。 姜墨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到有些荒唐,不知道多久前,自己还在和怪物搏杀,身陷囹圄,现在居然能看见这种景象。 她甚至忘了,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她不过还在操场开着热闹的运动会。 她自嘲地笑了笑。 唐沐清领着姜墨到了家,从地毯下拿出钥匙,这个家,居然不是之前徐锦和唐沐清的居所。 进了屋,姜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里的生活痕迹,唐沐清看见姜墨眼中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姜墨挑了挑眉,十四五岁的独居少女,这可不常见。 唐沐清给姜墨倒了一杯水,缓缓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我好像很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 她自顾自得说着:“你让我有点想起我妈妈,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反抗吗?” “因为那是我弟弟找来的人 。” “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母亲去世后,父亲接受了我,他们早就离婚了,也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 “我弟弟看我不顺眼,就找人来修理我,这是我父亲给我找的住所,一个人住,互不相干,他只负责我的生活费” 姜墨了然,果然徐锦的死对唐沐清来说是个大问题,这也是她性格大变的原因,这绝对是她心中郁结所在。 就差一点点,她今天一定要查出真相。 说完,唐沐清抬头对上姜墨略微复杂的眼神,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习惯了。” “家里你随便看,我觉得我做菜挺好吃的”说完,不等姜墨反应,唐沐清便进厨房开始忙活。 姜墨从沙发上站起,打量着房间,电视前只有几张照片,她细细看去,赫然是徐锦和唐沐清的合照。 照片旁边厚厚的本子吸引了姜墨的目光,这个本子和她小时候写日记的本子一模一样,只不过要厚的得多,显然写日记这个习惯被保留下来了。 日记下压了一张照片,有些皱巴,姜墨伸手想拿起,一伸手,却径直穿过日记。 糟了,她又没有实体了,这代表魇又靠近了! 姜墨快步走向厨房,刚要开口呼喊唐沐清,将事情问个清楚,脑子突然一晕,险些没站稳,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情况有变,你马上要醒了。”沙哑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姜墨焦急回应:“可我马上就……”话音未落,周遭一切开始崩塌,姜墨头疼欲裂。只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铃声,自己竟然被这铃声牵引的动弹不得。 铃响不过须臾,姜墨又回到了她与老头见面的那个空间,只不过这次里面只有无数镜子,没有老头。 多半数镜子已经化为黑暗,少半数镜子内,能看见魇还在其中不停吸食,让姜墨后背发凉。 正要有所动作时,又是一阵铃声袭来。 这一次的铃声比刚才响的多,仿佛贯彻了姜墨的灵魂,她感到自己的神识在飞跃。 离开了唐沐清的镜子屋,来到了自己最常做的梦,大雪的道路和破旧的木屋,没有停留,依旧在飞跃。 姜墨看着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久,却感觉脑袋越来越紧,像孙悟空带上紧箍咒一般,霎时间一个天旋地转,面前出现的正是姜子渝的双眼。 姜墨醒了。 第10章 真相 唐沐清家,姜子渝听完姜墨的讲述,顿时被震惊的哑口无言。 姜子渝暗想:“她不会真的疯了吧,要不要去医院呢?” 姜墨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也不大相信自己。只叹息了一下,又去翻找日记。 姜子渝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刚才到唐家行云流水的动作,内心的怀疑渐渐不减反增。 “找到了!”惊喜的声音传来,姜墨已经捧着日记本开始翻看,好几本日记垒在一起,蕴含的是唐沐清过往的人生。 2006年1月30日 雪 “刚过完年,爸爸妈妈又吵架了,爸爸问我最喜欢谁?愿意跟谁在一起,我说喜欢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妈妈抱着我哭了,我喜欢过年,可是我不喜欢爸爸妈妈这样,以前就不这样。” 2007年7月3日 晴 “妈妈说我长大了一些,要明白一些事情,她和爸爸离婚了,就是不在一起了,以后都要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他依旧是我的爸爸,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难过,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分开,就像妈妈和爸爸那样。” 2007年10月6日 雨 “妈妈和叔叔在一起有一阵子了,前些天我去看了爸爸,他身边也有一位阿姨,说起阿姨时,他很高兴,还问我喜不喜欢弟弟,我看着他们,只感觉他们离我越来越远。” 2007年12月7日 晴 “妈妈越来越忙了,不过叔叔待我很好,他大概希望我能喊他一声爸爸,可是就像妈妈之前说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爸爸,叔叔可以陪我做一切爸爸可以做的事,但叔叔再好,只是叔叔, 我想我爸爸了,自从他和阿姨有了弟弟,我每次去看他,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很奇怪,我不难过,只是我很想他。” 2008年3月5日 阴 “又下雨了,刚开学,四年级换了新的数学老师,有点听不懂。 妈妈在医院不停加班,叔叔也不停的出差,我想他们给我讲题,想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刚刚想起来,几天前我还遇见了他,他和他儿子,他的新家庭,很开心,翻了翻前面的日记,我居然没有记录。对爸爸,我已经这样冷漠了吗?” 2008年10月15日 晴 “最近叔叔好像闲下来了,今天去了海洋馆,水母很好看,很宁静,我很喜欢,如果妈妈也在就好了。 做医生很忙,很累,但是我觉得妈妈是快乐的,我也想做医生。 最近妈妈老是在家打电话,说着什么手术,我问她忙不忙,她说最近会很闲,下次,下次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场。” 这页翻过,姜墨姜墨惊奇的发现,这一本日记后面还有很多空白页,但是往后却一页也找不到了。 拿起另外一本,时间径直从2008年,变为2009年,姜墨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08年后面都没有了呢” 2009年4月28日 雨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妈妈了,但还是能梦到那天的一切。 叔叔一直不告诉我凶手行凶的前因后果,他只是恨我,恨我那天把妈妈带出去了。 他经常红着眼睛质问我,然后打我,其实这样我心里也好受点,好像我在赎罪。 她是不是也恨我。所以不希望我忘掉那天。她说过,日记可以记录一切情绪,我是不是也该记下来呢” 2009年6月1日 晴 “儿童节,真是一个充满快乐的日子,鬼使神差,我今天又去了一趟游乐园,一切的一切好像在我眼前重现,我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细节。 那天的太阳和今天的很像,只不过当时是冬天,只记得当时我和妈妈已经很久没待在一起这么久了,往往我睡着了,她才回家。 我缠着妈妈去游乐园,妈妈答应了。 我们先坐了摩天轮了,在旋转木马前拍了照。 园中有些积雪还没有融化,我和妈妈玩的都很开心。 她看见一位胡子拉碴的叔叔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她打发我去买水。我看着她和那人开始谈话,他叫她徐大夫。 那居然是我看到她的最后一眼。 买完水出来,刚才妈妈和叔叔站的地方已不见人影,那一刹那,我有一丝慌神。 可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我大脑一白,那画面现在还在我脑海中清晰可见。 那天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她倒在地上,大衣和旁边白色的积雪上都沾上了些红色。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 她面无生机的躺在地上,素来雪白的脖颈被狠狠划了一刀,划灭了她的生机。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这道长长的刀口,怎么都捂不住, 她倒在地上,面无血色,我伸手去探她的气息,现在只记得当时手发抖,探不出什么来。 我又伸手推了推她,开口轻喊:“妈妈”,只喊了一声,我嗓子就有些发堵,竟是再喊不出一声了。 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 后来,后来就是救护车拉走了我们。 我浑身是血,神色呆滞。 看着妈妈被推进了抢救室,再也没有出来。” 姜墨翻着手中的日记,字里行间有些水渍将字迹打湿,让人辨认不清。 姜墨深深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昏迷的唐沐清,接着翻看。 2009年7月3日 “听叔叔说,马上要送我去找爸爸了,叔叔说的对,妈妈的死,都怨我,如果不是那天我要妈妈带我出去,她肯定就不会死。” 2009年9月5日 “开学了,我现在和爸爸住在一起,他告诉了我一切真相,原来,妈妈那段时间做了个手术,手术失败了。 死者是凶手的小孩父亲,术前的风险医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家属,就是那个男人,依旧在医院胡闹,要我妈妈给个说法。 医院被迫给我妈妈放了几天假。 那个男人闹完之后就消停了,医院让妈妈可以回去上班了。 回医院的前一天,妈妈带我去了游乐园,那个男人无意之中看到了我们俩。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母亲的生命,就此结束。 我恨那个人,也恨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和她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2009年9月10日 “那位弟弟年纪不大,心胸也不大,认为我介入了他的生活,处处针对我,甚至扬言找人教训我,呵呵,他能不能快弄死我。” 2009年11月29日 “原来爸爸对于弟弟的所作所为只认为是小打小闹,爸爸也是恨我的,恨我害死了妈妈。呵呵,好疼啊,今天那个女的踹我的时候,我想,她能不能踹死我,好想妈妈啊。” 2009年12月8日 “今天我梦到妈妈了,她说她爱我,可是我恨我,她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救更多的人,既然如此,我也做个医生好了。” 2009年12月9日 “弟弟吃东西时卡住了,脑海中不知怎的冒出海姆立克急救法,非常有效。 我看着他弯腰急促呼吸的样子,对氧气的渴望,我突然觉得做医生确实很不错,如果,如果再有人在我面前倒下,说不定我可以救起他们了。” 2010年1月18日 “爸爸他们搬家了,他说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住了,我挺开心的,可以离他们远远的。还有两年,就可以去高中了。生活好像在慢慢变好。” 姜墨大致浏览完日记,明白了什么是交织在唐沐清心中的欲望,她也常年写日记,她能感觉到唐沐清藏在字里行间的情感。 一种是恨自己,起先所有人都在灌输是她间接造成母亲死亡的思想,第二种是她想好好生活,成为医生的念想,虽然转变有些突然,但终究是好的。 日记本中掉落出几张照片,正是徐锦和唐沐清在游乐场的合照。 姜墨有些出神的看着唐沐清,有些不甘的想到,她母亲的死,折磨了她这么久,所有人都怪她,可是她又有什么错,要承担一切。 姜子渝看看唐沐清,又看看姜墨,伸手推了一把:“别看了,人还昏着呢,你不是说要想办法把人叫醒,办法呢?” 姜墨开口道:“我知道,我在思考怎么叫醒她”那老头让自己探索唐沐清交织的思想,可是,探索完了,该怎么办呢?自己又怎么联系老头呢。 疑问在姜墨心中穿过,只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屋内二人不轻。 再定睛一看,门口站了两个人,黑袍银面,姜墨凭直觉感到,两人是冲着唐沐清来的。 第11章 绝望 二人踏入房门,无视二姜,径直奔向了唐沐清所在房间。 姜墨见二人着黑袍,覆银面,后披银色斗篷,前面一人脖颈旁横出一个刀柄,背上却不见刀身,步伐急促却不慌乱,显然是来者不善。 姜子渝初生牛犊不怕虎,先开口道:“喂,你们俩是谁啊?” 后面的人手腕上戴着一对铁环,通体泛着蓝光。 那人看也不看,单手挥向姜子渝,左腕上铁环登时飞出,直冲姜子渝面门,姜墨先一步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拉人,却被那人右手飞出的铁环阻了动作。 呼吸之间,铁环已悬停在姜子渝面前飞速旋转着,诡异的蓝光闪烁在姜子渝眼中,黑色的瞳孔中也泛起相同的蓝光。 姜子渝眼中神采不见,整个人就呆呆地站在原地。 却说那右手的铁环,本也是直冲姜墨双眼,越飞近时,速度反倒慢了下来,随后绕着姜墨周身转了一圈,速度越来越慢,蓝色的幽光也逐渐黯淡。最后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掉在地上的不止铁环,身旁的姜子渝也双眼一闭应声倒地。刚刚甩出铁环的人从卧室门口径直飞出,摔倒在姜墨脚下。 三者同时倒地,打了姜墨个措手不及。 刚刚扶起姜子渝,姜墨抬眼望去,黑衣人缓缓从门中退出,他对面是唐沐清背着手缓缓踏出房门,步伐稳重,面带微笑却是双目通红。 少女淡淡的笑容与血红的双眼压迫感十足,让姜墨登时愣在原地。 “这个魇看起来怎么有些奇怪”姜墨在心中暗想。 躺倒在一旁的黑衣人见姜墨还神识清明的站在原地,有些震惊,挣扎着拾起自己的铁环,又要故技重施,一声怒喝止住了他的动作。 “老二,快叫增援啊!妈的,这魇怎么出来了。别让老子今天在这栽了。”执刀人握着刀,冲着手环人喊道。“先别管她了,这魇怎么成这样了。” “大哥你撑住啊!” 大哥的刀柄早已拔出,他双手握刀,刀身细长,冒着黑亮的光,刀上也是刻满了奇异的符文,与之前蓝色圆环上的神秘符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又挥刀而上,与魇缠斗起来,此人一柄长刀虽说只是简单的劈,砍,扫,撩,但胜在这人身高腿长,步伐变换灵活,比姜墨当时狼狈逃窜可强了不少。 姜墨那时对上的魇身形虽大,步伐沉重,行动迟缓。但是这个魇,对每一刀都能轻松躲过,而且游刃有余,那黑衣人看似步步紧逼,却连那魇的衣衫都没挨着。 老二起身拿起悬停在姜子渝面前的蓝色铁环。只瞪了一眼姜墨,随后将还在发光的铁环放在身前。 那铁环就悬在空中,老二双手交叠于圆环之下,随后双手翻腾不停,似是在结印,姜墨也看不懂他结的什么印。只听他嘴里念念有词道。 “西城二区,实魇一只,筑梦师二人。杂人一位。请协会速速出手相助” 那蓝色铁环登时飞向上方,消失在虚空之中。 执刀人依旧与魇打的有来有回,姜墨此刻才看出这魇的怪异之处,上次的魇不由分说就要吃人,这次的魇却只是打斗,而且这次的魇,有实体了,用的是唐沐清的身体。 老二说完话后,低头就看到自己另一只铁环灰溜溜的躺在姜墨脚下,面具已经快挡不住他的怒火。 拾起铁环,一把揪起姜墨开口责问,语气恶劣:“你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我的梦器呢?” 姜墨猝不及防被身后的人抓起。还不等她回话,一声痛苦的呻吟打破了二人的对峙。 老大单膝跪地,双手持刀 ,横刀于前,唐沐清站在面前,仅单手手压在刀上。 老大双手发抖,竟是要抵不住面前少女的轻轻一压,开口喊道:“老二,来帮忙啊。” 老二闻言,把姜墨一丢,急道:“大哥,这小兔崽子毁了我的铁环。” 老二咬了咬牙,又从斗篷下抽出一个小玉环捧在手心,划破指尖,指尖鲜血滴落在玉环上,瞬间消失不见,洁白的玉石沾了一滴血,就变得血红。 顷刻间玉环还变大了许多,游泳圈似的,老二挥手操纵那玉环,飞向正在与老大对峙的“唐沐清”,在她头顶悬停。 他竟是想拿玉环将那魇套住,迫于玉环之压,“唐沐清”只得撤手后退,老大得了喘息之机,抬刀后撤至老二身边。 老二定息凝神,操纵着那玉环变大变小,上下翻腾,左右变换,速度极快,“唐沐清”来回躲避,有些应接不暇。 老二脸色愈发苍白:“我撑不了多久了,这魇太快了” 老大面色更是凝重,抬手往从刀上一抹,也是以血染刀,提刀冲了上去。 缠斗了一会儿,老二面如白纸,却发了狠,手上变换飞快,势要做出最后一击。 老大长刀横劈,下盘似乎不稳,竟是要跌向前去。 “唐沐清”见状,移至老大身后,就要抓住他,玉环也飞至老大身前,老大于上借力,拧腰背刺,将“唐沐清”捅了个对穿。 兄弟二人故意卖了个破绽,就是要将“唐沐清”一击必中。 老二松了一口气,收回了小玉环,瘫坐在地上,正要向姜墨发难,却她双目瞪大望向身后,又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唐沐清躺在血泊之中,意识全无,刚刚收刀的老大此刻却是被掐着脖子,提至半空。那把刀也被扔在一旁。 一米八几的大汉,被一只粗壮的黑臂举起在半空中挣扎,再看始作俑者,正是姜墨熟悉的魇,黝黑的身躯,通红的双眼,周身滑腻的粘液,粗壮的的臂膀。 奇怪的是,这魇好像不能动,下半身只是一团黑色的肉块,没有尾巴和双腿。但是生得极高,头已经挨上房顶。 一个庞然大物就立在众人眼前。 “大哥!”老二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去,被姜墨拦住。 “你不要命了?!” “那是我大哥!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你冷静一点,我朋友也躺在那里,你好好看看,那魇好像吃不了你大哥。” 那魇掐着老大,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老大吞食入腹,可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在周围嗅了嗅。 圆溜的头颅转向四周,血红的眼珠在姜墨和姜子渝身上来回打转。 姜墨心中暗道不妙,怎么又是自己。 最后定睛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姜子渝身上。魇撇开手中的老大,直接冲向姜子渝,身下是一团肉块,移动速度却快得吓人。 “子渝!”姜墨伸手去扑姜子渝的速度已经够快,可惜快不过魇。 那黑色肉身的魇移至姜子渝身旁,化作一团黑云,把姜子渝卷入其中,就要将人淹没。 那团黑云把姜墨弹开,一扑不成,起身又要在去,姜子渝被黑云包围,姜墨看见这景象,大脑发白,腿脚发软,跪倒在地。 余光扫到老大刚刚掉落在一旁的长刀,姜墨眼神逐渐聚焦,凝着滔天的恨意,望向那黑云。 第12章 西城主 眼看姜子渝就要被黑暗吞噬殆尽,姜墨一口气爬起来,拾起长刀就向着黑云冲去。 就算是死,她也要和姜子渝死在一起。 长刀刚刚触及黑云,就是刀子切肉的手感,姜墨行刀,试图切开这黑肉,下手却是晦涩生硬。 那黑云隐隐有扩大吞噬之势一柄长刀,已经吞噬刀身,仅存刀柄了,姜墨此刻再要抽刀,却抽不动了,反倒要被黑云所吞噬了。 黑云沿着姜墨胳膊,顺势而上,半个身子已经被淹没,吞噬到脖颈,姜墨挣扎欲烈,只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登时就要昏死过去。 一旁的兄弟二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少女消香玉殒。 就在黑云要覆盖姜墨头颅时,他们都未曾注意到,姜墨身上被黑云包围的地方隐隐透出几缕绿光。 起初不过几丝,刹那间,绿光乍现,恍的旁边两兄弟抬臂遮挡。 姜墨周身充斥着刺目的绿光,亮得让近乎昏死的姜墨又恢复了些意识,她只感到双眼一片刺痛,呼吸反而顺畅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束缚被解开。 姜墨被卷入黑云时,悬在半空,如今突然被放松,自半空跌落,摔得姜墨七荤八素,却仍旧记着姜子渝还身陷囹圄。 她站起来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子渝,子渝还在里面。”踉踉跄跄向前走:“我,我要救子渝。” 又是一个不稳,向前跌去,却未如预料般摔到地上。 接住她的是一张巨大的扑克牌,扑克牌不过薄薄一张,却柔得像床,牌面是红桃k国王,那国王向姜墨眨了一下眼,这一下反倒把姜墨吓清醒了,急忙撑着从牌上下来。 还未站定,又是一张扑克牌,擦着姜墨耳际飞过,直冲黑云,姜墨看清了,那是一张黑桃十。 纸牌旋至黑云前停住,又幻化出十张分身将黑云围了一圈,纸牌飞速旋转,犹如钢刀利刃,顷刻间飞入黑云,绿光缕缕冒出,不过几息黑云就被切了个粉碎。 黑云之中的姜子渝也被一张纸牌接住,稳稳当当飘至姜墨身后。 回头望去,一男一女也是黑袍银面,站在兄弟俩面前。 老二愤怒的开口:“为什么来这么晚?人他妈的都快死完了!你大爷的办事不力就他妈的下位。这种活都往外出……” 老大见状赶忙去捂老二的嘴,边拉扯他边着急道:“祖宗,别骂了,你看清楚,咱们区哪有用牌的!” 二人转过身来,老二登时想起西城流传的几句话。 笑面罗刹青玉尺,裂面修罗纸牌刃。 师徒二人往来处?西城七区显血路。 男人的面具上有一道划痕,从左眼上方延伸到右脸颊,胸前别了个金色徽章,是个“西”字。右手中正悬着一副扑克牌。左手捏了两张,正要往出飞。 女人背着手站着,面具下露出的双眼弯成月牙,笑眯眯的看着二人,胸前别了个银色徽章,是个“七”字。 老大急忙弯腰,左手搭在右肩,先向女人行了个礼:“多谢明槐区长搭救,我弟弟他口不择言。” “哈哈哈,没事的,年轻人有意见是好事,只不过意见可以稍后再提嘛。” 明槐笑弯了眉眼。 随后又拍了拍男人的肩道:“杨修尘啊,我看这当务之急是把那魇先处理了” “嗯” 杨修尘嘴里只发出这么个音节。 刚刚被切碎的黑云露出本体,比之前小了一圈,不过这次魇生出了双腿,行动自如。 杨修尘修长的手指将纸牌搓了个开扇,疾步上前甩出纸牌,将魇团团围住。 明槐伸手在杨修尘手中抽了几张牌道:“借我用几张,等会儿还给你。” 随后莲步轻移,瞬息之间已至魇身后。 他对明槐的随意已经见怪不怪了,紧随其后与明槐相互照应。 那魇四肢齐全,竟然可以随意变化大小,速度也快的出奇,姜墨实在疑惑,为什么千变万化它的的目标只有一个姜子渝。 二人手牌你来我往,姜墨在一旁看的清楚,他俩飞牌绝非偶然,纸牌带出的绿光在空中隐隐若现,犹如绿色丝线,在空中结出了数道法阵,密不透风。 眼见前人来势汹汹,那魇躲闪纸牌的同时眼珠一转,一双大手无限伸长抓向姜子渝,男人又是两张纸牌旋出,纸牌飞转如利刃,一双黑手生生被切了下来。 那魇好似预料到一般,弃下双手高高跃起,试图跳出开纸牌的阵法,身后的明槐挑了挑眉开口道:“真有意思啊” 杨修尘也一跃而起,一张纸牌打过去,贴在魇的头上,似有千斤之重,使其如炮弹一般从高空之中垂直砸下。 明槐紧接一张纸牌,从纸牌当中跳出一个小丑“嘿嘿”的笑,转着手中锁链,直接将魇套入锁链之中。 锁链周围泛起绿色的符文,小丑大力一扯,刚刚站起的魇又被扯倒在地,周身也覆盖上一层绿光。 魇趴在阵中,一动不动。 这魇败势尽显,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之际,变故突生。 刚刚一大坨的瘫倒在地的魇背后生出一道裂缝,微不可见。 那裂缝之间又生出无数黑色的拳头大小的黑球,冒出无数黑块后,魇的体积骤然减小。 黑球不受锁链牵制,不受法阵限制。直接脱离主题,窜到姜子渝跟前。 明槐紧急将手中牌全部打回去道:“修尘!拿它回去!” 面具下的杨修尘面色凝重,将手牌全部召回,五十四张手牌凑在一起,环成一面不大的圆盘。 杨修尘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怀抱于胸前,圆盘在双手之间飞旋。 随后明槐祭出一把玉尺,约莫十六七寸,发着青光,玉尺在她手中灵动如蛇,只一抹,一扫,将先飞出来的黑球扇了回去。 旋即将玉尺抛向空中,玉尺立在姜墨,姜子渝面前,骤然变大,像一扇屏风,将二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一群黑球一阵噼里啪啦,全部撞在巨大的玉尺上。玉尺横扫,黑球一个不落,全被扫离姜子渝。 明槐抬手控尺,硕大的尺子在半空缩小,缩到一支笔的大小。 小尺飞到姜墨头顶,她有些害怕,奈何玉尺速度极快,绕着姜墨和姜子渝的头颅转了三圈,又在二人头上各轻敲了三下。 又化作书本大小,于躺在一旁的唐沐清身上扫过。 唐沐清身上的刀口奇异的愈合了,整个人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随后她对着杨修尘道:“走了” 杨修尘双手快速倒置,圆盘像一把钥匙,揭开了另一个世界,空间之中犹如一块幕布被掀开,幕布越掀越大,后面的景象让姜墨瞠目结舌。 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突然变得明亮。 头顶不是水泥白墙而是广袤的天空。 脚下平整的地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海。 血腥味直冲姜墨大脑,刚才与魇缠斗的几人在不远处的一个圆形高台上。 回头望去,空无一人。 血海之中,仅她一人。 第13章 合作 一瞬间,恐惧和落寞填充了姜墨的内心,她只能行走在血海中,一步一步向高台靠近。 这血海阻力极大,姜墨行步艰难,不过走了二十来步,就让她气喘吁吁了。 从远处看台子不是很高,好不容易走到台下,姜墨才发现这台子比她还要高好多,她在原地跳起呼喊,试图引起台上人的注意。 血海之中行步艰难,起跳却异常轻松。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能不能拉我一把啊!” 姜墨边喊边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没有啊,哥你不是幻听了吧?” “不对不对,你仔细听,这里还有人!” 兄弟俩环顾四周,老二眼尖,看见台边上好像有个圆圆的黑影在闪动,伸头看去,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大赶忙去扶,老二却揉着额头呲牙咧嘴道:“嘶,大哥这下面有人。” 姜墨突然闪现一般从下面蹿了上来,又快速掉了下去,老大向下望去。 姜墨跟玩蹦床似的,一蹦一蹦,一下比一下高,嘴里还喊着:“你们俩让让啊,让我上去。” 听声音是累的不行了。 老大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姜墨调整方向,跳到了台子上,坐在地上先是奇怪的打量了一会儿两人。 随后气还没喘匀就开口发问:“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们看见另外两个女生了吗?” 老二咽了咽口水,一把揽过老大,转过身去背对姜墨。低声暗道:“她怎么进来的?明槐没把她记忆删了吗?” “不可能啊,刚才明区长的玉尺把三个人都扫了,相关记忆应该全没了啊,她怎么还记得我们” “大哥,这事咱们还是少参与为妙,这女娃的古怪的厉害,你想想我的梦环,再想想那实魇,咱们一区,都多年没出过实魇了” 老大沉思片刻,“是啊,别说咱们区了,整个西城都几十年没出过实魇了” 姜墨看着他俩的背影摸着额头沉思。 她刚刚看着两人的面具,竟可以透过面具,隐隐约约看见两人的脸。 而且刚刚她和老二头撞头,可以清晰的感到额头的触感,这证明面具其实不存在。只不过能看见面具。 “二位小兄弟,这些黑金就算你们这单的报酬啦,这魇你们处理不了,我就拉走了” 明槐向兄弟二人抛去一个袋子。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这一单按理来说,抓魇回去交榜,才得七块黑金,虽说是实魇,可也不至于七百。 这明槐别有他意啊。 老二先笑道:“请明区长放心,今日我兄弟二人没接过这单,更没见过这只魇。” 明槐满意的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只不过,还有一人,明区长还是早处理为妙。我二人就先告辞了”兄弟俩跳下圆台离开后,露出身后的姜墨。 明槐看着坐在地上的姜墨,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这孩子怎么可能进来,她亲手修改的记忆,她怎么可能还记得他们? 难道她看走了眼?这是一区的新人? 不对不对,现在新人应该早就放进学院了啊? 难不成是伴生家族的人? 这就更说不通了,伴生家族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没有流落在外的啊? 种种念头在明槐心中闪过,却没有一个合理的。 “老师,魇已经拿下,但我找不到形成原因,炼化不了它,一只双生魇,蚕食了太多记忆。我找不到它的伴生境了。” “如果出去找,恐怕要对很多人问魂,这可是一件大工程。上面只给了一天时间,要我尽快解决。” 明槐转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姜墨。 “她怎么在这?!”杨修尘来汇报魇的情况,也被姜墨吓了一跳。 明槐耸了耸肩,摊手无奈:“我也不知道,而且她不是一区的新人” 说着说着,绕着姜墨走了一圈。 “让我来看看,你想回家,你想找妹妹,是吗?”明槐只看一圈,就看出了姜墨的念头。开口道:“你妹妹现在平安无事,在家睡觉。” “至于你,你已经来这儿了,还想怎么回家?”明槐有些嘲讽的笑道。 姜墨有些紧张,这女人竟然能看清她心中所想。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看穿你在想什么吗?”明槐不怀好意地笑。 姜墨不敢乱想,赶忙收住念头。 越是压抑,越是疯狂。 心里忍不住乱想?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谁?究竟是好人坏人? \"哈哈哈,小朋友,这里是梦界,我们的世界。“明槐笑的张扬。 ”你能进来纯粹是巧合。我们可是好人。\"明槐心里忍不住嘲讽她幼稚的想法。 姜墨意识到自己想什么都会被看穿,她心一横,话不过脑,直接说。 “我知道你们两个神通广大,你们把我带到这来,肯定能把我送回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姜墨先夸再说。 明槐眯了眯眼:“你知道的不少啊。那个魇怎么来的?” “如果你们送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明槐看着姜墨,这一刻她居然只能窥探到她回家的念头。 明槐意味深长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你回家?” 姜墨吞了吞口水,“你刚刚给了那两人那么多钱封口,可见你是个善良的人。我,我能帮你们解决,这个,呃,魇” 她说的结结巴巴,但是很真诚。 明槐眯了眯眼,“我从不做没名字的交易” “我叫姜墨,生姜的姜,墨水的墨。” 明槐在空中以指为笔,写下姜墨二字,名字在空中闪了闪光,随风消散。 明槐见状心中暗喜,她果真不是伴生家族的人。连忙开心道:“好,成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杨修尘想说些什么,被明槐抬手打断了。 “杨城主,麻烦你去一区走一趟,这里就交给我了。” “明白。” 明槐这是让他去瞒住一区区长,金海,要是让金海知道她七区明槐插手一区的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随后杨修尘把链子递给明槐,转身离去,明槐左手牵起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是已经趴在地上的魇。 明槐带着姜墨走向魇时,魇突然暴起,冲着姜墨嘶吼。明槐甩了几下链子,将那魇抽得老老实实。 随后在圆台上四处踩了踩,圆台边缘冒出三根黄木大柱子来,明槐将链子在三根柱子上狠狠绕了几圈。 明槐腾空而起,将三根柱子踹了下去,柱子回到圆台下方,链子也随着深入底下,那魇被狠狠一扯,是一动不动了。 姜墨看见明槐身手不凡,出手果断,心道她果然是神通广大,这台子也是大有玄机,幸亏自己刚刚没乱跑。 料理妥当挣扎的魇,明槐转过身来,双手搭上姜墨的肩膀,温和地笑道:“这东西就先放着,咱们好好谈谈刚刚的合作。” “欸,话说回来,你能进来,是不是就代表着面具对你来说也没用了?”明槐在后,姜墨在前,一边发问,一边轻轻推着姜墨向前走。 姜墨本想扯谎说自己看不到,电视剧里,绑匪问人质看不看得到脸,肯定是要撕票的。 但是又一想到这女人神通广大,倒不如实话实说,显得坦诚些。 于是姜墨点点头:“是,我看得到你们,但是只是模模糊糊,面具在我这就像一层面纱。” 说完又有些找补道:“我是不会向别人提起你们的。” 明槐听了大笑了几声,拍了拍姜墨连声说道:“没事没事,年轻人,实话实说,是好事。” 一手却从姜墨肩上放下,背到身后,悄悄唤出青玉尺。 “姜墨,你看这是什么?” 姜墨回头只觉得一抹清风从眼前划过,让她的意识有一瞬间放空,眼前的明槐突然消失了。 背后却被人轻轻一拍,回头一看,是明槐握着青玉尺,脸上笑容更甚。 她用尺子点了点姜墨开口道:“走吧,说完,我就送你回家。” 第14章 筑梦师 明槐用青玉尺在前方划了几圈,一人高的圆形光环呈现在姜墨眼前。 明槐站在原地发愣,姜墨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回神道:“你先走。” 姜墨刚踏入一只脚。 “诶,等等,等等。” 明槐边喊边拽着姜墨的领子把她又拽了出来。 明槐手劲奇大,姜墨被她径直拉倒在地上。 姜墨坐在地上揉着屁股,又震惊又困惑地冲明槐喊道:“你要干嘛啊?” “哎呀,不好意思啊,开错了。”明槐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扶起了姜墨。 在她质疑的目光下,明槐又开了一扇门。 “这次不会错了,我先进去。”说罢明槐闪身进入。 姜墨长叹一口气也踏入光门。 一进去,浓重的木头味先声夺人,让姜墨皱了皱眉。 无数张桌子凳子分散在各处,圆的方的,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样无一不是木头做的。 偌大的酒馆,只有零星几人,这些人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硕大的木头杯子,杯子能有姜墨脸一般大。里面装着各色液体。 离姜墨最近的一桌,男人的杯子里已经空了,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滴答滴答的声音引起了姜墨注意。 一滴一滴的液体从空中滴落,滴入杯子,姜墨顺着滴液向上看去,不由得大惊。 房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颜色的蜡烛,烛火微弱且不停晃动,所以显得房间昏暗。 那一滴滴,全是蜡烛燃烧的蜡油。 姜墨担忧地想到:“这蜡烛是如何固定在房顶上的?这屋子里除了木头也没有别的,也不怕失火。” 又转念一想,“自己所处之地早已不是寻常世界,怕是也不能用寻常逻辑来解释。” 远处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吧台,吧台一眼看去就是木制,却通体漆黑,像是烧焦了。吧台往后还是桌子,却空无一人,看不见尽头。 一个女人上半身趴在台子上,正与吧台里面的一个男人说着话。转过头来向姜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明槐踏过门后,身上那严肃的黑袍和面具就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就是普通的格子衬衫,牛仔裤外加一双破旧的板鞋。 姜墨还是通过她后腰上别着的青色玉尺认出那招手的女人就是明槐。 刚才屋顶烛火昏暗,姜墨看的不清,走近了才第一次看清面具下明槐的真面目。 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没有明星般精致的容颜,却也是三庭五眼,长相大气,虽然穿着年轻,但是盖不住周身的沉稳气质,一双眼睛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姜墨。 姜墨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半天,一头浓密的长发,有一半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白发。 明槐问道:“你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姜墨压住好奇,回道:“都可以,但是咱们不是要先说……” 明槐一把捂住了姜墨的嘴,对着吧台的男人尴尬地笑道:“呃,来两杯,两杯凡尘口味的那个什么来着?” 男人回答:“凡尘桃酒。” “奥对对对,凡尘桃酒,再来一张桌子。”明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老板表示赞同,随后推搡着姜墨向里走。 两人一直向里走,走到周遭没人的地方, 明槐敲了敲桌子道:“坐这。” 姜墨刚坐下,桌子头顶的蜡烛开始淌“蜡油”,明槐自顾自地拿了两个杯子,接了满满两杯“蜡油”。 先递给了姜墨一杯,随后迫不及待地品味起来:“好啦,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姜墨被她搞不会了,捧着杯子嫌弃地问道:“这什么东西能喝吗?” “这是用人界的桃子酿的果酒,梦界七区就这一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姜墨此刻坐着,冷静下来,捧着杯子,看着明槐,一言不发。 人界?梦界? 自己还能有平静的生活吗? 面上表情愈发凝重,眼中满是担忧。 明槐喝着酒,抬眸看了一眼姜墨,随意地说:“你不是想回家吗?说吧,说完了,我就可以送你回家” 姜墨眼神一亮,想到之前说的话,略微思索开口道:“我之前看过唐沐清写的日记。” “日记是什么?唐沐清又是谁?” “……” 姜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道:“日记就是记录每天发生的东西。梦界连日记都没有?” “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嘛,接着说。”明槐对着姜墨弯了弯唇。 “唐沐清就是那个你们刚来时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儿。” 明槐略微思索,点头示意姜墨继续。 “日记里面写到,小时候她妈妈死于一场意外,可是她周围人都责怪她,她害死了她妈妈。” 明槐问:“她本人呢?怎么想的?” “她后来也对自己产生了疑问,是不是她害死了她妈妈,这种想法纠缠了她很久很久,但是后来她变了。” 姜墨思衬着开口:“她妈妈是医生,应该死于医患纠纷,然后现在她也梦想成为医生。再后来的日记里,她已经很少责问自己了。” 明槐了然开口:“这就是双生魇诞生的原因,她脑海中有两种矛盾的欲望交织,交织出了两种不同的魇。” 姜墨问道:“那你们之前说的炼化是什么?杀掉魇吗?” 明槐摇了摇头,道:“魇自欲望而生,而炼化,就是把魇化为最原始的样子。魇可是很难杀的。” 姜墨心道,难杀又没说不能杀,于是疑惑:“什么叫最原始?怎么杀?” 明槐温吞的声音缓缓响起:“声、色、香、味、触,意。这六欲是人诞生后不可磨灭的东西,也是最原始的六类魇。” “经历复杂的社会环境,演变成各种不同的欲望,从而生出不同的魇。” “人的梦境就是魇的载体,人对欲望都是可控的,但是当魇随着欲的增长而长大,到一定程度时,就不可控了。” 看着姜墨迷茫的眼神,明槐喝了口酒接着道“:“哎呀,通俗来讲,你平常做梦的时候,就是魇在生长,我们会进入你的梦境,扼制魇的发展。” “最初的梦境叫做原梦,是你的记忆和欲望构成的,人每天都会做梦,而且如果你知道你在做梦,在里面可以为所欲为啊。” 姜墨呆愣的捧着杯子,那自己天天做的那场梦算什么?自己渴望大雪?渴望被打? 明槐见她表情不对,在她面前挥手:“喂,你怎么了?” 姜墨回神,问道:“那为什么我们只能记住一些梦境碎片,而且,有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明槐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一旦魇长成,破出梦境,就会跳入人界,化为实魇,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去人界把魇捉回梦界。” “而你们现在的梦,全是经过我们编辑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明槐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我们会尽量减少这种情况,尽量在梦里就解决掉它,至于杀魇嘛,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明槐借着杯子隐晦的看了看姜墨,见她一副三观被震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明槐一开心就要多说两句。 “我们这些人叫筑梦师,修炼幻场,以梦器灭魇,人界的普通人是看不见魇的。” “你们警察每年积压的悬案,莫名奇妙的疫病,大型的意外事故,可都是实魇做的。”明槐语气带了一丝严肃 姜墨了然,又好奇问道:“那你们在梦里怎么解决?解决完了,我们就忘了吗?” 明槐往后一靠,嘴角挂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问题很多啊,怎么?这么好奇,你想像我们一样啊,生活在梦界,做个筑梦师啊?” 姜墨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心中暗想:“自己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生活,好奇害死猫,还是不要瞎问了。” 她连忙摆手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就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明槐哂笑道:“呵,快喝了这酒,然后跟我走,你的活还没完呢,办完了事,就送你回家,找你妹妹。” 姜墨又是面露难色,不知道对方这么轻而易举的跟自己做交易是不是有诈,可是自己现在除了听她的,也无能为力,真是进退两难。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骗你的,我的职责就是守护普通人,不会伤害你的。”明槐一针见血。 姜墨回想了他们在自己的世界所作所为,不像是要对普通人发难的样子,况且自己如今也别无选择。 想通了的姜墨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品味了一下:“还挺好喝的。” 眼前又是一阵清风划过,又有些头晕。 明槐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姜墨,你是怎么知道魇的?还有,你为什么去看人家的日记,去找她内心交织的欲望呢?” 姜墨张嘴想要回答,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明槐却冷静地开口道:“你只是无意之中看了那个日记本,然后偶然逃出来了,并没有什么人指点你。你也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 随后打了个响指。 姜墨如梦方醒,她晃了晃脑袋,明槐起身扶住姜墨道:“你怎么晕了,这酒没这么大劲吧。” 姜墨做几个深呼吸,对刚才发生的事,记忆全无,“我没事,咱们走吧” 第15章 徐锦 明槐又开了一扇门,回到了刚刚的圆台上。 锁着的魇有些躁动不安,明槐随手扔了个光罩,将魇扣入其中,光罩慢慢升腾而起,浮在半空,待魇平息。 明槐缓缓开口道:“这里叫化魇台,一会儿听我吩咐,事情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明槐召出青玉尺,一边操控着,一边开口问道:“姜墨,我现在要重新构筑当时的场景,当时的日记你记得多少,就复述多少,越详细越好。” 青玉尺在地上腾出一阵强光,姜墨看去,竟是西城的3d地图,各种熟悉的建筑赫然在列。 姜墨用目光在上面搜寻着游乐场的踪影,地图上只展现的是西城东北的一角,西城大型的游乐场不多。 姜墨脑中回忆出当时日记里面夹着的照片,很快定位到了目标。 明槐伸手点了点,游乐场骤然放大,化作点点星光飞入化魇台中,万丈高楼平地起,转眼间,姜墨和明槐已经站在西城最大的游乐场中。 姜墨把唐沐清日记之中描述的情形复述了一遍,明槐听后轻吁一口气道:“幸亏,这日记还记载的挺详细的。” 摩天轮高而显眼,正是母女合照的地方,姜墨跑过去看了看位置,指出了印象当中的一些细节。明槐有耐心地逐一修改。 姜墨挠了挠头,有些发愁地说道:“就这些了,剩下的我记不太清了。” 明槐摆摆手道:“没事,一会儿唐沐清的注意力是不会太注意细节的,她大概只会看见她妈妈。” 姜墨有些惊讶道:“你连场景中的人都能复刻吗?” “那是当然,我在七区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明槐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墨道:“一会儿你来演她母亲。” “你疯了?这我怎么演?!”姜墨被震惊得合不拢嘴。 “现在只有你在她的原梦里见过她母亲,这活非你莫属。” 明槐见姜墨害怕得要死,又柔声道:“不会让你自由发挥的,我会把唐沐清原梦中的母亲投射在你身上。 “你一会儿就明白了。”明槐满不在意的说道。 姜墨还想争辩,又想到自己除了听命,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就此作罢。 明槐又随手变出了一些路人,放在游乐设施上,道路旁,这些人都如同泥人一般一动不动,姜墨看着逼真的路人,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却没有摸着。 明槐解释道:“这里面的人全是虚构的,但唐沐清就看不出来了。” “这可是专门为她造的梦。” 姜墨点点头,又有些想起明槐刚刚的话,有些疑惑问道:“咱们不是要炼化魇吗?为什么是唐沐清?她现在又不在这里。” 明槐答道:“魇可是由唐沐清诞生而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抬手看了看表又说:“唔,咱们要加快时间了,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 说罢操控青玉尺在二人周身扫过,两人身躯渐渐透明,在游乐场中隐了身去。 明槐打了个响指,周遭世界的运行键被开启,各种娱乐设施开始运转,大人小孩三两成群,面上大多洋溢着喜悦,赫然是一副美好的景象。 魇在半空中的光罩内又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就要向出冲。在里面不停扒拉着光罩。 光罩缓缓下落,落在地上时慢慢消失不见,魇试探性地向前一步,却没有嗅到可食用的味道,有些奇怪,又觉得眼前的场景异常熟悉。 通红的双眼满是疑惑,躁动不安的身躯也冷静下来,魇的身躯在游乐场之中穿梭。看着周围其乐融融的景象,它越向前走,高大威猛的身躯越发矮小,速度也越来越慢。 到最后黑色的身影渐渐化作人形大小,走过的路径留下一条长长的墨色痕迹,魇褪去了外部的黑暗,露出了少女模样,正是解铃人唐沐清。 只不过她的双眼还是血一般的红,一点瞳仁在眼中迟钝的转,谨慎的观察四周。 目光扫到摩天轮时,唐沐清怔住了,呆愣了半天,才向前走,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迟缓。 待行至摩天轮下,唐沐清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耷拉着眼皮,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明槐捏出的行人。 看着看着,唐沐清死寂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双唇抖动,胸口起伏不停,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半天不眨一下。 前方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背影,一头长发,身着米白色大衣。 唐沐清想让那女人转过身来,可她感觉等了好久好久,等的她失去了耐心,急得大步向前走去。 人好像突然多了起来,将女人的身影淹没,唐沐清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她实在按捺不住,向前走去。 越走越快,一动起来,唐沐清的情绪也压抑不住。 人变得越来越多,她想抓住那女人的手,却被人群挤着后退,怎么都抓不住。 看着女人身影越来越远,唐沐清愈发慌神,咬紧牙关向前挤。 躲在暗处姜墨看着明槐操控人群,忍不住说道:“这都发现不了吗?” “你放心好了,我有度,她现在一心找她妈妈,不可能发现。” 白色的大衣非常显眼。 唐沐清伸手去抓她的大衣,没有抓住。 又伸手,指尖划过衣角。 依旧是一片空气。 再伸手,唐沐清紧紧握住了女人的手臂。 正待要拉住她,却被女人轻轻巧巧的挣脱开来。 手里什么都没了。 唐沐清再也忍不住,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你在哪啊?” 泪水夺眶而出,双眼中的泪水如同鲜血砸在地上,看的人十分揪心。 “求你,求你了,你别走。” “我好想你。” 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闪过唐沐清脑海。她伏在地上呜咽痛哭起来。 明槐一手操控青玉尺,在唐沐清脑后引出一条银白色的丝线,对姜墨道:“你放松什么都不用做。” 姜墨闻言赶忙双目紧闭,做了几个深呼吸。 白色丝线游走至姜墨眉心。 姜墨只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轻,好似要缓缓飞起。 在睁开眼,自己灵魂出窍一般,已经飘在天上,青玉尺在背中有一股强大吸力,让姜墨老老实实飘在明槐身后。 姜墨还没开口,明槐就解释道:“借你身体一用,刚刚她情绪崩溃,我就可以引她原梦中的母亲出来,只不过,我需要你来做载体。” 姜墨质问:“你捏别人怎么不需要载体?” “那些是npc一样,跟主角能比吗?” 明槐手下动作飞快,给姜墨身体上套了层透明光罩。 明槐又道:“这次时间紧急,所以借你用用。” 明槐说话时,姜墨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发生变化,“姜墨”已经化为了徐锦。 姜墨惊呼:“简直一模一样啊” “这就她是她记忆中的母亲” 徐锦缓缓睁眼,走上前去。 走向的坐着的少女。 唐沐清痛过哭后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 唐沐清背后抚上一双温暖的双手,回头一看,呆愣了一瞬,目光再也没有移开过,一言未发,血泪却落了下来。 徐锦也坐在地上,将人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独特的,属于母亲身上的味道,让唐沐清的心房再一次震颤。 姜墨在上空出神地看着这一幅场景,内心百感交集,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吗? 但是那是自己身体,又有些奇怪。 唐沐清紧紧抓着徐锦的衣服,抬起头死死盯着徐锦道:“别走。” 那双眼的压迫力可不一般。 徐锦一如寻常目光专注的看着女儿,柔声回道:“我不走,咱们今天不是来玩的吗?走吧。” 女人起身牵起女孩的手。擦干脸上的血泪。 “妈妈希望你可以开开心心的哦” “……” “如果你高兴,妈妈也会高兴的。” “好” “糖糖,不要难过” “妈妈,我好想你。” “我不就在这里?快走吧,你想玩什么?妈妈时间可不多。” 唐沐清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徐锦,没有回话,徐锦回头笑道:“毕竟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少女缓了缓,挤出一个笑容,“好,咱们今天好好玩。” 明槐不再插手,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只是跟在身后,看着两人将游乐场玩了个遍。 唐沐清报复性地拉着徐锦,每一个设施都没有放过,随后又在各种饭店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糖糖,你不是一直想坐摩天轮吗?吃完这个就走吧。” 唐沐清吃着第四个冰激凌的嘴慢了下来。 “嗯。” 不知过了多久,明槐见徐锦拉着唐沐清出来,少女眼中血雾稍散,眉眼间也不再是郁结难平的样子。 待二人走到摩天轮下,明槐尝试操控人群冲开两人一直牵着的手,唐沐清死死不放。 明槐无奈,走上前去,挥起青玉尺,对着唐沐清的手狠狠敲了下去,唐沐清吃痛,仍是不放,却拉不走徐锦。 她知道,她留不住她的,只是,舍不得。 又是一下,直击后脑。 打得她灵魂震颤,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人向下倒去,手也顺势松开。 徐锦稳稳接住唐沐清,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些哽咽道:“糖糖,我的糖糖” 唐沐清头疼欲裂,嘴唇微微翕动。 徐锦俯身倾听。 “对不起,妈妈,我爱你,不要恨我。” 只一瞬间,徐锦眼中也盈满泪水,却笑出了声。 “傻孩子,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有什么错呢?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我只恨,没有更多时间来陪你。看你走完人生的每一步。” 泪水滴在唐沐清脸上,她睁开眼,一动也不动的望着徐锦的面容,要把她刻在心里。 “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人欺负。” “好。” “要多吃蔬菜,健健康康的。” “好。” “最后,你要爱惜自己,不然妈妈会心疼的” “好。” …… 一声声叮嘱过去,徐锦的身躯从下方开始渐渐化作点点星光。 唐沐清挣扎着起身,抱住了徐锦,在她耳畔说道:“妈妈,可不可以多来看看我。” 徐锦抱住唐沐清,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好,我永远爱你。” 旋即面前的人化作星光,散入周遭。 唐沐清如释重负,躺在地上,闭着眼感受着,她能感到母亲化作了风,环在她身边。 再开睁眼,双目清明,眼底血雾消失不见,唐沐清的身躯也化作点点星光逐渐消散。 最后只留下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硬物。像石头,又比石头亮许多。 第16章 回家 姜墨盯着两人消散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明槐捡起黑块,随手颠了颠,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你傻了?” 姜墨长叹一口气:“没事,送我走吧” 明槐反被逗笑:“你现在样子回什么家?” 姜墨猛然发现自己现在还是灵魂离体的状态。 想到刚才自己的身躯已经随着徐锦化风而去,又怒又急:“你把我身体弄哪去了?你不是说借一借就行了?” 明槐也不急,挥臂摆手,把自己弄出来的人群一点点缩小,收入青玉尺中,想着下次还能回收利用一下。 随后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看入迷了,舍不得走了。” “……” “你也看见了,你肉体化风飘走了呗。” 姜墨看明槐嘴角含笑,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拿她寻开心。心想看来这事情是真的结束。 明槐看姜墨沉默不语,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打量姜墨:“生气啦?逗你玩的。” 明槐双手在空中感知了一会儿,随后双手交叠,又缓缓展开。姜墨的身躯完完整整的躺在地上。 青玉尺一挥。灵体飞入身躯。 姜墨再次睁眼,伸出手臂看了看,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满意的笑了。 明槐已将化魇台清扫完毕。 青玉尺在空中旋转,发着白光的拱门出现在姜墨眼前。 明槐拍了拍姜墨道:“过了门就是你家。” 姜墨向前走去。 明槐有突然开口:“忘了这里,就当做了个梦。” 姜墨一愣。 明槐推了姜墨一把,让她穿过拱门。 …… 踏过拱门,姜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头只看见拱门在身后慢慢缩小。 明槐在门中带着笑容挥手告别,姜墨也挥了挥手。 广阔的化魇台消失了,房间狭小熟悉。 亮光的青玉尺消失了,房间漆黑一片。 明槐的说话声消失了,房间寂静无声。 姜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回来了? 原地走了几步,又去床头看了看闹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平时姜家这个时候都已入睡。 可她现在毫无睡意。 她坐在书桌前,沉思了一会儿,拉开抽屉,上面黄色的本子是她惯用的日记本,犹豫了一下,重新抽出一个新的本子,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地写下一切。 写了整整一页,姜墨长呼一口气,盯着看了好一会,突然动手,把刚写满的一页连着后面一页全部撕下来,撕了个粉碎,然后丢进了马桶。 她又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开始苦思冥想,编纂完美的一天,撰写一篇完美的日记。 姜墨拿着杯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姜子渝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姜墨把她拉起来,想跟她说说话。 姜子渝睡得正香,被姜墨扰了清净,开口道:“姐,你干嘛啊,明天还要上课呢。”说着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姜墨见状,谈话的心思歇了,只得轻声道:“我想说你别在沙发上睡,回房间睡。” “好,晚安。”姜子渝抬手擦掉打哈欠流的眼泪,迷迷糊糊地走了。 硕大的客厅又剩姜墨一个人。 她躺在沙发上枕着双臂。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回放这几天种种,有些迷惘。 这几天是梦吗?那怎么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呢?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就这样结束了吗? 姜墨在回忆与疑问之间安稳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 …… “姐!快醒醒!” 姜墨睡眼朦胧,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的姜子渝在她面前慌乱。 “怎么了?” 姜子渝拿着闹钟一把怼到姜墨怀里:“咱俩睡过头了。” 姜墨看着闹钟还在愣神,姜子渝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不知道为什么,睡的这么死,还是妈妈早上打电话吵醒我的,她和爸爸又去b市了,估计没十天半月回不来。” 姜子渝有些难过,看着镜子低声抱怨:“我真不知道,怎么能忙成这样。” 姜成做零件承包生意,李晓开了个火锅店,两人生意越发壮大,最近在四处跑。 姜家在西城是个拆迁户,一拆二拆的,家底丰厚,再加上夫妇俩努力,姜家说不上大富大贵,也是吃穿不愁。 两人收拾的差不多,连忙出发。 …… 学校运动会如常举行,姜子渝和姜墨分别,走向自己班级的看台。 姜墨坐到自己班级的看台,看着操场人山人海,想必别人都已经到了,开始不动声色地搜索唐沐清的踪影。 找了半天没见人,一个男生慢慢坐到姜墨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伸手拉了拉姜墨,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道:“姜墨,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微信还是qq?” 姜墨一头雾水道:“请问你是?” 汪古的笑容瞬间消失,在心中默默吐槽:不是吧,开学都三周了,居然连同班同学都不认识,看来自己和姜墨打好关系这一步,很有必要。 汪古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势必要跟姜墨套上近乎。 “我叫汪古,跟你一个班的。” “哦,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姜墨随口应付着,眼睛扫过一排又一排的同学,试图找到唐沐清。 汪古道:“就是昨天你书包忘教室了,然后是你妹妹来拿的。她在哪个班啊?”说完讨好般的笑了笑。 听到妹妹两个字,姜墨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汪古身上。 汪古此时坐着看不来身高,没戴眼镜,肤色偏白,五官周正,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她。 姜墨向后一靠,抱臂眯眼,问道:“你找我妹妹有什么事吗?” 汪古看着姜墨这个防御姿态,正要揣摩如何回答时。唐沐清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姜墨注意力瞬间就不在他身上了。 唐沐清落座,姜墨盯着,喝水,盯着,汪古被她带着也看着唐沐清。 唐沐清感到两股灼热的视线打在自己身后,一回头,姜墨和汪古两个人齐齐盯着自己看,奇怪道:“你俩怎么了?盯着我看什么?” 姜墨心想汪古在,不好细说,只好摇了摇头:“没事。” “还是要谢谢,但是昨天你和你妹妹的书包都忘在我家了。”唐沐清又有些哀怨道:“你说咱们三个怎么能都把包忘了呢。” 姜墨一头雾水,试探性开口:“谢我什么?什么书包?” “就昨天我突然头晕,你和你妹妹把我送回家,但是你们书包落拉我房间了。” 姜墨彻底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节? 为什么昨天那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如果是被明槐抹去了记忆,那为什么自己没有忘? 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 不对,是明槐修改了她们的记忆。 那为什么不修改我的? 疑虑在姜墨心中生根发芽。 “姜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唐沐清有些担忧。 姜墨脸上愁云密布,旁边的汪古倒是找到了目标,连忙问道:“唐姐,你认识姜墨的妹妹啊?” “怎么了?” “嘿嘿嘿,没事,就认识一下” “人家亲姐姐在这,你还是直接问姜墨吧” “……” 汪古偷瞄着姜墨脸色,有眼色地闭嘴了。 看着唐沐清,姜墨仰天长叹一口气,心道:“算了,就这样过去吧,不要再纠结了,自己的记忆,应该是个失误。” 姜墨稍微平复了点心情,扫清了脑海中的一切,坐在看台上,一言不发。 第17章 反应 唐沐清朝汪古挥了挥手,他心领神会,凑近脑袋。 “我跟你说啊,你最好别去招惹姜子渝,姜墨对她妹妹可是视若珍宝。”唐沐清郑重地说道。 “姜子渝,嘿嘿,这名字真好听。”汪古跟没听见似得傻笑。 唐沐清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唐沐清的性格发生了细微变化,包括她自己。 随着运动会闭幕式的结束,一中学生少有的放松活动也随之结束。 “今天怎么这么晚?”姜墨带着疑惑从姜子渝手中接过书包挂在前面。 “今天迟到了嘛,我被抓住,罚值日了,你没被抓啊?”唐沐清骑上车,拿起头盔乖乖地戴上。 姜墨坐在前面,偷笑道:“我当然没被抓住,我很幸运的。” “你嘚瑟什么?再有下次你来帮我做值日,走了。”姜子渝拍了一把姜墨。 “得令,走喽。”把手一拧,电驴就要起步,可却被什么拽住一样,一动没动。 两人回头一看,汪古扒着车子冲着两人笑。 “嘿嘿,好巧啊,姜墨。”又向姜子渝招手:“你好,我叫汪古,你姐姐的同学。” 姜墨语气不善:“巧什么?麻烦松开。” 汪古举起双手站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姜子渝道:“你姐姐经常在我们班提起你的。” 姜墨在别人跟前什么样子,姜子渝在清楚不过,此刻有人说姜墨经常提起她,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姜子渝自是起了兴致,忙问道“哦?她是怎么说我的?” 汪古见话题激起她的兴趣,更是眉飞色舞,津津乐道,就着话头道:“她说你是她最好的妹妹,她可喜欢你了。” 姜墨听见这胡说八道就要回头打断,姜子渝却不让,依旧兴致勃勃:“真的啊?还有什么啊?她和你们平常聊天多吗?” “还有好多,你想知道的话,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慢慢跟你说。”汪古已经掏出手机。 姜墨心道,好一个图穷匕见。 姜子渝兴高采烈地揽住姜墨。 趴在她背后问道:“他说真的假的?你这么喜欢我,平常怎么不说呢,我的好姐姐~” 姜墨晃开背后的人:“你少听他胡说八道,我可没说过。你快坐好,我要走了,你摔了可别怪我。” “嘴上没说过,那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么爱我,奖励你今天做三菜一汤,犒劳本宫。” “你想得美,三菜一汤,你怎么不说满汉全席呢?” 两人拌完嘴,骑车就走。 姜子渝在后面挥挥手,明媚一笑:“拜拜。”又跟姜墨娇声道:“好姐姐,打个折嘛,两菜,好不好嘛?” “没门” “……” “喝什么汤?” “嘿嘿,我就知道你疼我,紫菜蛋花汤。” …… 车已经走远,汪古拿着手机在还保持着招手的姿势。 “啊啊啊啊,她真的好可爱” 十六七的男生,正是牛劲大的时候,激动的汪古原地做了一阵高抬腿。 随后冷静下来,又细细琢磨起来。 “姐妹之间关系都这么好吗?看来还是要从姜墨这里下手,先把姜墨拉拢过来,一定事半功倍。” 汪古想的很美好,好像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哼着一路山歌回去了。 …… 享用完姜墨的三菜一汤,姜子渝在厨房洗碗,姜墨在一旁切着水果。 洗干净的碗被顺手放在上方的橱柜上。一个接一个的碗被放入柜中,最后一个碗姜子渝踮起脚尖推了推。 正当她靠在边上歇息时,身旁的姜墨却突然动作,将她一把拉开。 瓷片碎裂的颤音在脚边响起,原是刚刚那碗并未放稳,径直要砸在姜子渝头顶,姜子渝心奇姜墨反应居然这么快。 二人刚在一旁站稳,无意间触碰到立在一旁的扫帚,姜墨为躲避扫帚,又骤然起跳,少女穿着拖鞋,竟然一跃而起。 姜墨跳起却不受控制一般,生生撞上橱柜下方,之后摔到地上,头顶霎时间鼓起个大包。 姜子渝又惊又奇,赶忙将人扶起:“我天!你没事吧,你怎么能跳这么高?”摸了摸姜墨的头,已经肿起,又赶忙找了冰袋放在她头上消肿。 姜墨按着冰袋,瘫在沙发上,姜子渝收拾完毕,坐在姜墨对面,柔声道:“怎么回事啊?一个扫帚把你吓成那样?” 姜墨心虚:“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就是有点紧张,然后就轻轻跳了一下” 姜子渝双眼圆瞪:“轻轻?你管那叫轻轻一跳?”说完伸手使力摁了一下冰袋。 “疼!”姜墨揉着脑袋喊道。 姜子渝背着手踱步思考:“你刚刚反应快得很,一把就把我拉开了,然后你都摔到地上了,扫帚才落地。” 姜子渝煞有其事:“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姜墨心想,“难道在梦界身体的变化,会持续到人界吗?毕竟不管是上次在厕所的那几个小混混,还是今天的一蹦三尺高,自己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姜墨放下冰袋,神情郑重的站了起来:“你拉着我点,我跳着试试” 姜子渝双手拉着姜墨准备起跳,生怕她又窜上房顶。 “1,2,3” “……” 姜子渝甩开姜墨,这一下离地也就二指高,抓个屁啊。 姜墨挠挠头,又拿起冰袋,两人并排躺在沙发上。 安静了没一会,姜子渝灵光一闪:“姐,你不会变异了吧,蜘蛛侠那种。就是只有危险时刻才能反应过来。” 姜墨关爱智障的眼神扫过姜子渝,她却兴奋的开口:“真的呀,就蜘蛛感应什么的。试试呗。” 姜墨被她眼中闪烁所折服,反正她也想搞清楚是自己到底变什么样了,颇为好奇道:“那怎么试啊?” “嘿嘿,你等着看吧。”姜子渝一脸奸笑地跑进房间。 姜墨摇摇头,捂着冰袋,闭目养神。 “哎呦!”一声惊呼从房中传来。 姜墨登时坐起,向房中喊道:“子渝?” 姜墨心中止不住乱想,难道他们又来了? 回应她的是更大一声尖叫,姜墨按捺不住,疾步上前,四下一扫,小小的房间内,居然没找到姜子渝的身影。 姜墨按下心中的慌乱,放慢脚步进入房间。 姜墨耳边只听得一阵破风声,咻咻得几声,不知名的东西从身后袭来,姜墨不由自主躲闪。 弯腰低头,抬腿横扫。 几个动作干脆利落。 顷刻之间,叮叮当当,一把玻璃球在地上弹个不停。那玻璃球发自门后,姜墨从床上揪起枕头一把甩过,砸在门上,黄铜把手竟然被嵌进白灰墙几分,足显其力道之大。 里面的人本是躲在门后,现如今姜墨将门与墙钉死,里面的人却是骑虎难下,出入不得。 姜墨趁势从床上借力一跃而起,跳在门上,厚不过十厘米的门,姜墨踩在上面却是稳稳当当,手中还捏着枕头,蓄势待发。正要向下砸去,一招制敌。 向下看去,只消一眼,吓得姜墨一个不稳跌下门来。 “姐!你快放我出去,我让你看看你刚刚有多厉害!”里面姜子渝的敲打声这时才传来。 姜墨松了一口气,将门把手从墙里拉出。 姜墨心有余悸:“你刚刚喊什么?吓死我了” 姜子渝脸上遮不住的兴奋,把手机怼到姜墨面前:“你快看!” 手机里赫然播放的是姜墨刚刚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最后一幕是姜墨蹲在门上,将落未落。 姜墨冷眼看着姜子渝:“这就是测试?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 姜子渝看见姜墨脸色,神情略有收敛:“我知道,对不起嘛,就这一次,但是谁知道你这么厉害?”说着把姜墨一拍。 姜墨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姜子渝伶牙俐齿,她从来就没赢过。 “而且,你能有这么大劲?把这都门砸进去了!” “你再看看刚刚这横扫?从玻璃球落地到门被砸进去,才几秒。” 视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抓耳,玻璃弹珠落地的叮叮当当,门砸在墙上的磅哧巨响,姜子渝愈发有底气的询问,都砸在姜墨心中。 她和姜子渝从来就没有秘密。 第18章 伴生家族 姜墨躺在床上,一个人又陷入寂静之中。 白天的时候,她糊弄了过去,但是有一瞬间她是想对姜子渝坦白的,但很快她又放弃了,子渝已经忘了一切,没必要再牵扯进来。 今天的事情,让她也大吃一惊,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在现实中能做到这样,她不过有些紧张就下意识做出了那些反应。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的生活还能不能平静呢? 姜墨怀着满腹疑问,缓慢入睡。 一夜无梦。 早上,姜墨踏进教室,走向座位,一下子没认出来,座位上放了两杯奶茶,u型枕,毯子,堆得满满的,她放在上面的书一本也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众人纷纷低下头颅,就怕和姜墨对上双眼。 姜墨这个转校生空降过来,大家都有各自的团体,姜墨又沉默寡言,平日里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此刻也没人愿意跟姜墨说话。 “诶,这我送你的!”汪古高昂的声音从前门传来,打破了沉寂。 “嘿嘿,请你喝东西,看你睡觉老趴桌子睡觉,送你个u型枕,咱俩交个朋友呗,”汪古拍着胸口自信地说道。 姜墨脸色不善,站直身子,直视汪古,两人差不多高。 “东西拿走。”姜墨冷冰冰地蹦出四个字。 “送人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吧。”汪古脸上带笑,说的话却是不容置喙。 周围人眼神止不住的八卦。 墨缓慢地走向汪古,汪古也是大小伙子,看着姜墨逼近,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 “你俩干嘛呢?!”光头在讲台上夹着教案,端着杯子冲着两人喊。 “现在是早读,你俩唱双簧啊” 姜墨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离我妹妹远点。”随后转身拿起那些东西,走向讲台。 “老师,这是汪古看你辛苦,送您的礼物。”姜墨借花献佛。 光头敲了敲桌子,示意姜墨把东西放下。 “你们俩,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现在回去上课。” 汪古有些不满却只能老实回位。 ………… 人影攒动的街道,各式各样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 西城最繁华的步行街在大清早就被人群塞满了。 若是有人如同杨修尘上次一样,在空间中揭开幕布,打开梦界的大门,则会发现截然不同的一幕。 皓月当空,寂静无声,月光铺满了整条长街,没有人影,这里俨然一副夜幕深沉的境况。 长街尽头只有一扇红门立在那里,门后是一无所有。 门上只以粉笔提了两个字,七区,下面是九个黄铜门钉,三三排列,第三排第一个门钉此刻在黑夜中发着引人注目的亮光。 一个女子从黑夜中走来,身材娇小,脚步轻快,带着兜帽,在发光的门钉上抚摸了一圈。 吱呀一声,红门缓缓打开,好似一道结界,里面别有洞天,从外面看反倒是一无所有。 女子进了门,迫不及待地脱掉兜帽,步伐加快却不失沉稳。 红门背后是一道长长的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吃掉了所有掉在地上的声音。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都挂着一把大锁,有些锁牵着锁链嗡嗡振动,在空中起伏,有些锁打着圈转,将链子扯的呲呲作响。 明一视若无睹,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奇怪的门前,那道门不像外面的大门鲜红沉闷,上面被稚嫩的字体和涂鸦将填满,让这门在这之间格外显眼。 明一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像个杂货间,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 上面一根粗大的蜡烛倒悬在上,亮起昏暗的黄光,蜡烛燃烧滴出的水,正落在下方的杯子上。 正对面是一张桌子,桌子周围堆满了泛黄的纸张,和巨大的书本。 书本之间趴着一个人,正呼呼大睡,半白的头发,格外显眼。 女人只犹豫了片刻,就走上前去,将明槐叫醒:“明槐,明区长” 明槐转醒,看见眼前女人,喜不自胜,抬手挥尺,一张大椅子凭空出现,开口道:“明一快坐,怎么样?策卷修尘拿到了吗?” 明一眉眼一弯:“这当然啦,城主去金区长那里聊了聊,这自然手到擒来。”掌心之中躺着一卷竹简。 这竹简可不普通,名为策卷,由梦界深处的竹子所生,西城九区各有一册,由区长保管,策卷有灵,自动记录了西城所有人梦境和魇的情况,任何人都做不得假。 以明槐身份,是绝计接触不到一区的策卷。 但是… 梦界,统归筑梦师协会管辖。 筑梦师协会统领了华夏,东西南北四城的梦界,而筑梦师协会总部就坐落在中间。 西城梦界分为九区,九位区长上头是西城主,由筑梦师总部亲自提拔任命,现今西城城主便是杨修尘。 杨修尘利用职务之便,将策卷要来借明槐一观。 明槐喜滋滋拿了竹简,小心翼翼翻开来看,粗略一扫,姜墨,唐沐清两人名字赫然在列,便心满意足了。 明一看着明槐神色谨慎地翻动竹简,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明家是西城的伴生家族,依托西城人的梦境而生。一直存于梦界,每一城都有一个伴生家族。 明家和协会的势力盘亘交错,却是两相分明。 明家现在做主的是明昌,明槐的父亲,到了明槐这一辈,一共四位,大哥明均,二姐明烟,三哥明辰,虽然他们的母亲早亡,但他们都是大有本事的人物,早年间西城的梦境被明家拿捏死了。 明槐年龄最小,年少轻狂,即使闯出祸来,哥哥姐姐也能为其兜底。故而行事也愈发随心所欲。 一手青玉尺使的出神入化,十八岁时,一人,一尺,以超出她这个年纪的强大忆力,将西城分会的一百八十号人全部困于梦境之中。 只一晚,入了整个西城居民的梦,扼杀了西城人大大小小将近一半的魇。 明槐此举在梦界声名大噪。后来在四城协会联合赛中,设下五行幻境,困住七位筑梦师,力压协会和其余三城,一时间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只可惜,天妒英才,世事无常,一件事情让明槐跌落神坛,最后明槐被逐出明家,风光不再,一夜白发。 协会也因此在西城站住了脚,与明家平分秋色。 明一看着明槐的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动,心酸极了。 十几年前,她本是西城的孤儿,觉醒忆场的当天,就碰见魇怪横行。 明烟有次在外做任务,意外发现了她,于是带她回了梦界,收入明家,取名明一,悉心教导。 明一初来梦界时,明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于是带着她学习入梦,筑梦,明槐又只长她几岁,两人常常玩闹在一处,在她心中,明槐像良师,像姐姐。却不曾想,亲眼看着明槐从巅峰跌落。 西城一共九个区,那破协会让明槐在这小小七区做区长,就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粉饰协会和明家的关系。 思及此处,明一又气又难过,当时明槐身受重伤,神识不清,正是濒死之际,多亏二姑和三叔的救济,否则明槐早就没了。 要是放在以前,要看哪里的资料不过是易如反掌,哪像现在,还要借杨城主的势。 只不过明槐自那之后性情大变,在七区这几年,与协会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横生枝节,怎么如今突然插手一区金海的事。难道明槐有什么想法?明一暗自思索。 明一目光一凛,明家待她恩重如山,她虽死而不能报万一,明槐若是想重新洗牌,重回明家,她一定万死不辞,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少女心中之情涌上来,对着明槐双膝一弯,就要跪地:“明区长,我身受明家大恩无以为报,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我绝无二话。” 明槐见了先是一惊,赶忙将人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她看了看手中竹简,眼神微微黯淡,微微一笑:“我早已不是明家的人啦,你回去告诉三哥和二姐,我早就学乖了,绝不出乱子。也没有什么想法。” 明一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明槐打断。 “好啦,快回去吧,竹简我直接还给修尘。” 说罢推着明一出了房门。 明槐坐回椅子中,深吸了口气。看着竹简沉思,以她如今的身份,可是没什么资格干涉这些。 只不过那个老头的事情却不能不管,自己绝不能再牵扯任何一位明家的人。 第19章 回忆 想到明家,明槐不再犹豫,展开竹简,先翻到唐沐清的名字,手边青玉尺化作竹条大小,印在竹简上。 青玉尺向上空中映出了无数小字,记录着唐沐清自出生起的每一次梦境,明槐逐字不落,细细阅读。 读完后心中疑惑渐起,这女孩年少时突逢变故,心中郁结难平,一区的人对她的梦境进行了梳理以及记录了反馈。 处理的及时又恰当,怎么都不可能演变到那种程度。 桌上放这一黑亮石块,正是唐沐清所化,明槐看着魇块,只觉得是烫手山芋,悔之不及。 那天她与杨修尘意外重逢,正要叙旧,杨修尘却道自己有任务在身,捉拿一只实魇,遂赶忙奔向一区。 明槐与一区长金海早有嫌隙,本想作罢,又想只是随杨修尘看个热闹,无甚大事,便也跟了过去。 却不曾想,出现了姜墨这个不速之客。 明槐又翻到姜墨那一页,只见青玉尺上空空如也,姜墨卷上居然一字没有。 明槐深叹一口气,了然于心,看来那老头不是无缘无故选中姜墨。 随后面色又凝重起来,一个人不可能没有欲望,不可能没有梦境来承载欲望,只有筑梦师才会对自己的梦境了如指掌,完全掌控,不用将梦境记录在案。 首先姜墨不是伴生家族的人,伴生家族的每一个人出生起,名字就被刻在了命牌上,放入了永生堂中,以梦境守护人界和平而生。 其次,一般的人忆场觉醒,够资格入梦界时,最大不会超过十五岁,两界使者会在十五岁之前找人。 为什么姜墨已经17岁了,都还没有觉醒忆场,反而还会被她拉入梦界? 明槐将竹简合起,靠在椅背望着头顶小灯,回想起了之前在酒馆的事。 她把姜墨带到七区,起初听姜墨言谈,以为是自己看走了一眼,带回来一位初级筑梦师。 以她的能力,又是在梦界,趁姜墨不备,就悄无声息就看到了她的记忆。 忆场是存储每个人记忆的地方,只有觉醒忆场,能够任意使用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梦界。 如果要成为筑梦师,那忆场更是构筑梦境,绞杀魇怪的必修之道。 明槐为了探知姜墨情况,便想进去一探究竟,她把忆场早就玩转了,可以不留痕迹出入,谁知道一进去,没看见姜墨的忆场,却看见一位老友。 那戴眼镜的老头背手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浑身星光点点,明槐一看便知,那是一个人留在姜墨忆场的一缕分身,那分身把姜墨忆场盖的完完全全,明槐是看不见了。 老头转过身来,明槐对着老头上下打量,心中说不上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是你啊,你不认识我了?”老头双眼含笑,看着明槐。 听着老头沙哑的嗓音,明槐愈发熟悉。 老头抬了抬手,转了转自己左手的尾戒,瞬息之间,移至明槐面前,抬手弹了明槐一个脑瓜崩。 力道不大,趣味十足,明槐这才想起来此人是谁,这人是明父故交,明槐小时候在梦界胡作非为,处处给梦界居民设幻境,偷窥人家回忆。 第一次在明家见面时,明槐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当时她把梦界能看的人看了个遍,见这老头文质彬彬,便想着自己潜入他的忆场也是轻而易举。 小小的青玉尺在老头背后飞起,老头毫无察觉,就在明槐以为得手之时,周遭却没有任何变化,小明槐疑惑之际,老头已经瞬移到她面前。 “哎呦” 明槐登时躺倒在,轻轻一个脑瓜崩,让明槐头疼欲裂,满地打滚,老头站在她身后笑看不语。 一个脑瓜崩,把明槐的忆场弹飞出来了。 抬手就将明槐的忆场缩小。 她的忆场本是个无边无际的圆台,上面摆满了一摞摞黄色的晶体,细看下那晶体是层层叠叠,似文件一般。 明槐头顶悬浮着被缩小的忆场,老头随手点开一个黄色的方块,翻书一样,把文件哗啦一声全部展开。 “嗯,让我看看,呵呵呵。” 老头笑的胡子一翘一翘 ,那份记忆中明槐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看整个世界的视角也十分稚嫩,除了有声响,会亮光的东西,余下都是模糊的。 “老秦啊,这丫头已经无法无天了,你可得帮我治治。” 明昌嘴上不留情,手下却将明槐小心扶起。 晶体随着秦越指尖飞动。原先凌乱的忆场变得整整齐齐。 秦越摸了摸胡子:“放心,叫这孩子歇息几天。” 随后一指点在明槐额前,刚刚他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将忆场拉出,致使明槐头疼欲裂。 这小孩子的忆场虽大却杂乱无章,就顺手梳理一番。明昌见状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忆场到了一定年纪,就要被梳理,提前一下也不是坏事。 明槐忆场被秦越重新整理,绝对需要整理几天,才能重新化为己用,故而她可以歇息几天,没什么心神去祸害别人。 此刻秦越又来这么一下,自然是忆起了这位故人。 “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明槐当年醒后,发觉老头行事虽然不留情面,却帮了自己一把,心下一直怀有感激之意,此刻在姜墨忆场中见到故人,自是又惊又喜。 “你终于想起我啦?我在这里自有我的用意啊。” 秦越还是一头白发,衣冠整齐。 “你这头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槐头发很是显眼。 “啊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您来这里是有什么用意啊?” 明槐尬笑两声,赶忙岔开话题。 秦越轻哼一声:“我来办点事,只不过么…”言语间有些犹豫。 明槐心想:这个姜墨奇奇怪怪,现在秦越居然她的忆场之中,且待自己在探索探索。 明槐见他犹犹豫豫,笑道:“您认识姜墨啊?怎么分了个影子在她忆场当中。她好像没有觉醒吧。” 秦越看了看明槐,计上心来:“她确实没有觉醒,你帮我做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越见她听的认真,又道:“我要你想办法,送她出去。” “无论她以后觉醒与否,你不许让她入梦界。” 明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恐怕不是我能控制的吧?更何况,她早就过了15岁,又怎么会觉醒呢?” 秦越兀自说道:“这你不用管,你尽力防着就是。” “她出了梦界,我就会消散,她也应该不会记得我,以防万一,你帮我个小忙,把我的踪影抹得干干净净。” 明槐哑口无言,心道:“这老头居然来真的。也不知道她入梦和秦越有没有关系” 于是她又问道:“她入梦一事,你清楚吗?” 秦越卷着胡子:“牵扯了一只实魇,其他的,你去问姜墨。”掐手算了算,“我要走了。” 呈着秦越身影的光影渐渐黯淡,明槐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揣摩。 秦越见她沉默,不紧不慢道:“以你的能力,多护着她,应该不是难事吧?利人利己的事喔。” 说完看了明槐花白的头发一眼。 明槐心头一震,恍惚离去。 随后便是明槐把姜墨引去酒馆,连哄带骗,劝姜墨饮下那酒。 那酒馆是七区有名的酒馆。 凡尘桃酒,逃凡尘,忘尘事。 只一杯,姜墨就把老头忘得干干净净。 第20章 化魇池 明槐心想这老头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若是普通实魇还好说,这魇来得古怪,自己一定要处理好魇块,才能保姜墨不被发现,幸好明面上这是修尘的任务,自己也好处理。 明槐捏起亮黑石块和策卷,起身出了门。 竹简上,唐沐清下面有上一行小字若隐若现,实魇一只于一区十八日生。 明槐踏出红色的大门,站在门前,召出青玉尺,立于身前,尺随手动,她的身影愈发透明,她伸出手臂,在那三排门钉的最后颗门钉抚摸了一圈。 霎时间大门旋转,明槐若无其事,就在她快要彻底消失时,大门又再打开。 几座青山连绵不绝,层林叠翠,云雾缭绕,一道石碑立于山前,刻有九区二字。 杨修尘以城主身份,亦统管第九区。 山上山下往来众多,明槐隐身其中,步伐轻灵,竟无一人发觉,只消一会,明槐已上山顶,一人立于小亭之下,正是杨修尘。 “修尘!”明槐见了杨修尘,现出真身。 “老师,您怎么来了?是不是策卷?”杨修尘迎上去,拉着明槐落座。 明槐摆摆手:“策卷没事 ,我来问问你,你接到那任务时,可曾提到后续如何处理?” 杨修尘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说道:“没有,协会发信只说捉拿实魇,随后如何,便交由我处理了。” 明槐松了口气,把姜墨化魇过程 ,实魇来由,自己的担忧尽数道来,只隐去了秦越一事,只说自己心生不忍,想护住姜墨。 杨修尘听罢,了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老师让我瞒住金海。老师能前来,想是已有办法,不知要我怎么配合。” 他虽是城主,但早年在外流浪,行事狠辣,为非作歹,后经明槐教导,才踏入正道,在协会中潜心悔过,心中也一直感念明槐教导之恩。 后来明槐出事,被协会百般刁难。 他做了城主,说服协会饶下明槐,做了区长。 明槐也非挟恩图报之人,除非万不得已,对他也是别无所求,因此杨修尘对她所求之事,自是竭尽全力。 明槐笑道:“我就知道,修尘懂我。” 杨修尘笑着摇了摇头道:“哪里,老师一向心善,不忍麻烦我,若不是有把握,又怎会来找我。” 明槐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且光明正大的将这魇块投入一区的化魇池中,魇块化作一区的支撑力量,就没人能探得那孩子的踪迹了,” 杨修尘欲言又止,心想:“这魇虽说是要在化魇池炼化,但是除了自己的九区,剩余八区都有,老师何必舍近求远,不在七区炼化。” 明槐看出了他的犹豫,解释道:“我和金海素来不和,他如今不在西城,等他回来查看策卷,发现是我炼化,肯定揪住不放,这魇生自一区,还是落在一区为好。” 杨修尘明白,各区化魇池除了区长,炼化方法就他这个城主清楚明白,这任务,非他不可。 杨修尘接下魇块:“你在这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拿出一副纸牌,启了扇门,快步走去。 杨修尘走后还留下一张,纸牌上跳出一个小丑,给明槐端茶递水,伺候的服服帖帖。 明槐在亭中坐下,摆开策卷,喝着茶,看着远处青山的景色,安然等待。 杨修尘踏入大门,门后是一个破旧的灯牌却镶着金边,一区两个字,一闪一闪,惹人瞩目。 一区和七区可谓大相径庭,七区寂静无声,杨修尘刚刚踏入那灯牌,周遭顿时嘈杂起来。 灯牌连了三条手指粗的线,这线也顺势起,顷刻间照亮了三条道路, “来来来,看看,只要半块黑金,上好的梦器材料。” 一个黑袍男人戴着斗笠,浑身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对三角眼,声音却未打折扣。 他身前只铺了一张毯子,上面乱七八糟放了一堆,往后看去,全是他这般叫卖,叫卖声贯彻了整条左道。 “咳咳,手脚不干净,当我老头子死了吗?” 中间传来砰的一声,随后是刺耳的惨叫,一个年轻人的手被一根蛇杖钉在桌上,苦苦挣扎不脱, 须发皆白的瘦弱老头穿着老头背心,捋着胡子,双眼眯成条缝,手下摁死了一根黑棒,黑棒顶端一抹青色,雕作蛇状,雕功精湛,青蛇栩栩如生,血盆大口上的獠牙刺入年轻人掌背。 他死死挣扎,手下蛇杖却半寸未动。足见老人手劲之大。 周围人对此无动于衷,已见怪不怪,只留心自己的买卖。 右侧已经熙熙攘攘围了一堆人。 一位年轻少女跳上桌子,二十上下,穿的一身破烂,头发用各色的头绳扎成许多小辫子,上身穿了件格子衬衫带着补丁,腿上一条牛仔裤破破烂烂,还有些发白,耷拉在脚下,盖住了全新球鞋,若是有识货的人在此,一眼就能认出了这鞋价格不菲。 少女咧着一口白牙,笑的张扬,左手中骰盅哗啦啦响个不停,右手又不知从哪里掏来一个毯子,展在桌上,嘴里叫喊着:“哎来来来,再开一盘,看郑老放不放人。” 底下有个黄毛调笑道:“呦,萧妹妹这赌局开不开的过来,不如跟哥哥回去,做哥哥的小妹妹啊?” 旁的几人被这人逗得哈哈大笑。 萧守信眯了眯眼,还嘴道:“呵呵,哪个是你妹妹?” 一扭头,各种颜色的小辫子在脑后跳起,黄毛只觉得一股芳香扑鼻,一时兴起,要上桌去抓她,双手刚撑上去,左右两个巴掌,扇得黄毛眼冒金星,跌下桌去。 萧守信就不是个不吃亏的主。 旁人见黄毛吃瘪,止不住的大笑,后面桌子旁有位大汉,络腮胡,打着赤膊,乐得拼命鼓掌。 那黄毛见丢了面子,起身又要上桌,那胡子大汉见状,随手将自己身前桌上三个小铁球丢去:“守信,试试这个。” 萧守信身手不俗,头一低,当中的小球贴着她脖颈飞过,直直砸向黄毛,黄毛见状,也是偏头一躲,却不曾想,接二连三,又来两个铁球,一个打肩膀,一个击胯下。 萧守信将骰盅一转,接下铁球,摇了几下,加了一把力道,将那铁球掷出,速度极快,直击要害。 那黄毛跳起躲过胯下铁球,胸口正迎上另一个铁球,咚的一声,又被砸倒在地,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走了。 她见状高兴的跳起,拍着手心乐道: “许叔这球真厉害!” 杨修尘看着这一切,充耳不闻,每个区长各有自己的管辖方式,他不愿过问太多,径直走入黑暗之中。 走了不远,又是一排店铺,当中的是一个金店,店中一个小男孩戴着鸭舌帽,打着瞌睡。 杨修尘走进去,敲了敲桌子。 男孩被惊醒,小眼一瞪,就要发作,见面前的人身形高大,面色不善,脸上生了条一指长的疤痕,一双眼睛毒蛇似的盯着自己,令人不寒而栗。 男孩谄媚道:“大爷来此有何贵干啊?” 杨修尘拿起架子:“化魇,开门。” 男孩向后一靠,他还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傻子,轻蔑一笑:“大爷您真是说笑了,化魇池哪是随便开的啊?” 杨修尘疑惑:“你们区什么时候开放?” 男孩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是外来的吧?我们一区,从不开放化魇池给普通筑梦师,你若得了魇块,去外面换点黑金就滚吧。” 化魇池炼化的魇可以化作梦界最初始的力量,支撑整个梦界,也可以提升自己梦器。 其余几区都有化魇池在一定时期开放,以供梦界人炼化,却不曾想一区未曾开放。 杨修尘心下一沉,居然有这种情况,看来以前视察的时候,金海是刻意隐瞒。 这男孩只当他是寻常筑梦师,也不放在眼里。杨修尘冷笑一声:“其他几区都开放,怎么就你们一区不开放。哼,我看这金海也是该让位了” 男孩先惊后怒:“你,好大的胆子,找死。” 随即跳起,抽出一根金链子,甩的呼呼作响,链头带着勾子,直冲杨修尘颈子。 杨修尘一言不发,也不找躲,一张纸牌甩过,将链子对半斩断,纸牌裹挟了一个金色徽章。 男孩被纸牌甩了一耳光,跌下椅子,金色徽章砸在他脑门,他接住一看,一个西字躺在手中,登时吓得面色惨白,站也站不住。 慌忙起身,点头哈腰:“原来是杨城主,小人多有得罪,见谅见谅”男孩惨白一张脸,额头被徽章砸了一点红,此刻挂着笑容,实在滑稽。 杨修尘懒得理会,男孩见状卑躬屈膝,带着杨修尘走到金店后方。 红砖墙后雕有一只金猪,目不转睛盯着前方,金猪上方,化魇池三个字若隐若现。 男孩不去开门,扭扭捏捏。 杨修尘以为他还要刁难,斜睨了一眼,一张纸牌蓄势待发。 男孩见状期期艾艾道:“城主,不是小人不开,这金猪是我们区长所设,须用我那钩子将金猪头颅割下,才能进入,刚刚这钩子……” 杨修尘不悦:“非你钩子不可?” 男孩又道:“只要梦器强劲,断下猪头即可,素闻城主纸牌利刃,还要劳烦城主亲自动手。” 杨修尘焉能不知这男孩还是有意试探,一张纸牌飞出,挟着劲风,将那黄金小猪登时切的四分五裂。 金猪碎裂后探出一扇小门。 男孩拍起马屁:“城主果然厉害。” 杨修尘走进去,男孩紧随其后,屋内中央放了两个大桶,做连通器状。 前一个大桶上吊了一个大漏斗,魇块一个一个掉落桶中,再第二个桶上化作缕缕青烟,飘入一区上空。 周遭是两排柜子,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魇块,数量极多。 杨修尘问道:“这些全是你们区护卫队捕获?” 男孩自信笑道:“我们区长常与筑梦师以黑金交易,因而魇块数量繁多,城主大可放心,来路干净,在策卷上皆有记录。” 杨修尘点点头,取出怀中魇块,丢入桶中,化作青烟。 与此同时,一区的策卷上,显出一行小字,“实魇于一区廿日消散,化入一区” 明槐松了一口气,送小丑转回纸牌。 杨修尘察觉手中纸牌变化,得知明槐那里没有问题。转身就要出门。 男孩试探性问道:“城主这是?” 杨修尘坦坦荡荡:“前些日子在你们区收了一只实魇,特地拿来炼化。” “城主果然心胸宽广” 两人出门后,那小门和金猪恢复原状。 那金猪摇摇脑袋,好像无事发生。 “城主慢走!恕不远送!” “你们一区化魇池不开放一事,让金海速速解决,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男孩连连称是,见杨修尘离去,至直看不见人,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金店去了。 第21章 现实 “我再说最后一遍,离,她,远,点。”姜墨蹦出一个字,就重重得戳一把汪古的肩膀,把他点得连连后退。 自从那天的礼物被光头送回,汪古就跟疯了一样,几天送了第无数波礼物。姜墨和姜子渝两人都是敬谢不敏。 汪古怀抱自己那堆礼物。双眼一转,开口道:“姐,我叫你声姐,你就帮我在子渝跟前说几句好话呗。” 听见这话,姜墨忍住了要嘲讽的心。 他看子渝的眼神盖都盖不住,她观察了几天,这人学习吊儿郎当,行事浮躁,喜欢子渝,却不和她正常接触,反倒天天礼物送不停。想着法子敲她的边鼓。 姜墨转念一想,这人死皮赖脸,自己白费口舌,倒不如少跟他接触,免得顺藤摸瓜,跟子渝也少些来往。 “姐~走啦!”不远处姜子渝已经在向姜墨招手呼喊。 汪古抢先上前,和姜子渝搭话:“子渝,我请你和姜墨吃饭吧,我知道一家西城老店……” “不用了,再见” 温柔的语气裹挟着无情的话从姜子渝口中吐出。 “欸,别啊,给个机会吧,朋友之间,吃顿饭都不行吗?”汪古故作委屈。 姜子渝:“不好意思,我比较自恋,请问你这是在追我吗?” 汪古一愣:“当然不是,我…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姜子渝闻言轻声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吃饭就不用了。建议你好好学习。” 姜墨待到姜子渝话毕,载着人径直离去。 “你为什么不直接承认啊?”刘畅在汪古身后发问。 “你懂个屁啊,我要是承认了,她不是一口就拒绝了,先用朋友这个身份,慢慢接近她,这叫战术!” 汪古打掉刘畅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才不信她油盐不进,你等着看吧。” 汪古心思又转了十八弯,姜墨这边走不通,他就不信,姜子渝班上没有别的朋友,等到姜子渝也喜欢上自己,到时候姜墨也无可奈何。 刘畅见他认真的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 单调重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临近期末,各班都开始加紧复习。 一班的作业如山堆积,卷子雪花般飞来。 姜墨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般扔下了笔。这已经是她今天写完的的八张卷子了。 元旦节可以迎来久违的双休日,光头在讲台上依旧滔滔不绝。 姜墨撑着脸,看着窗外,银装素裹,漫天飞雪。 “马上放假了,安全问题我不多强调,作业,好好写,是给你学不是给我学…” 老生常谈,学生昏昏欲睡。 一片雪花晃晃悠悠贴在玻璃上,姜墨盯着那片六边形雪花,目不转睛。 “期末了啊,咱们有些同学啊,才进入学习状态” 雪花的边缘渐渐模糊,融入玻璃,姜墨看的出神。 “有些人要是不想听我说话,就滚出去” 姜墨凑进去看,鼻尖几乎贴在窗上。呼吸的热气模糊了窗面。这场景好像很熟悉… “姜墨,你这么喜欢外边,出去呗?” 光头的声音浑厚,语气轻快,打断了姜墨的回忆。 姜墨回神,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光头最喜欢的就是让学生滚出去反思。姜墨之前频繁睡觉,出去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最近清醒一些,光头觉得她又犯病了。 “我刚刚说的什么,你重复一遍。”光头抬了抬眉毛,示意姜墨起立。 姜墨不说话,只是摇头,光头的怒气遏制不住。 “你不要以为你考试发挥好了,就能一直待在这个班!” “我刚还在办公室夸你不睡觉了,现在又开始发呆,你想干什么?” 姜墨本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低头挨骂,却突然精神一震,看向光头,随后鞠躬:“对不起老师,我现在就滚出去,在外面思过。” 这光头的话于她实在是折磨。只不过刚刚一句话却让她醍醐灌顶。 自从梦界回来后,自己就没在学校睡过觉,而之前那个走不出的梦境,那个窗户,大雪,树枝的梦境,再也没有出现,困住自己的梦境,奇迹般的结束了。 奇怪的是,自己完全没有发觉这个异样,如果不是今天光头和大雪,自己还是没有想不起来。 光头见姜墨如此果断,也惊在了原地,刚想出去训斥姜墨,又转念一想。 眼不见为净,就由她去了。 姜墨站在外面,抚摸着雪层,不是很厚实,但是手感细密,和梦里如出一辙。 雪景,是现实的雪!不是在梦里了! 此前的梦境困扰了姜墨数月有余,从梦界回来之后,她恍恍惚惚,一时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现今只是一捧雪,带着水味和土腥味,让姜墨仿佛大梦将醒,灵魂归位。 雪顺着领子飘进衣服,姜墨浑然不觉。寒风刮来,她擦掉了眼中因风涌出的泪水。 姜墨强忍住放声大笑的欲望,她很清楚,悄悄闻一闻雪也就罢了,若是大笑出声,现在可不太好收场。只能搓着雪,平复着心情。 狂喜过后是冷寂的平静,看着掌心洁白的雪。 姜墨不由得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回到人界了,为什么心里却空落落的。” 姜墨眉头渐紧,站在雪地里。 大雪落在姜墨发间,直至放学,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姜墨身上已经被融化的雪打湿。 周围人越来越多,白生生的雪地印上脏污的鞋印,黑与白混在一起,融化的雪水将所有杂糅成棕色,灰色,就是不复当初的洁白。 一个洁白的雪球碎在姜墨肩头,她险些站不住,稳了稳身子。 “嘿” 又是一记雪球,回首就是姜子渝捏着雪球,还要向姜墨丢来。 大雪纷飞,周遭都冷得吸溜着鼻子。 刚刚偷袭中了姜墨,惹得姜子渝眉开眼笑,一张俏脸,眉眼弯弯,鼻尖通红,少女明眸皓齿,于雪中亭亭玉立。虽说是一身校服,但更显其青春靓丽。 “姐,你干嘛呢,打雪仗不好玩吗?不玩雪咱们就回家吧。” 姜子渝跳下台阶,在姜墨面前发问。 看着妹妹单纯的面容,姜墨有些恍惚。 “你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姜子渝打了个响指。 “不想啦,回家” 姜墨笑着摇头。 “姜墨!你踩我鞋了!” “哪有?” “就有就有,你背我,我就原谅你!” “上来,就背一下喔” 少女跳起扒拉住姐姐。 “诶,姜墨,你那跳高不在雪地里练练,很帅的” “你别趴我耳朵说话,痒” 少女把轻轻握拳落在姐姐背上。 背人的使坏搬颠了一下,背上的少女花容失色,吓得抱紧了她。 “哎哟” “再说你就自己走” “别嘛,我错了” 两人背影合为一个,穿过人群,走出校园。 第22章 生活 元旦是这些学生难得的放松机会。 姜成李晓夫妇分店生意交接完毕,得闲也回了家,大手一挥,姜子渝的小荷包也鼓了起来。 “姐,咱俩出去玩吧?” 姜子渝知道自己父母是不可能给姜墨一毛钱的。 小时候她还想把钱偷偷分给姜墨,姜墨自然拒绝,后来她学聪明了,总是买些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带着姜墨一起。 姜墨冰雪聪明,对于她的小心思早就心知肚明。 她有时也会应下姜子渝对她的好,维持在一个巧妙的平衡,让两人都不会不痛快。 姜墨这次倒是拒绝道:“我可要学习了,我落下…” 想到自己在学校睡觉一事不能暴露,又闭口不言。 姜子渝先追问:“你落下什么?” 见姜墨不答,姜子渝略微思索,又笑道:成绩落后一点没事的,压力别太大了,跟我出去放松放松呗。” 见姜墨还是拒绝,姜子渝只好放弃。 而那汪古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姜子渝的联系方式,天天消息不停。 惹得姜子渝心烦,就一口气将人拉黑,又找了自己的几位朋友,趁着几天小假,外出潇洒了。 李晓难得见两姐妹不黏在一起,对姜墨也和颜悦色起来。 姜墨在家本也该轻松愉快些,可她对着一堆作业犯起了头痛,她此前因着梦境,在学校大多都是昏睡的,后来虽说清醒,却也恍恍惚惚,学业不知不觉落下一堆。 她自己虽说不在意,但是,如果因成绩被调离班级,先惊动的便是姜成李晓。 去年因为姜墨打人事件,姜成为她办了转学,李晓对此颇有微词,姜墨虽然不悔动手打人,但也心生歉意。 当务之急,要先应付过考试。 一班二班学生须维持在前一百名 一中考试三振出局,连着三次在一百开外,可就要走了。 姜墨此前两次考试,排名早就在九霄云外了。 思及此处姜墨铺开书本,扎进学习之中。 姜墨虽说思维敏捷,但是高二的课,单凭自己一人,又如何能完全掌握,面对难题时不免有些吃力。 唐沐清的一条群发的贺元旦的消息,正是瞌睡送枕头,让身陷苦海的姜墨精神一震。 自姜墨经历梦界一遭,对唐沐清心中不由自主的亲近了些许,这唐沐清也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同学,自己请教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又是一条消息弹出。 高二一班唐沐清:这个你会吗?(图片) 姜墨大喜,点开一看,正是自己的强项物理题,给唐沐清细细讲过。 这下姜墨也不再拘谨,相继拍了两道数学难题过去,两人互相讲解,有来有往。冬日白昼本来就短,不知不觉间天色竟已泛黑。 第二天早晨,环卫工人刷刷的扫地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姜墨一向作息规律,清晨起来,感觉大脑中充满了知识,昨天学的兴致高涨,又要翻书学习。 手机滴滴两声,收到两条消息。 高二一班唐沐清:我在西城图书馆的自习室,你要来吗?(照片) 姜墨捏着手机还没回话,消息一条接一条。 高二一班唐沐清:这里清静,而且有资料。 高二一班唐沐清:面对面的讨论,可比手机上方便的多。(期待.jpg) 姜墨被打动,换了衣服就出门,直奔图书馆。 唐沐清在图书馆的手机嗡嗡作响 姜墨:你想喝东西吗?茶还是咖啡?(好奇.jpg) 唐沐清嫣然一笑,回复:“跟你一样,到门口给我打电话。” 自从唐沐清的魇被炼化,她的性格也发生细微变化,只不过无人察觉,包括她自己。 姜墨背着包,下了车,手提两杯咖啡。 面前的建筑与周遭环境相得益彰,上刻西城图书馆五个大字,白墙红字,格外醒目。 拨通唐沐清电话。 滴滴两声,电话被挂断。姜墨也不着急,低着头在台阶踱步。 姜墨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为数不多关于西城图书馆的回忆,可惜相比图书馆,她更喜欢出去骑行,跑步之类,就更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自习室。 姜墨感到肩头被人轻拍一下,一回头,一阵混着书本的温暖气息已经凑到面前。 姜墨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唐沐清已凑到面前。 “嘿,你来的挺快啊” “还好。”姜墨把咖啡递给唐沐清,问道:“这附近还有自习室啊?” “对啊,走吧,我带你去,原来你爱喝咖啡啊。” 唐沐清品鉴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嘛。” 姜墨微微一笑:“谢谢。” 两人边走边聊,唐沐清介绍道:“这自习室是新开的一层楼,没多少人知道,正好便宜咱们了。” “原来如此。” 两人直上顶楼,只有几个图书导引设备,人少的可怜。 一层楼都是阶梯型房间。 唐沐清带着姜墨进入离电梯口最远的一间。 “怎么样?还不错吧” 这里居高临下,图书馆外的人来人往看的一清二楚,抬头就是一片湛蓝广阔的天空,令人心旷神怡。 姜墨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意,她喜静不喜闹,这里正合她口味。 咚得一声,唐沐清将几个一沓子本子摞在桌上:“这些都是我的笔记,生物和化学的。” 姜墨瞪大双眼:“这么多?” 唐沐清拍着本子双眼放光,自信道:“很全面的,把这些掌握,考试就没问题了。” 姜墨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笑了,真想不到,她会变得这么活泼。 唐沐清没有放过姜墨扬起的嘴角,疑惑:“你偷偷笑什么?” 姜墨喝着咖啡掩饰:“没有啊。” 唐沐清向前盯着姜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心思挺多啊。” “以前不熟。” “噢,所以现在熟了,话也多了。” 唐沐清边说边划开手机,点开姜墨的聊天界面。 “我都没发现,你还会用这么可爱表情包啊。” “从我妹妹那存来的。”提到姜子渝姜墨笑容更甚。 “我就知道。” 两人闲聊结束,关系又亲近不少,很快就进入学习状态,面对面的交流果然效率更高,二人都是才思敏捷,一点就通,一来一去,越学越通透,一天时光,悄然而逝。 天色渐晚,路灯亮起,两人才从学海中抽身。 踏出图书馆,在门口分别之际。 唐沐清问:“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姜墨呼出一口气,平静道:“没什么打算,接着复习。” 唐沐清略惊:“你不是吧,这么卷?” 姜墨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在学校的样子,拉下这么多,我可不想转去别的班,很麻烦的。” 唐沐清体恤般拍着姜墨的肩:“那你加油,明天我可要休息了,年级前一百名就可以留在咱们班了,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 姜墨:“借你吉言,学校见。” 次日,姜子渝出游归来,拉着姜墨兴奋地诉说路上的所见所闻,最后还是被姜墨摁住,才冷静下来。 收假归来就是考试,面对考试姜墨起先还有些紧张,进入考场,面对考题反倒是心平气和,沉着冷静。 她性子本就沉稳,再加上三天假期恶补了一些科目,姜墨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成绩出来后,姜墨恰好挂在第九十九名,同学老师,无不惊诧,姜墨也暗自庆幸,真是走运。 光头见此,虽说诧异,但更多欣慰,姜墨自从不睡觉后,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只希望她能坚持下去。 姜墨也因着自己不用转班而开心,于学习也更进了一份心思。 时光如箭,转眼间就要步入寒假。 “考完啦!” “终于结束了,我要在家打一个月游戏!” “完了,考砸了。” “哎呀,考都考完了,就别说丧气话了。” 一群学生在路上叽叽喳喳,口中热气带出的白雾氤氲了学生的面庞。 大雪连着落几天,好容易停了,姜成夫妇连忙带着姜子渝向老家赶去,独留姜墨一人。 “姐,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少点外卖,自己做饭吃。”姜子渝忧心忡忡地嘱托姜墨。 电话铃声在楼道响起,悠长急促。 “快点下楼,走了。”姜成在电话里催促着姜子渝。 “好好好,我马上下来。”姜子渝应付两句,挂掉电话。 “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我了。” 姜墨无奈的笑,心间却是暖的,舅舅一家逢年过节回老家,每次姜子渝都要细细叮嘱一番。 “要不,今年你跟我们回家吧?” 姜墨奇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姜子渝蹙眉道:“就是感觉心慌慌的,要不,我留下来陪你?” 姜墨被姜子渝逗笑:“别开玩笑啦…” 铃声再次响起,显得对面人的急不可待。 “好啦,舅舅一直在催你了,快走吧,我送你到楼下,好不好?”姜墨推着姜子渝双肩,把人带入电梯中。 门外寒风刺骨,姜墨顿觉自己衣衫单薄,打了个冷噤,催促姜子渝上车。 “你要主动给我发消息。”姜子渝在车里仍旧依依不舍。 “好,拜拜。”姜墨在外招手。 姜子渝还要再说什么,李晓从前座把姜子渝摁回去:“行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难舍难分干什么?” 姜成有些歉意地对姜墨道:“小墨啊,等你再大些,外祖他们就不会跟你计较了,你…” 姜墨打断:“我真的没事,舅舅再见。”说罢,后撤一步,招手示意。 姜成见姜墨冷得蜷起身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让姜墨赶忙上去,自己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姜墨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直起身子,跺了跺脚,吐出一口寒气。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过年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幼时她心中尚有些许难过,现在早就习以为常。 回到屋中,空荡的房子就剩姜墨一人,她却愈发自在。 随手打开电视停在吵闹的节目。 为房间增添些人气。 第23章 熟人 窗外烟花璀璨夺目,爆竹声不绝于耳,把空旷寂静的姜家显得格外凄清。 整个寒假开始以来,姜墨不是在家就是图书馆,唐沐清本也是一人,两人相约一起过年,谁知道她父亲突然良心发现,将人接走共享团圆。 这下姜墨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清晨的阳光洒入房间。 姜墨在床上紧闭双眼,额上满是冷汗,闹钟响起,被床上的人关掉,她显然已经清醒。 姜墨没有起身,望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晚的梦,又是那个熟悉的道路,破败小木屋,一时心酸,竟落下泪来, “唉。” 一声长叹,百感交集,她旧梦重现,就像只手,不出意外,绝对会打乱她步入正轨的生活。 姜墨越想越不是滋味,擦了眼泪,登时从床上坐起,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控制不住这梦,倒不如利用寒假先学一段时间,等到开学,说不定还有转机。” 几个月没有做那怪梦,姜墨记忆都有些模糊。 昨夜梦中,虽然她竭力思索,但还是被窗户树枝狠狠抽打了一番,清晨起来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酸痛,腹中饥饿,脚还没踩到地上,两腿一软,径直跪倒在地。 姜墨挣扎起身,面色痛苦地打开冰箱门,一开门,姜墨又哀嚎起来,原来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她该出门采购了。 大年三十的超市,除了柜台打秤的大妈,结账的收银员,没什么人了。 姜墨推着小推车,走哪算哪,见着能吃的菜就往车里扔,随意打量着货架上的物品。 可能是独留她一人的缘故,每逢过年,姜成和李晓格外大方,金钱上绝不亏待姜墨。 就在姜墨挑挑拣拣之际,旁边一道目光悄悄盯上了她。 “张哥,你看那女的,是不是怪眼熟的?” 一个寸头男生,十七八岁,身着红色棉袄,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斜倚在货架上,对着一个蹲着挑饮料的微胖男生说道。 张哥没回头,站起身又抱了了两大瓶饮料:“你小子他妈的看谁都眼熟。” 他轻轻踢了一脚寸头:“赶紧走,我爸最近管得严,难得出来放个风,少惹事。” 旁边一个男生人高马大,染了一头红毛,推着车笑道:“张哥,你别理他,他犯病了。” 另一个男生手上全是纹身,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往红毛推车里扔。 寸头急了,推了红毛一把。 红毛还是一脸笑,却是抬腿就是狠狠一脚:“急了?要咬我啊?” 踹寸头向前一个趔趄。 张哥赶忙把手中东西丢入车中,扶住寸头, 寸头扶着腰,扒拉他:“张明你让开,我特么的…” 张明打断寸头,又扭头去跟红毛道:“高扬没事,他开玩笑呢” 带着纹身的手,一巴掌扇到高扬后脑勺:“少丢人现眼了。” 高扬回嘴:“候哥,你打我干啥?” 张明又来做和事佬:“侯聪,你也是有话好好说,没必要打他。” 侯聪看了一眼张明,对高扬道:“张明请咱吃饭,少犯病。” 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高扬更是年轻,十四五岁,一头红毛,和几人称兄道弟,一看打扮举止,便知不是学生,而是混社会的。 寸头拉着张明向刚才姜墨所在之地走去。 哪里还有什么人,连个鬼影都没了。 刚刚这几个人动静不大,可这商场没几个人。 姜墨耳聪目明,又离的不远,见状自然觉得这几个人可不好惹,连忙走得远远的。 张明没看见姜墨,瞪了一眼寸头,转身就走。 结账处 姜墨在第一个收银台等着结账。 不是冤家不聚头 刚刚那一行人来到最后一个收银台,寸头眼快,瞅见姜墨,连忙抓张明来看,张明被他惹的心烦,吼道:“你没完了是吧?” 寸头冷笑一声:“你自己看。” 张明一抬头,顿时恨的牙根痒痒,砸了一拳寸头:“你大爷的不早说,我他妈的现在就弄死她。” 话音刚落,就要向姜墨走去。 侯聪见张明双拳紧握,双眼冒火,上前去将人拦住:“张哥,有什么事回去说,你爸还等着呢。” 侯聪两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张明头上。 姜墨已经提着东西,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明理智下来,仍是咬牙切齿:“行,我回去跟你细说。” 收银员见张明刚刚怒发冲冠,又要弄死人的言论,吓得僵在原地。 高扬怒喝:“你看什么?赶紧结账啊。” 收银员哆哆嗦嗦结了账,才送走了几位煞星。 姜墨提着东西走出商场,全然不知商场风波。 张明带着几个兄弟找了个包间,随便点了个几个菜。 侯聪问道:“刚那女的谁啊?” 高扬一脸坏笑地接嘴:“该不会,是张哥哪个前女友吧?” 寸头嚼着花生米,抓起一把扔向高扬:“放你娘的屁,张明能看上她?” 高扬也不生气,好奇地问“那是怎么了?” “嗐,这事你还不知道,我给你讲。” 张明此刻听寸头要旧事重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女的她妈就是个疯子,我说了两句,那傻逼就狗咬上来了,要不是她,我能被我爸塞那地方去?” 寸头按住张明:“诶,哥,别急别急,让我给二位讲清楚” 侯聪和高扬两人齐齐看向寸头。 “就是去年,我和张哥还在学校的时候,那女的把张哥打了,结果张哥就被他爹制裁了,然后…” 原来这张明便是姜墨在此前学校殴打的碎嘴子男生。 当时张明父亲赶来学校处理这事,听说了事情经过,自己儿子在外面胡说八道,还被一个女生打了,他也是生一肚子气。 再加上张明素来胡作非为惯了,积少成多,老父亲实在大动肝火,将人停学,送去了某个管制学院。 本以为在管制学院吃吃苦,浪子回头,结果张明在那里结交了这几个混混,从此更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前几天张父提及开学要送他上学去,张明表面答应,心里老大不乐意,找来这几个狐朋狗友出来排遣,却不曾想,碰见了姜墨。 高扬听了来龙去脉,止不住地大笑,眼里收不住的嘲弄:“哈哈哈哈哈,你能叫那女的打了?你怎么这么窝囊。” 侯聪也在一旁无声地笑,只不过他见张明脸色越来越差,伸手制止了高扬:“咳,咳,行了。” 侯聪又站起身,给张明倒了一杯酒:“哎哟,张哥不就是想出气么,何必大动肝火。” 张明酒量不行,几杯酒下肚,头已经发晕,疑惑地望着他:“出气?我要是出气被我爸发现了,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侯聪一脸仗义:“何必让你动手,你且等着,哥们给你把这仇报了” “你有办法?” 高扬又给张明加菜:“我哥办事,你放心,吃菜吃菜!” 侯聪冷笑,拍着张明胸脯道:“放心”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恶意。 张明听着两人打了包票,只觉得心里一口恶气已出,又和几个人把酒言欢起来。 第24章 相遇 姜墨对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全然不知,还沉浸在自己的小生活中。 张明这边虽说计划如火如荼,可是张父自张明从管制学院回来后,就一直严加看管。 于是侯聪只能带着高扬和寸头在那超市蹲守,时不时的在附近晃悠。 侯聪带着两人在商场附近已经蹲了两天,无果, 第三天早晨侯聪有些挫败地问寸头:“她学校都干些什么?” 寸头挠挠头:“姜墨这人吧,我感觉生活挺单调的,在学校也不说话。” 侯聪点了根烟,皱着眉头:“那也没什么朋友,爱好什么的?” 寸头:“就她那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能有屁的朋友?诶,她有个妹妹。” 高扬也吸着烟开口:“她转哪个学校了?” “我打听了,一中,寒假她肯定不去学校啊。” 静默了一会儿。 侯聪把烟头一扔:“他妈的,先吃早饭,吃完去一中附近逛逛。” 寸头却突然指着前方大叫:“诶诶诶,来了来了。” 隔了一条街的少女戴着耳机晨跑,顺便来买点东西。 真是守株待兔,还让他们逮住了。 姜墨在家待的心烦,就天天出去晨跑夜跑,结果正撞上猎人。 高扬定睛认了认姜墨,就要上前。 侯聪摁下他:“在等等。” 侯聪又道:“人都找着了,你急什么?晚上再动手,咱先商量商量,怎么着算出气,毕竟也不能闹太大,出了人命就不太好了。” 高扬点头称是,侯聪示意寸头跟住姜墨,寸头也没敢靠的太近,就死死盯着姜墨。 姜墨在包子铺吃了个早饭,就感觉有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在四周环顾一圈,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她晃了晃脑袋,只当这几天在梦里挨打糊涂了。 姜墨发觉,自己的梦打人的力道变疼了,以前的躲避方式不完全管用了。 她这几天入睡就是挨打,她好像重新回到了暑假的时候,刚刚陷入梦境,无助且笨拙,只能一遍遍摸索着梦境的规律。 用过早饭,姜墨正要回家,姜子渝电话打来,诉说着自己的开心烦恼,姜墨一边汇报了着自己的情况,一边散步回家。 “姐,你一个人在家可要注意安全啊。” “嗯嗯,知道啦,都这么多年了,你放心吧。”姜墨随声附和,殊不知寸头都跟她到家了。 临近年关,西城中央升起漫天璀璨的烟花,街上商铺早早关门,人影寥寥无几。 姜墨百无聊赖得走在街上,她刚刚结束夜跑,一个人在家,孤独呲啦一声,犹如刀锋划破纸张让人生畏。 她鼻尖充斥着爆竹的火药味,脚下全是鞭炮的碎屑,姜墨笑了笑,仰头看着天上接二连三的烟花。 “哇,这可真好看,姑姑,你们能弄到这个吗?” “这个叫烟花,是人界过年时候最爱放的。” “那怎么没人看呢?” “过年大家都回家去了。他们都在家里看。” 不远处的聊天声吸引了姜墨注意力。 循声望去,三个人正在开心交谈,可姜墨心中却泛起古怪,只因大晚上的,三个人却全带着墨镜。 女的半头白发,一身黑袄,牵了个女孩,那孩子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十岁左右,身后站了个男人,沉默不语。 姜墨止不住盯着对面看,心中熟悉的感觉挥之不去。 那女人起初蹲着和孩子说话,话毕起身,一抬头就看见了姜墨,先是一愣,随后奋力挥了挥手:“姜墨!” 姜墨微微一笑表示回应,心中暗道:“看来自己真认识自己,那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呢?白头发…” 女人见姜墨这般反应,把墨镜掀开,露出一双笑眼:“是我啊!明槐!” 剩余两人取下墨镜,看着姜墨。 姜墨顿时如遭惊雷,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回忆如潮水涌来,淹得她喘不上气,仿佛又回到和魇厮杀的生死时刻。 脚下一软,后退了两步,旋即跌坐在地,男人走过来要扶起姜墨,姜墨抬眼一看,正是杨修尘,下意识就挥手将他打开。 两人都没料到姜墨是这个反应。 那小女孩见状却不退反进,走上前去,脆生生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一张小脸满是疑惑。 小女孩也伸手去扶姜墨,她看着孩子稚嫩的眸子,心头一软,没有再推开人,自己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 姜墨苦笑:“怎么?又来捉魇了?” 明槐摇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嘿嘿,没有,我趁着人少,带着小朋友出来转转。” 姜墨在三人之间打转,问道:“这是你们的孩子?” “不是。” 杨修尘素来少言寡语,他此次抢在明槐前面开口,还让姜墨有些惊讶。 “咳咳,我没有孩子,这是我哥哥的女儿,明悦。”明槐尴尬地笑。 姜墨缓了缓:“既然几位不是来捉魇,那想必也没什么大事,今天见面纯属巧合,我就先走了。” 转身就要走 明槐开口留人:“诶等等…” 见姜墨充耳不闻,她又上前去拉她。却被姜墨一把甩开。 明槐神色无辜,愣在原地。 姜墨见她样子,也收起自己的疾言厉色,温声道:“对不起。” 明槐疑惑:“对不起什么?” “我知道你们本领高强守护着我们,但是,我不想跟你们,跟魇,扯上任何关系,对于你们那个世界,我也……只想避而远之。” 姜墨顿了顿继续开口。 “对不起,你之前送我回家,我很感激你,但是让我在这里好好生活吧,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说完,朝三人一个深深鞠躬,转身离去了。 言行之间满是拒绝和她们沾上什么关系。 明槐气的跳脚:“她,她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想把她怎么着呢?” 明悦摊着双手,老神在在:“姑姑,爸爸早说了,普通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对啊。” 杨修尘附和道: “从古时起,知晓梦界的人,都对我们敬而远之,所以梦貘先祖立下的规则就是不得让普通人知晓梦界的存在,她这个反应也无可厚非。” 明槐伸手在两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哎呀,你们两个人,一个教训我,一个掉书袋,我就想问问,哪里有好吃的!” 明槐又抱臂冷笑:“普通人,呵,她可不普通,你们俩跟她一样神经兮兮的。” 明槐气来的快,去得快,拉着二人去寻开着的店了。 姜墨慌不择路就走,却撞上一个路人, 那人骂道“你不长眼睛啊?” 姜墨慌神地道了歉。 她随便找了一个开放的公园,坐在长椅上,慢慢冷静下来,她抱住自己,心里是越来越乱。 她回到人界,选择忘掉梦界,在人界看见明槐他们,无异于告诉姜墨,自己躲不过的,梦界对于她而言,是真实存在的。在她心中造成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姜墨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走不出的诡异梦境,绝对预示着她和梦界脱不了干系。 一切一切,她怎能感受不到,只不过她不愿面对,一心逃避罢了 就在姜墨在胡思乱想之际,三个人影悄悄逼近她,这几个人可没有梦界几个人来的和善。 第25章 意外 姜墨见来者不善,连忙收起自己的多愁善感,站起来盯着面前几位不速之客。 高扬甩着自己红色的脑袋,噗嗤一笑:“终于逮住你了。” 三人把姜墨团团围住,她背后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路灯,灯光打下来,照的她脸色苍白。 姜墨退无可退,心中慌乱,强装镇定把手插入口袋,摸索着手机想报警,面上却不显,硬着头皮开口:“不好意思,我不认识几位,请问有什么事吗?” 寸头注意到姜墨动作,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后大力掼在地上:“你在找这个吗?” 原来刚刚被撞的路人便是寸头,他在暗中观察,看着姜墨神色慌张,心中暗道好时机,他素来偷鸡摸狗惯了,便顺手牵羊,摸走了她的手机。 姜墨心中一沉,看来这几人是有备而来,只不过她依旧朗声道:“几位,能不能给我个明白话?我是哪里得罪几位了?” 寸头:“姜墨?老同学你不认识,这不太好吧?” 姜墨细细看去,却依旧不认识。 寸头提醒道:“张明,就是说你妈脑子有病那个,我大哥。” 姜墨此刻再看寸头,恍然大悟,此前和张明打架的场景也浮现在脑海中。 她冷笑一声:“呵,原来是他,怎么?他吃亏了,找你们三个狗腿子报仇啊。” 侯聪看着她:“我还当你有多大能耐,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高扬先让她闭嘴。” 高扬年龄虽小,但是跟着侯聪一直鬼混,对他说一不二,扭了扭脖子,活动着手脚,就要上前去。 他站定后不待姜墨反应,先一脚横扫向姜墨膝盖,若是踢中,姜墨势必要跪倒在地。 姜墨耳聪目明,全神贯注,心中防备,只是按兵不动,见他动作,连忙后撤一步。 高扬哐当一声,踢在路灯上,灯光微晃,他揉搓着小腿蹲在地上呲牙咧嘴:“卧槽。” 姜墨转身撒腿就往公园外边跑, 侯聪立刻紧随其后跟上姜墨,边追边冲剩下二人喊:“这他妈的练过吧,快追。” 姜墨见道就拐,七弯八绕,终于看见了一个大铁门,她心中大喜,向前奔去,到跟前了,不禁心中一凉,门上挂了个大锁,自己是出不去。 她先用力跳了跳,可是在家里一蹦三尺高的情况再也没了。 姜墨心中叫苦不迭,不禁暗骂:“为什么有时候身手就矫捷了,现在怎么不管用?” 她立刻手脚并用向上爬去,眼看就要翻过这大门。姜墨顿时感到脚下一紧,身下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让姜墨被迫掉下。 那侯聪在姜墨身后追赶不停,见她爬门,立刻喘着粗气上前,拉着姜墨的腿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趁她病要她命,侯聪抬脚就踹 姜墨横在地上,架手挡了一下。随后飞速后撤拉开身位爬起,她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也不能躺地上任人鱼肉。 侯聪追了半晌,呼吸不匀,刚刚一脚被格开,他晃了晃身子,稳了稳呼吸。看着面前的姜墨,不以为意:“你挺能跑啊?” 随手抄起路旁拳头大的鹅卵石,直冲姜墨脑袋招呼。 姜墨架臂格挡,一阵钻心疼痛从左臂传来,她却不敢松懈,对方的轻视是她最大武器。 侯聪被挡开一下,只听得闷哼一声,心下大骇,居然没砸倒她,立马又挥臂抡过去。 姜墨一个蹲起,躲过攻击,借着侯聪的势,向前拉他手臂,绕向他身侧,近身顶膝,袭向他腰侧。 侯聪吃痛,石头脱手。 姜墨却钳住他不放,绕在他身后,一记肘击,正中侯聪后颈下方。 “呃啊啊。” 他登时趴在在地上哀嚎,姜墨看着侯聪不像能起身的样子,拧身就跑。 一口气还没松,又是一口气紧上来。 寸头和高扬两人来了,见侯聪在地上痛苦不堪,两人怒火中烧。 高扬冲寸头使了个眼神,寸头上前,抬腿扫踢,姜墨此前和侯聪打斗,多有消耗。 寸头这一下来的劲头甚猛,姜墨格挡不住位,被踢到一旁,寸头登时上去拽住姜墨头发,抡拳击腹。 姜墨强忍疼痛,扣住寸头在自己头顶的手,防其拖拽,又是一掌,直击寸头腋窝,寸头放开了手。 姜墨晃晃头,寸头又缠上来,绕在姜墨身后,勒住姜墨,她只能拼死将手抵在自己脖颈和寸头手臂之间,给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力。 男女力量本有差距,可姜墨拼死之下,两人竟僵持不下,寸头冲高扬喊道:“快来帮忙啊。” 高扬扶起侯聪,想到刚刚自己踢到路灯的痛苦,裹挟着怒火和羞愤,就向她踢去,此刻受制于人,姜墨只能生生受下这几脚。 双拳难敌四手 寸头在身后感到姜墨力竭,将人松开,推了一把,姜墨就跪趴在地上喘气。 高扬在她面前蹲下,揪起姜墨衣领,凑到她跟前骂:“你踏马还真是贱…” 话没说完,姜墨头狠狠撞向高扬,顿时鼻血飞溅,寸头连忙拽住姜墨。 姜墨见高扬在捂着鼻子喊叫,心中说不出来的畅快,被寸头拽住也不挣扎了,只是站着冷笑,一股视死如归的味道。 “我操你大爷!”高扬听着姜墨笑声,只觉得心中一阵怒火,从兜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来,径直刺去。 寸头生怕闹出人命,见状要拦,又哪里挡得住,只能扯住姜墨后撤,脚底却踩中刚刚侯聪扔在一旁的鹅卵石。 他拉着姜墨一起倒下。 高扬一刀刺入姜墨大腿,鲜血汩汩冒出,流了一地。 姜墨躺在地上喘息,死命摁住刀,不让他往外拔。 寸头见了红,早已吓的松手。上前去打了高扬一巴掌,让他停手。 高扬见姜墨像死鱼一样摊在地上,揪起她说:“本来打你一顿,拍点照片就完事了。” 又把手上的血往她身上蹭了蹭:“我现在发现你挺硬气啊。” “你之前怎么骂的?狗腿子?对,我们是张明狗腿子,你和你妹妹关系挺好啊?” 寸头被他的话吓到:“扬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扬扭头:“意思是我搞不死她,就去搞死她妹妹,我让她全家不得安宁。” 寸头急眼:“你搞什么?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 高扬红眼回嘴:“你他妈的少管我。” 昏死过去的姜墨又睁开眼睛,盯着高扬。 高扬见她反应,捏起她的脸,大笑两声:“你俩都在一中念书是吧。” 姜墨已经神志不清了,吊着一口气,高扬手上的血糊了她一脸,眼神却钉死在他脸上。 “她叫什么呢?” 腿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姜墨心想这可能是回光返照。 “哦,我想起来了,姜,子,渝” 三个字犹如强心针,激得姜墨撑起身子,眼前高扬的笑脸和姜子渝交替出现。 姜墨痛苦的喘着粗气,牙关咬紧,脸颊冒起两小包,一双黑亮的眸子止不住的颤抖。 周遭环境开始异变。 若是有梦界的人在一旁观看,就能发现他们头顶上方的空间被无端撕裂,一条几米长的裂缝透着微光,裂缝里传来阵阵罡风夹杂着几片雪花。 只不过因为裂缝太细,离人太远。 所以这几人都没注意到上空环境变化。 几公里开外的明槐几人吃饱喝足,正在路上散步。 明悦停下脚步,在虚空中嗅了嗅:“姑姑,我怎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伴生家族,五感最为发达。 明悦的嗅觉天赋异禀,明槐对她说的话不敢质疑。 明槐和杨修尘对视一眼,杨修尘掏出自己的徽章,抛向空中,“西”字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停下,飞向姜墨所在的公园。 两人心中暗道不好,立刻跟上,向前走去。 头顶的裂缝越开越大,雪花一片片落下。 姜墨只感觉有股巨大的吸力,吸引自己向上,她还以为是自己濒死时的幻觉,那里似乎是一个熟悉的世界。 高扬手臂还掐着姜墨的脸,她一只手摁住刀子,另一只手发狠捏住了高扬的手。 高扬想挣脱,却被她死死钳住,他也不知道,一个重伤少女,哪来这么大力气。 姜墨把他拉住,喘气声夹杂着一句话:“我今天跟你同归于尽。” 高扬瞬间觉得头顶袭来巨大压力。 抬眼看去,白花花一片,像雪花自头顶飞来,细细看去,竟然不是雪花,而是刀片! 刀片嗡嗡作响,环绕在两人双手交接处,高扬的手腕处被划出几道细细的血痕,姜墨却毫发无损。 细小的伤口没有多少疼痛,可是诡异的刀片让他脊背发凉,止不住的想后退。 寸头只看见姜墨和高扬两个人撕扯在一起,他忍不住喊道:“你干什么呢?” 他疯了一样呼喊寸头:“草,救我,救我啊! 高扬一手去拉寸头,好像他是救命稻草 高扬觉得头顶威压越来越重,刀片越来越多,从手腕蔓延到小臂。 他忍不住栽倒在地,手脚并用,一边蹬腿,一边甩手。要甩开姜墨,眼中满是惊慌,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命,救我啊,哥,这他妈那么多刀片,求你救我啊” 寸头晃着高扬:“你清醒一点!这里哪有什么刀片?” 高扬伤口细小,身上又糊了一大片的血,寸头就没看见那伤口。 此刻侯聪缓过劲来,见姜墨倒在血泊,还没动作,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刻清醒,上前对两人低声说道:“快走,有人来了。” 三人齐齐发力才把姜墨的手扯开,两人心下暗惊,姜墨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 高扬被扯离的瞬间直接昏倒在寸头怀里,其余两人来不及探究高扬发疯的原因,架起高扬匆匆离去,全然不顾姜墨的死活。 姜墨一个人捂着大腿,倒在地上,眼神涣散望着天空的裂缝,裂缝中的细小刀片不似刚刚来势汹汹,在空中晃晃悠悠,又幻化作飞雪,落在这方寸之间。 裂缝中泛起神秘的蓝紫色,大脑越来越沉,姜墨越来越困,她躺在土地上,却不觉得寒冷,蓝紫色的光让她想到大海,在太阳映射下波光粼粼温暖的大海,她唯一一次看海是小时候和姜子渝一起。 姜墨神志突然清醒,她看见姜子渝在笑,她跟着笑,姜墨伸手去拉她,可是拉了个空,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又扑空了。 她再没力气动弹了。 姜墨艰难地深吸一口气,眼前模模糊糊一个小身影向自己跑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无力地阖上双眼,昏死过去,意识全无。 第26章 还阳针 “姜墨!” 明,杨二人同时喊道。 他们顺着徽章的指引,刚赶到这里,就看见有人开了梦界的大门,姜墨倒在血泊之中,命悬一线。 杨修尘皱紧眉头,抽出两张牌,打在裂缝两边,随后缓缓双手合十,操控两张纸牌贴在一起,上空的裂缝被补齐。 还没来得及化掉的飞雪落在明悦鼻尖,明悦嗅了嗅,眼神一亮:“杨叔,就是这个味道。” 杨修尘张开手掌,雪花落在他指尖,他搓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了。 明悦年龄虽小,却十分冷静,跑向姜墨,按住她冒血的大腿:\"怎么样?要送到医院吗?\" 明槐一直没说话。她扶起姜墨,手指点在她额前,面色渐渐凝重,摇了摇头:“来不及了,现在送她去医院,她可活不成,而且她的忆场有问题。” 明悦惊讶:“什么?她也是梦界的人吗?” 明槐摇头:“不是,她的问题有些复杂。”她看着姜墨的样子,略一思索,果断决定:“修尘,带她回七区。” 明悦对着杨修尘道:“杨叔,借我一张牌,我把这里收拾收拾。” 杨修尘飞出一张纸牌,明悦接过,纸牌变大,跳出一个小丑,小丑拿着抹布,明悦拿着纸牌,两人对着满地血迹擦擦扫扫,收拾着遍地狼藉。 他又开了一道光门,三人带着重伤的姜墨回了七区。 七区 长街 一个半圆形的建筑倒扣在路中央,上面挂了两个大字,医馆。 半圆下面只有一道小门。门前稀稀拉拉排了几个人,安静如水,死气沉沉。 “幽姨!幽姨,快来救人啊。”稚嫩童声的呼救声打破了医馆的寂静。 “谁啊,在这里大呼小叫。”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拨开前面的几人,从门中探出。 明悦跑她跟前,气喘吁吁:\"幽姨,救命。\" 云幽身形高挑,凹凸有致,长发用一根簪子挽起,露出雪白的颈,一身紫裙,十足的妩媚性感。 她一年四季都是这么个装束,周围人早就见怪不怪。 云幽正要询问,一张纸牌悠悠飘来,她眯了眯眼,依稀辨出上面是个人形。 “云幽,先别看了,救人。” 七区只云幽一位医生,中西医双修的神人,年纪不大,一手还阳针使的出神入化。 几年前在七区开了医馆,在梦界行医救人,无论是普通的跌打扭伤,还是在梦界被魇所伤,亦或是忆场受损,云幽都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云幽眼神不好,听力却高深,一听这语气,这声音就知道是明槐。她上前去,上下一通检查,就皱起眉头,没好气道:“没救了,埋了吧。” 明槐知道,她这样说,只是嫌弃患者伤的太重,若是施救要耗费她不少精力。这样看来姜墨必然有救了。 明槐松了一口气,拉着云幽胳膊恳求道:“你是华佗在世,人美心善。你就略施小计,救救她嘛。” 云幽控起还阳针,封起姜墨周身大穴。轻哼一声,嘴硬:“要我救人,可没这么容易啊。” 明槐心中暗笑她言行不一,嘴上却不敢驳她的面子:“那是自然,我给幽姨把今年一年的租金和税金免了,怎么样?” 云幽经常随心看病,有时心情好了,一个子都不收,医馆就赚不了几个钱。她自己无心管账,雇了个小会计,做甩手掌柜,只剩小会计每天愁眉苦脸对着账本。 明槐身为区长,看了梦界居民的收入情况,早就知道云幽就傻乎乎地看病,正好顺水推舟,让她轻松一些。 小会计听了明槐的话,大喜过望,连忙拉着云幽收下姜墨。 云幽指挥明槐将人送进医馆,又将几人拉入医馆,随手就要关门。 门外的人叫喊:“幽姨,凭什么先治她,我们先来的。” 云幽媚眼圆瞪:“你看看她是什么样?你是什么样?” 说完又对着剩下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随后冷哼一声:“你们几个头晕眼花的毛病,回去多吃几顿饭,少睡点觉吧。” 啪的一声,将门关起,门前几个大汉羞的满脸通红,悻悻离去。 医馆中间两条过道呈十字交叉,将圆分作四份。 左边前一半墙上满是中药材,后一半摆满了精密仪器,赫然是一间手术室 。 右边前一半是一间纯白色房子,当中摆了一张椅子。后一半就是云幽和小会计居住的地方。 纸牌载着姜墨飞入手术室当中,她躺在牌上,气若游丝,了无生机。 云幽反手就是几根银针扎在姜墨身上,针尾引出无数白色的丝线,纵横交错,悬在姜墨肌肤之上,缓缓化作血肉,开始填补伤口。 云幽又甩出一根长针,直刺入姜墨眉心。 长针只引出一根长长的丝线,缓缓飘过云幽紧闭的双眼前。 片刻,云幽睁开双眼,轻呼一口气。 将在外守候的几人叫进来:“她的外伤不是大事,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忆场受损严重,修补起来太麻烦,可能要多昏迷几天。” 明槐连连道谢。 两天后,床上的人无意识发出痛苦的呻吟。 姜墨觉得自己睡了好久,一直在自己的梦里挨打,梦里的树枝,雪球砸得她浑身疼痛。 尤其是头和腿,好像被人撕裂一般。 她缓缓睁眼,却什么都没看清,嘴唇嚅动,半点声音没有。 旁边明悦眼快,见姜墨醒了,忙向外喊道:“幽姨,她醒了。” 姜墨眨了眨眼,聚焦在天花板,纯白如玉的蜡烛燃着冷白的火焰。 火焰燃烧出的水滴自上落下,滴在姜墨嘴唇。 是水。 姜墨知道了,这里是梦界。 她一清醒,水就停止滴落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堆人围了上来。 明槐担忧地望着她,对旁边一位美艳的女子问道:“她真的没事了吗?不是说要昏迷一段时间?” 云幽翻了个白眼:“人恢复的快,你还不高兴?她天赋异禀呗。” 明悦:“幽姨,这些针还要扎多久啊?看着好可怕。” “快了。” 明槐见姜墨神情茫然,柔声道:“你身受重伤,又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才把你带回梦界治疗。” 那几个小混混的脸闪过姜墨脑海,记忆渐渐明晰。 云幽抬手搭手搭上姜墨额头,感知了一番,有些惊讶:“她恢复的真的很好,忆场已经恢复了五成。静养几天就好。” 杨修尘在一旁对姜墨介绍:“这位是云幽,七区医师。” 云幽摆摆手:“你们聊,我还有别的病人呢。” 明槐在姜墨身旁坐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姜墨将如何遇上他们,他们行凶作恶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明杨二人听了不禁皱眉。 明悦更是愤愤不平,在空中挥舞着小拳头:“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明槐摁下明悦:“那梦界的门是怎么打开的?还有幻场?” 姜墨挣扎着坐起身,才看见自己下半身密密麻麻扎了许多针。 她一怔,看着银针,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嘶”大脑一阵刺痛,姜墨抬手捂住额头,脸色发白,冷汗直冒:“我...我想不起来了。” 两人见她身体虚弱,也不忍追问。 明槐微微一笑:“睡吧,这里没有别的,就是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 两人走后,姜墨躺在床上疲惫地阖上双眼,陷入睡梦当中。 第27章 坦白 姜墨在床上又躺了两天,梦境对她宽容不少,不再殴打她,风雪交加的道路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她可以在梦里静静待着,醒来后也没有熬夜的那种痛苦。 只不过她伤在大腿,伤势颇重,现在还不能行动自如。 “试试这个。” 云幽拍了一下手下的轮椅,轮椅通体洁白,上面放了一个巴掌大的方向盘,方向盘中间镶嵌了两个按钮。 姜墨从没见过这样的轮椅,她指着方向盘:“这是什么?” “黑色启动,白色停止。” 云幽坐在上面,按着按钮,转动方向盘给姜墨演示用法。 云幽将人扶上轮椅,姜墨只觉得一股幽香袭来,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云幽见状凑得更近,似笑非笑:\"你躲什么?\" 姜墨哪里见过这阵仗,也不答话,连忙低头研究起神奇轮椅来,很快掌握,把玩着方向盘。 云幽坐在一旁,手指卷着头发,满意地笑道:“这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我可没见过把自己忆场糟践成那样的,连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姜墨犹豫着开口:“其实我...” “哎,你别给我说,我不想知道。”云幽打断姜墨,“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还是留给明槐说吧。”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切,“我只关心我的病人,你坐着轮椅别乱跑,在这附近逛逛就行。” 姜墨心头一暖,看着云幽离去的背影,摩挲着手底下的方向盘,心想:这个姐姐看着不靠谱,但是人还挺好的。 姜墨自打得了这个轮椅,就按捺不住,操控着轮椅出医馆。 第二次进入梦界,姜墨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这里。 她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蓝白色中间嵌着一抹橙红,这里的太阳倒不是很刺眼。 街道上的建筑倒是和人界没什么分别,唯一一点就是很矮,街上人来人往,衣着各异。 一个男人穿着黑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掌心中悬着一个晶蓝色的物件。 他面前的女人雍容华贵,手上,小臂上戴满了镯子,头发盘成一个硕大的圆盘顶在脑袋上,上面插满了簪子。 女人手边牵着一个男孩,男孩脖子上带了一个小金环,目光止不住地往身后的鸟笼看去。 两排鸟笼整整齐齐,挂在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双臂奇长,两只胳膊挂了足足十二只鸟笼,毫不费力,还仰头吹着口哨逗鸟,突然斜里刺出一根黑棍,拦住少年去路。 顺着棍子望去,是个老汉,老汉正要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少女,拉起逗鸟少年就跑。 老汉气的跳脚,提棍边追,那普通的木棍竟在瞬息之间伸长。 那男孩见鸟笼离去,不由自主地跑去够。 盘发女子不防,被男孩一拽,就要跌倒,小臂上的手镯旋转飞起,在女人腿弯处垫了一下,让她站直身子,却迎面碰上老汉。 他惊慌地将女人托起,后退两步,却撞上黑袍男人,男人身法极好,瞬间一跃而起,在空中却要突然落下。 街道上旁人也接连躲闪。 安静的街道因为那个少女顿时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姜墨看着这幅有趣的场景,微微愣神。 “哒。” 一个响指在她面前打响,明槐的笑脸顿时填满姜墨的视线。“你看什么呢?这么痴迷?” 姜墨低头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们梦界也挺有意思的。” “梦界有意思,你把人界忘了?”明槐扔了个手机在姜墨怀里。 “我的手机,你们在哪找到的?”姜墨惊喜地捧起手机,打开一看,只有两条姜子渝的问候消息,回了消息,在没有别的了,在没有人记挂她了。 明槐转身进入医院:“我们当时在那个公园里搜索了一番,发现你的手机,就带回来了,你在这坐会儿,我找云幽有事。” “谢谢” 姜墨心想:“自己在梦界情况不定,姜子渝又黏人的紧,万一不能及时回复消息,岂不完蛋。” 思索了一会,她给姜子渝发去消息,说她参加了一个寒假学习训练营,要没收手机,消息可能不会及时回复,让他们不要担心。 消息刚发完,她手臂被猛烈撞击一下,手机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姜墨闭上双眼,不知是喜是悲,自己还真是,未雨绸缪啊。回头想看看究竟是谁。 椅背挡住姜墨视线,她操控轮椅向后转,却被抵死,动弹不得。 “别动,别动,求求你了。” 带着祈求的胆怯女声传入姜墨耳中。“你是谁啊?你把我手机弄坏了。”姜墨有些气恼。 “真对不起,我一定会赔的。你先别动好不好啊。”女声语气愈发卑微,姜墨疑惑:“你在躲些什么?” 女孩探头望了望,见街头风平浪静,站起来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又走到姜墨面前:“我弄坏了什么?赔给你就是了。” 姜墨惊讶:“是你?” 这女孩就是刚才那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嗯?你认识我?” “不认识。”姜墨指了指地上的手机。 女孩蹲在地上看了看,语气轻快:“嗐,就是手机啊,要是别人弄坏了,他还赔不了你呢。你放心,过两天我去进货,顺便赔你个新的。” 见姜墨一脸不信,女孩羞恼:“你这什么眼神?我萧守信可是最守信用的人了。” 云幽和明槐从医馆走出,云幽上手就去扒拉萧守信的裤子,刚刚还神气扬扬的少女瞬间蔫了,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云幽双眼圆瞪,啧了一声,少女顿时偃旗息鼓。 宽大的裤腿被扯起,几道旧伤疤上覆盖了几条新的疤痕,鲜红细长,看不出是什么武器。 云幽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又上手拉萧守信袖子,少女洁白的双臂也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萧守信讪讪一笑,放下袖管:“云幽姐姐,我这次是失误,绝对没有下次,哦不是,下次绝对小心。” 云幽灿然一笑,轻抚上少女脸庞,滑到耳边,手腕一转,萧守信顿时哀嚎起来,她扯着人往里走。 明槐和姜墨都没敢说话。 只剩下萧守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个,那个赔手机的,我过两天还来,一定给你啊!” 明槐推起姜墨:“你怎么跟她扯在一起了?” “一点小事罢了。” 姜墨斟酌着开口:“明槐,那天的事,我想起来了。” 明槐惊喜道:“什么?我们回去说!” 她推着人回到医馆,正巧遇上杨修尘找她,两人一起进去了。 姜墨抚摸着手机碎片:“当时我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还被人扎了一刀,万念俱灰,但是,他提到我妹妹。” “我当时心中冒起一个念头,就是同归于尽。” “然后我只感觉,自己和天上飞着的刀片有某种联系,我就尝试着操控它,他被拉开后,我也没了意识,只能看见天上的蓝紫色,在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听后,心思各异。 杨修尘对着明槐道:“她生在一区,为什么她十五岁的时候,一区两界使者没有把她带回去,反而是放任她的忆场发展成这样?” 明槐对着姜墨解释道:“人界觉醒忆场的小孩,最大不超过十五岁,就会被两界使者带回梦界,只不过,你已经十八岁了,居然还没有入过梦界,实在是奇怪。” 杨修尘点头:“不错,而且你竟然可以在人界造出幻场,这可是筑梦师在人界斩杀实魇才会用到的技法。” 明槐思衬:“应该不是,她没有这个实力,她应该只是打开了梦界的门,在她的忆场里构造了一种幻境,那个男孩只不过是被拉入她的忆场罢了。 否则那个男孩就算被拉开,也难逃一死,她的忆场不可小觑。” 明槐嘴上不说,想起秦越的话,心里忍不住骂道:“这老头真会找事,姜墨这样,怎么样留在人界,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两人对着姜墨事件仔细分析,对姜墨也毫不避讳。 杨修尘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找金海来领人吗?\" 明槐嗤笑一声:“金海?就他那个性子,不把她逼疯了。反正我看,她也不想留在梦界,是吧?一心在人界跟她妹妹在一块~” 明槐斜着眼阴阳怪气。 姜墨微微一愣,连忙点头。 明槐看向杨修尘撇嘴,那表情就是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 明槐思索一阵,缓缓开口:“反正她已经过了十五岁,去找金海,金海也不一定要她。不如……” 她突然停下,杨修尘问道:“不如什么?” 明槐看着他,挂上一副温和地笑,“不如帮她梳理梳理忆场,放她回去,那种生死之际,也是少见。” “就当她是从梦界毕业,选择在人界生活的人不就行了。” 杨修尘深深看了一眼明槐,又看看姜墨,“虽说少有,但也不是不行。我同意了。” “就是啊,这法子多好。咱们城主同意了。” 明槐笑得见牙不见眼。 杨修尘是西城城主,现在提前给他透个底,万一以后出事,还有他兜着。 “那个,我的忆场是什么啊?”姜墨在一旁弱弱发问。 “过几天,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在跟你细说。” 明槐两手一拍:“好啦,你的归属问题解决了。终于能过个好年了。” 姜墨:“你们梦界还过年啊?” 明槐兴奋:“那当然了,梦界所有人临近年关,都可以放假,想干嘛干嘛。要不是那天救你,我早就享受上了” 姜墨低头苦笑:“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临近年关,能遇上这种事。” 明槐见小孩真愧疚,她救姜墨的时候,随便看了一下姜墨这几天的回忆,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又不忍心:“哎呀,我开玩笑的,那你就留在这好好养伤,就当做补偿我了。” 姜墨点点头:“那当然,不然我还能去哪?” 萧守信揉着耳朵,浑身药味,步履蹒跚走进姜墨的病房。 第28章 官方市集 萧守信站在姜墨面前,还没说话。 云幽紧随其后,在屁股上提腿就是一脚,她扭腰躲过,跑到姜墨跟前,连连作揖道:“这位妹妹,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手机我会赔你的,原谅我好不好。” 话虽是对着姜墨说,眼神却止不住向云幽瞟。 姜墨不解:“这是?” 她可有些吃惊,她来医馆几天,对待病人,云幽都是温柔耐心,哪里像今天,做出踹人屁股这种失态的事情。 云幽一撩头发:“没什么,让她给你赔个罪。”又向萧守信道:“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照顾姜小姐,就当赔罪了。直到你萧老板的货到了。” 云幽说着“萧老板的货”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萧守信大气不敢出一个,连连称是。 杨修尘在一旁饶有趣味的撑着下巴,明槐碰了一下他:“怎么,你认识?” “看着眼熟”杨修尘思索片刻,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在一区可见过这位萧老板的风采。” 一句话吸引了云幽的注意,期待地问:“哦?萧老板的什么风姿呢?” 杨修尘想着那个一区小摊上少女骰盅用的炉火纯青,平常肯定没少用,便故意道:“萧老板骰子和骰盅用的可是一绝。” 云幽听了气的手抖,指着她:“你,你这个小兔崽子,一天就不干正事。” 萧守信一边躲着云幽的打,一边怒目而视:“ 杨城主,真是,多,谢,夸,赞。” 这些商会的人最会钻空子。 他们没有官方授权,在两界倒卖东西,对每个区护卫队都是头疼的问题,可凭心而论,这些人也盘活了底层的经济,只不过他不介意给这些小商贩使点小绊子。 杨修尘挑眉,在桌前唤出一个小丑,小丑给他端茶倒水,他吹着手中茶盏:“不客气,祝萧老板早日取得官方牌匾。” 姜墨却有些好奇:“为什么云幽姐姐对待萧老板这么....” 明槐笑道:“她们俩关系好着呢,都是过命的交情,当初云幽在七区开医馆,还是萧老板来找的我,你别看萧老板就大你一岁,人家可比你有能耐多了,不用担心。” 明槐怼了一下杨修尘,嫌弃他拱火,又拦住云幽:“诶,你要是把萧老板打坏了,还是得你治,多费事。” 萧守信躲到姜墨身后赔笑:“是啊,云大夫,我还要给姜墨赔罪呢不是。” 姜墨接话:“萧老板说的有道理。” 云幽见众人都在递台阶,也不好再追究,正巧又有别的病人来到,她只好放过萧守信了。 萧守信松了一口气,坐在病床上,抓起杨修尘茶壶,对嘴直倒,咕嘟咕嘟,一壶茶水下肚。 杨修尘见她狼狈也不在意,又给续了一壶茶,喝了三壶茶方止,她左手在嘴上一抹,右手直拍姜墨轮椅背:\"多谢你替我说话。你有什么要帮忙的,这几天我就在这里,你尽管差遣。\" 姜墨见她现在神气,与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大相径庭,心中好笑:“我没有什么要办的。” 明槐也笑:“我刚刚也帮你说话了,你怎么不说帮我的忙。” “嗐,那我也谢谢明区长,您有什么吩咐啊?” 明槐苍蝇搓手,揽着萧守信:“你给我办点年货呗,好吃的,好玩的,我知道你最有门路了。” 萧守信眼睛一亮,低声说:“行啊,正好,我要给云幽整点药材去。” 两人不谋而合,就低着头热烈讨论,像两只偷吃的小老鼠,杨修尘在一旁兀自饮茶,偶尔添一两杯递给明槐和姜墨。 姜墨转着手中精致的茶盏,盯着热闹温馨的场景失神。 云幽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好看吗?” “嗯?” “想留下吗?” 这几天萧守信老老实实待在医馆,遵照云幽嘱托,对姜墨无微不至。 姜墨在试着慢慢脱离轮椅,她能行走是不能久站,云幽说,失血过多,还阳针能修复血肉,但是和自身融合,还是看姜墨自己。 她已经算恢复快的。 萧守信却有些好奇,跟姜墨相处几天,她觉得姜墨不像个惹事的,以她自小在市井摸爬滚打的经历来看,姜墨更像那种乖乖女。 于是忍不住问姜墨是怎么伤的这么重,姜墨把来龙去脉跟她一说,萧守信顿时打抱不平:“呵,真是一群人渣,这口气你就这么咽了?” 姜墨眼神骤变:“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让他永远不能去找我妹妹的麻烦。” 她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只不过,我妹妹现在回了东城,一时半会他们找不到她,明槐也劝我先休养生息,等好了再说。” 萧守信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走,带你去个好东西” 萧守信推着姜墨,附身道:“这可是她们区正儿八经的官方市集,你随便挑,我买单。” 少女跳到她面前,双臂展开,笑的张扬。 姜墨向她身后看去,一栋高楼矗立在前,在梦界寻常低矮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高楼外部镶嵌了好几圈金属,光落在上面,显得科技感十足。 两人进去,一楼的地板充斥着淡蓝色的光,神秘又美丽,大厅内三道商铺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摊主衣冠整洁,也不叫卖,只是为顾客介绍。 大厅四角各有六人,着盔甲,戴面罩,执枪而立,威武庄严。 天花板攒动的身影吸引了姜墨的目光,二楼的地板是透明的玻璃,从上至下望去,一楼景色尽收眼底。 萧守信推着姜墨穿过三条商铺,走到尽头,按下电梯,电梯旁边贴了两张对联,直上三楼。电梯也是玻璃,透过电梯姜墨看着二楼景象, 二楼和一楼截然不同,二楼人影窜动,密而不乱,几张桌子摆在当中,众人喝酒聊天,热火朝天,有些过年的氛围,四周也没有守卫看管。 萧守信解释道:“一楼就是普通的市集,大家自由交易,二楼是协会中的人放松的地方,什么乐子都有。” 叮咚一声,三楼完全没有刚才热闹氛围,一条过道穿过大厅,两边满是房间,房间上挂着木牌,写着各类商品。 轮椅在电梯缝隙卡了一下。 萧守信站到前方,抬了一把,接着说:“三楼搞批发的,这里大半人跟黑市,跟协会都有关系。” 她又伸手向上指了指:“在往上就是大人物的地方,拍卖啊,开会之类的,就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轻易接触到得了。” 姜墨似懂非懂点点头,萧守信推着她走进一个房间门口,木牌上写着,“药材专供,新!” “林老板最近在哪发财啊?” 房间内装扮很简洁,半面墙被掏空,嵌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本子,一张桌子,后面一张皮椅,背对桌子。 “萧老板最近怎么没见踪影,有好东西,可别忘了兄弟啊。” 皮椅吱呀一声转过来,男人身材姣好,浑身金饰,尤其双手,戴满了戒指,头上的发胶在灯光的下熠熠生辉,穿了一身西装,脚下的皮鞋随着他起身踩在地上,一股有钱的声音。 “嗨呀,我最近在云幽姐姐医馆养伤呢。” “哎呦,萧老板没事吧,要什么补品,一定跟我说啊。”男人走向她上下打量,眼神中的担忧不似作假。 他又看见姜墨安坐在轮椅:“这又是哪位老板啊?” “我一朋友,姜墨,介绍一下,这林雨。” 林雨热络地上来握手:“萧老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萧守信走上前,坐在皮椅上转来转去:“你最近赚多少啊?” 林雨走到她跟前,靠在桌子前,从桌子下取出一只雪茄点燃,摇头直叹:“人界生意不好做,商会也不好过,咱们的生意就更不好做了。” 烟雾缭绕下,林雨眼中一片精明,两指夹着雪茄,点了点窗外,又指着萧守信的耳朵摇头。 萧守信皱起眉头:“你那药材里都有什么,我全要了,明年我不做生意了,让我过个好年。” 林雨笑了笑:“行啊,快过年了,给你送点人界的干果酒水,炮仗美食。”随后拨弄五指上的戒指,拿下一枚,对着里面喊:“给萧老板提货。新年快乐。” 林雨送两人下了电梯,坐回皮椅,却见椅子下面丢了两袋子,放在桌上打开一看,两袋黑金。林雨收下黑金,咬着雪茄笑着摇头:“这丫头。” 两人出了大楼,后方就是一排仓库。 “这里!”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挥着双臂招呼她们,男孩手底下一支笔,一个本子划拉得飞快,结结巴巴:“萧……萧老板好。这……。” “哎行了行了,我信得过他,不用报了。”她抬手打断男孩,男孩扶了扶眼镜:“在,在后面。” 拉开仓库大门,东西垒满了整个仓库,姜墨拉着萧守信衣角:“你怎么买这么多,咱们两个人怎么弄回去?” “你就瞧好吧。” 她掏出一个骰盅,单手摇了起来,骰子在里面哗啦啦响,她把里面的三颗骰子倒出来,丢给姜墨:“你先拿着。” 骰盅被抛向空中。 “大!” 骰盅在空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后面转出一抹金色,金色越变大,渐渐形成一个巨大骰盅的影像,金色大骰盅笼罩住整个仓库。 男孩对此见怪不怪就静静地看着,大骰盅将仓库扣住,小骰盅在空中旋转停下。 萧守信跳起,将它拿在手中,左右摇晃两下,姜墨此刻早已看呆,手中的骰子自动飞入她骰盅,随着骰子进入骰盅,仓库的货物全部都附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大骰盅摇晃几下,货物缓缓悬起,看着轻飘飘的,待到货物全部飞起,空中的金色开始渐渐消散,不消片刻,金色大骰盅和货物全部消失殆尽。 萧守信拿着手里的骰盅,做了几个花里胡哨的动作,随后将骰盅摊在手中,撩了一把头发:“猜猜,这是几啊?” “三个六” “嘿嘿,猜错啦!”移开骰盅,整个仓库的货物被缩小了数倍,像微观模型在她掌中,小巧精致。 姜墨看傻了眼:“厉害,真厉害。” “哈哈哈,走回家!” 第29章 过年 两人回到医馆,姜墨忍不住问:“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唉,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了,一区的生意更难做,他是从一区迁过来,搬迁手续难得很,他几乎掉层皮,帮帮他对我没坏处。” 萧守信耸耸肩:“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云幽见两人空手回来,疑惑:“你俩置办什么去了?” 姜墨:“在她骰盅里。” 云幽挑起眉头:“还要动用了你的骰盅?” 走近萧守信,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就在她身上摸索,摸到骰盅后,颠了颠,随后看着萧守信默不作声,萧守信尬笑两声,站在原地。 姜墨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其实萧老板买这么多,别有良途。” “啊对对对,小姜说的对,别有用途,我...我我给别的居民送温暖去。”说罢赶忙拿回骰盅,夺门而出。 云幽望着背影,微微一笑。 腊月二十九 姜墨已经脱离了轮椅,行动自如,萧守信的骰盅化作一个卡车大小,横在路中央。 林老板送的年货,全部被两个人挨家挨户地送了,明悦听了圣诞老人的故事,也兴奋地来帮忙。 卡车大小的骰盅内里大有乾坤,医馆附近几条街的所有居民都被关照了。几个人忙了几天才分发完毕。 萧守信会对每一户人家说这是云大夫送的温暖,记得感谢云大夫。明悦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萧守信却扭捏起来,只吩咐两人照做。 除夕 梦界的小孩子得了鞭炮,没日没夜地放,街上满是红色的碎屑,各家各户挂起了灯笼,贴上了对联,通俗的年味。姜墨越看越开心,她住在城区,鲜少见到这种热闹场景。 “给,跟你手机一个牌子,这可是最新版的。” 姜墨接过手机,有些发愣。 “怎么了,快看看有什么重要消息没?” 萧守信碰了碰姜墨:“你发什么呆啊?” “没事” 插卡,开机,姜子渝的消息先映入眼帘 “那你训练营什么时候结束啊?” “能看见消息吗?这题我不会,你帮我看看(图片)。” “你还不能看手机啊?” 正巧一条消息弹出, “都一周了,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待姜墨回复,电话已经响起,来者正是姜子渝。 “姐!你居然接我电话了!你没事吧?” “对不起啊,我没事。” 姜墨呆呆地看着手机,还有些惊讶,两界电话居然能畅通无阻。 “姜墨!你参加的什么乱七八糟训练营?哪有不让看手机的?” “你再不回话,我都要报警了!” “我不管,我明天就回西城,我来陪你过年。” 姜墨一个清醒,高扬那个危险还没有解决,她可不能现在回来,连忙回话:“好了好了,我训练营结束了,以后绝对不会不回消息的。” “不回消息也没关系,我马上回去,咱俩面对面,还发什么消息。” 一阵阴阳怪气,姜墨知道她气还没消。 “你可不能现在回来。” “为什么?”姜子渝又要炸毛。 “今天就是除夕夜,你要陪老人吃饭,之后还要走亲戚,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因为我,半道从东城回来,那我在他们心里,印象岂不是更不好了?” 姜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她知道姜子渝一直致力于修复她和其他亲戚的关系,用这个劝说,肯定有效。 姜子渝本来说的就是气话,临时赶回来,也只是个念头,此刻听姜墨权衡利弊,也就打消了念头。 但还是不罢休,一顿拿腔作调,逼着姜墨说了不少好话,承诺着天天发消息,打电话,这才了事。 从姜子渝愤怒的声音穿透电话的一刹那,旁边的萧守信就在旁边默默听着。 姜墨挂断电话,抹掉额头冒出的汗,长呼一口气,像是卸了个担子。 这幅场景让萧守信啧啧称奇,姜墨在梦界温和有礼,沉默寡言,活像个假人,这么生动活泼的样子,实在少见。她稀奇道:“你妹妹挺关心你啊。” 姜墨捏着手机,眼中满是笑意:“是啊。” 就两个字,萧守信听出了一股子骄傲的味道。她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她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过了好久,萧守信才听到一句。 “快了吧。” 除夕夜 梦界也飘起雪花,街道上没什么人,雪落在地上,白成一片,姜墨蹲在地上戳着雪层想:“人界和梦界有什么分别呢?” 医馆清清冷冷,病人都出院了,小会计也回了人界,只有云幽,萧守信和姜墨三个人。 萧守信对着云幽叽叽咕咕:“小姜干嘛呢?蹲一天了?” 云幽静默一刻:“你去,把人叫进来。” 看着空荡荡的医馆,云幽大手一挥:“咱们今天吃火锅!”。 随后指挥着萧守信用她把住的地方清空,萧守信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张八仙桌,放在当中,煮起了火锅。 “呦,这么香啊?”明槐拉着明悦走进来。 云幽问明槐:“你怎么来了?” 明槐拍了拍明悦:“还得是小悦,鼻子真灵,一闻就知道这有好吃的。” 明槐给自己和明悦拿了碗筷,径直坐在姜墨对面。 萧守信已经捧着碗大快朵颐,顾不得锅里的菜有多烫,直往嘴里塞:“嘶,你怎么,嘶,带着她?” 明槐揉着明悦脑袋:“我哥忙,让我看两天明悦。” “云幽,你也坐啊。” 云幽刚落座,又是一阵敲门声,姜墨把人摁下:“我去吧。” 门一开始,正是杨修尘,他提了两瓶酒,扫了扫身上的雪,缓步进门:“云大夫,你要的好酒。” 云幽惊喜地收下:“真是多谢城主了。” 萧守信戳着碗里的菜,嘟嘟囔囔,凑到云幽身边:“你要什么酒啊?怎么不跟我说啊?” 云幽白了她一眼:“是啊,你萧老板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啊!” 萧守信委屈地闭嘴了。 明槐连忙夹菜安慰,身旁的明悦又吃醋,让明悦也照顾照顾她。 杨修尘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几人玩闹,素来严峻的面容也露出一丝笑意。 大雪中的小医馆,八仙桌,六个人。 火锅蒸地热气氤氲,每个人的面容隐在其之后,姜墨透过白气看着众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热闹的饭桌,互相担心的家人,温馨的小世界。 记忆中这样的场景,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还是根本就没有? 萧守信撺掇众人举杯,打破了姜墨自己的多愁伤感。 六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叮咚一声,门口响起巨大的烟花声,明悦和萧守信小孩子心性,拉着身边人就要出去看。 漫天烟花,满眼璀璨,梦界的黑夜一时亮了起来。 一群小孩子就在医馆门口,看见云幽出来,连忙拥上去:“谢谢云大夫,云大夫新年快乐!”又拉着人到雪地中,递给她各种爆竹。 云幽脸上笑意收不住,望向萧守信,萧守信挠头望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难得温柔一次去拉萧守信,少女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露。 萧守信给云幽点着烟火,小声嘀咕:“你以后能不能不阴阳我了?” “有吗?萧老板~” “你!” 明悦也拿了一把,兴奋道:“姑姑,咱们俩去玩吧!” 明槐面露难色。 杨修尘主动过来拉起明悦的小手:“走,叔叔带你玩。” 姜墨在暗处按灭手机,悄悄走到明槐身后,拉着她衣袖:“明区长,我想我该回家了。” 明槐好似早有准备。 明槐带着姜墨走到医馆后面,前面的热闹欢笑远离二人,医馆后方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明槐哈着白气,看着姜墨的腿问道:“你伤怎么样了?\" 姜墨抖抖腿:“我没事了。” 明槐被她逗笑:“那怎么急着走?你们家应该没有人吧。” 姜墨点点头:“是啊,但是我也不属于这里啊。” “好。”明槐正色道:“但是送你回人界之前,我要看你的忆场。” 姜墨此前听他们提起过忆场,此刻终于有机会,便问:“忆场是什么?”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初次进入你的忆场,可不能在这。” 回到医馆,其余几人听到姜墨要回家的消息,明悦和萧守信最为不舍。尤其萧守信,连拍姜墨的肩膀,一副相见恨晚,伯牙子期的模样。 “放轻松,你要信任我,把你的忆场对我敞开。” 明槐依旧挂着熟悉的微笑,姜墨微微安心。 她在姜墨面前轻轻一挥手,姜墨只觉得一抹青色在眼前闪过,大脑越来越沉重,整个人轻飘飘的,顿时进入睡眠。 萧守信看着姜墨昏下来,连忙把人接住,放在一旁。 明槐紧闭双眼,指尖在姜墨眉心停留片刻。 再睁眼,周遭环境骤变。 几人抬头环顾四周,刚刚还身处医馆之间,顷刻间大雪纷飞,玉树琼枝,寒风呼呼作响,几人站在道路中央,两边房屋鳞次栉比。 第30章 忆场 姜墨睁开双眼,熟悉的道路,熟悉的雪,破旧的木屋,破碎的她。 她叹了口气,条件反射地前进,心想:“明槐不是说梳理忆场,自己怎么睡着了,不过进入梦界这几天,她都没有再来过,现在居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这么想着姜墨心里轻快多了。 身旁的树没有放过她,树枝咻的一声飞出,“啪”抽在姜墨的屁股上,姜墨顿时嗷叫一声,揉着屁股往前走。 新的梦境,她还没有摸索出新的规律,只能被迫挨打,只不过在梦里挨打多了,她也发现这些树枝,窗户,都希望她往前走,要是打她,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跑。 姜墨又挨了几下打,跑进小木屋歇息。 明悦搓着手跺脚:“怎么这么冷?” 明槐:“这就是姜墨的忆场。” “豁,小姜可以啊。”萧守信随手搓起一把雪,评价道:“就是这个温度,和这个雪相差有些大吧。” 云幽点点头,凑近窗户看了看,玻璃映出她姣好的面容,她伸手摸了摸:“确实,这个玻璃也有待提高。” 杨修尘:“这个忆场确实杂乱无章。而且,姜墨人呢?她自己怎么不见了。” 明槐将整个忆场扩大,手法温和,照理说,姜墨是忆场的主人,她也应该身处其间,不可能看不到。 “你们就知道挑刺,我看姜墨姐姐这个忆场现在就挺好的。”明悦在一旁对他们刚刚的评价表示不满。 忆场和梦境,对每个筑梦师来说,都要追求细节,每个区的都配有特定的教学地,除却人界因为觉醒忆场而进入梦界的人,梦界的每个小孩子,都要在教学区和父母的指导下学习忆场。 更何况明悦是明均的女儿,明槐的侄女,伴生家族的孩子对忆场的掌握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只不过小孩子暂时很少顾及整个忆场和塑造梦境的细节问题,他们一般注重梦境整体的真实感。 姜墨这个忆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配上极低的气温,正合明悦的口味。 “小悦说得对,咱们来这就是给姜墨梳理问题的,她的忆场远不止这些问题。咱们先找人吧。” 明槐牵起明悦的手,几人分往不同方向找姜墨。 萧守信走向房屋后方,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去路,她冲云幽摇摇头。 云幽验证了心中猜想,她一进来,就觉得不太对劲,寻常忆场都是方形圆形,很少见一条窄窄的过道,这对于一个场景来说,单调乏味,不利于上演任何情节。 这对于筑梦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好比拍电影,只给了一条走廊,导演翻出花来,也不可能拍出原始森林。 云幽目光略过两侧房屋,直指道路尽头的小木屋。 这些房屋,是姜墨没有经过训练而呈现出来的最原始的样子,与她的内心息息相关,如果要窥探一个人的内心,亦或是摧毁一个人,都要从这里入手。 萧守信顺着云幽的视线,一马当先,冲到小木屋面前,轻轻叩门:“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姜墨在小木屋里蹲着数地板,这是她做梦醒来的必备步骤,就要数完时,突然听到小木屋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姜墨大惊,自己开还是不开? 这可是她的梦境第一次发生改变? 门外除了那条熟悉的道路,还会有别的东西吗? “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是守信!” 姜墨飞身拉门,门前正是一脸懵的萧守信,不远处正是是云幽。 “你们怎么能进来呢?!” “我这梦做了将近一年了!都没什么变化,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奥对,这里是梦界,你们肯定进的来!” “明槐呢,她不是要进我的忆场吗?” “停停停,你怎么这么兴奋?”萧守信推开扑上来的姜墨。 姜墨热情的火焰丝毫没有被浇灭。 “哈,哈哈,我当然高兴啦!”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久,每一次都是…我,我一个人。” 姜墨走出门外,目光所及之处场景都很熟悉,可是第一次在梦里看见这些人却很陌生。 “姜墨姐姐!终于找到你了。”明悦跑过来抱住她。 明槐把呆愣的姜墨拉出房间,两人站在道路中间,这是姜墨第一次有人陪伴站在这里。 路旁一棵树见姜墨出屋子,一根枝丫抽过来,姜墨被明槐拉着,躲闪不及,但她又不想挣脱开,便抬起另一只手,挡在前方。 料想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身上。 “这里就是你的忆场。”明槐正一手揪住树的枝条,面容冷峻:“睁眼姜墨!” 明槐扯着树枝,像是在和树角力,明槐渐渐感到手上力道变小,松了手,树枝脱力,咻的一声缩了回去。 “别害怕,这是你自己的记忆。”明槐柔声道:“你要面对它,忆场是存放你记忆的地方,创造梦境的地方。” “小姜,这些东西可都是你自己放进来的。”萧守信有些嫌弃:“而且,你怎么什么都往脑子里塞,半大点地方,都塞满了。你就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云幽本想捂住萧守信的嘴,但是看姜墨沉思的样子,她也就没什么动作,和萧守信一同看着姜墨。 姜墨有些惊恐:“我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里,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我的梦,如果这是忆场,不是梦,那不就代表我晚上从来没睡着过。” ”以前,我已经把那些树打我的规律记住了。”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上次从梦界回去后,我有一段时间没进入我的忆场了。可是前不久,我再进来,发现这些规律全部都变了,很复杂,我探索不出来。” 姜墨苦笑一声:“难怪我在学校总是睡觉。” 杨修尘在旁边静默了好久,此刻开口:“这很正常,我刚刚看过你的忆场,时间混乱,维持运转要耗费不少力气,更何况你每天都要在这待一整晚。” 他顿了顿:“若是再晚一些,忆场愈发凌乱,你被困在这里的时间就会越久,最后...你会永远留在这里。” 杨修尘看了一眼明槐,摇摇头:“情况艰险,实属不易。” 姜墨低头,脚下的雪被几滴水砸中,渐渐消融。 明悦小孩子心性,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杨修尘将明悦抱起哄着。 剩下几人不知道如何安慰,都沉默不语。 明槐深吸一口气:“我会教你清理忆场和整理的方法,以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姜墨擦了眼泪,眼眶微红,盯着明槐:“你说吧,我一定能学会的。” 明槐微微一笑:“你不用太紧张,放轻松。” 她拉过姜墨的手:“气沉丹田,你现在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吐纳。你可能会觉得跟不上,但是没关系,到哪里算哪里。” 明槐的手很温暖,能包容一切,姜墨微微安心,闭上双眼,认真呼吸起来。 人有五感,世有五行,这一套吐纳之法,名为五行诀,把五感和五行相结合,从而达到与忆场合二为一的效果,是梦界小孩子的必修课。 姜墨现在最缺的就是对自己忆场的控制力,所以才会被忆场反客为主,占据她夜晚的时间。 萧守信看明槐教的认真,忍不住感慨:“这种基础都是明区长亲自教。真不知道她是幸运还是倒霉。” 云幽轻叹一声:“要是她在小几岁,绝对算幸运,可是早几年,她也来不了七区。” “老师,最是见不得小孩子遭罪。” 姜墨跟着明槐呼吸,明槐没有丝毫变化,但她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冷,冷的她浑身发颤,上下牙直打哆嗦,呼吸愈发困难,眉毛都染上一层冰霜,一个没注意,整个人险些背过气去。 明槐赶忙扶住她:“唉,要建立联系,越早越好,你这样已经尽力了。明天再来吧。” 姜墨握住她的手,把眉上冰霜扫落:“再来,我可以。” 明槐见她眼中满是坚定,微微一愣,回握住她的手:“好。” 两人一教一学,中间有好几次,姜墨都因为喘不上气而中断,但是只说一句再来,又若无其事地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姜墨终于在明槐的带领下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一整次。 明槐问:“你记住多少?” 姜墨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我没记住。” 明槐忍不住笑:“哈哈哈,不打紧,你要是一遍都记住了,那还了得?我在带你过几遍不就好了。” 姜墨过完一次,深知自己想要像明槐一样,流畅的呼吸吐纳一遍现在还是异想天开。明槐也知道她的能力,今天打算就此作罢。 姜墨见明槐似有结束之意,连忙喊道:“明区长,老师,你,你在教我几遍吧,我尽力学。” 明槐惊喜姜墨的坚持:“啧,别学杨修尘,就叫明区长。既然你要学,那我哪有不教的道理。” 明槐就整段呼吸分作五段,一段一段教,姜墨一段一段学。 萧守信等人在姜墨忆场里四处查看,树干都是她的记忆所化。 杨修尘经验丰富,凭着树生出的时间,就看出了姜墨记忆生成的时间,重复的记忆化作的树干就是抽打姜墨,把她逼进房屋。 几人纷纷祭出梦器,将重复的树全部砍掉,将时间错乱的树重新归位。 杨修尘挥起纸盘,纸牌飞转,比斧子好使,砍起树来那叫一个利索。 萧守信挥着骰盅将树搬来搬去,纸牌当中的小丑抱着每一棵树,在云幽的指挥下悉心栽种,她必须确保每一棵树移植后都能活,不然姜墨的记忆可就完蛋了。 本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可这忆场雪层极厚,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萧守信边搬边忍不住问:“你说,小姜忆场为什么这么大雪,一般人都是什么书房,卧室,普通台子,怎么她就是野外大道。” 杨修尘:“这孩子的古怪可不止这些,她已经十八了,可能和年龄有关吧。” 明悦在一旁无聊地观察姜墨房子上的各种小东西。 姜墨每运气到痛苦之际,不得已中断,她却是发狠,沉下心来细细感受,感知外界与自己之间的联系。 明槐就在旁边默默看着,除了偶尔提点一下她的呼吸节奏,再无其他。 不知不觉间,中断次数越来越少,她已然能将整个五行决独自使一遍。 虽然仍旧是磕磕绊绊,运行缓慢。 其余几人忙活半天,终于结束了这大工程。 明悦一抬头,指着垒成两人高的木头,目瞪口呆:“这,姜墨姐姐的重复的记忆也太多了吧。” 萧守信活动手腕:“哎呀,累死我了,不知道五行决小姜学得怎么样了。能有个两三天了吧。” 几人在姜墨的忆场当中,时间的流逝全然不知,还是萧守信比较敏感,约摸有个两三天了。 云幽惊呼:“居然这么久了?不好。” 杨修尘:“怎么不好了?” 云幽焦急:“咱们能不吃不喝两三天,姜墨呢?” 杨修尘:“没事,老师在。” “你俩别急,我去找找小姜,再笨的人,五行决两天也完全掌握了。” “不用找了,我这不是在这么。” “小姜!你五行决练的怎么样了?”萧守信跑到姜墨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又指着一摞子木头,“你看看,你的垃圾记忆这么多?我们都给你清理出来了” 姜墨面露惊恐:“清理?那岂不是…” 萧守信打断她:“诶,清理可不是清除,等你筛选完,我们就一口气清了。” “这怎么筛选?” 萧守信非常奇怪:“你运五行诀得时候,没什么感觉吗?” 姜墨略微尴尬:“没有,我完整的使一遍五行决,都很困难。” 几人一时哑然。 萧守信嫌弃道:“你都练了两天了,还没完全掌握吗?” 云幽:“就你厉害,小姜才刚刚接触,能完全记下已经不易。” 明悦:“姑姑,那这些记忆怎么办呢?总不能就放在这吧” 杨修尘:“不妨事,她既已会使五行决,日多加练习,自会处理。” 明槐点点头:“修尘说的不错,咱们先出去,在忆场咱们已经待了两天半了。 ” 云幽看着明槐脸色,与往日一般无二,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明槐,能维持他人忆场运转两日,还容纳额外了好几个人。 瞬息之间。明槐撤力,几人又回到了医馆。 其他几人都若无其事,唯独姜墨,又累又饿,喝了杨修尘泡的茶匆匆睡去了。 第31章 季家 姜墨睡醒后只觉得大脑一片清晰,浑身轻松,她想这肯定是五行诀的功效。于是又练习起来。 昨天在姜墨忆场,第一遍五行诀运行完毕后,她一呼一吸之间,只觉得撕心裂肺,现今疼痛却大大减轻了。 姜墨真在心中暗自称奇,却听明槐声音从门外传来:“嗯,不错不错,你以后回去了,也要好好练习。” “明区长,怎么了?” 明槐推门而入:“刚刚我是在门外说的话,这你都能听见了。” 姜墨点点头,明槐笑道:“很好,如你所见,五行决可以提高你五感的敏锐度,以后除了听觉,别的也会大有长进,到时候你就可以掌控你的忆场了。” 姜墨闻言也是开心,正要在练,明槐却说:“诶,等等,我给你个东西。” 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纯白无瑕的木牌,二指宽,一指厚,当中间嵌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小球。 明槐:“这个木牌你拿着,是两界的钥匙,现在这里是白天,人界与梦界昼夜相反,你把这小球拨到黑色,就开了去人界的门。” 姜墨捏着玉牌:“如果在人界,转到白色,就开了梦界的门?” 明槐点点头:“只不过你只有一次开门的机会。” “希望你永远不会再来梦界。” 姜墨抬头,明槐依旧温和地笑:“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欢迎你回来,就在医馆,云幽会帮你。” 姜墨轻叹一声,抚摸着木牌,自己早就过了应该入梦界的年龄,却仍旧有这番奇遇,真是世事无常。 明悦抱上姜墨的腰,头埋在她身上,声音闷闷的:“爸爸也催我回家了,再见姜墨姐姐。” 姜墨轻抚明悦脑袋:“你已经跟着你姑姑很久了,明均先生让你回家也是情有可原。你要乖乖的哦。” 云幽不知何时出现,靠在门上:“回去之后记得多练习五行诀,对你身体好,如果不想每天睡不着,更要多练,好好掌控你的忆场吧。” 杨修尘:“珍重。” 随后拿出一把匕首,正是高扬扎在姜墨大腿上的,他递给姜墨:“这匕首你拿着吧。” 姜墨接过匕首,心想:“这一刀来的真是巧啊,自己出去一定把这个人解决了,杀人犯法,要想个别的法子。” 萧守信突然拥住姜墨,呜哇乱叫:“小姜,我舍不得你啊。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啊。” 云幽见不得她这样发疯。就要上前拉开她,她凑在姜墨耳边,低声说:“等我去找你啊。” 随后立马跳开,乖巧地站在一旁。 姜墨点点头,目光一一滑过众人,手下轻拨小球。 光门缓缓浮现,脚步略微一顿,踏入光门光门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小孩子不喜欢分别,明悦有些难过:“姑姑,姜墨姐姐还回来吗?” 明槐思索一会儿,笑道:“可能吧。”只不过如果幸运,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五行诀对于姜墨掌控自己的忆场已经足够,也足够她平静生活。 光门那头,姜墨一步到家,她还以为自己会回到公园,真是意想不到。 姜墨坐在沙发上,家里几天没人,空得渗人,她晃悠着匕首,自己一定要赶在姜子渝回来之前,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在哪里能找到这些人呢,又怎么解决他们?报警也没有证据。 目光触及木牌,姜墨心中微松,过几天萧守信会来人界进货,她打算和她商量此事。 姜墨自梦界归来,白天在家学习锻炼看电影,晚上修习五行诀,在忆场建立连接,日子过得好不充实,她一旦有了目标,就会一头扎进去。 一天清晨,姜墨在外锻炼,电话突然响起,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姜墨犹犹豫豫接起电话。 “小姜!你可真让我好找。”电话那头是高兴却带点抱怨的萧守信。 她在记忆里翻找了半天,在那天姜墨打电话的记忆中,才翻出来她的电话。 “守信!怎么是你?你怎么不来找我。”话刚一出,姜墨悔之不及,她回了家,没给萧守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人家怎么找她。连忙又问:“你来人界了吗?我去找你吧。” 萧守信:“不用不用,我要先去办点事,回头再找你,你等我消息。” 萧守信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的高楼大厦,吹着口哨走了进去。 季氏集团,西城响当当的龙头企业,旗下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在西城中心这样寸土寸金的位置,两栋最高的摩天大楼,就是季氏集团总部。 季氏的前台都经过专门培训,不会干出什么狗眼看人低的蠢事。 前台小姐姐挂上标准的笑容:“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萧守信递给她一张黑色卡片:“我是供货商,找中央部门的季经理。” 前台闻言一愣,递给她一张电梯卡,指向前方:“前方电梯,季经理的办公室在顶层。” 萧守信走进电梯,身后两个前台小声议论。 “芳姐,你怎么把季总电梯卡给她了?中央部门是哪个?咱们没有这个部门啊” “这是季总以前自己的公司,现在纳入咱们总部了,以后有人拿着黑卡,说找中央部门的人,你就把季总电梯卡给他,其他的不用管。” 小姑娘似懂非懂点点头。 顶楼办公室内,男人西装革履,端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上的文件夹,双眉紧锁,一盆小绿植在办公桌的一角,长势喜人。 萧守信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巨大的声响让男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你们永远也不会好好敲门吗?” 她从旁边拽了一把椅子,坐在男人对面,摇着她的骰盅:“季先生,换钱。” 季长风把文件放在一旁。吹着咖啡:\"换多少?\" “全部换成黑金。” 季长风一口咖啡没咽下去,呛了个半死:“咳,咳咳,你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我要休息一段时间,那银行里存的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季长风见她神色认真,也就不再多问,掏出一个支票本:“你现在账户里还有多少?” 萧守信抬头思索,季长风见她这样子,就说:“算了,还是我帮你查吧。” “三十万,收你一万五的手续费,剩下的换成黑金,是四万零七百一十四,我给你留个零头,避免账户空白太久,也就是四万黑金。” 萧守信点点头,毫无疑议。 季长风掏出一黑笔,笔身上萦绕着金色的光,在支票本上自己舞动,支票本旁边是一个笔记本,黑笔在笔记本上也自主记下了刚刚季长风口述的账。 写完后黑笔自动跳入季长风怀里。 萧守信撕了支票,换上一副笑脸:“我要在人界待几天,让我住几天你家的酒店呗。” 季长风无奈:“你除了薅我的羊毛,还会干什么?”嘴上不留情面,却仍旧递上一张卡:“季氏旗下酒店通用,五天。” 萧守信嘿嘿一笑,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除了商会和一些大人物,没人知道季氏集团就是两界的银行,在人界,强大的财力支撑他们提供黑金换钱财的服务,以供商会的人在人界的消费。 在梦界,与筑梦师协会还有伴生家族的合作又让他们为回到梦界的人提供钱财换黑金的服务。 季家先祖原本生在梦界,是一位筑梦师,却在每晚为人类筑梦时,爱上了人界的一位女子。 于是他选择来到人界生活。季家财富世代累积,产业蓬勃发展,到了如今这一代,更是如日中天,势不可挡。 现在季天明年事已高,膝下有两子一女,三人都觉醒了忆场,长子季长平掌管季家在梦界的全部产业,小儿子季长风主管两界的货币交换。长女季长安掌管人界集团的一切事务。 季长安二十年前因意外去世,现在的人界的一切事务是他收养了一位女儿在管理。 两界没人会不卖季家人的面子。 第32章 张明的梦 夜晚,临江附近灯光璀璨,水面映着各色光影,西城最高的顶奢酒店可以把景色一览无余。 姜墨站在酒店最高层,透过玻璃将这番景色尽收眼底:“你住的可真豪华,你在人界也很有钱吗?” 萧守信躺在床上:“办理银行业务赠送的,我以前有钱,现在没有了。” 姜墨点点头,萧守信坐起身:“你五行诀练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已经能感知到忆场和我的联系了,能看清一点点记忆,不能完全清理。” “嗯,这暂时够用了,我来找你,是为了帮你把那个麻烦解决了。”萧守信取出骰盅:“给你看点东西。” 骰盅晃动,三颗骰子在姜墨脑袋环绕一周,姜墨目光所及不再是酒店,她本能的启动自己的忆场,近些日子对五行诀的修炼使得姜墨对自己忆场的掌控愈发强盛。 她感到自己的忆场在和外界做连接,好像一个插头,插入插座,电流瞬间流入。 面前出现一个饭店,透过玻璃,她看到了张明。 姜墨没有着急进去,她感受了一下,这 不是现实世界,姜墨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 萧守信的幻影立刻出现在她身边:“我现在只是一个影子。” “一般筑梦师编辑完梦境后,原梦不用留下,这是明槐亲自去编辑,然后存在她忆场交给我的。” “张明的原梦” 姜墨有些感动,她知道明槐的级别已经很高了,这种工作应该不用她来做,她和明槐只有几面之缘,却还会为她费心。 “你要庆幸,张明归属七区,明槐才能这么顺利的查到原梦和梦境编号。” “走吧,在原梦里我们可以看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一人一影,踏入张明的原梦。 明槐化魇后,张明的本来面貌显露出来,不再是黑乎乎的一团。 他的原梦里充斥着暴力,美女,兄弟。 街道上各种车跟开碰碰车一样,毫无章法,横冲直撞,路上的人稍有不满就是大打出手,破口大骂。 出租车司机喝着酒,随随便便就撞死一个人,毫不在意,男男女女在街边就开始做运动。 他开着豪车,飞入学校,随后学校火光冲天,转眼间,张明又手持机枪,对着街上行人随意扫射,血液喷洒在大街上。 姜墨十分头疼,这是什么犯罪都市,为什么唐沐清的原梦就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东西,她揉着眉心:“我要找什么?” 萧守信贴心解释:“你去看看有没有另外几个人的消息。原梦结束后,你就会出来。” 随后又挂上一副神秘莫测的笑容:“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记住原梦也是梦,你放开点。要入乡随俗。” 姜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接着跟在张明身后,看着他发泄自己的欲望。 酒店里,萧守信并没有离去,反而掏出骰子,骰子闪着光在空中飞速旋转,形成一道光屏。 上面播放的正是张明的原梦,萧守信低头地看看表,然后开始欣赏姜墨在他梦里,像看电影一样。 终于,在张明炸掉三个学校,四个银行,把无数人在大街上搞得血肉横飞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家。 在家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对他百般问候呵护,姜墨在他身后默默看着,认出了这就是他爸爸,忍不住心想:“张明这样的人,居然渴望和他爸爸这样相处。” 父子俩在家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张明又出门上车了。 姜墨见状赶忙拦下一辆车,一坐进去就指着张明:“跟上前面那辆车。” 这里的司机也是暴脾气。 他叼着烟:“跟个屁啊,你以为你在拍警匪片吗?” 随后掏出一把手枪,指着姜墨:“赶紧滚。” 姜墨瞪大了双眼,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更何况,满大街爆炸枪战,还要什么警察。 她想了想萧守信的话,入乡随俗是吧? 她一咬牙,又拦了一辆车,她看了看司机的体型,坐到他后方,直接嵌住他的脖颈,语气凶狠:“枪呢!?” 他剧烈挣扎起来,姜墨全身的力道都扣在手上,男人一时间喘不上气,手疯狂拍打着副驾驶上的包。 姜墨突然松手,男人因为惯性往前扑去,她又抬手大力摁了他一把。 “嗙!”得一声,男人撞上方向盘,整个人晕了下去,姜墨下车把人拖在一边,拿了枪,一脚油门,车就窜了出去。 姜墨心脏怦怦直跳,她从来没开过车,从来没拿过枪。 之前进入唐沐清的原梦时,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再加上唐沐清的梦境平和,欲望全是思念母亲,姜墨就算是和魇搏斗也跟玩似的。 可这一次,她神智清醒,进入张明的原梦时,每一个感觉都没有错过,太真实了。 冰凉的枪管就在手边,方向盘在掌心掌控着整个汽车,狂风从车窗飞入扇在她脸上。 被姜成规规矩矩地管了十几年的姜墨只觉得大脑都要炸开了。 所幸,这里的路都是又平又直。 前方一声巨大的爆炸转移了姜墨的注意力。张明又走进一个学校,站在车顶,面无表情地无差别杀戮。 姜墨歪七扭八地开进学校,却发现正是西城一中,张明从车顶跳下,把枪扔在一边,揪住一个女生就是拳打脚踢。 那女生正是姜墨。 真正的姜墨忍不住腹诽:“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当初只是和这个男生有了一次过节,他却这样仇恨自己。” 姜墨在一旁看着张明将梦中的自己打的半死,他脸上露出畅快地笑容,人群中又走出三个人,姜墨从其中一个显眼的红毛成功认出,这就是那三个混蛋。 梦境变化的很快,面前的学校立马消失不见,另一栋建筑凭空而起,姜墨定睛看去,东方管制学院,几个人在门口打闹起来,在里面娴熟地搞起破坏。 姜墨想起明槐说的话,“原梦都是基于记忆,释放自己的欲望。” 既然张明会把他们放在这里,那么肯定跟这里大有关系。 想走近一点,又害怕被张明弄死,但是转念一想 ,这是他的梦,还只是明槐拷贝来的,有什么好怕的?又壮着胆子跟上去。 所幸那几个好兄弟忙着互诉衷肠,根本没注意到姜墨,姜墨见此又松一口气。 萧守信在酒店里看着姜墨这副窝囊样子,笑得直打滚,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小姜可真招笑,第一次见在别人原梦里这么废物的人。” 张明在梦里成了老大,对其余几人吆五喝六,指指点点,结束了在管制学校的屠杀后,周遭一糊,突然炸响,原来是了个夜店。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个包厢,姜墨跟进去细听,正巧夜店里的人更暴躁,和一个酒保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酒保被打得晕头转向。 姜墨趁机把酒保放在一旁,把他身上的制服扒下来,自己穿上。 姜墨随便端起两瓶酒进到包厢,只换了几个场景,她就感觉出来,梦里张明好像不是很注重细节。 包厢里,张明端坐在沙发上,一脚搭在高扬腿上:“这地方能不能送我?” 高扬噗嗤一笑,抬脚就踹:“能不能去死。玩呢?” 张明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侯聪在一旁帮着高扬,三人撕打在一处。 张明好像战神附体,以一敌二,还把两个人单方面压制了。随后高扬毕恭毕敬地交出了酒吧管理权。 姜墨心中感慨张明究竟是有多自卑,梦里的欲望居然全部都是以拳头结束的胜利。 她在里面送完酒,就在旁边擦擦扫扫,听着几个人谈话,原来这个酒吧是高扬他爸爸开的,也就是说,这里绝对是高扬经常出没的地方。 高扬被打倒,正好撞在姜墨身上,姜墨一回头,对上张明的脸,张明先是惊恐,随后愤怒,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枪,正中姜墨胸口。 第33章 解决 姜墨捂着胸口,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看了看自己,胸口血糊了一片。 眼前一黑,脑海中的电路被切断,天旋地转。 姜墨睁眼,萧守信站在床前,面带微笑,她抬起手表:“一个小时,以死亡结束,小姜,这只是明槐拷贝回来的梦境,你都活不下去,你太菜了。” “找到其他几个人的消息了吗?” 张明的梦境简单却混乱。姜墨揉了揉眉心道:“走吧,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人。” 西城通宵一条街,里面全是酒吧ktv夜店一类。 两人找到夜店,发现位置在梦界隶属一区,这正中萧守信下怀,她是一区的人,如果是别的区,她也不好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手。 进了夜店,红色灯光开的很低,周遭男男女女贴在一起,随着dj的节奏热舞。 萧守信对此泰然自若,姜墨很不适应这种场景,吵闹的音乐,昏暗的灯光,如潮水般的人群,就要淹没她。 无奈萧守信只能扶着她随便坐下,姜墨坐下后,看向人群,却发现高扬顶着一头红毛在舞池律动,两人相视一笑,她们过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能直接遇见人。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还发现了寸头和侯聪,他俩桌上摆了好几瓶酒,边喝边聊得开心,姜墨拉着萧守信悄悄靠过去。 寸头:“哥,那个姜墨不会死了吧?” 侯聪不屑地说道:“别死不死的,新闻又没报道,你怕鸡毛。” 寸头略微心安:“那咱们怎么处理她呢?” “扬子不都给了她一刀吗?够她喝一壶了,何必一直过不去。” 寸头支支吾吾:“可是,我感觉扬哥明显不服,他那天还嚷嚷着要搞得姜墨全家鸡犬不宁。” 侯聪放下酒杯,正色道:“我可跟你说啊,这本来就是张明的一个小事,他脑子有病,非要把事情搞大,这事你少掺和,让扬子自己玩去。” 寸头点点头,见高扬在舞池倒腾累了,走向两人,寸头赶忙埋头喝酒,一言不发。 高扬:“哥,明天跟我去医院找找,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被送到医院了。” 侯聪摇摇头:“我可不去了,你怎么这么犟,你都把人快捅死了,还不满意?” 高扬:“她身上有古怪,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他吞了一口酒,面色凶狠:“我打听了一下,她还有个妹妹,你看那天她那个样子,我要找不到她,我就去找她妹妹,我看她能藏多久。” 侯聪把杯子墩在桌子上:“你过了啊,祸不及家人,你什么意思啊你?” 高扬心里不爽,却也知道侯聪说得有理,也不还嘴,只是闷头喝酒。 寸头搭话:“扬哥,哥说的对啊,你...” 话还没说完,高扬把杯子砸向寸头:“你tm的狗叫什么?” 寸头见了红,周围人被这动静吓得静默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躁动,这种事情,在这个地方早就见怪不怪了 酒保上来劝解,侯聪扶着寸头走了,三人落得个不欢而散。 姜墨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面色铁青,她本来想着如果他们就此作罢,她也不想再生事端,现在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萧守信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急,再等等,会让他老实的。” 姜墨有些担忧:“我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再纠缠我们?” 萧守信微微一笑:“一会儿我把你送进他的原梦,肯定会有关于你的场景。” 高扬起身要走。 萧守信见状止了话头,把姜墨一拍:“你一会儿,去忆场把他记忆删了,等会儿跟你细说。” 随后抬头示意两人跟上。 高扬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竟然随便找了个空包厢躺进去,萧姜二人跟着偷溜进去。 萧守信摇起骰盅,金光笼罩住包间,三颗骰子围着高扬旋转,转眼间,空荡得包间化为群山环绕,山清水秀,艳阳高照,这是有名的旅游景点,西王山。 只有姜墨一个人身处其间。 梦境外,萧守信打开酒柜,将里面各种酒通通扫荡进骰盅,像在酒店一样,三颗骰子形成一个光屏,她喝起酒,观看起姜墨在高扬的梦里。 包间外两个保洁推开门,见里面只睡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前面的白墙,保洁什么喝多的人没见过,看墙算什么。 于是惯例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萧守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用了,谢谢,麻烦记录一下,这里暂时不需要被任何服务打扰。” 保洁被她理智的回答弄得一愣,“好的”保洁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客人。 萧守信回头再看,梦境已经翻天覆地,刚刚还山明水秀,艳阳高照,转眼间下起倾盆大雨。 姜墨在里面慌乱的躲雨。萧守信见此,赶忙给高扬喂水,一杯白水下肚,梦中即刻云散雨停。 刚刚的暴雨来的突然,姜墨避之不及,浑身都湿透了。还没等她站定,山峰骤然崩塌,长得小腿一般高的杂草消失不见。 高扬的梦带她又来到一个嘈杂的地方,人群摩肩接踵,大声嘶吼,每个人手上绑着发亮的手环,挥舞着荧光棒,冲着大屏幕上笑着大叫。 姜墨抬头发现,大屏幕上正是某位当红歌手歌手一头红发,帅气的脸庞投放在大屏上也很完美。 她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高扬还是个追星的,她正要向旁边的人打听两句关于偶像的消息时。 场景又是一变。 演唱会周围的人的各色服装渐渐变浅,化作白色的袍子,黑色的腰带垂在腰间,随着一拳一脚的出击,在腰间晃动。 一群小孩子穿着跆拳道服,在明亮的武馆练武。姜墨就站在玻璃门外和家长一起,等待武馆下课。 姜墨不禁皱眉,高扬是因为喝醉了吗? 梦境为什么变化的这么快,可萧守信还没告诉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发愣的时候,突然身后被人一推,姜墨跌倒在地,后面一个男生背着包,把姜墨扶起来:“对不起姐姐,你没事吧?” 姜墨抬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五官居然是黑色头发的高扬,见了她,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不好意思,咱们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姜墨只是摇摇头,见他没认出自己,也不向自己发难,也不说什么。 高扬却自顾自说起话来:“大姐姐你也来武馆学习吗?” “嗯,差不多吧,你呢?”姜墨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温和的小孩子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我来等我兄弟,他们都在这练武,只可惜,他们不带我玩,诶他们出来了。”男孩兴奋地向前跑去。“姐姐再见!” 姜墨目光随着男孩远去,心情复杂。 姜墨心道:“难怪人家不肯带你玩。” 高扬的好兄弟,是一群比他大几岁的男生,他凑在人家跟前叽叽喳喳,那些人偶尔应付两句,步子放的又快又大,慢慢地把高扬落在身后。 小高扬在后面难过不语,姜墨正想上前,他却突然回头,盯着姜墨,姜墨登时汗毛倒立,那个眼神,是红毛高扬特有的。 姜墨不由自主的后退。 高扬向她奔来,幼小的身板突然抽条,墨色的头发变得鲜红。武馆面前本来是空荡的大街,周围的建筑慢慢长高,变细,化成一排排树林,周围停的车变作一丛丛灌木。 她瞪大双眼,瞳孔中映出高扬狰狞的面孔,高扬离她越来越近,姜墨攒劲向一旁跃出,高扬扑了个空,一回身,眼神就粘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高扬眉头紧锁,向姜墨吼道:“又是你!你用那乱七八糟的刀片伤我,我还找不着你,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 他又突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我不知道你是钻到我梦里的,但是你等着。” 他说话声鼻尖一耸一耸,活像一头野兽。 姜墨见他反咬一口,也不甘示弱:“如果不是你带人围殴我在先,又怎么会受伤?你活该,那刀片没让你命丧当场,算你命大!” 高扬心火压不住,胸口一起一伏,指着姜墨道:“在我梦里我还能让你翻出花来?” 随后紧闭双眼,静默片刻,手中立马多出一支乌黑的手枪。 萧守信在外双眸一凝,这可不太好处理啊,清醒梦,还不是他要什么就有什么。 只不过,自己还不能动手,明槐吩咐了,让姜墨全程自己处理。 姜墨转身就跑,跑向树后,椅子下,各种有掩体的地方。 嗙!嗙!嗙!身后火光乍现,惊如雷霆。 梦境的第一个因素,无限性。 幸运的是,高扬没有真见过枪,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源自他的想象。 可惜的是,他想象力有限,只会想象出一个武器,亲自动手。 姜墨浑身紧绷,听着子弹打进身后的木头,木屑飞溅到她脸上,她不得不闭眼,深吸一口气,擦掉额上的冷汗,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姜墨,冷静,冷静,这只是他的梦,东西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梦境的第二个因素,不稳定性。 姜墨从树后喊道:“高扬!你的红头发是哪来的?你不是追星吗?” 周围的环境变换了一瞬,回到了那个满是欢呼声的演唱会。 姜墨眼神一亮,有效! 但也仅仅是一瞬,场景切换回来的一瞬间,换来的是高扬更加暴怒的射击。 连发几枪,都打在掩体上,他有些等不及了,换了一把电锯,一跃而起,在空中将地下景色尽收眼底。 姜墨看着人在空中,脚下更是不敢停止,疯了一样的跑,所幸高扬还要借力,没有第一时间把姜墨劈成两半。 姜墨接着打嘴炮:“跆拳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跆拳道门口等你朋友吗?” “他们应该不会想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多遗憾啊” “酒吧,你父亲的酒吧, 那很好,很热闹,有很多人,酒多好喝啊!” “还有,还有那个管制学校,你在那里认识了你的另外几位好朋友啊!” 随着姜墨一句句话出口,高扬的记忆浮现,加上他今晚大量饮酒,心智愈发不稳,场景一个接一个的变化,闪过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夹杂一些姜墨没有说过的场景。 整个世界以高扬为中心,高速旋转起来,他手抖得像筛子,手里最后剩了一把刀,被他疯狂挥舞:“闭嘴,你闭嘴啊!” 红色的头发被风吹起,和泛着血丝的双眼相互映衬,刀子在一瞬间脱手,掉落在旁边,他整个人也脱力的倒在地上,旋转的周围随着他躺下也冷静下来。 依旧是那个漆黑空寂的公园。 姜墨飞速跑去拾起刀子,高扬见她上前,挣扎着起身,斜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又给自己变了把刀,挺着一口气起身,一手揪住姜墨衣领,她被迫抬肘,压下他的手臂。 高扬被带的往下一掉,右手提刀直剜姜墨脑袋,姜墨低头躲过,抬刀往他胸口抹,高扬赶忙松手,两人拉开身位。 姜墨还没缓过劲,高扬反握刀柄,又冲了过来,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更何况姜墨一个女生,哪里敌得过此刻已经疯癫的高扬。 姜墨只能先躲着,然后插空踹了他一脚,高扬跌坐在地,迅速又弹起,左一刀,右一刀,毫无章法,就是一个莽子。 姜墨只能勉力躲闪,谁知道眼前突然一黑,原来高扬刚刚跌倒,随手就捏了一把土,姜墨一时不察,被一把土迷了眼睛。 高扬见得手,迅速扑上去朝着姜墨露出的脖颈就是狠狠一扎! 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涌了出来。 姜墨!去死吧! 在梦里你该死! 等明天醒了!我找遍整个西城也要了你的命! 第34章 遗忘 高扬已经做好了血液喷溅在他脸上的准备,可是刀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阻碍,动弹不得,不能前进一点。 他咬牙再一次施力,刀子依旧像是被冻住了,他也被冻住,后背一阵阵寒意上涌。 不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不想捅了,他想把刀子拔出来。 手渐渐从刀柄松开,眼神上移,正对上姜墨,看不清眼神,她脸上还带着泥土,黑了一片,身后却是一片雪白,他抬头看去,天上又纷纷扬扬落下一片片雪花来。 小小雪花,一秒钟将他拉回围殴姜墨的那个晚上,在环绕四周,两排房子整整齐齐的排在两侧,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高扬怕了,酒也醒了,这姜墨真是个怪物! 他一下子坐在地上,止不住的手脚并用向后爬,嘴里喃喃道:“为什么,我明明在做梦。” 说着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噩梦,噩梦,快醒醒啊!” 姜墨蹲下身,用刀尖挑开他的手:“不好意思,你的梦醒了!” 随即抬手,手起刀落,眼看刀尖要进入高扬胸口,伴随着高扬惊呼救命声,她的手腕被一抹影子捏住:“小姜,可别做得太过了。” 姜墨见到影子,立马松手,她看着萧守信的分影,淡淡地说道:“终于舍得出来了,考验够了吗?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萧守信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当然当然,出去我就告诉你,绝对不骗你!” 高扬看着就是姜墨动作突然停滞,然后和空气开始对话,十分诡异。 “疯了,疯了。”他连忙爬起,“你tm是真的脑子有病。” 姜墨见他又有动作,一刀甩出,伤处与姜墨当初一般无二。 高扬闷哼一声,趴倒在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 他捂着大腿,喘着粗气,鲜血从掌下流出,痛感传入大脑皮层,清晰且致命,高扬越来越恐慌:“这明明是我的梦,为什么这么疼,我怎么还是醒不过来。” 姜墨皱眉看了一眼萧守信,又在高扬面前蹲下,双手靠近他的额头,高扬一直往后退,却因为腿伤躲不掉。 他挣扎的厉害,却在姜墨双手放到他额头的一瞬间安静下来。 眼神从慌乱变得呆滞,从姜墨指尖流出金色的丝线,探入他的额头。 细线像涓涓细流,淌过着高扬的身体。 众多细流汇聚到一处,走向他身后的房子,破旧的小屋亮了起来。 姜墨松开高扬,走向小屋,全然不管高扬,放任他毫无意识的躺倒在地。 人和忆场有奇异联系,刚刚那些金色丝线是姜墨顺着本能的释放。 小屋里面呈现出金色的幻影,姜墨稳了稳呼吸,推开门,是她和高扬有交集的全部场景。 姜墨一幕一幕看过去,确保没有遗漏,退出木屋,拾起地上的刀子,大力向前掼去,刀势迅猛,冲进屋子。 萧守信:“哎,你...” 姜墨回头:“怎么了?” 她看了看姜墨,摇摇头:“没事,你接着来。” 小木屋骤然倒塌,木屑翻飞,金色的丝线尽数断裂,地上昏迷的高扬只觉得头疼欲裂,不自觉皱起眉头。 姜墨那一刀,好似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身形晃了晃,一旁的萧守信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你可小心点。” 看着她惨白的面色,萧守信忍不住嘲笑:“小姜,你可要好好修习五行诀,你对这忆场的掌握还要加深。” 姜墨却摇摇头:“明槐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涉及梦界,解决了他,就结束了,”她顿了顿:“我终究不是梦界的人。” 萧守信:“那你也要好好练,否则你还是睡不着,这样你在人界也不得安生。” 姜墨笑道:“这我当然明白。”随即又板起一张俏脸:“你刚刚怎么袖手旁观,万一...” 萧守信嘿嘿一笑,摆摆手:“我这不是想看看你能做到何种地步,再说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姜墨还要再说,却大脑一白,感到忆场和自己的连接摇摇欲坠,断断续续,“走吧守信,我能感觉到,这忆场我撑不了多久了。” 高扬没有觉醒忆场,他能被拉进来,全凭姜墨一己之力。 话音刚落,三人又回到了那个包厢,姜墨站也站不住,直想睡觉,直接爬到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萧守信看姜墨睡死,又展开自己的忆场,把高扬的原梦又在她的忆场演练了一遍,把姜墨留的痕迹全部抹掉,方才收手。 见姜墨一时半会醒不来,萧守信沉思片刻,突然在浑身上下摸索起来,“嘶,我的证书呢?” 摸了两轮,方才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卡片,卡片背面纯深蓝色,下一行小字,筑梦师协会一区签发,卡片正面印着萧守信的笑脸,笑脸下面就是两行日期。 萧守信看着日期,开心地把卡片一弹:“我就记着没过期。” 萧守信双目轻闭,召出骰盅,正如姜墨的忆场是条下雪的路,而萧守信的忆场是这个骰盅的幻影。 幻影越来越大,她的忆场渐渐笼罩住整个夜店,她的忆场无论是整体细节,还是大小。都远胜姜墨。 萧守信一个踏步,凌空而起,将许可证打在骰盅正上方,砰的一声巨响,骰盅上方四散出数十条金带,钻入每一个正在夜店入睡做梦的人。 人界的普通人完全看不到这些金带,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若有筑梦师在此,定要惊呼,寻常筑梦师都是在梦界入梦,只因梦界依人的原梦而生,二者同根同源。 打开自己的忆场,入梦毫不费力,可是在人界,则是要用自己的忆场凭空连接,十分费力。 而萧守信竟然能凭空连接数十人的原梦,还是同时连接,意味着要同时将这些人的原梦编辑,最后留在他们大脑的,就是醒来能记住的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梦。 萧守信在姜墨旁边盘腿而坐,分出数十道幻影顺着金带进入不同的人的原梦。 小小夜店,男男女女,各色人生,悲欢离合,全在自己的梦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考试通过,一夜暴富,尝遍美食,女友复合...... 夜店中睡着的人此刻所有欲望,执念尽收萧守信的幻影眼底。 萧守信神色冷淡,对每个人一视同仁。 有人和许久不见的挚友互诉衷肠,她在一旁默不作声,越说越舍不得,抓着人不放,他执念渐深,魇怪在他皮下若隐若现。 萧守信见他执念不深,却十分驳杂,便将梦境扭转,那人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又开始释放自己的执念。 萧守信依旧守在一旁,瞅准时机,转换梦境。 有人对着一盘子菜不停地吃,一桌接一桌,越来越多,除了美食,竟在没有别的渴求,萧守信无奈,编织出各种意外,将她的进食打断,扼制她进食。 有人在梦中拼了命的学习,为了证明自己,在班上大显风光,萧守信便将他学习的场景扭转,将人放在一个生死攸关的场景,以求生欲代替虚荣。 有人对一个人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峰,在梦中将那人千刀万剐,已经幻化出了魇,萧守信只能拿出自己的梦器,与魇怪厮杀起来,她必须在梦中解决掉魇怪。 ......... 萧守信内心毫无一丝波澜地完成着她的工作,人类的贪欲是最大的魇,满足了一个渴望,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穷无尽。 筑梦师的工作,就是编辑人们的原梦,尽量防止执念和欲望将魇喂出。 萧守信忙活一夜,每一根金带连接的人,她对每个人原梦做出的修改,连着她许可证上的身份证明,全部一同自动记录在一区的策卷上。 冬日的阳光洒在马路上,温暖却不煞人。 姜墨趴在沙发上,一觉安睡到天明。醒来只见萧守信就坐在一旁吃着瓜果零嘴发呆。 萧守信听见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见姜墨挣扎着起身,她连忙过去把人拉起来,“快走吧,一会儿他醒了,可不好收场。” 姜墨步履蹒跚,被萧守信牵着走出夜店,两人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姜墨不解:“咱们在这干嘛?” 萧守信看她一眼:“查验查验你的成果。” 两人等了一会儿,高扬从里面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萧守信把姜墨肩膀一碰:“去。” 姜墨没有动作。 “你知道你的删改是什么效果?”萧守信没好气地说:“那你还不上去看看。” 姜墨缓缓起身,自然地走向高扬,两人擦肩而过。 高扬眼睛扫过姜墨没有丝毫反应,又走出两步,他突然扶住额头,掏出电话,破口大骂:“你这什么破酒,喝的我头疼。下次别进了。” 姜墨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只是默默看着。 高扬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和夜店其他做梦的人一样,遗忘了所有。 两人见事情终于结束,姜墨松了一口气,萧守信也跟她告别:“我要回梦界了,最近不做生意了,就不来人界了。” 姜墨看着她:“可能我也不会去梦界了。” 她内心对人界还是眷恋的。 萧守信一笑:“小姜,能留在人界,算你幸运,但是你还要好好修炼你的忆场。” 姜墨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不用担心我。” 萧守信向前一步,拥住了姜墨,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她,转身离去。 第35章 新人 萧守信回梦界已经三天,姜墨一直在家补了之前十几天的日记。 她把笔扔在桌子上,长吁一口气,“终于补的差不多了。” 她又拿起日记,在灯下一页一页读过去,力求完美。 去梦界待了多久,她的日记就空了多久,姜子渝他们刚刚通信,说明天早上就回西城。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姜墨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眼钟表,已经夜晚十点了。 门外的人还不罢休,敲得更急了。有高扬几人的前车之鉴在先,姜墨不敢再擅自行动,下了楼悄悄地走到门口,对着猫眼一看。 居然是姜子渝。 姜墨刚把门打开,姜子渝就扑倒她怀里:“姐!我好想你,你一个人在家怎么样呢?” 姜墨又惊又喜:“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她松开姜墨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脱鞋:“我想你了呗,我们就连夜赶回来啦。” 又给自己接了杯水,一饮而尽。“渴死我了。” 姜子渝又接了杯水,正要和姜墨说话,一扭头连个人影都没了,楼上一阵声响,她挑了挑眉,冲着楼上喊:“姐,你干嘛去了?” 李晓和姜成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小墨呢?怎么不见人。” 姜成一回来就是找姜墨。 姜子渝向上抬起下巴:“楼上。” 姜成脱下大衣,解着围巾,上楼推门,见姜墨坐在桌前,略微安心,嘴角微微扬起。 “小墨,一个人在家怎么样呢?”男人缓步上前,在她背后轻声发问。 姜墨身子一抖,仿佛这被个声音吓到。 姜成发觉不对,走上前去,看见了她摊在桌上的日记本,他翻开本子,日记已经好几天没写了。 他板起脸:“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舅舅,我...我这几天没有来得及写。”姜墨头埋得很低,姜成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告诉我,什么原因?” 姜墨抬起头,眼圈蓦地红了:“因为这几天,生活全是重复的,每天都一样,实在没什么好写的,我越写越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姜成有些恍惚,姜墨这孩子她从来都看不透,所以才用尽一切法子,希望能把控她,她性子要强,从来没有在姜成面前落过泪。 洒落在后背的长发显得少女更加清瘦,坐在椅子上弯着的脊柱显出她的情绪低落。 通红的双眼好像让她一下子回到小时候,面前少女稚嫩的脸庞和自己的姐姐面容渐渐重合。 姜成的心愈发柔软,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已经长大,心思敏感细腻,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他缓缓在姜墨面前蹲下,“没关系,写累了,就不写了。舅舅也只想了解你每天的生活,如果这样让你很累,那对不起。” 姜成叹了口气,把姜墨搂进怀里,合上她的日记本,推到一边 姜墨身子一愣,眼睛一阵酸热,她推开姜成,背过身去,抬手擦去泪水。 姜成见她不好意思,也知道她向来不喜与人亲近,今天在他面前示弱,也是意外,他拍拍姜墨的肩头:“我们带了东城的小吃,饿了就下来。” 姜墨点点头:“我一会儿下去” 她一见到姜子渝就知道他们肯定回来了。 她了解姜成先去停车的习惯,也知道姜成回来必定问候自己。 于是故意让姜子渝引他上来,又在他面前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只想用苦肉计躲过这次的检查而已。 可是当姜成抱住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姜墨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了。 假戏混真情,这谁能说清。 姜成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曾短过她,只是这掌控欲令人窒息,可这也是因为姜成害怕她变成姜彤那样。 姜墨痛苦地闭上双眼,她擦干眼泪,走下楼去。 舅甥俩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姐,你快尝尝这个,特别好吃。”姜子渝从自己行李箱里搜刮出许多她视若珍宝的美食,喂到姜墨嘴边。 “这是什么?”姜墨看着黑糊糊一团,拧起眉头,嘴巴却老老实实张开。 眉头渐渐舒展,\"还不错,但是太甜了。\" 姜子渝扬起嘴角,“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挑的。” 她又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要姜墨一一品尝。 “我不吃了,我知道你眼光最好,能不能不让我尝了。”姜墨躲过姜子渝的手,闪身就跑。 姜子渝在她身后追着:“不行,姜墨你快尝尝这个,真的好吃,我不骗你。” “我不,你怎么不喂舅舅。” “我赏的东西,你敢推辞?” 灯光和吵闹声又填满了姜家,两人从楼上打闹到楼下,一片祥和。 入夜,月光洒在街上,照出一片惨白。 红发的男孩在床上双眼紧闭,辗转反侧。 床头边两个人,一胖一瘦,着黑袍,覆金面。 胖子拿着本子,在上面勾勾画画,“除了一堆可有可无的人,他还有个父亲!” 瘦子有些惊讶,探身去瞧那本子,看了一会,他撇撇嘴:“真麻烦。” 待他勾画完毕。瘦子大手覆上高扬脑袋,金光从他掌心发出,慢慢笼罩住男孩。 男孩依旧沉睡,金光笼罩住他这个身体,他忽的一抖,虚空中掀开一角,仿佛戏剧的幕布之后,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男孩整个人悬空浮起,飞入其中,胖子不紧不慢地合上虚空中的开口,一脸无所谓:“我一会儿在榜上发个通知,找人处理。” 瘦子点点头,一扇光门展出,两人闪身进入,一间房里三个人,顷刻间消失不见。 睡在另一间房的父亲就这样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 又过了一阵,父亲房里冒出一位黑袍银面的男人。 男人左手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牌子,他看了看那位父亲,又看了看牌子,确认无误后。 取出自己的梦器,自他眉心引出一条发蓝光的带子,蓝带借梦器游入父亲脑海中。 父亲眉毛揪在一起,紧闭着的双目沁出几丝湿润,此后他的儿子只活在他梦里了。 只消片刻,男人收了蓝带与梦器,父亲在床上似陷入梦魇之中,面色痛苦纠结。 男人轻叹一声,掏出牌子,照着上面的地址,去往下一个地点。 他是梦界一位普通的筑梦师,平常在协会榜单上接点小活赚黑金。 他今天接到急单,是两界使者发出,抹去新人在人界的一切痕迹,让他只存在于人的梦里。 男人捏着牌子,微微出神,他的痕迹,自十五岁起,觉醒忆场的那天,就被抹掉了。 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捏造一个新人已经死掉的梦境,投放在与其相关的人梦中。 这种活一般只有高阶筑梦师能干,因为这极其考验筑梦师的能力。 一段逻辑严密,真实细腻的梦境,才能够以假乱真,充当记忆。 当新人在梦界正式建立联系起,他们在人界遗留的痕迹也会慢慢消散,直至人界没有他们的痕迹。 男人收起牌子,收起自己可笑的复杂情绪,召出一扇扇光门,前往不同的地点,编辑不同的梦境。 、 第36章 一年后 开学后,各科老师都开始上强度,时光就在藏在纷纷扬扬的试卷书本中,匆匆滑过。 转眼又是一年冬景时。 西城一中 高三一班,光头敲着黑板。唾沫星子纷飞。 “离高考几天了?多少人还在梦游呢?” “一模完了,看看自己考的什么狗屎!” “不想考了赶紧滚。少在这浪费时间。” “照这个咱们班除了姜墨,没一个人能上大学!” “你们看看人家,做题都往心里做,每个题都记得清清楚楚。” 光头感慨道:“我还记得姜墨刚转学来的时候,人家天天睡觉,后来醒悟了,寒假来了,知道学了。” “成绩从倒数蹿到第一!” “有些人就跟我抱怨题难,自己学不懂,多跟人家探讨探讨学习方法,大家都不笨。” 底下学生麻木地看着黑板听训。 被光头夸奖的主角撑着脑袋,双眼直视前方,看似聚精会神的听课,其实她魂早就飘到忆场里了。 自从姜墨升入高三,各科老师开始上强度,学生都被重大的学习任务压得喘不过气。 姜墨更是头皮发麻,她为了防止自己的忆场紊乱,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修炼五行诀,加强对忆场的掌控。 练习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无需再用自己的睡眠来支持忆场,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忆场。 半年后,她看着电影里面的电话线,无师自通,也引出金色的丝线连接木屋。 一年的时间,她对五行诀早就使的炉火纯青,对于忆场也是得心应手。 除了大雪,她至今还没法改变,对于其他的树木石头,木屋的外在,都由她随心所欲。 “姜墨,走吧” 唐沐清见姜墨坐着一动不动,颇为无奈,走过去碰了碰她。 “你怎么又睁着眼睛睡着了啊。” 忆场中,姜墨站在木屋旁,无数小指粗的金色管子自她身上引出,接入旁边的木屋之中。 金管在地上微微晃动,她立刻松掉意识,忆场渐渐崩塌。 黑板教室朋友,慢慢出现在她眼前。 姜墨慢慢眨了两下眼:“你刚说什么?” 唐沐清摇摇头:“你又睡着了啦?” 姜墨没有搭话,四周看了一眼,“放学了你怎么不叫我?”匆匆忙忙地开始收拾。 “我叫你啦,你不理我。”唐沐清撇撇嘴。 姜墨把包背起,起身推她出门,“对不起啊,我真没听到,你也知道,我经常发呆的。” “好吧,我原谅你了,但是你要给我看看那道题。” “没问题” 姜墨和姜子渝骑着小电驴,刚到楼下,就看见姜成和李晓两人急急忙忙往外赶。 李晓迎上来,对姜子渝道:“有什么事跟阿姨说,店里出了些问题,我和你爸要去一趟安庆市。” 姜子渝瞪着双眼,质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晓顿了顿:“你想要什么礼物,回来给你带。” 姜子渝的生日在一月一日,正值元旦。姜成李晓夫妇一走,都是两三月,肯定要错过她生日的。 姜子渝偏头不说话,李晓还想说什么,姜成点点手表,一句话就卡在她嘴边,蹦不出来。 姜子渝挂起脸来,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 脚步重重踏在地上,噔噔作响。 李晓重重地呼吸了几次,给姜墨挤出一个笑容,姜成叹了口气,“小墨,你懂事,好好劝劝她。” 姜墨点点头,就回去追姜子渝,进了门,做饭的张阿姨一脸无辜地走上来,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姜先生他们有事要出去一阵子,让我多看顾你们。” 姜墨微微一笑:“没事的,张阿姨,您先回去吧,放几天假,我……” 张阿姨是个老实人,连连摆手道:“不行啊,小姜,我拿工资的,我就给你们做几顿饭,哪用放假呢?不行不行。” 姜墨把她扶到沙发上,低声道:“张阿姨,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是快过年了,而且,我和我妹妹要解决点家庭问题。” 眼神往楼上送了送。 张阿姨面露难色。 “那姜先生……” “姜先生也知道的,您就放心吧,我们都大了,有事就打您电话。” 张阿姨理解姜墨的意思,在推辞,倒显得她不会做人,就把包一挎,乐呵呵地和姜墨告别。 姜墨送走张阿姨,坐回客厅,做作地咳嗽两声,对着二楼高声喊道:“咳咳,唉,张阿姨走了,今天只能吃外卖了。” 姜子渝昨天才给她转发过外卖小作坊不干净的视频。 楼上当啷一声,姜墨上楼,贴在姜子渝门口:“或者我自己做饭,吃什么好呢?吃面吧。” 姜子渝最讨厌吃面。 门咻的一声被打开。 “你故意的啊?” 姜子渝眼睛通红,轻推了一下她。 姜墨也不生气,细细端详她的双眼,轻叹一声:“我一会儿给你找冰块敷一敷好吗?不然你明天眼睛不舒服。” 姜子渝嘴角向下一弯,委屈地抱住姜墨,呜呜地哭:“姐………他们越来越不在乎我了,呜呜呜,他们……他们连我生日都不管了” “呜呜呜呜” 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剩姐妹两人,她的哭声充斥着整个屋子。 姜墨抱着人哄,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怪姜子渝,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被所有人宠着,姜成李晓他们最近几年忙起来,好几次家长会都是姜墨去开的,尤其今年,几乎一整年都在外面。 姜子渝情绪上来,就忍不住了。 好在她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刚刚丢人。拱在姜墨怀里不出来。 姜墨的马尾长长一条垂在背后,被姜子渝轻轻提起,一甩一甩。 她从小就喜欢晃姜墨的辫子玩。 姜墨感觉到自己头发被摆弄的频率越来越慢,也知道她平复了心情,伸手把人从身上拔出来。 “不生气了?” 姜子渝抽着鼻子,摇摇头,眼睛又红又肿。 姜墨拉着她就要下楼,姜子渝钉在原地不肯动弹。 她笑道:“张阿姨真的走了,今天没人做饭哦。” “真的?”姜子渝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去,下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没有。 姜墨背着手下楼:“对啊,现在家里只有咱们两个人。” “我不管,姜墨,我要点菜。” “你点什么菜?等着吃就行了。” 姜子渝亦步亦趋跟着下楼。 “那万一你做的我不喜欢,怎么办?” “我做什么你不喜欢?” “我要吃宫保鸡丁,紫菜蛋花汤。” “啊?又是这俩?你是不是只知道这一菜一汤。” “我就喜欢吃这个。” 饭桌上,姜子渝的手机在旁边像蜜蜂嗡嗡嗡,一阵一阵传在桌子上。 姜墨抬头看了一眼,姜子渝没管手机,一口一口地夹菜。姜墨低下头,脑子转起来。 舅舅忙的厉害,现在哪有时间发消息,而她的几个朋友,都不喜欢一句话一句话地发,通常都是一整段话,为此姜子渝还跟她小小地抱怨过。 姜墨想开口问问,又怕姜子渝觉得她管得多,只能沉默不语。 饭毕,姜子渝主动收拾碗筷在厨房洗碗。 安静的房间突然传来摇滚歌手沙哑的嗓音,姜墨寻声看去,姜子渝的手机反扣在桌上,声音突兀。 “子渝,你的电话。”姜墨扭头喊着。 “谁啊?姐,你帮我拿过来吧,我手上都是水。 姜墨走到跟前,帮她接通电话,递到耳边。 姜子渝疑惑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她看了一眼姜墨,又收敛了一点。但是语气里还是藏不住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不用了。” “知道了” “谢谢” 回应极致敷衍。 姜墨挑挑眉,姜子渝向来体面,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敷衍过一个人。 姜子渝一个眼神,姜墨就明白,立马拿开挂掉电话,姜墨五感比之以前,都加强不少。 拿开手机的一刻,她听到电话另一头是个男声。 入夜,姜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问问姜子渝,但是又害怕姜子渝嫌她不注重隐私。 姜墨翻了下身,姐妹之间应该不会亲密到每一句话都分享吧。 她又翻了一下身,手机在黑暗中亮起,姜子渝消息传来。 “姐,你们高三忙不忙?” “高三学生都挺忙的,怎么了?” “哦。” 看出这一个字背后的失落,她又连忙找补:“但是我不一样,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陪你吗?” “真的?那今年咱们元旦一起出去玩吧。” 姜墨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她的兴奋,挂起笑容:“可以啊,你挑地方,舅舅他们不回来,那就咱们俩出去。” 姜子渝:“(爱你.jpg)” 一只小狗铺满屏幕,爱心爆炸在姜墨眼中。 她闭上双眼,意识窜进忆场当中,忆场中风雪翻飞,木屋的门窗被吹得呼呼作响,路旁的树梢摇摇晃晃。 姜墨站在当中,照老样子先运行了一遍五行诀。 随后双手在胸前展开,无数金线飞出,插入木屋和树木,她如常浏览自己一天的记忆,删除一些无用的东西,留下学习到的知识并加以强化。 这就是她自梦界回来后,学习突飞猛进的原因。 她本身就努力,更何况现在多了忆场这个外挂,可以无限存放任何自己想记住的东西。 后来她可以将自己的分身投入操控忆场后,就更方便了,可以随时随地提取,只不过她没有用在考场上。 一方面因为这还不是很稳定,她不能在考场上发呆昏过去,另一方面,姜墨总认为这种奇遇在她身上,对于别的考生不够公平。 没有踏进社会的少女,心底还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标尺。 姜墨站在路中张开双手,罡风夹着雪粒,滑过她的指尖,她虚虚握了一下手,渐渐皱起眉头。 忆场很不稳定,这代表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她焦虑。 姜墨感到自己就像一个风筝,线快断了,她却无能为力。 究竟是为什么呢? 无数金管从掌心飞出,直直插入周围的树丛,记忆化作液体,流过姜墨的大脑。 她深深地呼吸了两下,记忆源源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姜墨微微蹙眉,表情有些痛苦。 “铛铛铛。” 惹人的闹钟声已经响起。 冬天夜晚时间长久,天刚微微亮,竟然已经过了一夜。 姜墨睁开双眼,晃晃头,心中感慨。 果然想一口气看完全部记忆还是有些勉强吗? 她在尝试提高自己读取记忆的速度。 在忆场中,时间的流速无法被确定,只有本人在心中才有一个模糊的感觉。 姜墨她没有科学的练习方法,她只知道,勤能补拙,所以她才会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练习。 一开始,她连一段完整的记忆都读不完,现在可以读取,只不过速度不是很快,也不能像萧守信那样,多线程处理。 但这对于姜墨而言,已经足够了。 第37章 高考 元旦,姜墨陪着姜子渝去隔壁的风关市潇洒地玩了一圈。 风关市历史悠久,多的是博物馆,名胜古迹,是许多电视剧拍摄的取景地,姐妹俩都不是追星的人,但是姜子渝喜欢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姜墨就陪着她逛完了风关市的所有博物馆。 姜子渝到了一个新地方,很是兴奋,吃甜点,听摇滚。姜墨平时不喜欢这些,但是姜子渝就喜欢投喂她。 看着妹妹开心,难吃的甜点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在风关市,姜子渝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生日。 从元旦到过年,只有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姜子渝从风关市回来后,气消了不少,不出三天,又忍不住联系起爸爸妈妈。 李晓和姜成正眼巴巴地等着姜子渝理人,女儿的电话像一剂强心针,惹得两人干劲十足,每天店面整改,市场调研,货物采买,干的热火朝天。 只想着加紧步伐,在过年前忙完,回去家人团聚,过个好年。 年关将至,老天爷也眷顾他们,市管局的审批很快下来,在安庆市的火锅店又能重新营业了,两人还不待店面平稳,找了职业经理人管理,就撤退了。 夫妻俩回了趟家,接上姜子渝直奔东城。 转眼间,诺大的房子,又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姜墨一个人。 姜墨调出一部电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她的生活单调简单,图书馆,家里,外出锻炼。 过了几天,唐沐清邀请她去参观西城医科大学。 两个人轻而易举地就混进去了。 医科大种满了紫叶李,秋天从图书馆顶层俯瞰,满眼都是淡紫色,可惜现在是冬天,光秃秃一片。 两人一片好奇,打量着医学生的摇篮。 “你怎么想来这里参观了?” 姜墨插着口袋,有些好奇。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唐沐清温和地笑笑,“我想考这个大学。” 姜墨点点头:“这很好啊,医科大是西城顶尖的大学。”顿了顿,又笑道:“你以后当了大夫,我看病就来找你了。” 唐沐清问道:“那你呢?” “什么?” “你想考什么大学,放假前,老师让咱们写下自己的目标院校,你什么都没写。” 唐沐清耐心地又问一遍:“你想上什么大学?” 过了很久,唐沐清才听到身边人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唐沐清有些惊讶,打趣道:“你变了,以前你可是立志要考一个离家远的学校,怎么现在动摇啦?” 姜墨看着光秃的树干,轻叹一口气,没有说话,心想:“自己当初想用考大学来摆脱托舅舅,可是现在姜子渝马上高考,舅舅他们又经常在外,自己放心不下。” 想到姜子渝,她更犯了难,忍不住想象:“姜子渝要是知道她想跑的远远的,肯定忍不住生气。” 想到姜子渝泪眼婆娑,被气得跳脚的样子,姜墨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沐清看着她一会儿发愁,一会儿偷笑,只是摇摇头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从去年开学回来,她就变得奇奇怪怪,但是人开朗了不少。 想到好友的变化,她心里也忍不住开心,其实她也希望姜墨能留在西城,毕竟没人喜欢分离,还是很远的分离。 高三生的寒假更加短促,老师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半教。 百日誓师,高三学生喊着冲天响的口号,好像马上就要上战场,把命交代到考场上。 姜墨对这种场合一向反感,但是身旁的唐沐清很是激动,大会结束后竟然居然哭了出来。 五月,临近高考,老师不愿在苦口婆心教些什么,只是不停地念叨:“高中三年都学不会的东西,最后一个月你想学会,根本不可能。 “抓基础!” “拿基础分。” “心态放稳!” 六月 “嗡嗡嗡嗡” 下课铃声响起,西城一中高二的学生下课蹿了出来。姜子渝连忙收拾书包往外走。 姜墨在考点踏出校门,面前是人山人海的家长,有的手里拿着花,有的穿着旗袍,有的拉着横幅。 她此刻五感全开,站在路中。 身后的一位父亲兴奋地拥着儿子,谈论他们暑假出游计划;身前一个男生将文具袋抛上空中,抱住自己的女友,嘴里开开合合说个不停;更远处一个女生看着学校眼中含泪…… 千人百态,尽收姜墨眼底。 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在姜墨耳中像单开了一条音轨,每一个表情,动作,都被姜墨捕获。 姜墨环顾四周,兀自低头笑笑。 她决定把这一幕保存进忆场。 “姜墨!” 循声望去,一抹白色的校服和红色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晃悠。 姜子渝捧着一大把糖葫芦,穿着亮色校服在一群家长中间踮脚挥手。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在一众捧花的家长中,一把鲜红的糖葫芦,更是显眼。 惹得周围人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姜墨扬起眉毛,疾步走去。揪起她肩上滑落的包,“这么多糖葫芦,你吃的完吗?” 姜子渝撅撅嘴:“这是给你的啊,红色,鸿运当头,甜的代表甜甜蜜蜜,糖葫芦,成绩节节高升啊!” “怎么样?”姜子渝神气得要死。 姜墨忍不住笑:“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哎呀,你快帮我拿着,我要拿不动了。” 姜墨把包背好,连忙接过糖葫芦,姜子渝一把递过去,又从她手中夺过一根,笑嘻嘻:“我先帮你尝尝。” 周围几个家长被姜子渝那几句谬论打动,一个大叔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你这糖葫芦挺有说法啊。” “是啊是啊,在哪买的,我儿子也爱吃。” “小姑娘你考的怎么样啊?题难不难?” “诶,你俩捏这么多,吃的完吗?卖我一串呗。” 姜子渝不紧不慢地吃着,签子指着姜墨:“我姐今天高考,她可说不定是咱们市状元呢。糖葫芦随她处理。” 姜墨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攥着糖葫芦默默后退。 周围家长听见是学霸,再看看姜墨,长身玉立,嘴边一直挂着温和的笑,看着就很稳重。更是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旁边一个男人抽着烟嗤笑,“骗子花样真多,还市状元,口气这么大,那个学校的?” 姜子渝双眼一眯:“西城一中。” 姜墨见她有些生气,正要拉着她走。 男人却晃着指间的烟,指着二人,对着周围人说道:“不是我吹啊,我儿子也在那学校,最好的班,还经常考第一。” 姜子渝年少气盛,闻言反笑:“是吗?说不定我姐还认识呢?” “嗤,我儿子就这一届理科年级第一,自己打听打听去。” 男人得意地说完,低下头去摆弄手机。 周围人见他说的信誓旦旦,也开始窃窃私语。 “小孩子真猖狂” “市状元也太可笑了。” 男人扬着头,看着姜子渝眼里止不住的嫌弃。 “真看不出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来卖糖葫芦的,搞诈骗,你爸妈怎么教的?” 姜墨猛然抬头,目光锐利,直指男人:“造谣污蔑未成年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姜墨脸色凝重,周围人的议论她都不在乎,但是她不能忍受别人对姜子渝的指指点点。 姜子渝正要开口,见姜墨挡在自己前面,她就抱起手臂,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姜墨。 男人脸色一变:“什么法律责任,我说什么了,你有什么证据?” 他忍不住骂道:“你俩他妈的碰瓷是吧?你少血口喷人了。我他妈的也是倒霉,高考考场都能碰见这种人。” 说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两人的脸拍起来:“来,大家看看啊,女骗子,没素质高中生。碰瓷我。“ 姜墨冲着男人温和一笑,掏出手机说道:“没什么好谈的,报警。” 姜墨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心虚的样子。 周围人见他一个大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还对着两个小女生咄咄逼人,其中一个明显是考生。于是站在一旁看起戏来。 “报警?!你还要反咬我!把手机给我!” 男人气的手抖,想伸手去抢姜墨的手机,又不愿意放下自己的手机。 几人在人群中僵持不下时,一个男生冲进人群。 “爸!你怎么在这。” 男孩先凑到父亲面前,一扭头,看见姜子渝,开心地问道:“你俩怎么也在这?我让我爸爸请你们吃饭吧。”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第38章 放大的欲望 姜墨蹙起眉头看向他,问道:“他是你爸爸?” 汪古点点头。 姜子渝在身后嗤笑一声,“还真是一脉相承。” 汪古从高二开始就一直在她跟前晃悠,打着朋友的名号套近乎,像撕不掉的口香糖,不伤人,但是恶心人。 这种情况直至高三才有所收敛。汪建鹏:“你怎么认识这俩骗子?” 汪古才反应过来,几人之间好像有些摩擦,连忙说道:“这是我同学,什么骗子?怎么了?” 三个人都穿着西城一中的校服,整整齐齐,还吸引了别的一中学生往这边靠过来。 再加上高考完的学生凑到家长跟前,白校服渐渐填满周围。 都是同一届的学生,他们对一些“明星同学”都略有耳闻。 比如一年逆袭到年级第一的宝座,然后稳坐一年的姜墨。 又比如费尽心思去追一个高二女生的学习倒数的汪古。 再比如那个高二女生就是姜墨的妹妹,姜墨和汪古在班上却形同陌路。 吃瓜是每个人的本质,更何况此刻故事的主角在舞台之上,呈现了一场免费的表演,大家怎么会不期待。 汪建鹏背后的几个男生正好面对汪古,几人看他脸色,一阵青白变换,止不住捂嘴偷笑。 汪古听着几人的嬉笑声,越发心慌,忍不住拉着汪建鹏,低声说道:“爸,咱们走吧,她就是我的同学。” 汪建鹏却不罢休,粗眉翘起,“你这什么意思?”见他不说话,又推了推他,“你高考能考多少分?能考过她吗?” 汪古头低着不说话,心里慌得要死,平时他为了管父亲要钱,牛皮能吹破天,哪能想到有今天。 姜子渝抱着胳膊,“呵,他能考的过我姐?别开玩笑了。” 汪建鹏大怒,指着她说:“老子管儿子,有你什么事?!” 旁边一个男生推推眼镜,饶有趣味道:“汪叔叔,汪古这个成绩,您还是先担心担心他…能不能考上大学?。” 眼镜男是别的班的,万年老二,一开始不服姜墨能霸榜第一,天天去一班观察姜墨的学习情况。 有一次被汪古看见了,开始造谣他暗恋姜墨,把他气的不轻,这下可算让他找到机会了。 见汪建鹏眼里疑惑,眼镜男的一位朋友,走到汪古跟前,掰开指头数。 “这第一的分我给你算算啊,加上自己失误的分数,粗心大意算错的,再把人家的英语分,作文分统统加成自己的。” 男生装作疑惑的样子,“诶,这么一算可不就是第一了吗?” 姜子渝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汪叔叔,您听见了吗~” 这一番话,把周围人逗得一阵大笑,男生转过身去,走入人群。 “切,真能装” 汪古清晰的听见他不屑的语气。却碍于汪建鹏,不敢轻举妄动。 又看看姜子渝,心想,“她刚刚只针对自己爸爸,没针对自己,她肯定对自己心动了。只不过自己现在这样丢面子,实在是不好。” 思及此处,汪古使出浑身力气,想拽汪建鹏走,汪建鹏被那男生一顿分析,再看自己儿子反应,登时气昏了头。 他大手一把扼住男生的后脖颈,“你等回去再说,等你高考成绩出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狼狈离场,好戏谢幕。 姜子渝看着姜墨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给自己辩解道:“我可没做错什么啊,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姜墨摇头,“我不是说你,我只想说,下次再遇见这种人,能跑就跑,他录视频,万一发网上,怎么办。” 姜子渝也知道她说的有理,“好啦,我知道啦,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说你。” 姜墨还想说什么,又想到自己跟汪建鹏对峙也是因为担心姜子渝,在忧心对方的情况下,她和姜子渝是一样的。 两人都默不作声,低头沉默。 唐沐清见两人都不说话,出口缓和气氛,“你怎么拿这么多糖葫芦?让我尝尝。” 姜墨取出一根,把剩下的都递到唐沐清手中,“我就要一个,剩下的都分给同学们吧。” 然后又说了一遍姜子渝的歪理。 姜子渝听着,嘴角渐渐翘起,手又挽上姜墨手臂。 唐沐清听着也想笑,见两人隔阂渐消,接过糖葫芦,挥挥手走了。 姜子渝和姜墨回了家,直到晚上,李晓和姜成才匆匆忙忙赶回来。 李晓倒是没说什么,姜成倒是惯例询问起来:“小墨,考的怎么样?” “正常发挥。” “考完先不要放松,研究研究填报志愿。” “有没有心仪的大学啊?我觉得最好还是在西城吧” 他对姜墨的成绩,还是蛮有自信的。 姜墨愣了一瞬,点点头。 姜成也觉得自己有点生硬,又找补道“你有什么想学的专业吗?” “等你拿到通知书,就可以出去逛逛,散散心了。” “到时候…” 姜子渝嘬着葡萄,看着电视,听着她爸絮叨,心想:“真可笑,把她姐前十几年跟犯人一样管着,现在装什么贴心家长。” 她越想越不痛快,手里随便调出一个电影。 冲着姜墨喊道:“姜墨,快来看这个 。” 姜墨借机抽身,姜成想把姜子渝叫过来说教几句,话刚出口,她听了直接扭头就走。径直拐回自己房间。 李晓见了,瞪了他一眼,跟上楼,在门外好声好气的劝着。 姜墨见他双眼瞪大,听他呼吸愈发急促,深知这是他生气的前兆,连忙转移火力。 “舅舅,你别跟她生气,你们俩和子渝这一年聚少离多,她心里不开心,也是有道理的。” 姜成果然转向她,音调猛然拔高:“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这么大的孩子,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吗?” 姜墨低头听训,毫不在乎,没过多久,终于消停了。 姜子渝也被李晓哄出来,表面的太平又被粉饰。 姜墨见此终于松了口气,出门赴约,唐沐清刚刚又邀请她去参观几个大学,正合她意。 姜墨在外面一阵晃悠,到了晚上,刚回到家,就听见姜子渝带着怒火的声音贯穿里外。 “我变了?我是长大了,看清了,我现在想起来你们小时候对待姜墨的样子,我就冒火!” “我要是她,我早就疯了!” “我有什么好体谅你的?你一年到头能管我几天,现在又凭什么要求我,这两年家长会都是姜墨给我开的,我就只有一个姐姐!” “啪”的一声,姜子渝不说话了。 姜墨冲进去,姜子渝捂着脸不说话,姜成在一旁喘着粗气,李晓和角落的行李箱都不在,想来又是出去了。 姜子渝看见姜墨,才觉得委屈,扭过头去啪嗒啪嗒掉眼泪。 姜墨就见不得她哭,把她拉到楼上,姜子渝还是一句话不说,过了好一阵子,就听见闷闷的声音。“姐,你去别的地方上大学吧,走得远一点。” 姜子渝抽着鼻子,笑着着说:“但是我要去看你,你要给我报销路费。” “好。” 半个月后,姜子渝抱着电脑和手机,对着旁边看电影的姜墨不满,“马上查成绩了,你能不能专心点。” 姜墨扭过头:“好啊,我很专心啊” 她头转过来,眼睛仍旧盯着电视看着里面的高难度动作,目不转睛。 姜子渝:......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姜墨一脸无所谓,“是你说的啊,我是状元,怕什么。” “哎呀,我那时随口一说,你还当了真了,不许看了。你拿手机查,我拿电脑。” 咔哒一下,姜子渝把电视关了,把两部手机塞到她手里。 十二点一过。查分系统承受着大批学生的攻击。 姜子渝好不容易跳转进去,却显示个0分,她刷新了好几遍,依旧如此。 她连忙问:“这是什么意思,你零分?” 姜墨挠挠头,搜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成绩太高,被隐藏了。 两人低头看看手机,再看看电脑。 姜墨把手机放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接着看起电影。 姜子渝有些呆愣,看看手机,看看电脑,这才忍不住晃起姜墨。 “啊啊啊啊,你考这么高! “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这岂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姜墨被她的兴奋感染,也忍不住笑,“你说的啊,我是状元,我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她伸手搂住姜子渝,“你觉得,我学什么专业好?” “你觉得律师怎么样?” “为什么?” “律师多帅啊!跟电视里那种辩护律师一样。” 姜墨点点头,“行!那我就做律师!” 姜墨飞速填报了志愿。姜墨和姜子渝趁着暑假,去了中城最好的大学参观。 姜晓对姜墨的事情一向不管,听到她要去中城,还为此开心。 反倒是姜成对她擅自做决定很是不满,但是又听她说要做律师,姜成就点点头,同意了。 一切尘埃落定,姜墨即将踏入美好的新生活。 姜墨从学校出来,拿着自己外壳红色的录取通知书,细细端详了一阵,越看越开心。 她的忆场越来越大,什么乱七八糟,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全部都会放进去。 录取通知书也不例外。 姜子渝看见姜墨,正要叫她,却见她看得入神,又心软了一下,慢慢走到姜墨身边。 姜子渝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想看看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发现自己。 姜墨忙着把通知书复制到忆场,还没发现她,反倒是汪古,一眼就看见了姜子渝。 看见姜子渝的一刹那,他心头狂跳,那天回家后,直到成绩出来,他被汪建鹏狠狠教育了一顿。 汪建鹏要他去复读,他答应了,这才被放出来。 汪古在一中门口,等了好几天,都在默默看着姜子渝,准备自己的表白大计。 只可惜姜子渝走得很快,直到今天。 他看见姜子渝在人群中静默,他看见姜子渝向着前方低头浅笑一下,他好像灵魂出窍。 他想自己一定爱姜子渝爱惨了。 他长出一口气,抱着一大束花,拨开人群,走向前去。 第39章 消失的心跳 现在还是暑假,只有高二学生在补课,所以人不是很多。 学生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思盯着汪古。 人越多,汪古越兴奋,人群的议论声和目光好像战鼓和助威。 他就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今天一定也能旗开得胜。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姜墨在车前面捧着通知书,意识已经飘到忆场中。 姜子渝在后面看着她,想到姜墨上了大学后,就会离她远去,心里百感交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而汪古穿着白体恤,牛仔裤,下巴上还有些胡茬,抱着一大束花,上演着自己编写的白马王子剧情。 周围人越来越多。 姜子渝率先回神,周围都是同学的声音,在定睛一看,一大束白色的花放到她眼前,把姜墨挡的严严实实。 她不自觉皱眉,后退两步,却撞到一个人怀里。 姜子渝回头,“诶,对不起,我....怎么是你?” 她一回头就看见汪古伸开双臂,要把自己抱住。 吓得她后退好几步。 姜子渝上下打量一番汪古,他带着黑眼圈,像熬了几个大夜,虽然穿的干净,但是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刚刚撞到时就闻到了。 姜子渝眉头越拧越紧,音调猛然升高:“你要干嘛?” “姜子渝,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姜子渝:....... 学生在一旁听见他那副深情告白时,就惊讶地叫,但是他们也有点素质,没起哄。 汪古又上前两步。 姜子渝被他吓得连连后退,见他还要往前,立刻伸手指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你喜欢我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几次了,我不喜欢你,你听不懂吗?” 汪古了然一笑,“我知道,那是以前,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前几天高考,你为了我和我爸爸吵起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姜子渝:....... 她仰天长叹一口,不想再跟他争论,眼神略过他,看向姜墨,见她还站在原地,忍不下去了。 姜子渝一把拨开汪古,走到姜墨跟前,推了两下,姜墨这才从忆场脱离。 面前姜子渝跟吃了苍蝇似得。 还没等她问个清楚,就看见汪古深情款款地跟来。 姜墨顿觉不妙,架在她身前,“汪古,我妹妹已经明确告知你,她根本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在骚扰她了。” 汪古本身就和姜墨不对付,此前在她面前,他竟有些害怕,止步不前。 姜子渝在身后拉拉她衣角,五官挤成一团,“姐,你别跟他说了,你跟他说的越多,他越觉得你心里有他。” “我觉得他这有问题。”姜子渝点点脑袋,放低声音悄悄说,她怕惹毛了汪古。 汪古听了情绪更加激动,“子渝,你不用为我说话,我不怕你姐姐,我为了你,马上就来复读了,咱们可以做同学了。” 姜子渝嘴角抽搐,指着他说不出话,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我已经等你好几天,每天,每天你都走的好快。” “我,我追不到你” 姜墨逼近他,“你在学校蹲她几天了?” 汪古眼神一亮,嘴里絮絮叨叨,“对啊,可是,我每次都只看着她。” 姜子渝听着只感觉背后一阵寒恶,“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喜欢你,也没有谈恋爱的意思。你在这样我们要报警了。” 姜墨只觉得心头火起,现在是蹲守送花,以后呢? 她一把将花掼在地上,指着汪古,“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我看见你在我妹妹跟前,我们立马报警。我说到做到。” 姜墨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上学的时候看着挺正常,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两人都不想在跟他有任何对话,免得他又冒出什么点子来。 姜墨一扭车把,两人就飞出去了。 周围学生见主人公都撤了,也作鸟兽状散。 汪古站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花。 周围学生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好像奇怪的咒语,每个人都在议论他。 他捂着额头,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他跪在地上平复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拦了一辆出租,疾驰而去,他一定,一定要得到姜子渝。 姜子渝在姜墨身后抱着她,心有余悸,“姐,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姜墨也很担忧,“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他都蹲你几天了,下次说不定还要干什么过分的事情。” 姜子渝舔着甜筒,“比起他,我更担心你。” “我?我怎么了?” “你上大学了,就剩我一个人,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你也......” 暗黑小巷中突然窜出来一辆电动车,饶是姜墨反应飞速,刹车及时,两辆车依旧撞停在一起。 新窜出来的车好像还不罢休,车上的人拧了拧把手,电车马力加大,依旧往前拱,电车“嗡嗡嗡”地震。 来人开着前灯,直直打在姜墨眼睛,纵然她五感卓越,还是被晃了一瞬。 “哐当”一声,两个人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姜墨反应快些,没被车压住。 姜子渝就不一样了,硕大的电车压在她身上,突然冒出来的人依旧不放手,推着倒下的电车往前挪。 重力和推力共同作用。 姜子渝被压在车下,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她心里慌得厉害。 喘着气喊道:“哎呀,姐,救我,呃啊,这车怎么这么沉。” 姜子渝看不清状况,不知道肇事者故意施力。 姜墨可看的一清二楚,听见姜子渝声音中气十足,略微安心,她喊道:“别怕。” 汪古!又是他。 情急之下,姜墨的五感愈发强盛。 她能看到汪古脸上每一个表情牵动的肌肉。 能听见姜子渝呼吸之间的艰涩声。 能嗅到车子倒地掀起的泥土味。 姜墨疾步向前,转眼间,她已行至汪古身后。 汪古之觉得眼前一阵清风拂过,随后两股巨大的力量袭来。 一处从自己脖颈向后勒去,另一处像一根棍子,从自己胸膛往后压去。 逼得他向后仰去,不由自主松手。 姜子渝本来趴在地上喘气,听见身后当啷一声,生怕姜墨又出了什么事。 她又奋力挣扎起来,这次倒是一下就推开了电车。 她想去看看那声响,却感觉小腿一阵疼痛。 低头一看,小腿不知道被什么刮了,血流了一腿。 鲜红色的血在车灯的照耀下刺激着她的双眼。 姜子渝心口怦怦直跳,大口呼吸着空气,头僵硬着抬起,尽力控制着自己不下看。 但是画面在大脑中还会渲染。 她只感觉自己腿脚越来越软,她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就倒在墙角,坐下后,她终于看见姜墨还有汪古。 姜墨趁势把汪古扣在地上,他松了手,车子就倒在一旁。 她扼着汪古脖颈,他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拽到地上后,后面没有阻挡物,姜墨只能靠着自己压住他。 汪古被摁到地上,只愣了一秒,就向上一蹭,脖子就从姜墨手下溜出一条空。 他手和劲都比姜墨大,抬手就扣住了姜墨的手,钳住不放。 姜墨此时跪在地上,另一手直接握拳,朝着他肋下猛砸。 汪古十七八岁的男生,只吃了姜墨两拳就受不住了,只能拽着她的手往下猛坠一把。 他趁着姜墨松劲,迅速后退,和她拉开距离,迅速起身。 姜墨被晃了一下,连忙站起。 汪古站起来拍拍身上,有些无奈道:“何必呢?我就想跟子渝说说话。” 姜墨瞪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火气,转身回去先扶姜子渝。 姜子渝扑到她怀里,略带哭腔,“姐,我腿疼,我害怕。” 姜墨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她的伤腿,安抚道:“还能走吗?咱们先上医院。要不我打120吧” 姜子渝又连忙拦下她,“欸别,咱们打车吧,120多浪费公共资源的。” 姜墨摸摸她的头,“乖孩子,走。” 两人正要走到路边打车,身旁的汪古突然一动。 她目光刺向汪古,“你等着,这件事没完,我们报警处理。” 姜墨扶着姜子渝,不打算要这车了。 汪古站在两人面前,猛然往下一跪。 吓得姜子渝一抖。 他嘴里喃喃道:“求你,我求你给我个机会。” “我喜欢你整整两年了。” “求你给我个机会。” 姜墨拉着人转身就走。 汪古依旧跪在原地,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姜墨松了一口气,前面大路的灯光照在两人身前,光明带来无数安全感。 姜子渝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腿上。 砰得一声 身旁的姜墨骤然倒地。 身后一阵压力袭来,一双大手罩着她嘴袭来。 汪古捂着她的嘴,推着她往暗黑巷子里去。 姜子渝疯狂挣扎起来,可是汪古的肌肉硬的像石头,浑身凉的像死人,惊慌失措下,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地更加剧烈。 汪古的动作不由得减缓两分。 痛苦地哀嚎从嘴里传出。 周遭环境越来越黑,姜子渝心里凉了一片,绝望淹没了她。 第40章 离去 暗黑之中,姜子渝脖颈间的束缚一紧一松,面前是熟悉的感觉。 她哭喊着:“姐……” 第一次,姜墨没有在她哭的时候安慰她。 姜墨把她拨到一边,狠狠摁着汪古的手,脚下一动,把汪古绊倒在地。 汪古剧烈地挣扎起来,姜子渝吓得直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地上汪古猛然扭头,盯着姜子渝,她动,他也向前挣扎。 汪古向前一窜,姜墨脱手了。 但她很快又扑上去,钳住汪古的脖子,膝盖顶在他背上,把人压着,冲着姜子渝喊道:“你先跑,快报警!” 汪古跟疯了一样,姜墨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都快压不住他。 突然间姜墨感到一阵怪异,因为她听不见他的心跳了! 姜墨又分了一丝意识,感受了一下身下挣扎的人。 越感越心凉。 她呆愣地看着身下狂躁的人,不,已经不能叫人了。 她根本感受不到属于人的肌肉,血管和脉络。 姜墨后背一阵寒凉,鼻尖充斥着一股腥味。 这股腥味格外的熟悉,姜墨扣着它,还分神去想这到底是什么? 姜子渝趁着姜墨把他压着,连忙挣扎去够掉在一旁的书包,包里装着手机。 她刚站起来,手机攥在手里,心中微松。 “噗嗤”。 “子渝!” 姜子渝一抬头,她的瞳孔倒映出飞速靠近的人影,“汪古”通红着双眼,赤裸着上身,已经飞到她跟前,身形比平常要高大不少。 它一抬手,就抵住姜子渝肩膀,将她狠狠抵在墙上。 手机掉在一旁,强有力的臂膀卡在身前。 腥味直冲姜子渝鼻尖,惹的她龇牙咧嘴。 姜子渝抬头看去,汪古上身糊了一层黑漆漆的东西 几乎一瞬间,姜墨就看到了她被撞在墙上带出的灰尘。 姜子渝骨骼与墙体碰撞的响声。 一呼一吸间的血腥味, 这些微小的东西,对于姜墨清晰可见。 也让她吓得魂飞魄散。 本来姜墨用小臂嵌着它,谁知道他挣扎愈烈,而且扣住他脖子的手越来越滑。 就在姜墨心惊之时,他竟然直接从衣服中滑出去,直奔姜子渝。 那怪物伸长脖子,探到姜子渝颈间嗅了嗅,呼吸变得急促。 姜子渝忍着恶心,偏头躲着,扒住他臂膀,虚弱的呻吟:“呃,这是什么东西啊?” 又带着哭腔:“救命,姐。。。” 姜墨越听越焦急,也奔向姜子渝,指尖还在摩挲着。 那怪物高大黝黑的背影,如一道惊雷,劈开了姜墨一年前的回忆。 这是魇!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 她飞身向前,魇又高涨了好些,姜子渝被他揪起,双脚离地在挣扎。 姜墨不再犹豫,一个跃起,攀在它后背上。 魇怪张着血盆大口,只有通红的双眼,还保留着两分人的样子。 猩红的长舌在姜子渝颈间游走,姜墨一个千斤坠,只是让他微微晃动。 姜墨打扰了它的兴致,它晃晃身子,晃不掉她。 长舌变短,缩回口中,他张口就朝着姜子渝雪白的颈子咬下。 ”嘎吱” 姜子渝已经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却没感受到预料当中的疼痛。 再睁眼,姜墨一手揪着魇脑袋上的头发,另一只手臂横在魇的口中。 那魇雪白的牙刺入姜墨手臂。 血液汩汩冒出,那尖牙上还附着不少倒刺,勾入她肉中。 魇尝到她的血,愈发兴奋,哐嗤一下,把姜子渝丢在一旁,捧起姜墨的小臂摆头撕咬。 姜子渝被大力甩出去,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姜墨手臂冒着血,额上豆大的汗珠滴下。 她眼皮渐渐沉重,巨大的冲击,让她昏了过去。 姜墨听见姜子渝呼吸平稳,心中略安。 可是随着魇撕咬她的手臂,一股火热顺着手臂刺入骨髓。 这魇古怪的厉害,给她烧起一阵心火,热的姜墨烦躁不堪。 冰的,凉的,姜墨忍不住喘气,她现在只想要这些东西。 她本能的开启了自己的忆场,那里全是冰雪,又凉又安全。 姜墨烧的迷迷糊糊,凭着求生本能,撑开了一片忆场。 顷刻间,暗黑的小巷变得雪白一片。 七月的天,在这方寸之地,竟然飘下一片片雪花来。 她竟然将忆场开到了人界。 雪落在姜墨滚烫的眼皮,凉得她的激得她眼球有些刺痛。 冰凉的雪花为她带去生机,姜墨睁开双眼,耳边是姜子渝渐渐微弱的呼吸。 姜墨看着还在吮吸自己血液的魇怪,突然生出无限勇气来。 空着的另一只手悬空一翻,雪随心动。 地上的雪层卷着石头树枝飞起,直往魇嘴里塞。 雪顺着姜墨手臂与魇嘴之间的空隙,粗暴地往里捅。 那魇好像被冰到了牙。 姜墨感到嘴边一松,顺势一脚,一个空翻站到地上,与它拉开距离。 她不敢停息,又卷起无数雪花夹杂着东西,向魇冲去。 魇的嘴一张一合,把刚刚的雪尽数吞入腹中。 她卷多少。 它吞多少。 姜墨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地上红白一片。 那魇吞咽的速度越来越快,双眼完全血红,不见人样。 它的双眼也看不见了,身体越来越黑,它伸长脖颈,又在虚空中嗅起来。 姜墨连忙控起一大层雪,轻轻附在昏倒的姜子渝身上。 魇嗅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愈发粗暴地摇晃头。 猩红的长舌在森白的尖牙上扫过一圈。 又开始嗅起来,姜墨心中叫苦,捂着手臂,腾飞到远处。 魇这次没有落空,径直扑向她,姜墨因为失血过多,动作慢了不少,魇却越战越勇。 黑色的臂膀抓住姜墨的长发,一把将人拽到身边。 姜墨心绪动荡之际,手臂中的血冒的更多。 长舌游走在她手臂,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血液。 姜墨心跳越来越快,吮吸的刺痛,让她又晕又清醒。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姜墨看着血珠滴在地上,热血融冷雪。 突然灵机一动,周围雪层减少。 魇只以为姜墨将死之人,无力挣扎,更加畅快地吞起血来。 随着长舌地扫动,细小的血滴飞散在四周。 姜墨眼快,就是现在,一瞬间,她将空中的小血滴凝结成冰。 无数小血刺扎入长舌中。 魇立刻缩回舌头,痛苦地呻吟。 姜墨喜出望外。 不待姜默再三思考。暴怒下的魇失去了理智,双臂猛然增长,像猿猴一样前臂坠地扑向她。 姜墨双眸一凝。这魇速度快的出奇,她想躲,却使不上力。 姜墨别无他法,只能用更多的血混着雪,凝出血刺,向它扎去。 魇吃过一回亏,更加小心翼翼。 姜墨打他不中,却不心急,仍旧围着它四周转。血随着姜墨跑动的痕迹滴成一个圈儿。 魇身处中心,它看出来姜墨的速度越来越慢,它现在倒是不着急了,像猫捉耗子,只等着慢慢耗死姜墨。 姜墨跑的飞快,突然一个踉跄,跌在雪地中。 魇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缓步向前而去。 3,2,1 姜墨腾空而起,飞在中央,操纵着刚才滴下的血。 人在跑动时滴下的血液是有一个小尾巴的,带着毛刺,此刻凝成冰片。 就变成了小小的利刃。 血刃以刚刚姜墨跑过的轨迹为引,以魇为中心,在空中盘旋起来,姜墨用尽全身力气操纵着血刃在空中转的飞快。 细密的血刃凑在一起高速旋转,呼呼作响,远处看去犹如红色的龙卷风倒转袭来。 高压将魇卷在中间,它想出去就要脱掉一层皮,它意识到不对,想跳出去。 黝黑的皮肤在接触到血刃时,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那魇在血阵之中,出不去了。 黑色的双臂高举,扶住自己的额头。 一个用力,魇居然把自己撕成了两半。 右半边的身子站起来,举起了左半边的一团漆黑。 他直接将左半边,砸向血刃。 血刃转得密不透风,那一半儿在触及血刃的瞬间就被削了个粉碎。 姜墨在空中看的真切。 只是她猜不到那魇究竟想干什么?只能将血刃舞得更快。 大片的血刃被旋起,她能控制住这些已经实属不易 ,更别提还要一寸一寸的缩小这些血刃空间。 魇将自己剖成两半儿,另一半儿成功为它争取了一刻血刃速度缓慢的机会。 他又是一个咬牙冲了出去。 鲜血淋漓,黑沫四溅。 刚刚在中心高大的魇,现在只剩下一只狗那么大。 幼小的身躯又演化出四肢,向外跑去。 姜墨咬牙抬手,血刃飞起,向四周散去。 有几片细小的血刃刺入魇的,姜墨就感知到它的方位。 “嘶嘶嘶。” 刹那间,所有血刃凝结成一根巨大的血刺,像冰沙的质感。 血刺插入魇的后背,他再动弹不得一下。 姜墨也支撑不住,自半空跌落,昏倒在地上。 周围冰雪渐渐消融,魇的身躯渐渐缩小,缩减成一块拳头大的黑块。 与唐沐清之前所化的魇块一般无二。 魇化做魇块后,姜墨的血刺也融成一地血水。 而汪古此刻趴在地上,瞪着双眼,胸口一处贯穿伤,没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虚空之中开了一扇门,两个黑袍银面的筑梦师缓缓走出。 “诶,这个任务被人接了?”女人疑惑地问道。 男人蹲在姜墨跟前查看,“不知道啊。”他抓起姜墨的手臂,“嗤,这哪来的生瓜蛋子啊,竟然用血引。” 女人打了他一下:“哎呀,你看她小小年纪,还是个小孩,干嘛这么刻薄。” 女人蹲下身子给姜墨随手包扎了起来。 男人拾起魇块,踢了踢汪古,却猛然发现,他已经死了。 男人心中大惊:“你过来看,这人死了。” “什么?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快让我看看。” 女人手附在汪古头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女人脸色一变,“她不是筑梦师。” 男人也纠结起来,“哎呀,不管了,把她给护卫队。这种事儿,咱们少掺和。” 男人走到姜墨身旁,把魇块塞到她兜里。 又开了一扇门,门后出来六个人,全部手执长枪,一身金甲,好不威风。 两人上前去出示了自己的筑梦师证书,男人跟领头的护卫队队长讲述了一番。 队长脸色不变,吩咐其余几人打扫现场,又请两人帮忙修改记忆。 女人好心,窥了姜子渝的记忆,修复了她腿上伤口,也修改了她的记忆,把人直接送回了家。 其余几个金甲兵将五根金枪合在一起,抬了汪古的尸体回了梦界。 而最后的两名金甲兵,扛起姜墨,开了一扇门,走进一区的监狱。 第41章 冤家路窄 姜墨一睁眼,就看见几根铁棍立在眼前,她以为自己眼花,正要细看,又感觉浑身一阵酸痛,根本动弹不得。 又过了一阵,她咬牙坐起,打量着周围。 这个构造,很明显就是监狱,但是牢房很小,只有两张床这么大。 地板光洁如新,亮黑的地板都能反射出她的样子;头发凌乱的散在背上,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如纸,只剩下黑黝黝的双眼贴在脸上。 姜墨苦笑一下,挣扎着站起,小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上面裹了个手帕,包扎得十分潦草。但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什么事,姜墨没有再管手臂。 她刚走一步,登时感觉头晕眼花,跌倒在地,裤兜里一块硬物硌的她大腿生疼,取出一看,是魇块。 她心中泛起恶心,将魇块撇在一旁,向后看去。 牢房最里面有一扇门。 姜墨拉开门一看,是一间小厕所。 她经历的多了,也不再慌乱,躺在牢里,开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魇块如今在自己身上,那证明那魇应该也消失了,不知道子渝怎么样了?这里又是哪里?梦界吗?” 思及此处,姜墨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有余力,就想去忆场看看。 姜墨如常分出自己的意识进入忆场,却发现,忆场居然撑满了整个房间。而不是仅仅存于自己的脑海。 姜墨心里觉得不大对劲,又撤了忆场。 “你是筑梦师?” 姜墨身后一个男人兴奋地问道。 她回头一看,对面牢房的男人一身白衣,半长的头发乱成杂草,脸贴在铁杆上,恨不得能钻出来。 “我不是” 姜墨摇摇头。 男人听她不是筑梦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真是有手段,凭空就召出忆场也不设防,肯定大有来头。于是又缩回了角落。 姜墨:“请问这是哪里?” 男人背过身子,“一区监狱。” “冒昧问一句,你是为什么入狱?” 男人不答反问:“你是哪区的?” 姜墨哑然,她根本不是梦界的人。这怎么回答? 男人自顾自地说起来,“你可真是好运,忆场那么强大,为什么不考个证呢?” 姜墨只能干巴巴地回复:“什么好运?” “你真不知道啊?” 男人嘿嘿一笑:“小道消息,金海,呃金区长,金区长手下稽查队缺人,说不定赶明个,你摇身一变,变成大官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男人还没回答,两间牢房中间的过道突然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男人连忙对着姜墨挥了挥手,“安静!” 姜墨静观其变。 牢房视角有限,先踏入两人视线范围内的是一双黑色皮鞋,走在路上当当作响,皮鞋的主人一头红毛,身后跟了好几个金甲兵,威风得很。 男人见了红毛赶忙缩回角落,装作睡着的样子。 姜墨见了红毛,心中不祥的预感冒出,再一看他嚣张跋扈的表情,心中大惊。 高扬!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能在这碰见他?! 姜墨咬牙低下头去,虽然之前高扬俨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如今他也出现在梦界,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姜墨当然不想在和他对上,在牢房里面窝着当鸵鸟。 高扬停在两人牢房中间,看了看男人的牢房,嗤笑一声,抬脚踹了两下。见他没动静,又走了。 姜墨见他没搭理自己,松了一口气,对面的男人也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又跑到铁杆前,和姜墨攀谈起来。 男人好奇地问道:“你也认识高扬?” 姜墨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绝望:“何止认识,我们俩还有些过节。” 男人见姜墨一个小姑娘,毫无生机,有些于心不忍,“你别担心,我已经在这关了八年了,你只要老老实实地,他不能刻意找你麻烦。” “八年?”姜墨扒着栏杆,瞪大双眼。 “哎呀,你小点声。八年怎么了,这有吃有喝,不用交罚金,是个好去处。” 姜墨不说话了,她才刚刚考上大学,生活正是一片明朗,却又陷入梦界。 姜墨看着天花板,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可能待在人界,自己终究是属于梦界的呢,能不能想办法求助明槐呢? 不行不行,明槐和金海不对付,自己现在在一区,明槐又怎么捞人,还是要靠自己。 正在姜墨出神之际,高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对面的男人早就缩回了角落装死。 他看着姜墨的头顶,抬脚踢了踢铁杆,“咚咚”两声,姜墨骤然惊醒,抬头对上高扬那双眼睛,她不寒而栗,只能低头默不作声。 “你是新来的?” “嗯” “犯什么事进来的?” “不记得了。” “把头抬起来” 姜墨抬起头,面不改色,高扬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有些焦躁,花了一秒在他忆场里搜索了一圈,确信自己没见过她。 “给你个小小忠告,少跟他聊天,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高扬指着对面牢房,一顿恐吓。 姜墨老实应下,待他走后,她跟男人又交流了几句,那男人反倒跟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啊,这么害怕?” 转眼,姜墨已经在这监狱待了十天,这监狱不给人放风。 只有早上,晚上,靠近栏杆的角落,会亮起光圈,像梦界的大门,光圈里会呈放食物和水。 姜墨待了几天,实在熬不住了。以前她在梦境,要么养生,要么捉魇。哪里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 她观察过了,来这里的只有高扬,他三天来一次,时不时的会对对面的男人辱骂一番。 姜墨实在熬不住,她甚至想,先激怒高扬,让他把自己弄出去,别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还不待她采取行动,转机率先来到。 那天一早,以往都是监狱的闹铃,将姜墨叫醒,但是今天她被一阵红光闪醒,姜墨在床上睡眼朦胧,就看见男人牢房上方开始闪过一阵红字。 “白哥,白哥!醒醒,你上面有字。”那男人姓白,让姜墨叫他白哥。 白哥被姜墨叫醒,一脸老大不情愿,他揉揉眼,也盯着姜墨的牢房上方,突然一阵惊喜,“姜墨,你就是118号啊。” 姜墨瞬间明白,每个牢房上都在播放着一串红字。 请以下号码依次至区长房间谈话,后面是一大串数字,118号是最后一个。 姜墨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118号?” “你牢房右上角有显示” “那我怎么看不到你的?” 白哥扒着栏杆苦笑:“我不是这个监狱的人,所以没有编号。但是因为高扬,我才被收监到这里。” “好啦,不用担心我,你把手放在栏杆上,等会儿就能出去了。”姜墨是五年来,唯一一个在被高扬警告后,还愿意跟他说话的人。 姜墨不明其意,但是依旧照做,她捏住栏杆,就坐着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她掌心一空,那铁栏杆居然形同虚设。 姜墨大着胆子,向前走去,畅通无阻,一下就走出了牢房,站在了过道上。 白哥趴在对面,满眼羡慕。 过道尽头站着一位金甲兵,抬臂指路。 白哥笑道:“如果有机会,记得回来看看我。” 姜墨点点头向前走去,平时牢房的视角有限,她现在才看见,一整个房子,都是牢房,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部穿着白衣服。 每间牢房上都有标号。 姜墨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回来,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顺着走廊往前走。 第42章 回不去了 姜墨顺着过道,直走到头,出了门,金甲兵在身后把门拉上。 门上只有一个9字。 映入眼帘是一个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两侧各五扇门,门上写着编号1-10的编号。 走廊当中站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见姜墨出来,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怎么没换衣服?是118号?” 姜墨点点头。 男孩嘟嘟囔囔地领着她到走廊尽头。 尽头是一扇金门,她看不出来这是镀金还是纯金,男孩推开金门。 姜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装潢倒是很普通,一张桌子和沙发,桌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储物柜,玻璃罩的,姜墨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摆放的全都是金银饰品。 当中放着一张桌子,上面全是金丝工艺,后面墙上也挂着一幅大铁画。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梳着背头,笑容和蔼,诡异的是,男人的左眼也是金子做的。 “118?过来过来。” 走到跟前,她看见男人的身上的东西,又是一阵感慨,这人到底是有多爱金子? 用的是金笔,金杯,脖子上带了个十字架,还是金的。 金海看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两分兴趣,别人一进他这里,都争着抢着展示自己的忆场,希望能够进入护卫队,而她半天不说话,只是默默打量,有意思。 他翻了翻面前的册子,她是因为没把握住力度,猎魇的同时,把人也给弄死了,这可是大罪。 金海从桌子下又翻开一本册子,这是他一区的户籍册,他想看看她是谁家的,居然能藏这么久。 翻着翻着,金海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不见,她不是一区的? 不对,人是在一区被抓的,跨区猎魇麻烦的很,谁会跨区?还跨到他金海的地盘? 除非,这少女根本就不是梦界的人。 姜墨站前面看着男人翻册子,翻着翻着猛然抬头。 金海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玉牌,起身踱步到姜墨身前,“介绍一下,我是金海,一区的区长。” 姜墨:“您好。” 金海绕着姜墨走了一圈,金色的眼球嵌在眼眶中,诡异十足。他站在她身后,突然发难。 他抬手就把姜墨的脖子一把钳在他臂弯中。 姜墨顿时呼吸不上,疯狂挣扎。 他比她高,力气也比她大,姜墨手扒拉上金海的手臂,只感觉摸上了两块钢铁,密不透风。 金海看着满面通红的姜墨,没有反应,另一只手不紧不慢的把十字架从脖子取下。 十字架下端很尖锐,在姜墨手背轻轻一划,就冒出了血珠。 血滴在玉牌上,亮起一阵白光。 金海见状满意地笑笑:“恭喜你,来到梦界,来到一区。” 随后啪嗒一下,松开姜墨,姜墨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咳咳,这,这什么意思?” 金海拿起玉牌看了看,又回身一脚踩到姜墨肩头:“你十八岁了?” 他饶有趣味地问:“你觉醒忆场时,是怎么躲过两界使者的?” 问完还不待她回答,又自言自语起来:“不好意思,忘了你原先在人界。让我来看看你的忆场。” “要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你就去见耶稣吧。” 他的十字架抵上姜墨眉心,她只感觉自己大脑好像被人生生打开,揪出来一半,又在另一半撒了芥末,又疼又辣。 这就是忆场被强行打开的感受吗? 姜墨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快昏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地板的变化,身下出现层层大雪,周围又变成了熟悉的场景。 一瞬间金海的房间充斥白雪,树木,破屋。 金海松了脚,在四周细细端详起来,因为之前猎魇,姜墨的忆场凌乱不堪,她还没有来得及修正,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现在倒是很好的掩护了一下。 金海眯眯眼,抬起十字架,随手就剖开一棵树,开始检阅起来。 他顺着时间剖开了每一棵记忆之树,姜墨躺在地上,冷汗直流,一部分是疼的,另一部分是吓的。 她害怕他找到任何关于明槐的蛛丝马迹。 姜墨绝望地想,如果他发现自己之前在梦界的记忆,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内奸之类的人杀掉。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这里。 姜墨闭上双眼,她现在胸口,手臂,脑子都疼的的厉害,临死之际,她开始想念人界。 金海折腾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但是他感受到了姜墨的情绪。 姜墨和金海都没有发现,在姜墨忆场深处,那个她打不开的房间内,一位老头的身影渐渐消散。 金海眼珠转了转,把姜墨拽起来,拍了拍她的脸,语气轻松:“真对不起,居然把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 周围场景渐渐变化,姜墨的忆场又回到她的大脑,两人又回到金海的黄金房间。 姜墨低着头,感受着大脑渐渐回温,在她反应过来金海的手在自己脸上时,她立刻偏头一躲。 金海笑脸一僵,坐回椅子上。 “你想回家?” “……” “回答我!” “……” 金海又笑了,“呵呵呵,我告诉你,你回不去了。” “你在人界杀了人,你还想有什么生活。” 姜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抬眼看了看他。 金海伸出左手,食指插进自己金眼球扭了扭,虚空之中像投影一样,映出人界的场景。 一个的中年女人,扑在汪古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汪健鹏在一旁红着眼睛抽烟。 姜墨如遭雷击,大脑一片发白。 “要不是我护卫队去的及时,修改了他们的记忆,你现在就在人界吃枪子了。” “猎魇是有限度的,你没轻没重,杀了人,真是“实力高深”啊” 姜墨咬牙喊道:“我有什么错?他自己对我妹妹起了歹心。” 她狠狠瞪着金海,“你在给我一次机会,我照样会杀了她。” 金海冷哼一声,“嘴硬。” 他走上前去,拿着玉牌,在姜墨手臂上的伤口一蹭。 姜墨顿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身体里,另一半在寒风中吹,出的越来越远。 痛彻心扉让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一瞬间,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她拼命地喘气,“你,你要干什么?” 金海看着她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又笑了,他晃着玉牌,缓缓开口。 “这个叫做命牌,也是你在梦界的身份证。” 姜墨倒在地上,只感觉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逐帧变灰,剥离感顺着脊柱流入大脑。 耳边金海温柔残忍的声音迷迷糊糊。 “来到了梦界,人界关于你的记忆就会渐渐消散。” “你放心,你的好妹妹,好朋友,是不会记得你的。” “一个人在世间的联系是双向的,现在你消失在他们的记忆中,而他们还在你心里,你感到割裂很正常,忍忍就过去了。” 姜墨趴在地上呻吟,“不要,不…” 金海在桌子下取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塞在姜墨嘴里。 “这么难受啊?在送你一点见面礼吧。” 十字架立在当空,分出四块屏幕。 一块显示在所有人的合照,联系方式,姜墨的身影渐渐消失。 一块显示姜子渝看着姜墨的房间发呆,她大脑中属于姜墨的地方在逐渐变灰暗。 看着这些屏幕,姜墨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却一抓一个空,眼泪怔怔落下,心里空了一片。 他又把命牌在姜墨手上的血蹭了蹭。 “呃,啊啊。” 姜墨感觉颈间一片火烧,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金海拦住。 过了一阵,金海松手,她摸上自己的脖子,被烙铁烫过一样,留下118三个数字。 他把名牌丢在姜墨面前,“拿好,命牌要是碎了,你也活不了。” 姜墨呆呆地看着命牌,心里一阵悲凉,她抬手就要掼在地上,将命牌摔个粉碎。 金海好像预料到了,一脚踩住姜墨的手,十字架把命牌稳当接住。 他忍不住嘲笑道:“何必呢,留在梦界未必不是什么坏事,你在这里不会死的。” 姜墨一副死样子,让金海失了兴致。 “鉴于你刚才的行为,你的命牌由我先来保管。” “你过几天就去一区的学院报到,毕业后加入护卫队。” “如果你毕不了业,我可不保证你妹妹会没事。” 姜墨通红的双眼瞪着金海,默不作声。 “你别这么看我,你能被抓到一区,我就能掌管你妹妹的安危。” “其余的事情,学院会教你。” 门被推开,高扬毕恭毕敬地走进来,“区长,118是最后一个符合要求的人。” 金海对他招招手:“把她送回去,过两天送到方庆的学校去。” 高扬点点头,拖着姜墨就走。 回到118牢房,高扬将她放在地上,他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孩被这么折磨成这样,也有点于心不忍,他知道金海是什么德行,要不是护卫队缺人,也不至于从监狱抓人。 “你别那么绝望,梦界挺好的,起码比人界好。” 高扬走了,白哥探出头,试探性地问了两句。 姜墨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只是呆呆的躺在地上。 此后人界,再不复她的痕迹,天地间,孑然一身。 第43章 学院 姜墨躺了两天,高扬又来了。 挂了个黑头套,姜墨被他绑走了。 监狱和金海的住所的位于西城一区的南边,而一区的学校在北边,中间是市场和化魇池。 市场中心,萧守信正跟人聊着今年的收成问题,就看见高扬押着犯人走过。 “这人是谁啊?” 她是认得高扬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梦界,身后还跟着一小队金甲兵。 摊主摇摇头,压低声音,“那位,是新的小队长,听说金区长可器重他了。” 萧守信不屑,“这么厉害?金海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摊主看见高扬押着人走了过来,连忙拉着萧守信让她闭嘴。 蒙着头的姜墨,与萧守信擦肩而过,她丝毫不知道,姜墨就在她身边,已经身陷囹圄,要留在梦界了。 见高扬走远,摊主擦擦额头的汗,“这人很厉害的,听说只用了一年多,就从咱们区的学院毕业了。” 萧守信挑挑眉,“这一般不是只有伴生家族才有的速度吗?但是又慢了点吧。” 旁边一个摊主揣着袖子道:“谁说不是呢?大家都说他可能是哪个伴生家族的人,只不过这血脉嘛,嘿嘿,不太纯。” 萧守信若有所思点点头,又挑了两样东西,跑到云幽的医馆去了。 一区的北边是山,学院就在山上。 每个区都有自己的学院,给梦界的人培训用,考筑梦师的证书用,只要交够钱,什么样的人都有。 只不过,还是两界使者从人界带回来的小孩最重要,毕竟他们不是梦界的土着,对刚刚觉醒的忆场一无所知。 “到了” 姜墨走了半天,终于被摘了头套,阳光突然洒在脸上,有些刺眼。 中间一块石碑,刻着学院二字。 往上看,是望不见尽头的台阶。 高扬拿着匕首,在石碑后面写写画画,没多久,就有一个灰袍女人一路小跑下来。 女人长发用一根木簪盘在头顶,古朴十足。 “高队长,又来送人啊?”女人停下来,气喘吁吁。 高扬懒得说话,扬扬下巴,示意她把姜墨带回去。 宋清匀了匀气,笑道:“辛苦高队长了。” “等会儿。” 高扬从兜里掏出来一串链子,很长,在姜墨双手上各绑了一圈,跟手铐一样。 “这是?”宋清有些疑惑,以往送来的人都没有这样的。 他摆摆手,“金区长吩咐的,特殊情况。”随后转身就撤了。 宋清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带了个眼镜,文气的很,说话也温温柔柔,“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墨依旧是一潭死水,山脚下一片寂静。 宋清也不恼。依旧温和的笑,她和明槐都爱笑,只不过明槐是笑里藏刀,她好像是天生爱笑,“你也不说话,那咱们可以走吗?” 姜墨依旧站在原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宋清扶了扶眼镜,“那走吧。” 女人温暖的手拉上姜墨的手臂,姜墨不自觉地皱皱眉,她手上魇咬的伤口还没复原,就被金海又划了两下,宋清的手正好的按在伤处。 宋清一下手,感觉触感不对,就拉开她袖子,血肉和之前那个好心女人的手帕模糊成一片,惨不忍睹。 “哎呦,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快上山,我有药,给你包扎包扎,我技术可好啦。” 宋清又打量了一下姜墨,少女的身板挺拔自然,像挺拔的竹子。只不过脖子上和衣领下隐隐若现的青紫十分骇人。 “你身上哪里还有伤啊,我不好碰你的。” 姜墨终于有了反应,“不用”嗓子跟被压路机碾了一样,沙哑破碎。 宋清听见这声音,又看看了她喉间的伤,心中微微叹气。她牵起姜墨的链子,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就把链子在自己手上缠了两圈。 “走吧,一会儿上山走不动,我来拉你。”宋清晃了晃手腕。向前走去。 姜墨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脚下的台阶一片黑色,两人走了半天,黑色的台阶变成灰色。 宋清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坐在台阶上,拿袖子擦汗,“不急,我们,我们还有三分之二,就,就到了。” 姜墨有些疲惫,但是不至于像宋清虚成这样。 姜墨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爬了一长串台阶,运动让她分泌多巴胺,虽然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聊胜于无。 她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反而抬头看着周围,修长的台阶依旧看不到头,两侧都是竹子,她不明白,什么学院会修在山上。 宋清坐在一旁休息够了,也在偷偷打量姜墨,少女站在台阶上,虽然穿着潦草,但是胜在气质沉稳,眉心的郁结也渐渐消散,逐渐融入这山林间。 爬了这么久的台阶,她累的不行,但是姜墨只是稍微加重了一点点呼吸,虽然确实是她宋清太虚了,但是足以见姜墨体质不错。 宋清勾了勾嘴角,扶着膝盖站起,“走吧。” 姜墨点点头,两个人又开始上台阶。 又走了一阵。 宋清越走越慢,汗浸透了她的灰色长布衫,她止不住的喘气,手里的链子一开始是她拉着姜墨,现在完全是姜墨在拉着她往前走。 姜墨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怕她一个站不稳,把自己扯下去了。 眼看灰色的台阶变成白色,宋清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揪了揪链子,“等等,等等,咱,咱们在歇歇。” 姜墨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她也微微出了一层薄汗,眼里的死气消失不见,全是对宋清的不解。 宋清面色发白,拽着链子,无意识的把链子当做唯一的依靠。 姜墨感受到链子上的力缓缓增大。 宋清勉强的笑笑:“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宋清默默地将自己手上的链子解开了。 姜墨摇摇头,这点运动量对她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就她爬的山而言,她感觉现在应该能有1000海拔。 根据这女人刚刚说的,如果一个颜色是三分之一,那么全山应该有1500米,所以,这座高山,就是自己未来待的地方? 姜墨的长发早在猎魇的时候就散成一片,现在更是乱成一片,再加上爬山出的一层汗,头发贴在脸上,让她有些烦躁,她忍不住抬手去拨,但是手上拴着链子,显得她十分笨拙。 宋清看着姜墨,忍不住笑笑,剧烈跳动的心跳渐渐平息,她站起来,随便在旁边揪了根草,颤颤巍巍走向姜墨。 姜墨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看着她发抖的步伐,下意识伸手去扶。 宋清扶上她的肩膀,“年轻人就是劲大啊,转个身。” 她站在比姜墨高一阶的地方,双手把住她的肩膀。 女人语气温和,浑身散发着热气。 姜墨不明觉厉地转身,瞬间愣住了。 位于高山,眼下是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但是两侧葱郁的树木填满了下方,在向上看,天空清白一片,清风拂面,吹散了心中一切杂念。 再向远看去。 密密麻麻人影在山脚浮动,鼻尖充斥着草木的生味,树木的簌簌的摩擦声钻进耳朵,风吹过指尖,带着泥土的细微颗粒,暧昧的摩擦姜墨的指尖,挤走她心中的戾气。 这是大自然的情书,这是梦界带给她的。 “我叫宋清,是学院的老师,你叫什么?” 宋清的手干燥地摩挲在姜墨头顶,贴在脸上,脖子上的头发被小心翼翼地拢起,束成一个马尾,翘在脑后。 “好啦,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叫姜墨,谢谢。”依旧是破碎的嗓音,但是有了温度。 宋清推推眼镜,打量了一下,长呼一口气,笑道:“女孩子这样清清爽爽的,多好。” 宋清开始絮叨。 “你喜欢什么发型?” “你喜欢穿裤子还是裙子?” “噢,忘了,你嗓子不舒服,那就不说话。咱们出发吧。” 宋清转身拾阶而上。 姜墨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追上前去。 拉住了宋清的手。 宋清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挣脱。 姜墨把链子像刚才一样,在她手上绕了两圈,链子很长,她又递了一截在宋清手里。 然后走到宋清前面,慢慢走着。 宋清捏住链子笑了,小孩子啊。 少女的背一路挺着,从来没弯过,宋清透过眼镜,看到了无穷的力量。 前面姜墨拽着链子,宋清捶了捶酸疼的腿,咬牙跟了上去。 天边渐渐染上一抹蛋黄色,照的宋清眼前发昏,她看着姜墨的背影,拉着链子,无意识地被拉上了山顶。 姜墨在看见山门的一刹那,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到了,我们到了。呼”宋清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文绉绉的样子全然不见。 姜墨拉拉链子:“别坐,站起来,慢慢走。”她嗓子疼的要命,已经将近一天水米未尽了。 宋清听了姜墨的话,站起来慢腾腾地去敲门。 红色的大门跟寺庙门口一样,古朴庄严,门前还蹲了两只奇奇怪怪的石像,长鼻子一看就是大象,但是这小耳朵和狮子尾巴又是什么东西? 姜墨皱着眉头看,感觉自己跟穿越了似的。 “笃笃笃”宋清叩开大门,来开门的是个高个男人,装束正常多了,穿着普通的束脚裤和衬衫。 “接回来了?人呢?” 男人看见链子,又看见姜墨这狼狈的样子,闭上了嘴。 入了大门,姜墨彻底看傻了眼。 四周是古朴的走廊,朱红色的柱子排了一圈。 面前几层台阶上,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台,演武台后方是一个巨大的宫殿,雕梁画栋,飞檐反宇,天色渐暗,宫殿里面居然诡异的亮起了灯。 里面一群小孩整整齐齐坐成一片,叽叽喳喳。 外在和内里不属于同一时代的碰撞让姜墨忍不住盯着看。 宋清见她目光离不开大殿,笑了笑,“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去休息。” “你比较特殊,你的课我们要商量商量,再决定把你放在哪里。” 男人脸色霎时变了,“她就是118?” 宋清倒是一如既往,“是啊。” “你要把她安置到哪?” 宋清脚步一顿,“这倒是个问题。”她又扭过头来,对着姜墨问道:“你愿意跟小朋友住在一起吗?” 姜墨看了看吵闹的大殿,给了她一个眼神。 宋清被她这无声的抵抗逗笑。 “算了算了,你跟我先住一起吧。” 男人额头青筋跳了跳。 宋清不管他,只管拉着姜墨往前走。 顺着走廊一直向里,姜墨走到大殿旁边,才看见大殿两边各有一扇圆门。 顺着左侧小门走进去,一条青石板路,两侧又是数不清的院落,姜墨看见里面灯火明亮,也有小孩声音。 越往里走,越安静。 走到尽头,又是一扇小门,在进去就没有道路了。是一个四四方方大院子,中间空了一大片地,周围的房间都亮着灯。 “那你好好看着她,我先回去了。”男人径直走向其中一扇门,掏出钥匙闪了进去。 见姜墨跟好奇宝宝一样,一动不动盯着周围看,宋清无奈拽了一下链子,“走吧,我的房间在角落。” 宋清走到大院子最边边,打开了属于她的房间。 第44章 月光 一进去,姜墨无语了,这是什么乡村支教环境,顶上吊着个大灯,旁边放着矮矮的木床,墙上的墙皮有些脱落。 后面是个破旧的木柜,木柜前面是一张茶几,茶几旁边是一个木头小凳子。 地板上一块砖都没有,就是纯土地,但中间有一块地方是木头的,上面还带了个把手。 监狱的环境都比这好,不过她已经没资格挑剔了。 宋清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你坐,明天我去请示一下金海,问问他把你安排在哪里?不过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先告诉我。” 姜墨身材修长,委屈地缩在小板凳上,“我没意见,有水吗?” 宋清神情一震,“有,有水!我们这的水,是后山的山泉水,免费的!” 她撩起袍子,蹲在地上,用力拽开了那个木板,板子下面挂了个灯,宋清伸手提起灯,顺着破旧的梯子,渐渐下到黑暗之中。 “你想下来看看吗?”宋清站在下面,提着灯问她。 姜墨点点头,也顺着梯子下去了。 刚下去,姜墨就感到一阵清凉,现在还是七八月,正是燥热的时候,梦界已经比人界凉快不少,这地窖更加凉快。 宋清又拉住她链子,“这下面路不平,还黑,小心别摔着。” 姜墨借着她手里地灯光,看清了下面,下面放了几个柜子,还有一大堆破破烂烂的书,还有几筐瓜果蔬菜,旁边有两个巨大的水瓮。 宋清拿起瓢,灌满了旁边的一个小水壶。 姜墨接过水壶,就往嘴里倒。 凉水进了嘴,湿润喉咙和食管。 宋清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大蒲扇,慢悠悠地扇风,看姜墨着急的样子,她慈祥地说,“慢点喝,别着急,管够。” 姜墨连喝了三壶,速度才慢下来。 宋清在旁边絮叨,“你肚子饿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 “这里的书你有喜欢的吗?” 姜墨只是摇头喝水,宋清看见她受伤的手臂,蒲扇把头一拍,“哎呦,你看我这脑子,先上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宋清给她又灌了一壶水拿上去了。 姜墨喝饱了水,困意上来了,眼皮渐渐沉重。 宋清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和之前上山的样子大相径庭,心里更觉得姜墨可爱,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药。” 姜墨本来想拦住她,还没说话,她就跑出去了。 等宋清拿着装满药的布包回来时,姜墨坐在地上,靠着茶几睡着了。 宋清见状更心疼她,她轻轻叫醒姜墨,柔声道:“姜墨,你去床上睡,好不好?我给你上完药,就不打扰你了,好嘛?” 姜墨这些日子大喜大悲,又被折磨一顿,身心俱疲。 宋清整个人温吞如水,姜墨在她跟前感受不到危险,紧绷的弦渐渐放松,神志就更加不清不楚,昏昏欲睡。 宋清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宋清把她搀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姜墨沾床就睡,睡得昏天黑地。 宋清给她把手上的伤敷了药,看见伤口有一处是小利器割伤,在结合喉间的伤,宋清一下就猜出来,这是金海的手笔。 想到金海,她心里又难受起来,上药的手又轻了不少。 上完药,宋清熄了灯,又下地窖取了一床被子,在姜墨身边打了地铺。 月光洒在漆黑的小屋,洁白的流沙覆在少女的脸上,构成一幅柔美的画卷。 可惜青青紫紫的伤痕破坏了一切。 宋清目光从安睡的姜墨脸上往下,扫到她的伤,轻叹一口气。 她想到十五年前的月光,也像今晚一样明亮。 她二十五岁,金海好像比姜墨小一些,她记不清了。 金海是她第一批学生里最聪明的一个,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伤的比姜墨还重,比姜墨还心如死灰。 她年轻时候就见不得小孩子受苦,对金海也是亲力亲为的照顾,她认为这是一个老师该做的。 金海伤势渐渐转好之后,依旧是阴沉,麻木,但他对认真照顾他的宋清却很温和。 学院里的所有老师,他只听宋清的,他很聪明,宋清自然对他倾囊相授。 如何掌控忆场,如何构筑梦境,如何转换场景,如何猎魇,一招一式,和宋清如出一辙。 他学东西很快,三个月学完了理论知识,一个月建立了和忆场的全部联系,又一个月学会了猎魇。 又用了半年多,在后山找到了梦器的材料,自己炼化出了属于自己的梦器,准备筑梦师的考试。 身为觉醒忆场人界人,只用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成功拿到了筑梦师证书,可以称得上天才。 宋清也是意气风发,教出来了一个绝顶天才,她从来不觉得金海性格有什么问题。 她认为天才与众不同,是很正常的,所以对于别的老师的窃窃私语,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她带着骄傲送金海下山,金海尊她,敬她,一开始常常跟她有书信往来,说他接了什么任务,担了什么职务,自己的生活云云。 后来书信渐渐变少,她依旧投身她的教育大业。只把金海当做她职业生涯中的一颗绚丽的流星。 直到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区上任的了新的区长,一改上任区长的温和政策,以雷霆之势颁布了不少条令,将整个一区的经济握在自己手中,特招一批金甲兵,成立了护卫队,以铁血手段执行,一时间一区人心惶惶,监狱人满为患。 商会先受不了了,希望和学院联名上诉,当时宋清已是院长,她久居山中,对于这位新区长的行为,也略有耳闻。 但她认为,区长的改革的并不干扰学院,学院只负责教学新来的小孩子。 但又觉得,商会,学校这种民生性的机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学院怎么能袖手旁观。 她还是下了山,去参加会议。 周边坐着商会的人,医馆的人,居民代表,在她面前滔滔不绝,说着新区长的种种。 正在她发愁学院应该如何决策时,会议厅大门被推开,新区长缓步落座于前。 正是金海。 师生之情还来不及诉说,他就当着她的面,杀了商会的一个孩子立威。 那孩子毫无生机的脸至今还映在她心口,而他用的招式,是宋清擅长的《猎魇》。 会后,金海看见了宋清,兴奋地喊她老师,她看着金海的成熟的脸庞,眉目间依稀还有多年前的影子。 她却感到陌生,她质问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颁布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条令,受益者只有一个,就是他。 金海却挂上一副和蔼的笑:“老师,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您一样,永居深山,高枕无忧。” “我在协会和商会都待过,也去过伴生家族做门客,可是那些人都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对我百般羞辱。” 金海指着颈间的一道疤:“这道疤,是我在商会出售魇块时,他想空手套白狼,我用尽全力护住我的摊子,最后他恼羞成怒,家仆把碎黑金砸到我身上划出来的。” “老师,您是不会懂这种感觉的,人只有爬到最高处,才能掌控所有。” 宋清气的胸口起起伏伏,“那个孩子呢?他又做错什么了?” 金海见状,嘴角撕出一个残忍的笑:“老师,这是您教我的,面对敌人绝对不能手软,那孩子长在商会,不能为我所用,不就是敌人?” 宋清错愕地看着他,几乎站不住,就要倒下。 金海伸手去扶,被她一把推开。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是我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金海脸色一僵,随后呵呵地笑,“放心吧,老师,您不是敌人,这点分辨能力,我还是有的。” 随后宋清回山,学院也接到改革消息,被一分为二,除了小孩子,还要接收任何需要考取筑梦师证书的成年人,负责教导,收取费用,上交百分之五十的费用。 革去宋清院长的职位由方庆担任。 院内所有老师,都轮换过,负责教导成年区的学生。 而宋清,除了教一些梦界历史,和一些理论知识,再也没有教任何人,任何招式。 第45章 新的生活 阳光洒在姜墨脸上,眼皮翕动,她睁开眼,沉思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她抬手挡了挡阳光,也挡住了眼睛,手腕上的铁链贴在脸上,冰冰凉凉。 姜墨坐起来,感受了一下,宋清的床没什么味道,整个破旧的房间也没什么味道。 站起来后,她又盯着地上开始看。 “你醒啦?睡的怎么样?”宋清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走进来。 “你昨晚打的地铺?”姜墨开口,却有些惊讶,自己嗓子居然不是很疼了。 宋清:“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嗓子好多了?” “我跟你说,我的药,内服外用都很管用。” 姜墨:“谢谢” 宋清挠挠头:“那个不好意思啊,委屈你了,我刚接到命令,你要跟我住一段时间了。” 姜墨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要是让她和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住在一起,简直生不如死。 一个死字冒出脑海。 手腕上的铁链顿时发烫收紧。 “呃啊。。” 修长的铁链顷刻间收缩成手铐那么大,但是重量骤增,跟坠了一个秤砣一样。 姜墨被捆住双手,拉扯到地上。 金属铁链泛起火焰的光泽。 灼烧的感觉从手腕传到心上。 姜墨被烧的冷汗直出,牙关紧咬。 宋清连忙把姜墨抻起来,捧住她的脸:“你想什么呢?嗯?” “快想点别的,冷静,冷静下来。” “吃个糖。” 一边往姜墨嘴里塞了个糖,一边伸手在她后背抚摸着。 姜墨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嘴里讨厌的甜味。 她半眯着眼睛:“你把我当小孩了?” 铁链渐渐松开,那灼烧感也随之消散。 宋清见她没事,擦擦汗,“你吓死我了 ,你刚刚想什么呢? 这个叫心焰锁。” “是金海给你带的,上面施了禁制,一旦你冒出个什么念头,它就烧起来了。” 姜墨心想:“是吗?自己刚刚想什么了?死?” 铁链又隐隐有收紧的趋势,她只能移了念头。 “你可不许瞎想了。”宋清拿着毛巾,给她擦脸。 姜墨有些不适应,伸手接下毛巾。 宋清下了地窖丢上来好几本书,“你要先跟我在这里学习。” 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以后,以后我会在请示金海的。” 姜墨虽然初见宋清,但是哪怕累的要死,宋清都没这么别扭过。 姜墨:“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宋清:“没事,就是你可能要跟我在这里挤挤了,等过几天,我在后山给你建个小房子。” 姜墨点点头,毕竟她现在除了听她的话,别无他法。 宋清又拿出几套旧袍子:“来,这是我的旧衣服,你先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明天我给你买新的。” 姜墨接过衣服,面露难色:“不用了,这些就很好,只是,我要怎么换衣服?” 她手上还戴着心焰锁,衣服怎么可能穿上去? “衣服可不受心焰锁的拘束。” 宋清叹了口气,把衣服套到姜墨头上,触碰到锁链时,居然畅通无阻的通过了。 “它只对有思想的东西有反应。” 姜墨坐在小凳子上,有些好奇地拨弄了两下,宋清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姜墨连忙起身,想给她让座。 宋清把她摁下去,“你,不是梦界的人。但是你觉醒了忆场,还猎杀过魇。” 姜墨点点头,宋清又道:“你被一区监狱收监后,金海在提审过你之后,决定把你送到这里,昨天太累了,今天我跟你好好说说。” 姜墨起身把凳子放到一旁,跟宋清一起坐到地上,听宋清娓娓道来。 “这里是一区的学院,每个区都有属于自己的学院,主要负责教梦界的小孩子成为筑梦师,还有一类人,是在人界出生,但是觉醒了忆场,两界使者就会把他们接到梦界来。” 宋清顿了顿,“这些小孩子最大的年龄不会超过15岁,所以你是个例外。” “不知道为什么两界使者没有发现你,而且你的忆场格外强大。” “金海交给我的任务是,要让你毕业,然后加入一区的护卫队。” 宋清揉了一把姜墨严肃的脸,“但是别担心。”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阳光从背后照进来,宋清逆光站着,姜墨坐在地上,坐在她的影子里,仰着头看宋清。 宋清扬起一个笑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会教会你一切,让你在学院,还有梦界好好生活的。” “至于人界,你可以把那里的记忆珍藏起来,但是,你要学会把它永存忆场,你不可能回去了。” 宋清的目光似水,看着姜墨怜惜又心疼。 姜墨没有说话,绕过宋清,走向屋外,看了看手腕上的铁链,呆了好久,然后问道:“人间的人,真的会忘了我吗?” 宋清一愣:“会的,协会把他们的记忆完美修改,修改成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姜墨喉咙挤出一声笑:“我知道了,我会在梦界好好生活的。” “老师。” 就在宋清以为姜墨还要在适应一段时间时,姜墨回头看向她,眼里是一片她也看不清的东西:“老师,带我看看学院吧。” 宋清带着她七拐八绕,又走到大殿中央。 姜墨在白天终于看清了,大殿上方挂着匾额,上面提着三个大字。 问心殿 里面一片小孩子在里面听讲,一位老头摸着胡子在里面滔滔不绝。 有个小男孩转着手里的笔,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突然就看见了姜墨。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又带了这么显眼的一条铁链,自然引人注目的很。 男孩立马跟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一群小孩子,有什么东西,就跟油锅里进水一样,刺啦一下,整锅都沸腾了。 老头子戴了个帽子,戴着一副小墨镜。向宋清打了个招呼,示意她把人带过来。 宋清看看姜墨,姜墨也点点头,两人旋即走向大殿。 进了大殿,当中是一座人高的金身麒麟塑像。 麒麟四周腾云驾雾,画笔优美,栩栩如生。 姜墨随着宋清进入大殿。 周围小孩子大多是七八岁的,他们本来是全部坐在地上。见宋清带人进来,自觉地拿起坐垫,三五个站成一片,腾出一条道路。 还有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个个抱着手臂靠着柱子冷眼看着。 宋清叮嘱姜墨道:“你先在这等等我,我跟院长聊几句。” 老头把宋清拉出大殿。 周围的小豆丁见没了管束,立刻就把姜墨围成一团。 “姐姐,姐姐,这是什么?你为什么戴着链子。” “姐姐,你是新生吗?那你怎么才开学啊。我也不想上学了。” “姐姐,你多大了?你的忆场修炼到多大了?” “诶,我爸爸说,只有犯人才会戴手铐。” “啊?姐姐,那你猎过魇吗?” “你废话啊,她肯定猎过,不然怎么犯法了。” 姜墨一时间被这些小孩围的说不出话。 小孩子太多,有人不小心踩到她的铁锁链,姜墨一个不稳就要被扯倒。她晃了两下,又不能把这些小孩怎么样。 有两个一直沉默在旁边的一男一女走向姜墨。 林空拍了一下姜墨,歪着头笑了一下:“哈喽,你要去成人组报到吗?” 姜墨回头,拍她的男孩是个寸头,身后女孩带着兜帽,两人都穿的破破旧旧。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姜墨看着有点眼熟。 “介绍一下,我叫林空,这是我姐姐林黎。” 林空一开口,周围的小孩都被吸引过去, “林空哥哥,我昨天那个风怎么都弄不出来。” “林空哥哥,我牙掉了,你快看看啊!” 林空走进人群中,和这些小孩打成一片,俨然一副孩子王的模样。 他随手抱起一个男孩,捏开他的嘴:“是吗?让我好好看看,掉的上面的牙还是下面的?” 他抱起一个孩子,别的孩子也伸手要抱,大殿里一时吵作一团,但是都以林空为中心。 姜墨连忙退到一边,靠着柱子向林黎道谢。 不像弟弟林空开朗话多的样子,林黎冷着一张脸,长发在脑后扎做马尾,沉默不语。 姜墨心想以后既然要在这里待着,那还是要友好一点的,就对着林黎笑了一下:“谢谢” 林黎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你是从人界来的吗?” 姜墨正犹豫要不要如实回答,宋清就进来对着林黎道:“是啊,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 说完把姜墨拉到最前面。 老爷子卸下墨镜,大殿之中瞬间冒起一个高台,正好将宋清和姜墨两个人举起,十分显眼。 姜墨抬头看了看周围,大殿黑色的屋顶化作一片蓝天,周边飘着几片白云,从白云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别人在高台谈话的场景。 高台上还有有个话筒,宋清敲了敲话筒,周围小孩早就见怪不怪。一个个手里拿着坐垫,寻着空地就坐下。 “大家好啊,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她来自人界,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你们学习,练习的时候,可要好好带她哦。。。” 林空靠着柱子,冷眼看着高台上的两人,“姐,她真的跟爸有关系吗?” 林黎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哨子闷闷地响,要不是上面的孔被林黎塞住了,哨子一定会发出尖锐的声音。 哨子虽然被堵住了孔,但仍旧很有灵性。一直在躁动不安,想往姜墨身上飞。 林黎按下哨子,也按下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对着弟弟:“一定有,咱们已经找十几年了,不怕多等一会儿。” 林空呵了一声,不予置评。 林黎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只是热切地望着姜墨。 第46章 梁多和幻场 在前殿介绍完了姜墨,小孩子对新来的成员,总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姜墨还跟他们有点不一样,恨不得姜墨现在就留下来天天上课。 只可惜,姜墨还有后面的地方需要了解。 老院长撤下忆场,周围有的光秃秃的一片,几个小孩子噘着嘴,觉得没看够:“院长,院长,再讲一会儿话好不好?” 更有调皮的小豆丁揪着院长的袍子:“院长,院长,我们能玩水吗?能不能在玩一会儿啊?” 老院长摸着胡子,故意板起脸:“你们今天背五行决背到哪里了?我抓着谁,谁就给我背!” “我来抓人了!” “啊啊啊啊。”小孩子顿时散倒四处。 宋清和姜墨已经早在讲完话的时候就已经走了,此刻听到大殿里的欢笑声,宋清也忍不住笑了。 “哎呀,我还是喜欢教小孩子。” 姜墨:“为什么呢?这些小孩子实在是让我招架不住。” 宋清笑着摇摇头,“等会儿,你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学院里有比小孩更难缠的人。” 两人出了大殿,一路向后山走去。 宋清有些尴尬地笑:“后山的学生,全部都是成人,唉,他们都是为了考证才来的,鱼龙混杂。你要小心。” 姜墨疑惑:“为什么学院会有这种人?” 宋清苦笑一下:“几年前,金海稍微改革了一下学院的制度,只要交够足够的黑金,就可以来学院学习。” “渐渐的什么人都有了,他们只是为了考证,后来人越来越多,就连金海也会送一批人来这里,为他的护卫队选拔做准备。” “哦,送你来的那位高队长,就是一年前来的,他修炼的速度很快,大约一年左右,就出师了,我们都在猜他可能是哪个伴生家族的成员。” 姜墨在心里思考:“一年前,那不就是自己刚把高扬记忆摧毁的时候吗?他是怎么到梦界的。 宋清卡了一下:“呃,说到伴生家族,这是以后的内容,我回头给你讲。” 她又介绍道:“一区的规矩乱七八糟,你要注意一下,我回头给你介绍。” 姜墨想到明槐,又问:“那别的区呢?别的区也规定吗?” 宋清:“这要看每个区的规则,具体要看每个区的区长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别的区?” 姜墨脚步一顿,“我之前在监狱里,对面的一位狱友跟我说的。他话很多,什么都跟我说。” 宋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金海只说你有点特殊,我还以为你刚来,对梦界一点不了解呢。” “其实也没有很了解。” 姜墨又问:“老师你跟金海,好像很熟啊?” 宋清脸上的笑容一僵,“呃,我以前。。。。” 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微弱的声音,像气球漏气,漏气声越来越大。 噗呲呲呲呲呲 后山一片明亮,瞬间被黑暗吞噬。 宋清姜墨两个人都有一阵很严重的失重感往下坠,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但还是让姜墨神情紧绷。 她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女声,在放声歌唱。 一眨眼,两个人全部都坐在座椅上,一顶非常亮的灯从两人头顶打向远方。 一个女生衣着光鲜,画着精致的妆容,在台上纵情歌唱,周围是歌迷在放声跟唱,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旁边突现一个人晃起荧光棒,把姜墨打了一下。 姜墨捂着鼻子,这也太真实了吧。 宋清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四周,“嗯,这次转化做的不错,就是衔接处不太好,失重感不适合突然坐在椅子上。” 刚刚打了姜墨的那个人突然站起来,径直从座椅上站起来,不顾周围一群人,一跃而起,跳进人群当中,人群顿时变成密密麻麻的鸟群散开。 姜墨盯着鸟群散开后,五光十色的演唱会化作一片天蓝,面前空无一人,座椅开始摇晃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抓住宋清。 宋清跟她一样,也没好到哪去。 宋清一抬手,duang的一声,她的手打在头顶的玻璃上。 失重感越发严重,两个人的座椅倒转过来,都要从座椅上滑下去,却被胸前的安全带禁锢在原地。 安全带把人勒吊在半空,噎的姜墨气都上不来。 宋清也是,费劲的咳着,脸因为倒悬充血变得通红,“咳咳,咳,这个,这个还是很不错的。” 飞机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两个人又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喘气。 前面传来一个自信的女声:“谢谢宋老师夸奖!” 刚刚在台上高声歌唱的歌手,此刻一身飞行员的装扮,戴着头盔,双指并拢抵在头盔上,自以为帅气地往前一挥。 宋清喘匀了气,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做的不错,但是不及格。” 然后伸手弹了一下她的头盔。 女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服气:“哼,为什么啊?” 她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操控着飞机贴着海面平稳飞行。 宋清透过玻璃,看着蓝天白云,还有海面,又夸赞起来。 什么这个云捏的不错啊,这个海水的波面很完美啊。 极致的吹捧。 跟哄小孩一样。 偏偏女人还很受用。 姜墨隔着椅子都能感觉到女人如果有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女人被宋清越夸越兴奋。 开着飞机直直冲入海水中。 哗啦一声,飞机入水。 女人跳到姜墨和宋清面前。 周围哪有什么海水,白云,歌手。 几个人还在那光秃秃的后山。 姜墨这才看清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一头大波浪卷发,带了个圆框眼镜,嘴唇鲜红,妆容精致。 “宋老师,我那么完美的梦境,你怎么说不合格呢?” 宋清推推眼镜,温和地解释:“筑梦师协会颁发证书,有一项考察梦境切换,你的切换做的还不错,但是。” 宋清被逗得鼻子里冒出两声笑:“你的梦要缓慢,温柔的转变,你的梦太刺激了,而且,主角不能是你。” 女人噘噘嘴,对这个解释勉强同意,但是又有点不满意,在地上跺了跺脚,“哎呀,宋老师,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证书,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李景修成正果啊? 宋清见她说到李景,连忙拉起姜墨介绍:“我介绍一下,这是姜墨,以后可能会跟你在一块练习。” “姜墨,这是梁多姐姐。” 梁多这才看见姜墨,她一把就握住了姜墨的手,“你考了几次了?能不能给姐姐传授点经验。” 姜墨慢慢抽自己的手:“我没考过筑梦师证书。一次都没有。” 梁多拍拍胸口,很是仗义:“那没关系,姐姐带你,姐有什么经验都给你说。” 她又注意到姜墨的链子:“你,你是从监狱里面出来的?” 姜墨点点头,梁多眼神亮了起来:“监狱里面都是什么样的啊?你住了多久啊?有没有狱友啊?” 宋清摁住她跑偏的话题:“那个,咱们先带姜墨看看你们成年人的地方。” “哦哦。”梁多恍然大悟,“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参观的啦。” 梁多自顾自地往后山走,姜墨跟在后面,宋清在旁边悄悄解释道:“以后给你建屋子,只能在后山附近,所以你跟他们打好关系,很有必要,梁多在后山混的很开的。” “多姐好。” “梁姐,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梁多,好久不见啊。” 梁多刚刚疯疯癫癫的,现在倒是温和又理智,对每个人都友好地回话 三人一路走向后山,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会跟梁多打招呼,但是没什么人搭理宋清和姜墨。 “到啦,这是我们自己整的小房间,怎么样呢?” 入眼处两列小小的竹屋,左右相对,小屋后头有水塘,也有土地,姜墨认不出来那些是什么植物的苗,但是长势喜人。 梁多走到中央推开一扇门,里面的陈设跟宋清房里的也差不多,但是比她能好点,起码屋子周围不掉灰。 梁多看看宋清,突然灵光乍现,着急忙慌的招呼起两人,“宋老师,你俩别客气,随便坐,桌上摆的水果也随便吃。” 说完又疯疯癫癫地走了。 两人又歇了一会儿,起身就走。 临走时,姜墨还问了一嘴宋清:“这个门,咱们要怎么办?” 宋清早就见怪不怪:“由她去吧,她一向潇洒惯了。” 姜墨好奇心起,又问道:“老师,刚刚那个飞机……” 宋清笑笑:“那个是她的幻场,每个人的幻场都不一样,但是有一个基础属性,你的是什么啊?让我看看” 姜墨抬手就把自己忆场放出来了,大雪盖在宋清头顶。 宋清看了看,立马慌乱地挥手:“哎呀,这是你的忆场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打开呢?!快关了!” 姜墨立刻收起忆场,宋清坐在凳子上给她讲解起来。 “筑梦师有两个场,一个忆场,一个幻场。” “刚刚你打开的地方,叫做忆场,是存放你记忆的地方,不能随便打开!否则的话,你就危险了!” 宋清义正言辞地说道。 她又抬抬手,指着梁多离去的方向,“刚刚梁多带咱们俩坐的飞机,就是幻场,每个人的幻场只有一种元素,比如风火水木土,还有一些变形的。” “通过你的幻场,可以塑造出不同的场景。比如刚刚的飞机,还有演唱会。” 姜墨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的幻场又怎么显现出来呢?” 宋清笑笑:“这个啊,要学了五行诀才可以看到,等我给你教了之后,你就可以找自己的幻场了。” 姜墨不敢说自己跟明槐学过的事情,只能点点头。 宋清又带着姜墨绕到大殿右侧,大殿左侧是小孩子和老师住的地方,右侧则是他们一同吃饭的地方。 饭毕,宋清将她带到后山和后殿交接处,离左殿稍微近些。 “今天咱们就把你的房子给你建好,你看看这里可以吗?” “什么?”姜墨疑惑地看着她:“咱们俩个怎么弄,一天时间,打个地基都不够吧。” 文文弱弱的宋清鲜少露出一种骄傲的神色。“那就这里了。”她推推眼镜,“哼哼,咱们俩当然不行,但是老院长可以来帮我们。” 话音刚落,老院长拉着身边两个孩子,在不远处冲着两人挥手。 “宋老师,我来了。”老院长把旁边的两个孩子向前推了一下。 林空冲着姜墨乖巧地笑:“我们是来帮忙的。” 姐弟俩的裤子口袋很多,林黎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木棍,双手把小木棍围住,顷刻之间,巴掌大的小棍变得比姜墨还大, 上面还附着了一层绿光。 棍子靠在林黎身旁,老院长摸摸胡子,“木字诀练得不错。” 宋清点点头,“就是这里,谢谢你们啦。” 哐当一声,木棍直直地往地下插,地是硬的,棍是硬的,林黎也是硬的。 只见她缓缓抬起双手,屏息凝神,双手抬起又摁下,但是却在空中停滞不下。 棍子随着她双手起伏,木棍上蓄了更多的力,林黎一咬牙,那木棍竟然直直插入土地之中。 尘土四散,木屑飞扬。 林黎长呼一口气,林空在一旁狗腿道:“姐,你这功力见长啊。” 林黎实在受不了林空顶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种表情。 姐姐立刻伸手薅在弟弟寸头上“不许说废话,木棍。” 林空急的嗷嗷叫“姐,姐松手啊。” 他连忙从兜里又掏出来一把子木棍。 林黎如法炮制,而且这次她一口气就控制了一把木棍,闪着绿光的木棍在生硬的黄土地里大闹天宫。 姜墨听着土块和木棍互相殴打出的闷哼声。 老院长在一旁捻着胡子介绍:“这姐弟俩从小被我捡回来,就在山上长大,他们也不想考证,不想下山,我就留他们在这里做工。”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留下来啊。” 宋清笑了两下,“院长,姜墨可留不下来。” 老院长如梦方醒:“哦哦,是啊是啊。”他又笑笑:“不过没关系,学院永远欢迎你。” 姜墨看着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一点点被建起来,好像自己在梦界又有一个归属了。 当晚,姜墨就收拾进自己的小屋了。 第47章 转机 “咱们已经学习了,《五行诀》《筑物要术》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接下来咱们要学习《移步换景》” “《移步换景》偏向实战比较多了,所以我们需要开始多多练习了,在猎魇中,丝毫的偏差都是要命的”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由自己的忆场所构建,所以咱们这个基础一定要打好。” “先注重整体。。。” 下课后,姜墨坐在大殿最后一排收拾东西,身后站着林氏姐弟。 林空打了个哈切,“真没想到,姜姐连这种基础的课都听得下去,还一听就是半年,不过她进步的速度是真快啊,我真是佩服。” 林黎给了他一肘击:“她跟宋老师在竹屋学习梦界常识,就整整学了三个月,你能耐得住性子吗?” 林空撇撇嘴,显然不能。 林空看着姜墨的锁链,挠挠头:“姐,你说为什么还不把姜姐的锁卸了,这看着也太屈辱了。” 姜墨刚入大殿学习的时候,还有一些小孩因为她的锁链,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但姜墨充耳不闻,只关注着自己的事情。 林黎摇摇头。 “林黎,林空,你们先走,今天宋老师找我有事。”姜墨提着自己的坐垫,跟他们告别。 半年之间,姜墨初来乍到,宋清也不能面面俱到,他俩对姜墨多有帮助,再加上和姜墨的年龄相差不大,三人的友谊突飞猛进。 姜墨捏着手中锁链,缓步踏进竹屋,一派云淡风轻,对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格外满意,在梦界学习很有意思,把玩忆场也很快乐,跟朋友一起很轻松。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可以一辈子生活在学院,只可惜,她知道金海迟早有一天会让她回去,入编护卫队,替他办些脏事。 想到此处,姜墨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竹屋内,宋清正在喝茶,见她进来了,轻叹一口气。推了一下眼镜,脸上依旧是姜墨熟悉的笑容。 尽管那口气很轻,但是姜墨依旧捕捉到了。 宋清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态。 “老师,有什么事吗?”姜墨坐到宋清前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清眼中闪过几分犹豫,伸手摩挲着她的锁链,有些语重心长道:“姜墨啊,你想去掉这锁链吗?” 姜墨一副轻松的样子:“当然想啊,只不过去不掉也不影响,我都快习惯了。” 她刚来时,经常会冒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然后被锁住,被灼烧。 现在什么乱七八糟早已被心焰锁烧的一干二净,她已经摸索出了触发惩罚的规律,鲜少在受难了。 “老师叫我来,应该不是单纯地要问心焰锁的事情吧?” 宋清笑笑,“你的幻场和忆场修炼速度很快啊。” 姜墨:“我的幻场属冰幻场,忆场也清扫的差不多了。” 这半年来,姜墨一直勤恳学习,明槐此前教得的五行诀,原来就是梦界修炼幻场的基础。 宋清深呼一口气,低着头:“你练的很好,但是我进不了你的忆场,也教不了你了,但是我会去找金海说明,是我的问题。”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姜墨一时惊讶,掀翻了手里的茶杯。 宋清好像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她苦笑一声,将她和金海的事情尽数说出。 “所以,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现在跟废人没什么区别,我根本打不开我的忆场了,一打开,所有记忆都会被那个死去的小孩子填满。” 只有自己的忆场完好,才能进入别人的忆场。 姜墨站在原地,说不出话,两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宋清如果是个普通人,她对于那个死去孩子的执念,早就足以化成魇,把她吞噬的一干二净。 只是宋清是筑梦师,她放弃了自己的忆场给自己心中的执念。 她成功了,也付出了代价,活在梦界,没有忆场的她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金海当初指名道姓要宋清一手负责姜墨的事情,还配了一把心焰锁,宋清知道,她这么多年没有在教过去一个人。 这是他对她这么多年的试探。 从心焰锁被她带上的一刹那,如果姜墨的忆场中检测到别人进去的痕迹,心焰锁会瞬间要了姜墨的命。 宋清起身,抚着门框:“你别怕,我会找金海说清楚,到时候他想怎么处置我,都无所谓了。” 姜墨拉住宋清,焦急地劝阻:“老师,等等,我们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你,你先不用打开忆场。” “你可以在外面,先给我讲,我自己去忆场里面探索。” 宋清犹豫:“可是。” 姜墨又说:“老师,你信我,不会有事的,一旦有什么事,我会立刻关闭忆场,而且,我们就是初步探索阶段,先试试吧。” “老师,金海就是个疯子,如果他知道你现在没有一点能力,他,他说不定会直接把你丢进化魇池。” “老师,我们,我们先试试,实在不行,再去求金海。” “而且,而且你现在去坦白,我怎么办,老师,别不要我,求你。” 入夜,姜墨盘腿坐在床边,回忆着白天她和宋清的谈话,她靠着卖惨,胡扯,让宋清答应她了。 但是她现在把那段回忆挖出来细品,就能知道,宋清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她不可能控制住宋清,她必须抢在宋清动念头之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房屋中,以姜墨中心,周遭的气温渐渐降低,木制的桌椅板凳,床铺房屋,缓缓蒙上一层冰霜,小小的房屋在后山变成冰屋。 姜墨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忆场当中存放记忆的地方,是不可以直接显露在外的。 否则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篡改你的记忆了。 她初来乍到,就把属于自己的记忆之树光明正大的放在外面。 这才误打误撞,让金海降低了对她的防御心,把她没什么戒心的丢在学院。 “《移步换景》第一式,心想事成。” 姜墨在心中回忆起早上上课的内容,心想事成顾名思义,想什么,就要在幻场里捏什么。 教学的老师建议先从小物件开始,因为一个物件的形态特点,都是已经固定好的。 而人是最复杂的东西,就算捏出来也不过徒有其表,浪费时间。 姜墨不由得想起当初明槐随手捏出的人,简直是完美无缺。 姜墨倒是想随便先捏个小茶杯试试,但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清和金海,不由自主得,茶杯被她拉长,茶杯上的花纹渐渐变成一副眼镜。 她居然捏了半个宋清出来。 姜墨看着面前已经初具人形的茶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抛开所有顾忌,大胆的捏起来了。 她从回忆里翻出宋清的所有细节,眼镜,鼻梁,总是挂着笑容的脸。 她越捏越入神,旁若无人。 正在姜墨脑海深处,忆场当中,那个熟悉的道路尽头的小木屋当中。 一团黑雾逐渐成形,秦越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把自己的方形眼镜拿下来擦擦。 沙哑的声音自姜墨忆场传出,在冰屋内显得格外突出。 “捏的不错嘛。” 姜墨听着夸奖,不自觉地回话:“那是当然,只不过有的地方。。。”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不对,自己的屋里,甚至忆场当中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姜墨猛然回头,感觉到身后有人,没有犹豫,手中捏着的宋清骤然变成一根硕长的冰刺,姜墨回身就是一刺。 冰刺被秦越捏在指尖,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打趣:“哎呀,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凶。” 姜墨退后两步,又捏了好些个冰刺偷偷藏在手中。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头,眼中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 秦越的镜片闪过一丝光芒,:“看来明槐那孩子事情做得不错。” 姜墨听见明槐的名字,心中微动。 秦越一推眼镜:“别那么害怕,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姜墨嗤笑一声:“什么朋友?”天知道,她爸爸都死了近二十年了,这演的是哪一出。 一股莫名的力量提着姜墨的手腕,迫使她把手里的冰刺全部松开了。 “真想不到,段杰,哦不对,应该是白杰。”秦越不紧不慢地看着姜墨的反应,又说:“他和姜彤的孩子居然这么暴躁,姜彤年轻的时候,腰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可是一声不吭呢。” 一句话把姜墨从在梦界安然生活的学生又变成了那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孩。 姜彤后腰的伤,是当时教室里的灯被学生打碎了,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就把学生护在身下,当时是夏天,整个后背都被划伤了,但是后腰的伤最严重,最大的玻璃扎了进去。 给她做手术的大夫,就是白杰,这也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随后两个人在姜彤住院的时候暗生情愫,再后来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又有了姜墨。 姜彤的腰后来恢复的不错,几乎没人能看出来她受过伤,再加上姜墨出生后,两人搬了一回家,这段历史,可以说无人可知。 就连姜墨还是看到伤疤问起的时候,才知道。 姜墨站在原地,记忆中模糊的父母又慢慢浮现,姜彤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候,还摸着她的小书包,说等她从幼儿园回来,就给她做最喜欢吃的鸡蛋面。 姜墨目不转睛地盯着秦越,努力平复着呼吸:“你到底是谁?” 秦越此时身处姜墨的忆场,对她激动的情绪充分的感知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姜墨,眼里闪着兴奋的火花,他勾起嘴角,闷笑两声:“段杰和姜彤后继有人啊,真是老天开眼。” 秦越如今已经没有肉身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缕执念,寄存在姜墨的忆场当中。 在没有遇见姜墨之前,秦越这一抹执念已经在世间飘荡了多年,寄存在筑梦师的忆场当中,苟延残喘。 他飘荡在一中附近,感受到有个孩子正在和魇纠缠,他正打算寄存在这位筑梦师的忆场中,顺便下去指点两句,以示感谢。 却没有想到,那双眼睛,和段杰一模一样。 那双眼睛,让浑浑噩噩,寄以度日的秦越猛然清醒,记起了前尘往事。 自己还有一位朋友等待自己报仇雪恨。 他顿时欣喜若狂, 他本来打算直接告知姜墨他父母的死亡真相,但他发现,这孩子现如今的平静生活,正是段杰当年所渴求的,他又犹豫了,犹豫该不该把姜墨扯进来。 于是他按兵不动,先吩咐明槐,抹去他在姜墨脑海中的痕迹,但他还是留了一丝力量在姜墨身上,用来护住她的忆场。 随后秦越找到了段杰和姜彤有交集的所有人,拼尽全力潜入他们的梦中,又潜入回忆中,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没想到,阴差阳错,姜墨还是入了梦界。 正巧这时,秦越留在姜墨体内的力量被金海打碎,他察觉到姜墨有危险,又往梦界赶,又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她。 他来时也做好打算了,如果姜墨在听到她父母时,心绪没有丝毫乱动,他就抹去她的所有记忆,让她在梦界做个普通人。 可现在姜墨显然能够承担一切。 第48章 身世 秦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双眼:“我叫秦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 姜墨刚想开口说话,秦越瞬间就飞到她身前,一个弹指,一段记忆被打到姜墨的忆场之中。 秦越拉起姜墨,黑雾席卷两人,再睁眼,两人已经进入姜墨的忆场。 两边的记忆之树被姜墨梳理的整整齐齐,小石头在树脚旁边安静乖巧的躺着为姜墨所用。 刚刚被秦越打进忆场的记忆化作一道黑光,直冲道路尽头的小木屋中。 小木屋的门嗙的一声扇开,周围两侧的小屋门也跟着哗啦哗啦全部都打开了。 秦越示意姜墨走上前去细细看一看。 姜墨一靠近小屋,忆场瞬间崩塌,周遭陷入一片黑暗,记忆之树化作一片片镜子,浮在空中。 姜墨走在黑暗中,心中略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是?” “这是当时。。。” 姜墨想起来了,她第一次和唐沐清在操场上睡着的时候,她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只不过这里只出现过一次,所以很快被她抛之脑后了。 秦越:“还没想起来吗?” 他一个响指,镜子碎片全部都旋转起来,刮起一阵飓风。 飓风过后,镜子碎片又整合到一起,化成了姜墨熟悉的忆场, 忆场当中,是姜墨和秦越当初在那片暗黑之地的谈话。 是他拿着手机远程指导姜墨的第一次任务。 是秦越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拥抱。 姜墨在旁边看着过往种种,她终于想起来被明槐掩盖的一切。 “你,你就是那个神秘人,那个嗓音沙哑的神秘人!” 姜墨再看秦越,内心是抑制不住的亲切。 秦越点点头,又是一个响指。 两侧的房屋此刻又充满了不同的画面。 数个画面,顷刻之间在姜墨的忆场上演。 无数回忆同时塞进姜墨的大脑。 骤然增多的记忆瞬间涌入大脑,就像水管涌入巨大水流,压强骤增。 巨大的压力让姜墨闷哼一声,捂着头跪倒在地。 心焰锁在手腕间叮当作响。 秦越在她身前蹲下,拿起链子看了一眼,:“嘶,心焰锁?” 姜墨仍旧在接收浩瀚如海的记忆,秦越把自己和白杰姜彤的过往,以及姜墨的身世,全部都传给了她。 他相信姜墨能够承受的住,这只不过是痛苦了一点,比她以后要走的路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姜墨缓了缓,略微能适应这痛苦强大的压强。 “呼,怎么?秦叔也认识这个?这东西可让我受了不少苦。” 姜墨在地上咧着嘴笑,故作轻松,实际上汗珠子已经生了一脑门了。 秦越瞥她一眼,“你认识宋清吗?” “她,她是我的老师。” 看姜墨快在地上疼死了,秦越高抬贵手,在她眉心一点,放缓了记忆输入的速度。 姜墨感觉额头上一块大石被移开。 “她居然能当老师,真是意想不到。” “秦,秦叔。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姜墨抓着秦越的手腕。 记忆输出停止在姜彤拿刀刺入自己胸口的一刻,白杰倒在一旁,扶着胸口,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 向来温婉的母亲脸上笑容不再,父亲倒在地上,两人毫无生气,宛如死灰。 姜墨此刻心如刀绞,当时她并没有直接看见这个画面。 但此刻亲眼得见父母身亡的画面,得益于秦越的忆力强大,让她身临其境。 她能看见母亲喉间冒出的血沫,父亲冰凉的身体。 能感受到两人身上消逝的生机。 她忍不住伸手去拦,可终究是镜花水月,斯人已逝。 姜墨伏地痛哭,情绪感染千里,忆场当中下起大雪,落在两人身上,头上,惨白一片。 一老一少,如披麻戴孝,祭奠错过的一切。 秦越蹲在姜墨身前,看着姜墨弯下的脊背一颤一颤,听着她呜咽的哭声,他也忍不住湿了眼眶,伸手在姜墨背上轻抚。 他又何尝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年段杰改名白杰,脱离了伴生家族,选择去人界生活,离开梦界,做一个平凡人。 他虽然不解,但仍旧送上祝福。 他第一次去人界看望他,是白杰和姜彤初遇的时候。 最后一次,是两人结婚的时候。 他接到段杰在人界的求救信号时,不顾一切的往过赶,可是终究为时已晚,只见到两人冰冷的尸体。 人死后,欲望跟着身死道消,姜彤和段杰的一切都跟着消散了。 魇没了宿主,就只是普通的执念,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执念,但是会留存一些情绪片段。 秦越悲痛欲绝,倾尽全力在人界把方圆十里正在存活的魇全部捉来,细细剖开,用他们的欲望反推两人死前的蛛丝马迹。 这也是之前杨修尘说过的问魂。 他用了两天两夜,最后头发花白,才拼凑出这一幅画面。 待姜墨哭声渐止,他拍着姜墨的肩头,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庇佑你。” 冰屋外有人敲响了门,秦越连忙扶起姜墨:“姜墨,姜墨!你冷静些!” 秦越摘下自己的眼镜塞到她手中:“你把这个交给宋清,她就知道是我了,我就在你的忆场中,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越化作黑雾随风而散。 姜墨缓缓起身,周遭冰雪消融,她又回到了这个空无一人的竹屋。 宋清叩开门,姜墨长发散乱,双眼红肿,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憔悴。 宋清又惊又急,奔到她身前,担忧的问:“姜墨,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姜墨刚来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出来,这孩子心里防很重,情绪鲜少外露。 半年时间,姜墨在她这个老师面前终于能够自如一点。 姜墨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她,往宋清手里塞了个东西。 宋清看着手里的眼镜,一个不稳坐在凳子上。 拿着眼镜翻来覆去的看,在一开口,竟然有些结巴:“这,这是秦。。” 姜墨神色淡然,“秦叔,出来吧,老师认出你了。” 黑雾自姜墨身后晕出,在宋清面前化为人形。 秦越立在屋中,伸手捏起自己的眼镜扣在自己脸上。 宋清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师父能在这里重逢。 “师父,师父,您没死吗?” 秦越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宋清,他摇摇头:“我误入歧途,肉身早就覆灭了,现在只不过是的思想凝成执念,暂时寄存在姜墨的忆场中罢了。” 姜墨没有想到,就连秦越也只是暂存于他的忆场。 “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秦越捏起心焰锁问道:“这心焰锁不是你造出来的吗?” “师父,您走后,我就下山了。”宋清苦笑一声,将秦越走后,她来到学院任职,和金海的纠葛又说了一遍。她自以为问心有愧,不敢回去找师父。 秦越轻叹一声:“人各有命,我只能帮你把这孩子暂且封印,别的还要看你的造化。” 宋清本以为自己只能在学院了此残生,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回来后,居然还愿意拉她一把。 她不由得有些激动,又问道:“师父,那你是来找我的吗?” 秦越一摸胡子,轻哼一声:“你看着她就不觉得眼熟吗?” 宋清在他提醒下又像姜墨看去,眉眼五官之中都透露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再加上秦越的突然现身,宋清大喜,握住姜墨肩膀,忍不住端详她的眉眼:“你,你是段杰和姜彤的女儿,是不是?” “老师,你也认识他们吗?” 宋清得知故人之子居然是自己的学生,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心酸,气愤道:“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他俩的孩子,还用你受这些苦。就是拼死也要把你送到师父身边。” 秦越眼见姜墨头低下去,眼里又泛起泪光来,连忙把宋清拉到一旁,又转回姜墨的忆场了。 秦越走后,就剩宋清和姜墨两人静坐在木屋中。 “老师,跟我说说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吧?” 姜墨的声音在寂静中轻飘飘的,好似随风而逝。 宋清倒了两杯茶,娓娓道来。 “我之前给你讲过,梦界四城的四大伴生家族,西城明家,南城汤家,北城鹿家,东城段家。” “现在七区的区长就是明家的明槐,咱们西城的城主叫杨修尘,他是从七区的学院毕业的,之后在筑梦师协会一路往上升,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明家和段家一向交好,二十五年前,四城协会联合赛在西城举办,这个赛事,五年一届,由中央协会主办,四城轮流协办,那年正好是西城。” “参赛人员由,东西南北四城各出两位筑梦师。一位来自伴生家族,一位来自非伴生家族。” “赛事分为三个阶段,炼器,幻梦,化魇。 “当年西城的选手,就是明槐和金海” “东城派出的选手,就是段杰和一位叫李振的筑梦师。” “段杰的梦器是一把手术刀,他说,这是他在人界修梦的时候,看到一个一位医生用,回来他也改用手术刀了。” “同一城的两位选手明面上是队友,可是到了最后一轮筑梦的时候,则是各凭本事,只决出一位总冠军。” “段杰和李振两人本就是好友,两人一路携手过关斩将,约定在最后关头在一决高下” “但明槐当年是何等的风光啊。” 宋清抿一口茶,眼中满是对当年的回忆。 “明槐以一己之力,凭借一把青玉尺,结下五行幻阵,力压其余几位夺得魁首。” “明槐,段杰,李振还有姓汤的一位小姑娘是当年的四强,几个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明槐夺得奖金之后把黑金,一半捐给了人界,另一半捐给了四城筑梦师协会,用来设立最初的悬赏榜。” “可就是这个悬赏榜出了事。” “有人向中心协会举报,说明槐在用那个悬赏榜联合季家敛财,举报人还提供了流水证据。” “中心协会查办的很快,依法论处明槐和季长安,可是季长安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横死在了西城” “而明槐万里问魂,一夜间灭了整个西城的魇,不止是魇,就连普通人的执念也被明槐尽数覆灭。” “当时整个西城人界的梦都是动荡不安。” “明槐受罪入狱,后来是杨修尘把她捞了出来,本来以明槐的天赋,一个小小的区长,根本困不住她。” “可是这和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墨听的入神,但是心里依旧挂念她父亲。 “明槐在明家锋芒毕露,入狱后,依旧桀骜不驯。” “是你父亲,你父亲去见了明槐一面,然后明槐整个人就如转性一般,乖乖地听从杨修尘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做了一个小区长。” “而你父亲在和明槐见面后,就不知所踪,段家放出消息,说段杰因病去世。” 宋清看着茶上袅袅白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去了人界,在那里成家立业。至于你母亲,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些事情都是老师告诉我的,他十几年前跌跌撞撞找到我时,就已经身受重伤,而我全力救治也无济于事。” “这么多年,我以为老师早就……没想到,他居然还残留了一抹意识。” 姜墨心中无比沉重,毫无疑问,自己想要查明父亲死亡真相,必须去找明槐。 可是现在自己被困一区不说,就算出去找到了明槐,难保她会闭口不言。 宋清看了看姜墨,欲言又止,姜墨看见她脸上的犹豫,“老师还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宋清抿了抿嘴,“你要知道,伴生家族是梦界的权威家族,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追求,无数梦界人都希望可以被一个伴生家族收入麾下,这样余生不愁。” “可是。。。” 姜墨勾起嘴角:“可是我的父亲好像不想让我跟伴生家族沾上关系,就连他自己也是,所以他姓白,我跟母亲姓姜。” 姜墨看着茶杯,语气有些落寞:“因为我是伴生家族的人,所以我可以觉醒忆场而不被两界使者发现,所以我修炼的时候感觉如鱼得水。” 宋清点点头:“没想到你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他费尽心力逃离梦界,但是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回来了,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姜墨有些疑惑:“惨烈?” 宋清有些怜悯的看着她:“伴生家族的孩子,天生就是梦的使臣,他们对梦境,对忆场,拥有天然的掌控力,他们生于梦界,死于梦界,所以你本来就是属于梦界,根本不用受这么大的苦。” 姜墨眨眨眼,带了些安慰的笑:“老师就当我是普通的孩子吧,伴生家族于我而言,远的跟梦一样。” 宋清又说:“可就算是普通孩子,觉醒了忆场,也是有两界使者带入梦界,根本不会入狱。” “都是因为金海,他急需扩张自己的护卫队,去四处猎魇,化魇后的魇块投入化魇池中,一来可维护梦界一区的生存运转,二来也可以为他本人牟利。” 说到这宋清有些气愤,咬着牙:“这是一个区长赚取黑金最干净的办法。因为化魇池投入魇块的数量都在策卷上记录在案,但是区长自己掌管策卷,他吸取魇块,中饱私囊,无人可知。” 姜墨不禁皱眉:“中央协会什么的,不管吗?” 宋清嗤笑一声,站起来对着窗外:“这种事情,都是大家默认的,区长管理整个区,收取一点自己的利益,无可厚非,至于多少,就看每个人的良心了。” “只不过,每个区长都不是傻子,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现在你被金海严加看管,是他重点的培养对象,在他眼皮子底下想去找明槐简直是难如登天。” 宋清猛地转身:“如果要调查当年的事情,你必须离开一区。” 她眼中是姜墨从没见过的坚定。 姜墨缓缓起身,抚上宋清的肩膀,她跟宋清已经差不多高了。 “老师别着急,在等等, 现在我出去面对明槐,面对金海,又能怎么样呢?” 姜墨走到窗边,晚上的风又急又凉。 姜墨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49章 一起 “梁多,你为什么想考证呢?” 姜墨和梁多在饭堂面对面的吃饭聊天。 自从三个月前,秦越现身后,姜墨就再也没去大殿上过课。 她白天和后山的人混在一起,晚上打开自己的忆场,跟着秦越训练。 而宋清则在自己的房间里闭关 秦越的授课方式和学院不太一样,他没有教姜墨一招一式,反而注重姜墨对五行诀的掌握。 秦越认为,固定招式都是有迹可循,不是无敌的,但是天下万物,无一不脱离五行,所以五行诀至关重要。 当你的五行诀修炼到一定程度,那么自身的五感和天地五行也会产生联系,这是一个筑梦师能够构造,修改梦境的根本原因。 当人对万物的联系达到一定程度,那么梦境之间的转换也是易如反掌了。 想要像明槐那样随手就可以捏出来与真人大差不差的人类,那更需要勤加练习。 想要成为筑梦师,合法的去人界的梦,还要用人类的梦做练手。 原本在梦界,不需要筑梦师证书也可以去入梦区,只可惜,出了明槐那档子事。 于是经过中央协会和其他伴生家族的协商,统一规定,无论是谁,一视同仁,必须考取筑梦师证书。 姜墨以前在人界,就是只单纯地会五行诀,因为她不会别的。现在秦越这种训练方式正合她意。 而后山的人,一方面可以当做观察对象,另一方面可以补充不少对梦界缺失的信息。 秦越神志不清的一个老头,在外面厮混十几年都是疯疯癫癫,宋清又不知道多少年没下过山了。 所以现在后山也是她唯一能接触到外界消息的来源。 “切,还不是因为咱们金区长,要不是他整出来个什么无证不通行政策,我才不考证呢,而且” 梁多拨了拨自己的长卷发,有些害羞,“我要是考了证就能跟李景在一起了。” 姜墨有些好奇,这个名字经常在梁多嘴里出现。但是每次梁多说一大串,虽然中心是李景,但都是围绕着他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姜墨手撑在下巴一副很期待的样子:“请问,这位李景同学究竟是谁?让我们梁多姐姐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梁多又是一个害羞的摆头,大波浪卷发打在姜墨的脸上。“哎呀,你不知道,他就是这个世界最帅,对我最好的男人。” 姜墨看着她眼里的快冒出来的星星,不自觉的就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御姐外表,恋爱脑的人。 姜墨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我理解不了你,但是我尊重你。” 梁多把她一推,嗔怪道:“你当然不理解了,你才多大,小屁孩理解什么?” 梁多一惊一乍,又突然把姜墨从饭碗中拉起来,“哎呀,你先别吃了,我问你,你今年是不是也要考证了?” 姜墨突然被打断,有点无措但又听见涉及自己的事情,又耐下性子来,“是啊,怎么了?” 梁多撇撇嘴角:“那你有梦器没有?”她又把大腿一拍,指着姜墨:“我就知道你没有。走吧,给你在后山整一个。” 梁多说风就是雨,端起她和姜墨的饭碗就要往外走。 “诶,梁多姐姐,你要去炼器了啊?带带我们两个,怎么样?”林空接下梁多手中的碗,对着梁多谄媚地笑。 姜墨有些惊讶看着林黎,“你们怎么在这?” 院长一般是不让他们到这来的,再加上姜墨这几个月一直在后山厮混,所以跟林氏姐弟接触的机会不多,几个人慢慢就这么淡了。 林黎站在一旁说:“你要考证下山吗?” 姜墨微微点头:“是啊,没有筑梦师证书在山下可是寸步难行。” 她又晃了晃自己的心焰锁,“更何况,我现在还被管束着呢,下了山,就听金区长怎么发落我了。” 林黎又说:“我们也有下山的打算,一起吧。” 姜墨心里有些奇怪,但是下山考证,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直当两个小孩子抱团心性,要跟她一起。 反正下山后大家一拍两散,没什么好在意的。 林空看着两人的脸色,凑到梁多身边说道:“梁多姐姐,你人美心善,肯定愿意带带我们。” 姜墨挑挑眉,看了一眼梁多,不置可否。 梁多的手落在林空脸上轻抚,“小朋友,我的年纪都能当你娘了,马屁拍错了哦。” 随后两指一并,把林空那张小脸上的肉夹起来,狠狠一扭。 林空顿时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姐,姐救我啊啊啊。” 林黎在抱臂冷眼旁观:“活该。” 梁多一听乐了,把手一松,去拉林黎:“这是你弟弟啊?你们姐俩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林黎不说话,梁多更是眉开眼笑,一手卷着自己的卷发,一边打量一边问:“你们俩多大了?” 林黎在一旁冷淡地回答:“十六。” “都是十六岁啊?” 林空碎嘴回道:“我们是双胞胎。” 梁多跟看不见林空一样,目光依旧落在林黎身上。 她捧着双手呼,又兴奋地问林黎:“原来是双胞胎啊,那你们修炼的怎么样啊?” “考过几次证啊?有几次经验啊?” “梦器是什么啊?” 林黎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一开始还能好好回答梁多的问题,可是谁知道这女人越问越多,要不是她俩有事相求,林黎恨不得拿胶把梁多的嘴封住。 林空也难得见姐姐吃瘪,这下在旁边悠然看戏。 姜墨起身分开两人,“诶,我们办正事要紧。” 梁多一拍脑门:“噢,咱们先去给你造一把梦器。” 林黎急了,拉住梁多,“梁多。”又想起刚才弟弟的惨状,顿了一下,“梁多女士,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也想下山,可是院长不同意,我们也需要梦器。” 梁多拍拍胸脯,“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 林空在旁边点头哈腰的道谢。 梁多话锋一转,指向林空:“前提是,让你弟弟别说话,我讨厌话多的人。” 林黎随手掏出一片纸,贴在林空嘴上,纸上附着了一层绿光,林空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林黎:“好说。” 梁多拉着林黎,几人浩浩荡荡去了后山北面,平时大家都住在南面,北面是一片竹林,平常几乎没人会来。 竹子密密麻麻地生了满山,阳光透过竹叶间的间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清晨竹叶上的露珠还未完全稀释,烘地整片竹林清新可人,唯一奇怪的是,这片竹林不像寻常青竹,反倒透着红。 姜墨在寂静的竹林中,心绪格外平静,但仍是不解,问道:“在竹林里怎么冶炼梦器呢?” 梁多哈哈一笑:“这你们当然不知道了。” 梁多在前面背着手踱步,一副老师的派头,再看三个小孩一副期待的眼神,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心情一好,把林空嘴上的纸撤了。 “咳咳,这片竹林可是大有来头,我告诉你们,每个区的学院几乎都有一片地方,这片地方和这个区域的人息息相关,是这个区筑梦师首选的炼器材料。” “这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呃必什么来着?”梁多顺手一挥,指着林空,“你不是话多吗?你来说。” 林空有些后怕,梁多一副好老师的态度,“你大胆的说,说错了老师也不罚你。” 林空咽了口口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嗷对对对!就是这句话。”梁多高兴地在他背上狠狠拍了几下。 身后的竹子好像被震的晃了晃。 “所以说,你们要先挑竹子,呃不对,是竹子挑你们。哪根竹子选中了你,会给你指示的。” 林空胆子大了,“梁多老师,那你的梦器也是从这炼出来的吗?是什么啊?” 说到此处,几人都好奇起来,姜墨跟梁多认识的更久,但是从没见过她使用梦器。 梁多更加得意,“你们自己看啊。” 她拨弄着自己的卷发,手镯在黑发旁熠熠生辉,她本身就肤白貌美,小巧白皙的耳朵下面两点亮晶晶耳饰,折射出光线映入三人眼中。 她颈间戴着一个双环项链,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戒指套在一起。 姜墨了然:“是你的首饰,对不对?” 梁多一拍手:“嗨呀,我就知道你小子最聪明了。” 姜墨:“。。。我是女的。” 梁多摆摆手,“哎呀,四海之内皆兄弟。” 林黎轻笑一下,林空憋着想笑不敢笑。 算了,姜墨已经习惯她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了。 “呵哈哈哈,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疯女人还真是‘学识深渊’啊。” 梁多身后的竹林晃得更厉害,一个尖锐的男声嘲笑道。 林空忍不住纠错:“是‘学识渊博’啊,大哥。” 梁多在听见男声的一刹那间,脸色就变得难看无比。 “郑鑫,你在装什么东西呢?” “我还当你早就走了,没想到,你个老东西考这么多次不过,还好意思在这晃悠? “你也不脸红,呵,小心你头上的帽子,在这待久了,变色了。” 梁多一句接着一句的骂,林空憋不住笑了。 林中突然两声长短不一的尖啸声,姜墨离林空近些,她抓起他的后脖颈就把人往后拽。 林空差点没吓死,但是面前扬起的尘土让他不由自主缩在姜墨手下。 梁多离三人远些,她甩出手上的手镯,手镯骤然变大,化作齐人高的圆柱体,一下就把林黎整个人罩在里面。 只听得“铛”“铛”两声。 那手镯又是一下大一下小,飞个来回,眨眼就把三人齐齐框在了梁多身边。 林空站定,方才看清,四人刚刚站着的地方,插着四片竹叶,这竹叶巴掌大小,通体青黑,看着刚硬无比,已经半有截深深插入土地。 说来奇怪,竹叶居然能跟梁多金属的手镯碰个相当。 他不由得一阵后怕,要是刚刚姜墨没拉开他,他不死也是半残。 梁多被气得不轻,胸口起起伏伏,揪下自己的两个耳钉,就往竹林里甩去。 两个耳钉之间滋滋作响,似有电流在其之间流窜。 林中传来一声闷哼,倒下一个人来,那人似乎是被无形的丝线困住,被电的浑身抽搐,倒在地上挣扎。 梁多嗤笑一声,一挥手把耳钉召回,那人松了一口气,躺在地上歇息。 “郑鑫,你有种,就出来跟我打,先是欺负三个小孩子,又让人给你挡枪,你可真是个孬种啊。” 林中走出一个男人留着长发,扎在脑后,身边搂着一个女人。 郑鑫不高,身旁的女人更矮,两个人尖嘴猴腮,凑在一起一股狼狈为奸的味道。 “呦,怎么嫂子还是水姐,鑫哥您可真英明,一下就把奸夫捉住了。” 梁多面上带笑,阴阳怪气完了还给比个大拇指以表赞许。 第50章 舌头 学院一般只负责人界觉醒忆场的小孩,学院提供一切,为他们铺上一条筑梦师的路。 至于梦界的人,想成为筑梦师,就要自己攒黑金去买黑玉炼器,黑玉珍贵,只少不多。 这后山的竹林原本是一区学院专用的炼器之地,自从金海那个政策一出,无数人涌来,一部分是真心学艺,还有一部分就是觊觎这后山的黑玉。 青竹虽然外形是竹子,但是内里可是九成九的黑玉。 毕竟这里属于学校,大家都不敢明着来,偷摸着用一点,已经是幸运了。 可总有人是贪得无厌的。 几年前,郑鑫进入学院学习,梦器练成之后不去考证,反倒向金海上报要求后山的黑玉竹林要分一半给外人,全部都由学院使用未免太不公平。 金海居然同意了这个决定,郑鑫得了许可之后,在后山大肆开采黑玉,他开采还会后还会向外出口一部分,渐渐地后山一半居然尽数归于郑鑫的地盘。 郑鑫占了黑玉源头之后,混的风生水起,来学院的人都要先在她那走一遭。 直到几年前,梁多来学院诚心学习,郑鑫看梁多年轻貌美,心生歹念。 无数男男女女都顾忌着郑鑫掌握着黑玉,对他无不顺从。 梁多可不是个善茬,郑鑫当时的相好看他一颗心扑在梁多身上,她竟然去找了梁多的麻烦,梁多二话不说就废了她。 郑鑫也是个贱骨头,愈发舔着脸讨好梁多。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梁多一招釜底抽薪,召集了对郑鑫早就心怀不满的人,硬生生从郑鑫开战,从他手里撕下一块肉来。 姜墨此前看的竹屋就是梁多好不容易打拼下的基业。 那时郑鑫才反应过来,梁多不是什么美女,原来是个野兽,他此刻依旧是山大王,要剿灭梁多一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鱼死网破,他也会伤筋动骨。 最后还是金海和院长出面调停两人。 但两方的梁子就此结下,郑鑫时不时搞些小动作,泼点脏水,主打一个让梁多过的不舒坦。 梁多为了自己这片净土,这几年也是跟他斗智斗勇,郑鑫前阵子被戴了绿帽,这件事被梁多一派逮着狠狠嘲讽到了现在。 郑鑫平常听了这嘲讽必要大发雷霆,今天却是格外平静。 他斜着眼睛打量几个人,对梁多的嘲讽毫不在意,搂着水姐,“阿水,你觉得一块蛋糕两人吃,吃得饱吗?” 阿水娇滴滴地搭话:“鑫哥啊,不是两人吃,是一人一狗,那狗总是不懂规矩抢人的口粮,那人肯定是不够吃的。” 眼睛止不住的往梁多那边瞟。 她攀着郑鑫道:“但是如果把狗调教乖了,她就不会抢吃的了。” 郑鑫开心极了,大笑着鼓掌,周围青竹止不住的晃动,深处居然又冒出来十几个人。 一群人把四人围了个半圆。 梁多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有些焦急。 竹林外围是默认是她的地盘,但是今天郑鑫带了不少人来了外围,来势汹汹,来者不善。 梁多耸耸肩膀:“郑鑫,我和你的梁子,跟着三个小孩有什么关系?你何必针对他们。” “你想想,咱俩当年。。。” 梁多走上前去,挡在镯子面前,一边胡天侃地地叙旧情,一边悄悄把镯子套着往外挪。 手里的耳钉悄悄飞到姜墨指尖碰了碰,姜墨悄不作声,捏住耳钉,电流划过指尖,激起她指尖向外指。 姜墨明白这是让他们三个先走为上。她低着头,默默思索着应对之策,这郑鑫显然不是个好惹的,自己出去可以找谁呢? 哐当一声,镯子撞上一堵空气墙,停在原地。 姜墨一时失神,抬眼看去。 郑鑫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梁多。 “怎么样?我这幻境不错吧?” 梁多见郑鑫是来真的,她收起镯子,静默不语。 林空和林黎此刻也是静默不语,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这个人什么实力,又有什么矛盾。他们两个就别瞎掺和了。 “今天,几位就都别走了。” 梁多一扬嘴角,坐在地上,难怪就带了这么点人。原来是早有预谋。 “不是,我特好奇,郑鑫,给我解答一下呗,为什么是今天?怎么着?在外边吃瘪了?” 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水姐有些生气,她最看不惯梁多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郑鑫把水姐拨到一旁,看着姜墨:“这位小朋友很显眼啊。” 姜墨手腕上还挂着心焰锁,耷拉着眉头看地上,丝毫不理会他。 郑鑫冷笑一下,尖脸显得更加刻薄:“我来这几年了,没见过这么特殊的。” 姜墨不大不小,挂着个锁链在前殿和后山两头跑,确实有些特殊。 姜墨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怎么?我特殊你就要抓我,你怎么不去抓旁边那条会说人话的狗呢?” 水姐气急伸手指她:“你。。” “听不见吗?又叫了。” “哦,我忘了,你也是狗,听不懂人话。” 姜墨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梁多坐在地上笑得很是猖狂,林空缩在一旁也忍不住笑。 郑鑫按住水姐,“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不打紧。” “就是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 “一进来就是让宋清单带,她那个废物这么多年没什么动静,我都快忘了她还是前任院长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她和哪个狗男人厮混生下来的野种?” “你们说,我要是拿捏了你,还怕拿捏不了宋清吗?” 郑鑫摸着笑了两下,脸上说不出的猥琐。 “其实宋清呢,也是个美人,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要管我叫一声爹呢?” “啊哈哈哈” “郑爷高招,到时候,您就是新院长了。” “到时候,学院是咱们的,黑玉也是咱们的” 郑鑫越说越兴奋,又指着林黎道:“我看这个也不错。” 周围人一阵哄笑。 “都笑完了?” 姜墨站在角落,突然发问,众人安静了一瞬。 只听见铁链声哐当作响,却不见姜墨人影。 突然间空中一道血雾横生出来,然后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 又是铛的一声,姜墨站在原地,轻轻的把两片黑竹玉撂在地上。 众人如梦方醒。 只见郑鑫跪在地上,双手捂着嘴。 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声,血止不住的从他掌心里溢出。 口水混着血已经撒在地上,渗入泥土。 他额上青筋暴起,双眼瞪了十足大,本来尖瘦的脸更撑不住他的五官。 脚下一层厚厚的寒冰还散着寒气,冰层从脚底顺着长到脊背,冻的他浑身僵直。 身旁就是一块鲜红的肉块,掉在冰上,冷热相碰,白气弥散、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水姐离得最近,顿时尖叫一声就往后退。 寒冰层层裂开,消失不见,幻境结束。 郑鑫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开始挣扎。 “大哥!” 身后有人连忙冲上来拾起郑鑫的舌头。 姜墨在一片混乱中云淡风轻地说道:“不会说话,那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帮你一下。” 只一瞬间,她的冰幻场就趁着郑鑫不注意时侵入他,她顺手拾起黑竹玉片,给他做了个小手术。 郑鑫身后的人纷纷祭出自己的梦器,疗伤的疗伤,止疼的止疼。 一个男人直接从身后取了一块黑玉竹,掏出药杵,一个女人拿着药钵,两人将黑玉研磨的稀碎,直接倒进郑鑫嘴里。 这男人竟是将郑鑫断掉的舌头用黑玉在接上,断舌再生。那边正手忙脚乱救人时,姜墨和梁多对视一眼,立马回身开始轰炸身后的空气墙。 林空和林黎愣了一瞬,也开始想办法往外跑。 姜墨刚刚不过是趁机偷袭得手,等郑鑫反应过来,他们的人多,寡不敌众,肯定要遭殃。 郑鑫被人扶起,从小臂上卸下两个回旋镖,通体黑亮,直甩出去,一个冲着梁多,一个冲着姜墨。 他愤怒地抹着脸上的血,指着两人,“今天他们要是能走,你们也别活了。” 他舌根是黑色的玉石,脸上还沾着血,分外渗人。 身后的众人都咬着牙往上冲。 有梦器的都拿出来不要命的用,反正背靠黑玉林,随时补给。 没梦器的都放出自己幻场,无外乎金木水火土五种。 林黎和林空在自己身前放着土幻场,土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但也就是面前的一小块地,两人尚且能自保。 林空缩在土块里问林黎:“姐,你说姜墨姐姐刚刚偷袭,为什么不直接弄死那人。” 林黎面色凝重:“黑玉有灵,要是刚刚郑鑫真的有性命之危,那个回旋镖就会直接出来护主,姜墨就完蛋了。” 梁空是金幻场,这竹林多土木,她有些施展不开。 梁多一边躲,一边喊:“这老东西把梦器嵌在自己胳膊上了。他大爷的,这也奢侈了。” 她的梦器是凝了别的材料的,哪像郑鑫,是纯黑玉的,二者要是碰上,她的一定报废。 先前给郑鑫接舌头的男人和女人一个拿着药杵,一个药钵追着梁多不放。 梁多只能咬牙硬撑。 她脖子上的两个戒指也被她拿下来,两个戒指转的飞快。 环顾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一时间各色火花四散,哐当叮咚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气墙外的世界一片宁静,谁又能想到,安静祥和的学院后,是这样一副厮杀的样子。 郑鑫看着姜墨是越看越气,姜墨脚底下凝着冰,步步生花,腾挪得飞快。 她甩着心焰锁,把回旋镖拦腰截住甩回,身后追赶她的人还要当心回旋镖扎到自己。 她发现这心焰锁真是个好东西,和黑玉都能碰一碰。 他控着一个回旋镖去和姜墨缠斗,另一个又去林中削出黑玉,造出数个回旋镖向着姜墨齐发。 姜墨虽说身法极快,但是也抵不过一个接一个的回旋镖。 姜墨忍不住皱眉,她突然不躲了,在原地站定歇息,后面追她的人见了,反倒心中生疑,也站着不动了。 一堆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她团团围住。 姜墨站在中间,仰头在天上四处查看着,她身后一个男人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包围圈缓缓缩小。 “呼呼呼呼” 远方传来几声破空声。 无数回旋镖,从不同方向朝着姜墨飞来。 众人心中大喜,正要朝着她扑过去,却觉得脚下一顿,动作慢了一拍。 再抬头,姜墨已然不见,她踏着冰向外奔去,那回旋吧镖本来只朝着中心扎去,却突然变了方向,在中心炸开,朝着周围扎去。 “快跑啊。” “这,镖怎么回事啊?” “我的腿啊啊。” 周围一圈人被打倒在地,痛苦哀嚎。 被扎了腿的女人人在地上哀嚎,却感觉手心一凉。 细细看去每个回旋镖上都有几处冰屑。 姜墨刚刚在观察回旋镖的轨迹,只需要一个小冰球在合适的时候炸开,四两拨千斤,就可以改变全部回旋镖的轨迹。 姜墨暂时解决了这些杂鱼,腾步飞向郑鑫。 她顺着回旋镖,凝结出好些冰刺,加了速度,顺着郑鑫刺去。 郑鑫仗着黑玉,毫不在乎。 “没有黑玉,你算什么东西?” 郑鑫毫不在乎,好像就是要耗死她们。 姜墨也有些疲惫,速度渐渐慢下来,她回头看,梁多三人也是左支右拙,勉力强撑。 她又试图冻住郑鑫的手,失败了,她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这黑玉,她用不了,根本没办法像他们一样随心所欲的操控。 等等,可供自己操控。 姜墨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间的心焰锁,她深深地呼吸两下,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没有再去试图冻住郑鑫的双手。 郑鑫身后的竹林根部冒出丝丝寒气。 一瞬间,后面的黑玉竹凝上了一层冰。 郑鑫感觉到了,但动作也只是慢了一瞬。 可是突然自己脖颈间竟然一阵火热,而且越收越紧。 第51章 借刀杀人 凝冰的一瞬间,就足够姜墨贴到郑鑫后面,用心焰锁勒住他脖颈。 姜墨心中摒弃一切杂念,一个死字钉在心里。 让我死吧 浓厚的厌世求死之心,一瞬间燃起了心焰锁。 锁链温度升高,而且迅速收紧。 若是平常姜墨肯定是首当其冲。 但现在郑鑫的脖子也被心焰锁烧着,勒着,而且他还没有姜墨耐受。 姜墨在他身后,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炽热灼烧感,她根本不用施力,只要她求死的信念不断,心焰锁就不会放开,会越烧越热,越手越近。 她看着郑鑫止不住的挣扎,心里涌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在郑鑫耳畔低声说道;“你说如果锁链一直收紧,而且会发烫,那是不是,能把你脑袋绞下的同时,还能止血。” 郑鑫听说过姜墨这古怪的链子,此刻她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他不自觉的反驳:“你,你敢杀我,金海不会放过你的。” 锁链再次收紧,“你觉得我不敢动你吗?” “别,别杀我,你冷静。” 郑鑫被烫的四肢发软,开始求饶。 “让他们停手!”姜墨控着锁链微紧。 “停,停手” 周围人都打红了眼,哪还管得上他。 “大点声!”姜墨快撑不住了。 “都给老子停手!” 梁多的首饰全部都没了,刚才被火烧了一把,弄得她灰头土脸,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空和林黎就更不用说了,两人一直在地里窜着,林黎腿上一个硕长的口子,还在渗血,林空右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放在身前,姐弟俩都是负伤累累,大汗淋漓。 周围安静下来,姜墨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她完全就是以自己做锁链,额上豆大的汗珠滴在铁索上,蒸汽让她清醒了两分。 “放她们三个走。快点。” 郑鑫还在犹豫,姜墨略微施力,他立马害怕了。 他声音打着哆嗦,眼珠子止不住地往下瞟:“好,好。” 金海跟他说着心焰锁时,他还觉得新奇。 现在这链子缚在自己脖子上,他才感觉到紧迫。 “阿水,阿水。” 没想到逃离的关键是水姐,她唯唯诺诺地走到空气墙前面,捣鼓了一会儿。 这空气墙是郑鑫他们研究了好久,把黑玉磨成粉末大小,用风控在中间,形成屏障,如同一堵空气墙。 林空本来靠着上面,突然一个趔趄。他伸手在空中探探,兴奋地说:“姐,没了,咱们走吧。” 姜墨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她要控着这个程度正好在可以控制郑鑫的范围内,实在是折磨人。 梁多回头看了一眼,“你先撑住,我马上带人来。” 三人飞奔出山,姜墨控着郑鑫转身后退。 姜墨躲在他身后,让他面对着他的人,两人缓步后退,就要退出后山地界。 梁多也带着人赶来,姜墨松了一口气。 梁多正要上前接应之时。 郑鑫给阿水使了个眼神,阿水面不改色,掀起一阵风,一片被打磨的近乎透明的黑玉片顺风而出,那玉刀片锋锐十足,速度极快,却十分透明,几乎看不见,破风声也是极其微小。 姜墨此刻有些头晕眼花,郑鑫突然捏住姜墨手腕往前一个过肩摔,姜墨被他一拽,直接被砸在地上。 郑鑫跪在地上,接过刀片,反手就抹上姜墨手腕,微微的刺痛感让姜墨醒神。 刀片锋利无比,姜墨心神一松,锁链也跟着松开,郑鑫一低头,就从锁链中挣脱开来。 他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震碎了刀片,刀片一分为二,他双手握住,径直向躺着的姜墨刺去。 “呵,什么心焰锁,虚张声势的东西。” 姜墨已经十分清醒了,架起双手,绷直锁链,格挡住了第一击。 郑鑫眼疾手快,双刀在手里倒腾的飞快,姜墨左格右挡不落下风,只不过她现在躺着只能被动防御。 两个人就在两波人马中央打了起来。 梁多连忙就要上去帮忙,却被阿水接连扔出来的暗器挡得寸步难前。 梁多身后跟着的男男女女平常都是在学院认真修炼的,比郑鑫那一边的能力本就强上不少。 郑鑫那波人马背靠资源库,但是没了空气墙,外围五行俱全,梁多这边的人打起来得心应手,再加上这么些年,大家心里的怨气都压着不少。 因此虽说人数有些悬殊,但也能堪堪打个平手。 姜墨和郑鑫还在当中僵持不下,姜墨忆场中突然传来秦越的声音。 “松链子,凝冰攻下。” 姜墨双手一晃,郑鑫全力压在上面,链子一松,他整个人失了重心,朝着姜墨压下去。 姜墨翻滚到一旁,锁链温度降下来,她凝出一条冰柱,先撞向他双腿,随后又融成水,又冻住双脚,让他动弹不得。 “有劳秦叔,你怎么来出来了?” 秦越慢悠悠地说:“平常为了给你晚上授课,白天我都是休息的,今天还是被你这心焰锁烤出来的。” “一点麻烦事,有劳秦叔费心指点。” “难得的实战机会,你打吧,我看看。” 姜墨那点小冰,困不住他多久,但是足够她起身拉开距离。 郑鑫晃碎冰块,抖了抖小臂,两道回旋镖又向她攻过来。 两人又缠斗了半天,谁也弄不死谁。 姜墨见自己凝的冰根本打不死他,于是就随手凝起一些小冰刺,从他身上划过 质量是一打就碎,胜在数量繁多,多如牛毛,他打落一片,又来一群。 这些小刺打在身上也没有太大的伤害,就是划出些细小的伤口,而且她刻意操控,多攻在他脸上。 没多久,郑鑫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再加上四周兵刃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惹得他心烦意乱。 而且,姜墨才多大,他一把年纪,半天拿不下一个小孩子,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郑鑫心火愈发旺盛。 姜墨踏着步子躲避他回旋镖的时候,离他越来越近。 郑鑫情急之下居然忘了刚刚被姜墨贴身威胁的伤痛。 握起刚刚的双刀又向姜墨刺去,这下正中姜墨下怀。 姜墨张开双手,顺势往上又缠住他脖子,只不过这一回,她多缠了一圈,郑鑫绝对挣脱不开。 姜墨站在他背后低声道:“我说过,你没有了黑玉什么都不是。” 姜墨正打算故技重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听见一阵尖锐的风声。 她侧身动作不停,接连闪过,地上一排排飞镖插着,映着日光。 阿水正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飞来。 郑鑫还在她手下挣扎。两人远近合攻,弄得姜墨一时焦头烂额。 正僵持不下时,宋清和院长听着后山的动静赶忙过来。 郑鑫竟然不顾自己,令所有人全力攻向校长和宋清。 他自己使出浑身的劲往两人撕扯,阿水又是两道飞镖袭来,直冲眉心和胸口。 飞镖速度极快,姜墨用了冰和风干扰方向,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两枚飞镖一枚顺着她脖颈划过,血珠冒出,另一道则直直扎入姜墨的脊背。 刺骨的疼痛袭来,姜墨顿时浑身一麻,失了力道。 正倒地时,只看见郑鑫嘴角扬起的笑容,姜墨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死意渐深。 心焰锁燃起内火,整条铁链通体发红,勒在郑鑫脖颈,快速收紧。 姜墨倒地后,郑鑫也被心焰锁跟着束倒在地。 郑鑫眼神也发狠地望着姜墨,气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背后有人,你敢杀我?” “杀了我,金海不会放过你。” 姜墨闭着眼睛,手腕已经被勒变形了。 郑鑫躺在她身前,双脚在空中胡乱蹬着,眼珠凸起在脸上,没一会就断了气。 姜墨松开他,翻身躺到一边,阿水已经走到不远处,看见郑鑫已死,咬着下唇,飞速离去。 树倒猢狲散,郑鑫这边的人见郑鑫身死,自然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姜墨躺在地上闭着双眼,格外疲惫,背后还渗着血,不知道阿水刚刚又扎进去多少飞镖。 宋清连忙跑过去扶起她,却看她身上全是血,不敢乱碰。 姜墨强撑着一口气,在宋清耳畔说道:“跟金海说,心焰锁真好用,人我帮他解决了,剩下的让他处理。” 说完就晕倒在宋清怀里,不省人事。 姜墨被宋清带回来单独授课这件事,只有金海知道,再加上郑鑫反复提及金海,很难不想到,这是不是金海借刀杀人的手笔。 可金海如果要杀姜墨,没必要拐弯抹角,再加上刚刚梁多打岔时说的那些话。 姜墨很快就发现,这个郑鑫干的八成都是脏事,而这背后的靠山,说不定就是金海。 所以姜墨认为,这是金海在给她说话,让她想办法处理掉郑鑫。 是借刀杀人,只不过杀得是郑鑫。 所以这算是通过考验吗? 姜墨在晕倒前不由得这样想。 第52章 姜队 一区南边的酒馆,不似三年前的嘈杂吵闹,顾客一个个谈天说地,但是乖巧的跟绵羊一样,没人敢在这片地方在惹是生非,否则就是监狱一套走。 自从三年前西城城主杨修尘敕令一区区长金海开放化魇池给民众,一区的经济也渐渐繁荣起来。 这小酒馆也不可同日而语,扩建了整整三层楼。 酒馆中心突然有一个小小的爆发,在安静的酒馆格外明显。 中间一个醉汉,晃着凳子,嘴里嘟嘟囔囔。 “那姓姜的有什么牛逼的?整天他妈的挂个链子耀武扬威,她不就是金海的一条狗吗?” 他越说越起劲,还要站起来说。 他身旁的男人连忙在四周看了看,十分害怕,连忙伸手去拉他,还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小点声啊。” 醉汉一把拨开他的手,踩到凳子上又开始骂骂咧咧。 顾客有些怕事的都往外走,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戏,但是都不约而同地把中间的地方给他空出来。 角落里坐了两个带兜帽的人在悄悄喝酒,两人面色不善,一个人给另一个人说:“咱们还要歇多久?咱们已经在南边歇了一天了,幸亏高扬在北边查的不严,南边,最多只能待一天。” “今晚出去,咱们从四区和五区走,那里虽然戒备森严,但是金海的手也插不进去。” “好。” 老板在后面带着一个棉帽子,悠然地擦着杯子。 旁人忍不住问:“老板,你怎么不拦着点啊,一会儿姜队长过来,把你店掀翻了,怎么办?” 老板微微一笑:“我跟姜队长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酒馆的门被咔的一声踹开,木头门摔在地上,在阳光下尘土飞扬,碎成两半。 “哗啦哗啦” 铁链和盔甲摩擦碰撞的声音从门外传到楼上楼下,传到每一个看热闹的人耳中。 醉汉身边的男人早就缩到一旁了,只剩他在桌子底下抱着酒瓶喝酒。 六名金甲卫分两列站,身着金甲,手执长矛,胸前标着六个标号,腰上挂着执法链。 这是商会推出的新产品,搭配每个人不同的幻场可以产生不同的网,捉贼缉凶,必不可少。 六人前面还有一个领队,是个女人,她身着金甲,手里只卷了一个本子,腰上挂着一条铁链,乍一看和执法链很像,但是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女人的铁链上有数不清的划痕和干涸的血迹。 六个人整齐严肃地站在她身后,她把头盔卸下,一挥手就扔到了老板怀里。 女人下巴上还带了一道疤,酒馆的人见了她都是噤若寒蝉。 姜墨好似浑然不觉,走到老板跟前,“老张,听说你这酒馆最近不太安分啊?” 老张正了正帽子,指着醉汉:“在哪,等着你呢。” 姜墨瞥了一眼醉汉,又扫了一圈。 她走到中间,看了看楼上楼下的人,她张开双手,转了一圈,“各位,今天你们说,是老二,还是老三,当然啦,我最中意老六!” 姜墨说话的时候咧着嘴,眼里却没一点笑意,皮笑肉不笑。 “没人回答?看来是都不满意。” 姜墨撇撇嘴,声音低了下来:“那我亲自动手好了。” 醉汉已经醉倒在桌底,姜墨坐在桌上,脚垂在他面前晃悠,腿甲在桌上磕着的一响一响。 醉汉醒了,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眯眼看,看清是姜墨后,他一个清醒,脸色由红转白,腿一软,跌倒在地。 姜墨跳下来,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男人连连点头,眼里燃起希冀,站起来转身撒腿就跑,冲着门外。 六个金甲卫没脱头盔,而且他们身高体型相似,站在酒馆里面,跟煞星一样。 姜墨微微示意,胸前挂着四编号的,站在第二排右边的人突然将竖起的长矛横过来,男人的去路被阻住,苦着一张脸,回头看姜墨。 姜墨站在桌上,高声道:“我奉命捉拿一区五巷12号走私逃犯。” 她跳下桌,踱步到男人身边,在他肩上一拍,“你的同伙早上已经落网,你还是不要挣扎了。” 随后又高声说道:“罪犯已经尽数落网,多谢大家的配合。” 男人脸色立马变得惊恐,姜墨把手中卷起的本子一下塞到他嘴里。 男人被人摁倒在地,开始疯狂地挣扎。 角落里喝酒的两个兜帽人早就偷偷跑到楼上了。 其中一个有些不屑:“不是说南边的姜队长不好对付吗?我看她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 另一个还在揣摩:“可能是前几天她捉人的时候把映射网弄坏了,否则她应该不会找错人。” “映射网?那是什么东西?” “听闻这是她朋友送的,一个能捕捉每个人幻场痕迹的东西。” “幻场不都是那几样?哪有什么分别?”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她能看出来不同。” “呵,雕虫小技。” “行了,你也别幸灾乐祸,趁着姜墨放松,咱们要赶紧想办法走。夜长梦多啊。” 男人被束缚住,在地上呜呜嗯嗯地挣扎。 姜墨全然不管,跟老板老张说了几句,就跑到酒馆门口,对着里面高声说道:“这酒馆,我们稽查护卫队今天包下了,烦请各位顾客有序离场。” 酒馆里的顾客都不想惹火上身,一个接一个的想往外走,但是又不敢妄动。 酒楼二楼有几位有头脸的人物,他们艺高人胆大,先派出手下往外走。 手下的人都是会做人的,走到姜墨跟前,点头哈腰地恭维道:“姜队长真是慧眼如炬啊,咱们一区的安定生活可真不能没有你啊。” 姜墨点点头,笑咪咪地把人送走。 剩下的人也到姜墨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挨个往外走。 楼上两个兜帽对视一眼,这是个好机会,赶紧走。 “姜队长有空去我那里喝酒啊。” “姜队长真是雷厉风行啊,一眼就捉住了歹人。” “恭喜姜队长,看来您升职有望。” “两个歹人,尽数伏诛,真是年轻有为啊。” “姜队长真是足智多谋啊。” “等等,你站住。” 一片恭维声被姜墨打断。 姜墨从老六手里拿出长矛,直指前面带兜帽的两人。 两人转过来,后面的一言不发,前面的赔着笑:“姜队长,有什么事吗?” 姜墨缓缓走过去,身边跟着没有长矛的老六。 周围人全都退回酒馆,默默看着低气压在几人之间流动。 姜墨从老六腰间飞速抽出执法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前面那个人网了个结实,后面的人拔腿就跑。 姜墨颠了颠长矛,将自己腰间的铁链缠在上面。 一把甩出去,兜帽男人回身踢开长矛,长矛被踢开,铁链也散开。 但是那铁链一粘到男人身上,就像一条活动的蛇,极速收紧,男人被坠倒在地。 锁链越缠越紧,但是男人依旧止不住的挣扎,情急之下,他从腰间掏出一面小镜子,奋力砸在地上,镜子碎成无数片。 男人操控碎片向着前飞去,碎片反射出无数光线,十分刺眼,而且碎片不仅飞向姜墨,也飞向周围的群众。 速度极快,无人可避。 姜墨目光一凛,迅速跳起,铁链松开男人,飞回她周身。 姜墨大喊一声:“张二张三!左边!” 右手一挥:“单四燕六!” 护卫队中两个金甲卫迅速飞到姜墨左边,掏出两块白布,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两人将白布“啪”的拼到一起,白布忽然看不见了,众人只能看见无数碎片被看不见的墙拦住,叮叮当当的。 右边一个稍矮的金甲卫踩着稍高的金甲卫,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带出一根长棍,落地后,燕六将长棍舞的密不透风,将碎片全部都击落在地。 上蹿下跳的,活像一只猴子。 另一个高个的甩出一面比她还长的黑旗,黑旗在空中旋起,她身法又腾挪的极快,顿时半条街都像笼罩了黑布。 男人见拖住了几人的步伐,面露喜色,正要逃跑之际,突然眼前一抹黑色闪过,感觉后颈一阵寒凉,求生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地低头。 刚刚眼前的一抹黑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窒息感。 “哐当” 男人被锁链拴着脖子,硬生生地躺倒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坚硬的土地让他摔的头晕眼花,等他看清眼前的世界,只有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他。 姜墨拽着锁链,把男人提起,踩在他后背。 男人脖颈上的锁链越收越紧,脸颊涨得紫红。 “拘捕,袭击群众以及护卫队,现当街处决。” 短短一句话,男人已经一动不动,被她绞死在铁链之下。 姜墨的心焰锁经过金海的改造,现在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但是本质还是用来囚禁束缚姜墨的。 金海说,姜墨现在还在管制期,不能完全自由,管制权还在他这个区长手里。 姜墨收回铁链,走到另一个逃犯身边,踩上正在挣扎的肩膀,居高临下注视着他,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逃犯是两个人啊?” 姜墨指挥着张二张三带走,又回到酒馆,拍了拍嘴被自己堵住的醉汉:“你要感谢我的映射网坏了,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不然,你嘴里的就是这个。” 她晃了晃手里的锁链,眼里威胁的意味十足。 男人哆哆嗦嗦爬起来就跑。 “姜队长,好厉害,好威风啊。”一个女人一边鼓掌,一边从二楼下来。 女人普通装束,满头长发编成了五彩斑斓的小辫子,腰间有个袋子,里面装了什么,随着她一步一响。 周围人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人光明正大的阴阳姜墨,又怕引火烧身,眼见姜墨办事结束,立马作鸟兽状散。 “萧守信!你怎么在这?” 姜墨脸上难得扬起一个笑容,可这也是转瞬即逝。 萧守信似笑非笑,背着手围着她转圈打量。 两人一别经年,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女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姜队长~” 她初见姜墨时,姜墨还是个一心想回人界的小姑娘,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她惹了事,躲在姜墨轮椅后,还弄坏了她的手机。 最后的结果是她推着姜墨走遍七区全部好玩的地方。 “你不是在?” 萧守信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墨捂着嘴,往楼上拖。 姜墨冲老张使了个眼神,老张十分机敏,招呼着顾客往外走。 “对不住啊,今天人家卫队包场了,我们暂停营业了。” 第53章 重逢 姜墨拉着萧守信一路往上到了酒馆最好的房间。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老板是我的人,这地方靠谱。” 姜墨从放房间里取出一套衣服,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脱盔甲。 这个犯人是今天最后一个,这单干完,她可以暂时歇一段时间。 萧守信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怎么在梦界,还帮金海做事。” 姜墨看了看表,轻叹一声,把自己链子在腰上缠了几圈。 接过萧守信给自己倒的茶,将自己这些年是如何从人界被抓过来,又是如何从被送到学院,在学院和别人的缠斗。 桩桩件件都说的一清二楚,只隐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萧守信本就外放,在听到姜墨身受重伤时,早就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在听到姜墨被金海利用,去铲除郑鑫时,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金海不是人。 姜墨不由得心头一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和萧守信的重逢,好像又让她回到了还在七区,初到梦界的时光。 想到七区,又想到明槐,她又不免心头沉重起来。 萧守信抽抽噎噎地说:“所以,你就加入护卫队,替金海干活了?” 姜墨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萧守信比姜墨就大一岁,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女孩子,遭受了这么多磨难。 萧守信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看见她腰间的铁链,又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问道:“你这个是?” 姜墨拾起心焰锁微微一笑:“这就是心焰锁,当初我还被它折磨的很惨,现在它依旧束缚着我,让我出不了一区。” 在一区干了两年的姜墨经历过太多,她白天是稽查护卫队队长,晚上还要去负责维修人们的梦境。 自从郑鑫倒台,金海把后山另一半的黑玉林全权交给姜墨处理,姜墨取了一些,给自己打造了一条跟心焰锁一般无二的链子梦器。 她用着顺手。 梁多和林氏姐弟也打造了各自的梦器。 几人考取了参加了当年的筑梦师测试,成功拿到了筑梦师证书。 梁多他们还好些。 姜墨每晚都要进入不同的梦境,修改不同的梦境,看到不同的欲望,财欲、色欲、名欲、食欲、堕欲。 她亲手将无数欲望炼化的魇投入化魇池,亲眼看见魇在化魇池当中化作一缕缕维持梦界的力量,飘向梦界的上空。 她顿了顿,又说:“再有半年,这个链子就没了,到时候,我就不会留在一区了,我想尽办法也要离开。只不过……怎么了?” 萧守信一直盯着链子看,她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忆场里翻找了,她绝对见过这个链子。 “这个锁链,还有别人有吗?” “我在一区两年,没见过别人带的。” “你,你站起来,转过去,走两步。” 萧守信有些固执的地摆弄着姜墨,好似一定要找到她记忆中的身影,她的忆场也被清理过,但是一定会留有痕迹的。 姜墨也不生气,顺着她被摆弄。 萧守信把她腰上缠着的铁链两端塞到她手里。 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合,她脱下外套一把盖在姜墨头上。 萧守信跌回椅子上,她声音带着激动,又有些疑惑:“为什么,我看到的是和高扬,他旁边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犯人。” 她猛然惊醒:“高扬认出你了?他怎么能认出来你?” 姜墨挑眉:“你不知道高扬现在的情况吗?” 萧守信坐在椅子上,眼里又有些湿润,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姜墨:“我几年前在一区见过他一次,他当时羁押着犯人,从我旁边路过,我要是早知道那是你,我。。。”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 两人不由得感慨,真是阴差阳错。 姜墨安抚着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他没有认出来我,只不过我们俩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他也在金海手下做事,以前还蛮被重用的,现在我要在金海手底下,他可能觉得我威胁到他的地位了吧,老爱给我下绊子。” 姜墨这话说的实在是轻了,金海自郑鑫事件后,对姜墨十分满意,她一来,和高扬所管辖的地区就是五五开。 高扬在北,她在南,高扬睚眦必报,心胸狭隘,觉得姜墨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因此拥有全新记忆的高扬,和姜墨依旧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 “唉,你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姜墨笑笑:“快了。” 萧守信依旧闷闷不乐为她担心。姜墨故作轻松岔开话题:“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些年怎么样啊?” “自从和你们在云幽的医馆里一起过了那一年,我就洗手不干了,现在每天就是帮她送送药材什么的。” “那时候一区查的不是很严,我轻轻松松就转到七区了。” 她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今天来一区是来探望朋友的,我跟你聊着聊着,把时间忘了。” 她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姜墨看她焦急的样子,连忙说道:“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你的事情。” 姜墨看看表:“正好,我也有事,那咱们……” 姜墨想说下次再见,但是转念一想,萧守信如今在七区,如果不是探望朋友,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萧守信就没她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在浑身上下掏了一遍,把姜墨手拉开,从兜里掏出一片小陈皮,又从腰间拿出她的骰盅,把小陈皮扔进骰盅里转了几转。 随后递给姜墨,说道:“下次你要是想见我了,就捏这个小陈皮,咱们还在酒馆见。今天实在是着急,但是最近我就留在一区了。” 说完对着姜墨明媚一笑:“咱们下次见面,我会多在酒馆晃悠的。” 萧守信风风火火的下楼,姜墨一个人在楼上攥着小陈皮笑。 她把小陈皮放进兜里,哼着小曲往外走。 一楼还站着她的六个下属。 姜墨以为人都走完了,这六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还在这?” 这六个人也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队长这么高兴,脸上挂着笑,嘴里哼着曲。 张二张三隔着头盔对视一眼,燕六接收到信号。 她上前一步,委屈地说:“队长,这不是没接到你的消息,我们不放心你嘛。” 她比姜墨就小一岁,还是女孩,经常在姜墨面前没大没小。 姜墨一把推开她,一脸嫌恶:“你正常点,我现在给你们放消息,你们可以回家了。” 每位队长手下一共有三个小队,每小队六人到十人不等,这是姜墨手下的一个六人小队。 这些人都是从监狱里面被金海提出来的,真正犯罪的有几人,谁也不知道。 林大是男生,黄五是女生,两个人稍微稳重一点,话不多。 单四是个女生,而且是哑巴,最听姜墨的话。 张二张三是两兄弟,活跃的要命,和燕六关系最好,三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 六个性格迥异的下属,此刻整齐划一地把头盔卸下来,只是看着眼里亮晶晶的。 几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跟姜墨年纪差不多。 燕六先开口:“队长,刚刚那是谁啊?我们第一次见你这么开心啊。” 两兄弟紧随其后:“是啊,队长,你刚刚哼着歌下来的诶。” 林大和黄五不说话,只是期待的看着她,只有单四一个人默默地在旁边,依旧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姜墨嗤笑一声:“她是我的朋友,你们几个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把你们派去高扬手底下待几天。” “队长~”燕六哼哼唧唧地不肯走。 “老四,把她拉走。” 单四木一张脸看不出表情,打着手语,把剩下几个人往外赶。 燕六上去抓住单四的手:“哎呀,老四,知道了,马上就走。” 张二张三被赶了也不生气,反正他们被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燕六拽着单四的胳膊撒娇:“走吧老四,陪我喝一杯,咱们石头剪刀布,谁输谁请客。” 嘴长在她身上,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总是她说了算,老四也乐意给她买单。 林大临走前汇报道:“队长,咱们暂时没有要追的罪犯了。” 黄五问道:“队长,你今晚还执勤吗?今天轮到你去修梦了,如果你有事,我可以先顶上。” 林大一愣,点点头:“我也可以。” 姜墨挑着眉头打趣道:“这么舍不得啊?” 林大摸着脑袋傻笑,黄五脸颊通红,“队长,你说什么啊?” 他们两个在监狱的时候就互生情愫,后来被金海调离,分分合合的,最后在姜墨手下,两个人才能偷偷摸摸在一起。 被姜墨和小队其他人撞见后,两人还忧心了一阵,怕姜墨跟会找由头把他们在分开,谁知道姜墨和队里几个小孩子差不多,就知道打趣他们。 林大以前是在高扬手下,黄五在金海手下,都是不好做的差事。 而姜墨丝毫没有看低他们的意思。 姜墨又思索了一会儿:“今晚你们先帮我值班,下次换我,我要去看看映射网修好了没,许叔空闲时间不多。” 两人点点头,姜墨虽然是队长,但是从来没用队长的身份压他们,几个人互相轮值都是常有的事。 “你们两个跟我上来,我给你们说几个要重点注意的人。” 姜墨上了楼,又进了一间房,在桌上她摊开中午塞到醉汉嘴里的书卷。 “这个,是一个要高考模考的孩子,压力很大,对成绩渴望的要命,你们尽量压,如果压不住,就尽量把魇控住,等着我去化。” “队长,什么是高考模考?”黄五生在梦界,对人界的了解知之甚少。 在姜墨手底下待了两年,她已经学到很多了,但是有些还是不知道。 “高考很重要,高考模考在他心里也很重要,每个人界孩子几乎都要经历,跟筑梦师证书差不多吧。”姜墨耐心地解释。 “还有这个,他人到中年,却惨遭丧母之痛,重点注意一下。” “这个,她失恋了,你们好好转换啊,别转到她之前恋爱的场景了。” “这个。。。。” 林大看不过去了:“队长,我们有证书的,是合格的,官方认证的筑梦师。” 姜墨也觉得自己啰嗦了,只能不好意思地闭嘴。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定要小心啊,人界的梦很重要,一定要细心,谨慎,尤其是小孩,他们变得可快了。” 黄五实在没忍住:“队长,你真啰嗦。” 两人不等姜墨骂人,拿着卷轴就跑。 一溜烟就跑到入梦区。 梦界的夜晚跟人界没什么区别,但是入梦区除外,天空荡漾着梦幻的紫色。 入梦区没人看管,只有一个刷卡的设备,刷自己筑梦师证书,这样就能进去了。 两人刷了证,并排往进走。 林大:“你觉不觉得咱们队长越来越啰嗦?” 黄五低头思索了一下:“还好吧,队长也是担心,她头几天入梦那几天,不是还接受不了吗?” 林大轻叹:“我是被两界使者带回来的,没受什么苦,我听商会的梁会长说过几句,咱们队长去学院的时候,遍体鳞伤。” 黄五:“你和队长算好的了,好多人界来的,都面对不了人心,怎么?几年时间,你还没习惯?” 他委委屈屈地说:“我早都习惯了,人的执念那么多,这有什么?快走吧,咱们队的指标可不少呢。” 两人带上面具,以梦器为引,开始自己工作。 入梦区是整个一区人界所有人类存放梦境的地方。 梦幻紫的天空被有序的分成一块一块,每一块都在天空微微波动,像是水面上的倒影。 每一小块的天空都是属于一个人的梦境。 上面正播放着不同的梦境,有的学生会在爬山的梦境中登顶,有的人在梦里重逢久别的爱人,有的人在梦里大杀四方。 小小的一片天空,承载了无数人的欲望。 地板铺的全是透明的玻璃,可以一眼就看出地下的境况,黝黑一片,每一小块天空区域都对应着一个不同的编号。 玻璃上刻着编号,姓名,性别,年龄。 玻璃编号下,是魇在幽暗的深处生长。 魇没有真正长在这里,这里只是每个人魇的投射,玻璃可以让每一个筑梦师观察到每个人的魇长到什么程度。 有的魇已经急不可待,装的玻璃砰砰响,这就代表,这个魇已经十分成熟了,需要筑梦师去梦中化魇。 天上的美梦和地下的魇怪永远不会相交,梦中的人类永远都不会知道这里的存在。 泛着黑光的玻璃冷硬十足,两相对比下,更显得天上的梦如海一般浩瀚。 护卫队隶属官方,是有指标的,他们要承包负责这里百分之六十的梦境,他们炼化的魇,是要投放到化魇池当中。 剩下百分之四十,则是由协会筑梦师负责。 姜墨在这里待了半年,每天就是进入不同人的梦境,白天衣冠楚楚的教师,晚上可能在肖想自己学生。 家庭当中完美的妻子丈夫,可能在渴求着更加开放的性关系。 温文尔雅的政客恨不得亲自动手杀了对方。 但是也有人的执念,是单纯的,表里如一的。 有位导演一心找的美女只是为了拍电影,他根本不在乎电影票房,有的人学习新的知识只是喜欢,不求别的。 人的执念,有可见得光的,也有见不得光的。 第54章 许叔 姜墨给两人叮嘱完,天已经快黑了。 她着急忙慌的就往南二街赶。 一区南北中间,不偏不倚有一条路。 往南就是南一街,南二街,往北就是北一街,北二街,是高扬负责的辖区。 而金海就住在他们俩中间,她和高扬每次去跟金海汇报工作的时候,就会在中间碰面。 姜墨刚上任的时候,是分在高扬手下,高扬对她还能稍微友善一点,不过这种友善也仅仅限于他不会找她的麻烦。 后来金海越来越器重她,高扬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使绊子,直到金海就把她调到南边,跟高扬一个档次。 高扬和她见面少了,找麻烦的事情更多了,但是金海不在乎,他就乐意看他们两个明争暗斗,姜墨是不打算找麻烦,她要少惹事,养精蓄锐。 姜墨在上任后,注意力被工作分去了一半,高扬也不敢做的太过。 两个人除了给金海述职的时候在中央碰个面,也没什么好见的,慢慢的姜墨的处境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她今天为了追拿人犯,一口气跑到最南边,她平时住在南三街,那里都是些老人住的地方,安静悠闲。 等到了二街,天已经完全黑了。 南二街有一家维修铺手艺很好,姜墨有什么坏的都在那修。 姜墨推门进去。 依旧是照的晃眼的顶灯,不算大的铺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男人一脸胡茬,背心已经兜不住他的肌肉,肱二头肌能有姜墨半个脑袋大。 这么大只的人,翘着兰花指,手里捏着一根特别细的铁针,埋头对着桌上的小东西戳。 姜墨看许山在忙,就没出声,这是老规矩了,许叔最讨厌别人在他忙得时候说话。 她看了看桌上的沙漏,见时间还早,脚步一转,又往南一街去了。 走到南一街,她熟练地推开第三个铺门,一股饭香飘来,几个人热闹的打趣声显得热闹非凡。 姜墨走进里间:“你们吃什么呢?怎么不叫我?” 梁多嘴里已经塞满了菜,看见她,筷子一愣,林空还在厨房里哼歌,林黎起身把自己的碗筷递给她:“你不是去抓犯人吗?” 姜墨也不客气,坐下就吃:“我来二街有点事,正好没吃饭,就过来看看,嗯,不错,林空手艺又进步了啊,” “姜墨,你快尝尝这道菜怎么样?”林空又端出来一道菜:“我姐和梁多都品不来好坏的,只有你,是个正常人的嘴。” 姜墨捏着筷子煞有其事:“确实。她们两个暴殄天物,不懂珍惜,我珍惜,你来我队里给我做饭吧。” 林空尬笑两声:“那还是算了吧,我更愿意伺候我姐和梁会长。” 天知道,姜墨手底下那六位煞神挑剔的离谱。 姜墨搬家的第一天,他们去姜墨家,林空当然不放过表现的机会,在厨房大展身手。 可是姜墨的六个手下也在,一个比一个苛刻,尤其是那个燕六,打击的他万念俱灰。 林黎懒得跟林空多说,他天天在厨房瞎捣鼓,梦想是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厨。 梁多:“你在二街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二街都是我的人。” 姜墨:“没问题,一定不放过梁大会长。” 这倒不是梁多胡吹,郑鑫倒台后,梁多就顶了他的势力,再加上黑玉给她的梦器加持,她又跟姜墨和林氏姐弟日夜勤加练习,终于考到了筑梦师的证书。 她考到证的第一晚,直奔入梦区。 姜墨几人也终于知道了令她念念不忘的李景是什么人。 是一个普通人,人界的普通人。 几年前,梁多按照惯例入梦,化魇,换黑金,她偶然进入李景的梦。 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梦,很单纯,要么高山,要么大海,这些她很少见。 梁多总是好奇,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梦里全是一些风景,渐渐地她就只往李景的梦里跑。 后来,她喜欢上了李景的梦。 她违反规定,没有消除自己的痕迹,让李景记住她了。 李景是个警察,因为一场意外,半身不遂,终身瘫痪,只能依靠轮椅过一辈子。 他有一天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人,对他的梦很好奇,问东问西。 他觉得很有意思,怎么会有人没见过大海,怎么会有人好奇她的梦里为什么没有人,但是她又很鲜活,好像哪里都去过。 他越来越喜欢自己的梦了,在梦里他可以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跟梁多做一些正常人可以做的事情。 梁多还告诉他,梦里有个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他的腿也可以被治愈。 只是可惜,除了伴生家族,还有城主和各区区长,别人是不可能开启人界和梦界的门,她和李景是没有机会见面的。 再后来,一区改革,无筑梦师证书者,不得进入入梦区对人界的人进行改梦。 梁多想拿到筑梦师证书后,就去找李景,然后自己想办法去到人界。 只可惜,等她考到证书,李景的记忆已经被清空了,而且他的身体情况进一步恶化,已经在一年前去世了。 梁多那天在入梦区的玻璃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发现那串代表李景的编号。 姜墨和林黎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们想安慰她不要太难过,但是梁多恍若未闻,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商会,最后做到了商会一区的分会长的位置,通过和别的区合作。 她终于可以亲自去人界找一趟了。 回来的那天,梁多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屋里呆呆的看着戒指。 姜墨和林黎守了她一天,晚上林黎听见了梁多房里传来的不知名的声音。 第二天,梁多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全身投入商会,誓有要将自己的余生贡献给商会的架势。 姜墨猜,梁多把她的记忆封锁了一部分。 大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粉饰太平,只是没人会在提起李景这个名字。 “会长,在吗?”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啊?”梁多起身要去开门,姜墨摁下她,“我去吧,反正我等会儿还有事。”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头戴发带,脚上的鞋尖尖的,像鸟嘴。 “姜墨?你怎么在这?”乌应也没想到来开门的是姜墨。 姜墨一偏头,“我见过你吗?” 乌应瞠目结舌:“你,你把我会长弄哪去了?” 这姜墨前几天带队抓人,把他们协会的一点小生意给搅黄了。 弄得他们商会损失了不少的钱,虽说大家都知道商会有些生意是见不得人的,所有区长都会对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官方又不能太放肆,有时候就会派人去意思意思。 商会底下的人对稽查队都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梁多迟迟不见姜墨回来,就跟着出去了。 “乌应,你怎么在这?”梁多揽着姜墨好奇地问道。 “会长,她怎么在这?”乌应是早年靠卖鸟发家,加入商会后,商会的动物部分全部都是他负责。 梁多:“你什么语气?这是我朋友。” 姜墨和梁多她们的关系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大张旗鼓,都是成年人了,有很多身不由己。 乌应依旧看姜墨不怎么顺眼。 梁多被他一推:“有话快说,别墨迹。” 乌应这才想起自己真实的目的:“会长,明天的拍卖会我和郑京去不了了。” 梁多:“怎么了?郑老身体不舒服吗?” 乌应答道:“那到没有,他身子骨好着呢,是我们的朋友来看望我们。我们可能没有时间去你那边了,所以他特地让我来给您说一声。实在对不起。” 梁多摆摆手:“谈不上,既然朋友来了,就好好招待人家。我这边有林呢,你们不用担心。” 乌应高兴地走了。 姜墨问道:“这是你商会的?怎么对我意见那么大。” 梁多翻了个白眼:“姜大队长,您前几天缴了一批货,就是他的。” 姜墨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我。。。” 梁多打断她:“这有什么的,公事公办,他货被缴了,是自己点背,你不用抱歉。” 姜墨微微一笑:“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 梁多挥挥手:“有时间再来吃饭啊。” 姜墨刚转身,梁多又拉住她:“哎哎,我忘了跟你说,林黎找你好像有事,她支支吾吾地不告诉我,你回头跟她聊聊。” “着急吗?” 梁多把她送出门外:“不急不急,她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详谈,你下次再来吧。” 姜墨点点头,转身往南二街去了。 “许叔,我的映射网修好了吗?” 许山不喜欢开门,一般都会让顾客直接推门进。 姜墨推开门,许山从里面拨开帘子走出来:“你来了,你的映射网修好了,你等等,我拿给你。” 姜墨乖巧的坐在外面:“谢谢许叔。” 许叔掀起帘子走进去,姜墨隐隐约约看见里面还坐了个人,那人应该是个女孩子,只听她说:“许叔怎么这么晚还有生意啊?” 姜墨听着只觉得耳熟。 许叔眯着眼,对着墙上写满名字的盒子翻腾半天,嘴里喃喃道:“姜墨,三天,映射网,我放哪了?” 萧守信坐在一旁喝茶,“许叔,你找什么呢?我帮你啊。” “我老啦,看不清啦,你帮我找找,顾客叫姜墨,是我的一位朋友,期限是三天。” 萧守信一口茶喷了出来,一下站起,冲出里屋,就看见姜墨在外面乖乖地等着。 两人面面相觑。 萧守信笑笑:“好巧哦” 姜墨:“……” 第55章 朋友 “所以你的朋友就是许叔?” “是啊,我以前在一区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许叔。” 姜墨脑筋突然一灵光,“除了许叔,还有别人吗?” “当然了。。。。” “哐当”一声,许叔小店铺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老头跟在乌应身后,乌应十分暴躁地说:“萧守信,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乌应要去扶老头,郑京一把推开乌应,拐杖在地上砸的墩墩作响:“老子身子骨好着呢,你少扶我!我让你去跟梁会长说一声,你去了没有啊!” 乌应听的烦:“哎呀说了说了,我还碰见执法大队那煞神了,真倒霉。” 他看着萧守信对面坐了个女人,看背影就知道身材姣好,气质非凡,乌应兴冲冲地上去打招呼。 “嗨,美女,你是守信的朋友吗?” 姜墨端着茶杯背对两人,她回头微微一笑:“你在说我吗?” 乌应:…… 萧守信:…… 姜墨又一扭头,看着萧守信:“你真是好友遍地如云啊。” 萧守信也知道乌应是个不着调地,尴尬地笑两下:“朋友,朋友,大家都朋友。” 姜墨看看乌应又看看萧守信,看来自己在的话,他们注定不能好好聊了。 她起身拍拍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也不管别人,转身就走了 许叔在里屋探出头喊:“姜墨,我找到了。” “诶?人呢?” 姜墨刚走出小屋,就听见许叔喊她,她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的感觉,所以她不打算回去,就这样把许叔的呼喊抛到脑后。 郑京老爷子人老眼明,一眼就看出姜墨心里藏事,老爷子最讨厌不张嘴,磨磨唧唧的行事风格。 于是后退两步,退出门外,伸出拐杖,杖顶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青蛇,青蛇张着口,直直探向姜墨腰间锁链,“小朋友,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当下说清楚呢?” 姜墨感到腰上一紧一松,低头一看,自己的锁链居然碎了一地。 铺子里的人听见声音,连忙赶出去看,就看见郑京的蛇杖还在姜墨身前,姜墨的锁链在地上碎了一地。 郑京对自己的力道再清楚不过了,他根本没用力,只是勾住锁链,让姜墨停步罢了,谁知道这锁链竟然这么不禁碰,一下就碎成渣渣了?! 他立刻上前:“姜队长,对不住,我不知道。” 姜墨依旧一愣一愣,她抬手打断了郑京的道歉,“郑爷,不关你的事。” 萧守信是知道姜墨这链子的来历,她不急反乐:“姜墨,心焰锁碎了!” 姜墨呆呆地蹲在地上,拿起融了黑玉的心焰锁碎片,喃喃道:“碎了,心焰锁碎了。” 束缚了姜墨三年的心焰锁碎了。 看来宋清是彻底恢复了。 这心焰锁本来就是宋清造的,她在秦越的帮助下,已经能打开自己的忆场,因此这心焰锁的禁锢也被宋清直接解开了。 而金海此刻对此一无所知。 姜墨在地上有些激动,但又有些不知所措,所有情绪涌到胸口,反倒出不来了,从嘴里蹦出来几声压抑的笑声把郑京和乌应吓得不轻。 萧守信跟她一起坐在地上,安抚道:“碎了好啊,这你不就能离开这里了吗?咱们马上走,你跟我一起回七区怎么样?” 姜墨平复着呼吸,慢慢冷静下来:“不行,我要好好计划一下,金海手上还有我的东西。我要把一切收拾干净,以绝后患。” 乌应一干人等听了这话都傻了,金海手下最忠诚的人,要跑啊?! 萧守信:“你还有什么?我们都能帮你” 姜墨这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她一把捂住萧守信的嘴,萧守信反倒把她的手拨开,“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许叔走上来,递给她映射网,笑呵呵地说:“看来这个不用我修啊。” 姜墨看着许山的脸,略微安心。 萧守信对乌应招呼两声,对着姜墨说:“你难道不记得他了吗?” 又对着乌应语气不善:“你也不记得她?那个坐轮椅的。”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拉入了回忆之中,姜墨和萧守信初识,她就是坐着轮椅,两个人都在忆场开始翻找当年的记忆。 姜墨好些,很快就定位到她在医馆坐轮椅的日子。 萧守信和她初遇的那个画面在她脑中浮现,画面中其他几位主角,正是郑京和许山。 萧守信给乌应提醒道:“七区,医馆,前街。” 乌应恍然大悟,当年他还只是个鸟贩子,和郑京,萧守信,许山,三个人做生意在每个区乱窜。 可萧守信自从几年前去了一趟七区后,就再也不愿意乱跑了,也不愿意回一区了,他当然记忆犹新。 对于坐轮椅的少女,他只远远的看过一眼,他绝对想不到这就是姜墨。 郑京和许山此刻在她的提醒下,也想起了这个跟他们有一面之缘的少女。 几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没想到,兜兜转转,几个人竟然又聚在了一处,真是造化弄人。 这几个人是对姜墨的来历略知一二的,知道她从人界来,知道她先前在七区待过,也知道她进入梦界的年龄有问题。 姜墨回到许山的小铺子,将自己遇到他们之前的遭遇尽数道来,萧守信在一旁火上浇油,添油加醋。 郑京和许山跟姜墨关系本来就不差,此刻一听只觉得小姑娘被迫离家,一个人在这受了这么多苦,不免有些心疼。 尤其是许山,他拿姜墨当半个女儿看,现在更是坐着连连叹气。 这几个人常年在外做生意,讲究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加上和萧守信这一层关系,都张口说要帮忙。 乌应疑惑道:“既然如今心焰锁已断,那金海岂不是拿捏不了你了,为什么不直接走?” 姜墨轻叹一口气:“心焰锁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我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几人惊呼:“什么?!” 姜墨苦笑:“他手里有我的命牌,命牌一碎,我就小命不保了。” 郑京见多识广,也不禁疑惑道:“命牌?那不是伴生家族才有的吗?怎么金海给你也弄了一个?” 听到伴生家族,姜墨心里一跳,她还不敢把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萧守信半信半疑:“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姜墨又将当初情景说了一遍,几人都沉思起来,金海古里古怪,不知道从哪搞来心焰锁,现在这个命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是有些棘手。 乌应轻蔑一笑:“管他真的假的,咱们把它偷出来不就行了。宁可假一百次,可别赌错一次真的。” 他正在嫉恶如仇,情绪当头的年纪,听见姜墨遭遇,心里对她的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平常就看不惯金海,现在更是对他心生不满。 姜墨问道:“偷出来?怎么偷?” 乌应抬头问萧守信:“你还记得咱们以前那条街吗?” 她答道:“以前赌博那条?” 乌应肯定道:“对,你不知道,那现在叫中一街,金海以前的金店和化魇池都在那里,我感觉如果有重要的东西,那肯定在那。” 乌应又对姜墨说:“你有机会接触到金海吗?” 姜墨:“过几天,我和就是北边的队长要去金海那里汇报工作,平常我们都不怎么见他,除非他有紧急任务发布给我们。” 萧守信一拍手:“那你这几天看看能不能打探到命牌在哪?如果打探不到,那我们就在中一街打探。” 姜墨:“命牌我之前也试着打探过,但是他只信任高扬,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高扬去做,我的机会不是很多。” “你别怕,我们一共五个人,明着一个,暗着三个,黑着一个,还怕打探不到消息吗?”萧守信露出自信的笑容。 乌应鸡贼地看着她,“不愧是你,真懂我。” 姜墨看着几人,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几个人不过是有一面之缘,就对她倾力相助。 几人详谈完毕,已经是深夜了,萧守信和乌应,郑京一道回他们家,一同去他们家住。 姜墨一个人走在南三街,街上的老人早已经回家休息,皓月当空,寂静无声。 她的忆场当中,秦越扯着嘶哑的嗓子说道:“你信得过他们?” 姜墨点点头,长出一口气,看向远方:“秦叔,人生在世,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相信守信,也相信她的朋友。” 秦越又问:“这事情你不打算告诉梁多吗?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打算和梁多联手呢?” “我的事情还是越少人参与越好,梁多他们和守信他们不一样,梁多她们生在一区,出了事,不能完全抽身。” 秦越“咳咳,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把握。我就不掺和了。” 姜墨有些担忧:“秦叔,你还好吗?” 秦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没事。我先回去歇着了。” 两年的陪伴,姜墨早就把秦越当成亲人了。 但秦越只是一抹留存在人忆场的执念,随着他神志越发清醒,他的执念也在变淡,他在姜墨忆场中清醒的时间越发短了。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别无他法,秦越反倒还时不时的安慰姜墨。 人各有命,他能清醒的见到姜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有一次他还开玩笑说,反正现在姜墨在修习忆场方面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自己知道的也都告诉姜墨了,哪天要是消散了,让姜墨也不要伤心。 气得姜墨火冒三丈,又不敢发火。 秦越不说话了,姜墨一个人在月光下走着,孤独感又涌上心头。 第56章 偷命牌 中一街上热闹非凡,行人来往不绝。 但是高扬现在是大气不敢出一个,梗着脖子承受着金海的怒火。 姜墨比高扬来的晚些,一进来就高扬听见在挨训,她低头站在一旁,看见高扬脚下有一把匕首,她觉得十分眼熟。 她面上不显,偷偷开始翻自己的忆场。 姜墨站着面色一白,这匕首就是她当年摧毁高扬记忆的那把,居然被他凝出来了。 这匕首本来就是高扬在记忆里造出来的,姜墨扔在他脑子里,犹如一片树叶扔在树林。 谁又能知道高扬居然把它拿出来了,相当于在整个树林找到了一片粘着东西的树叶。 姜墨心中有些慌乱,只是默默提前了自己离开的计划。 她脑海中的一片翻涌谁都没看出来。 金海平复着呼吸,指尖夹着十字架对着高扬晃悠:“真不错,翅膀硬了,真有种。” 高扬咬牙低头,抹掉自己脸上的血迹,刚刚金海盛怒之下,把手边尖锐的笔甩出去,笔尖自下而上就是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渗出。 金海瞪着他,脸上挂着笑:“你真以为,我就你一个人能用?” 高扬仍旧低头不语。 金海盯着两人深思熟虑,捻着烟头,脸藏在烟雾后面,谁都看不清表情。 金海看着姜墨腰间的铁链,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对着她说:“你先说。” 姜墨面无表情地开口:“本周一共87人,就地处死23人,监狱59人,学院5人……” 金海越听脸色越难看,姜墨的稽查队居然能抓这么多人,这不是整个一区的罪犯都跑到南边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些,商铺的税收和官方的入梦区情况,也都在上面。” 姜墨递上一个异常厚的本子,金海接过来翻了翻,和以往一样,每个人都有详细的情况介绍,来去清楚,还标注了逮捕日期。 他上次随口说了一句,商铺和入梦区的记录看着不方便,她居然把所有的都整合到一起了,可以一口气看三个表。 厚本下面还粘了个小本,小本上是学院后山黑玉的产出情况。 金海心里实在复杂,他本想在学院挫挫姜墨的锐气,让她心悦诚服,没想到,她去了不过一年,就取代了郑鑫。 脏事还是她干,好事还是他受。 真是意想不到啊,金海心里微微叹气,如果姜墨能一直用着顺手,他不介意多留她几年。 又瞥见高扬,他把本子往桌子一砸,“轮到你了。” 高扬也开始汇报他的地方,金海脸色越听越黑。 高扬平常给姜墨暗中使绊子,他都当看不见,反正底下两个人打打闹闹,不影响到他就行了。 呵,光看逮捕人数,高扬一天最多抓四个人,姜墨一天抓十二个。 他早就听说,高扬故意放人给姜墨找麻烦,南边连着四区五区二区,想跑路都是从先从北往南跑,高扬轻松了,活都落到姜墨头上了。 金海心里想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金海对姜墨说道:“你先回去,两天后再来一趟。” 高扬顿时如遭雷击,胸口起伏不停,喘着粗气,脸上的伤口又渗出血,糊在脸上十分吓人。 姜墨浑然不觉,不卑不亢,扭头就退出去。 他听着姜墨走远之后,双膝跪地,腾挪到金海桌前,卑微道:“师傅,师傅!您不能抛弃我啊,我这就去回绝了段家,我根本就不稀罕段家,我只是在利用他们!” 因为情绪激动,他脸色涨得通红。 金海起身,走到他面前。他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他做事足够心狠手辣,让他不惜亲手培养。 从高扬进梦界开始,他就认真栽培,高扬也不负所望,用了最短的时间就做到了他想让他做到的一切。 金海内心连连叹气,只可惜啊,亲手喂熟的狗,到头来会反咬一口,既然反正都要处理,不如换一只听话的,爪牙更锋利的。 说实话,高扬的修炼速度实在奇怪,按照一区学院的标准来看。 普通人,三年考证,伴生家族长则一年,短则半年。 高扬入梦界那年14岁,他15岁就拿到了证书。 金海探过他,被两界使者带回来那天,确实是第一天觉醒忆场,用普通人的视角来看,他确实是天才。 况且按理来说,伴生家族是绝不可能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但是东城段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前段时间居然派人来跟他接触,说高扬有可能是散落在外的段家人。 段家派来的人叫段响,是段家多年的忠仆。 而高扬一听到东城段家,看着段家的家徽,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对方想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抽取一点血液,他也毫不介意。 段响说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里面有把匕首很奇怪。 高扬仔细一探查,才发现他的记忆在还没觉醒忆场的时候,就被人砍了一段,他的忆场是一个武器库,这把匕首以前在里面他从来没在意过。 段响实力高深,心比针细,万一这个高扬真是段杰找的小主人,他也算帮了主人一个忙,何乐而不为。 高扬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是段家的人,难不成自己拿的就是天选之子的剧本? 所以高扬这两周以来,对金海的事情也格外敷衍,对姜墨依旧看不起。 当初一个小小的囚犯,由他亲自押送的囚犯,现在居然跟他平起平坐,连带着对金海,他心里也生出了小小的怨怼。 金海看着高扬思索,这狗东西能是段家人? 但是有一点是真的,段家是真的有血脉散落在外,而且段家的人在找这个血脉。 金海一挑眉头,说不定,这是个搭上段家的好机会。 高扬见他不说话,又爬到金海脚边,哀求道:“师傅,你不能相信姜墨啊,她是个喂不熟的东西,我才是永远忠诚于你的人啊!” 金海扶起他,如同寒冰解冻,语重心长道:“好徒弟,你跟别人不一样,我还是愿意给你机会的,只要你还拿我当师傅。” 高扬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已经做了万全之策。 如果他真是段家的人,他就想办法扳倒金海,如果不是,那就借段家的势,除掉姜墨,这样就没人能跟自己争了。 师徒俩各怀鬼胎。 没人能注意到,姜墨真正考证的时间,才不到半年。 姜墨出了门就在想:“明天叫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呢?看高扬的样子,肯定是个大事。” 她出神地往前走,居然走到监狱了。 姜墨低头笑笑,看来该去探望一下老朋友了。 她径直往里走,顺着当年出来的路,又回到118号监狱。 老白正在对着空气谈天说地。 姜墨把牢门一拍,老白才看见她:“你怎么来了?” 姜墨笑道:“我来看看你啊。” 老白看她两手空空,背过身去不愿多说 姜墨感觉好笑:“我哪次来看你没给你带好吃的?你干嘛不理我?” “那这次呢?” 姜墨蹲在他面前:“这次你猜猜?” 老白还是背对她,姜墨故作惊讶道:“哎呀,我怎么带了南街烧鸡,看来我一个是吃不完,只能送给别人了。”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老白立马拉住她:“诶,别别别,我错了,你给我吃吧” 姜墨把烧鸡沿着牢门递过去,老白登时两眼放光,大快朵颐。 姜墨看他吃的这么开心,想到自己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老白吃烧鸡的嘴停下,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你认真的?” 姜墨目不转睛,很明显。 他砸吧砸吧嘴,也认真地回望姜墨:“我想出去,我想离开监狱,去哪里都好。” 姜墨思索了一会儿,轻松道:“好啊,你等等,过几天,说不定你就能出去了。要是没成功,我也没脸见你了。” 老白一愣,他关了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真正思考救他的事情:“喂,你量力而行啊,我在这里关着,已经习惯了,你别干什么傻事啊。” 姜墨忍不住好奇道:“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什么被关进来这么久吗?” 老白苦涩地说:“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本来我已经刑满释放了,可是因为释放那天,说了两句高扬,就被一直关在这里了。” 姜墨又问:“你说什么了?” 老白叹了一口气,“我劝高扬不要太张扬,在金海手下任职的队长,基本不超过两年,每逢两年,必定换人,他就让我在这,看着他是怎么往上爬的。” “结果到了两年,高扬没有被解任,就连我也没有被他放出去。” 姜墨有些诧异:“仅仅是因为这个?” 老白眼眶含泪,“是啊。” 姜墨转身出狱:“我说了,我帮你出来,就一定会尽全力的。” 老白转蹲为跪:“多谢。” 出狱后,姜墨脚步一转,直往高扬住的被北三街去,北三街是出了名的乱。 各种服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做不到。 高扬住在北三街街尾,是一个大宅子。 她刚过去就撞上高扬要出门。 高扬挂在门上:“姜队长不忙着捉人,到我这有何贵干呢?” 姜墨好声好气:“求你一点事。” 高扬稀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能有什么事情求我?” 高扬在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情干了不少,姜墨只是见招拆招,从来不在明面上跟他撕破脸。 “一点小事,用不了高队长多久,只要你点个头。” 高扬看着姜墨悠然的样子,愈发好奇,他双手抱臂,靠在门上:“你先说说什么事?”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118牢房对面的犯人?” 高扬摇头晃脑:“完全不记得,我只记得姜队长是从118号出来的,还是我亲自带出来的。” 姜墨带了一点笑:“既然不记得,那我就当你愿意释放一个刑满释放的人了。谢谢高队长。” 高扬拉住她:“哎哎,姜队长,我想起来了,是老白,对吧?” “你知道老白犯了什么事吗?” “略有耳闻。” 高扬一副太可惜的表情,“走走走,让我把这事从头到尾给你说清楚,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姜墨站在原地不动,他想推却没推动。 “要去哪啊,高队长?” “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我请你喝酒,就在不远。” 高扬笑眯眯的,十分和蔼。 第57章 喝酒 两人到了北三街最繁华的酒馆, “实不相瞒,我在人界家里就是开酒吧的,这酒馆是顶级的,里面有个筑梦师,梦器就是酿酒的,那酒是一绝。” 他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正巧,我今天有个聚会,咱们顺便谈谈事。” “好,多谢高队长的盛情款待。” 进了酒馆,喝酒的人看见高扬,都静默了一瞬,他领着姜墨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包厢。 里面还坐了四五个人,看见高扬毫不见外。 各种花花绿绿的酒已经摆了满桌子。 其中一个光头指着高扬:“咱们高队长今天来迟了,要罚酒!” 高扬推着手道:“今天不行,今天我要跟姜队长谈事情的,姜队长可是咱们区长面前的红人。” 说完他给光头使了个眼色,光头立马举着杯子:“哎呦,我真是眼瞎,怎么没认出来,姜队长,你可一定要跟我喝一杯啊。” 姜墨接过酒杯,二话不说,浇了光头一脸。 “你眼瞎,我帮你洗洗眼睛。” 光头瞬间勃然大怒,杯子一扔就要朝着姜墨动手。 高扬才反应过来,连忙拦着光头,一桌子其他人想笑不敢笑的。 光头听着声音,更加羞恼。 姜墨还火上浇油:“高队长,这就是你谈事情的态度和效率,我看真是白瞎了金区长对你的栽培啊。” 姜墨料定这里没人敢动手,首先金海那里就过不去,其次真闹起来,还不一定谁吃亏。 而且她想激怒高扬,懒得装了。 高扬想着灌几杯她的酒,耍她玩玩,谁知道姜墨上来就这么猛。 高扬摁下光头,也咽下一口气:“好,咱们到隔壁谈。” 换到隔壁一个清净的包厢,高扬坐在沙发上,说的经过和老白说的大差不多,只不过两人的态度天差地别。 高扬不屑地说:“这种人,我看还是不要放出来碍眼的好。” 高扬开了瓶好酒,自顾自的说着。 姜墨也品着酒:“高队长给我个面子,放了他吧,我在118的时候,他对我多有照拂,还希望高队长能够高抬贵手。” 他嗤笑一声:“你的面子有多大?我凭什么要卖?” 姜墨不紧不慢:“那金区长的面子够不够大?” 他腾一下站起,怒视着姜墨,拳头紧了又松。 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从下面抽出一个小暗格,里面有一把钥匙。 他把钥匙丢进酒瓶:“整个一区监狱的钥匙,喝完我就给你。” 姜墨端起酒瓶,两下就喝完了。 钥匙到手。 在梦整整界两年,姜墨都在酒馆找明槐的那种酒,所以跟南街酒馆老板成为了好友,这点酒对她来说跟白开水一样。 但她依旧面色通红地道谢:“真是多谢高队长了。” 她坐到高扬身边,拍着他,贴心大姐姐的语气道:“小高啊,你还是心善。” “姐劝你啊,收敛一下你的坏脾气。” “不然金区长怎么舍得再留你几年呢?” “不然当年和你父亲也不至于。。。” “哎,说多了说多了。” 姜墨摆摆手,一副酒后失言的样子。“咱俩喝这一杯,就当一笑泯恩仇了,以后就是金区长的左膀右臂。” 高扬跳着眼皮接过了酒。 越喝越气,肺都快气炸了。 没想到金海连他在人界的事情都给姜墨说了,金海是有多信任她? 姜墨偷偷瞥他,这些都是她之前在他忆场里看的,现在正好用来挑拨离间。 姜墨又拿起酒杯,越喝越高兴,学着以前见过的爹味指导他,说的高扬整个人双眼通红,浑身冒火。 高扬也喝了酒,就在她第三遍说以后一定会提拔他,在金海面前多多为他美言时。 他实在受不了了。 他揪起姜墨,吼道:“你以为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他今天让你掌管命牌又怎么样?!他就是一个用完人就扔的混蛋!” “你总有一天,会比我还惨!” 他把晕乎乎的姜墨丢在地上,坐在沙发上绝望道,“师傅,你真的做的这么绝情。” 姜墨躺在地上,面上神志不清,心里还在想:“所以两天以后跟命牌有关。” 她费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扒着高扬要酒喝。 高扬烦的不行,随便叫了两个人,把她扔在门口丢人。 她先在门口躺了一会儿,有南街来北街办事的居民,他们认得姜墨,好心把她送回家了。 到家后,姜墨立刻清醒,燕六和单四就在南四街,她把钥匙给燕六,吩咐她几天去过几天去把老白放出来。 老六还是第一次见一身酒气的姜墨。 “姜队,你,你没事吧?”燕六有些担心,单四默不作声地给她递水。 姜墨调整了几个呼吸,摆摆手就走。 她回家躺了整整一天。 晚上,街上行人渐少。 南二街许山的铺子。 铺子里一张小圆桌子,已经坐满了人,萧守信坐在最里面,对面是乌应,郑京和许山坐在两边听乌应叽叽喳喳。 “我今天和守信去跟金海,你们知道我们看见谁了吗?” 乌应故意给郑京和许山卖关子,他们俩却不理他。 姜墨从背后把乌应一拍,“谁啊?” 乌应抽出一把凳子让她坐下,“我们会长,她也在跟金海,而且特别隐蔽,她几乎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安排了不同的人盯梢。” 姜墨有些惊讶:“梁多?” 萧守信肯定道:“是啊,而且她很稳妥。” 郑京:“会长为什么会跟着他?” 其他人都看着姜墨,她惊讶道:“都看着我干吗?” 乌应酸溜溜地说:“我已经把那天在会长家里碰见你的事情给大家说了。据我所知,除了会长的两个朋友,可从来没人能进会长的家里。” “你应该和会长交情不浅吧,我还以为是你不信任我们,才安排会长去的。” 姜墨尴尬:“我没有安排她,我一会儿去问问。” 萧守信嗤笑一声:“不用你去了,人一会儿就来?” 姜墨:? 尴尬转到乌应脸上,萧守信不留情面:“还不是他,偶遇人家梁会长几次,跟丢了魂一样,一下就被发现了。” “然后,就被梁多三言两语诈出来你了。” 乌应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想着咱们万一目标一样,那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反正会长和姜墨是好朋友啊。” 话正说着,门就被敲响。 姜墨一开门,梁多倚着门框笑得灿烂:“我来的真是时候啊。” 把人迎进来,小小的一张圆桌顿时坐满了人。 乌应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十分殷勤。 梁多环顾一圈:“大家都在啊。” 萧守信在桌子下踢了一脚姜墨。 姜墨斟酌一下,轻声问道:“梁多,你为什么要跟踪金海啊?” 梁多卷着头发:“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突然正色道:“我要当一区的区长,我要把金海拉下来。” 区长是由城主代表中央协会和当地伴生家族共同决定的。 金海已经在这个位子很久了,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是五年一届。 他已经连任两届了,明年又是一年大选,但是不论是经历还是人脉,都是梁多比不上的,两人之间就是天差地别。 她这一番豪言壮语,炸的众人全体沉默。 乌应尬笑两声:“梁姐,会长你这玩笑真有意思啊。” 萧守信虽然早就离开一区,但也深知这事得艰难,所以面色凝重。 许山目瞪口呆,郑京已经开始劝人了:“会长,您要好好想想,金海他。。。” 梁多依旧很严肃:“我没有开玩笑。” 他们又沉默了。 乌应擦着冷汗:“会长,你可真敢想。” 姜墨反问:“为什么不敢想?” 剩下的人又被姜墨一个反问干沉默了。 反倒是梁多,托着腮看她,“所以,你们又为什么跟着金海?” 姜墨说了命牌事件,又表明了自己一旦命牌到手就要走的态度。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咱们目标能一样呢。” 梁多轻笑一下,“我知道,我这是个拉锯战,也许下一届,也许下下届,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成功,但是我就想着试试。”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姜墨从没见过她今天这么正经。 “那我们还是先解决你的问题吧。你要怎么偷命牌?” 姜墨沉着脸看她:“其实,你不用加入进来的,你可以当没有来过这里。” 梁多的目标更大,需要谋划布局的时间肯定不少,姜墨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她提前暴露。 梁多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着调。 “谁不知道,现在姜队长是金海面前的红人,你要是跑了,金海也算损兵折将了,这对我也是好事啊。” 梁多把姜墨的脸左右揉捏,“你这是什么脸色啊?” 姜墨注视她几秒,不再多劝:“两天后,金海大概会带我去跟命牌有关的地方。” “今天我在高扬那里知道的。这以往是他的活,他可能以为我已经深得金海信任,所以说漏嘴了。” 许山难得说一句话:“你怎么能确定两天后的活,就跟命牌有关呢?” “我不确定。”姜墨眉间轻蹙,“所以需要你们跟着我,如果不是,我们还要再想办法。”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两天后的大致计划,结束后。 姜墨和梁多刚出门,梁多忽的想起什么,拉住她,“如果你要走,走之前去见一趟林黎,她的事情要当面跟你说。” 姜墨有些惊奇:“那我们现在就去你家。” “林空呢?这么晚了,怎么不见这小子人影?” 林黎给姜墨和梁多倒了杯水:“在隔壁探讨厨艺。”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姜墨温和的笑:“不是你有事找我吗?” 林黎坐到她对面,沉默了好久,深深呼吸了几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有一个嗡嗡震动的哨子。 她看着哨子,下定决心:“你是唯一我能找到父亲的方式。” 第58章 计划 姜墨大眼瞪着嗡嗡响的哨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什么?什么叫你父亲?” 林黎眼神渐渐变得柔软,抚摸着哨子,“我一直以为,我和林空的父亲早就死了。” “但是母亲临终前告诉我们,父亲还活着,只是他从我们没出生就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是我们现存的唯一依靠了。” “母亲想让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一去不复返,我和林空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这个哨子是母亲的梦器,她已经去世了,这个哨子是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只要这个哨子响起,就有我父亲的痕迹。” 梁多在一旁不可思议:“你是,你是说,姜墨是你爸爸?!” 姜墨脸色又红又绿。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到梁多身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多话不过脑,但又不好意思:“那刚刚她话就是这个意思嘛。” 林黎摆手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忆场里有我父亲的痕迹,他肯定进入过你的忆场。” 梁多皱着眉头:“可是,忆场怎么可能有别人的痕迹呢?除了最亲近的人。” 林黎苦笑:“是啊,所以我和林空很疑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了。” “第一次见面?”姜墨突然反应,“当时金海进过我的忆场。” 林黎摇摇头:“我见过金海,哨子没有反应。” 姜墨思索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 她看向林黎眼神和顶上的灯微微晃动,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林黎没有错过她的任何反应。 一向沉默寡言,沉着冷静的她此刻不免也有些焦急。 姜墨看着林黎焦急的眼神,顿时感觉如芒刺背,她顿了顿:“此前进入我忆场的男性,除了金海,就只剩一位。” “你真的要找他吗?” 林黎看着她,目光殷切。 她咬了咬嘴唇,恳切地点点头。 姜墨缓慢地开口道:“西城城主,杨修尘。” 哐当一声,林黎手中的盒子掉到地上,三个人相顾无言,空中只有哨子的嗡嗡响声在地上嘶叫。 梁多本来撑着手在下巴,一手滑,直直戳到自己的眼睛里,她打了姜墨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墨难得没还嘴:“我没胡诌。他确实进过我的忆场。” 林黎的眼神空洞得厉害,伸手去捡地上的盒子,却半天没扣起来,她蹲在地上,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林空正好从隔壁回来,就看到了林黎蹲在地上,默不作声,剩下两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干坐着啊。” 他低头一看,姐姐点着头,抹着眼睛,嘴里喃喃道:“城主,呵,城主,好大的官啊。” 在他心里,姐姐就从来都没哭过,这是第一次。 他瞬间慌了神:“姐,姐你怎么了?” 他坐在地上,又抬眼向着两人,无助又害怕:“我姐怎么了啊?”他语调增高:“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林空缓了缓,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抱住林黎。 “林空,你说,我们还找不找他呢?” 林空顿时安静下来,眼圈蓦地就红了,他拥住姐姐,也不再多说。 姐弟俩十七八岁的年纪。 林空心思敏感,一直对这个父亲有一种说不清的怨怼。 林黎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带大,小时候两个人在外流浪,他被人骂没爸没妈的野种。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是姐姐一直护着他,饿肚子的时候,是姐姐找来的吃的,没钱的时候也是姐姐找工作。 他有多心疼林黎,就有多恨那个消失的父亲。 对于姐姐一直找父亲这件事情,林空一直不冷不热。 对父亲的渴望和对姐姐的爱是一根线,对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恨和对姐姐的心疼又是一根线。 两根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绳。 扯的林空不上不下。 这么多年,他早就对找人不抱希望了,但是他又心疼林黎。 此刻林黎旧事重提,那肯定是有线索了,而且他了解林黎,她肯定是要找到他的,只不过需要一点助力。 林空梗着嗓子:“找啊,这不正是你……咱们一直的想法吗?” 两人都没在说话,沉默地坐在地上。 姜墨和梁多早就在林空质问的时候就撤了。 一个回家,一个回房。 姜墨回到自己家,秦越难得清醒:“其实他们姐弟俩的身份对你也有益,不是吗?” 姜墨轻叹一声:“是啊,搭上杨修尘这条线,确实对我有益,可我……不是很想利用他们。” “杨城主也帮过我,父亲的角度,是只有孩子才有资格评价。” “至于我,我只想跟明槐谈。” 秦越咳嗽两声:“明槐不一定会跟你老实说的,我见过她一次,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啊。” “我明白的,杨修尘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消化吧。” 姜墨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当务之急,是取到命牌。” 两天后 姜墨如期而至,又到了金海的房间。 金海房里绑着两男一女,都用纸糊了嘴。两个人呜呜嗯嗯地挣扎。 三人身着金甲,是高扬护卫队手下的人,和姜墨有过一面之缘。 “区长,这是干什么?”姜墨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摸不着头脑。 金海起身就要往外走,“把人带过来,跟着我。” 姜墨眼珠微转,腰间铁链如影随形,瞬间变得硕长,把地上三个人捆的严严实实,锁链飞起。 三个人被绑成一串飞在她身后,其中一个男人挣扎的厉害,不停地在空中晃动。 姜墨皱起眉头,把铁链收紧,男人被勒的喘不上气,静静地吊在空中。 其余两人悬在空中,绝望地看着他,三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心如死灰。 自从被杨修尘警告后,一区的化魇池就对民众开放了。 此刻房间外大排长龙,都是得了魇块要在化魇池化掉的群众。 门口一个男孩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无聊的给人们登记,兑换黑金。 金海带着姜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后面还飞了三个人,阵仗吓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把人犯带到这里啊?” “哎呀,赶紧走吧,你看他们俩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在这多待一会儿,就是找死啊。” “那我的魇块怎么办?我已经没有黑金了。” “你真是蠢啊,黑金重要还是命重要,姜墨前几天还当街绞死了一个逃犯。” 周围人叽叽喳喳,能走的都走了。 在门口登记的男孩见到金海,也不瞌睡了,人都走完了,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他跑到金海面前,谄媚道:“金区长,今天怎么来化魇池了。” 金海打量着化魇池。 后面的三面墙上放满了魇块,黑色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两排玄色大桶放在中央,大桶两侧已经打通,全部用管子连在一起。 上面的履带在吱呀吱呀的转动,一个个魇块从履带上面落下,落进桶里,化作丝丝烟雾,顺着烟筒,飘到一区的上空。 烟雾飘荡上空轻闪一下,随后消失不见,这是整个梦界赖以生存的力量。 金海看着烟雾,不知作何感想,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化魇池了。 自从高扬成为筑梦师后,这里的事情,他就一手交给他负责了。 男孩又说:“这里不是一向是高大人负责吗?您今天怎么没带高大人来啊。” 金海回神,对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男孩出去后,屋中就剩他们俩,一片寂静。 金海张开手心,十字架在掌中飞旋。 三面存放魇块的墙壁随着十字架旋转起来,屋里本来很暗,只有魇块发出的暗光,墙壁越转越快,房间越来越亮。 亮光越发刺眼,姜墨微微闭上双眼,适应着骤然变亮的房间。 “把人放下,好好看看。” 姜墨把后面吊着的三个人放在地上,环顾了一圈,原本放魇块的地方,已经全部被黄色的小木片填满。 她的目光凝在上面,微微颤动,这是全区护卫队的命牌! 谁也想不到,命牌这种东西,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化魇池。 姜墨掩下眼中的惊喜,又变成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转身弯腰对着金海问道:“区长有什么吩咐?” 金海很满意她的反应:“我们全区护卫队的命牌都在这里了,命牌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又冲着躺着的三个人抬抬下巴“把他们三个的名字找出来。” 姜墨走到三个人旁边,伸手扒开了三个人的领子,金甲背后贴身的一面的贴了自己的名字。 金海拿起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用梦器在空中写了一遍,名字在空中闪着微弱的光。 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女人见状绝望地安定下来,没有任何动作。 名字飞入墙壁,一张小木牌从中飞出。 金海捏在手里,随手就把命牌丢在玄色大桶中。 木牌在桶中化作青烟。 女人眉头抽动了两下,她的生机迅速流失,在地上一抽一抽,几个呼吸间,面色死灰,化为一具尸体。 金海走到尸体旁边,轻轻踢了一脚,女人登时灰飞烟灭,化作齑粉,飘散空中,消失不见。 余下两个人已经看到自己的命运,眼底一片死寂。 姜墨双眼微微颤动,她吞了吞口水,“他们,犯了什么罪?要这样处决。” 金海满不在乎,“他们本来就是监狱里的囚犯,我给了他们多活几年的机会,现在只不过是有借有还罢了。” 他难得的耐心,又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命牌应声而出。他将命牌递给姜墨:“把他杀了。” 姜墨看着命牌,捏着手没有接。 金海踱步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像温和的长辈。 只有姜墨才记得,他这个姿势和当初给她定命牌的姿势一模一样。 “只有用这种方法,你才能用梦器找到每个人的命牌。” “这样我才放心把这里从高扬手里放到你手里。” “高扬这个人嘛,现在我是管不得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最忠心的。” 金海又找出高扬的命牌,塞到姜墨手中。 “姜队长,高扬的命牌,我也交给你了,怎么处置全看你的。三天之内,处理好后,就来接手。” 姜墨依旧沉默在原地,金海好似醍醐灌顶:“我还忘了一件事。” 他又找出姜墨的命牌,放在了屋顶最高处。“把你的命牌就放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我很贴心吧?” 金海牵起姜墨腰间的锁链:“等你干满三年,我就把命牌还给你,心焰锁也给你解了,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是彻底的自由身了。” 金海站在她背后,如果姜墨还是油盐不进,他不介意现在就做掉姜墨,这样高扬还能再老实一段时间。 金海杀心渐起。 姜墨一个转身,抓住空中那两人的命牌,果断地丢进玄桶当中。 青烟渐渐飘出,两人也化风中的尘埃,随风而去。 姜墨头低着,看不清表情。 “明白,多谢区长。” 北三街 高扬宅子 “情况就是这样,很抱歉,高先生,您并不是我要寻找的人。” 段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段氏家徽就躺在他手边。 高扬强颜欢笑,紧紧握着段氏家徽,“段叔,您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我真的不是段家的人吗?” 段响宽大的手掌把家徽从他手中抽出。 “您的血液,和段氏家徽毫无反应,您真的不是我们家族中人,想来应该您应该属于别的家族,高先生还是叫我名字吧。” 高扬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但是依旧大方道:“那还请段先生在这里小住几天,我的记忆有缺憾,说不定是和您要找的段家人有过接触。” “等我想办法修补一下,看看能不能为段先生帮忙。” 见段响面露犹豫,高扬又劝说道:“而且我自从来到梦界后,就一直在一区,说不定您要找的人,就在一区。” 段响闻言也客气的应承:“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来过两次西城,也是人生地不熟,那就多麻烦高先生帮衬了。” “等找到我们小主人,段家必有重谢。” 第59章 动手 “高扬最近在和东城的人有些接触,只不过,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梁多等人聚在许山的铺子,闷头讨论着金海和高扬等人的行踪。 许山若有所思:“那人步伐稳健,梦器隐而不露,依我看,他是个筑梦师,身份不俗。” 姜墨面色凝重,“高扬最近老实的过分,他那里还要人盯着,许叔,你和梁多接着盯他,北街如果没有什么大动静,就不管了。” 梁多感慨:“希望他能再老实一段时间。” 姜墨:“我的命牌就放在化魇池上方,这是我离命牌最近的一次。” 乌应坐在一旁问道:“金海不会放什么陷阱吗?就把你的命牌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你眼前?” “有陷阱我也要去,只要命牌到手,其他的无所谓。” 姜墨思索了一会,又说:“他把高扬的命牌给我了,让我在三天内处理好,我不打算对高扬出手,我跟他关系本就一般,更不要说把他带到化魇池去。” 乌应:“那你就要在三天之内想办法得手,否则的话,要么金海不放过你,要么你跟高扬你死我活。” 姜墨点点头,“明天,梁多会和许叔一起,以解决商铺问题拖住金海,让他没有闲工夫管我们。” “所以明天就动手。” 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金乌高悬,中一街上行人往来,忙忙碌碌。 化魇池门口的男孩照旧做记录,换黑金,他百无聊赖地朝着前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一个金甲卫押着另一个金甲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男孩连忙把眼前要化魇的群众推开,迎了上去。 “呃,您这是?” 姜墨摘下面罩,把押着的金甲卫踢进房里,随后指着人群,“让他们都走。” 随后眼神示意了一下,男孩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声好气地把群众都送到门外。 “切,金甲卫真是高人一等,她一来,这化魇池还不让用了?” “你懂个屁啊,这化魇池就是给人家护卫队开的。” “咱们算个什么东西?” “我就不信,姜墨一个人能把咱们这么多人都弄死。” 人群中隐隐有些不满的声音传出,渐渐愈演愈烈。 姜墨回头看着一些叽叽喳喳的人,好似越来越恼火。 不知道是谁的什么东西,在地上敲得咚咚响,人群的气焰越来越高涨。 姜墨也不后退,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群。 两方针锋相对,情况紧绷。 男孩抽出一条金链,链上带了个钩子,他把钩子甩得呼呼作响,吓退了两个人试图冲进来的人。 眼看人群渐渐平静。 男孩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讨好的说道:“姜队长,您有什么事,就尽快办吧。” 他又尴尬地笑笑,“您看门口这,也不好让大家一直干等啊。” 姜墨冷哼一声,装模作地走了进去。 “哐” 大门被紧紧关上,男孩和众人都被关在门外。 “大家安心稍等一会,我们姜队长今天实在是有要紧事,我们化魇池自从三年前开放后,就没有关闭过了。” “今天实在是事出有因。大家体谅体谅啊。” 男孩安抚着众人情绪,赔笑着。 众人见他一个小孩,也不想再跟他为难。 只能乖乖地门口等着。 男孩收起链子,内心连连摇头叹气,这个姜墨比高扬还难应付。他对南街的姜队长也略有耳闻,手段狠辣,办事利落。 只是没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刚来就要处理人,真是难伺候啊。 姜墨进了门,扶起倒在地上的金甲卫。低声在她耳边问道:“老四,没事吧?” 金甲卫揭开面具,正是姜墨队里的哑巴单。 她打着手语,示意自己没事。 “好,你等等。” 姜墨绕起自己的铁链,仿着金海那天的样子,让三面墙旋转四起。 然后她就和老四一起待在房里,什么也没干。 老四不会说话,也不打手语。 她看出来了,姜墨在故意磨时间。 “我看啊,大家还是回去吧,这化魇池我看是开不了了。” 郑京在人群中煽风点火。 “这什么意思啊,我们还不能进去化魇吗?” “黑市他妈的坑的要死,我已经没有黑金花了,凭什么不能化啊?” 男孩一抹头上的冷汗,心里冲着房间里的姜墨祈祷,祖宗啊,能不能快一点啊,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郑京又说:“我看大家还是懂点事吧,这人家护卫队有正事要做,怎么能为了咱们这种人耽误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又看郑京一个老头扶着拐杖,十分可怜,人群突然怒火上涌。又要冲上前去。 男孩这一把是彻底拦不住了。 有人已经开始扔东西砸门了,男孩艰难地推开门口的人,大声安抚道:“大家不要吵!我现在就跟姜队长沟通,一定让大家进去,让大家现在就可以交易!” 男孩迫于无奈,只好又去敲门。 “姜队长,您审完了没有啊,大家伙都在等着用化魇池呢。” 姜墨早在他们砸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等着了。 听见男孩的话,她佯装不悦,把门一把甩开,她揪着老四,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 男孩见了她这个样子,吓得两股战战。 姜墨瞪他一眼,眼神又扫过门外的众人。 “今晚之前,所有人进去把要化的魇块全部化完。” 姜墨铁链就拖在身后,老四在她身旁佯装虚弱。 姜墨眼神跟每个人对视,她是真杀过人的,寻常群众哪见过这个阵仗。 男孩见状两眼一转,“咱们姜队长特地把这段时间腾出来给大家使用,大家快进去吧,有多少魇块都给来化吧。” 众人连忙带着自己的一兜子魇块往里走。 一大批人,你化一块,他化八块,我化十块。 到最后,天色渐黑,人才稀稀拉拉的走完。 姜墨又抓了老四进去再审,审了好半天,老四一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还有一些晚上来的新来的人,被姜墨直接吓跑了。 姜墨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凶神恶煞地说:“明天我还要再审,你给我把这里清场了,一直到明天中午,你在开放。” 男孩内心叫苦连天,脸上还要赔笑,“姜队长,您何必把人拉到这里审呢?” 姜墨斜眼睨他:“怎么?之前高扬不带人来审吗?” “高队长是不带人来这里审。” 她把帕子丢到男孩怀里,“那你以后做好准备,我会经常带人来这里审,毕竟这里,好处理。” 老四被姜墨的铁链锁着,半死不活的样子。 男孩眼珠转了转,心想高扬已经是过去式了,倒不如讨好姜墨这个新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自己还是要把握好机会才好。 于是他连连应承道:“没问题,姜队长,我这就给您留一天时间,保证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这化魇池无人干扰,方便您随时来审人。” 姜墨轻轻一笑,拍了拍男孩,揪着老四大摇大摆的走。 走出一街,姜墨连忙放开老四。 两人相视一笑。 “老四演技不错啊。” 【都是队长教得好】 姜墨看着单四的笑容,问道:“老四,小队之中,属你最沉稳,我最信任你,今天的事,你万万不能说出去。” 单四答道:[队长,这你放心,只不过] 变化的双手顿了顿,又问道 [无论您要干什么,千万小心,性命为重,要是有需要,您随时说,我们随时响应。] 姜墨笑笑,“多谢。” 入夜,化魇池本就没多少人来化魇,再加上姜墨白天的恐吓,男孩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化魇池门口,通宵守夜。 男孩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暗处飘来两个发光的骰子,飘到男孩头上,轻轻转了两下。 男孩困得更厉害,整个人昏昏欲睡,趴在了桌子上开始呼呼大睡。 姜墨,萧守信还有乌应三个人从暗处走出来。 “守信,你这个能让他睡多久?”姜墨站在门口,低声问道。 萧守信还不罢休,“这你放心。”她又拿出骰盅,骰盅骤然放大,变成一口巨钟,直接把男孩整个人笼罩在内。 大骰盅渐渐变得透明,显露出里面的男孩睡得正香,骰盅从顶到底,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骰盅上面又显出了一个清醒男孩的身影,他端坐在桌前,丝毫不见困意。 乌应翘了翘指:“还是你法子多。” 萧守信推着两人悄悄往里走:“一点障眼法。” 进了门,乌应把门关上,三人才敢大声说话。 “话说,命牌藏在哪里啊?”乌应四处打量着。 晚上玄桶没有魇块投入,静静地躺在中央。 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魇块在墙壁上整齐排列,发出的幽幽青光,照在三人脸上,显得阴冷凄切。 姜墨祭出铁链,在空中飞起。 登时房间内白光四射,亮如白昼。不过盛光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又被掩盖。 乌应双手一挥,在一瞬间飞出无数羽毛,如同百鸟朝凤,各种颜色的羽毛在屋中飞舞,把白光遮了个十足。 过了一阵,强光渐渐变弱,乌应收回羽毛。 屋内只剩下命牌放在墙上,显出淡淡的黄色。 乌应略松一口气,萧守信打趣道:“你怎么这么害怕。” 乌应白她一眼,“我这不是有点做贼心虚,第一次和护卫队的人一起偷东西。” 姜墨在旁边飞速写着自己的名字,她的命牌就要从上方缓缓落下。 姜墨伸手去接,困了她三年的桎梏,此刻就在眼前。 她眼里满是命牌,别的东西在看不到一点。 萧守信却感觉不太对,她拍了拍乌应,“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乌应细细一听,“确实啊,好像,好像是什么硬的东西。” 命牌落得太慢,姜墨等不及,在玄桶上借力腾空后,就要上去抓。 “姜墨!” 萧守信要去拉她已经来不及了,姜墨悬在空中,头顶“当”的一声。 她只能躲闪,又落在了地上。 命牌落到空中,被一张凭空出现的铁网给拦在空中。 两人扶着从空中落下的姜墨,开始研究这个铁网。 姜墨心中万分焦急,此刻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两人一起研究。 铁网是从窗户上面伸出的一根根铁棍组成的。 铁棍只有拇指那么粗,却经纬纵横,严丝合缝,把整个房间分成上下两部分。 所有命牌都卡在上面,三人只能在下面干着急。 姜墨起手挥链,她的铁链是由黑玉制成,坚硬无比,寻常铁棍哪里抵得住她蓄力一击。 可这些铁棍不知是什么物什,又硬又软,姜墨连击几下,铁网只是轻微晃动,丝毫不见松散。 “这恐怕不是寻常材料,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取命牌重要,你先冷静。” 萧守信拦下她劝说道。 乌应敲着窗子,“这化魇池上面是个什么结构?你们谁知道,我平常来只顾着化魇了,没留意。” 姜墨冷静下来,开口道:“这上面应该有几个透气的小窗户,然后就没什么了,大的透光的窗户都在下面。” 乌应眼神一亮,“有窗户就好办了。” 他双手交握,对着透光的大窗户狠狠吹了一阵。 他吹的十分用力,面色通红,两手之间却没有半点声响。 姜墨疑惑,“他这是干什么?” 萧守信很是放心,“这是他的绝活,你就等着看好吧。” 乌应又摸出来好几片羽毛,对着外面甩了出去。 一只黑白相间的胖鸟在窗外叽叽喳喳。 乌应又握手吹了几下,胖鸟渐渐飞高。 乌应回过头,自信的说道:“好了,现在就等小黑给咱把命牌拿下来了。” 姜墨也是惊奇,“你还有这一手本事呢,怎么不早说。” 乌应笑道:“我以前是玩鸟的,跟这些小鸟沟通沟通还是轻而易举的。” 萧守信就看不得他神气的样子,嫌弃道:“你也就这点手段了。” 正谈话间,小黑扑扇着翅膀就飞了进来,嘴里衔着发光的命牌。 姜墨正对小黑,上去就要接过小黑。 黑暗之中,一声破空声,两镖短飞镖。 一镖直冲姜墨后脑,另一镖直冲小黑。 第60章 交锋 一声悲鸣, 黑羽四散,鸟血四溅。 命牌从小黑嘴里落下,又是一镖飞来,扎在墙上,稳稳地接住命牌,将命牌悬置高处。 姜墨身比心快,低头就躲,飞镖接二连三地袭来,她不得已,只能抽链回防,铁链舞的十分周密,一口气护住了三人。 乌应见小黑中镖,十分心痛,连忙握住小黑,黑白相间的胖鸟,早就没了几分钟前鲜活的样子,只留一具幼小冰凉的尸体躺在他手掌。 萧守信的骰盅还在外面,她只能用三颗骰子招架,十分狼狈,姜墨被无数飞镖攻击,还要帮衬一下萧守信,左支右拙,应接不暇。 乌应大怒,长臂一挥,万千颜色的羽毛一半在三人身前做了个屏障,另一半向前飞去,将飞镖尽数驳回,飞镖飞回原处,又是一阵叮叮当当。 姜墨脸色忽然一白,朝着黑暗中喊道:“呵,老二,老三,在我面前,就不用藏了吧。” 来人见身份暴露,从门外缓缓走进。 门外的月光撒在几人身上,高扬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张二和张三,还有段响。 整个院外还站了一群人,高扬竟然集结了北街另外两位队长的人。 高扬冷哼一声,“姜墨,你好大胆的胆子,竟然敢偷取命牌,真是找死。” 姜墨不语,只是看着张二张三,他们俩却不敢看姜墨,视线一个劲地躲。 姜墨对他们几个都不差,只可惜,各司其职罢了。 高扬又拍着两人的后背,十分骄傲,“这是金区长让我一早就安排进你队伍的人,要不是他们,我今天还赶不过来呢。” 高扬好似已经胜券在握,“哈哈哈,姜墨,终于让你露出马脚了。” 门外的骰盅嗡嗡嗡地振动,“咻”地一声就往回飞,直冲高扬脑袋,段响先注意到,大手拉了他一把。 骰盅飞回萧守信手里,她冷眼看着差点被砸死的高扬,“你话可真多。” 高扬还没站稳,面前突然刮起一阵罡风,裹挟着万千羽毛。 此刻这些羽毛不似刚刚遮光时的柔软,一根根好似钢针,直冲几人的面门。 张二张三甩开白布,将几人遮得严严实实。 乌应的羽毛繁多,在他的指挥下,将白布包裹成一颗密不透风的球,白布里面一丝光都没了。 球里突然一震,那些羽毛应声而散,乌应皱起眉头。 段响从白布后面走出。 向姜墨几人拱手道:“老夫无意参加一区内部事务,只是来旁观的,还请诸位不要失手伤我。” 他这话说的实在谦虚,就他刚刚一震,就把乌应的羽毛震碎大半,在场的各位,就没有一个人能伤得了他。 门外突然冒出一阵声响,众人看出去,燕六和单四执棍拿旗,已经和高扬的护卫队打的不可开交,老大跟在后面补刀。 燕六边打边骂,“有些人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奴才当久了是吧?” 单四说不得话,旗子越挥越快,显示着她的怒火。 林大向里面高声喊道:“黄五她在入梦区呢,队长放心。” 燕六晚上从酒馆搭着张二和张三回来,正好遇见从化魇池回来的单四,她随意问了一嘴:“你忙完了?” 单四点点头,燕六傻乐着往她怀里扑,她也不恼,接过燕六就往家走。 燕六喝多了,拍着老四的肚子,在她耳边悄声说道:“队长真抠门,怎么不给你管饭。” 【我不回来,谁管你?】 燕六捂住眼睛,“不看不看,我不看。” 单四只好放下手,扶着她往回走。 不远处,张三把燕六的话看的一清二楚,小队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会读唇语。 他手里还拿着她落下的酒,他是来还酒的。 在两人身后,张三不声不响,又退回去了,他的心怦怦直跳,兄弟俩的家离酒馆近,老二就直接回家了。 张二见他回来,问道:“你不是给老六送酒去了,两人走远了?” 张三复述了一遍,问道:“哥,咱们要汇报给高队长吗?” 兄弟俩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老二留了胡子。 老二摸着胡子,“走,能让老四办的事,肯定不简单。” 说来也巧,燕六昏昏沉沉地到了家,却想起自己的好酒落在张三那了,她突然清醒,又嚷着去拿酒。 她脾气上来,还不让老四跟着,老四拿她没办法,又看她清醒了,也就让她去了。 燕六一路赶到兄弟俩家里,却见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要出去,她心中暗想,这两个人鸟悄地要干什么? 就这样兄弟俩前面走着,后面还偷偷跟了一个燕六。 她跟了一路,最后见两个人居然去了高扬的宅子,高扬亲自接见,两人还给高扬行礼,一副忠仆的模样。 她顿时酒醒了一大半,燕六又蹲守了一会。 直到高扬带着两人出去,她立刻往回赶,却撞上了刚刚和黄五约会完毕的林大。 于是燕六立刻将他拉回家。 【你怎么了?】 燕六气喘吁吁,还带着一丝怒火,她跟两人说清后,单四立马意识到不对,带着两人就要往外赶。 燕六跟着她就走,林大摸不着头脑,还在问东问西。 单四在路上手快翻出花了,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等到三人赶到,正好看见高扬在围攻姜墨。 燕六和张氏兄弟最亲近,没想到,两人是个吃里扒外的。 她嘴毒夹杂着一腔怒火,把张氏兄弟骂的狗血淋头。 张二张三面如菜色,高扬皱着眉头点两人,“你们俩去把他们解决了。” 没了张二张三的屏障。 萧守信又向高扬攻去,三粒骰子在空中被段响尽数拦下,她立马讥讽道:“你不是说你不插手吗?呵,假模假样。” 段响把骰子丢给她,也不生气,“小姑娘动手太狠辣,我话还没说完,脑子不能打坏了,其余的,我管不着。” 高扬内心有些害怕,又看段响保护自己,登时心里底气又冒上来了。 萧守信又笑了,“好。” 她又抛出三粒骰子,只打关节,不打要害。 高扬抽出匕首,击开骰子,向姜墨飞去, 姜墨顺手接过,在手里颠着,“这么说,我这一刀,你也不该拦了吧!” 她目光一凛,转手就向他掷去。 乌应也应声而动,用剩下的所有的羽毛攻向高扬。 萧守信也不落下风,又甩了骰子出去。 段响确实站在原地不动了。 高扬一时间身陷囹圄,四面楚歌,他也是有些本事的,两把双刀舞得虎虎生风。 羽毛被尽数打落,他身上也多了不少的伤口,三粒骰子,两颗在上打肩,一颗攻下打腰椎,誓要让他动弹不得。 最凶险的当属姜墨的一刀,他本可以躲开,但生死之际,他却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刀尖已经刺到他额头,再不躲,就要被爆头了。 段响隐隐皱眉,把高扬拉倒在地。 高扬躺在地上,如梦方醒,勃然大怒,指着姜墨,“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就是她砍了一段我的记忆!” 段响这些天给他喂了不少药,就是想他能恢复记忆,好帮助自己找到小主人,却没想到,竟然让他想起来姜墨。 刚刚生死之际,姜墨投掷匕首的一幕跟三年刺向他的一幕在眼前重合。 他瞬间想起了和姜墨所有的恩恩怨怨,公园斗殴,酒吧争吵。 高扬一时间怒火中烧,“都怨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 “老子他妈没了爹,就是你这畜生害的,你害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我第二次!” “姜墨,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去!” 高扬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外面喊道:“去找金区长!就说姜墨要毁了整个化魇池!” 外面正在打斗的一个小兵拔腿就跑,燕六三人有心阻拦,但是高扬带了整整三队人马,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去报信。 小兵刚跑出院外,突然斜里伸出来一根黑棒,棒顶的青蛇狠狠咬住小兵的腿,他登时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郑京将蛇杖立在院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还有人也想往外跑,又被郑京的架势吓退,只能退回院内,被迫和燕六等人交手。 但是这三队人马也不是吃素的,除了燕六正在和张二张三算账。 单四和林大一人扛住一队人马。 郑京守在院门,处理试图出来报信的人。 第三小队是个十人小队拆做三组,分别应对三人,小队人员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燕六的小队少个黄五不说,还多了张二张三两个叛徒,此刻单打独斗,一时间几人都有些有些招架不住。 姜墨立刻向乌应和萧守信使了个眼神,萧守信想着以姜墨的实力,应该不会有大事,于是两人跳窗而出,在院外缠斗起来。 萧,乌二人配合默契,也是把一个小队拆着打。 两波人马现在才堪堪持平。 高扬给门外下了命令后,就好像没了后顾之忧,不要命地往上攻。 姜墨只想拿到自己的命牌,哪有他这种架势,张二张三在外面还时不时给高扬递送武器回来。 姜墨只守不攻,内心越来越焦急,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高扬提了两把短刀挥上去,右手攻上,左手攻下,姜墨扯开铁链,横挡右手,又拧腰抬腿,挡了左手。 高扬幻场属火,姜墨属冰,所以姜墨打高扬是用不得幻场的,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也幸亏高扬幻场修炼的不是很好,他也不想用,他更喜欢用刀。 高扬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姜墨铁链灵动如蛇,两人在化魇池中间打的不可开交。 中间的玄色大桶早就被打翻在地,黑液流了一地。 这些液体是由高温将黑玉融化而成,又额外添加了许多别的材料,黑液在其中能化魇,化命牌,但是却对人无害。 高扬手上粘了一层凉下来的黑液,姜墨提链格挡,却滑了一下,一时不察,被他在手臂上开了个口子。 高扬猛然发现,凉的黑液是天生的增滑剂,他迅速在地上打了个滚,顿时整个人就变得跟泥鳅一样。 姜墨一条铁链怎么都束缚不住他。 高扬越战越勇,姜墨把锁链往身上一别,防住要害,竟然赤手空拳迎上去。 这黑液虽说变滑了,但是也降低了周遭的温度,姜墨瞬间凝出冰刀,一寸长,一寸强,她的冰刀比高扬的长多了。 高扬取火给她融了,但是转眼姜墨又凝出了更多冰刀。 她还会把高扬脚下的黑液冻住,虽说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可以延缓高扬的动作。 高扬已经扑空了好几次,“呵,你怎么不留在人界陪着你那好妹妹了?” “嗯?你人怎么跑到梦界来了?” “你不是清高的很,瞧不起不起我们这些混混吗?” “怎么现在沦落到跟我一样了?” 高扬动作渐缓,哈哈笑道:“说真的,我还要感谢感谢你,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是你削掉了我的记忆,当天晚上我就被两界使者带走了。” 他站在黑液中,不紧不慢地说:“我来这里三年了,过的挺滋润的,你在人界的生活怎么样啊?” “我要是想起来这些,我跟区长求求情,你当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高扬发现了他的话比他更能给姜墨造成伤害。 姜墨此刻喘着粗气,双眼泛红。 两人都停手,段响在角落里抱臂听着。 高扬凭借着一张嘴哐哐输出,他省了力气,声音愈发地大,整个院外都能听见他对姜墨讽刺的话语。 从以前在人界,说姜墨被他打的走投无路,再到来了梦界,姜墨的惨状。 姜墨低头听着,突然抬头一笑,还没说话。 门外的燕六先怒了。 “队长你别管这王八蛋,我来让他闭嘴!” 她冲单四使了个眼神,然后喊道:“林哥,扔过来。” 林大朝燕六扔了一个黄色的四方块,人脸大小。 单四飞速走到跟前,黑旗翻飞,黄色方块被她扫到化魇池的屋顶。 “队长,出来!” 姜墨看见单四动作时,脚下就在偷偷往后挪。 燕六的喊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高扬,一个回头的瞬间,姜墨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只留下修长的铁链拖在身后,像一条尾巴。 “轰隆”,一声爆炸响。 整个屋子从那面铁网开始向上晃动,顷刻间,木石碎裂,尘土翻飞,化魇池整个院落,塌做一屋废墟。 数里开外,正在和梁多喝茶闲聊的金海眼皮一跳。 手中的茶杯被他捏了个粉碎。 第61章 家徽 明月高悬,星辰在空中闪烁,散发着微乎其微的光芒。 萧守信拨开烟雾灰尘,“姜墨!姜墨你在哪?” 房屋的突然倒塌,让院外打斗的人默契停手。 燕六被灰呛得直咳嗽,但仍然压着嗓子,“队长,队长你出个声啊。” 单四一边扇风,一边找人。 她眼尖,先看见废墟后面隐隐有个人影。 单四拍了拍燕六,示意她看过去。 燕六开心地喊过去,“队长,队长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又被单四拉住。 她不耐烦,“你拉我干嘛。” 【你看清楚,那不是队长!】 段响挤着眉头,拉着高扬,他听着高扬污言秽语的辱骂已经已经很不耐烦了。 看来,高扬身上是没有小主人的踪迹了。 真是浪费时间。 段响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把高扬扶稳,拱手道:“经我一番斟酌,老夫认为,留在此处,给高先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希望高先生不要挽留,段某告辞。” 高扬脑子还晕着,段响一长串话他还没反应过来。 燕六红着眼睛就冲上来,揪着他领子晃,“我队长呢!你这混蛋把她弄到哪去了,我要杀了你!” 段响看着一番闹剧,摇摇头,就要走人。 远处突然飞来两只金镖,阻了他的去路。 “在座的各位,都留下来好好聊聊吧。” 现在已是深夜,只有碎了一地的魇块和散落一地的命牌散发着微弱的光。 段响躲过两镖,这发镖手法比高扬高深的多。 金海带着直属自己的三个小队赶来,看见自己的化魇池变成这般模样,气得他两眼发花。 金海一挥手,小小的十字架骤然变得硕大,十字架飞旋升起,上到高空,发出耀眼的光芒,照的着小小的一方天地亮如白昼。 “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居民为妙。” 金海站在院前,眉头一跳一跳,高扬知道这是他气的不轻的表现。 他连忙跑过去,还没有说什么,就被金海一脚踹翻在地。 金海看也不看,只撇下一句“没用的东西”就不管他了。 金海走到段响面前,客气道:“先生的面子,我是一定要给的,也请您给我个面子,我是这一区的区长金海。” “待我处理完我西城私事,咱们再好好聊聊。” 段响心中暗道:“反正已经被他东城的人发现,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不定还能找到小主人的踪迹,顺便还能观察一下西城人的实力。” 于是他也挂上一副笑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海摆摆手,让身后的队员给段响搬了把椅子。 金海环视了一圈。 双手打着拍子一般,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上空的十字架发出白色光芒,直直打入废墟中心,一个呼吸间,白色光芒就像活了,向空间四散。 众人被拉入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纯白色的空间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天地,只有几丝金线在脚下,在空中漂浮。 不远处黑液流了一地,像是在白纸上落下一滴墨水,废墟在上面,想着墨水中混着些杂质,让人行笔时顿感晦涩。 萧守信伸着头在后面细细观望。 终于看见个人影。 姜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腰间的铁链上挂着一串发着绿光的命牌,所有人的命牌都在她腰间别着。 金海没有料到她居然敢这样做。 段响坐在一旁好整以暇,“金区长,这是命牌吗?” 梦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命牌的做法,向来都是伴生家族内部用来操控族人的手法。 要是让西城的伴生家族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啊。 金海毫不慌张,“这当然不是命牌,这只是一些小东西。” “呵,不是命牌,金海,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姜墨嗤笑一声,随手拿起一块命牌,“这位叫王生的朋友,对不住了,麻烦你来看看这命牌究竟是不是真的。” 金海身后的一位队员慌乱的跑向姜墨,生怕她把自己的命牌扔到脚下的黑液中。 他回头无助地看向金海,希望他能出手阻止姜墨。 姜墨看着无动于衷地金海,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命牌抛起。 就在命牌刚刚脱手的一刹那,王生面色惨白,倒在地上。 王生低头看向插在自己胸口的短刀,鲜血从他口鼻溢出。 他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金海,他怎么样也没想到他死在自己尽心效忠的金海手下。 命牌在空中变灰,在地上滚了两滚。 鲜红的血铺在白色的地上,刺目显眼。 段响坐正了身子。 金海拔出短刀,直直朝姜墨甩去。 刀身上裹挟着丝丝金光,姜墨只感觉刀风夹杂着一阵威压袭来。 丝丝金光在她眼中化作万千光辉,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见了亲人,朋友,自由。 突然有一瞬间她只觉得很累很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守信皱起眉头,摸到腰后的骰盅,骰盅骤然放大,扣住了姜墨,撞开金海的短刀。 短刀在骰盅上撞得“铛”一声,敲响了姜墨。 金海看向四周,“看来,你还有一些好朋友啊。” 金海又扔出来好几个十字架,在不同方位都旋转着两只。 十字架中引出无数丝线,直冲护卫队员的脑子。 幻场修得稍差一些的,双眼泛着白光,倒地不起,陷入金海编织的美梦。 好一些的,睁着眼睛,捂着脑袋,跪在地上呜咽,努力冲破金海的幻境。 萧守信早年受过伤,云幽给她医治好后,她对幻场的抗性提高了不少。 她趁着金海不注意,飞奔到姜墨身前。 “小姜!小姜你没事吧。” 姜墨睁开眼,就看见金海身后密密麻麻躺了一片金色,护卫队的所有人,全部都被金海困住,不分敌我。 高扬站在金海身后,得意的笑。 金海有些惊喜,看向萧守信,“你好像不是我们一区的人,不然我怎么会放过你呢?” 姜墨握着萧守信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萧守信心急如焚,“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姜墨笑笑,“你放心,我肯定让你们平安无事的回去。” 金海皱眉,他没有什么耐心了,姜墨毁了他整个化魇池,他今天一定要她把命留下。 他扯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十字架在他手中渐渐变长,化作一柄长剑。 “其实我真的很遗憾,本来打算在留你待在这一区的,只可惜,你就是不老实啊。” 金海挥着长剑,瞬息之间就到了姜墨面前,姜墨凭着本能躲开一击,她推开萧守信。 萧守信要来帮忙,金海抬手两个十字架,哐当一声,两个十字架交叉在一起,弄了个锁,把她封了在原地。 幻场不管用,就换梦器。 挑,刺,抹,点,劈,剑剑直击要害。 金海的速度极快,根本就不是高扬可以比拟的。 姜墨扬起铁链狼狈招架,金海见状反倒生起玩弄的心思。 “呵呵,没想到啊,当初给你的心焰锁,你居然用的得心应手。” “明明是最合适当狗的,为什么要咬人呢?” 高扬在远处看着,他从来不知道,金海的器也修得这么好。 “来,我允许你用场,听说郑鑫好像就是你用心焰锁解决的,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金海提着剑,步步紧逼,姜墨身上已经开了无数道口子,往外渗血,却不致命。 两人在整个废墟当中腾挪。 没一个人用幻场,都是器与器之间的较量,姜墨拿着链子偶尔反击一下,大多以格挡为主。 她一直躲,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不大的地方,被她跑了个遍。 他玩腻了,腾飞到姜墨身后,一剑刺入,一脚蹬出。 “哎呀,这命牌,还是我当年亲手为你做的。” 金海刚刚在她腰间挑了一剑,他眼尖手快,居然拿到了姜墨的命牌。 姜墨被飞踢几米开外,肩膀渗着血,她按着肩膀,挣扎着爬起来。 “你不敢杀我。” 周围的魇块和命牌渐渐染上一层冰霜。 “你要是杀了我,我能在顷刻之间毁掉魇块和命牌。” 叮咚一声,是冰与冰结合在一起的声音。 金海细细打量了一下,魇块上果然染上了一层薄冰,他一剑刺去,魇块连着外面的冰层碎成渣渣,融化在黑液当中。 金海眉毛一跳一跳,“难怪刚才不用幻场,难怪刚才一直躲我。” 他气极反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杀你,这些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麻烦一点。” 盛怒之下,他对众人梦境的操控都有些力不从心,松动了些许。 姜墨面无血色,挣扎着说道:“因为,咱们金区长最怕麻烦了,不是吗?” “哈哈哈,姜墨,我真的挺舍不得你的。” 他把十字架放在手中缓缓缩小,挂回自己的颈间,优雅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拍了拍粘上的血迹,但是指尖仍旧挂着她的命牌。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可以把我赔给你,你放过他们。” 姜墨艰难地呼吸,眼神淡淡的扫过不远处,渐渐清醒的护卫队还有乌应一干人等。 “把命牌还给他们,放他们自由,我就把魇块还给你。” 清醒的燕六骂骂咧咧,“你,你说的什么傻话。” 萧守信被禁锢在一旁,她说不出话,但是早已双眼通红。 “我手下,还有学院的一半黑玉竹,也送给你。” 金海看着姜墨,目光一直没从她脸上移开。 “我可以放过你,但是只有你。” 姜墨皱着眉头,“不行,你。。。”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两只飞镖飞来,直接打入姜墨胸口。 姜墨一口鲜血喷出,趴在地上艰难地呼吸。 高扬飞奔过来,跪在金海面前,“师父,他居然敢要挟你,我帮你教训她” 金海一巴掌就扇了上去,“我的事轮得到你来插手,是我在和她谈条件。” 高扬跪着头埋得很低,他必须让姜墨死,有她没他。 姜墨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高扬,眼里满是嘲弄,“你还是真是当奴才的命啊。” 高扬气不过,眼睛一转,跪着挪向金海,金海手里握的正是命牌。 他的手悄悄地在地上蹭了蹭,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命牌。 姜墨,去死吧!这一次,看你还怎么逃! 命牌沾上黑液,冒出缕缕白烟。 姜墨瞳孔微微放大,脊背一阵寒凉,自己真的要死了吗? 忆场中一股灼烧感传来。 不好,秦越。 姜墨瞪着双眼,努力打开忆场的连接。 忆场中漫天飞雪。 姜墨身受重伤,意识模糊,虚弱地喊:“秦叔,秦叔。”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路尽头的小屋当中。 小屋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秦越的痕迹。 就像当初一样。 姜墨走到木屋中间。 地板上刻着几行字,她怎么都看不清。 她伸手摸过去,却是一片模糊。 猛然间,她被抽离忆场。 姜墨大口喘着粗气,好像刚从水里出来。 人却是没死。 周围静默了一瞬。 金海手中的命牌已经被黑液溶解得面目全非,但是姜墨还完好无损。 金海也疑惑地提起手中的绳子,细细端详一下。 没错啊,是姜墨的命牌,可是为什么? 两人愣神之际,却突然被她身下一道光晃了眼睛。 高扬粗暴地把姜墨揪开,一个巴掌大的方块上糊满了姜墨的鲜血,却遮不住金光。 他手里的东西金光大盛,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晃了一下。 一直袖手旁观的段响也不例外。 金光乍现,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金光是什么。 这分明是段氏家徽的金光!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向自己口袋摸去,空空如也。 段响如遭惊雷,胡须微微震颤,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第62章 段家小主人 段响飞身过去,一把推开金海和高扬两人。 他注视着眼前这伤势惨重的少女,他一把夺过家徽,轻轻的放到姜墨手中。 家徽的金光更盛,离得近的几人被晃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段响缓缓闭上双眼,苍天有眼,居然让他在这种情况找到了小主人。 姜墨坐在地上似乎是撑不住了,头往下一掉一掉,身后的萧守信以为姜墨无力回天,哭喊着,“小姜,小姜你醒醒啊,小姜!” 金海厌烦她的吵闹,又把她的嘴封了。 空中只剩下姜墨粗重的呼吸声和萧守信的呜咽声。 少女的哭喊声惊醒了段响。 段响蹲下身,掏出来一块纱布,又拿出一个圆球,在上面抹了几下,上手就帮姜墨止血。 高扬在一旁问道:“段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西城的内部事情,您不太好插手吧。” 姜墨听到“段”字,突然清醒,她精神大震,猛然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给自己摁着伤口。 段响丝毫不搭理他,温和道:“可能会有些疼,但能帮你止血。” 伤口的刺痛让她止不住冒冷汗,额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 段响手底下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不知是血还是汗。 姜墨突然坐起,握住段响健壮的小臂,“你姓段?” 段响微微一笑,点点头,手上摁伤口的力道丝毫不减。 “是东城的段家?” 她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不放。 段响心里微微一震,低声答道:“是。” “呵呵呵,段家,你是段家的什么人?”她嘴里冒出一阵古怪的笑容,脑袋歪着,对这个可能是是自己叔叔伯伯的男人止不住打量。 段响仍旧用那种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段响一身长袍,此刻蹲在她面前,衣服下摆已经被弄脏了。 但他之前在高扬跟前,可谓十分讲究。 他看着她的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他衣服下摆,不知怎么,心里突然一阵心酸,他开口问了一句,“段杰你认识吗?” 段响手下的人浑身一抖,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远方。 姜墨的双眼平常鉴定有神,此刻望着远方,眼里一片虚无,嘴里喃喃道:“段杰,哈,段杰是我父亲啊。” 她看着纯白的远方,好像段杰和姜彤的身影就在那里,泪水从眼中怔怔地滑落。 受委屈的孩子,父母在的地方,是心最软的地方。 姜墨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泪水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落,啪嗒啪嗒滴在地上,也滴在人心上。 段响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他现在在哪?” 姜墨骤然回神,大抵是麻药起了作用,她突然气血翻涌,胸口起伏,双眼紧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盯穿。 有些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道出最残忍的事实。 “他早就死了,死了!我早就没有家了。” 她一把推开段响,挣扎着起身,忽然感到手里握着个硬硬的东西,家徽上的段字硌得她指尖生疼。 她扣着家徽,一把甩到地上,活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们现在为什么要来救我!十八年前你们在哪!?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救救我爸爸。” 话说到最后,女孩又带了哭腔。 段响明白,这只是姜墨在发泄自己怨气。 他由蹲为跪,把家徽又递给她,向她行了个礼,“少主人当年的事,多有疑云,还请小主人先回段家。” 在场的除了段姜二人,剩下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双眼圆睁。 高扬更是浑身的血都凉了。 谁能想到,段响找的小主人居然是姜墨。 姜墨现在神志不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她指着段响,眼前的人连成一片,手指在面前指指点点。 段响怕她摔着,连忙上手去拉。 一触手,烫的跟火炉一样。 段响开始翻兜,但眼神依旧没离开姜墨。 姜墨已经烧糊涂了,拿着家徽,指着金海和高扬的脸,“我们的交易还做吗?” “还要威胁我吗?” “来啊,命牌都给你,看看你想让谁死?” 金海脸都快绿了。 偏偏姜墨毫不在乎,她咧嘴一笑,指着萧守信,“把她放了。” 段响跟小山一样,站在她身后,显然是要当姜墨的靠山。 金海强颜欢笑,“有意思。”他一挥手,萧守信就得了自由。 姜墨看着家徽,“原来你这么好用。” “我要把他们全部都放走,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墨一手举着家徽,另一手摇着腰间的锁链,晃得命牌叮叮当当。 金海不说话,高扬向前一步,“姜墨,你别太过分了。” “小主人的意思,就是段家的意思。” 段响一个眼神,高扬只能悻悻地退回去。 姜墨又笑了,“段叔,你有没有什么解除命牌的方法。” “有,伴生家族的人,就可以解。” 姜墨走向护卫队,认真地给每一个人发了命牌,到最后,手里只剩下她的和高扬的。 金海脸色渐暗,俯身对高扬耳语几句,高扬突然紧张起来,吞了一口口水,止不住看向她。 金海也看着姜墨,若是他能成功,天高皇帝远,段家远在东城。 要追究,死无对证,又能怎么样? 若是不成功,也当给自己解决一个麻烦了。 她走向高扬,递给他一块命牌,随后将命牌握在手里,转头就走,对他毫不设防。 高扬捏着命牌,呼吸急促,左右为难,他看了看金海,还是冲了上去。 十字架刺向姜墨,她毫不躲闪,由着他刺。 高扬却刺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姜墨松手,命牌应声而落。 命牌掉在地上,沾上黑液。 高扬脸上立刻被惊恐所取代。 姜墨回头看他,眼里不带一丝温度,“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浑身僵硬,不消片刻,就化作尘埃,不存于世。 掉在地上的命牌,正是高扬本人的。 金海哈哈一笑,“多亏段小姐帮我除掉这人,真是多谢了。” 他上前一步,要热络地来拉她的手,段响往前一步,把人挡的死死得。 “金区长以为我段家人都是傻子吗?” 段响把高扬的衣服重重地踢了一脚,灰尘有些四溅到金海脸上。 金海一个心慌,周围的白色天地缓缓出现裂纹。 段响大手捏上他的肩膀,微微施力,金海被捏的剧痛,却不敢叫喊出声。 段响又是一摁,金海被迫跪在众人面前。 护卫队的人也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平时颐指气使的金区长居然就这样跪在他们面前。 除却萧守信在七区,见过明槐 剩下的人从来没有接触过伴生家族的人,他们来了一区,就被永远禁锢在一区。 伴生家族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书上的字符。 现在见到金海也不得不屈服,他们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感觉。 井底之蛙,骤然见天,只会感到自己的渺小虚无。 金海跪在地上,脸僵硬的要死,白色天地的裂缝越来越大,咔嚓一声。 金海挺直的背渐渐弯下去,周遭天崩地裂,一干人全部都出现在中一街上,街上往来行人,热闹非凡。 门口还排了一些人,捧着魇块等着化魇。 梁多和许山从昨晚就来了,昨晚金海离去后,她就害怕是姜墨暴露。 金海前脚到,她后脚就来了,可惜金海的几乎是瞬间就手。 她晚到一步,就和许山被拦在外面。 再细细一打量,这么大的化魇池哪去了?! 还有金海姜墨带的人,通通都不见了。 梁多和许山对视一眼,心中微沉,看来金海把所有东西全部都圈在他的梦器当中了。 直到现在,姜墨浑身血污,面色通红,身形也不太利索。 前面站着一个大叔,身形没有许山高大,但也是能够藐视众人的体型,骄傲一世的金海就跪在他面前。 街上排了好多人捧着魇块,在找化魇池,有个年轻的姑娘认出了姜墨的背影,却不认得金海。 她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姜队长,咱的化魇池在哪?” 姜墨一回头吓了她一跳。 姜墨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微微张嘴,想回答她的问题,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接触脸的不是生硬的地面,是带着温暖,略微柔软的怀抱。 梁多拨开小姑娘,把姜墨揽住。 段响突然冲过来,把姜墨又拉到自己怀里。 浓眉压着眼睛,注视着她,生怕她也能做出什么对姜墨不利的事。 两个人一时间四目相对,不肯放手。 姜墨在两个人的来回拉扯又清醒了。 “段叔,我没事,放开我。” 梁多一触手,就是烫人的温度,“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她也顾不上会得罪人,抱起姜墨就往医馆跑。 萧守信赶来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 梁多也是一惊,但是怀这个火炉子可经不起耽搁。 郑京跟在一旁也想帮忙,梁多又嘱咐道:“郑爷,麻烦您和许哥看顾一下场面。” 现在化魇池被毁,高扬身死,姜墨危在旦夕,还得有个人能主持大局。 到了医馆,老头摆摆手,“救不了啦,她伤及肺腑,我行医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重的伤,她现在还能有口气,纯粹是老天垂怜。” “抓紧时间办事吧!” 梁多眼前一黑,段响面色不善,“她要是死了,段家是不会放过你们整个一区。” 萧守信抬起姜墨就往外走,段响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她头也不抬就往前走,“一区全是些庸医,带她回七区。” 萧守信又喊道:“你们俩愣着干嘛,赶紧帮我抬人啊,死马当活马医啊。” “我来。” 段响抱起姜墨,四个人风风火火赶去七区。 第63章 赵陈夫妇 云幽看见萧守信抬着个血人进来,差点没背过气。“你有没有事啊?你伤哪了?” 云幽揪着萧守信来回打量了好几圈。 萧守信眼圈又红了,“姐姐,你快救救姜墨吧。” “姜墨是谁啊?” 视线挪到身后,云幽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医者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查看伤势。 一番查看,她皱着眉头不说话。 段响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她又是一句料理后事,他的老心脏已经遭不住了。 云幽指挥他把人放在床上, 她越看眉心的结越死。 手拂过大腿的时候,云幽一愣,“原来姜墨就是之前那个坐轮椅的。” 萧守信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还有没有得治啊?” 云幽把人推走,“说不好,我尽力,听天由命。” 姜墨躺的那种病床,可以遥控前进,她不知道,这就是当年的轮椅的改良版。 云幽又招呼了几个人把她被推进一个小房子,这里面做过极致的清洁,一般重病的就直接进去了,里面设备齐全,跟手术室差不多。 萧守信松了口气,坐在地上缓,段响问道:“她之前说,轮椅,请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守信抬头看看他,“你真的是段家的人?你们会保护好她吗?” 她长呼一口气,“她是我的朋友。” 段响放缓了语气,“我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找她,段氏家徽可不会骗人。” “她有可能是段家未来的家主。如果她真有什么事,段家说不定会把那里夷为平地。” 萧守信坐在地上,梁多走过来递给两人两个帕子,让收拾一下。 萧守信把姜墨和她的初遇说的一干二净。 段响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姓高的。。。” 他嗤笑一声,不想再说。 “什么?姓高的怎么了?” 萧守信还想知道。 “你们应该知道,他的修习速度很快,无论是器,还是场。” 梁多点点头,“这我知道,怎么了?他的修习速度,整个一区都知道,快的惊人。。” 段响眼神越发不屑,指了指萧守信,“他刚刚说,高扬在和小主人遇见之前,就有过交手,那个时候,他身上有伤口,他有幸沾到了小主人的血。” 他顿了顿,“因此修习速度一日千里,更有可能因此觉醒忆场,来到梦界。” 梁多一拍大腿,骂道:“这孙子真不是东西,金海当初就是觉得他天赋异禀,所以他在一区几乎是横着走,因为有金海给他兜底。” “没想到,他还是沾了姜墨的光。” “我跟你们说啊,她刚来的时候。。。” 两个女人一言一语,拼凑出了姜墨的过往。 段响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他也没有想到,无论是人界还是梦界,姜墨过的很是心酸。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段家会作为你的靠山。 但求老天有眼,让少爷唯一的孩子能够平安无恙。 想到段杰,段响鼻子一酸。 倘若少爷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小主人吧。 云幽走出来,面色凝重,“她伤最重的地方在肺部,那里的贯穿伤沾了脏东西,所以引起了高烧。” “更糟糕的是,高烧让她神志不清,她已经开始做梦了,我们现在已经派了两位筑梦师进入她的梦,正在试图唤醒她。” “因为做梦,她的求生意识十分微弱,我尽力吧。” 说完云幽又走了进去。 段响巍然如山的身躯一晃。 萧守信捂着头,双眼失神,嘴里喃喃道:“完了,完蛋了,她都开始做梦了。” 梁多完全不通药理,云幽说的她也没听懂,“做梦怎么了?普通人都会做梦?” 萧守信无奈道:“可是你现在已经是筑梦师了,你什么时候做过梦呢?你的欲望已经不需要梦境来滋养了。” “好像是哦,那她会做梦意味着什么呢?” 萧守信看向手术室,忧心忡忡,“意味着,她掌控不了自己的忆场了,她压抑着的所有欲望,所有执念,全部都会爆发在梦里。” 段响突然站起来,“我去处理一些事情,麻烦你们二位先看顾一阵。” 两人点点头,目送段响离去。 段响出了医馆,直奔五区。 五区的区长,跟他们段家有些交情。 五区,区长住所。 男人结束晨跑,刚回到家,自己的妻子从屋里走出来。 赵洪峰走上前去,揽住陈雨的腰肢,“老婆,怎么了?一脸不开心?” 陈雨瞪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你朋友要来?我都没能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陈雨为人大方好客,最喜欢招待一些朋友。 赵洪峰挠挠头,“什么朋友啊?最近应该没人来探望我吧。” 陈雨推搡着他,“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洪峰一头雾水地走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气质优雅,他一转头。 赵洪峰立刻变得兴奋,“段大哥!你怎么来了?” 段响微微一笑,“不知道老弟你已经结婚了,突然拜访实在是冒昧。” 赵洪峰热情难掩,“大哥你这说的哪里话!你怎么跟我还见外呢?” 陈雨推门进来,赵洪峰连忙拉住她介绍,“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陈雨。” “段大哥,我常听洪峰提起你,今天招待不周,你可多担待啊。”陈雨大方地说道。 陈雨和赵洪峰两人提起对方时,都是面带微笑,尤其是赵洪峰还有些害羞,看来是幸福得很,段响心里也略微放心。 陈雨又说道:“我看段大哥你神情疲惫,衣衫。。” 她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话锋一转,“想来大哥是旅途劳累,不如你休整片刻,由我夫妻做东,好好招待您。” 赵洪峰刚刚那股兴奋劲过去,此刻也看出段响不对,他眼底微红,神情劳累,向来规整的衣衫有些褶皱和脏污。 段响略微犹豫,赵洪峰焦急道:“大哥,小雨她心直口快,你千万别往心上去啊。” 陈雨也连忙解释道:“大哥,实在对不住,我向来一根筋,你。。。” 段响笑着摇摇头,“弟妹快人快语,不必心忧。” 他略微思索,笑道:“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我来西城实则是为了我家小主人。” 他将来西城寻人,金海高扬等事情尽数道出。 末了,他道出自己的请求,“这金海最后还想鱼死网破,对姜墨痛下杀手,不知整个西城,可有人能治得了他?” 他顿了顿,“段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只不过,狗急会跳墙,我想在回东城之前就干净地解决此事,以免他反扑。” 赵洪峰略微思索,西城有明家,段家不好直接插手,这件事情,还是得要想个万全的法子。 赵洪峰沉默着不说话。 陈雨反倒义愤填膺道:“段大哥,你不知道,我的四区就在一区南边,一区经常跑出来一些犯人,根据他们所说,金海这个人一向是喜欢为自己谋求私利。” “他惯用的手段,就是从监狱里面把人提拔为自己护卫队的人。” “这些人一旦当上了护卫队,对金海就是死心塌地。” 赵洪峰解释道:“大哥,你不知道,陈雨是四区的区长和一区就挨在一起,她对一区了解的比我多,所以一区的事情,还是听小雨的为好。” 段响点点头,“那你们夫妻俩也挨在一起了?我来的时候觉得四区五区亲如一家,原来区长就是一家人。” 这话说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雨又说,“要我看,这件事情,还是要城主出面,当年一区被突击检查,他们的化魇池没有开放,最后还是杨修尘施压,金海才被迫妥协。” 赵洪峰恍然大悟,“小雨说的不错,大哥这件事你且先放心,我明日就去找杨修尘,跟他汇报一下情况。” “我们城主和伴生家族的关系还不错,他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赵洪峰又微微皱眉,略微担忧道:“当务之急,我认为还是先治好姜墨的伤。等她伤好,报仇之事再谈不迟,反正金海是跑不掉的。” 陈雨有些担心,“不知道姜墨现在在哪里医治,妥不妥当,需不需要我们找位信得过的大夫啊。” 段响刚刚舒展的眉头顶起来,“在七区,是位姓云的大夫。是姜墨朋友引荐的,医术反正比一区的庸医强。” 陈雨面露喜色,“哎呀,是云幽大夫,那再好不过了,她的医术在我们整个西城都是出了名的好。” “大哥放心,小少主肯定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多谢。” 等段响洽谈完金海得事件,再回到七区时,姜墨已经醒了。 她半靠在床边,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身上穿着云幽特制的白色护体服,整个人轻飘飘的,薄成一片,看着马上就要随风飘散。 房间只有个萧守信在絮絮叨叨说着话。 段响默默走进来,只干巴巴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东城?家主很想见你。” 姜墨转过头来,眼珠干涩得转了几圈,她眨眨眼,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话还没说,先喷出一串咳嗽,“咳咳咳,多谢段叔照拂。” “待我伤好,咳咳咳,处理些事情,我们就动身。” 段响连忙说,“如果是金海的事,我已经帮你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姜墨背过头,不再看他,“不是金海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情。” 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段响轻叹一口气,想要再问的心思只好作罢。 病房中一片寂静。 又过了一阵,云幽来查看姜墨伤口恢复的情况。 段响看了一眼,又低头退出去,却被云幽叫住,“不用回避,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我时间要紧着呢。” 云幽隔着那件特制的防护服,还阳针直接从胸口刺入,她能不看,直接扎准姜墨的伤口。 姜墨闷哼两声,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还阳针在自己胸口的一戳一捅。 云幽瞥她一眼,“疼啦?没办法,你伤口太深了,还阳针必须扎得深,才能修补到位。” 姜墨长呼一口气:“咳咳咳,没事,我能忍。” 段响略微担忧,“云大夫,她这个咳嗽是怎么一回事啊?” 云幽皱皱眉,“这个不好说,那黑液虽然对人无害,但是骤然出现在她体内,也属于外来的东西,终究是有害的。” 段响一怔,那这后遗症岂不是要伴随一生了。 正检查时,梁多走进来,身的跟着的女人平息了一阵呼吸,扶了扶眼镜,小跑到姜墨身边,双眼是盖不住的担忧。 姜墨见了女人,更加激动,止不住的咳嗽,把胸腔的还阳针都震得移位。 云幽嫌弃地拍了她几下,“哎呀,你激动什么?!” 姜墨看看宋清,“咳咳,老师。” 第64章 默契 宋清连忙坐到姜墨床边,扶着她的手,她现在可跟瓷娃娃一样,金贵易碎,不能在受伤了。 云幽施针完毕,叮嘱道:“你们让她少说点话,情绪也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然这针崩了,我受罪,她更受罪。” 宋清连连应下,云幽叮嘱完就要走,段响也跟着走了,就留梁多和宋清两个人在病房。 宋清给姜墨倒水,轻抚着她的背,“你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着急。” 姜墨缓过劲来,放缓了声音,慢悠悠地说道:“老师,秦叔,走了。” 宋清一怔,梁多拾起话头,“她重伤的时候,忆场完全不受控制,云大夫连着换了五位筑梦师,才稳住她,等她醒来,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清轻叹一口气,“老师的离去,我早有预感,他就跟我叮嘱好了一切,让你有不懂的,就来找我,我刚刚恢复对忆场的掌控,还没来得及下山找你,你倒是先躺到这了。” 姜墨眼神的光渐渐黯淡,脱力一般猛地靠在床上。 她扭头看向窗外,过了好久,宋清才听到轻飘飘得一句话,“秦叔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宋清抿了抿嘴,姜墨回头看见了,明白了,留话了,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 她勉强提了提嘴角,“老师回山吧,再过几天,我就跟着段叔回段家了。” 宋清眨眨眼,乖巧地嗯了一声。 “学院的大小事宜,您就多费心,你的忆场虽然已经恢复,但还是要小心。” 宋清把眼镜摘下,在手里胡乱地擦着,“嗯。” “后山的黑玉竹,您就妥善处理吧。” “嗯。” 宋清一直低着头,没看到姜墨回头的眼神,“老师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宋清抬起头,没戴眼镜,有些略微看不清姜墨的脸,但她依旧用眼光描绘着她,这个十八岁来到学院的女孩。 模糊的五官,让宋清回到学院山上的那个台阶,姜墨背过身,用铁链圈住她的手,把她一步一步拉回学院。 心焰锁碎裂的那一天,她也心有所感,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她把眼镜带上,一如既往得温和笑容,“姜墨,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她甚至不敢看姜墨的眼睛,只是转身就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宋清走了,姜墨盯着早就空荡荡得门框,看得自己眼睛发酸,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梁多抱臂靠在一旁直摇头,“你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她嗤笑一声,“跟临终遗言似得。” 姜墨又看向窗外,树上的的叶子绿得灿烂,“说不定呢,希望我还能回来吧。” “到时候,我希望一区能大变样,最好是让我认不出来的那种。” 梁多一愣,站直了身子,眼神略微有些躲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摸了摸鼻子,“一区大变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真的没关系吗?我可是在跟未来的区长说话呢。” 姜墨眉眼弯弯,玩味的笑。 梁多往前几步,卷发上下跳起,眼里亮晶晶得,“你说真的?你真的认为我可以成功吗?” “当然了,金海都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姜墨好像被她的兴奋感染,支棱着坐起来。 梁多压压眉毛,挥着手,“哎呀,你别夸大其词啊。” 姜墨被她受用但不好意思的表情逗笑,“我没有吹牛,你看前两天,你跟许叔和金海谈的有来有回,拖了他整整一天呢,我很看好你的。咳咳咳。” 梁多高兴之余还不忘帮她拍拍背,“你别激动,别激动,我到时候做了区长,你一定要回来啊。” 姜墨笑着点头。 送走了梁多和宋清,空荡荡得病房就剩下姜墨一人。 她躺在床上,享受着久违的独属于自己的安静时刻。 以往秦越还在的时候,总会在她的忆场絮叨一阵。 后来秦越渐渐虚弱,晚上鲜少有清醒的时候,但是终归还在她忆场当中,不至于孤独。 可现在,姜墨是切切实实知道,她的忆场当中,再也没有一个会絮叨的老头了。 房间只有她的喘息声和抑制不住时的咳嗽声。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姜墨整个人被月光包裹,但也只有月光。 姜墨在病床上躺了几天,每天就是和云幽段响聊聊天,和萧守信斗斗嘴。 姜墨昏迷不醒的时候,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筑梦师,最后还是萧守信上去,才救回姜墨。 一个普通人做梦,转变速度,场景人物,都是由筑梦师塑造,筑梦师可以读取普通人的记忆,从而捏造出完美无瑕的梦境。 但是姜墨有忆场封锁自己的记忆,所以没有人能读取她的记忆。 最后还是萧守信进去,才勉强跟上姜墨梦境的速度。 “队长,队长我终于找到你了!” 燕六哭天抢地地跑进病房,扑在姜墨身上,“你伤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你怎么跑到七区来了,我们俩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到你在这。” 她又趴在姜墨耳边,贼兮兮地问道:“这七区的大夫行不行啊?可别把你治坏了” 姜墨话没出口,先咳了半响。 单四有点受不了,一把拉开她,【你别骚扰队长了。】 【队长有自己的想法。】 【队长,你没事吧?】 姜墨也打起手语,她们小队都会一点手语,只不过除了单四,剩下人都很慢。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 燕六看见姜墨翻飞的十指,惊恐地按住她的手,“队长,你,你怎么哑巴了?” 云幽一把掀开门,“我说,你要是在待一会,你队长可就真的哑巴了。” 燕六顿时吓得不敢说话,单四拉着她靠到一边,给云幽腾出地方。 “咳咳,这就是云大夫。”姜墨费力地介绍道。 云幽摁下她,“你少说话。” 她掏出还阳针,把姜墨翻了个身,在她后腰上修补伤口。 燕六看着空中翻飞的丝线,跑到云幽身边,狗腿地说道:“云大夫真是医术高明啊。” 云幽冷哼一声,“别啊,就是不知道我这七区的乡野大夫会不会把你的好队长治坏。” 燕六讪讪一笑,退回角落。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嘴人家被发现,现在被刺两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孩子乖巧地站在角落。 云幽忙完,对姜墨没好气地大声道:“你也是厉害,把自己快搞死了。” “你要在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每天说个不停,大罗神仙来了,你都是个哑巴。” “还有这腰,你要是乱动,以后一辈子就等着坐轮椅吧。” 姜墨不解,云幽不是唠叨的人,怎么说过的事情又会再说? 她翻身时瞥见角落里两个小孩吓得瑟瑟发抖。 原来如此。 “明白,云大夫的指示一定照做。” 云幽扫过两小孩担忧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慢悠悠地走了。 单四和燕六好像两个突然被拔了电池的闹钟,瞬间哑火。 燕六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跟做贼一样,“队长,你别动,有什么想要的,你跟我说,哦不不不,你打手语。” 姜墨无奈,【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俩是怎么找过来的?】 单四慢吞吞地打着手语,生怕姜墨看得费神,【是梁多姐姐,她前几天送人上学院山,我们碰见了,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姜墨指了指水杯,燕六迅速倒水,十分有眼色。 她抿了两口水,缓缓开口说道:“一区现在怎么样了?” 燕六脑子一转,嘴比心快,“一区现在就剩下金海撑着,那天段大叔把命牌都解开了,现在我们不受任何羁绊了,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她越说越兴奋,半躺在姜墨腿上,看着天花板,十分憧憬,又带了两分忧伤,“队长,这还是我第一次出一区,七区跟一区好不一样的,你以前来过吗?” 不等姜墨回答,她又问道:“你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四区和五区呢?你去过吗?” 姜墨抚摸着她的发丝,“因为七区的区长和金海不一样,她是个好人,不像金海,会让你们永远待在一区。” “不过,再过几年,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出去看看吧。” 姜墨拉着单四和燕六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们还年轻,别光留在一区,去别的地方看看,人界很大,梦界也很大。” 燕六看看单四,又看看姜墨,摇摆不定。 两人出了医馆,都没有来时的兴奋,燕六拉着单四,“怎么办,你还想留在一区吗?” 单四摇摇头,燕六又说,“我也不想,队长劝咱们出去走走,咱们去哪呢?” 单四依旧摇摇头,燕六有些恼,“你怎么光摇头啊。” 单四依旧摇摇头,燕六反倒一笑,两人静默了一会,她突然抬起头,“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我的。” 单四摇摇头,燕六看着她的眼神,笑道:“你不听我的,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啊?” 【你先说吧。】 燕六摇摇头,“我不,咱俩一起说!” “我数321!一起说。” “3,2,1!”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都伸手指着医馆里面。 燕六嘻嘻一笑,拉起单四的手, “咱俩可真有默契,我听说,七区有不少好酒,咱们去品鉴品鉴。” 转眼,姜墨已经在医馆休养了半个月,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有些咳嗽。 云幽拍了拍姜墨,示意她起身,“这是最后一次施针了,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姜墨愣了一下,开口道:“云幽姐姐,请问你知道明槐区长住所吗?我有事想找她。” 听着称呼,云幽知道,这是她有私事要找明槐。 “这我倒不知道,你问问萧守信吧,她应该很清楚,她前几年在七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和明槐关系不错。” 姜墨扬起嘴角:“谢谢。” “明槐?你找她干嘛?” 萧守信正和段响说着话,段响听见这话,神情一愣。 姜墨没有放过他的反应,还是问道:“有点事想问问她,怎么了?” 萧守信撇撇嘴,“那你可真不凑巧,在你来七区的那天,明槐出发去南城了。” “南城?” 萧守信看姜墨面色不善,像有什么大事,便正色道:“是啊,你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可以去九区,杨修尘在九区。” 姜墨略一思索,又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几个月,说不定几周。” 往后大半个月,段响在四区七区之间来回跑。 金海起初还很不要脸地发出邀请,想请段响和和姜墨再来一区小聚。 还声称以前的事情,多有误会,还希望能够好好商量一下。 段响没有搭理他,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更没有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到姜墨耳朵里。 金海很快就没有闲工夫在骚扰段响了,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逼近整个一区。 梁多等人照旧在一区发展着自己的的生意。 萧守信在七区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只有姜墨一个人在医馆悠哉悠哉地养伤。 第65章 再见 段响看着姜墨,有些诧异,“你就这些东西?” 她在这住了整整三年,东西还没段青小姐的五分之一多。 姜墨背着一个登山包,这是梁多在她成为护卫队队长的第一年送她的礼物,里面杂七杂八装了一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段响眼神不由得有些嫌弃。 姜墨浑然不觉,还背着自己的大背包晃悠。 段响伸手,“您还是把包给我吧,您应该好好休息。” “咳咳,我哪有那么虚弱,咱们走吧。” “姜墨小姐,您。。。” “队长,队长你等等我们!” 两人争执时,远处传来一个女声的呼唤。 燕六拉着单四一路狂奔到姜墨身前,两人也是大包小包地背着。 燕六还有些气喘吁吁,单四也缓了缓。 姜墨问道:“你们俩怎么过来了?你们想好要去哪了吗?还是说,依旧想留在一区?” 燕六嘻嘻一笑:“队长,我们是来送你的。” 单四点点头,没有下文了。 两个人古古怪怪,欲言又止,姜墨又问道:“你们俩想干嘛?” 燕六顶顶单四,她皱皱眉。 【我们想跟你走。】 姜墨挑挑眉,“我可是要回段家,不能带你们两个。” 单四放下手,有些不知所措,燕六见状,凑到她跟前,“队长~” 姜墨抬手:“欸,我已经不是你们的队长了。” 燕六翘着嘴,“姜墨姐姐~,我们也不是要跟你去段家啊!” “我们就是跟你同路啊,我们也想去东城见见世面,我们来这两天都把几个西城的九区都逛遍了。”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一起走嘛。” “对吧对吧?” 她戳戳单四,单四呆呆地点头。 段响在一旁望天不语,对年轻女孩之间的聊天,毫无兴趣。 “再说了,你和段叔这一路上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和单四可以照顾你啊。” “咱们去东城山高路远,怎么能让你受累呢?” 段响想开口说两句,姜墨一个眼神,他又闭嘴了。 燕六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姜墨似笑非笑,伸手拨弄了两下她腰上的小包,“就这你还照顾我,也不怕把我照顾丢了。” 她又指着单四,“还有她身上的包,我看样子,一半都是你的吧。” 燕六眼神渐渐低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单四两手不停得搓着,却没有一句话。 姜墨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要她们了。 燕六吸吸鼻子,有点想哭。 姜墨觉得逗得差不多了,伸手从段响怀里取出自己背包,话锋一转,“只不过呢,你要是回段家给我当个苦力,我就勉强接受你们俩跟着我。” “我,我可以啊,我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而且还有单四呢!” 她兴奋地拍着单四。 两人眼里满是兴奋,单四直接上前拿起背包,挂到自己身上。 她身后已经重量不轻,带得她往下坠,她把包转在身前,微微一笑。 【这样平衡】 燕六看着心疼,连忙把她身上的包夺下。 两个人身上都挂满了不少的东西。 姜墨看不过眼,拍了一下段响,他上前去,揽过一切。 “两位小朋友,我们还是解决一下出发的问题吧。” 燕六不好意思道:“忘了问了,段大叔,请问咱们怎么怎么去东城呢?我们俩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 段响推着两人往前走,“我们去人界,坐飞机。” “啊?飞机,是什么东西啊?” 姜墨咳嗽两声,“路上再说,不然可能会来不及哦。” 燕六连忙拉着单四跟上前面的姜墨。 她好奇心起,问东问西,“队。。。姜墨姐姐,飞机是什么?能飞吗?什么原理啊?” “队姜墨是什么?叫名字就行了。” “飞机啊就是一种工具,跟自行车一样的。” “那飞机的手语是什么样呢?” “哎呀,这我一时忘了,单四,等我到了人界帮你查查啊。” 【好。】 几人从七区出发,一直走到五区,在五区换了人界常穿的衣服。 在五区郊外,段响掏出那颗先前用来给姜墨止血的珠子。 他把珠子掰成两半,一半向上,一半向下,随手一抛。 一道光柱从两半珠子之间发出。 光柱渐渐扩大,变成光门大小。 几人穿过光门,迎面就是一道砖墙。 燕六率先转身,看着人界的一切,有种新奇的感觉。 如果说,梦界的一切像一碗裹腹的饭,五谷杂粮,什么都有,但仅仅只是耐饱。 那么人界就像是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爱恨情仇,人情冷暖,酸甜苦辣,全部都汇在这一方天地。 燕六几乎看花了眼,路上五颜六色的汽车,川流不息,梦界没有汽车,只有自行车。 因为盯着明晃晃的太阳,刺得单四眼睛微微发疼,她才闭眼。 梦界的日月是温和的,从来没有这么强烈,梦界的一切相比人界,就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而姜墨踏上这片久违的土地,也有些心酸。 好像在梦界的生死搏斗,全是大梦一场。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在外面和好友逛街的普通大学生。 “三位,你们可以先去尚君酒店歇息,我去筹备出发事宜。” 段响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尚君酒店季氏的旗下的产业,对所有伴生家族都开放使用。” 燕六问道:“季氏?是商会的季氏吗?他们产业还真是庞大啊,都开到人界了。” 段响笑笑,“他们家发家就是在人界发家,而且他们很注重两界的生意往来,商会里面需要换货币的,都会找季家,他们跟银行没什么两样。” 几个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谈笑间,几个人已经走到尚君酒店的门口,段响进去沟通入住事项,独留三个小孩在外面。 门口突然窜出一个女孩,面带焦急,头发上夹杂着几缕蓝发绿发,青春靓丽,风风火火。 燕六和单四没见过染发技术,所以一直盯着人家头上看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姜墨身上,而姜墨居然直接被她撞倒在地。 女孩连忙伸手扶人,而燕六和单四也没想到,自己队长居然这么弱不禁风。 四个人一时间有些慌乱。 单四首先注意到不对劲。 从女孩出来,一直到撞上姜墨,姜墨的眼神一直都粘在女孩脸上,哪怕是被撞倒在地。 姜子渝心急如焚,身份证丢了,又在门口撞倒了人,自己真是太莽撞了。 姜子渝缓了缓呼吸,把姜墨扶起,真诚地道歉。 “姐姐,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身份证丢了,太着急了,对不起。” 她连连鞠躬,姜墨仿佛失了魂,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姜子渝,一动不动。 单四觉得愈发古怪,又害怕这是什么人界的习俗,自己不能鲁莽,于是她连忙伸手在姜墨后背轻拍了两下。 姜墨猛然回神,刚想说话,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把三个人都吓得够呛,她咳了好一阵子,缓缓开口道:“你刚说,你丢了身份证?” “嗯,您有看到吗?我叫姜子渝。” 姜子渝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奇怪的女士。 姜墨慌乱地移开眼神,她闭了闭眼,好像在思考。 身后燕,单二人看的清晰,她腰间的锁链渐渐缩小,化成发丝粗细,从她腰后飞出,在空中扭动几下,直直飞到酒店门口的喷泉处。 两人一头雾水。 姜墨睁开眼,弯起眉眼,翘起嘴角,“刚刚在门口的喷泉看到一张身份证,可能是你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燕六和单四对视一眼,搞什么? 她们从来没见过姜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好像对面是个三岁小娃。 姜子渝咧开嘴角,“谢谢,谢谢!” 她直接跑向喷泉,在四下认真寻找着。 燕六越看越不对劲,跟单四耳语道:“这什么情况啊?队长怎么跟带了追踪系统一样,眼神就没离过那女孩。” 【何止啊。队长可不是多管闲事帮人找东西的人,咱们可没见过什么证。】 姜子渝兴奋地拾起落在水里的身份证,朝姜墨挥了挥手。 水珠洒在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亮光,漂染的头发带了一丝清新。 姜子渝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姜墨移不开眼,看见姜子渝小心翼翼的把擦干净水珠,把身份证收到自己的口袋里。 她跑回来,“真的谢谢姐姐,你眼睛可真厉害,这都能看见。要不是你,我可真就完蛋了。” 燕六好奇的问道:“你的什么证,能给我看看吗?” 姜子渝大方递出去,“给吧,你的也丢了吗?那要赶快补办啊。” 姜墨余光一扫,上面的照片,还是自己陪着她去办证的时候拍的。 心里莫名的情绪冒上来,又想咳嗽了,姜墨低下头,平复了一下,“燕六,走了。” “哦哦,谢谢你,你长得真好看。”燕六一向是个老实孩子。 姜子渝有些害羞,捂着脸,笑意从掌心露出:“哎呀,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段响出来对着几人道:“姜墨,可以走了。” 他身后跟了两个年轻女孩,看见姜子渝,连忙跑出来,其中一个拉着姜子渝的手问道:“你找到身份证了吗?” 姜子渝牵起唐沐清的手,撒娇道:“姐,你不知道,我刚刚找了好久,多亏这个姐姐,她刚刚就看见我身份证掉那里面了。。。” 姜墨看见唐沐清,在看见两人亲昵的神态,一种孤寂的感觉突然弥漫到她心头。 是了,一区的两界使者在圆梦这方面一向做的极好。 姜子渝姐姐位置的空缺,有唐沐清来补上,再好不过了。 好像胸口破了个洞,风止不住的吹进去。 姜墨忍不住猛然咳嗽起来,段响走到跟前,“姜墨,你?” “欸,你也姓姜,真巧啊,姐姐你也是来这旅游的吗?” 姜子渝越说越兴奋。 姜墨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嗯,路过。” 段响也看出来不对劲,但没有说什么。 姜子渝看看段响,又看看姜墨,突然上前拥抱了一下姜墨。 “那祝你们玩得愉快,再见,姜墨姐姐。” 腰间的铁链夹在两人中间,硌的姜墨有些疼。 她的手悬在半空,最后缓缓落在姜子渝肩头。 “再见,玩得开心。” 电梯里,唐沐清问道:“你认识她吗?” 姜子渝说:“不认识啊,怎么了?” 她无语:“不认识你还抱人家,幸好人家脾气好,也幸好你是个女生,不然你可能会被报警抓起来。”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出门在外要小心,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偷了你的身份证,又还给你,杀猪盘。” 姜子渝愣了一下,又故作轻松道:“哎呀,这不是有你们嘛,你们当然会保护我啊。走吧走吧,让我姐请你们喝奶茶。” 唐沐清推开她,嗔道:“干我什么事?” 姜子渝抱着她撒娇:“昂~你是我姐啊!你就应该。。” 回到房间,姜子渝心里也在疑问,自己怎么会突然拥抱一下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身体羸弱的女生,她就是忍不住贴上去。 姜子渝张了张眼睛,看来是没睡好,需要回去补个觉了。 “队长,队长,刚刚她的头发为什么是那个颜色,那个证是什么啊?你认识她吗?” 单四接过房卡,捂住她的嘴往酒店里走。 段响落在后面,和姜墨并排走着。 “你可以把这段记忆拆分成好几个片段放到忆场,这样在回放的时候,可以挑选你喜欢的片段播放,细细回味。” 姜墨笑出了声,“段叔真是慧眼如炬啊。” 段响耸耸肩,“这很常见,我也有很多存放的记忆,需要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味。” 姜墨长出一口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从我来到梦界的那天起。” 她苦笑一声,“再然后,就连忆场里也没有她的痕迹了,金海在消除记忆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她摩挲着腰间的锁链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西城来的?” 段响略一犹豫:“是段青小姐,说来,她也算你的表姐,她经常喜欢到一些消息灵通的地方,不知怎的,就听说了高扬的事,随后老爷就派我走一趟西城。“ “段青小姐待人温和有礼,想来你们应该能够相处的很好。” “那你们。。” 段响突然打断她,“姜墨小姐,如果回去见到老爷,您还是改一下称呼比较好,家里别人不在乎,但是老爷最在意这些。” 姜墨哑然失笑,话锋一转,“你之前说,咱们是坐飞机回去?那这个票怎么买,咱们现在可没有身份证。” “这个您无需担心,咱们走的是季家的私人飞机,他们的私人航线,不用担心。” 第66章 段叔 “队长,这是什么病?” 单四在东城机场外闷着头吐,燕六和姜墨一左一右扶着她。 单四说不了话,只能安静闷声的吐,难受的小脸煞白。 她本来就是精瘦类型的,现在又舒服,整个人看着就像一根蔫了的贡菜。 燕六看着心疼的要死,跟姜墨说话时都带了几分焦急,“队长,咱们要不送医馆吧,是不是中毒了!” 姜墨扭开一瓶水,递给单四让她漱口。 “你急什么,这叫晕机,咱们现在落地了,歇一会就好了。” 她轻拍着单四,拂开她脸上的头发,“你这孩子,刚不舒服怎么不说呢?” 【我没事,不想队长你为难。】 单四的手语都没平时的快,两只手慢吞吞得,燕六摁下她的手,“哎呀,你别说了,歇着吧。” 段响说道:“等你们休息好了,咱们就回梦界。” 燕六嘴里嘟嘟囔囔,“就是就是,赶紧回梦界,人界奇奇怪怪,队长和单四都出了问题。绝对有问题。” 姜墨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机场对面的尚君酒店,段响报过身份后,被服务员领到一个房间。 众人跟着他进去,段响故技重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两半小球之间闪烁着白色的电光,电光闪得几人几乎睁不开眼。 越门而过。 背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几人看呆了眼,东城的梦界和西城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这里的建筑全部都是简约洁白的风格,冷硬的的线条,泛着光的玻璃。 街上的人形形色色,穿的全是浅色系的衣服,和道路两旁的建筑相得益彰。 还有一些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只留下几道浅色的身影。 姜墨一身黑衣,只有脚上踩着一双白鞋。 燕六和单四一身青色,一身蓝色,段响稍微好点,穿的是浅金色。 几人一出现,街上所有的人的目光如针刺一般扎过来,停留的时间很短,但是扎的人很不舒服。 段响进了街道对面的铺子。 单四趁机说道:【队长,这里好压抑啊。】 她对这类目光格外敏感,还没进监狱前小时候常常受到,让她喘不上气。 姜墨皱起眉头,不用单四说,她都能体悟得来,只不过她选择先闭口不谈。 段响抱出来四个半圆形的板子。 板子中间是玻璃,边边是白色。 段响解释道:“这是东城常用的交通工具。” 他指了指街上模糊飘过的身影,“他们就用的是这个。” 燕六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西城哪有这玩意儿? 西城人出行都是徒步,如果路程太远,那大家会选择用梦器飞,只不过这对梦器的损耗极大,事后要及时用黑玉修补。 段响站在上面,掏出小球,放在半圆形板子前面的一个凹槽,凹槽变换形状,变得和小球完全贴合。 然后从凹槽处升起一圈玻璃罩,把他笼罩的严严实实,板子悬空浮起,离地大约三十公分。 他把小球取出,玻璃罩子消失,板子也稳稳落地。 “这个叫做通信板,把你们的梦器缩小放进去,它会识别到被人使用,就会给你升起玻璃罩子。” “你就跟操控梦器一样,操控着它往前飞就可以了,这不会给梦器带来任何损失,只是做一个连接。” “我先在前面飞,你们在后面跟着我,我们一开始速度不要太快好吗?” 段响看着兴奋的燕六,又补了一句,“也不要太激动。不然会摔倒的。” 燕六迫不及待,连忙踩上板子,剩下两人也上了板。 几个人缓缓浮起,燕六脚下的板子躁动不安,像被束缚的烈马。 段响在前面缓缓飞着,后面跟了三个小尾巴。 整条道路自北向南,顺着路走,两边的建筑越来越少,道路尽头居然是三座高山,但是山路修的也很不错。 段响轻车熟路,侧过身子,换了一个更省力的姿势,还轻松地介绍道:“我们现在在六区,东城和西城不太一样,段家就在六区。” 他指着脚下,“这个叫先城山,商会的交易场所有时就会定在这里。” 他又指了指后面的山,“那个叫后原山,六区的学院就在那里。” “那段叔叔,咱们现在要去哪里?”燕六问道。 段响指着两座山后方,“段氏的区域。” 三人对视一眼,西城明家可没有哪一个地方被划为属于伴生家族的区域。 几人聊天间,两座山已经被越过,日头也已经西移,梦界的太阳不刺眼,但也有光芒。 第三座山腰,段家的整个山庄冷峻而克制,线条干净利落,灰白色调和反光的玻璃相映,显出几分疏离感。 在夕阳的照射下,又有一种孤寂的味道。 段响上前扣门,开门的是一个灰衣服的老头,老头眯起的双眼瞬间睁开,“是,是段响先生回来了!” 小老头冲里面喊了一声,把门大敞开来。 段响点点头,把姜墨先迎了进去。 庭院没有繁复的装饰,只有几棵修剪整齐不知名的树和一片石板铺就的小径,庭院内打扫的人消减了几分空旷和寂静。 段响的任务,大家都略有耳闻,次此刻看见他迎着一个青年女子。 段家年纪稍大的仆人,看着姜墨的双眼,仿佛又看到了段家最年长的孩子——段杰。 她站在寡淡庭院之中,肋下夹着白色的通信板,黑白相交,亭亭玉立,目光不卑不亢。 院子中一个正在晒太阳的老太太睁开眼瞥了一眼姜墨。 姜墨在人界的时候,本来就是孩子,不说养尊处优,但也无忧无虑,整个人看着温和似水。 来到梦界后,年岁增长,经历些生死之事,眼里平添两分戾气,再加上要统领手下三队人马,又有一些不怒自威在身上。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姜墨跟前,抖着声音,想要去抚摸:“小杰,你回来了。” 苍老褶皱的双手触及长发时,她猛然清醒。她放下双手,局促地走到一旁。 段响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这个,是段杰先生的发明。” 姜墨略带诧异,忍不住把半月板抱在怀中来回打量。 “原来是响叔回来了,我还道是谁,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一个中年男子从台阶上缓缓而下,男子身量很高,跟许山差不多,但是没他壮硕,唇边蓄了一圈胡子,收拾的很干净,一身灰色的睡袍,悠闲自在。 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姜墨毫不怯场,两人的目光在庭院中交汇。 余晖洒在姜墨脸上。 段意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看着看着,莫名其妙想到大哥。 他三两步跨过台阶,走到姜墨身前,细细端详之下,他心头微跳,呼吸急促。 姜墨只看见这个男人嘴唇微启,好像隔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我是段意,段杰是我大哥。” “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二叔。” “二叔” 段意咧嘴笑出了声,“好,好。” 他激动得厉害,抖着手在姜墨身上轻拍了两下。 段响轻咳一声,段意略微收敛,拉着姜墨走向室内。 段响回头对单四和燕六说道:“抱歉,今天回来的比较仓促,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单四和燕六感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挑剔。 段响叫了精明的小姑娘,“小一,带这两位小姐去客房。” 段一嘻嘻一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人跟着小一去了客房。 姜墨被段意拉进屋内。 一张长桌置在正中,左边是一架钢琴,右边是一张长几。 顺着房间内的台阶往上看,左右两边各两排房间,看不出来住了什么人。 室内也多为黑白灰三色,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多余的人,整个房间又大又空。 三楼的书房内,白发老头拿着拐杖,注意到屋外的场景。 他抬手打断对面年轻女人的发言。 “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谈,让我出去看看,阿响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段世平一头白发,略显老态,但是步伐稳健,丝毫不像一位八十岁的老人。 女人穿的花花绿绿,像个红绿灯,和整个建筑格格不入。 她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起身,“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也要跟着去看看。” 段世平冷哼一声,“你有时间不如多教教阿青。” 段隐摆摆手,不置可否,依旧跟着段世平的步伐下楼。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的。” 段响坐在茶几边,大致讲述了一下找到姜墨的过程。 姜墨端着茶杯坐在他身旁,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那金海你处理了吗?”段意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小意,你怎么一回来就问这个,也不让响叔和这位小朋友好好休息一阵。” 段响起身问好,“大小姐。” “响叔你太客气了!”段隐靠到姜墨身上,掰过她的脸上下左右一顿揉搓,“看着跟大哥确实有几分像。就是不知道是真货还是假货。” “你叫什么?” 姜墨抬眼看她,回答道:“姜墨。” 两人对上双眼的瞬间。 段隐突然开始发疯,伸手掐住了姜墨的脖子,眼里若有似无的癫狂和她红色的裤子相得益彰。 “不许看我!我让你闭眼!照做!” “段隐!” 段意吼着,从对面扑过来要掰开她的手,可她手劲大的离谱,段响在旁边又不能对两个人上手。 “砰” 拐杖砸在段隐脑后,她翻了个白眼,就昏倒在地。 “阿响,送她回房。” 段响从手里正好有四块通信板,拼在一起,长长一条,驮着段隐就往楼上飞。 “咳咳咳。” 姜墨咳得满面通红。段意整理好他凌乱的头发,又恢复了刚刚的文质彬彬,伸手在她背上轻拍。 段世平看着虚弱的姜墨,皱起眉头,拐杖点着地,“阿青什么时候回来?” 段意回答道:“阿青已经去了三天了,应该今晚就能回来。” 他看看姜墨,又解释道:“父亲,姜墨她,在东城受了伤,吃了不少苦。” 段世平提起拐杖,让他闭嘴,“你不用解释,我自有定夺。”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爷爷,二叔,我回来了。” 段青一身白衣,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却不见劳累,眼里带着笑,而且亮得发光,整个人泰然自若,优雅大方,仪态端庄。 一看就是伴生家族的孩子。 段世平拉着段青坐到沙发对面,问道:“这次怎么样呢?” 段青微微颔首,先向段意打了个招呼,随后说道:“爷爷,我进入方小姐的梦了。” 段世平和段意都是精神大振,段意刚想问问详细情况。 段青略微蹙眉,低了低头,“我虽然进去了,但是改变不了她的梦境” “至于洛先生和白先生,我依旧进不去。” 段世平绷着嘴不说话,段意安慰道:“没关系,至少现在方小姐的梦可以进去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头不是吗?” 段世平也勉强撑起了嘴角,“是啊,阿青不要灰心。” “这位是?” 她看向沙发上喝水的姜墨,在忆场里搜索了一番,整个段氏她敢打包票,没有这号人物。 而且她也从来没见过。 “你好。” 姜墨谨慎地打着招呼。 段青脑袋轻偏,“你好。” “响叔回来了。” 段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段青。 段青愣了一瞬,随后凑到姜墨面前。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姜墨,身上有药味,看来是受伤了,目光坚定,从自己进来到现在没有插话,行事稳重。 段青微笑一下,“这么说,她是大伯的孩子,我。。。” 段世平在后面咳嗽一声。 段青一顿,后退了两步。 “失礼了,这么说,我就要有一个妹妹了”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 姜墨点点头,段青扭头问道:“母亲呢?” 段意在弯腰耳语了几句。 段青脸色一变。 急匆匆地就要上楼,余光瞥见一旁坐着的段世平,她的步伐又慢了一下,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台阶。 当晚,姜墨被段意安排进客房。 段意无奈道:“你别介意,你的身份,我们还要做一些检查,这样也稳妥一些。” 姜墨贴心道:“我都明白,应该的,那再见。” 段意伸手指了她一下,“叫我二叔就行了。” “谢谢二叔。” 姜墨说罢就要关门。 “欸,你先等等。” 段意又敲了敲隔壁的房间,开门的是段一。 办事利落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没想到姜墨就住在她隔壁。 她立刻回答道:“段意先生,有什么事吗?姜墨小姐的两个朋友就在隔壁,单小姐身体不太舒服,就先歇息了。” 段意介绍道:“这是段一,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主宅问我,也可以问她,但我想着你们都是女孩,应该会比较好说话。” 段一接话道:“是的,姜墨小姐,乐意为您效劳。” “那我就先走啦。” 段意背过手,经过姜墨身边时,对她眨眨眼,“自己人,用起来绝对放心。” “谢谢二叔。” 两人在楼道目送段意,等他彻底离开,姜墨正要转身回房休息。 旁边的一扇门又打开了,燕六伸出头左看右看,随后整个人窜出来,“队长,真的是你,我刚还怕听错了。” 姜墨看向她身后,“老四,你怎么样了?要是还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单四脸色好多了,没有白天的苍白。【我没事了,段一小姐招待的很周全。】 姜墨点点头,“那就好,谢谢段一的照顾。” 段一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姜墨小姐,请问单小姐这说的是什么啊?看不懂手语。” 还不待姜墨解释,燕六先开口了。 白天她跟段一聊了一天,自来熟的她自认已经跟段一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她说你照顾的好啊,正在跟你道谢呢!” “单小姐客气,我的分内之事。”段一略微欠身,彬彬有礼。 燕六有些受不了这文绉绉的派头,又问道:“队长,我们可不可以去街上逛逛啊,我憋了一天了。” 姜墨失笑,“你怎么一天都闲不住,你们现在是自由的人,不用请示我。” 燕六又拉拉单四,想让她帮着求求情,姜墨又说,“欸,有什么事情,也要和单四好好商量,不准欺负她。你想出去,也要看看单四答不答应啊。” 【我可以的队长,我也想出去看看。】 “好,那我当然不会反对了。” 姜墨扭头问向段一,“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可以带着她们出去逛逛,我看东城的风土人情跟西城相差甚远,万一惹事就不好,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下。” 姜墨轻轻笑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不方便也请直说。” 段一一愣,“我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您要不要也出去看看,毕竟您以后可能会久居东城。” “队长,走嘛,咱们一起去看看,多好啊!” 【队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姜墨笑道:“那我只好听你们三个的了。走吧。” “稍等一下,几位需要换几件衣服。”段一转身回去想拿衣服,又想到什么,回头有些扭捏道:“不好意思,这里现在没有几位的衣服尺寸,所以可不可先借用一下别人的衣服呢?”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瓜还没想明白如果几人拒绝的对策。 燕六摆摆手,“这有啥,我们还要谢谢你呢!” “是的,麻烦你了。” 她回房拿了三身衣服,两身灰的,一身白。 姜墨接过白衣,不再多问。 第67章 身份 几个人踩着半月板,悠哉游哉的出门了。 因为对半月板和路线的熟悉,速度都比下午快了不少,再加上领路的是段一,不是段响。 没多久就穿过了两座山,来到了白天的市集。 街上冷冷清清,安安静静,跟白天大差不差。 “啊?这是集市啊?”燕六哀嚎一声。 怎么跟想象当中的热闹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段一懵懂地点点头,“是啊,不知道燕六想逛些什么铺子,是小吃,成衣,还是酒。。” “酒?这里居然有卖酒的?我要喝酒!” 段一伸手,“就在前方不远处。” 一条大路通到底,燕六也不担心走错,拉着单四这看看,那摸摸的。 看得多了就发现,这里不是不热闹,而是大多商铺都比较安静,但是应有尽有,也算繁华。 单四尤其喜欢这种氛围。 姜墨和段一走到后面,她有些好奇道:“东城只有六区是这样吗?还是别的区也这样?” “嗯,其他几区跟我们的风格差不多啦,难道西城不是吗?我还没有去过西城呢。” 姜墨打量着周遭的商铺,“西城每个区的风格都不一样,跟区长的管理方式有关。” “但是西城有一点是统一的。” “是什么?” “衣服,西城人的衣着跟人界没什么两样。”姜墨眨眨眼,目光扫过整齐划一的房顶,“而且还有建筑风格,这里简约冷硬,但西城完全相反,建筑风格完全取决区长,因此各不相同。” 段一抬着头,努力幻想着西城的风景,脑子里却依旧是东城的一切。 她有些气馁,“其实,我们这样是有原因的。” “城主说,这样有利于我们筑梦。” 姜墨挑挑眉:“这恐怕不太对吧,梦的组成元素全部来自于人界,怎么可以脱离人界,这样不是离人界越来越远,那还怎么塑造梦境呢?” 段一略有尴尬,但又骄傲起来:“道理是这样说啦,但是城主说,只有这样才能考验出真正合格且强大的筑梦师。” “当你在日常远离人类,然后到梦中,你就会清晰地意识到,那是人类的梦,而不是你的生活,防止有些实力不足的筑梦师迷失在梦中。” 燕六和单四在前面听见,对视一眼,都在段一看不见的角落打起手语。 燕六:【这说的也太离谱了。咱们西城怎么就没有这个规矩,咱们不是照样好好的。】 单四:【可能人家的城主有特殊的要求吧。咱们不好妄议。】 燕六:【这我当然知道了,我这不是打的手语。我手语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标准的。】 单四笑笑跑远了,燕六追上去,独留姜墨和段一并排走着。 段一在后头越说越兴奋,俨然一副狂热粉丝的模样,“我们城主是个有大能的人,筑梦师证书的考试也是他亲自盯着的项目。” “什么事都会亲力亲为,他还说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去找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城主。” 姜墨没有打断,又听了许多城主的优秀事迹,在粉丝面前打断叙说偶像,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返回段家时,燕六怀里抱着好几瓶酒,“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好酒呢。” 【队长,这里还是很不错的。】 入夜,姜墨躺在床上,选择把这一天也存入忆场,日后好好品味。 第二天一早,段一穿戴整齐,在外面敲着门问道:“姜墨小姐,您醒了吗?早上大家要在一起用餐。” 姜墨整理了一番着装,随着她赶到餐厅,段世平坐在主座,左手边的是段隐,她对面是段青,身旁是段意。 段青身旁空了一个位置,隔着空位,又坐了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岁上下。 段青朝她招招手,姜墨落座于男人和段青中间。 段一在侧边开席。 段青对姜墨笑笑,“昨晚睡得怎么样?如果没睡好,可以随时来找我。” 姜墨连忙推脱道:“昨晚睡得很好,谢谢。。” 段青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客气” “多谢姐姐。” 旁边的男人轻笑一声,女人只是老老实实吃菜。 段意见两人相处的不错,也很放心。 段隐却当对面两个人不存在,眼里只有眼前的菜。 段青一直给段隐夹菜,她一边吃一边扔着玩,糟蹋得差不多了,段青就给她再上一盘新的。 段世平开口说道,“小意,带她去伴生堂把姓改了。” 段意应道:“一会儿吃完饭,我亲自带她去。” “我为什么要改姓?” 所有人都停了,看向姜墨。 段青悄悄说道:“这没什么,这只是让你在制作命牌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姜墨摇摇头,“我不在乎,我不要改姓。” “我舅舅一家把我养大,我只不过是做个纪念罢了,这也没什么。” “哼,自找苦吃。”段世平很不屑的抛出一句,他又问段一,“还有什么安排?” “段红先生的三区和段白小姐的二区昨天入梦区的数量没有达标,需要安排筑梦师二次入梦。” 男人一口水喷了出来,女人依旧默默吃菜。 段红瞥了一眼段世平,讪笑着起身鞠躬,“我们这就去选人,此次一定达标。” 他拽着还在吃的段白立刻跑了。 段一又说,“除了那三个人,段青小姐的一区没有问题。根据学院上报,段意先生需要处理学院联系率不到一半的问题。” 段意啧了一声,“这活可不轻松啊,二姐跟我一起去吧。” 段隐翻个白眼,没有反驳。 段青犹豫道:“爷爷,能不能等妹妹从伴生堂回来后,跟我去一区入梦区看看。” 段世平没有抬眼,“你自己问她。” 段青颔首,扶着姜墨的肩膀,“那你跟我去一区看看吧。” 姜墨点点头。 六区段宅的山后,一间黑色的屋子立在当中。 前方竖着一块木牌,伴生堂。 段意抽出一把斧头,他倒握着斧头,木头手柄朝上,插在斑驳的木门上。 从斧头上端泛起蓝光,顺着手柄蔓延到整个老屋。 姜墨看着老屋,久久不能回神, 这老屋,就是她忆场中的木屋。 她的忆场现在早已经成长数倍,而那木屋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放不进去任何回忆,所以一直被她搁置。 蓝光布满整个木屋,斑驳陈旧的木门打开。里面有一张雕花木桌,桌角磨损的厉害,但仍能看出几分精雕细琢。 段意看她震惊的样子,解释道:“这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姜墨缓缓走进去,打量着里面,“二叔,这伴生堂,在我的忆场里,就有一个。” 段意心里一软,“这很正常,每个伴生家族的成员,忆场当中都会有自己的伴生堂。” “当伴生堂被点亮,就代表你的命牌被放在里面了,这个不是为了控制我们,而是为了得知我们的生死情况。” 木桌上方的墙分为两部分,阶梯式地构造,放了无数张命牌。 左边是完整的名和姓,右边则是段姓加数字,每一排都有相同的,段一,段二…… 姜墨走近细看,右边倒数第二排命牌,段杰的已经黑掉了,往后段隐,段意还亮着,段隐下面一条线连着段青。 “金海的命牌之所以控制不了你,就是因为这里才能真正盛放你的命牌” “你死亡后,你的一切思想,都会先回到这里,然后消散,成为下一代的养料,养护小辈的命牌。” 段意取出一块光滑的木牌,在上面写下姜墨二字,有些担心,“制作命牌,将别人的命通过一张小小的命牌来体现,就是要让命牌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这必然是很痛苦的,但是段姓可以消减这些痛苦,你真的,不愿意改姓吗?” 姜墨抬起头,眼里是无法劝阻的坚定,她心里还有一个微小的愿望,只是她唯一的依托了。 段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冷硬的开口。 “好,跪下。” “姜墨,你要用最虔诚的心来接受这一切” 姜墨跪在地上,面朝命牌墙,朝父亲的命牌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段意在她身后捏着命牌,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段意的声音熟悉又温和,让姜墨好似从远方传来,让姜墨有些昏昏欲睡。 他走到姜墨身前,举起手中的斧头,斧头化作巴掌大小,上面的尖端抵着姜墨眉心,轻微一刺,一滴血溢出,挂在蓝色的斧头尖上。 随后是后颈,后腰和大腿外侧。 段意力道掌握的很好。 斧头尖锐,隔着衣服就刺破了肌肤,但是上面莹莹浮动的蓝光又将血珠保护得完完整整。 五滴血被蓝光包裹着,浮在空中一个接一个的滴入浮在前方的命牌中。 姜墨跪在地上,冷汗直流,斧头取血时只是轻微疼痛,尚能忍受,可是当血珠飘入命牌中时,钻心的疼痛从相应位置传来。 后腰一阵寒凉,好像在水里泡了几十年,酸痛十足。姜墨略微蹙眉,这尚且在忍受之中。 左腿下好像有人使了一记千斤坠,一座巨山压在左腿,让她动弹不得。 右腿的皮肤一阵阵浮起,从骨肉深处发来生长的欲望,不受控制的想往外撑。 后颈处一阵火热的灼烧感,顺着脊柱径直烧到全身,心焰锁的后遗症让她瞬间窒息,明知道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却仍旧躲不掉深入骨血的疼痛。 眉间血融入时,最为痛苦,眼前传来一阵大风,风里带着巨大的压强,眼珠像要生生爆开,姜墨眼睛一抽一抽。 她撑不住双腿的平衡站了起来,又因为想把灼热的火焰掐灭,下意识抬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结果只能跌跌撞撞的在原地打转。 五滴血全部融入命牌,命牌周边缓缓亮起,中心的字却没有亮起。 段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把整间木屋留给姜墨。 他在外喊道:“姜墨,稳住心神,互相制衡!” 姜墨平衡着呼吸,平衡着五脏六腑的疼痛。 最难受的是后颈处的火,可现在哪里来的水灭火? 她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后腰磕到桌腿,寒冷感变得刺骨。 一道光从混沌的大脑划过。 她趴在地上,挺直腰背,试着把后腰的冷气往上引,有效! 姜墨仿佛久旱逢甘霖之人,寒凉减少,后颈的跳动的火焰也不再作祟,安静祥和的入眠了。 没有火焰的灼烧,姜墨舒坦多了。 双腿的问题,她如法炮制,右腿想冲破天际的力量与左腿的万钧之力相互中和。 只剩下满眼的狂风,逃脱不掉。 她眯着眼向上看,名字亮了五分之四,看来就剩下这眼睛了。 她轻闭双目,选择把风分流到各处。 狂风被分作涓涓细流,清风拂岗,划过四肢百骸,两两相冲的暴躁对抗,被清风吹散。 姜墨一个翻身,平躺在地,胸口一起一伏,感受着风。 段意从门外跑入,先将通体发亮的命牌稳稳当当的放在墙上,段杰和姜墨之间亮起连线。 瞬间刚刚的一切消失不见,姜墨才发现,哪里来的冰火两重天,竟然全部都是幻觉。 木屋中满是姜墨的咳嗽声。 段意压着动作,对墙壁鞠了三躬。 随后难掩焦急地立刻扶起姜墨。 “姜墨,姜墨,你没事吧?” 姜墨摇摇头,努力压着自己咳嗽的动作,“我没事,二叔,多谢。” 她没有错过他偷偷抹眼睛的动作,一个大男人,她也不好意思多说,只能柔声道谢。 段意指着墙上的命牌说道:“亮了,你真是大哥的孩子。” 段意又说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姜墨摇摇头,只感觉一抹清风从眼前闪过舒服极了。 段意没有带她回家,而是去到了学院。 西城一区的学院矗立在山顶,绝世而孤立,但是东城六区的学院就坐落在两座山中间。 而且学院很繁华,很热闹,比昨晚在集市看到的热闹很多。 小孩子穿着颜色不同的衣服,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一半在前面上课,另一半在后面的练习幻场。 两人走到学院后方,“段家和别的家族不一样,我,段隐,还有你父亲,都在这里学习过一段时间。” 姜墨观察着四周,开始幻想父亲在这里的样子。 “我们当时第一次来学院,第一次拥有自由的生活,我们都很兴奋。” “尤其是大哥,他真的很聪明,那个时候,段隐和我最喜欢跟在他后面跑,段隐的脾气也不像现在这么差劲。” “只看一眼,他就能造出来完美的生存境,他的幻场和梦器都是顶尖的,幻场已经可以扩大到整个人的梦境。” “筑梦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易如反掌。” “后来他渐渐不满足于消灭魇,有一次在梦里,我们已经把生存境造出来了,但他把魇留下了,他开始探究这个魇的一举一动。” “这件事情被父亲知道,他大发雷霆,惩罚大哥去看守入梦区反省自己,一年以后,正好是四城协会联赛,大哥是被选中的参赛人。” “于是大哥就去参赛了,他在决赛败给了西城明家,等他回来之后…” 段意深吸一口气,不敢再说下去。 “大哥他要抛弃段家,抛弃我们,去人界生活。” 段意缓缓闭上双眼,大哥和父亲吵架的那个晚上,又在眼前重现。 段杰跪在段宅中心,段世平那时还没用拐杖。 大雨瓢泼,空中一闪一闪,雷声灌耳。 段意和段隐一左一右站在段杰身后,段隐冲着房里喊:“爸,你就让大哥回去吧。” 段意攥着拳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抛弃我们!你是段家的孩子!” 他上前推了段杰一把。 段杰依旧执拗地跪在原地。 段世平从雷声中走来,眼神没有对儿子的宠爱,冷漠得像个陌生人。“你走吧,从今往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段杰身躯一震,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 段隐乞求道:“大哥,你跟爸好好说,你别走。” 段意伸手去拉他。 “照顾好爸,我走了。” 段杰拨开他的手跟那天的雨一样寒心。 “之后,我和段隐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哥了。” 段意抹了抹眼角。 姜墨犹豫了一瞬,小心试探道:“那他的死?” 太阳很大,照在段意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气,段意咬了咬牙,“伴生堂一向是我在看管,那天伴生堂突然一阵响动,我冲进去后,才发现他的命牌不亮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用了一段时间才在人界找到他,原来,他改了姓,而你的母亲也死了,两人双双身死。” 段意嗤笑一声,“人界的新闻说,凶手是你母亲,真是可笑,她绝对杀不了大哥,他是最厉害的筑梦师。” “段家出了所有筑梦师,可惜没人问魂成功,这就代表,在此之前已经有人问魂了。” 段意眼里满是遗憾,“我们再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姜墨猛然意识到,这个抢先一步的人,就是秦越。 但她没有吱声。 他看着姜墨,眼里满是可惜,“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大哥还有一个孩子,有人刻意修改了记忆,隐瞒了你的存在。” 姜墨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回忆起秦越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么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但是很快,段意的阴霾一扫而过,“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回来了,你是段家的一份子。” 他捏住姜墨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激动,“你父亲没能做到的事情,就由你来完成。” “我听说了你在西城的所作所为,你一定可以的。” “你和阿青两个人联手,一定可以带着段家重回巅峰。” 第68章 巨魇 燕六和单四一直待在段家,既说不过去,自己也很拘谨,就辞别姜墨,在镇上找了份工作,找了间房子住下。 姜墨在段宅修养了一个月,段隐没在发疯,当她是空气。 段意越来越忙,她跟段青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 姜墨休息的差不多,段青终于可以拉她去一区了。 一区和六区没什么大的区别。 不知道段青想给自己展示什么? “咱们要参观什么?” 段青兴致勃勃道:“我是想让你好好看看一区的入梦区。” 东城的入梦区和西城略有不同。 西城每时每刻都是一个样子,紫色的天空晚上播放梦境,白天是单纯的紫色,透明的大地反映着滋生的欲望。 东城的天空也有分块,却是姜墨熟悉的天蓝色。 “这里的天空就像人界的天空,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白天你可以修改前一晚的梦境,为第二天晚上做准备。” 段青介绍的很详细,她对每一个人的梦境欲望都很熟悉。 姜墨惊讶道:“你居然把所有的都记住了!” 段青奇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不是每一个区长筑梦师该做的?” 姜墨犹豫了一下,选择道出实情,“西城有一部分叫做自由区,那是梦界别的居民负责,我们不用记住,而且,” 她顿了顿,“单论西城一区,我们的区长对入梦区的了解还不如我这个护卫队的队长。” 段青对自由区很感兴趣,“怎么会有居民负责?你们完全自由吗?他们不愿意干怎么办?” 姜墨笑道:“西城的筑梦师很多,随便来几个缺魇块的都是真心筑梦的。” 段青轻叹一声,“这样想想,还真觉得挺不错的,只可惜啊。” “只可惜东城的筑梦师少的可怜,有些区域都是强硬分配的。” 姜墨看看自己的白衣,“筑梦师的考核,跟衣服有关吗?” 段青一笑,“你还真是聪明,段一说的?” “段一只是在夸奖城主,我自己猜的。” 两人越走越远,到了入梦区中心。 “你猜的不错,城主的好政策,快把我们累死了,整片入梦区,全部都是昨天我和另外三位筑梦师解决的。” “四个人?!” 姜墨瞪大双眼,眼里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段青点点头,“我们四个人看上去很厉害,实际上累得半死,城主在筑梦师考试前家里一到三年的考察期。” “任何人考察期不通过,相隔一年才能接着考核,而且考察期年限还会逐渐增长,渐渐地,有些人就放弃考证了。” 姜墨的眉头渐渐皱起,“那整个考察期究竟是什么?” 段青嗤笑一声,“就是必须按照要求颜色穿衣服,十分苛刻,稍有不慎,就会扣分,一共十分,扣完了就算失败。” 姜墨拧着眉头不知道说什么,这也太荒谬了。 段青又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艰难的考察期,就算通过了,等到真正筑梦师证书考核的时候,在梦境转换和塑造梦境的两项,失败的大有人在。” 姜墨轻声说道:“难怪这里的筑梦师这么少。” 她想安慰段青,于是又说道:“可能城主有自己的想法吧,这样筛选出来的筑梦师,确实是万里挑一的。” 段青撇撇嘴,“我们城主霍闻先是个人物,回头遇见了再说。” 姜墨沉思了一会,“东西城的证书通用吗?” 段青看向她,渐渐变得惊喜,连忙点头道:“通用,通用!你之前在西城是什么队长对不对!” 姜墨笑着点点头。 段青乐得眉飞色舞,“所以,你肯定有证书对不对!老天爷真会给我雪中送炭啊。正好有一桩梦境,需要你来帮我。” 她拉起姜墨就要带她入梦。 姜墨连忙挣开手,“你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虽说这证书通用是通用,但是我的户籍问题不用解决吗?” 在西城,就算是区和区之间的搬迁,都要走流程,更何况她现在是跨区搬迁。 段青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不用不用,二叔不是给你刻命牌去了吗?那个就相当你的身份证,你已经是段家的人了,就属于东城,而伴生家族有权利进入所属城区的任何梦境。”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段青迫不及待,“走吧” 段青抽出一把扇子,扇面五颜六色,每一次打开都会有不同的景象。 “这是我的梦器,爷爷用画笔给上面添了好些画,全是真实的人界。这样可以很好弥补我们的见识不足。” “你去过人界吗?” 姜墨张张嘴,还没回答。 段青一挥手,“噢,抱歉,忘了。” 姜墨抬抬眉毛,表示不在意。 “我忘了问你的梦器了?” 姜墨抽出腰间的铁链,段青惊道:“还真是别出心裁的梦器。” 哗的一声,她展开折扇。 扇柄缠绕上铁链。 “抓紧手,跟我走!” 段青手中折扇一挥,扇柄挥出两道绿光,贴到两人的脸上,化作纯绿色的面具。 折扇再挥舞,两人顺着扇子,进入了一个魇已经成熟的梦境。 前方巨大的爆炸声在前方不远处降临,天空升起一朵蘑菇云。 姜墨大声喊道:“魇在哪?!” 段青不语,狠狠地用折扇指了指前方的爆炸,姜墨歪头不解? 段青不再多说,折扇骤然变大,两人坐上去绰绰有余。 远处烟雾缭绕,天空渐渐变黑。 折扇飞到爆炸附近时,姜墨猛然发现,缭绕的黑雾上有一双红灯笼似的眼睛,硕长的红舌藏在烟雾下面。 这遮天的烟雾,竟然就是这个梦境的魇! 姜墨在上面吓得晃了一下,身下的折扇也跟着微微不稳。 段青伸手扶住她,“怎么了?怎么给你吓成这样?” 姜墨在风中嘶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魇!” “我也没有!” 段青又喊道:“带你进来是想找魇的生存境的,它已经成熟了,再不化魇,它就要去人界了!” “这个梦境我比你熟悉,你拖住它,我去找生存境!” 姜墨也算阅魇无数,刚刚只是被它的体型所惊讶,正好,已经很久没遇上魇了。 “好!你快去快回!” 姜墨甩出铁链,铁链在空中绷直,一个翻身,从折扇腾挪到链子上,十分稳当。 段青独自驾扇飞走,奔向远方的一栋楼。 姜墨踩着链子绕着巨魇在空中飞行了一圈,这魇十分巨大,腰有二十个人合抱那么粗,底下像蚂蚁的小人在四下逃窜。 它生出四只粗壮的触手,触手在大火翻飞的写字楼扫过,无数人和物被它卷起,径直塞进嘴里,灯笼大的双眼愈发血红,身躯还在渐渐涨大。 姜墨心里一沉,太大了,而且它还在吞噬这位人类的记忆。单用梦器根本就解决不了,只能场器双开。 她脚下一点,整条铁链后面带上冰的水汽,在空气中划过的痕迹像一条舞蹈的水龙。 巨魇身形庞大,行动也不算迟缓。 伸出粗壮的手臂就往铁链上打,幸好,它快,姜墨更快。 水龙在巨魇面前腾飞,挑衅意味十足,它的注意力渐渐被姜墨吸引,四条触手分出两条来追逐她。 姜墨七拐八绕就把两条触手绕的找不着北,缠绕在一起。 随后链子一甩,沾上水汽,瞬间就冻成冰块。 巨魇有些恼怒,另外两只触手也跟了过来,只是这样地面上就没有用来觅食的触手,它只好又生出四只,来满足自己的胃口。 姜墨眼尖,瞬间就发现巨魇的身形缩小了一圈,所以触手会消耗魇的整体。 这就好办了。 她故技重施,速度更快了,只为引出更多的触手,或者其他肢体,只要能够消耗本体。 铁链在空中上下腾飞,姜墨从上面一跃而下,跳到巨魇的脑袋上。 脚下生出寒冰层,隔绝出脚下黑色的粘稠物,手中凝出一把冰剑,直直刺入。 巨魇愈发震怒。 它挪动着身躯,慢吞吞地站起,触手在脑袋上横扫一下,姜墨跳起躲过,冰剑和冰层都被震碎,一挥手,又变成水汽,这空中全是取之不尽的水元素。 巨魇停止吞噬记忆,把满腔的恨意全部倾注到姜墨身上。 它的身躯渐渐缩小,原先只有一栋楼高,现在只有半栋高。 自身后伸出无数条触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空中腾飞的姜墨。 姜墨凝出无数小冰人,个个手拿冰剑,对着触手如切瓜砍菜一般乱剁。 蚂蚁咬死大象,巨魇挣不脱小冰人。 小冰人趴在无数触手上,把自己化成微小尖锐的冰片,刺入黝黑黏腻的触手中。 一瞬间无数条触手被冻成冰块,铁链如黑龙腾飞,登时就把整条铁链抽成碎渣渣。 黑色的冰渣子粉碎一地。 巨魇哀嚎一声,只能又伸出触手去抓东西吃,吃的越多身躯越大。 姜墨必须削减他进食,不然等段青找到生存境,也奈何不了这巨魇。 她咬了咬牙,将铁链甩得呼呼作响,江河湖泊,应召而来。 她召集了这个梦境当中所有能用的水汽。 巨魇身躯缩小,速度变快,以超人的速度滑向前方的大楼。 它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将楼从中间咬断一半。 突然嘴下一凉。 姜墨在顷刻间把楼和周围的人冻成了冰块。 它仅存的几条触手粘在楼上,跟举着一根冰棍一样。 魇不得不释放一些黑色液体顺着触手流到冰棍上,融化寒冰,才能拿到美食。 它的身影又小了一圈,小到姜墨的锁链可以把它圈住。 姜墨注意到它的身躯在缩小,只是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魇的身躯在飞速缩小,它好像一无所知,只知道往冰块上通过触手源源不断输送着自己身躯的一部分。 姜墨越看越不对劲。 不对,它要逃! 小魇终于知道害怕了,屁股下面伸出一条小小的触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光圈。 只要从这个光圈出去,就可以进入另一段记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去别的记忆里重新吃回来不就行了。 姜墨踩上铁链,从上往下飞,奋力寻找着每一处破绽。 终于在魇的身下,看见黑乎乎的一团下隐藏着几缕金光。 姜墨双眸一凛,铁链直冲金光。 有一道折扇旋转着飞来,比她的铁链更快砸在金色的光圈上。 “姜墨!我找到了!” 金圈被砸散,魇无路可逃,它也是个果断的,整个身躯都往冰块上滑去。 它的身子瞬间托举起整块冰楼,趁着姜墨跟段青说话之际,奋力向二人砸去,随后逃向远方。 两人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段青还在原地怔愣,姜墨举剑凝冰,并且催促道:“你快改变梦境啊!” 段青如梦方醒,她飞到姜墨身前,脸上有一丝扭捏,“我捏不了这个,里面的场景我没见过,捏不出细节。” “那你把刚刚的记忆分享给我,我来捏,你去追它,别让它跑了。” 姜墨没有犹豫,放下冰剑,抽过铁链的另一头,递给段青。 段青握上铁链,把刚刚的记忆传输过去,随后踏着扇子去追人了。 姜墨打开记忆,瞬间就明白了,段青没有见过人界的新年,也捏不出一个热闹的家庭。 男人本是公司的职员,临近年关,本想着拿了工资开开心心回家和父母妻儿团聚,可是谁成想,公司合作方卷钱跑路,老板资金流水出了大问题,整个公司摇摇欲坠。 老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留人加班,一天一天又一天,工资也发不出来,滔天的怨气积累至此,在梦中生根发芽。 魇在两种执念和欲望当中茁壮成长,男人原本是良善之人,也体谅老板的不容易。 因此回家和毁灭整个公司念想时消时长,时多时少,再加上东城筑梦师人员稀少,没有在它增长的时候发现,放任它像弹簧一样上上下下,最终到了这样一个不可控制地步。 姜墨长叹一声,开始捏造男人记忆中的公司和家。 段青手段比姜墨要粗暴的多,火系的幻场燃起大火,一把折扇在空中煽风点火,她对火焰的控制极好,火只烤到魇的身上。 没多久,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魇被烧到正常大小。 折扇在空中唤来一阵清风,把烧晕过去的魇裹挟在当中,缓缓从空中落到地上。 段青落在地上,却看见路灯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大雪。 她心头一跳,知道这肯定是姜墨所为,她连忙带着魇往回赶。 等她带着一团旋风回去,姜墨已经捏的差不多,只是还在调整一些人物细节,喜气洋洋的公司,旁边是男人的家。 段青眼中闪过一丝光,稍微对比了一下,与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她夸赞道:“姜墨,你太厉害了吧!” 姜墨笑笑,没有回话,她还见过更厉害的。 当初唐沐清的魇已经化为实魇,进入人界,是明槐把它带了回去,而且如果是明槐,弹指一挥手,就可以捏出与内心深处分毫不差的场景和人。 自己离明槐,还有一段距离呢。 段青见她突然愣住,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姜墨,你发什么呆呢?” “这些捏好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墨回神冲她点点头,“好了,他现在多大?人的意识可以出来吗?” “可以,已经是正常大小了。” 姜墨点点头,操控着铁链载着两人往上飞,段青一挥扇子,把魇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姜墨说道:“放。” 化作人形的魇落在公司门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双眼满血红,在分辨着眼前的一切。 段青轻扇一下,男人似乎觉得有些冷,在门口打了个哆嗦,随后立马钻进楼里,钻入姜墨为他编织的梦境。 高大的建筑挡不住两个人的视线,在这个梦里,男人和老板提出了诉求,老板放他走了,男人欣喜若狂。 姜墨和段青两个人藏在天上的云里,看着男人在公司喜气洋洋的过年,然后又回到家,跟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饭过年。 姜墨眼看没什么问题,就躺在云里,双手枕在脑后,闭着双眼假寐歇息。 段青两手交叠在一起,垫着下巴,趴在云上,在后面偷偷观察姜墨。 她想,姜墨的考验,应该就算通过了吧。 给爷爷的回复应该就这么写了。 不多时,男人心结已了,缓缓走出房间,围绕在他周身的黑色气息逐渐消散,化作一个人头大的魇块。 第69章 方桥 段青下去,想把魇块抱起,一个使劲,魇块躺在原地,纹丝未动。 姜墨在一旁轻笑道:“用梦器吧,这么大的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有多重。”她又有些疑惑,“这大魇块,化魇池化得了吗?” 段青思索道:“不知道,实在不行,带回段家。”她收起折扇,抚在姜墨肩头道:“那你帮我运出去?” 铁链哗啦一声,把魇块捆了个十成十,两人带着沉重的魇块出了男人的梦境。 一出梦境,就有一个小男孩在外挥手呼喊道:“阿青小姐,姜墨小姐!” 段青回应道:“小六!来帮忙!” 姜墨在后面拉拉段青的衣袖,“他没有筑梦师证书,进不来,要咱们出去才行。” 入梦区不小,男人的梦又在深处,两人走了半天才跟小六面对面说上话。 “阿青小姐,老爷喊你们回去了。 段小六眼神滑到两人身后,“我滴乖乖,小姐,你们俩从哪搞来这么大的魇块?” 段青笑道:“这还是多亏了姜墨,你帮我们把这个运到化魇池,我们俩马上回家。” 段小六的梦器正好是一张大网,把魇块网的结结实实的,“没问题小姐,你们先走,我先去了。” 段小六背着魇块走了。 姜墨和段青正踏出入梦区时。 “别走,别走,不要忘了我……” 一道悠长哀怨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姜墨猛地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求求你们,记住我吧。” 姜墨这次听的更清楚了,她伸手止住一旁的段青。 “等等” “怎么了?” 段青看着姜墨的神色,面色凝重。 姜墨皱着眉头,眼神在四下搜寻,问道:“你没听到吗?” “有人在说话。” 段青双眼微动,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没有听到,我从不骗人。” 姜墨转身往回走。 段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看着姜墨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姜墨脚步一拐,往旁边去了。 旁边有一道锁,后面只有三个人的梦。 段青脸色一变,立刻追上她,正色道:“你知不知道那是哪里?” 姜墨愣了一下,摇摇头。 段青又问道:“你真的听见有人叫你了?” “这里不能开玩笑。” 姜墨晃了一下头,郑重其事,“我发誓,我觉得听见了,是一个女声,说别走,别忘。” 女声,该不会是方桥? 段青突然被吓了一跳。 她把姜墨探寻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你知道里面是谁的梦吗?你知道上一个成功的筑梦师是谁吗?” 段青一直看着姜墨,好像那个人就是她。 姜墨皱起眉头,“不知道,我…我从来没来过。” 段青突然别开眼神,“不是你,是…是段杰先生,是你父亲。” 姜墨有些失神地拂开段青,“让我进去看看。” 她一步一顿地走上前去。 段青犹豫了一瞬,蹲下给她开锁。 段青带着姜墨走到最左边,指着地上的玻璃,上面刻着方桥,女,38岁。 “这是三位当中唯一的女士。” 姜墨侧耳倾听。 “记住我!为什么要忘了我!你们凭什么不记住我?” 声音愈发尖锐,姜墨摁着耳朵,偏头一摆。 她指着玻璃,“就是这里。” 指尖突然泛起一阵黑雾,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地上传来,她右手拉着左手,止不住往地上滑。 段青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拉。 “啊。”姜墨痛苦地哀嚎一声。 段青把在上面扯着,指尖往下拽着,两方角力,她在中间受罪。 入梦区的地板本来就都是玻璃所制,段青脚下一个打滑,两人齐齐摔倒在地,指尖那端的力量没了阻力,把两人迅速拉向最左边的一块地。 段青在入梦的一瞬间,挥出扇子,给两人上了一层面具。 跌入梦境的瞬间,手指的力就消失不见。 “看剑!受死吧!” 前面两个人衣袂翩跹,正拿着剑打的不可开交,一来一往,招式华丽漂亮。 两人见识的梦都多了去了。 武侠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被迫拉进来的,从来没有,而且面前两个人身上没有魇的气息,只是人而已,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青衣男人一个鹞子翻身,长剑直刺姜墨,段青一把拉开她。 两人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这一击。 “咔!” “你们两个追星追疯了是不是?” “还有郭阳,你去刺她俩干嘛?你想吃官司是不是?” 姜墨和段青对视一眼,脸上的面具已经化成两张年轻的面容,手里塞了一堆东西。 导演坐在椅子上举着扬声器发火。 郭阳面色僵了一下,跟两人随便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又跑到导演身边低声下气。 导演挥挥手,又对另一个女人说道:“方桥啊,不好意思,是咱们这个安保工作没做好,等会再来一条,你先去把你的粉丝解决一下。” 方桥顶着精致的妆容缓缓走来,冷清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笑容,“你们好,谢谢你们的喜欢。” “这次是我们剧组的问题,不小心把你们牵涉其中,实在不好意思,如果刚刚你们有受伤的话,我们剧组会负责到底的。” 方桥又笑道:“我们可以合照,但是妆造不可以泄露哦!” 不愧是“笑容杀手”姜墨心想。 她推了一下段青,段青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呃。” 姜墨接话道:“谢谢方桥小姐。” 她又拿出手机,一副兴奋的样子,跟方桥合照又签名。 方桥被导演叫回去,两人也走到一边。 没人的地方,面具又显露出两人的本色。 段青双眼不离方桥,“你怎么知道她是方桥?” 姜墨拿起刚刚的照片,方桥的笑容温暖眼光,完美无瑕, “这位方桥你不认识,在人界,她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像我这种完全不追星的都略有耳闻,她最着名的事件,就是g国的总统先生公开表示最喜欢她的笑容。” “童星出道,原本是歌手,后来变演员导演,是个很厉害的人。” 段青的眼神渐渐懵懂,姜墨又解释道:“这些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她很厉害,在人界很有名就行了。” 稳重的段青仍然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姜墨问道:“你怎么了?” “你知道吗?以前我进入她的梦境,都是一片黑暗。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东西,更别提人了。” 段青咽下一口口水,双眼镶在姜墨脸上,“但是今天,被你意外拉进来,就能看见了!” 姜墨思索了一会儿,“走吧,现在开门回去。” 段青诧异道:“为什么要回去?机不可失啊?” 姜墨反问道:“我们进来有一会儿了,你见她身上有魇的气息吗?” “方桥和郭阳,和导演,有什么区别?都是人的气息。” “这个梦里,根本就没有魇,你要探索什么?” “我来段家的第一天,你回来跟爷爷说的就是这个吧。” 姜墨轻笑一下,“你刚刚也说,这是我父亲生前处理的梦境,为什么现在你们还在想办法进去处理?要处理什么东西?” 段青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瞥了一眼姜墨,如释重负道:“是爷爷让我来的,爷爷说,这三个人梦境当中的魇至今未出,而且很特殊,只有段家血脉才进得来。” “而且不是通过命牌的段家人,而是真正的身体里流着段家的血的人才有可能进来。 “比如我母亲,比如你父亲,比如你。” “我已经进来很多次了,什么都看不见。” 段青苦笑一声,“算了,回家吧,我也没想到,这里根本没有魇。” 段青取出扇子,在空中一挥,原本应该出现一扇光门,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段青皱眉道:“我打不开门。” 姜墨立刻把她拉到身后,抽出铁链,铁链在空中飞舞,金色的光门在空中徐徐展开。 姜墨不敢多待,拉着段青就跑了出去。 两人脚步不停,直往外赶。 姜墨看了眼时间,心中暗道不妙,这个点估计小六都回家了,自己和段青却还在外面。 从一区回到六区,两人才停下脚步。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步行回去。 姜墨想跟段青复盘一下,段青先问道:“为什么,你能打开那门,我打不开啊?” 姜墨说不上来的心慌,“我不知道,我刚刚翻了一遍记忆,我发现根据入梦区下玻璃的显示,那里面是有魇的,只是它很平静,为什么我们在里面完全找不到一丝魇的痕迹?” 段青静默一瞬,“你说,咱们今天的事情要告诉爷爷吗?” 如果今天只有段青一人,她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是今天的一切,姜墨才是那个掌控的人。 而爷爷一直很不待见姜墨,也没有让段青把她带到那个特殊的入梦区,可见爷爷还是不想让姜墨插手这事的。 段青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如果坦白,自己和姜墨可能都要遭殃,如果不坦白…… 姜墨很果断,“别告诉爷爷,等咱们自己弄得差不多再说。” 姜墨看着段青微微发抖的手,在进家门之前,她握住段青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 她郑重的说道:“如果一会儿问起来,我来说,你就说你今天一直忙着带我筑梦,别害怕。” 段青看着姜墨坚定的眼神,奇异得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 第70章 母女 “你们俩今天干嘛去了?”段世平把两个人叫到书房面对面拷问。 他目光如炬,段青几乎不敢直视,姜墨上前一步,“今天姐姐带着我在一区逛了一天。” 段世平把视线移到姜墨脸上,“是吗?你们今天都干嘛了?” 姜墨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桌子,比段世平略低一点,“我们今天筑梦了,我还讲了些人界的事。” 段青略微倾身,“爷爷,今天有个梦,魇块很大,估计可以打破纪录。” 段世平看段青的眼神柔和不少。 “你们俩想去入梦区,也不用大老远跑到一区,你二叔连六区都快看顾不过来了,唉,也不知道到哪去招聘筑梦师。” 段青又说,“爷爷,证书是通用的,姜墨在西城就是筑梦师。” 姜墨跟着转移话题,“爷爷,我有两个朋友,是之前跟我一起在西城的筑梦师,她们两个能力非凡,是两个成熟的筑梦师。” 燕六和单四没少找姜墨说东城的日子太无聊,想找个有一点意思的活,当然,主要是燕六觉得无聊。 正好借机,让她们两个到六区打探打探。 段世平捋着胡子,“嗯,既然是你推荐的人,那我也就放心了,赶明个让她们去找你二叔报到。” 段青看看段世平,说道:“爷爷,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段世平说道:“你先等等,过几个月,就是四城协会联合赛。” “这一届在南城举办,我打算在你们两个之间选一人去参加,这比赛应该没有年轻人能拒绝吧?” 两个年轻人眼神都是一暗,一个想着明槐,另一个直接开口问道:“爷爷,母亲不参与吗?” 段世平十分冷酷,“你母亲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允许参赛,由你来顶替最合适不过了。” 段青脸色唰得白了,身形也微晃两下,姜墨赶忙上前扶住她,她从来没见过段青这样。 段青闭上眼睛缓了缓,随后推开姜墨,大步往段隐房中走。 段世平毫不在乎,姜墨想追出去,他又说,“阿青心肠太柔软,对你很好,你们在干什么我一清二楚,必要时帮一帮她。帮她参赛,帮她筑梦。” 姜墨没有回头,只感觉段世平的眼光像针刺一样扎在她后背。 她刚走出门,就听见楼下一声巨响,她连忙让仆人去入梦区找段意。 自己则飞快赶到段隐房间,段隐掐着段青的脖子,双眼通红,段青丝毫不抵抗,跪在地上任凭她掐着。 姜墨一颗心快跳出来了,但是她动作很轻,她知道,段隐越刺激,越疯,所以千万不能制造出比她还大的动静。 除了姜墨第一天来的那次,段隐此后都是把姜墨当空气对待的。 但是她对段青动辄就是拳打脚踢,这都是家常便饭。 更令姜墨不解的就是,段青总会乖乖受着,无论怎么样,不挣脱也不还手。 只是笑着任打任骂。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样,段青面部涨得发紫,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嘴角还沾着血。 姜墨不敢耽误,慢慢地走到她旁边,遮住段青,抚摸上段隐的手,“姑姑,你手疼吗?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吧。” 她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放得很轻,又闯入了段隐的视线,段隐手底下不由自主得松了两份力道。 “对,姑姑,来跟我走。” 段隐看着她,原本怒火横飞的面庞变得柔和,她喃喃道:“你,是你,你怎么回来啦?” 她又看了眼姜墨,眉头微微跳动,突然变得十分委屈,“我…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盈满她的眼眶,她抬手抚摸上姜墨的脸颊,姜墨只感觉如芒刺背,但又不得不哄着。 “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给我说,我帮你做主。” 段隐突然清醒,一把推开姜墨,指着她怒吼,“又是你,我饶你一命,你反倒来找我报仇了!哈哈哈哈,好!” 姜墨一阵心累。 感觉又回到初见时,她把自己摁在沙发上快掐死的那天。 段隐虽疯,但是身手很利索,她是木场,屋外的藤蔓被她催生进来,先绑住了跪在地上的段青。 段青双眼无神,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姜墨凝冰去冻,但冰层太薄,段隐的木头十分尖锐,姜墨不能伤了段隐,所以只防不攻。 她一边躲,还要一边护着段青,段隐用藤蔓做出来一个木球,从天而降,把两个人困得严严实实。 姜墨在里面敲打着木球,木球弹性十足,根本就打不开。 两人被困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打斗声。 在木球里面的段青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拍打着木球,大声呼喊着:“二叔,二叔你手下留情。” 段意拿着斧子摁住了发疯的段隐,随后三两下劈开木球。 段青从里面跌出来,姜墨扶起她,她却推开姜墨,忍着浑身疼痛,爬到段隐身边。 段隐平静地躺在地上,手上多了几个伤痕,是段意斧头的痕迹。 段青抖着双手,刚触碰到段隐的手,段隐空洞的眼神望向她。 抬手就是一巴掌,她挪开眼,眼皮耷拉下去,嘴里飘出一个字,“滚。” 段青局促地收回手,又对着段隐扯了扯嘴角。 段意看着来气,换了斧头柄又要去敲她,段青伸手阻拦道:“二叔,别…” 段意看看段青又看看段隐,拧起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把斧头扔在地上,一言不发。 段青深呼吸两下,把段隐从地上抱到床上,又把衣服给她略微整理了一番,“既然母亲见我不开心,那我就先走了。” 三人下了楼,段青说道:“二叔,我先回房歇息了。” 段意喊来段响,“响叔,给阿青送点药吧。二姐又动手了。” 段响欲言又止,转身拿药,正要送进段青房间里时,姜墨半道把他拦下,“响叔,我去送药吧。” 段意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好好劝劝她,让她别太放在心上。” 家里的闹剧,段世平一眼都没看。 姜墨去敲段青的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关。 段青抬眼了一下,见是姜墨,又低下头。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姜墨语气轻松,“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盘,“我来给你送药的。” 段青抱着双腿,把头埋进膝盖之间,“谢谢。” 姜墨轻叹一声,掰开一个小罐子,默不作声地往她腿上青紫的地方抹。 段青仍旧低着头,姜墨看见腿下面两处地方颜色有些变深。 姜墨又拿出一个小罐子,“你知道这个药怎么用吗?刚忘了问响叔了。” 段青抹抹眼睛,抬起头,接过罐子,捏在手里,看着罐子说道:“小时候,她打了我还会给我送药,看来这次她真的很生气。” 姜墨实在好奇,为什么一对母女的关系到了这样恶劣的地步,她犹豫了两下,问道:“你是怎么惹到她了?” 段青一愣,眼泪啪嗒啪嗒就砸到床上了,她笑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认命一般说道:“来到段家的一刻,就是我这辈子最大错误的开端。” “我第一次来到段家时,只有六岁,我那时还不叫段青…” 六岁,小阿青被段意从孤儿院挑选回段家。 初见时,段隐捧着她的脸夸她可爱,后来抱着她,给她讲解关于梦界的一切知识。 直到有一天,段隐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大病一场,烧得昏迷不醒,是小阿青一直在照顾着她。 段世平见了,就摸着她的头,慈祥地问她。 你喜欢段隐阿姨吗?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段隐,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 我喜欢阿姨,我想阿姨好起来。 段世平又问 那你更喜欢段意还是段隐? 她一番权衡后,做出了选择。 虽然叔叔也很好,但是我更喜欢段隐阿姨,她像我妈妈。 段世平笑得更开心了,摸着她的小脑袋说 那就让她当你的妈妈吧。 “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阿青,以后就叫我爷爷了。” 童声清脆悦耳,小孩年幼无知。 当天晚上,她睡得很香,再醒来,她变成了段青。 她的命牌和段隐之间生生长出了一条连线。 段隐讲过相关的知识,所以以后她就是段青的妈妈了,段青心里有些开心地想着。 但是房间里的段隐却消失不见了,她问爷爷,爷爷说是送去养病了。 她又去问二叔,求了二叔好久,他带着段青去到了后山的一处宅子。 房子里很暗,一个身着白衣,消瘦的女人,坐在阴影里,她松开二叔的手,怯怯地走过去。 女人的长发披在肩上,对幼小的段青有很强的吸引力,鬼使神差地吸引她走过去。 段青伸手去摸长发盖住的肋骨和脊柱,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叫什么。 女人回头,眼睛突兀地挂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是你啊。” 段青也笑了,瘦小的身板抱住一副骨头架子,“妈妈,你要好好吃饭啊,这么瘦可不行。” 段隐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尖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她有些害怕,却仍然抖着嗓音,“妈妈,我…” 段隐如梦方醒,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道在笑谁,“你叫我妈妈?” 她生出无限力气,把段青丢在地上,抓着她的小手摁上自己的后背。 段青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居然有一条硕长的疤。 一道疤刺痛两个人,小孩懵懂害怕,大人清醒绝望。 段隐双眼红透,眼泪将落未落。 她贴近段青耳边,“你确实该叫我一声妈妈,毕竟你现在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啊。” 段隐眉毛古怪地抽搐,“你是我的骨肉血亲,啊哈哈,我居然会有一个孩子,那你来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滚烫的眼泪滴在段青手臂上,是段隐共享给她的一段记忆。 段青背后是一模一样的疤痕。 那天晚上,两人并排躺在两张床上。 段隐身体里的血被抽了一半,输送到段青身体里。 段隐每一块骨头被剜了一小片,拼成新的骨头,放在段青心口的位置。 操刀的是段世平,他的有三条软管,跟明槐的还阳针一样,是救人用的。 这是段家最有名的共生术。 记忆中剜骨送血的痛苦,让段青承受不住,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 段隐闭着眼睛,泪流满面,她怎么配?她怎么配在拥有一个血亲? 她已经亲手杀掉她的大哥了,那个从小到大疼爱她的大哥。 段隐神志愈发不清晰,虚弱的身体让她暴躁不堪,女孩的哭声让她喘不上气。 眼前一会闪过段杰带着血的脸,一会儿闪过段青的脸。 段隐呼吸越来越沉重,“闭嘴,闭嘴!” 女孩吓得止住了哭声,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 “对不起,我…我把我的命还给你,你别疼了好不好?” 这话烧断了段隐脑中的弦。 “还我?你怎么还得起?”她掐着段青的脖子,语气平静,像变了个人似得。 “那你就还给我好了。反正你以后也会手刃血亲,为什么不在你小时候就结束?” 门外的段意浑身一颤,这是段杰的语气。 段隐从来都不会这样说话 段青就这样受着,眼泪落在段隐手上。 段隐咬着牙,抖着手,不知道是虚弱的身体,还是别的原因,她松开了段青。 她用尽浑身力气,只说了一句,“滚。” 段意从门外走进,把段青抱走了。 第71章 正常的梦境 听完故事的姜墨五味杂陈,难怪段青怎么都不肯还手,她怎么能啊? 手里捏着的瓶子不受力,一不小心就捏碎了,段青取出她手里的玻璃渣,安慰道:“其实后来,她清醒后,会给我送药的,只是这两年,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姜墨不用想都知道,十次里面有一次,都能让段青记一辈子。 她叹了口气,又问道:“为什么啊?为什么段世平要这么做?” 段青看她一眼,“不知道,爷爷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吧。” 姜墨又想到段杰,他知不知道杀死父亲的凶手呢?自己该不该问这个爷爷呢? 她又有些害怕,毕竟这个老爷子比海深,她根本就摸不透,还是先跟明槐谈谈再说。 段青在乖巧地涂药,姜墨又问道:“你今天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打?” “因为,她想参加四城协会联合赛,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支持她了,她又听说,爷爷选你和我参加,所以就。。” 段青抬抬嘴角,“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带她一起去东城,不能参赛,看看也是好的。” 姜墨不知道该怎样说她的天真,要是真的让段隐去了,发起疯来,第一个弄死的就是段青。 姜墨只好转移话题道:“爷爷已经知道方桥的事了,他希望我能帮帮你。” 段青圆眼微怔,流露出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连忙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伤口, “嘶”。 姜墨连忙摁住她,“你先好好在家养着吧,伤好了再说。” 段青又催促道:“那我们明天就走吧,明天我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对这个方桥这么上心?” 姜墨抱臂,眯着眼睛弯腰疑问,“跟姑姑一样上心啊?” 段青躲闪着笑笑。 姜墨看她埋头哭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去方桥的梦里。” 段青用力地点头,“好,你也快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还是姜墨先去敲的门。 情况果然没有好转。 段青的伤势昨天被一口气撑着,今天全部都发了出来,她腿肿的老高,后腰不知道是不是叫藤蔓勒伤了,只能躺着,坐都坐不起来。 “今天我们还是在家歇着吧。” 姜墨靠着门框,无奈地说。 段青躺在床上沉思了一会儿,“姜墨,你去吧,你去把方桥的梦里的魇揪出来吧。” “为什么?” 段青冲她招招手,“你过来,把门关上。” 姜墨走到她床边,段青低声说道:“求你,这件事,不仅是我,也是我母亲一直要做的事情。” “她也进出过方桥的梦境,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后来又因为我,这件事情又搁置了。” 段青眼眶一湿,“求你了,帮帮我吧,你是这么多年,除了母亲,第二个进去可以看见梦境的人。” “二叔连进都进不去,我进去只有一片黑,只有你可以!” “说不定,说不定里面有和你父亲有关的东西呢。” 段青急切地哀求着,自从昨天跟姜墨说了以前的事,她就对她完全的信任了。 姜墨垂眸,她本来就想去探索一下,毕竟这个是她父亲生前待过的梦境,现在这个理由又多了一个。 “好吧,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不过里面捕捉不到魇的气息,我就没办法读取她的记忆,我没把握可以捉到魇。” “没问题,不过你晚上一定要回家报平安啊,要不我让小六去接你吧?” 姜墨挥挥手,“不用,我一定按时回来,万一回不来,你在告诉姑姑和爷爷吧。” 第二次进方桥的梦境,姜墨没有想到,居然和上次一模一样, 这里记录的是前一晚的梦境,昨晚没人来过这里,就说明,方桥两晚的梦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极其少见,毕竟没有人的梦会一模一样。 这一次,她和方桥合完照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一边,尝试更改梦境。 筑梦师守则之一,不能当着魇的面去更改梦境。 既然她在这么闻不到魇的气味,那就代表,可以变化喽? 她不知道魇的生存境是什么,不知道魇在哪里,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姜墨缓缓飞上天空,看着不远处拍戏的方桥,保险起见,她决定先从远离方桥的地方开始。 她轻轻抬手,周边的大楼陷入地底,消失不见,周边的森林渐渐缩小。 她回头看了看正在片场的方桥,没有任何反应,姜墨深吸一口气,又把消失的范围扩大,梦里的人也在逐渐减少。 她从印象中提取出模糊的方桥父母的模样,在远处什么都没有地方,平地起高楼。 她从云端下来,一场戏刚好结束,姜墨看着郭阳走进厕所,一抬手,梦里的郭阳就消失不见了。 面具给她换了一张新面孔。就是刚刚对手戏演员郭阳。 姜墨走出去,随便拉了一个人,“方老师在哪,我找她对对戏。” 那人随手一指,姜墨窜进方桥的房间,腰间缠住的锁链变成一沓剧本。 “方老师,您看看这句话,是不是不太好。” 方桥凑近她,低头看本,“你怎么这么客气?让我看看。”姜墨拿着剧本,对着她轻轻扇了两下。 方桥直接晕倒在椅子上。 姜墨站在她面前,还是没有一丝魇的气息。 她抬起双手,像一个乐团指挥,手里的剧本捏成卷。 上下挥舞之间,整个剧组开始消散,变成在空中飞舞的粒子,粒子在空中重组,成为刚刚姜墨捏的那个家。 导演场务变成爸爸妈妈,工作人员变成邻居好友,郁郁葱葱的森林扭曲变形,变成方方正正的高楼房屋。 重组完毕,所有演员就位。 姜墨缓缓飞上路灯,隐藏在世界中,一个响指,周围所有人开始动作。 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菜声,电视机里欢笑的节目,邻居时不时的争吵声。 第二个响指打响,方桥清醒,主角就位。 姜墨就像导演,看着演员的发挥,试图挑出一点细微的瑕疵。 只可惜方桥在这场属于梦境的戏里,也是影后级别的演技。 姜墨挑不出一点错。 完美无瑕,依旧是一个人的表现,一丁点魇的气息都没有。 姜墨有些挫败地从路灯上滑下来。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方桥在家里和和美美,稍微拨动了下时间轴。 时间的流速被加快。 方桥该离开家上班了。 姜墨没有给她捏助理,她要自己过去。 一路上,姜墨给npc都设定了遇见大明星的反应。 方桥完美应付,也没有任何破绽。 整整一天下来,姜墨跟在方桥身边,给她使各种绊子,什么塞车,被黄金砸到,被人诬陷。 一般来说,魇在遇到任何突发事件,第一反应都是遵循本能,比如之前的男人,他会一直吃东西,比如善于逃避的人,她会主动逃避任何东西。 但是方桥是个例外。她没有主动在梦里做任何事情,她像一个人,依照自己的理智行事,一点都没有魇那副以欲望为食的样子。 她甚至还是一个好人,道德高尚的好人,不会因为自己是大明星,对别人颐指气使,温和,有趣,面对弱小挺身而出。 姜墨躺在云上看着下面,方桥温和地把演员同事扶起道谢。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姜墨不禁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整个段家出了问题,这个梦里面一点魇的痕迹都没有。 她有些烦躁,铁链在空中一挥,她出来了。 她又回到了梦界,回到了入梦区,她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刻着方桥名字的玻璃下,黑色的魇怪起起伏伏,像一滩黑色的水,在玻璃杠中摇摆不定。 她盯着魇,更奇怪了,这只魇,虽然没有大到化成实魇的地步,但绝对是可以被人检测出来的。 但是铁链和折扇都对方桥没有反应。 姜墨彻底晕了头了,又想到那个幽怨的女声,在方桥梦里又消失不见了,她把目光转向旁边的两块玻璃地砖。 一个刻着洛平,男,45岁,另一个刻着白桦,男,48岁。 这两个人为什么又在这? 夜幕降临,入梦区的天空渐渐亮起,开始演绎众人的梦境。 姜墨从白桦的梦里出来,疲惫地坐在地上喘气。 中间的洛平是一位律师,在律所坐了一天,姜墨盯了一天,白桦是位老师,在学校讲了一天的课,姜墨听了一天。 她快疯了,好像回到了人界,这三个人的梦,无一例外,全是正常人的生活。 姜墨缓缓抬头,长发盘在脑后,有几缕落下,垂在颈间,眼里映着入梦区天空的缤纷世界,像是星星,偌大的区域只有她一个人,是一个孤独的星星。 那里才是人界正常的梦,不是吗? 姜墨眨眨眼,在心里质问自己,一直以来,她接触的梦,不就是那样? 由欲望喂养长成的魇,由执念构成不同的梦境。 她回头看着三个人的梦境,依旧是白天的样子。 姜墨轻叹一声,踩上通信板,慢悠悠地回段宅了。 第72章 方桥的梦 “姜墨,我都躺了半个月了,你就让我回一区吧。” 段青举着手,在床上抬腿,企图证明自己已经没事了。 姜墨一把摁住她,“不行,爷爷说了,这一个月我暂管一区,你就好好养伤吧。” 段青撇开头,看着窗外的小竹林。 姜墨举起一本《世界风景习俗》翻着,“你把人界的场景看完了吗?” “我看完了的,你什么时候买新的?” 姜墨挑眉道:“这么厉害,那我出题了!” 段青微微眯眼,“放马过来吧!” 姜墨随手从书里面撕了一页,上面所有人拿着水,欢快的气息扑面而来,赫然是一张泼水节时的图片。 段青无奈,“好啊你,泼水节,这我怎么模拟,看我的篝火节。” 段青挥舞折扇,一团大型的篝火悬浮在空中,周围还围绕了许多人。 服装繁杂,动作丝滑,算是非常精细的场景。 姜墨眨眨眼,转着圈打量,“嗯,不错不错,这火焰的质感做的很好啊。” “考察通过,明天我就人界给你买新书。” 段青偷偷从身后摸出来一块小令牌,“这下你要带我一起去人界。我也要去,我都没怎么出去过。” 姜墨接过令牌,“可以啊你,你居然能从爷爷那弄到出界令牌,怎么弄的?” 段青抱着双手,“那可是我求了半天才要到的。” 第二天,两人到了人界,姜墨什么都没拿,就一部手机。 段青十分好奇,“为什么我去找响叔,他说钱都在你这?” 姜墨晃晃手机,“现在人都用电子支付,响叔给我开了一个账户,钱都在里面。” 段青问道:“既然这么方便,那咱们怎么不用手机啊?” “因为梦界用不了手机,只有人界能用。你想逛什么,响叔说,手机可以联系到季家,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求助他们。” 段青兴奋道:“手机这么厉害的?能给我玩玩吗?” 姜墨把手机递给她,段青又说,“你带我去书店,我要好好挑几本书,你挑的也太无聊了。” “好。” “姜墨姜墨,这是什么?” “阅读器,可以看书。” “这个呢?” “购物的” “姜墨姜墨,这是什么?” “微信,可以发消息。” “怎么发?” “咱们先去给你买个手机吧,这样就可以发消息了。” “那多谢你哦。” 段青捧着新手机,把上面每一个软件点开,像个好奇宝宝。 就在段青点开围脖时,姜墨突然灵光一现。 “姐,我可能知道该去哪里找方桥的线索了。” 段青从电子产品中抬头,“什么?你不是看了一个月的梦都没发现什么吗?怎么出来一会儿,你就悟了?” 两人刚在商场买完手机,她拉着段青就坐进了一个安静的饭店。 姜墨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我之前不是说,方桥是个明星吗?” “在人界,任何一个人都是透明的,更何况是一个公众人物。” “反正现在咱们跟无头苍蝇似得,还不如查查,死马当活马医。” 姜墨说着就点开了围脖,开始搜索方桥的信息。 段青沉迷了一会手机,就听见姜墨那边一点声音都没了。 她抬头看去,姜墨面色凝重,手机的各色的光打在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她靠过去,“你看出什么了,方桥怎么了?” 姜墨摁灭手机,“根据我这半个月在方桥梦里的观察,她简直是大红大紫,风头正盛。” “你也知道,梦境如果牵扯到现实,很少有完全相反的,至少应该也有些相似之处。” “但是,人界的方桥,在五年前就塌房了。” 姜墨把手机翻过来,铺天盖地的黑料淹没了整个屏幕,她也在五年前彻底停止产出作品,现在不知道是在哪国。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在有人在商场碰见她,神色憔悴。 她塌房的原因是偷禾兑漏禾兑。 段青接过手机,一边翻一边问,“塌房是什么意思?” “就是形容一个人干了不好的事,没有人再喜欢他了。” 姜墨越想越不对劲,现实和梦境相差如此之大,梦境又怎么可能这么稳定呢? 段青大致明白了,也疑惑起来了,“不对啊,那按照这个反差程度,方桥梦中的魇应该已经化成实魇了,但是从玻璃上显示来看,她的魇挺稳定的啊。” 姜墨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 她今天要在方桥的梦里造一个现实世界。 段青好多东西没见过,一条手臂吊在胸前,拉着姜墨从东逛到西,百货商场,购物中心。 哪人多去哪,姜墨看她因为受伤在家里憋了一个月,也有点心疼,就有求必应了。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了段家,正好遇见燕六和单四从段宅出来。 燕六扑到姜墨身上,开始诉苦,“队长,六区的活真的好多啊,比咱们在西城累多了,但是嘿嘿,挺自由的,段意先生对我们都挺好的,前两天还送了我好多好酒……” 【你少说两句吧】 单四把她拉下来。 【队长不用担心,我们很好。】看着姜墨提了一堆东西,单四又说道:【你有事就先忙。】 “你们等一下。”姜墨把东西放回家,又提了几个袋子出来,“这是我在人界给你们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燕六隔着袋子就闻到了酒香,抱起袋子傻笑,单四没拆礼物,提了袋子就道谢。 姜墨回段宅后,段青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书了,段世平在三楼看着下面,他对段青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还挺开心。 段世平从三楼下来,祥和地跟段青聊天,问她这段时间,练习的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响叔说。 段青乖乖地回复。 姜墨懒得看他这副和蔼的样子,脚步一转就要回房。 他叫住姜墨,拐杖在地上点着,“你在一区还适应吗?” 段青趁机提了两个东西,悄悄走到段隐的房间,幸运的是,这次房间里没有传来有人受伤的声音。 姜墨点点头,没有多说。 段世平又说:“方桥的梦,你解开了吗?把魇捉住了吗?” 姜墨忍不住问道:“没有,我捕捉不到任何魇的痕迹。这究竟是为什么?” 段世平注视着姜墨,抚摸着胡须,“完成它,你才真正有资格进入段家。” 姜墨摁住心底的嘲讽,谁想进入段家? 要不是因为明槐暂时见不到,这里关于父亲的线索又太多。 她早就跑了。 但姜墨依旧低眉顺眼道:“明白,爷爷,我会证明的。” “你说,网络舆论要怎么在梦境中体现出来?” 姜墨坐在段青床边,手里拿着一盆水果。 段青从书里抬头,顿了顿,“网络这个东西太虚了,你看看能不能体现到现实世界里。” 姜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段青又说道:“我们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方法。你这管用吗?” 姜墨轻轻一笑,把盆扔到她怀里,“谢了,请你吃水果。” “你干嘛去?” “入梦” 姜墨进入方桥的梦境,故技重施,直接把她弄晕了,她站在方桥身边,一挥手,让所有人都消失了,影视城也变成一个普通的房间。 一个响指,她给方桥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又回想了一下商场推销人员的装扮,修正则个。 又是一个响指随手挥出一大片人,人山人海的影视城,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商场。 “欸,那个货不对啊,上错了。” “姐,你给咱看着把这几样货核对一下啊,我上个厕所回来替你,到时候你歇歇。” 来打工的大学生心好,每次都会偷偷替她一阵,让她休息十分钟。 方桥擦了擦脸上的汗,上货,打秤,这些机械的,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最磨人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她从早上六点站到现在,腿快断了。 方桥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机械般敲打着自己的双腿,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得累。 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自己好像不属于这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经理刚吃完饭,又来视察了,大学生立刻给方桥通风报信,方桥装作刚从厕所回来的样子,却被经理抓了个正着。 “方姐,不是我说你,咱们这个规定就是不能休息,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说,我给你开绿灯。要是实在扛不住,就回家歇着吧。” 方桥咬咬牙,“经理对不住,我没事的。” 姜墨推着小推车,一直在这商场打转,但是一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方桥。 她看着方桥在前面忙碌,铁链在空中悬浮,一端握在姜墨手里,另一端在方桥脑后连着,铁链轻微晃动,姜墨知道,这是方桥的心情不太稳定。 方桥现在有些焦虑。 姜墨微动指尖,决定给她上点强度。 旁边一个大姐拿出手机,上面正播放着当红明星的视频,就在方桥旁边。 方桥看着大姐手机里的人物,不由自主地盯着看。 铁链紧绷在空中不动,姜墨也放慢了呼吸,她轻飘飘地走到方桥身边,把整个商城逐渐缩小。 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方桥粗重的呼吸和手机里的声音。 她看着手机里的视频,觉得无比熟悉,手机里的这个人是谁呢? 这个女明星的眉眼好熟悉,像谁呢? 姜墨把一瓶水从她身后拧开,倒在她面前。 水渍在前面有些反光,方桥又忍不往前走去,她的脸被水面映出,她痴痴地看着水中的自己,又看了看手机。 空中的锁链越来越颤抖,姜墨握着铁链却是动也不动,优秀的猎人,需要有最好的耐心。 前面的连接处冒出一丝黑雾。 姜墨双眸一凛,就是现在。 铁链被姜墨猛然抽出,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黑线。 姜墨身比心快,顺着铁链飞去,光滑的链子映出姜墨身形的变化。 顺着链子往后,她的身形越来越小,铁链末端好像开了个口子,她顺着口子滑了进去。 天旋地转,周遭突变。 一座占地数英亩的豪华庄园静静地矗立在山顶,俯瞰着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 这里就是新闻上说的,二十岁的方桥名下的豪宅之一。 这里已经不是方桥的梦境了,而是她的记忆。 姜墨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幸亏抓住刚刚魇气溢出的一刹那,这才能顺着魇进入了方桥的记忆。 在这里方桥将没有任何秘密,当然她也可以看见上一位进入方桥梦境的筑梦师——段杰。 第73章 小圆片 金色的光穿过姜墨透明的身体,她看见了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女方桥。 方桥一身长裙,脸上还有些杀青时的血迹。 她捧着花,笑得明媚张扬,在众人的欢呼中鞠躬谢幕。 “谢谢,谢谢邓导。” 方桥跟所有人打过招呼后,走上自己的车,走向自己更加明亮的未来。 只可惜所有故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故事很简单,方桥童星出道,一炮而红,整个家庭拿她当摇钱树,她像一颗流星,短暂而耀眼地划过这个世界。 五年前,已经三十五岁的方桥出演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在国际上能够大放光彩。 只可惜传回国内的消息,是她的锒铛入狱。 方桥出狱后,一直独自生活,遛遛狗,出去看看话剧,生活悠闲。 她有大把的朋友帮助她,心态也很不错,有时候还会开开直播,挣点小钱,逍遥自在。 姜墨像是导演在监视器前,轻而易举地走完了她整个回忆。 令她不解的是,她父亲段杰,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早年方桥对名利极为渴望,段杰使用什么方法,把一个人的魇能够稳定将近二十年之久。 方桥的人生很快走完,她终于看到了段杰。 年轻一些的段杰,下巴留着一圈胡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脸上是姜墨记忆深处的笑容。 姜墨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她走到父亲身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像一寻常位筑梦师,段杰顺着魇搜寻方桥的回忆,随后又根据魇的生存境构筑梦境。 生存境构筑完毕后,只需要将魇尽量削弱到正常大小即可。 方桥的魇又高又瘦,非常灵活,段杰不像伴生家族的人,他不喜欢用场,更喜欢用器。 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在空中飞舞着。 小刀在空中飞着,有时轻微停顿一下。 小刀飞了几圈,段杰大手一挥,刚刚停顿的地方一个刀影若隐若现。 无数刀影倾泻而出,白光如瀑,洗刷了一遍方桥魇。 方桥魇瞬间缩小了一圈,恢复了常人大小。 小刀变成大刀,把魇在伴生境前压住,压得它动弹不得,挣扎不脱。 段杰从暗处飞来,从怀里取出一根小黑片,硬币大小,表面十分粗糙。 姜墨凑近去看,段杰就把小黑片从魇的头上塞进去了。 那魇本来趴在地上躁动不安,但是那小黑片一插进脑子,就好像喝了镇定剂,瞬间温顺乖巧,像只小绵羊。 段杰眼里满是亮色,他兴奋地摸着魇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段杰操控大刀轻轻从它身上起来,魇依旧乖巧的趴在地面。 没有任何躁动不安的迹象,也没有一丝魇的气息。 姜墨惊得合不拢嘴,愣在原地。 段杰兴奋地拍着魇,丝毫不在意魇身上的粘液,十分亲昵。 他看着魇,眼里满是开心,魇感受到他的情绪,也扬了扬脑袋,顶他的手掌,段杰拍了魇一下。 魇缓缓向前走去。 踏入伴生境,周身黑雾消散,它缓缓化作人形,满眼的血红已经消失不见,变成黑色的正常双眼。 姜墨再熟悉不过,她跟这样的方桥待了整整半个月。 走进这伴生境,居然就是姜墨待了半个月的梦境。 姜墨彻底傻眼,一边往里走,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魇在伴生境待了二十年不化。” 姜墨还在震惊当中,脚下却一阵剧烈地晃动,这是整个记忆要坍塌了。 姜墨甩开铁链,打开光门,刚一踏出去,面前巨大的魇张着嘴,就等着吞她入腹。 姜墨一个拧腰转身,从半空中脱离。 她踩在链子上,在空中暂时安全。 下面是一片火海,底下的人是一个个剧组的人员。 姜墨心中暗道不妙,她今天设置的超市场景,是在剧组的基础上,把方桥拉进去的,现在她回到了最开的剧组,就代表刚刚超市的场景已经崩塌不见。 就比如三层的洋葱,她建立的超市相当于第三层,她进入了方桥的记忆,也就是最里层。 而一开始剧组则是第二层,现在原本隐藏在第二层的魇发狂,开始吞噬记忆,所以最里层姜墨被迫回到了第二层。 姜墨看着面前的魇,是她熟悉的魇,是她亲手捕捉了无数只的魇,只是这魇完全没有之前理智,也完全没有在段杰手中的乖巧懂事。 姜墨想到那个黑色的小圆片。 她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轻叹一口气,看来没办法了,只能先解决这个魇。 姜墨腾飞在空中,数不清的谜团让她有些暴躁。 铁链在手上裹一圈,变成一条长鞭,长手一挥,搭配上高速移动的冰场。 魇一伸手,冰场就从鞭头蔓延过去,啪的一声,破空声如雷霆贯耳,却不见姜墨人影。 在看去,那魇的身影小了一圈,黑色的冰块散落了一地。 几声噼里啪啦后,黑魇俨然已经缩小到了正常的大小。 姜墨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用铁链拴着魇,扯着它往前走。 等把魇送入伴生境,她腾挪到云上,腾地躺下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底下动静渐小,姜墨探头一看,差点被黑雾迷了眼睛。 “咳咳,真呛。”姜墨皱着鼻子扇开黑雾,等她飞下去,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魇块躺在地上冰凉通透,姜墨抬手把整个梦境散掉。 姜墨拾起魇块,却发现小黑片就在下面。 她看看左手的魇块,又看看右手的小黑片。 她捏紧右手背到身后,把魇块一高一低地抛起来。 “爷爷啊,我完成任务了,回来复命了。” “什么?你把方桥的魇块都带回来了!” 段青捧着魇块,上下打量,“你怎么弄得?真从人界找到秘诀啦。” 姜墨拿回魇块,把来龙去脉都说的一清二楚,只是隐瞒了段杰插入那个小圆片的事件。 “事情的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现在要去跟爷爷汇报一下,你早点睡吧。” 姜墨转身要走,却看见段世平和段意就站在段青门外。 段青连忙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道:“爷爷,我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可不可以,让我回一区啊?” 段世平打量了一下,“你歇着吧。”话锋一转,“姜墨,方桥的魇块呢?” 姜墨乖乖地递上去了,段意接过魇块,越看越满意,对姜墨的欣赏藏都藏不住。 段世平摸摸胡子,“做得不错,你可以搬到二楼尽头的房间。” 姜墨一愣,这段时间自己一直住在客房,她也不是在乎这个的人,只是段青还住在一楼,她开口就打算拒绝。 段青却为她高兴,凑到她耳边,“姜墨,那个房间是段杰先生之前的。” 晚饭后,段青照例去看望段隐,段隐也已经半个月没踏出房门,全靠段青照看。 段意带着姜墨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给她一把十字钥匙,“这里面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用。” 他凑到姜墨跟前,“方桥魇做的不错,加油!” 姜墨走进房间,没有想到,父亲的房间居然有点梦幻,整体的色调偏紫。 一进门是沙发和一张小几,最左边是一张大床,床边有一张桌子,整个右边除了卫生间,居然一整张墙都是书。 她踱步到墙边,伸手抚摸书脊,一手的灰。 她又到床边看了看,从窗户正好能看见前二山上的学院。 整个房间都很整洁,除了放满书的墙。 入夜。 整个段宅都是静悄悄得。 段隐看着黑暗的地方,头又疼起来了。 她跑过去把灯打开,盯着明亮的灯,她感觉好多了。 但是灯太亮了,像段杰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又变成了姜墨,又变成了段青。 段隐又神经兮兮地把灯关了,可是黑暗又让她难受,权衡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把灯打开。 啪得一声,灯光乍现,一个人靠着门盯着段隐。 突然出现的段意没有吓到她,反倒让她略微心安。 “你来干什么?”段隐坐窗台边上,腿吊在外面一晃一晃。 段意走到她面前,“我为我的傻侄女鸣不平啊。” “阿青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我这个傻侄女还挺高兴啊。” 段隐眉毛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想抽他,段意举手投降,“哎呀,不小心忘了,你先冷静。” “二姐当年办事不利索啊,怎么还把大哥的孩子留下了。” 段隐双眼瞬间失神,盯着灯芯,像极了段杰临死前沾血的眼睛。 自己的刀刺入身体有多痛,段隐最清楚,可是大哥依旧在笑,笑着求她,求她放过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也在对她笑,还举着糖,说如果低血糖,吃个糖就好了。 段隐看着那个孩子,手抖得第一次抬不起刀。 她不姓段,她不会觉醒忆场的,她不会回到梦界的。 段隐在心中说服自己,她伸手抹去了那孩子的记忆。 她本以为永远都不会见到那个孩子,所以在得知段世平派段响去西城找人时,她只觉得荒谬。 可是直到那天,姜墨站在客厅说话时,她突然发现,当年那个孩子长大了,也有些像姜彤了。 她给姜彤植入了杀掉姜墨的指令,姜彤一直在抵触,而且反抗情绪很强烈,最后她选择自杀。 从来没有人的本能可以违背植入的记忆。 母女俩抵触的眼神一模一样。 从那天起,段隐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大哥这一家人交替着在她眼前出现,包括段青和她的关系,都在提醒她,质问她。 段隐你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段隐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象着自己摔下去粉身碎骨的样子,笑出了声。 “现在姜墨回来了,我是不是能去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段意,虔诚地发问。 段意摇摇头,“可惜,姜墨还不是很听话,爸打算在观察一阵。” 他坐在地上,脸正好靠在段隐腰上,不解道:“姐,你为什么变了?自从大哥死后,你变得越来越不开心了。” “大哥死后,你明明是最有潜力继承段家的,为什么?” 段意自顾自地说着,“为什么爸宁愿培养阿青,都不愿意培养你?” 段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把回身,摸着段意的头,“你是她的二叔,对吗?” “姜墨不愿意接受段家的,只有阿青最合适。” “等我死后,你…护好段青。” “别让爸在给你弄个孩子。”段隐摇摇头,皱着眉头,“这个真的很疼。” 段意惊愕,猛然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第74章 段隐 段意不愿意承认,段隐以前也疯,可是自从姜墨来了之后,整个人就有一种脱离感,好像随时随地都要飘走。 段家拉不住他的姐姐了。 段隐无视他的怒火,站起来,双手向下摁了摁,“冷静,你喜欢什么来着?” 她搓了搓双手,然后展开,一个小木球静静躺在她手中。 段意看着那个木球,又有些心酸。 “姐,是大哥先背叛了我们,你只是做了你应做的事,你没有任何错误!” 段隐沉默一瞬,眼皮抽了抽。 “再等等,等爸找到了控魇术,我们就不需要姜墨了。” 段隐脑子里的弦崩断了,她揪段起意的领子。拽着他往前走。 嘴里喃喃道:“闭嘴!我让你闭嘴!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木球被砸到门上,门被打开,段意被扔了出去。 二楼的姜墨正躺在床上,手边放了一本书,是一本诗集。 “为什么这么喜欢月亮呢?” 姜墨枕着双臂,看着窗外的月亮。 那本诗集全部都是关于月亮的,还有一个本子,上面画满了小月亮。 根据书的磨损程度来看,这本书是翻阅最多的。 姜墨闭着眼,试图睡觉,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她已经习惯了,姑姑总是会在半夜的时候突然搞出一点动静。 她披上睡衣,接了杯水,趴在窗台看着外面的月亮。 月亮挂在天上,淡淡的月光洒进屋内,有些朦胧,像一杯酒从头浇下,让姜墨有些头晕。 姜墨顺着月光看向屋内,睡意袭来,她又躺回床上,看着房顶,眼皮有些沉重,一个月亮从她眼前闪过。 姜墨猛然清醒,从枕头下面取出铁链,踩着链子升起来。 屋里很黑,她没有点灯,就着月光打量天花板。 天花板是星空月亮主题,有光的时候繁星闪烁,非常浪漫,但是没光的时候,就是一片漆黑。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刚才就是有一个东西在发亮。只是光很淡。 她昂着头四处看。 姜墨看看房顶,又看看枕头,躺了回去。 这次她睁着眼睛,很清醒。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天花板不再是一片漆黑,一个小小的月牙,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淡淡的象牙色的光。 姜墨目不转睛地盯着月牙,慢慢坐起,保持着这个姿势升上了天花板。 真是奇妙,只有月光照到天花板时,这个小小的月牙才会发亮,而且只有平视的角度才能看见。 姜墨扬起一个笑容,好像在玩一场藏宝图的游戏,而藏宝图还是父亲给的。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月亮,奇怪的是,这个月牙是凸起的,天花板很久没打扫,一摸就是一手灰。 姜墨不自觉地咳嗽起来,心跳有些加快。 她用力地摸了摸月牙,这个凸起可以被摁上去,但也仅此而已。 “嘶,就是这样吗?” 姜墨有些挫败,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姜墨这下也睡不着了,啪地一下躺回床上,翘着腿抽出诗集,细细品读着诗集。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姜墨把书放在胸口,揉了揉眼睛,胸口好闷啊。 “好累。” 爸爸,能不能给我一点指引呢? 姜墨眨眨眼,那个发光的小月牙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刚才的光亮只是姜墨的幻觉。 姜墨轻叹一声,再看去那个月牙真的不亮了,泯然于别的星辰。 但是她是睡不着了,她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天花板,正当她又似困非困睡去时,又一个月牙闪烁起来。 姜墨一骨碌爬起来,有些烦躁,又有些想笑。 给自己凝了一张大冰床,方便自己观察月牙。 冰床缓缓升起,升到离天花板大概只有半米的距离。 姜墨躺在上面,操控自己随便滑动,整个天花板有无数小月牙, 她先记录下了第一个月牙的位置,随后又记下第二个,然后就在冰床上慢慢滑动,细细观察,把所有月牙的位置记了个大概。 一整晚,姜墨就在迷迷糊糊得半梦半醒间,一边滑,一遍记录。 终于,第五个晚上。 姜墨坐在房间,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把每一个月牙都记下了,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只是看到那个画满小月亮的本子,鬼使神差地想做。 姜墨擦了擦额头的汗,她要把所有的月牙摁了一遍,如果没有什么用,她就再把墙上的书翻一遍。 等到月光再一次撒入房间,刚刚全部被姜墨摁下去的月牙都弹了出来。 虽然只有轻轻的一声,像一颗螺丝掉在地上,微乎其微,但是对于姜墨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她有些激动,微微屏住呼吸,细细看着墙面,身下的病床突然碎裂,把姜墨狠狠地摔在床上。 “哎呦。” 姜墨龇牙咧嘴揉着屁股,想再凝一张,却连一块冰都凝不出来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洒出无数的灰尘,在空气中形成灰蒙蒙的雾。 有些古怪,姜墨举起手捂住口鼻,皱着眉头盯着上面,腰间的铁链悬在半空,蠢蠢欲动。 床突然震了一下,姜墨吓得从床上跳起。 灰蒙蒙的颗粒涌向整张床,和空间中别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墨又盯着看了一阵,天花板上突然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片,她心里一动,连忙伸手去抓。 黑色的小圆片一接触到她的手,床跟疯了一样无声地震动起来,床头的吸力猛然大增,所有的灰色颗粒在一瞬间被吸附到床头。 小黑片在姜墨手中躁动不安,猛地往前一窜,姜墨迫不得已,只能双手抓着它。 床头对小黑片的吸引力十分强大,把姜墨拖倒在地。 姜墨迅速站起,心跳极快,不能凝冰,于是她就用链子把腰绑在桌子上,努力向后拉扯。 她咬着牙,浑身肌肉紧绷,正在和小黑片角力。 空中寂静一片,只有姜墨的呼吸声。 姜墨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打算把整张床抽碎,这小黑片今天她一定要留下。 这就是段杰插到魇头上的东西,说不定一切秘密,就藏在里面。 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木头破碎的清脆声。 姜墨有些惊恐地循声找去。 铁链扯着桌腿蹦得很直,链子另一头嗡嗡作响。 桌腿先撑不住了,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姜墨也失去平衡,又摔倒在地。 没了阻力,姜墨被迅速拽到床边,强大的吸力已经吞噬掉她半只胳膊。 床边一个小小的凸起抵住她的胳膊,一不小心,就把她小臂拉了个口子,血滴在床上,姜墨忍着痛扯着手臂,开始犹豫要不要放手。 奇怪的是,整张床摇晃的幅度明显变小了,吞噬姜墨手臂的床头力道渐松,姜墨迅速抽手,飞速跑到墙角。 刚刚的一切好像她的幻觉,她缩在墙角,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她先用链子把床缠了一圈,然后扎到地板上。 又等待了一会,确定这床没有什么异动后,她终于打开手心,在月光下仔细端详这个小黑圆片。 和父亲手中的一般无二,硬币大小,上面刻着奇异的花纹。 姜墨握着圆片,心里有点发热,她要找个魇实验一下。 她把圆片放进贴身的口袋中,躺在了地下,看着身旁安定的床,思索了一阵,又尝试凝了一块冰,果然不出她所料,冰也能凝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 段青给打着哈欠的姜墨倒了杯茶,“你很困吗?总感觉你这几天没睡好的样子。” 姜墨张张眼睛,搓搓脸,“我没事,我就是醒太早了,没睡够,我一会儿去补个觉就行了。” 段青一脸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行,一会儿爷爷要开会,要宣布去南城的人选。” 姜墨瞬间清醒,“这么快?联赛在什么时候啊?” “就在五个月后。” 段青转了转眼睛,小声道:“姜墨,你愿意参赛吗?” 姜墨咽了一口茶,目视前方,“不愿意。” 段青失落地低下头,“为什么啊?” 姜墨看她:“那你又为什么啊?” 段青支支吾吾不肯直说,姜墨又说:“你总不能因为姑姑,就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吧?”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喜欢筑梦,喜欢梦界的一切吗?” “我就不一定了,我对这个比赛没有任何的想法。” “我只想去南城。” 段青陷入迷茫之中,姜墨在她肩上拍了拍,又安然地享用起自己的早饭了。 “你们两个关于去联赛有什么想法?”段意站在段世平椅子旁边问道。 段世平坐在书桌前巍然不动,等着两个人发言。 姜墨看了看段青,先开口道:“我没什么想法,伴生家族的代表还是由姐姐来吧。” 段青舔了舔嘴角,看着段世平:“爷爷,能不能让母亲…” 话还没说完,段世平就开始咳嗽,咳了一阵,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段青白着一张脸,“爷爷,我说代表家族参赛的人员…” “咳咳咳,你说什么?阿青啊身体好了吗?”段世平捏着拐杖,站到她面前和蔼地问道。 段意瞥了一眼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段世平的手搭在段青肩上,段青好像承了很大的力道。身子都忍不住抖起来。 在原地晃了晃,姜墨拧着眉头,伸手扶了一下。 段世平的拐杖立刻挥起,砸在姜墨手腕上,洁白的手腕瞬间红肿一片。 段世平看都不看姜墨,“阿青,有什么事情,可以跟爷爷说,但是一定要想好。” 老人眼里满是慈爱,俨然是一位慈爱的长辈。 刚刚被打的是姜墨,发抖的却是段青。 段青看了一眼姜墨的手腕,绝望地闭起双眼,“爷爷,我希望我去南城参赛的时候,可以带上母亲,她…她一直想去南城看看。” 段意喊道:“不行,她的身体撑不住,她不能去。” 段世平挥手打断他,“哎,给我们的参赛者一点小的特权嘛。” “今年你就不用去了,让段隐去吧。” “爸!可是…” “好了,你不用多说,我自有定夺。你来安排,让段隐出发去南城。” “阿青既然提了条件,就要好好练习哦。” 段世平慢吞吞退回椅子上,段意心里有再多不满,都只能咽下去。 第75章 南城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跟着来?”段隐坐在飞机上,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段青在一旁忐忑不安,段隐自从上次发疯后,就平静多了,至少现在可以跟她好好说话了。 “就是,我想着,带您来南城散散心。” 段青伸出手,却又在空中一顿,蜷缩了回去。 “南城四季如春,听说可暖和了,不管是人界还是梦界。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回头看去,一个戴墨镜的小姑娘扒拉着两人的座椅,头夹在中间,正盯着两人。 段青有些惊讶,略一思索,突然领悟道:“你就是舒然?是城主推举的另一位参赛者?” 舒然略微低头,墨镜耷拉在鼻尖上,“bingo!”明亮的双眼含笑,“你挺聪明的嘛,你是段青?” 段青微微一笑,伸手要握手,舒然噗嗤一笑,抓着她的手上下晃,“你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老派?” 段隐对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交流不感兴趣。又扭头去看窗外。 可惜,姜墨坐在她前面,偏头望着窗外。 透过座椅可以看见姜墨的小半张脸,说不上的烦躁,眉头又泛起熟悉的抽搐。 段隐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后走,段青抓住她,“你要去哪?我陪你吧。” 她冷漠地甩开段青,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不用。” 段青习惯被拒绝,朝后面招了招手,“响叔,你跟着点。” 段响点点头,跟在段隐身后,季家的飞机很大,段青只能看着段隐随便进了一个房间。 她走到姜墨跟前,想跟她说两句,没想到姜墨睡得正香。段青只好作罢。 舒然踱步到两人跟前,朝着姜墨努努嘴,“她是谁?” 段青给姜墨找了个毯子盖上,“我妹妹。” 舒然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段家除了你?还有的小孩吗?” 不等她回答,舒然好像明白了似的,凑到段青耳边,“她该不会是段隐的新孩子吧?她的身子骨还受不受得住啊?流血断骨,不知道多疼啊。” 段青瞳孔微缩,瞬间浑身紧绷。 舒然眼中满是玩味的笑,看见段青的反应更开心了,扬着嘴角,手里勾着墨镜晃悠。 段青抬手就把她手里的墨镜打掉了。 舒然后退一步,眯了眯眼,“哟,段家的小狗,想咬人了。” 她捡起墨镜,抖了抖,“只不过嘛,没牙的狗咬人,跟挠痒痒又有什么区别呢?” 镜片猛然飞出,冲着段青的嘴飞去,砰的一声。 镜片打在布料上,发出沉闷的叫声。 毯子揽住镜片,被修长的手臂挥了一下,镜片被原路送还。 舒然还没看清,就感觉镜片扇在自己脸上,一块镜片而已,不大不小,不疼不痒。 但她伸手取下镜片时,白皙光滑的脸上有一块镜片大小的红色。 段青轻笑一下,这声音比镜片更疼更让人难堪。 飞机上还坐着很多东城的人,也不乏认识两人的,都纷纷把目光放到前面。 舒然举起另一个镜片,照着看了看,而后勃然大怒,目光转向姜墨。 姜墨裹着毯子,做作地翘起腿,舒然被迫后退两步。 姜墨幽幽地开口道:“段家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舒小姐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不然脸上可不太好看。” 舒然摸着脸,上前一步,弯腰对上姜墨的双眼,正要说什么。 段隐从后面的房子走出来,一脸疲惫地坐回原位。 舒然见状只能忍了又忍,指着两个人低声说道:“好,很好。你们俩最好保佑,段隐永远在你们俩身边。” 随后大步迈回了自己的座位。 姜墨嗤笑一声,又蜷缩着闭上双眼,段青在一旁问道:“你要不要去房间里睡啊,那里有床。” 姜墨沉思一瞬,起身朝房间走去,飞机突然一个颠簸。 姜墨衣服里的项链被晃出,打在她眼睛上。她若无其事地把项链塞回去,慢腾腾地回房。 躺在床上,姜墨解下项链,把玩着小黑圆片。 这半年来,她已经把另外两位古怪的魇也解决了,魇块都投到化魇池了。 和方桥一样,另外两人的魇也是平和地在梦里生活了二十年,温和有礼,毫无攻击迹象。 黑色的小圆片在洁白的掌心上下翻飞,姜墨对上面的纹路已经烂熟于心,只是仍旧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奥秘。 她不敢用东城的魇做实验,害怕会被段家人发现。 目前只知道在那三个特殊的魇身上,只要插入小黑片,它们就会听话乖巧,性情大变。 如果这个小黑片具有普遍性,那这对于梦界来说,可是全新的东西。 很有可能会改变所有筑梦师,如果魇不用被炼化,那整个梦界又靠什么来维持呢? 小圆片上端有一个小孔,姜墨就穿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着。 众人飞了整整两天,终于到了南城。 南城机场外 东城负责本次参赛的总管叫孟方,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短胖的四肢十分和蔼,像蓝胖子。 孟方笑眯眯地说道:“本次南城之旅的赞助商还是季氏,现在由鄙人带队,咱们先在人界住两晚,体会一下尚郡酒店的服务,随后咱们一起进入梦界。” 飞机上的除了段家人,还有舒然为代表的东城主一派,还有好几位优秀的筑梦师前来观摩学习。 左边一派男男女女,一身白衣,端庄万分。 段家人以段青姜墨为首,安静地站中间。 舒然背着包,带着墨镜,后面跟了好几个人,站在右边。 舒然勾起唇角,“季家的酒店越开越多,这几年真是如日中天啊,季长平赚了不少吧。” 身后一个男人附和道:“是啊,季大少爷这两年在梦界的身价可是疯涨啊。” 左边的白衣人群传来一声叹气,“唉,只可惜啊。” 姜墨最近一直在恶补梦界的几大家族,关于季家,老师只提了几句说,全都是些做生意的小打小闹,不足以提。 孟方从身前的包包掏出一根旗子,高举过头顶摇晃着,“好啦,大家快走哦,这尚郡是季氏集团的新项目。” “希望大家能有一个良好的体验,有什么意见大家直说哦。” 舒然身后的男人十分不屑,“第一个意见就是换掉你这季氏的狗腿子。” 声音不大,但是都能听清。 孟方置若罔顾,擦了擦汗,依旧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到停车场。 “请段家的朋友这边请,请其余的朋友这边请。” “上车后,司机会将各位带到尚郡,两天后,我们在尚郡宴会厅集合。其余时间请各位自便。” 孟方把人分成两拨,自己也跟着坐到段氏的车上。 刚刚说话的男人更加不满,他叫住孟方,“怎么?他们段家,有什么特权啊?大家都是来参赛观摩的,东城的伴生家族到了南城,就算了吧。” 左边一派白衣人都已经上了车,就剩下舒然这一波人还在下面和对峙。 舒然席地而坐,撑着下巴看好戏。 孟方圆滚滚的身子走下车,笑道:“这位先生误会了,没有什么特权,只不过段氏要先去跟协会主席报到,我来跟进一下。” 男人挥挥手:“原来如此。多谢解答。” 舒然轻笑一下,指挥着身后众人上车。 男人和舒然走在最后,上车时他嘲笑道,“我还以为,季氏又要巴结伴生家族的人了,看来他们季氏还是长记性了。” 孟方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他大步走上前,胖手搭在男人身上,“先生,请稍等一下。” 男人疑惑地转头,“干什么?” 孟方收回手,“请先生为刚才的话道歉,你刚才的话有辱季氏声誉。” “神经病。” 男人翻个白眼,又要往车上走。 孟方伸手搭在他肩上,重复了一遍。 男人想挣开孟方的手,但是没挣开,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两排车中间,孟方和男人在空地上对峙,其余的人都在车上看戏。 男人比孟方高,但是孟方力气大得要死,压着肩膀的时候,他动都动不了。 孟方又说:“请先生为刚才的话道歉,你刚才的话有辱季氏声誉。” 男人咬咬牙,“好,我道歉,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对不起,孟先生,对不起,季家。” 舒然在车上探出头,冲着孟方笑得开心,“孟先生,季长平不是说要保证两界友好吗?你这是?” 孟方收回手,转身要上车,“舒小姐说的对,还希望先生以后谨言慎行。” 男人看看孟方,又看看舒然,意识到孟方不能把他怎么样,又嚣张道:“喂,刚才我道过歉了,你代表季家冒犯了我,是不是该道歉啊?” 孟方充耳不闻,转身上车。 段隐等的不耐烦,段响探出头看了一眼。 孟方冲着他挥挥手,示意自己马上就到。 男人在身后滔滔不绝,“我说,你是不是太没骨头了,怎么老想着给季家打工。” “要我说,老巴结着这些人干什么?” “说不定当年季长安的死…” 男人话被打断,在地上滚了几圈,生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两条腿还站在原地。 男人上半身躺在地上,面色灰白看着天空。 鲜血流了一地。 男人的同伴在车上喊了一声,“老张!”随后跑下车怒目而视,“你…” 孟方从包包里掏出一方手帕,擦着脸上的血,看着男人的同伴,又掏出手机,“机场停车场,处理一下。” “大少爷还有一句话,在外但凡涉及大小姐的事情,随机应变,无需授权。” 圆胖和蔼的脸上笑意不见。 舒然关上窗户,坐回座位。 同伴看了看舒然,再看看一身血的孟方,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第76章 谢鸣周 “段先生,司机会送你们到达终点。” 孟方看了段青和姜墨,又眯起双眼,笑道:“如果可以,还是让孩子们好好玩玩。” “会的。”段响犹豫了一瞬间,“很抱歉,关于长安的事。” 孟方一愣,苦笑道:“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个意外。” 孟方提前下车了,车内一片死寂。 “响叔,季长安是?”段青看开口问道。 段响看着窗外,陷入回忆,深厚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说来,她和段杰的关系还挺好的。” “当年她和明槐还有大少爷,三个人关系都好。” 他突然一笑,“西城的明槐在上一届四城协会联赛之后,被人举报入狱。季长安,也就是季家的大小姐,去银行取钱赎人,就在西城,银行突然爆炸,季长安当场死亡。” “季家震怒,要明家和西城给个说法,后来协会出面说是银行的设备老化。这只是个意外。” “最后协会罢免了西城城主,这才了结此事。被罢免的那位城主,叫明一辉,是明槐的舅舅。” “明一辉在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明槐入狱,明家从此辉煌不再,开始自己的下坡路。” “季长安只是个没有觉醒忆场的普通人,当时西城召集所有筑梦师问魂,试图看到她的最后一面。” 段响轻叹一声,“只可惜,西城注册的筑梦师都是些平庸之人,根本就找不到季长安的魂。” “最后还是把明槐从监狱里捞出来,才开始的问魂。” 姜墨觉得有些荒谬,西城的筑梦师不可能全都是酒囊饭袋之辈。她问道:“响叔,这怎么可能?” 段响瞥她一眼,“是不可能,但谁又愿意插手季家和明家的事呢,明面上说是意外,谁知道会问出来什么?问出来的东西又会不会让所有人满意,所以这个人,只能是明槐。” “明槐自己也是愿意的,毕竟她和季长安是朋友。” 段隐一直在前面不声不响,却突然问道:“明槐是不是就是大哥去监狱探视的那个人?” 段响点点头,“没错,明槐入狱后,大少爷去探望过她。” 段青本来对这个事情兴致缺缺,但是看段隐说话了,她又开心起来,想让她多说两句,于是央求道:“响叔,然后呢?” “后来,明槐确实问魂成功了,也付出了一些代价,给了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姜墨一脸凝重,撇头看向窗外。 段青好奇地问道:“代价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她又问姜墨:“你不好奇吗?” 姜墨看了看两人,“我猜代价是一头白发,被逐出明家。结果无人知晓。” 一头白发意味着这个人的幻场,忆场,不会再有任何扩大,修为止步。 要知道明槐当时可以称得上是西城第一人。 姜墨回想起宋清跟她讲的,跟段响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段响补充了季长安的死因。 车队在前面拐过两个弯,路过一个港口,段响拍了拍两个年轻人,“姜墨来过南城吗?” 姜墨摇摇头,段青也摇头。 段响把两个人放下车。“在外面好好玩玩,晚上我们尚郡见,记得打电话。” 段青眼巴巴地望了一眼段隐,段隐瞥她一眼,关上了车窗。 南城临海,在人界是四城旅游榜首。 段青和姜墨都没见过海,但是段青更激动一点,“你不觉得母亲最近几个月对我很好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打我了。而且情绪也平稳了很多。” 姜墨顿了顿,“你开心就好。” “咱们去看海吧,手机可以拍照,我想跟母亲拍几张照,我要先去踩踩点。” 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夜晚变成一片黑色,海边的路灯连成一片,像黑夜里的繁星。 两个人沿着沙滩一直走,想把这里记得更多一点。 周围开着很多海鲜摊子,姜墨劝说跃跃欲试的段青,“那都是宰人的,而且你没有吃过海鲜,还是先别尝试了,万一过敏就糟了,毕竟没多久就要比赛了。” 段青眨眨眼,“姜墨,你懂得好多啊。你以前在人界,是什么工作啊?” “我那时候还是个学生呢,不过我如果没有来梦界,可能会成为一名律师。” 姜墨到街边买了两瓶啤酒,递给段青,“这个酒应该能喝,你尝尝。” “律师就是,当一个人要进监狱之前,给他辩护的。” 段青抿了一口酒,“还有这个职业,梦界的话,区长就给你直接判罪了,哪里还会给你机会呢?” “是啊,梦界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姜墨看着大海,语重心长地说道。 段青沉默了一阵,又吞了两口酒,问道:“姜墨,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回去吗?” 姜墨捏着酒瓶没有说话,段青大着舌头,“要我说,你就一直留在梦界吧,我真的把你当妹妹了。其实段家还是很好的。” 姜墨笑笑,只是大步往前走,段青越走越慢,最后拽住了她,“你,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今晚的段青情绪非常外放,十分奇怪。 段青突然一屁股在沙滩上,面朝大海,不说话了。 姜墨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表情,只能面朝大海说道:“我这选择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已经属于梦界了。” 段青用力拽了拽姜墨的裤子,姜墨无奈道:“我不想骗你,我想。。” 段青突然晕倒在地上,姜墨只能把“回家”两个字让咽回了肚子里。 姜墨显然没料到人是这个反应。 她蹲在段青身前,拍着她的脸,“段青,段青你醒醒。” 一看手边,啤酒瓶子已经空了。姜墨心中暗道:“不是吧?喝一瓶啤酒就醉成这样?” 她被逼无奈,只能背着人往回走。 因为在海边打不着车,姜墨只能原路返回,段青趴在她背上哼哼唧唧。 远处却突然亮起一道熟悉的光。 姜墨心跳渐渐加快,向前跑去。 明槐独自坐在海边,抱着个圆球一口一口挖着吃。 不远处,年轻的一男一女在海边聊天,男生起来走了两步,然后女孩也跟着上来,两人一起坐在明槐身前,托着下巴听她讲话。 姜墨背着段青,脑海中响起宋清和段响的话,自己父亲探视过明槐,随后就去了人界。 那她跟自己父亲的死,有关系吗? 如果在参赛的地方碰到,自己的身份肯定瞒不住,自己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诸多纠缠的思想把姜墨的速度拦了下来。 她背着段青,慢慢地往前走,前面的一男一女抬起头,姜墨顿时愣在原地。 段隐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协会的人见面。 段响担忧地看着她,“大小姐,您要是撑不住,就先回去吧,这有我呢。” 段隐摇摇头,没有说话。 季氏为协会提供了免费的高级会议室。 段响和段隐坐在vip等候室,隔壁等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人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后面跟了一个男人。 女人个子很高,穿了一身大衣,脚下的皮靴踩得噔噔作响。 “谢鸣周欺人太甚。他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明槐是我亲妹妹!怎么不让他去死!” 明烟气得双眼通红,手抖得大衣扣子都扣不上。 男人个子矮些,头发有些卷,打着发胶立在头顶,跟女人长得很像,他伸手帮姐姐扣上扣子。 明辰脸也黑得厉害,“王八蛋,说的好像明槐刨了他们家祖坟了。” 会议室里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到男人和女人跟前,另一个进入等候室。 “二位,可以进去了,谢主席就在里面。” 段隐深吸一口气,跟段响一起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大圆桌,谢鸣周坐在最中央,身后两边分别是四位城主。 杨修尘和南城城主汤承坐在左边,右边是霍闻先和北城城主左鸿。 汤承是个中年男人,面色白净,一身休闲西装,胸口挂着怀表链子。 左鸿吸吸鼻子,“老汤,你什么香水,比我的还浓?”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连衣裙,夸张的波西米亚大耳环,优雅十足。 汤承微微一笑,“怎么样?这款可是新出的。” 霍闻先一身白衣,夹在两人中间,忍不住皱眉。他轻微地把自己椅子往后挪。 汤承眼睛一转,又说:“要不让老杨跟你换一下?” 左鸿白了一眼他,“你怎么净打扰老杨,我听说老杨手底下可不太安宁。嘶,不对,是内外都不太平啊。” 她倒了杯茶,偏头把茶杯往杨修尘那边一甩。 杨修尘接过茶杯,不紧不慢地品起茶来。 众人各怀鬼胎,暗声不语。 大家都有自己消息来源,谁不知道,西城有个区出了乱子,杨修尘好不容易解决,又冒出来两个孩子。 更别提他还爱跟明家人搅在一起,简直是麻烦聚集体。 杨修尘略微清瘦的面容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加寡淡,脸上的疤有些吓人。 “这就不劳左城主费心了,我请各位喝茶。” 一杯茶从左滑到右,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分别冲着三个人飞去。 汤承一挥手,水汽就在空中散了。 霍闻先皱着眉,略微后退,躲闪过去。 左鸿一动不动,任由水汽洒在自己脸上,然后擦了擦,掏出粉底补了个妆。 补完妆她接过那杯茶,慢悠悠地喝了。 谢鸣周转过身,看着四个人。 “几位,是觉得梦界太安宁了吗?” 众人顿时偃旗息鼓,会议室安静成一片。 男人普通衣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衬衫皮鞋。 但是他的的眉眼很深,盯着四人的脸,从左往右,挨个滑过,几人都有一种被毒蛇从脖子上划过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谢鸣周悄无声息地走到几个人身后。 他的手扶上霍闻先的椅背,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段家的人怎么还没到?” 左鸿有点受不了,往外挪了下椅子,谢鸣周瞬间捕捉到。 他伸手卷了一缕她的长发,笑道:“左城主别担心,陆家人已经到南城了。” 左鸿尬笑两下,“那就好,那就好。” 段响和段隐踏入房门,谢鸣周立刻抬头,大步走向两人,伸手就要跟段响握手,“阁下是?” 段响皱了皱眉,他上下打量一番谢鸣周,“段响,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就是新首席,真是年轻有为啊。” 谢鸣周轻笑一声,“谬赞谬赞。” 他走到两人身后,握着两人肩膀,推着两人落座。 段隐一下就挣脱开了,抬腿向前走去。 谢鸣周搓了搓手,段响解释道:“不好意思,大小姐身体弱,不习惯别人。” 谢鸣周点点头,又回到他中央的位置。 段隐微微点头,段响跟霍闻先握了握手,坐到圆桌的另一半。 两人刚落座,明烟带着明辰走进来,没好气地坐到段隐旁边。 谢鸣周在圆桌中间,他抬手看了看表,“明家和段家都已经到了,我们在等等,等陆家和汤家的人都到了,我们就开始我们的会议。” 第77章 海边相遇 “你们都认识啊?” 明槐眼神在姜墨和林氏姐弟之间来回摆动。 林空十分兴奋,“是啊,明姨,你不知道,我们俩当时在西城,多亏了队长,她对我们俩可好了。而且要不是她,我们也找不到爸。 “是吗?队长~”明槐打趣地看着姜墨,递给她一个椰子。 姜墨接过椰子,让段青坐着靠在她身上,段青哼哼唧唧。 明槐又问:“那这又是谁啊?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你妹妹?”她还记得姜墨有个妹妹。 姜墨低头看着椰子,莫名笑了一下,“你还是喜欢吃东西。” 她抬起头,“她叫段青,算是我的姐姐。” 明槐笑容僵在脸上,“段,段青?” 她猛地起身,盯着姜墨看了好一会儿,指着她,“你是,段杰的女儿?” 明槐看着她,喃喃道:“难怪,难怪秦越让我保你,难怪你是一位老朋友的孩子。” 她抓住姜墨的肩膀,“秦越呢?他怎么不来见我啊?” “秦叔走了,再也不见了,他本来就只剩下一抹执念,强撑着待在我的忆场,后来我受了伤,忆场出现损伤,秦叔,就再也找不到了。” 明槐失神地松开她,“他也走了。”坐在地上愣神,抱着椰子机械地往嘴里塞。 “梁多姐姐,还好吗?”林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姜墨动手时,他们早就动身,去九区找杨修尘了。 “她很好,她现在志向远大,只想着做一区的区长。” 林黎微微一笑,“很好。” 明槐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来的梦界?这些年还好吗?” 姜墨看着明槐的白发,想到她在自己忆场里给自己教学的时候,突然有些心酸。 “我进梦界,是从……” 谢鸣周张开双手,“既然大家都已经来齐了,那我介绍一下。” “鄙人谢明轩,承蒙协会各位筑梦师厚爱,现担任首席一职,并且负责本次四城协会联赛。” 他右手抚肩,略微倾身,“还请各位家族的负责人友好配合,让谢某工作顺利,当然了,咱们的目标都很一致,就是为了梦界!为了让梦界走上更美好的未来!” 他在中间说的激情昂扬,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陆家代表一男一女,男的留着长胡子,女的戴着帽子盖住了眼睛。 汤家代表两位,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男孩。 “这么年轻就当首席,很有实力嘛,他有多能耐?” 陆风捋捋胡子,跟旁边坐的年长的汤承攀谈起来。 年纪小的汤叶一脸懵懂,“承叔叔,首席是什么?” 汤承摸摸他的脑袋,“首席就是筑梦师协会的话事人,就跟咱们汤家的老爷子一个档次,很厉害的。” “这么厉害,那我以后也要当首席。” 段隐撑着头咳嗽两声,段响低声问了两句。 明烟翘着腿,把桌上的茶水倒着玩。 没人在意他。 谢鸣周低下眉眼,扫过四大家族的人,又扫过身后的四位城主,没关系,这次比赛结束,他就可以真正铲除这些梦界的毒瘤了。 他深呼吸了两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开始平静地宣讲本次大赛的注意事项。 “所以,你们是怎么找到父亲的?”姜墨有些好奇。 林空笑道:“这还要多谢你,我们得了你的指示,思索了两天,就是决定动身出发。” “我们一路上走错路,被抢劫,辗转反侧最后走到七区,遇见了明姨,最后才到九区。” 林空深吸一口气,“他说当年事出有因,他是迫不得已,但是他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等这次大赛结束,他就带我们回家,要好好补偿我们。” 林空瞄了一眼林黎黑得锅底一样的脸,又说道:“多亏了明区长,她也愿意带我们来南城玩一遭。” 段青坐着吹了会风,酒醒了,人也醒了。 她晃了晃头,“姜墨,你给我下药啊?” 林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段青看看表,猛地站起来,惊恐道:“咱们快走吧,响叔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她还很有礼貌地几人打了个招呼。 姜墨好奇道:“你不是喝醉了吗?” 段青摇摇晃晃,“我只是喝醉了,我还有意识的,快走吧。” 明槐连忙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咱们统一都要在尚郡见面。” 段青还晕着,连忙鞠躬道谢:“谢谢明区长。” 几人回到尚郡,正巧谢鸣周开完了会。 明烟疾步走出,“明槐,你到哪去了?” 明槐笑笑:“我没事,就在附近随便走走。” 林黎带着林空告辞,段青着急去找段隐,也着急忙慌走了。 明烟点点头,转身就走,明槐好奇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明辰轻叹一口气,“还不是那个谢鸣周,说什么西城最近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要付大部分责任。” 明槐沉默了,明辰心疼道:“明槐,你别放心上,大哥在想办法跟协会协商了。” 明烟恼火地折回来,摁着两个人的脑袋,“你们两个垂头丧气什么?我就不信那孙子能直接动手。” 明槐轻笑一声,“我没事的二姐,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回去。” 姜墨在旁边听的入神,却不料明槐突然拉了她一下。 “我跟这位小朋友出去走走。” 明烟和明辰都低头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姜墨心虚地弯弯嘴角,如果告诉他们,惹出西城大事的人,就是站在眼前,他们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推出去呢?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快问吧,我时间不多。”明槐瞥了一眼姜墨,“刚在海边,我看你就支支吾吾。” 姜墨问道:“西城的大事,跟我有关系吗?对不起,当时是有原因的。” 明槐摇摇头,“你不用跟我解释,金海被撤职是他自己的问题,至于我,只是协会想找一个理由除掉我而已,毕竟,我在某些人眼中是眼中钉,肉中刺。” 明槐又说:“你想问你父亲的事吗?”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我当年在监狱的时候,你父亲来探视过我,这是我们两个见过的最后一面,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这怎么可能?姜墨连忙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人界吗?” 明槐仰头看着明亮的天空,“或许是他对梦界厌恶了。” 第二天,所有梦界人士,在协会安排的穿行点下,统一进入梦界。 开启梦界的大门,需要巨大的能量,无论是幻场还是梦器,都可以充当媒介,引用筑梦师的能量。 南城各地,商业街,学校门口,写字楼,车站,酒店。任何地方,都有一个的活动现场,是季氏承包的。 明面上是季氏集团的周年庆海选活动,实际上是梦界众人回去的大门。 新手筑梦师好奇地向旁边的人请教:“你说这季氏财大气粗也就算了,开启梦界大门,可要消耗不少的能量啊,这万一把咱们都关在外面了怎么办?” “嗐,这有什么啊?你傻啊,大赛每一届都会齐聚四大家族的高手,伴生家族的能量都是逆天的。你真是杞人忧天。” 旁边的人也插话道:“是啊,再不济,还有首席呢,筑梦师协会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肯定能进去。” 男孩又担心地问道:“那咱们这么多人,都涌入南城,住哪啊?” 旁人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季氏二字,“你在季氏下面说这种话,简直是可笑,季氏能把酒店开到海里,少不了你的。” “这大赛都办了多少年了,你担心个屁啊?” 男孩傻笑一下,“我这不是第一次参加嘛,没经验。” 旁边的人拍了拍胸口,“老弟,你可有福了,在这比赛现场,你能看见当今世上最完美的炼器步骤,最缜密的筑梦手法。” 男孩又问道:“那这个比赛都有什么环节啊?老师也让我来好好学习学习,只是我对这比赛实在是知之甚少,大哥能不能好心给我讲解讲解。” 这大哥也不扭捏,“这四城协会联合大赛啊,一共分为三个环节,炼器,化魇,幻梦。” “这炼器啊,那都是老一套,你稍微看一看就行了,但是筑梦和化魇你可要好好看。” “有些人,一辈子都出不了梦界,对人界和人只有想象,你可以在成熟的筑梦师手法当中学到无数东西。” “这对新人可是大有益处,好好学习,说不定将来你也能参赛了,你是哪城的?” “我是北城的。” “我也是北城的,你几区的啊?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三区,我十岁来的。” 大哥兴奋地说道:“我是本地人,我刚考下筑梦师证书,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人界!” 大哥又问:“你以前在人界去过别的城吗?人界都是啥样子的?” 这里本来是一条长队,窸窸窣窣地声音中,大哥的大嗓门十分吸睛。 前后的人围个成小圈,都伸着脖子等着听少年回答,他们多是没出过人界的。 男孩略微思索,腼腆地笑道:“我以前去过东城西城,这是第一次来南城,人界四城都差不多的,大家的生活习惯也都差不多的。” 周围人十分神奇:“什么?人界四城居然都一样,这也太没意思了。” 有些从人界来的筑梦师不高兴了,“什么没意思?梦界的四城差别那么大,又有什么意思啊?” “一会儿进去,你们就知道我们南城才是最繁华的。” “你就吹吧你,南城是个屁,西城才最好。” 男孩一时间被争论包围,有点手足无措。 大哥把男孩拉出来,两人排在一起,大哥又偷偷问道:“咱们北城跟人界像不像啊?” 男孩轻笑,“很像的,我第一次去北城,都以为我还在人界。” 大哥满意又骄傲地点点头,“我们北城就是厉害。” 他压低声音,“兄弟,我看你见多识广,我听说东城人都不穿衣服,真的假的?” 男孩瞪大双眼,不好意思道:“这恐怕是谣传吧,怎么会有人不穿衣服呢?” “哼,算这位小朋友有点眼力见,不然我今天割掉你们俩的舌头。” 队伍旁边突然窜出来几波人,走在末尾的几个一袭白衣,前面几个打扮各不相同。 赫然就是前几天跟孟方起冲突的那一波东城人。 段一,段红,段白三个人。在队伍最前面,段意给他们俩只有一句吩咐,不许惹是生非,保护好段青和姜墨。 段红带着帽子,胳膊搭在段白肩上,几天没刮胡子,他已经快变成大叔了,但是可以穿新衣服,还是很开心的。 “我说小白,你们二区没了你,还能转吗?你别等回去了,段意先生把你给革职了。” 段一嗤笑一声,“我说红叔,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不看今年三区实魇超标数量有多少,小心走人的是你。” 段白轻笑一下,“小一说得对,你要小心,不过,我觉得你要是能在南城老老实实地,我相信段意先生,是不会为难你的。” 段红摸摸胡子,“我也这么觉得。” 除了参赛选手和四大家族的代表,有特殊通道之外,其余人都要乖乖地跟着群众排队。 割人舌头? 大哥一双虎眼瞪了回去,“你是哪根葱?口气这么大。” 男人一身白衣,斜眼看着两人,“我就是东城的人?怎么?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男人站在队伍一旁,气势非凡,大哥立刻闭上了嘴。 男孩赔笑道:“这位先生,对不住,是我们口不择言,对东城的朋友多有冒犯,还请诸位恕罪。” 男人冷哼一声,甩手回到队伍之间。 另一个东城男人扛着刀,把白衣人撞了下,“看不出来,你们还有点心气,那天我还以为你们穿白衣服的跟那孟方是一伙的。” 白衣人打眼一扫,便认出这扛刀男人是舒然手下,他懒得搭理,沉默着走开。 扛刀男人颇有不满,冲他背影挥挥手,“嘿,嚣张个什么劲。真装。” 周围人眼神落在他身上,他颇为羞恼,把大刀一挥,“都看什么?滚!” 第78章 明悦 乌泱泱一群人进了梦界,南城靠海,正值日暮时分,夕阳挂在海边,烧的整个南城一片金黄。 南城九区三十六通道,所有筑梦师从通道进入梦界,从天空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像是从水管流入,流向南城。 众人正享受着夕阳的余晖,脚下却突然灰蒙蒙一片,光线全无。 段一扒拉着两人,兴奋地喊道:“你们俩快看啊!” 人群中冒出这样一声,不可谓不显眼,所有人都抬起头向上看。 金色的天空渐渐褪色,取而代之是漫天的飞鸟遮蔽在头顶,段白眯眼瞧去,“这是?” 旁边人喊道:“这是南城有名的金光鸟!” 鸟群乌泱泱一片,从中一点光亮突显,随后如同薪丛之火,一点接着一片,一片接着一面。 天地之间金光乍现。 夕阳沉入水中,天地之间却依旧亮堂。 天上一片羽毛晃晃悠悠地落下。 周围众人都伸手想接住那羽毛。 段一眼巴巴地瞧着,红,白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两人搭起手,把段一原地举起。 少女惊喜的笑容在羽毛的照射下更加耀眼。 她伸手接住羽毛,原来金光鸟身上的金光,就是从这一片片羽毛生出的。 旁边一个老太太笑弯了眼,“小姑娘不是南城人吧?金光鸟在我们南城啊,可是幸运的象征。” 段一眼睛发亮:“真的嘛?” 周围人笑得喜气洋洋,连声应道:“是啊,小姑娘,你可真走运,这南城来了这么多筑梦师,这羽毛可只有几片,居然让你拿到了,真是幸运。” 老太太举起拐杖,杖上的羽毛在她鼻尖轻点,“当然啦,对小孩子来说,可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能保你筑梦顺遂。” “当年我们的城主女儿汤瑶就是在金光鸟的庇佑下参赛,她可是夺得了那届比赛的魁首呢。” “咳咳,老身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万鸟齐出的画面了。” 老太太拿着拐杖慢腾腾地走了。 段红冒出一个邪笑,“你把幸运分我们两个一点吧,小一” 段一脸颊通红,点点头,“当然可以啊,我以为被城主送去段家已经很幸运了,我要把这幸运送给燕姐姐和单姐姐。” 段白轻笑一下,段红惊讶道:“你想把这一点点羽毛,分给多少人啊?你这小鬼真贪心。” 段一噘噘嘴,“你懂什么?我这么无私,幸运肯定能分出去的。” 周围人被她话逗得直笑,前方又有人接到羽毛,引起一阵欢呼浪潮。 浪潮一阵接着一阵,推着众人向前走去。 南城九区广播齐放,两道好听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入每一位筑梦师耳中。 小方举着话筒:“咳咳,啊有声音了。” 小圆夺过话筒:“欢迎各位来到南城,南城作为本次大赛的主办方,很荣幸和大家见面,希望大家在南城拥有最完美的体验!” 底下有人兴奋道:“这是小圆和小方!南城最有名的主持!” “啊啊啊小圆,我的女神!” “小方是真的帅啊。” 群鸟的上方,两个人站在一个热气球当中,头顶上飞着好几个麦克风和摄像头。 小圆长发披肩,背靠围栏,一手撑在腰侧,一手拿着话筒,性感的声音传入话筒。 “向其余几城的筑梦师朋友介绍一下,我叫阿圆,我和我搭档会负责大赛一切事宜的转播与解说,希望大家喜欢哦。 “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搭档。” 男人正在低头捣鼓着什么,阿圆把话筒递到他嘴边。 他拨开,拿起另一个话筒,“哈哈哈,各位好久不见!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阿方,当然还有我的老搭档阿圆。” “请各位抬头看看天上的金光鸟,跟随它们脚步,走向光明。”阿方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正经。 阿圆:“呵呵,大家要习惯阿方的油腻啊,各位筑梦师请跟随头顶的金光鸟行走,这样才能正确到达九区,随后准备入住和观赛。” 阿方:“当然了,如果您已经到达九区,也请跟随指示,前往海上酒店集合。” 阿圆:“为什么是海上酒店呢?” 阿方:“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让我来给各位好好讲解,众所周知,西城靠山,北城平原,东城倚天,咱们南城就临海啊!” “而城主管理的九区,正好就是每城的特色啊!这不正是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吗?” 两人说相声似得,一来一往。 把四城的特色,八位各不相同的参赛选手,以及大赛的各个环节,每个情况,伴生家族代表组成的评委团,全部都介绍的清清楚楚。 让原本有些乏味的赶路之旅变得妙趣横生。 顺着鸟群指导,所有人渐渐在九区汇合。 一进到九区,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广场,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很拥挤,中央立着一个大屏幕,屏幕顶端几乎已经和鸟群相交。 屏幕上方正是坐着热气球的两位主持人。 广场后面就是沙滩,连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一片蔚蓝。 段一三人随着人群走到海边。 海面是很很大,很空,完全看不见一点海上酒店的影子。 沙滩上整整齐齐排了几排人,段红正要询问。 阿圆的声音又在广播响起,“现在我们来转播一下九区的情况,啊,我们可以看到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朋友,那么请各位排好队,有序领取号码牌。” 阿方兴奋地说道:“完美的海上假日酒店,show time!” 刚刚在沙滩上排好队的地方,前面突然出现轰隆隆的响声。 惊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 土白色的沙子拔地而起,万丈高楼平地起,无数栋整齐的沙堡建筑在海边升起。 沙堡后面是海水腾空而起,晶莹剔透的海水在空中折射出金光鸟的光芒。 海水好像有了生命,一浪一浪地叠起,定住。 速度越来越快,一面水墙在沙堡后方立起。 一面接着一面,无数面水墙贴在一起。 砖块之间需要水泥才能融化,但是水和水之间什么都不需要,它们天生就是一体,天生就能够以最完美的形态融合。 天上的金光鸟盘旋了一圈,在金光的照射下,能清晰的看到海面每一处场景。 从岸东到岸西,绵延数里的水墙变厚,变成一个高大整齐的方块形建筑。 海水清澈透明,波光粼粼。 没人能看得清具体是什么样的,离得稍微近些,可以看见海水建筑波动的形状。再近一些的,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在上面折射得变形的样子。 原来整个水上酒店,就是指用南城海水而成的酒店。 所有人在岸边看的目瞪口呆。 在广场的看着大屏,呆若木鸡,还没到九区的人,通过广播的声响,只听见海水哗哗作响。 不过没关系,广场的大屏会循环播放。 热气球嗡嗡的声音在人群头顶响起。 阿圆和阿方已经到达岸边,用摄像头将一切都直播到大屏上。 两位明星主持人的到来又将气氛推上一阵高潮。 热气球上吊下一张软梯,从岸东飞到岸西,软梯上滑下无数的人,砰的一声,人掉进沙堡。 掉进沙堡的人都戴了一顶显眼的红色小帽。 “小红帽”拍拍身上的沙子,各个笑容洋溢。 “您好,这是您的号码牌,请进~” “请拿好号码牌哦~您在八楼,如果恐高,请关闭透明模式,这样就可以体验到普通的酒店啦!” 阿圆拿着话筒,一脸陶醉,“啊,赏心悦目的帅哥们啊。” 镜头扫过几位身材壮硕的小红帽,完美的笑容映在大屏幕上。 他们都是经过培训,十分专业的服务人员,有男有女,主打一个五星级服务。 阿方鄙视道:“我的搭档可真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家伙。还是让我来给大家看看入住情况吧。” 他惊呼道:“好家伙,海景房已经自动搭建到八十层了,让我看看,总体的占地面积依旧在扩大,还在向深海推进。” 他冲着镜头眨眨眼,“希望各位持续关注本台,也是唯一一台记者消息。” 镜头一转,又拍回海景房的持续扩建中。 阿圆:“无缘到达现场亲自观看比赛的朋友们不用担心,我们会为您随时转播赛况。” “但是今年请大家注意,主办方将在海景房抽取888位幸运观众。” 阿方插话问道:“幸运观众有什么好处呢?又如何才能知道自己是幸运观众呢?” 阿圆冲镜头轻轻一笑,“888位幸运观众,将直接获得全场比赛的入场券。无需支付任何费用。” “至于获取方式嘛,请允许我给大家卖个关子,等各位都办理入住后,主办方会宣布。” 这个消息如同清水入油,瞬间炸开了锅。 “老天爷,全程一共三个阶段,全票可要不少钱啊!”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哈哈哈,我可没钱,万一我中奖了,我就要把票转手卖出去。” “得了吧,就你那狗屎运,能中奖就怪了,这么多人就抽,怎么可能落到你头上。” 经历了整整三天的直播,所有人都安顿的差不多了,阿圆和阿方终于能喘口气。 两人径直飞往一区尚郡酒店。 会议室 “这是什么?”姜墨摆弄着手环,跟她坐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小孩。 姜墨有些尴尬,三个小孩都是十四五岁,就她一个二十出头的人。 阿方谄媚地说道:“这手环可以算得上是几位的身份牌,如果不幸,需要几位上场,那这手环,几位可一定保管好。” 在正式比赛之前,会有一场预选表演赛。但这几位表演赛选手,真正的实力跟场上的几位不相上下。 这些表演赛选手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替补,一旦场上选手有什么意外,则需要他们上场,替自己的家族完成比赛。 至于普通的筑梦师,就没有这个替补了。 “这手环也太丑了,和我根本就不搭。”姜墨对面的女孩一脸不屑,“而且,我哥怎么可能会出事,我根本不用上场。” 说完把手环往桌子上一扔,正好滑向姜墨。 小姑娘一身首饰,锦衣华服,头上戴了一条厚实的大项链。 姜墨眼疾手快,捞住手环,又放回了桌子上。 阿方跑过来感谢道:“多谢,多谢段小姐。” 姜墨一愣,随后笑道:“我不姓段,我叫姜墨。但是段青确实是我姐姐。” 剩下几人脸色各不相同,戴首饰的小姑娘眉头一挑,冷笑一下。 她旁边扎着马尾的女孩先是一愣,随后撑着手,上下打量着姜墨。 旁边的男生倒没什么反应。 首饰女孩起身走到姜墨身前。 “我叫汤芊萍,你是段家人?”她伸出手在姜墨椅背后点了点,脸离得很近,香水味直冲姜墨鼻尖。 身旁扎马尾的小姑娘先受不住,捂着鼻子向后挪了挪椅子。 氛围不是很美妙。 阿方刚起身,又被阿圆拦住,她悄声在他耳边说道:“伴生家族的小祖宗,你得罪得起哪一位啊?” 阿方一愣,阿圆拍拍他胸口,两人又坐回了原位。 “你好,我的确代表段家。”姜墨选择无视她的敌意。 汤芊萍突然咧嘴一笑,脸上的首饰一晃一晃,“我听说段杰的女儿被找回了,没想到就是你,段杰当年风头正盛,却突然横死,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女儿。” 她捡起桌上的手环,敲了敲姜墨的手环,“他当年那么厉害,你怎么不上场?” 阿方背对着姜墨,只看见她捏紧的手,他连忙上前,“汤小姐,您看看喜欢什么样的手环,我们可以跟主办方协调,给您换一个新的。” 汤芊萍转过脸,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这有你什么事?滚!” 手环一把扔出,砸到阿方的脸上。 阿方害怕极了,腿抖得厉害,这些人,他一个都惹不起,阿圆在一旁轻轻叹气,汤承把活交给他俩,真是找罪受。 姜墨轻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小孩这么暴躁,前几天是舒然,现在又是她。 她站起来,冲阿方点点头,“我先走了。”又转头说:“关于参赛人员,这是段家内部的决定,无可奉告,我先走了。” 汤芊萍柳眉倒悬,高声喊道:“你站住,谁让你走了!” 姜墨置若罔顾,汤芊萍一触即发。 “姜小姐还是这么喜欢跑路啊。”马尾女生突然开口,身子挡在姜墨面前,阻拦了她的去路。 姜墨低头一看,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了。“我们之前见过吗?” 马尾女孩皱了皱眉,一副伤心的样子,“姜墨姐姐就这样把人给忘了,唉,我真是伤心的很啊。” 女孩语气幽怨但是眼中含笑,神态轻松。 姜墨笑了,又问道:“你是明家的人吗?” “嗯哼,再猜!” 汤芊萍伸手去拉姜墨,“喂,你们两个搞什么?明悦,你干什么?” 姜墨丝毫没有搭理她。 “你是明悦?!你都长这么大了!”姜墨又惊又喜,明悦当年和明槐一起找到她时,她还是个小孩。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姜墨一瞬间回忆起在人界的事情。 明悦翘着腿,“你终于想起我啦!” 当年的小孩,现在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她轻哼一声,以表不满,“要不是我当时先闻到你的味道,姑姑还找不到你呢。” 姜墨连声应道:“是是是,多谢你当时救我一命。” 明悦回想起当时她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好奇道:“你怎么成段家的人了,你不是,打死都不想入梦界吗?” “你应该在西城啊,怎么会到东城去?” 姜墨笑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好,咱们走。” 汤芊萍瞪着杏眼,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 明悦起身,拍拍阿圆和阿方,“你们俩的节目很精彩,如果哪一天南城没活干了,可以来西城。” 两人心中暗喜,却只能绷着脸道谢,当着汤家人的面挖墙脚,汤芊萍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她走到明悦面前,“明悦,你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我看在你爸爸的份上,对你一忍再忍,你想怎么样?” 男生坐在一旁终于起身了,拉了拉她,“别说了,这跟明悦无关。” 汤芊萍愈发不满,“陆雨你闭嘴,这跟你也没关系。” 陆雨嘴笨,不知道怎么回嘴。又去找明悦,“咱们,咱们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请你。” 陆雨笑得腼腆,“我已经在南城待了一个月了,什么好吃的我都知道。吃喝玩乐,你,你都可以问我。” 两句话说完,他脸已经憋得通红。 明悦轻轻一笑,“不用了陆雨,谢谢你啊。” 汤芊萍嘲讽道:“陆雨,你看看你,你做了这么多,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啊。” “一脉相承啊!”汤芊萍拉长了调子,“这明家人啊,都是些薄情寡义的,她姑姑当年不就是这样,这些人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悦脸上依旧带着笑,但是眼里透着寒气,跟明槐有三分像。“是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不如看看,这个又是什么?” 明悦一伸手,腕上的佛珠滑到前方,冒着金光,在她头顶转了一圈,佛珠嗡嗡作响,金光威压十足。 汤芊萍后退两步,承受不住佛珠的威压,跌坐到椅子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头顶的佛珠。 “这,明均竟然把金刚珠也传给你了!你们明家都疯了,不给你哥哥拿去参赛,居然传给了你!” 再一看去,明悦脖子上也戴了一串佛珠。 明悦说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轮不到你来置喙,毕竟我们明家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一点,我们一脉相承。” 明悦在她身前蹲下,拾起手环,慢慢地戴到汤芊萍手里,“少给汤承惹麻烦了。” 汤芊萍死死盯着明悦,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姜墨,我们走吧。” 明悦又说:“陆雨,谢谢你,任何事情,我都喜欢自己亲自动手,再见。” 第79章 叙旧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南城。” 姜墨答道:“昨天刚到。” 明悦笑了,“那你肯定没体验过南城的钓鱼服务。走,我带你体验一番。” 明悦财大气粗地包了条船,姜墨有些担忧,“你会开船吗?” 明悦摆摆手,“你可别小瞧我。” 两人一路驶到海中心,鱼竿一甩,就开启了在船上岁月静好地开始钓鱼。 “你知不知道,当年的那个高扬,现在怎么样了?”明悦突然想起什么。 姜墨笑笑,“我想他肯定在不能兴风作浪了。” 明悦眼前一亮,“是你对不对,西城一区,还有金海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不待姜墨承认,明悦就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你,当时杨叔叔收到消息,有人说是一区的一位队长把整个化魇池毁了,没想到,你就是那位队长。” 明悦动动鱼竿,又说道:“唉,看来你和萧守信还有姑姑已经见过面了,怎么她俩不告诉我呢?” 姜墨只觉得她思维跳得太快,喝了口水,“我和明槐也是昨天才见面,都没说上几句话。” 明悦迅速变了个表情,指着姜墨:“好啊,你们真的见了,还没告诉我,哼,我诈你一下,你就露馅。” 姜墨把杆摇上来,“你再诈我,一条鱼都钓不到喽。” 明悦撇撇嘴,眼珠一转,“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以为我是杨叔叔的孩子,你肯定想不到,杨叔叔真的有孩子。” 姜墨一怔,“你说的,是林黎和林空吗?” 明悦瞪着双眼,“这你都知道?!你手眼通天啊。” “如果你给讲讲他们和杨城主的事,我就告诉你我怎么手眼通天的。”姜墨挑挑眉:“怎么样?” 明悦咬着下唇纠结,“成交!” 明悦一脸高深莫测,凑到姜墨耳边,“我跟你悄悄说,你可别告诉杨叔叔。” “嗯嗯” “你发誓?” “我发誓。” 明悦清清嗓子,“具体他们是怎么找来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俩来的路挺艰辛的。” “林黎当时还受着伤,林空抱着林黎莫名其妙走到一区了,然后就遇见萧守信了,她一听要找杨城主,就把人护送到九区了。” 明悦稍微一顿,“后面的事情,都是我姑姑给我说的,你也不能告诉我姑姑。” “我发誓。” 明悦嘿嘿一笑,又接着讲道:“当时杨叔叔一听有人声称这是自己的孩子,觉得荒谬绝伦,然后亲自出去看了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当时林黎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杨叔叔见了如遭雷击,立刻找最好的大夫医治。” “然后林空拿着一个哨子,质问他还认不认得这个哨子。” 明悦咂咂嘴,“当时杨叔叔都掉眼泪了,我从没见过他哭,只可惜,我当时没在场,不然就给你看我的记忆了。” “哎呦,有鱼上钩了。你别说,这南城的鱼还真大啊。” 姜墨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么说来,杨修尘真的抛下他们母子三人,独自离去了吗?” 明悦把鱼扔进水桶。 “我当时也问这个问题了,我姑姑说,杨叔叔最开始是在七区的学院劳改来的,后来考到筑梦师证书之后,就加入了协会。” “当年在一区做任务时遇见林芳,两个人互生情愫,本来打算就在一区安家了,可是就在他做最后一单任务时,出了意外,在幽姨的医馆昏迷了整整五年。” “等他再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然后他跟协会做了交易,要看一区的竹简,可是最后查看却发现,林芳早已身亡。” 姜墨手里的鱼竿动了,她随便拉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他从此就在协会生根了,最后在协会一路摸爬滚打,坐到了城主的位置。” “他根本就是不知道他和林芳还有两个孩子。” “好啦,杨叔叔的故事就这么多了。”明悦突然一笑:“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去九区之后,跟杨叔叔一顿反应,把金海的脏事抖得干干净净。” “后来过了几个月,杨叔叔公仇私恨一起清算,然后再加上四区和五区的联名举报。” “啧啧啧,金海的下场不可谓不惨,他现在应该在协会的监狱享受生活呢。” “最近一段时间,杨叔叔因为一区区长位置空悬,于是他自己上任了,现在还在为了选举的事情而烦恼呢。” 明悦提了提鱼竿,又上来一条。 姜墨起身把鱼竿一扔,“走吧,不钓了,我给你把这鱼烤了。” “哎。”明悦提起两个水桶,“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墨接过水桶,“你猜他们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杨修尘,不知道他的存在,那是谁告诉他们要找他的?” 明悦眨眨眼,“是你?”又有一些疑惑,“可是,你就更不知道了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几个第一次帮我清理忆场。” 明悦眯了眯眼睛,点点头,“怎么了?” 姜墨又说:“那个哨子,他们俩见我第一面,就在我身上响了,而且男士进过我忆场的,只有杨修尘。所以,我就猜出来了。” 明悦望向海边,眼里映出海面的蓝色,“还真是,缘分啊,如果他不救你,说不定他们三人到现在都重逢不了。” “因缘际会,这谁又能说的清呢?”姜墨沉默好久,才说道。 明悦从船里拖出来烤鱼的工具,姜墨把鱼架到炉子上。 明悦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这两孩子的?我还没问你,你来梦界,又怎么阴差阳错跑到金海手底下的?” 姜墨翻着鱼,“让我想想,这可说来话长了,那两个孩子过的也不容易,一直在学院摸爬滚打,所幸老院长是个好心人,收留了两个人,他们一直在学院,我这才遇上他们。” 姜墨又把自己从人界到梦界,再到东城的这几年给明悦大致讲了一下,语气平淡,明悦只觉得唏嘘。 她和姜墨见过的最后一面,就是在梦界。 当年那个无比抵触梦界的人,现在在梦界如鱼得水。 而且还做了金海的手下,根据杨修尘的调查,他手下的两位队长说不上助纣为虐,但也算是尽职尽责。 明悦撑着手,“唉,你还是待在人界好啊。” 一直到结束,她都没有收到姜墨的回应。 大赛即将开始。 段青等选手忙着训练,明悦忙着帮杨修尘处理孩子和西城的事。所有人都忙得要死。 于是姜墨和明悦两人一拍即合,明悦带着她游览西城风光,姜墨做一个陪同者,顺便帮着挡一下陆雨的追求。 这天,明悦兴冲冲地跑到姜墨房间,“我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这地方只有南城有,顶顶好玩。” 明悦问道:“你看没看那天的直播?” 姜墨正给自己弄吃的,西城全是水产,她有些吃不惯,“没看,怎么了?” 西城人喜欢炒菜,尚郡酒店为了讨好伴生家族,几乎是有求必应。 姜墨搞了个铁锅,正在大火爆炒。 “哎呀,那真是遗憾,主持人就是那天给咱们手环的那俩。”明悦走进小厨房,嗅了嗅,“你这弄什么呢?怪香的。” 姜墨把菜端出来,“他们俩的直播应该很精彩,一点小吃。” 明悦尝了一口,瞬间眼神放光,“嗯,好吃,像那个谁做的。” “林空?我在西城老吃他做的饭。” “原来如此,你不知道,这小子把我姑姑都的嘴都养叼了。” 姜墨轻轻一笑,“你和你姑姑一样好吃。” 明槐又夹了一筷子,“你快吃,我一会儿,带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明悦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吃完饭,明悦就把她拉了出去。 “这什么都没有啊?” 姜墨站在海边,把手放在眼睛上,海面波光粼粼,日光耀眼。 两人身前是各种各样的沙堡,身后的人群在晒日光浴,打排球,热闹非凡。 “嘿嘿,你瞧好吧。”明悦晃了晃手里的牌子。 她朝着海水径直走去。 离她最近的沙堡中间站起一个小红帽,笑容和蔼,“您好女士,请出示你的房间牌号。” 明悦把手里牌子递了过去,查阅完毕后,小红帽毕恭毕敬地说道:“欢迎女士入住海上酒店,1615房间请您慢走。” 明悦又往海水中心走去,海水马上就要没过她的脖颈,姜墨有些担心,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明悦,你……” 小红帽从沙堡出来把她拦住。 “女士您好,请出示您的房间牌号。” 姜墨指了指明悦,“她带我来的。” 明悦又折返回来,对着小红帽温柔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们一起的。” 随后拉着姜墨冲进海水。 姜墨来不及说话,就被她拉进了海水,明悦走得飞快,姜墨下意识闭眼屏息,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并没有传来。 反而是明悦在她耳边开怀大笑,她试探性地睁开眼睛,两个人好像被包裹在一个水球之中。 透过水球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下的一切场景,游鱼怪石,旁边还有好几个水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 姜墨眼里藏不住的新奇。 明悦得意极了,“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那天阿圆和阿方直播的就是这个,海上酒店。” “所有来南城没地方住的,都在海上酒店。” 水球载着两人缓缓上升,姜墨往下瞥了一眼,“你不是在尚郡吗?怎么会有这里的房牌啊?” 水球升到了半空,两个人现在没在海里,反而到了天上,“是我姑姑的啦,她明面上不算是明家人,所以尚郡她不能住,这海水房就有她的一间,但是她又忙着处理西城的事,所以这房子就归我了。 “原来如此。” 水球越飞越快,然后速度又慢慢降了下来,“啵”一声泡泡被吹破的声音。 水球停在半空,渐渐破开一个口子,两人已经到了十六楼,饶是姜墨成天踩着链子在天空飞,都不免心颤。 前面什么都没有,往下一看,就是海洋和沙滩,在下面的人跟蚂蚁一样。 明悦安然地踏出去,如履平地,姜墨跟在身后,忍不住放缓了呼吸,人界最好的玻璃都没有这样的透明效果。 姜墨捂着胸口,在“天上”走了一会儿,明悦勾起嘴角,“你怕高啊?” 姜墨吐出一口气,“有点,不过还好,我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做的这么逼真的?” 她猛然晃了一下,贴着走廊看了起来。 这可把明悦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挽姜墨,“姜墨!……好啊,你吓我啊。” 姜墨站直了身子,勾了勾嘴角,大步往前走去,“我是真好奇,为什么刚刚在外面看不见这么大的海水酒店。” “当然是因为这个啦。”明悦晃了晃手牌,“这上面还有非透明模式。” 她指尖轻点,透明的走廊从远方慢慢染上颜色,一直顺延到脚下,奇幻透明的水上酒店又变成了普通的样子。 “到了!” 第80章 公共入梦区 “你放心好了,外面是肯定看不到里面的。咱们刚才不就看不见吗?”明悦坐在1615房间的沙发上劝说道。 姜墨眼睛贴着整面墙往下看,身后是整片大海,反射出耀眼的光线。 大半个南城尽收眼底。 白天没有金光鸟,所以每个地方的就很自然,有明有暗。 姜墨扫视一圈,忽然指着一块地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明悦顺着手指看去,水幕组成的墙壁有些波动,姜墨指尖点的地方一片模糊,“这是哪里啊?” 又等了好一会儿,水纹平停了下来,墙壁变得光滑透亮,明悦才眯着眼看,那是一块黑乎乎的区域,但是面积还挺大,能有半个区了。 明悦打趣一句,“你眼神够好啊!” “那是南城特殊的入梦区。” 明悦摆摆手,又坐回沙发,“它特殊在,它是公共的,属于整个南城,不属于任何一区。” 姜墨看着那点,好奇道:“为什么?” 明悦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海,“因为那个,南城临海,所以面积在四城最小,每个区不得不消减一部分。” 她站起来对着南城九区圈圈点点,“每个区居民的住所是不可能减少的,所以每位区长不约而同地消减了入梦区,想给自己的地盘减少筑梦师压力。” “于是这个地方就被单划出来了,那里的入梦区格外自由,你想收几只魇就收几只,那里的魇,每位区长的化魇池必须接收,这是规定。” “而且那个入梦区还有个特殊的规则,筑梦师一般只用在梦里戴面具,方便自己随时变化,但是在那个入梦区,每个人必须都戴面具,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对面的筑梦师是谁。” “所有人都是匿名的,未知的,隐藏身份的。” 明悦咧嘴一笑,“有意思吧?这也算南城的特色了,回头咱们可以体验一下。” 姜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明悦突然一愣,无奈地说:“都是陆雨告诉我的。” 姜墨突然八卦道:“他喜欢你啊?” 明悦脸上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是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悦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我就是觉得,好奇怪啊。” 姜墨又问道:“那你这样的女生,一般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明悦眉头一挑,“你是第二个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他的人。”她伸手在姜墨肩上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不错不错。” “不过,你问我这个干嘛?” 姜墨笑笑,“没什么,我就问问。” 明悦撇过头,轻哼一声,“你跟我姑姑一样,神神秘秘的。” “明槐说什么了?” “她就是第一个没问我的人啊。” 姜墨觉得还挺巧,“你跟明槐比你爸爸都亲啊。” 明悦骄傲地点点头,“你别看她现在不在明家,但是我从小就在姑姑身边长大,当然亲了。” 姜墨想到自己跟段隐的情况,不由得叹了口气。 两人在海上酒店待了小半天,明悦又觉得没意思,拉起姜墨就走,她刚踏出房间,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姜墨小姐!”段一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姜墨。 “您不是住在尚郡吗?怎么会到这里呢?我和段红他们正打算去找你和段青小姐呢。” 段一眼里是藏不住的开心,但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悦这时从房里出来,段一又问道:“这是?” 姜墨介绍道:“我是来这里看望一位朋友。”又扭头对明悦说道:“这是段家的一位朋友。” 明悦对段一嫣然一笑,“你好,我是明悦。” 话音刚落地,段红和段白相继从房里走出,素来不正经的段红绷起脸来,段白也是一脸凝重。 “段红,段白,你们来得正好,姜墨小姐来了这里也省的我们去找了。” 段一看见两个人的脸色,又小心地降低了声音,“你们怎么了?” 段白伸手在段红腰后一戳,段红后退两步,“没什么,姜墨小姐这几天玩的还开心吗?” 气氛很不对,明悦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姜墨拉起明悦,微微颔首,“我很好,这几天我都在尚郡酒店,如果有事,随时来找我。” 段红低着头,两手交握在身前,一晃一晃。 姜墨一眼扫过。没说什么,和明悦走了。 晚上,金光鸟倾巢而出,照亮了南城的天空 姜墨又来到了海边,沙堡前。 段红略微拱手,上前一步,“姜墨小姐,您,您怎么和明家人混在一起?” 他不像姜墨和段青,他跟段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是段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所以他永远是段家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海风吹来略微咸湿的海水,姜墨眨了眨眼。 “她姑姑就是明槐,以前段杰先生去探监过她一次,回来后,他就跟老爷决裂了。” 段红脸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当时老爷命令禁止我们所有人和明家交往。但是……” 姜墨笑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是爷爷好像并没有给我和段青这么说是吗?” 段红如释重负,“是,我很不解,希望您能帮我解答。”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段家在四个家族中,人丁稀少,虽然这样也免去了家宅内斗,可是实力终究是大不如前了。” 姜墨转过身,“爷爷怎么想的,我无法揣测,但是能知道的是,他没有限制我们。” “我明白了,今天是我多事了。”段红拱手说道:“还有一件事,您明天去熟悉大赛流程,备选人员都要到场。” 姜墨点点头,“我现在跟着所有预备选手住在尚郡二号,还有什么事,直接到那里通知我。” “明白。” 姜墨跟段红告辞后,独自一人来到了那个公共的入梦区。 入梦区整体是个圆形,有好几个门口。 每个门前只有一个刷证件的机器,方方正正地立在外面。 姜墨刷了自己的筑梦师证书,门却没开。 机器上面弹出一个戴面具的图标,下面的柜子嘣的一声弹开了。 姜墨蹲下一看,一张上白下黑的面具挂在里面。 她取出面具,往脸上一扣,起身就要进去。 一进去,姜墨就感觉无数道目光扫在自己脸上。 里面的人形形色色,无一例外,都带着各种不同的面具。 少有的几个人戴着纯色的面具。 每个门口排了一个小长队,往外走的每个人都要交些魇块。有的人本来拿了十块,最后手里却只能拿着两三块出去。 旁边门口,一个红色面具的男人正对另一个猫脸面具男人拳打脚踢。直到猫脸爬不起来了,他才停手。 他环视了一圈,高喊道:“这人私藏魇块被发现了,这就是下场!”满是威胁之意。 行人纷纷掩面赶路,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几个门口都是这些人,凶神恶煞,犹如强盗。 一个纯黄色面具的男人嗤笑道:“又来一个混子。” 他身旁纯白色面具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墨,“等会儿看看,说不定是个肥羊。” 姜墨不禁皱眉,这入梦区都是蒙面,也就代表可以隐藏身份,所有自然有些人想干些不劳而获,趁火打劫的脏事。 她瞥了一眼两人,径直往深处走了,路上还有三两成群的面具人,他们都盯着姜墨看,越往里走,人越少,脚下的魇就越成熟。 甚至她还看见了几只实魇,只不过看情况,已经有筑梦师去猎杀了。 她需要找一只魇,她要看看那个小黑片,究竟有什么秘密。东城每个地方,恐怕都有段家的眼线,这种地方虽然乱,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前方一阵剧烈的响动吸引了姜墨的注意力。 一个小丑面具的女人被推倒在地,一个绿色面具的男人坐在她身上,拳头落在她身上,嘴里喊道:“把魇块给我!” 另外一个黑色面具的男人靠在树上看戏。 小丑女人一边挡,一边喊道:“这是我的魇块,凭什么给你?” 黑面具男子缓缓起身,逼近女人,小绿打得不过瘾,站起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小黑更狠,抽出鞭子,对着小丑的背上就是几鞭,小丑顿时皮开肉绽,躺在地上打滚。 小丑看见姜墨的身影,仿佛看见了救星,慌忙地爬向她。 她扑通一下跪在姜墨身前,拉着她的衣摆,“救命,救救我,他们两个抢劫。” 小黑和小绿追上来,“好啊你,还有同伙是吧?” 小丑说道:“你救救我,我把黑金分你一半。” 小黑不由分说举起鞭子抽到姜墨身上,姜墨连忙闪身躲避,“我不是她的同伙,你们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 小绿举起一根棒球棍,朝着姜墨打过去。 小丑带着一身伤往她身后退。 眼看棒球棍就要落在姜墨身上,小丑伸手拉了她一把。 姜墨一回头,就看见小丑背后重重挨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来,整个人倒在自己身前。 小黑鞭头一转,把小丑脖子环住。 腾的一下,拉到自己身前,小丑脖颈玉白,被鞭子勒的通红。 “既然与你无关,那你就快滚。”小黑踩在小丑肩膀,大力拉扯着鞭子。 小绿拖着棒球棍,指着姜墨凶恶地说:“听不懂人话吗?滚。” 小丑呻吟两声,“你走吧,别管我了。” 姜墨皱着眉,抽出铁链,“两位,闹出人命可不太好吧。” 小黑和小绿只听见一声破空声,一道锁链自空中抽来。 锁链落在绷直的鞭子上,顺着鞭子往上抖,就搭住了小黑的手腕,姜墨一拉,小黑直接扑倒在地,小丑松了力道,立刻撑在地上吸气。 小绿提棍来打,锁链又是一舞,直击他的面门。他疼的鼻涕眼泪横飞,弯下了腰,再起不来。 小黑站起来,“都是玩鞭子的,谁怕谁啊?”他将鞭子在空中一挥,响亮的一声,把小丑吓得一抖。 她轻微一笑,“好啊,看谁的更响。” 锁链嗡的一声,在姜墨手中绷直,又成了一条黑锏,小黑脸色一变,但仍是挥舞着长鞭上来。 鞭子缠着上寻常武器,就跟蛇黏住猎物一般,叫对手再不能挣脱。 小黑鞭子触及铁锏,他奸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身板有多大的力气。” 小黑大力一拽,长鞭在空中绷直,姜墨还安稳地站在原地,单手持锏,纹丝不动。 姜墨一挑眉,“力气挺大啊。” 铁锏在空中轻轻一挥,小黑又被扯倒在地。 “不可能!”小黑手里拽着鞭子不放,一个蹬地,又站了起来。 姜墨手持铁锏,扣着鞭子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哐当一声,小黑因为死不松手,又被狠狠地甩在地上。 小黑摔得眼冒金星,双手捏住鞭子,竟然就要跟姜墨比力气。 他哪里知道,姜墨这锁链是黑玉制成,寻常材料打不断,烧不融。 姜墨立着铁锏,轻轻一转,空中嘶嘶声响,鞭子居然从头开裂。 噼里啪啦一阵响,上好的鞭子就生生裂成了好几瓣。 小黑瞪大了双眼,脱力向后倒去,姜墨把鞭子的残骸在空中转了几下,随后丢回他怀里。 姜墨扶起小丑,“你没事吧?赶快走吧。” 小丑愣了一下,“咱们一起走吧!我还没谢谢你呢!” “举手之劳。” 小丑面具白色的地方有些反光,姜墨目光如炬,面具上竟然映出一点寒芒。 她伸手把小丑拨到身后,自己回身举锏格挡。 竟然是小黑提着棒球棍打来。 姜墨心中觉得不对。 随后感觉腰间一紧,一坠,拖着她往后躺。 回头一看,小丑面具笑脸狰狞,手里拽了一根绳子,一下一下把她往后拉。 第81章 小丑 “你反应很快,可惜啊,离我太近啦!”小丑兴奋地说道。 小黑拿着棒球棍,奋力压着姜墨的铁锏。小绿也缓过劲来,冲过来,照着姜墨的腿就是一脚。 姜墨离得近了,才发现小黑和小绿的面具上有一些花纹,不是纯色,不像门口几人。 姜墨轻飘飘地说道:“啊,原来是个仙人跳。” 小黑又是一脚,“我管你什么跳,老子让你再也跳不起来。” 小丑阻拦道:“哎哎,别打坏了。” “呵,别打我,我放弃抵抗。”姜墨笑着举起双手。 铁锏在空中一展,又乖乖地环到她腰上。 小丑拿了一根黑色的绳子,把姜墨捆得结结实实,姜墨低头看了一眼,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些许。 小丑伸手在姜墨的面具上拍了拍,鲜红的指甲十分醒目,“你说你一个混子,怎么净往深处跑?” 小绿:“老大,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这一看就是个新人,没一点经验。” 小黑:“要不她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可能让我们得手,外围那一片咱们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姜墨背着手,悠然自得地听这几个人说话。 姜墨问道:“什么是混子?” 小黑:“这混子就是像你这样的,面具不是纯色,废物。” 小绿打了他一下:“咱们也不是纯色。” 小黑:“哦哦,我的意思是花脸的废物。” 小丑:…… 两人瞥了一眼小丑,都不说话了。 姜墨突然笑出了声,这两个二货,居然还玩仙人跳。 小丑把两人脑袋一拍,“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两个人踹起手,委屈地站到一旁。 小丑慢慢蹲到姜墨身前,“你看好戏看得很过瘾啊?” “还可以吧,你应该带着你的两个小弟去演戏,打劫多没意思啊。”姜墨往后一靠,倚在树干上。 小丑上下看了两眼姜墨,突然伸手到她腰上摸了一圈。 姜墨被摸的痒痒,身子止不住地扭动,“哎哎哎,你怎么占人便宜啊?女流氓?” “闭嘴!” 小丑在她腰上扒拉了好一会,锁链纹丝不动,这锁链可是融了姜墨的血,怎么可能被轻易扒下来。 小丑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怎么长她身上了?” 姜墨就静静地看着她忙活,小丑面具缝隙处都冒汗了。 小黑和小绿呆呆地说:“老大,你……” 小丑又在两人头上打了一下,“闭嘴!” 她突然转过头来,凶声恶气地说道:“你腰上这铁链怎么卸不下来?!” “能卸下来啊!你再试试。”姜墨微笑着晃了晃身子。 小丑半信半疑地伸手,这链子轻轻松松地就到她手上,小丑心里一喜,举起链子,“哼,这不是轻而易举!” 小黑和小绿啪啪啪地鼓掌,“老大真厉害!” 小丑得意地仰头,“那是当然。” 姜墨靠在树上,原来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猫啊。 这几天围着伴生家族转,这突然来个小劫匪,还怪有意思的。 小丑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钟,姜墨又笑了。 “老大,能不能给我松松绑啊,好难受啊。”姜墨蹙着眉头,哀求地看向她。 小丑把铁链塞到钟里,背着手走到树边,神气地说,:你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我说能不能给我松松绑。” 小丑摇摇头,低着头看她,“前面那句。” 姜墨撞了撞小丑的腿,拉长了语调,:“小丑老大,老大,大佬!” 她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面具只露出她一双弯弯的眼睛 小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想她是个女孩子,刚刚还推开自己,想来也个好人。 “唉。” 小丑在内心轻叹一声,警告自己不能心软。万事开头难,第一票一定要拿下,不然以后这入梦区没法混了。 她蹲下,给姜墨稍微松了一下,随后又对姜墨上下其手,把她浑身摸了个遍。 小丑惊讶道:“你身上,怎么一个魇块都没有?” “什么?”小黑和小绿同时尖叫起来。 姜墨:“我才刚到,还没入梦呢,你们就把我绑了。” 三个人同时往地上一坐,狰狞的小丑笑容,此刻显得有些凄惨。 小黑气馁道:“老大,怎么办啊?咱们第一票就这样了。” 小绿:“出师不利啊。” 小丑看看两人,站起来道:“你们俩别说丧气话,这不是还有她的锁链吗?一看就是高级的梦器。” “肯定,肯定也能卖几个钱啊。”她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不自信。 姜墨眼珠一转,看着三人,“我能请教几个问题吗?” 小丑看她一眼:“你想问什么?” 姜墨友好地笑了下,“我是外地来的,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刚说的什么混子啊,面具啊,这些入梦区的东西,我不太懂。” 小丑轻叹一声,“你是来看比赛的吗?如你所见,这里是南城公共的入梦区,你还是走吧,像你这种心软的肥羊,一个魇块都带不出去的。” “纯色的面具代表这些人来自南城本地,他们一直在南城,实力高强。” “像我们这些不纯的,就是户籍落在南城,但是没有在南城考证,还有你这种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是花色。” “那些人欺负花面具惯了,遇见一个花面具,都要收取一点过路费。” 姜墨点点头:“原来如此。” 小黑抱着腿:“你刚刚说,你说外地的,你是哪里人?” “东城西城,人界四城,我都去过。” 三人又惊呆了。 小绿眼里满是憧憬:“我是从北城逃难过来的,西城都是什么样子啊?” 小黑也问道:“人界是什么样子?跟他们梦里的一样吗?” 姜墨放缓了语气,把一些新鲜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她口才不差,在西城又常年混迹市井,见过的新鲜事多了,一个抓贼的小事儿,讲的妙趣横生。 又说古板朴素的东城,又说人界的各种景色。 三个人听后,脑子都想象出不少东西,也要展示自己的经历不差。 小绿小黑小丑,三个人接力赛似得,又开始给姜墨讲解南城和北城。 四个人坐在地上,天南地北,你来我往,聊得忘乎所以。 金光鸟遮盖住天上的星辰。 小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不注意,都聊到深夜了。” 她起身不小心撞到了脚边的黑钟,嗡得一声,姜墨的锁链在里面抖了一抖。 忘了几个人还是劫匪和受害者的关系。 小黑和小绿看了小丑一眼,他们都不想要姜墨的东西了。 姜墨也看着小丑,没有说话。 小丑拾起黑钟,轻轻笑了一下。 她手伸进去把链子掏出来,“算啦,今天就当交个朋友,阴阳脸,你走吧。” 小黑和小绿过去给姜墨松绑。 她站起来,接过链子,“我还有一个问题,刚刚你绑我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阴阳脸啊,你如果不是一个过路人,我真想让你留下,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狼狈为奸!” 小黑和小绿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姜墨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小丑轻叹一声,“你可不许给别人说。”她摇了摇手里的黑钟,“这是我在入梦区捡的,可用来隐藏人的气息。” 姜墨:“能给我看看吗?” 小丑也是大方,顺手就给了出去。 姜墨轻微一愣,接过黑钟看了看,“你相信我吗?” 小丑下巴朝她抬了抬,“不相信,就不会把这个给你了。” 姜墨点点头,“好,那你把手给我。” 姜墨握住小丑的手,拿着铁链,在小丑的手上一划,鲜血涌出。 小丑一抖,却没有挣扎,血滴在黑钟上,发出一道红光。 小丑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和这个黑钟有了奇妙的连接。 小绿和小黑眼睁睁地看着老大和空中的黑钟,之间生出一条细细的红线,将一人一钟连接在一起。 姜墨的铁链环绕着小丑和黑钟。 不多时,红线消散。 小丑伸手去拿黑钟,姜墨把她的手摁下,“别用手,用心里试试。” 小丑收回双手,心中只起了一点点念头,黑钟呼哧地飞到小丑面前。 小黑和小绿目瞪口呆。 小绿:“老大,这也太厉害了吧。阴阳脸,你怎么做的?” 姜墨笑笑,“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我只不过是帮她做个连接而已。” 小丑感受着自己和黑钟建立的联系。心里有些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黑闪着眼睛,“阴阳脸,你这么厉害,那你会交魇块给外围的人吗?” 姜墨摇摇头,轻笑一声,“等会大家就一起入梦,今天你们拿着魇块,只管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我保证,他们拿不走一块。” 公共的入梦区纵横划分,十字交错。 几个人一人挑了一列。小黑和小绿弱一点,两个人选了一列。 小丑一人选了一列,姜墨一个人选了三列。 他们今天要把这里面的魇块全部收完。 第82章 过路费 姜墨捏着小黑片,看着面前的魇。 这只是东城一只普通的魇,对于金钱有最大的渴望。 它张着血盆大口,肥大的身躯在金山上摇摇晃晃。 姜墨抛出锁链,把魇圈圈缠住,一抬手,就把它从金山上扯了下来。 锁链一个千斤坠,就把魇直接砸入地里,它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硕长的身子在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它费力地扭动了一会儿,身子在地上磨得厉害,恢复到了差不多的人形大小。 隐隐约约看出是个男人的身影。 姜墨站在它面前,轻叹一声,伸开手心,小黑片静静地躺在她掌心,她抬起手,学着段杰的样子,把小黑片插魇的头颅。 魇通红的双眼睁大了两秒,颤抖的身子渐渐冷静下来。它躺在地上,圆溜溜地眼睛直直盯着姜墨。 猩红的双眼没有躁动的意味,只透露着一股子乖顺。 姜墨盯着它,小心翼翼地松开锁链,魇在她身前嗅了嗅。拱着脑袋往后挪去。 姜墨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魇的每一丝变化都清晰可见。 黑色的表皮渐渐脱落,洁白的皮肤裸露在外。 四肢变得修长灵活,圆鼓鼓的黑脑袋变成人样。 血红的双眼渐渐缩小,金色边框的眼镜浮现在脸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黑色的魇中走出。 身下的金山从底部融化,高楼大厦平地而起。 姜墨跟在他身后,目瞪口呆。 父亲的那段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此刻她面前活生生的魇带给她的冲击最大。 她来到梦界,每一次遇见的魇全部都是面目可憎,黑面獠牙。 每一次都要用暴力的手段,再加上伴生境,才能把它变回一个人形。 可是现在,只需要一个小黑片,魇就可以全自动化的变回人形,自发的走进伴生境。 眼镜男走进一栋写字楼,姜墨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小黑片在他头顶飞出,上面的花纹发出阵阵光亮,飞到姜墨手里。 小黑片第一次做出这么反常的情况。 姜墨接过小黑片,眼镜男坐在工位上老老实实地敲着键盘,她看了两眼,拿着小黑片走出那栋大楼。 室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小黑片中心一束光亮散出。在上空凝聚了一个身形。 姜墨看着人形,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那个身形和记忆中的样子渐渐重合。 姜墨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爸。” 段杰半个身影悬在半空,是年轻的段杰,是姜墨没有见过的段杰,是还活着的段杰。 段杰双眼挂在脸上,下巴冒着一圈胡茬,是姜墨没有见过的疲惫。 他双眼盯着前方,轻轻笑了一下,“明槐,既然你看到这个,那就说明你改变主意了,我相信你,你一向都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姜墨没有想到,这个东西,居然是留给明槐的。 段杰顿了顿,又说道:“控魇术,你一定要保存好,否则,肯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用来干些脏事。” 段杰闭了闭眼,又凝神看向前方,眼神和姜墨相交。 她只感觉父亲陌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如果你不是明槐,那你看到我,只能说明,段家没了。” 段杰双眼短暂失神,随后勾起一抹苦笑。 “如果伴生家族不复存在,那么整个梦界也会崩塌,好好利用控魇术吧,这是我最伟大的发明,在使用之前,好好思考一下吧,别让它左右了你的思想。” 段杰骤然消失,留给自己女儿的,只有这么一句叮嘱。 年轻的段杰死也想不到,自己这番话,居然是他用尽千方百计也要让她远离梦界的亲生女儿。 小黑片掉在地上,姜墨呆呆地捡起它,这就是控魇术? 难怪,这么小的东西,居然可以左右一个魇的行为,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父亲的死,和控魇术有关吗?为什么说这个控魇术是给明槐的? 她腰间的锁链一跳,到时间了。她也不能在里面待太久,姜墨三下五除二地把魇化成魇块。 拿着魇块出去了。 内围入梦区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小丑三人还在梦里,姜墨看看时间,锁链在入梦区上空起飞,从头径直腾挪到尾。 锁链上发出缕缕丝线,钻入每一个梦境当中。 她站在中间,掌心一道金光和锁链相连接。 无数条丝线将姜墨的幻场和梦境相连接。 整整三条街道,三十人的梦境,姜墨在瞬息之间,同时在里面操控着幻场。 这是最基本的幻梦法,通过梦器,将自己和所有的梦境相连,可以达到同时操控所有梦境的程度。 不出多时,无数道金光一根一根地消散,梦中的魇已经化成魇块。 姜墨又进去一个一个的收。 小丑抱着一袋子魇块从梦境出来时,就看见姜墨坐在地上,面前魇块就随意放着,堆成小山一般高。 姜墨冲她挥挥手,“快来,这么多的魇块,我不知道怎么拿走。” 小黑和小绿也出来了,各自怀里抱着一堆。 小丑呆呆地看着魇块,“这么多,这就是三条街的魇块吗?” 小黑和小绿有些难为情,“阴阳脸,我们有几个梦的伴生境找不到,魇还在里面,化不掉。” 姜墨看了看时间,问道:“如果不强求的话,就放过它们吧,我还有事,先把些送出去要紧。” 小黑小绿忙不迭的点头。 小丑招呼着两人,把魇块装起来,两个人提着三大袋魇块,在前面走着。 姜墨和小丑并排走在后面,姜墨对着三人低声说道:“你们不要一起出去,一个一个往外走。” 小黑挺了挺身子,扛起袋子往外走,小绿提着袋子慢腾腾地跟在后面,小丑在两人后面,也提了一兜。 姜墨两手空空,走在最后。 四个人不可谓不显眼,周围许多戴面具的人窃窃私语。 有一个花狗面具的人凑上来,拉住姜墨:“你们疯了?要带这么多的魇块出去?” 姜墨点点头,面具下的双眼无辜单纯,“是啊,怎么了?” “你是新来的吗?” 姜墨惊喜道:“是啊,你怎么知道?”声音极大,周围人听的一清二楚。 旁边还有几个人飞速跑开,不知道是避祸,还是报信。 花狗面具摇着头走了,真是疯了。 前面三人不解,但是他们仍旧照做。 外围一共五个门,每个门口有两个纯色面具守着。 姜墨进来的门口还是那一男一女,男的纯黄色面具,女的纯白色。 男的眼前一亮,大老远就晃着一把扇子走了过来。 姜墨在心里暗暗对比了一下,段青也用的扇子,但是段青身姿挺拔,眉宇间不卑不亢,一举一动很是优雅,除了在段隐面前有些卑微之外。 段青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而面前这个男人,黄得发亮的面具,一抖一抖地走过来,看不见脸,但是一股子猥琐之气扑面而来。 远处的女人腰间挂了个袋子。 小丑在姜墨耳边低声说道:“就是他们,常年在外围跟人收过路费的。” 黄面男子摇着扇子,斜着眼睛看袋子,“呦,几位收获不少啊。” 小黑硬着头皮往前走,黄面男人跟在后面,正当小黑要出门时,男人合着扇子,搭在小黑肩膀上,“慢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规则?” 男人把扇子在他面前摊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弯了弯四指,意味明显。 小黑求救似得看姜墨。 姜墨走到两人中间,眯着眼睛问道:“大哥,你伸手是做什么?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劳烦你给我讲讲。” 男子看着面前的肥羊,心里乐开了花。 “这伸手的意思,就是让你交过路费,懂吗?” 姜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魇块的,要跟空手的交过路费。明白明白。” 男子大笑起来,旁边几个门的人看笑话似得往这边靠着。 姜墨一拍小黑,“你还不快给人家交过路费。” 小黑瞪大了双眼,“你,你……” 姜墨又把他一拍,“我什么我,赶紧缴费。” 小黑将袋子扔在地上,气愤地说道:“好,你要交多少,就是多少。” 黄面男人从里面取出两个魇块,拍到小黑胸口,“走吧。”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小黑在先,小绿只能老老实实地放下袋子。 眼看着男人又取出了两块,塞到他手里。 两个人站在门外看着小丑。 小丑看着姜墨,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大手把袋口一拉,“行了,你走吧。” 小黑和小绿看着小丑一块都拿不到,快急死了。 姜墨问道:“大哥,为什么她一个都没有了?” 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规矩就是规矩,我看她面具不顺眼,所以多收她两块,赶紧走。” 他粗暴地把小丑推出门外,脚边堆了三大袋的魇块,周围门的守卫都有些羡慕,“阿黄,今天你今天可真幸运,遇见一只肥羊。” 男人嗤笑一声,“至于你嘛……我今天打发善心,就算了。” 姜墨扭头看他,“算了?不能算了,规矩就是规矩。” 男人看着她,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 “哈哈哈,这怕不是真的遇见傻子了?” “这肥羊怎么没被我遇见。” “诶,黑白脸你要不到我这来,我也有规则。” 周围的人团团围住,要看她还能拿出多少东西。 黑,绿两人在门外对视一眼,这阴阳脸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小丑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姜墨张开双手,冲着人群晃了半圈,幽幽说道:“我是空手,你们有魇块,该给我交过路费了。” 天上的光映在姜墨的面具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弯钩,像给她带上了一个轻微笑容。 第83章 汤芊萍 周围人静默了一瞬,随后发出一阵嘲笑。 男人依旧不把她当回事,“你赶紧滚,趁着我心情好,别让我动手。” 姜墨收回手,背在身后,大步走向三袋魇块,提着就往外走。 男人急声呵道:“你哪来的狗胆,敢从我这要东西?” 他快步走向姜墨,扇子摁在她肩头,一个用力,要把姜墨摁在地上。 姜墨旋身躲开,“我现在看你的面具也不顺眼了,现在我要多少过路费,就是多少。” 她站在门口,负手而立,一阵清风拂过,长发微微飘动。 她腰间铁链飞出,把三个袋子穿成一串,飞到门外三个人怀里。 铁链动作极快,男人根本就撵不上。 他把扇子在空中一横,“你找死!”说罢拿着扇子攻向姜墨。 隔壁两道门的守卫看起了热闹,群众装着魇块,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大打出手,想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带着魇块趁乱跑出去。 这黄面男人看着厉害,就是个花架子,姜墨用不着锁链,就能应付他。。 姜墨一边招架他,一边操纵着锁链直击白面女人腰间的口袋。 女人反应快些,迅速架手格挡。 “呵,真有意思,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俩同时出手。” “这黑白脸能打过阿黄不足为奇,关键还是要看阿白,咱们好好看着,万一他俩失手,咱们再出手不迟,这样还能在城主面前邀功。” “还是你聪明。” 旁边的几个守卫在旁边悄声密谋。 白面女人反应很快,锁链一时不能把她怎么样,姜墨轻轻皱眉,手下凝出一把沉重的冰刀,男人根本招架不住,径直飞了出去。 旁边实力低微的人惊呼,“这人居然是场器双修,厉害啊。” 一部分的筑梦师大多会在器场二者择一专修。但是看姜墨对器场的熟练程度,这人显然是场器双修。 这个区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些初出茅庐的筑梦师想着来这里历练,增长些经验,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在这个门口。 冰刀化水消失,又在男人头顶形成一个罩子,把他囚在里面,男人被限制了空间,姜墨得了空闲,专心去应对女人。 她跳到女人身前,接过空中的铁链。 她身法快的出奇,铁链跟她几乎是融为一体,铁链在她手中时而化作铁锏,时而是铁鞭,二者流畅地切换,姜墨也根据不同的形态变换着身法。 她一身青色衣服,女人一身黑衣,二者一来一往,犹如黑燕和青蛇,青蛇腾挪游动,黑燕上下翻飞。 小丑站在门外,看着阴阳脸和白面女人打得有来有回,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她对付里面的人,行云流水,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心中又不免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想着抢劫她。 黄面男人已经在冰罩中晕倒,女人咬牙苦撑,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冲着旁边看戏的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阴阳脸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 “这是你们说的规矩,我只要魇块!把所有人的魇块还来!” 姜墨一个摆手,铁锏砸到女人背上,女人只感觉背后万钧之力袭来,咚得一声扑倒在地,随后腰间一松。 腰上的口袋已经到了姜墨手中。 惊恐闪过女人眼中,不好,这口袋里面装了今天全部的魇块! 她想要在起来,又是一个大冰块,压得她动弹不得。 已经出了门的人看见这场动乱,不由得驻足观看,希望可以拿回自己的魇块。 拿着魇块的人也停步不前,想看看这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压住这些人。 旁边五六个纯色面具的人拿着棍棒,一拥而上,姜墨凝出更大的冰墙,把这些人统统隔绝到一起。 远处一个人偷偷从门外溜出,姜墨远远瞧着,没有一点动作,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呵,通风报信是吧?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来头? 大冰墙只能阻挡一段时间,几人用火的,用水的,拿棍子的,拿刀的,齐齐朝着姜墨攻过来。 姜墨脚下凝冰,一边在空中腾飞,躲避下面人的攻击,铁链一甩,口袋在空中转起了圈,无数魇块从空中落下,落到门外。 “所有人,数目自取,不许多拿!” 每个魇块上都带着筑梦师独特的痕迹,小丑三人在外面盯着,每个人拾起不同的魇块,连忙往外走。 “今天真是好运,能一块不交。” “哈哈哈,要是这种好事天天都有就好了。” “这黑白脸该不会是黑吃黑吧?她怎么不早来几天,我还能多拿回些魇块。” 从旁边门出来的人,也眼巴巴地瞧着,希望自己的魇块也能从天而降。 “大善人能不能在这个门发点魇块啊。” “她是个屁的善人,她怎么不把我们的魇块都拿回来,我看就是做戏。别等了。”有人靠着墙,嘴上这么说着,眼里还望着里面。 小丑听见后,大步走上去,和那人理论起来。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沉默了,只顾着低头捡魇块。 姜墨踩在入梦区的墙上,绕着整个区域腾飞,把底下几个纯色面具的人当狗溜,链子一勾,每个门的袋子全部都被勾起。 哗啦一下撒到门外。 八个门的人全部都被姜墨吸引,所有人一拥而上,抢着出门,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又被他们抓住缴费。 八个门十来号守卫,一部分也上了墙追姜墨,还有一部分人在下面。维持秩序。 底下纯色面具的人站在桌子上,在奋力嘶吼着,威胁恐吓着,还时不时地把人从门口抽回去。 “你们要是乖乖排队,明天能少收你们几块魇,否则,明天要你们加倍偿还!” “你们都疯了是不是?过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被捉拿归案,你们可想好了!” 姜墨在上面跑,还抽空凝了些冰,把下面的人冰起来,这些人真是嘈杂。 本来有些人就在犹豫不决,被一恐吓又退回去了。 但是有些人抱着能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跟着姜墨跑,她到哪个门,那里的守卫必定遭殃,趁机抱着魇块就出去了。 出去后还不忘跟姜墨道一声谢。 姜墨就这样在上面跑,下面的人跟在她身后满区跑,场面混乱不堪。 等汤芊萍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黑白面具的女人坐在墙头,翘着腿,手里一根锁链可长可短,正勾着每道门的袋子,把魇块往门外扔,十分大手笔,很是豪气。 门口的人出来时,时不时地跟墙上的女人道声谢 而自己的人零零散散,或是被冰住,或是被绑着,全部都被捂了嘴,排排坐在墙根。 汤芊萍戴着一张纯绿色的面具,偏头问旁边那个报信的人。 “这人什么来头?为什么来闹事?” 报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今天突然就对我们发难,在几个门口大打出手。” 汤芊萍冷哼一声,双手戴着手镯在空中摇了几下。 姜墨坐在墙上,忽然闻道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个绿色面具的少女扑到她身前。 姜墨向迅速向下倒去,只见墙上接二连三的人被丢过来,姜墨定睛一看,全是刚刚出去还没走掉的人,还包括了小丑三人,一大批人昏迷着被扔进来。 一阵烟雾散起,少女穿戴整齐,一张青面,浑身都是饰品,立在墙头,墙下女人负手而立,黑白面具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两人目光相接,都觉得有些熟悉。 汤芊萍问道:“你是哪来的?竟然敢坏我的生意?” 姜墨听见声音,轻笑一声,夹着嗓子,“原来是你。” 汤芊萍不自觉地皱眉。 姜墨伸手,又将一个口袋打开,在少女面前缓缓倒转,魇块哗啦啦地流出。 在一片魇块清脆的碰撞声中,姜墨又说道:“我竟然不知道,汤家的生意,居然做的这么肮脏。” 挑衅意味十足。 汤芊萍瞳孔一缩,汤家人每次前来,都是不同的人,但这人居然一眼就认出自己。 这个人,留不得。 少女手腕微沉,一个响指,火苗在指尖若隐若现。 烟尘在空中飘浮,火苗顺着烟尘,被风裹挟着,一瞬间,火舌席卷了大半个入梦区。 霎时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汤芊萍站在墙头,目光一直盯在烟雾中。 烟雾中心突然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一道人影从地上窜出,拨开了烟雾。 “你疯了?你难道不顾南城的这些人了吗?”姜墨忍不住质问道。 姜墨和汤芊萍站在相同的高度对视。 烟雾散去,一整片圆形冰层盖在入梦区人上面。 像是一个碗上面盖着一层冰,把下面的人保护的好好的。 面具上沾了些灰尘,姜墨盯着汤芊萍,没有想到她出手如此狠辣。 汤芊萍坐墙上,晃着脚,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还真是好心啊。那我今天就是要把他们都灭口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从墙上走到冰上,冰层渐渐融化,化成一滴滴水,滴落在下面。 下面还有她的手下,南城的群众。 她毫不在乎。 姜墨眼中冷意渐盛,抽出了腰间的锁链,一抖,变成了铁锏。 “你要是能拿下我,我随你处置。” 话音刚落,她便如同离铉的箭飞了出去。她的冰层可撑不住太久。 汤芊萍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簪子渐渐变长。 尖端放出一股青烟,浓香一瞬间充斥着姜墨的鼻腔。 “哼,雕虫小技,猖狂至极。” 汤芊萍敢说,整个汤家,除了她哥哥,年轻一辈根本就没有跟她的敌手。 整个梦界,除了明家的几个,谁还能跟汤家比? 汤芊萍思及此处,动作又狠戾几分。 整个入梦区都笼罩在青烟之下,现在恰好是金光鸟歇息的时候,而天还是黑的。 再加上姜墨的冰层厚实,把唯一的光源遮在下面。 簪子上的青烟和大火的黑烟交融在一起。 十分浓密,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人就这样冲进烟之中,这青烟极其容易粘在人身上,多一分甜腻,少一分就是香水,汤芊萍顺着味道,一闻便知那黑白脸在哪。 她的幻场属火,把控得很好,指尖挥出,火焰就顺着青烟吞噬过去。 只听见黑暗中一声闷哼。 汤芊萍轻微一笑,这次她一定要让这人葬身火海。 第84章 御风 “唉,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厉害角色?” “没想到,不过如此。” 汤芊萍拍着手,顺着火焰走过去,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她一掌带着火焰,直直拍到对方后心。 却收不回手,一掌黏在了那人身后。 再一感觉,手下满是冰凉,她拖着人过来一看,竟然是个冰人,浑身发着水汽,沾满了青烟。 她气愤地将冰人劈开,里面钻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姜墨手持铁锏,迎面直上,脸上的面具沾了些灰尘,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得漆黑一片。 铁锏随意伸缩,化作锁链,姜墨犹如一条蛰伏的青蛇,瞬间就缠绕住汤芊萍的脖颈。 可惜,汤芊萍的簪子一抬手,就抵在脖颈与锁链的交接处,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动不了器,那就拼场,姜墨浑身冒着寒气,汤芊萍浑身冒着火气。 两个人扭在一起,好似冰火两重天。 忽然一阵风吹过,汤芊萍心中暗喜,姜墨却暗道不妙,她的冰可不能凭空结,必须有个载体,但现在风吹过来。 汤芊萍的火顺着风,随处可去。 汤芊萍在姜墨手下轻微晃动,周围的风自然有所反应,伴生家族的孩子,天生就对自然敏感。 汤芊萍顺着风,从嘴中吐出一口气,火焰在空中亮起,青色的面具映照出身后人的眼眸。 心里一又涌上一阵熟悉感。 火焰舔到姜墨脸上,她不得不退,敌进我退,乘胜追击。 汤芊萍一转身,双掌齐挥,又是两道火舌窜出,三道火焰齐下,姜墨脸上的面具,烧成了全黑。 铁锏在身前挥舞,击退了火焰,但同时浓烟也引发了姜墨体内的旧伤。 肺里一阵发痒,她止不住咳嗽起来,咳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汤芊萍乘风而上,攻势渐猛。 姜墨不能凝冰,只能用铁锏勉强格挡。 汤芊萍道:“你器修得还不错,我今天就要让你败在你最得意的器上!” 汤芊萍的簪子在手中变长,化作一柄长剑。 一锏一剑,两个人在火海中打得不可开交。 冰层撑不住两个人在上面的交锋,更何况火势乘风,冰层渐渐有碎裂的迹象。 姜墨再清楚不过冰层的状态,只不过她如今自己在炽热之下,已经是汗流浃背,对于下面的人,更是无暇分身。 双眼在浓烟的侵蚀下变得一片通红。 汤芊萍又说:“我看你身手不俗,不如跟我回汤家,为我效力,我还能饶你一命。” 姜墨看了看下面,不禁问道:“那下面的人呢?他们不是为你效力吗?” 汤芊萍摇摇头,“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强者。” 姜墨呼吸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质问的声音显出虚弱,“那下面在南城的普通筑梦师呢?” 汤芊萍一歪脑袋,很是不解:“这样的人多的是,在南城每天都有筑梦师在死去,你在担心什么?” 姜墨不禁觉得可笑,“你身为伴生家族的人,居然不能和这些人和平共处,反倒是剥削他们?真是可笑至极。” 她脑海划过段青和明槐的样子。 姜墨晃了晃脑袋,努力看着下面的人,一咬牙,奋力凝了一块冰,脱身战场。 她跪在冰面上,双手贴在上面,蒸发的速度太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层越来越薄。 汤芊萍看着跪在冰上的人,又添了一把火。她眼中流露出几分可惜。 汗水滴在冰上,蒸发出的热气直熏人眼。 姜墨眨眨眼,手上暗自施力,又加固了一层冰封,只要自己拖到天亮,这里的浓烟一定会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而汤家肯定不敢在大赛期间闹出什么大事。 汤芊萍也看出了门道,火焰越发高涨,冰面上浮着一层火。 姜墨不停的凝着冰,自己周身的冰一出就化,她只能保证火烧不到自己的身上。 一个烧,一个凝。 汤芊萍站在上面,额头上满是大汗,眼中满是遏制不住的怒火,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可以在她的大火下支撑这么久。 她究竟是谁?马上就要天亮了,不能再拖了。 汤芊萍一咬牙,双手在空中翻飞,掌心中透过缕缕微风,火焰就像找到了燃烧物,顺着微风直杀了过去。 火焰像一条巨龙,在冰盘上盘旋,瞬息之间,又腾飞起来。轻而易举的把上面的小人吞噬其中。 冰火相交,激发出一片水汽,轰隆一声,是冰面坍塌的声音。 汤芊萍松了一口气,缓慢地调整着呼吸。 伴生家族是对自然天性敏感,但是没人能掌控自然。 她今天勉强借风,已是使了十分的力。 她眼中明明暗暗,满是不甘心,这人究竟是谁?居然能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她轻叹一声,看来终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赛在即,她绝对不能惹出什么乱子。 汤芊萍走近,扬手就是一把火,她要把所有人的尸体烧个干净,不能留一丝证据。 火焰飞过去,却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又冲她而来,她伸手接住,心里一阵慌乱。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 她抬眼一看,冰盘又凝了出来,完完整整地盖在上面。 汤芊萍飞上去查看,只见刚刚那人依旧站在中央,看着毫发无伤。 汤芊萍又惊又怒,“你究竟是谁?怎么可能躲过我的火龙?!” 那人手持铁锏,慢慢转过身来。 当啷一声,黑白的面具掉在地上。 熟悉的面孔唤醒汤芊萍的记忆,她目眦欲裂,手中的簪子颤颤巍巍,嘴唇抖动着,“姜墨,你是姜墨。” 难怪。 难怪她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往,难怪她对幻场的使用这么熟练。 她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双眼艰涩地在眼眶转着,向姜墨怒吼道:“你们段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凝出一条更凶的火龙,火舌直冲姜墨。 只见她站在原地,云淡风轻,铁锏与她本就是一体,在她手上使用的轻而易举。 顺着铁锏的指向,汤芊萍感到一阵风向自己吹拂而来。 冰盘上的火龙顺着风,向她而来,汤芊萍。 心沉了一沉。 她居然也能借风,而且,竟然这么的轻松! 姜墨在冰盘中央舞动着铁锏,一举一动十分优雅,丝毫不见费力的样子。 汤芊萍紧紧握着手中的簪子,她举起簪子,在自己掌心狠狠划了一下,鲜血染在簪子上。 “呵呵,你也配借风?”汤芊萍红着双眼,将簪子丢在上空。 她以血为引,今天势必要跟姜墨分个高低。 风在她手中化成一条盘旋的道路,为她的火龙铺了一条助兴的路。 姜墨双眼微微扫动,铁锏顺势变化。 清风铺的路,虽然让火龙顺势而为,可是改变的也易如反掌。 顺着铁锏,风路在上空渐渐变得扭曲,盘旋曲折的尽头,却骤然变了个方向。 而且原本只是清风徐来,被姜墨一指挥,就变得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 汤芊萍呆愣在原地,双眼一眨不眨,任凭风刃将自己的吹得流泪。 她竟然硬生生地改变了风的走向! 她不仅完全看出汤芊萍费尽心思掐的风路,还将它完全改变了! 不对,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姜墨的双眼,这双眼跟刚才面具下的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凭借手中的器具借风,而是在御风! 世间的所有风,都为她所用。 汤芊萍愣在原地,这是绝无可能的,一个人的幻场最多只有一种属性,她怎么可能御风? 刚刚火龙与冰盘的碰撞的瞬间,巨大的热量让姜墨的双眼一阵火热。 高温让她不自觉地闭眼,只觉得身处火海,无法脱身。 情急之下,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感知周围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 身边的风,是最好的良药。 五行诀默默的在体内运转。 姜墨只感觉双眼热到极致,反而有些冰凉,奇妙的连接在眼中跳动。 她突然回想起段意说过的一段话。 “你的眼睛,有可能是你的第二套梦器。” 姜墨双眼骤然睁开。 她的双眼可以看透风的一切,风吹草动,无所不知。 她可以清晰地看清风的走向,并且感觉到自己体内与风的连接,控制风的走向。 这就是御风! 第85章 押宝 火龙的路被姜墨扭转,水火无情,火龙又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呢? 它扑向呆愣的汤芊萍,到她跟前了,却发出一阵水汽,火龙吞噬汤芊萍而过。 她被裹挟在火龙腹中,却没有灼烧的痛感,只有一种蒸桑拿的感觉。 汤芊萍从龙嘴到尾,像坐滑滑梯一样,溜了一圈,哧溜一声,在火龙的尾部被送出。 她跌坐在地上,回头一看,火龙上面是火,下面是冰,随着汤芊萍的滑动,冰火搅在一起,龙身不在,化做阵阵白气,随风而去了。 冰火淹出大量蒸汽,被风一带,吹散了盘旋在入梦区上方的黑烟。 天刚蒙蒙亮,整个南城还在沉睡当中,小丑等人在入梦区里被打昏了,安然沉睡着。 世间好像就只剩汤芊萍和姜墨两人。 两个人站在墙外,周遭一片寂静。 汤芊萍抬眼看姜墨,她逆着光,一身衣服烧得一团漆黑,破烂不堪。腰间的铁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汤芊萍摘下面具,“你赢了,你要干什么?” “我帮了你,你应该感谢我。”姜墨拍拍身上的灰。 汤芊萍皱眉,“什么?” 姜墨眯了眯眼,“你们应该不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汤家,在入梦区收取高额的税收吧。” “你们不就是想解决,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吗?” 姜墨张开双臂,站在她面前,“现在我出现了,你们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我这个黑白脸身上。” 一块纯色面具落在她脚边,她拾起来晃了晃,“找个由头,就可以把这些人通通搞定。” “而我,就是这个完美的由头。” 姜墨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她接着说道:“你们汤家可以对外宣称,入梦区动乱,完全由你们接手,然后制定一个合格的税收,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她面色一变,笑容不再,眉眼压低,“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不介意把这种事情捅出去。” “捅到别的城,捅到大赛,捅到主席那里。毕竟,这里漫天都是你的痕迹。” 汤芊萍浑身一抖,顿了顿,“容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姜墨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汤芊萍走出几步,又扭头回来,问道:“为什么?!你的幻场是冰,为什么还可以御风?” 姜墨从没见过汤芊萍这么迫切的眼神。 “一个筑梦师不可能有两种幻场。” “你是怎么御风的?你怎么可能召唤出风场?” 姜墨没有回话,径直走向入梦区。 两个小时后,两个人还要在大赛现场碰面,作为预选表演赛的选手。 整个赛场在南城的九区,九区的南边和西边都是海,海上酒店在西边。 靠着南海,一个巨大的体育馆在陆上,连着它,一个更大的由海水堆积成的体育馆。 表演赛在陆上体育馆,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台,观众的席位阶梯式上升,将整个演武台层层围起。表演赛的票价比较便宜,所以人依旧是爆满的。 整个场馆热闹非凡,有人举着望远镜翘首以盼。 有人叽叽喳喳地和旁边的人讨论赛事,有人开了赌局,赌魁首会落在四大家族哪一家。 嘈杂声不绝于耳,几乎要将整个场馆掀翻。 明悦老早就等在后场等着,姜墨收拾地整整齐齐,匆匆忙忙地赶到。 “你去哪了?我在尚郡怎么没看见你?”明悦好奇地问道,她打量了两下,又质疑道:“你怎么这么疲惫,我怎么感觉你一夜没睡呢?” 姜墨扬起嘴角,“没有,我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明悦兴致勃勃地说:“我赌今天你赢,赌了500黑金,我可要让我大赚一笔啊。” 姜墨挑挑眉,“你这么信任我?你怎么不赌你自己啊?” 明悦噘着嘴,“我的赔率太低了,你现在1:20,我才1:1。他们不看好你,但是我看好你啊。” “现在抽签还没出呢,说不定第一场是你跟我打,到时候你就输惨了。”姜墨饶有趣味地说。 明悦轻哼一声,“你说我赌钱输惨,还是比赛输惨啊?” 姜墨撇撇嘴,不置可否。 陆雨从门口进来,兴奋地走到明悦跟前,“明悦,我,我们马上要抽签了,在外面我遇见开盘的,我买了你赢。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明悦尴尬地笑笑,又跑到姜墨身边。 后场只有他们几个,还有一个等着抽签的小裁判。 明悦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汤芊萍怎么还不来?她搞什么鬼?” 姜墨坐在椅子上,安慰道:“别着急嘛,说不定她有事耽误了。” 话音刚落,汤芊萍从门口憔悴地走进来,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 小裁判终于等齐了人,“几位,人都到齐了,现在可以抽签了。” 小裁判举着一个桶,桶里是黝黑的液体。他走到每个人身前,让他们把手放进去。 他解释道:“这个啊,可以检测到每个人幻场的状态,然后选出碰撞时观赏性最高的两人,这两人就是对手。” 小裁判笑得很老实,“这很科学的。” 姜墨先把手放进去,明悦紧随其后,然后是陆雨和汤芊萍。 小裁判把桶里的液体倒在地上,黝黑的液体在地上凝固。形成一个黑色的圆镜。 汤芊萍终于回神。 因为黑色圆镜上显现出两张脸,先是陆雨和明悦,随后就是她和姜墨。意味着她们将会作为第二场对手上场。 汤芊萍脸色一白,陆雨也挠着头支支吾吾,他不想先跟明悦打。 明悦眨眨眼,在姜墨耳边说道:“她的赔率也很低哦,只有1:2。不过我相信你。” 第一个项目叫幻梦,比拼的就是整个人的幻场,主要以花里胡哨地幻场比拼为主。 谢鸣周西装革履,站在巨大的演武台中央,风将他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他又控着风,把每个人的声音抵消。 现在整个体育馆,只有他的声音响彻云霄,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欢迎各位来到本次四城协会联合赛的表演赛预赛现场。” “我是本次大赛的主持首席,谢鸣周。” 他精妙地操控着风,鼓掌声,欢呼声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在场馆中。 气氛被炒到一个顶峰。 所有灯光打在演武台上面,演武台上的一切全部都被投影在天空之中。 离中心比较近的观众可以直接观看,离得远的可以看天上。 谢鸣周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为大家找到了更专业的主持。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他朝着台下鞠了一躬,优雅绅士地迎出阿圆和阿方。 “哈喽大家好,我是阿圆。” “我是阿方,接下来所有赛事,将由我们两位全程为大家解说,全程陪伴大家。”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们。” 两人妆容精致,穿着南城传统的服饰,曳地长袍古典而优雅。一转身,像台上盛开的两朵花。 尖叫声,欢呼声犹如海水涨潮,几乎要掀翻了整个场馆,阿圆和阿方的粉丝也不在少数。 阿方举着话筒,笑容满面:“如各位所见,我脚下这片演武台,是由季氏独家赞助特制,能够承受巨大幻场力量的冲击。” 阿圆:“没错,那么今天主角也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后的这几位优秀的选手。” 阿圆一挥手,演武台瞬间变得透明。 原来后场就是整个演武台的下方,四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一览无余,一切都被放大在场馆的天空。 “诶,那个和汤小姐做对手的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段家的人。” “大小姐稳赢。” “这家伙赢一赔二十,没人看好啊。” “你懂个屁,我看她就是黑马。” “哎呀,明家要先和陆家打起来了。” 观众席最下面,离演武台最近的地方,坐的是四位正式的参赛选手。 表演赛的名次决定了化魇时四城选手的入场顺序。 越早进去,对梦境本身的信息获取的越多,越有利。 段青看到分配结果,有些惊讶,对旁边的明苍说:“我还以为,姜墨会和你妹妹分在一起呢。” 男人抿了抿嘴,缓缓说道:”我相信明悦。” 汤芊止抱着手臂,坐在两人后方,他一低头,香水味糊了两人一脸,“呵,你们俩就等着看芊萍大杀四方吧。” 段青身旁另一个壮硕的男士捂着脸,“完了,对上明悦,这小子肯定不好意思下手。” 汤芊止又拦住陆山,“陆哥,你弟弟就算让了,也不能抱得美人归啊,你还不跟明苍打好关系,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把妹妹嫁给陆雨了。” 段青瞥向明苍,他皱着眉头,十分不悦,汤芊止揽着陆山,又要说什么。 明苍大手一挥,袖子裹挟着十足的力道,把汤芊止扇回原位。手里捏了两张一千黑金的支票,扔到陆山身后的跑腿手里。 “明悦不需要让。我赌她赢。” 他瞧了一眼汤芊止,又扔出两张支票,“我赌汤芊萍输。” 跑腿开心地问道:“几位还有没还有下注的?小的一并买了。” 陆山浑身摸了一遍,大喇喇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黑金,咚得一声,扔在跑腿怀里,“嘿嘿,俺赌明悦赢。”大拇指冲着汤芊止晃晃,“还有她妹妹赢。” 跑腿把衣服脱下,在怀里围了个兜,才勉强承下。 汤芊止拱拱手,高兴的从第三排翻下来,身上的首饰哗啦啦地响,随手从身上摘了一把链子,眼里闪着光,“全压我妹妹赢!” 链子沉得让跑腿身子一抖。 他又挥挥手,“赢了的钱不用给我,之前送去给芊萍那里。” 跑腿看向段青,段青缓缓站起身,“下注只能下今天的吗?” 跑腿一愣,“是的,决赛的盘还没开,您可以先下注,回头决赛小的帮您买。” 段青腼腆一笑,掏出了腰后的扇子,轻轻放在一堆珠宝和黑金上,“我没玩过,没带钱,不清楚这个可以压吗?” 其余三位选手面色各异,跑腿愣在原地。 这赌博也就图个乐子,谁会拿自己炼的梦器押宝,不是疯了就是极有把握。 “您这是要押哪位啊?” “全压姜墨赢,包括决赛。” 段青长身玉立,笑得单纯。 三排往后就是普通观众,他们早就在围观这几位下注,想着跟风押一押,肯定能大赚一笔,谁知道段家这位,居然押得这么大。 明苍眯了眯眼,对姜墨这么有信心? 跑腿有些为难,这梦器不好收,也不好赔啊,更何况是段家选手的梦器。 这万一输了,到时候比赛怎么办? 他咬咬牙正要拒绝。 明苍伸手把扇子拿起,拍了一沓支票在跑腿怀里。把扇子还给段青,“这个不行,钱我先借你。” 段青坐回原位,“那好吧,到时候赢了钱,分你一些。” 跑腿带着一兜子赌注往上走。 刚刚段青这一手,引得观众纷纷下注。 “诶诶,你听说了没,姜墨稳赢?” “你放屁吧!她能打过汤芊萍?” “来来来,我也要下注!” 偌大嘈杂的场馆,无数穿黑衣的跑腿穿梭在其中,方便观众随时下注。 “叮” 从演武台中心发出的一声,贯彻整个场馆。 所有人的声音都被压下,跑腿的不能再接受下注了。 因为明悦和陆雨已经站在了台上。 比赛开始。 第86章 表演赛 明悦和陆雨站在台上的两边,阿圆和阿方两人坐着热气球,在天空上飘着解说。 “首先,请允许我向各位新观众介绍一点本次比赛的规则。” “对手之间可以使用幻场,梦器,方法不论,只要能将对手击至演武台下,就算胜利。” 阿圆补充道:“本次比赛仅仅只是切磋,不能伤及性命哦。” 阿圆和阿方飞两人中间。 阿方热情的声音贯彻整个场馆,观众的欢呼声与他遥相呼应,场馆内热闹一片。 “现在在我左手边的是选手陆雨,他来自北城。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他今年刚刚年满十八岁,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啊!” 陆雨严肃的面容被投放在天空,来自北城的欢呼声一阵一阵地响起。 “他的哥哥,也是本次总联赛的重点选手,北城陆山!” 体育馆的顶灯照向观众席,陆山的脸被投放在天空,他比陆雨要成熟的多,黝黑的胡须凌乱地贴在下巴上。 他扬着自信的笑容,朝着四面八方招了招手。 “站在右边的是选手明悦!她只有15岁,但她是本次表演赛夺冠的热门选手!” “她的哥哥正是本次总联赛的西城明苍!” “两兄妹都是夺冠的热门,明家真的人才辈出啊!” 阿圆话音刚落,观众席就掀起了强烈的波动。 “啊啊啊,支持明悦!西城万岁!” “明苍!众望所归!” 如果说,刚刚陆家兄弟的出场,欢呼声能够掀翻整个体育馆,那么可以说明氏兄妹的欢呼声就是掀翻整个南城。 姜墨和汤芊萍站在演武台下,姜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整个演武台都在晃动。 而地板更是可怕,能听到场外观众的跺脚声,地面的小石子一跳一跳。 姜墨朝外看了一眼,毫不夸张,她感觉梦界一多半的人都来了南城,这里面又有一半人,就坐在场外。 汤芊萍内心敲起了边鼓,她有些紧张,因为她和姜墨最精彩的打斗,已经在昨晚贡献给南城的入梦区了。 “姜墨,一会儿……” “一会儿就到我们上场了,放轻松。” “好强的罡风,这是明悦最擅长的飓风斩!好一记先声夺人啊!” 陆雨咬牙从演武场中升起无数石块,将自己团团围住。 石墙上道道划痕深刻,风刃砍到石头上,霎时间石头碎屑翻飞,一部分甚至都飞到观众席上了。 阿方在上空激动地解说着:“众所周知,明悦的幻场是风,而陆雨是石,这两个人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场上的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阿圆疑惑道:“奇怪啊,我们可以看到陆雨现在只是防守,在风场面前不进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陆雨在台上造了个石球,将自己包裹其中,单凭明悦在外面强风利刃,他巍然不动。 陆山在观众席冷笑一声。 明悦绕着石球腾飞,愤怒道:“陆雨!不许让我!现在就出来跟我打!” 陆雨在石球当中一顿,砰嗤一声。 石球开裂,明悦的风场裹挟在自己身旁,碎屑一点没沾上。 陆雨看了看陆山,陆山捏了捏拳头,陆雨眼神瞬间变了,“明悦,来吧,我不会让你了。” 明悦嘴角勾起,“好,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陆雨一改刚才龟缩的打法,拳头高高抬起,地面像跳舞一样晃动起来,明悦脚尖一点,顺着风腾飞到空中。 一瞬间,她刚刚站着的地方中间开裂,两边狠狠地夹在中间。 偌大的演武场地面,顷刻间就变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再没有一处可以落脚。 明悦在空中连续腾飞,她可以操控整个风场,包括她脚下,所以她可以在空中毫无借力的移动。 陆雨将人逼迫到空中,但是明悦在空中的范围依旧处于演武台范围,所以她还没有输。 演武台上飞出无数石板,明悦在空中腾飞的快,石板也快。 陆雨双目如炬,紧盯着明悦的身影。 她在空中像一只黑燕,陆雨调动台上每一块石板,无论明悦腾飞到哪里,他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角度攻过去。 明悦在空中腾飞的愈发快,观众席只能看见演武台上方一道黑影在不停地转换,无数的石板在天上飞。 陆雨的石板渐渐有些失了准头。 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心里有些急躁,明悦腾挪得太快了,他快看不清了。 正在他分神的一瞬间,一块石板当头砸来,他不得已,调动身边的石板来防护。 但是因为带了风的力量,他被砸得后退了两步。 一阵欢呼震天响。 “精彩!刚刚陆雨的攻击慢了一瞬,明悦立刻反击,裹挟着飓风力量的石板,就这么回到了陆雨的身上。” 阿方兴奋地解说着。 “哎,这是什么策略,陆雨好像放弃了准头!” 台下的陆雨将无数石板瞬间齐发,丝毫不顾及明悦究竟在什么位置。 由于这么多石板几乎是齐发,明悦只能更快的躲避,而且只能向上,不能向别的地方,否则就出界了。 明悦扭转腰身,挑了几块角度一般的踢了回去,反击的同时也为自己踢出了一条路。 陆雨双眸一凛,在空中高高跃起,剩余的石板快速向中心收缩。 一瞬间,石板围成了石球,将明悦团团围住。 明悦被困在了石球当中。 “好一招声东击西!”阿圆在热气球上拍手叫绝。 阿方:“陆雨这一招的确十分精彩,利用别的石板来吸引明悦的注意力,随后用别的石板结阵,将明悦困住。” 阿圆又说道:“难道我们的比赛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吗?我觉得明悦不可能被轻而易举地打败。” 陆山壮硕的臂膀撞了一下明苍。他摸着胡子十分得意。 明苍没有动作,只是紧盯着空中的石球。 石球还在空中渐渐缩小。 所有观众都提着一口气,北城的希望明悦就此落败,西城的希望明悦尽快脱困。 陆雨丝毫不留情面,双手捏在一起,要把石球越捏越紧,他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的表情一僵。 石球在空中震颤,却没有再缩小一寸,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石球上。 汤芊萍在台下盯着上面,略微皱眉,“明悦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姜墨细细看了一阵,“不对,你仔细看石球外面。” 石球被投影到空中,所有细节都被放大。 嗡嗡声响起。 阿圆举着话筒,“不知道观众有没有听到石球居然在震动?” 声音更加剧烈,在天空上好像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姜墨的双眼已经成为新的梦器,刚刚隔着演武台没有看清,现在被天空放大。 她突然说道:“不是石球在震,是周围的风在震!” 汤芊萍惊讶地扭头看她,她都忘了这人能够御风,能清楚的看清风的每一处痕迹。 石球好像为了证明姜墨的话,在空中高速旋转起来,石球表面被无形地利刃切割地狼狈不堪。 整个石球几乎被削薄了一半,石球重量减轻,在空中旋转起来。 部分观众欢呼起来,他们认为是陆雨的操控,此刻陆雨却是一头冷汗,只有他知道,他根本操控不了这个石球,现在这个石球的主人是明悦! 他的幻场凝结出的石头,他亲手凝结的石头,他现在无法操控。 石球在空中越转越快,风刃切割地愈发利落,空中一声爆裂的声响,无数石屑在空中翻飞。 观众席也随之响起一阵爆烈的欢呼,犹如油锅入水,一片沸腾。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刚陆雨的石阵确实精彩,但是明悦竟然能能在石阵外形成风场。” 阿方感慨道:“明悦的风场真是厉害,居然在外把陆雨的石阵破了。” 阿圆又说道:“接下来让我们看看陆雨要重聚石球,还是在凝一个,他还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石球破碎后,碎屑并没有四处纷飞,而是顺着风,凝出了一把石刀。 石刀承受了万钧之力,直指陆雨,他一个控石的,居然拦不下这柄石刀! 阿方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动,“明槐居然能御风到如此地步!看来刚刚是风场完全隔绝了石球,所以陆雨就不能再控制半分了!” 阿圆的声音随即响起,“陆雨使锤了!他居然祭出了梦器!看来他承受不住了!” 刚刚那一刀明悦转守为攻,刀杀过来时,还改变了周围的风场,让他不能在操控一块石头,陆雨不得不用梦器抵挡。 双锤交护在身前,堪堪抵挡住刀势,双锤和刀尖相触。他猛然挥手,小臂肌肉绷起,刀尖开起一条裂缝。 垮拉一声,刀碎了一地。 烟尘四起,石屑翻飞,整个场馆内的每一位观众不由得都被风沙迷了双眼。 阿方举着话筒尖声喊道:“比赛进入第二阶段!根据规则,先使用梦器的一方,有权决定是终止比赛认输,还是接着进行比赛。” 阿圆飞到他跟前,“请问陆雨先生,是否原因就此终止比赛。” 陆雨朝观众席上看了一眼,陆山抱着手臂,看不出喜怒,明悦站在对面,静待他的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不用,我想,明悦还没有使出全部实力,这怎么符合表演赛的规则?” “比赛继续。 ” 第87章 表演赛2 有了梦器为引,陆雨对石场的掌控越发自如,脱离了风场的束缚。 陆雨的双锤拿在手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这把锤子。 “这是裂石锤!” “当年他就是用这个收了整整三只实魇。” 双锤不大,陆雨挥舞得虎虎生风,全场的石板都飞向双锤。 明悦略微皱眉,裂石锤的威力她也知道,普通的风场根本隔绝不了。 五块加了力道和速度的石板直冲明悦而来。 陆山抱臂微笑,陆雨又精进了不少。 明悦腾空而起,定了一个更大的风场,石板在空中凝滞一瞬,速度减弱了两分,但依旧不可小觑。 她闪身躲过。 突然浑身一震,动作就这么慢了下来。 陆雨裂石锤在地上猛然砸下,天崩地裂之势尽显。 观众席上只感觉扑面而来的气流,姜墨和汤芊萍两人在演武台之下也收到不小的冲击力。 汤芊萍稳住身子,“陆雨的裂石锤已经融合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看了眼姜墨,“我几年前见他时,他和梦器的融合程度远不如现在,没想到现在拿着梦器,他已经能发挥出自己十倍的力量了。” 姜墨在心里暗暗对比自己和锁链的融合程度,能不能达到人链合一的地步呢? 台上的明悦勉力躲闪,陆雨在台上砸的得心应手,双锤使得更加自如。 一阵猛烈又迅速的进攻,明悦险些招架不住。 陆雨提起一口气,将双锤高高抛起,周边碎石顺势而上,将双锤紧紧包裹,双锤像是穿了一层厚铠甲,放大了两倍不止。 从天空落下,带了石头之间的吸引力,狠狠贯到演武台中心。 明悦的风场被全面打破,陆雨抓住机会,扬起无数石板砸向明悦,烟尘四起,整个场馆弥漫着灰尘,散落着无数石块。 明悦的身影消失不见,观众纷纷扬起了脑袋,在场中寻找她的身影。 阿圆飞在上空,盯着演武台模糊一片,不知道该如何解说。 阿方刚刚离得近些。他拍了拍自己头上的灰,坚持拿起话筒,“好的,这一招天崩地裂的威力实在是巨大啊,明悦现在在哪呢?” 陆雨额头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紧握双锤,神情高度紧张,目光紧紧凝在烟尘之中,他知道明悦不会这么轻易落败。 姜墨在下面眯了眯眼,在烟尘之中,她隐隐约约看到一抹青色,那是风的痕迹。 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烟尘突然越来越多,风把烟带到满场,天崩地裂的伤害范围大,可是带起的烟尘也多。 这些烟尘碎石,现在就是明悦天然的屏障。 静谧的气氛让陆雨心里燃起一道火。 演武台的投影会捕捉幻场最强的地方,这本来是寻找选手双方选手碰撞时的精彩镜头。 此刻投影不再乱转,而是投影到一处黑暗,静默不动。 有些观众看出什么,指着天空尖叫起来。 陆雨只感觉身后一阵寒凉,他控制不住地回头看去。 一道金光扑面而来。 他迫不得已,只能退着抬臂格挡。 将他逼退的,只是一颗小小的珠子,上面刻着明字,和他双锤相交的地方震得嗡嗡作响。 他看清后,心里一惊。 迷雾一般的演武场瞬间金光大盛,一道人影乘风而上,五颗珠子散着金光随着明悦升起。 陆山一瞬间坐直了身子,虎眼圆瞪,汤芊止冷笑一声,就连段青也略微惊讶了一瞬。 她轻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把金刚珠给明悦的?” 明苍微微颔首,“出发来南城前。” 段青笑着摇摇头,“哎呀,看来姜墨要加油了。”语气里还有两分玩味。 金刚珠在空中嗡嗡地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风场自下而上,压得陆雨动弹不得。 他咬牙往上顶,明悦在空中伸手压下。 风场产生的飓风快要把陆雨掀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裂,面容扭曲。 但是明悦控制得极好。观众只能从陆雨的面上看来他有多艰难。 陆雨单膝跪地,明悦一点点挪动着风场,他被吹得直直向后移动。 陆山握着拳头,伸着头看。 明悦毫不留情,两手交叠,整个风场力量又加大了。 陆雨只感到飓风如钢刀一般,直直削在自己脸上。 他抬头在一片混乱之中看了一眼明悦。 她神色专注,却不见丝毫紧张,刚刚的天崩地裂把她衣衫弄得有些凌乱,但她依旧是庄严的。 陆雨轻叹一口气,再坚持不下去,双手一松,任凭飓风将自己吹落演武台。 那演武台也有几层楼高,陆山猛然起身,“陆雨!” 明悦丝毫不慌,在陆雨滑出演武台的瞬间操控风场降速,把他平平稳稳地放在地上。 演武台上的留存的人,就是胜者,明悦的脸被映照在天空之上。 阿圆和阿方举着话筒,激动地喊道:“让我们恭喜今天第一场的胜者!明悦!”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明悦一定赢!” “哈哈哈,我赌赢了!” “唉,没想到,真的没打过这小姑娘。” 谢鸣周指节顶着自己的下巴,见陆雨落败,抬手轻轻拍了拍,喃喃道:“明悦~” 明悦平稳落地,陆雨低着头,两人一同走下去。 陆雨深呼吸了两下,“明悦,你要走吗?我要去找我哥哥了。” 明悦摇摇头,“不了,我留下来看看姜墨。” 陆雨一步一步走向观众席,陆山抢先一步翻出栏杆。 把住他的肩膀,焦急地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啊!” 陆雨摇摇头,陆山这才把眉头放下。 演武场上检测不到幻场的存在,自动修复了一切。 阿方在空中说道:“第一场比赛十分精彩啊!稍等片刻我们将迎来第二场比赛。” 阿圆:“在演武场恢复的同时,也在等待第二场比赛的间隙,我们来介绍一下,另外两位选手。” “一位是咱们的东道主汤芊萍小姐!” 南城本地人听到自家的人,十分卖力地捧场,气氛火热,比起刚刚明悦的胜利,有过而无不及。 阿圆笑笑,“看来汤小姐不需要我额外地介绍了。” “另一位,来自东城段家,嗯,她的资料十分稀少。根据东城提供的资料,只知道这位选手今年22岁,是…” 阿圆拿着手卡,双眸微缩,声音变得低沉,“是段杰的独女。” 场上所有人都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段杰?哪个段杰?”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明槐那年的第二名,也算是个天才了,只可惜,英年早逝啊。” “哎,那段杰怎么死的?” “谁知道啊,赛后没多久,段家就放出消息,说是人病逝了。” “唉,当年赛事的三元,就剩下我们汤瑶小姐了。” “我听说,明槐还活着,在西城做了一个区长。” 有些西城人说道:“嗨呀,你懂什么啊?明槐现在虽然是我们区长,但是明家不要她了,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啊?” 有些南城人讽刺道:“段杰的女儿,呵,肯定打不过汤小姐。” “汤芊萍一定能赢。” 姜墨和汤芊萍相对而站,汤芊萍心里满是不安。 那天姜墨为了保护那些人,还能反败为胜,将自己的火龙破开,今天毫无顾忌,自己又怎么面对哥哥呢? 汤芊止坐在台下,一向优雅的五官此刻略微满是凝重,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妹妹今天状态很不对。 他皱起眉头,看向妹妹的对手,这个女人为什么让芊萍这么害怕?两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过节? 他的目光又转到段青的后脑勺,段青就不是个省心的东西,现在又冒出来个姜墨。 拳头攥紧又松开,汤芊止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静下心来看比赛。 第88章 表演赛3 汤芊萍和姜墨打得很激烈,观众这么认为,但也不是所有的观众。 空着的前三排,伴生家族的几位脸色一个比一个好看。 汤芊止脸上的笑快挂不住,陆山在旁边犯贱道:“打得好激烈啊。” 他瞪了陆山一眼,身后观众响起噼里啪啦的鼓掌声,他平复着呼吸,敷衍地拍了两下手。 段青看得很入神,明苍眼里闪过几分疑惑,但是没什么动作。 冰与火之歌在演武台上演,观众眼里只能看见漫天的白气,声势浩大,遮天蔽日。 汤芊萍状态很差,眼里只有姜墨上台前的一句话,“点到为止。” 而姜墨似乎也没有很认真,火龙盘旋在演武台上,姜墨拦住了她的攻势。 只不过,她用了一种更麻烦的方式,姜墨的冰凝得很碎,所以一碰到火龙,就会产生大量的水雾和白气,还有无数冰片碎裂的声音。 但是细小的冰片要拦住火龙,十分费力。 火龙在冰晶群里盘旋横行。 她们俩在完成一场真正的表演赛,观众也看得很开心。 姜墨在下面欢快地凝冰,汤芊萍就高高跃起,把火球从空中落下。 汤芊萍忍不住抬眼看哥哥,兄妹俩的视线在空中相接。 汤芊萍看到了哥哥眼中的不解。 舞台一旁的明悦抱着手臂摇头,这姜墨,也能藏了吧。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突然间,场上火光大盛,姜墨的冰被烧得片甲不留。 汤芊萍感觉十分羞辱,她也减小了火势,场上又弥漫起白雾。 阿圆:“两人打得真是激烈,有来有往啊。” 阿方:“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不相上下啊。” “各位观众可能看不见,但是在我这个视角看得格外清楚,两人的身影在朦胧之中跃显,火龙盘旋在冰柱之间!” 阿方讲的很激动,气氛也烘托得很到位,观众的情绪得到了宣泄的出口,所有人都激动地看向演武台,希望自己也能捕捉到一点动静。 “哎哎哎,我看到了!在那边,汤小姐先出手了!” “在哪?在哪?我怎么看不见啊!” “两人换地方了,你别跟我说话,她们俩动得太快,我要跟不上了。” 有人看向天空,“不是说幻场最强的地方会被投放在上面吗?这上面怎么也看不清啊!” “你不懂,这是因为她们俩的能力相当,所以演武台捕捉不到,不然你明悦和那谁,实力悬殊。” 这人煞有其事地说道。 有些北城人不乐意了,“什么那谁?人家有名字的,叫陆雨,你怎么还踩一捧一呢?” 雾气中,汤芊萍一把拉过姜墨,揪着她的领子怒目而视,“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使出全力。” 姜墨拨开身上的手,“你不用给汤家一个交代吗?” 汤芊萍一愣,胸口止不住地起伏,眼里盖不住的怒火。“你侮辱谁呢?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输了就是输了!” 姜墨看看她,又看看她哥哥。 “好。” 两个人拉开身位,汤芊萍只感觉一阵凉气扑面而来。 水雾消散,姜墨身姿矫健,脚踏冰晶,在场上腾挪得飞快。 汤芊萍稳下心,火龙扭动身子,身下冒出无数小蛇,在场上追着姜墨跑。 小蛇扑到的地方焦黑一片,冒出一阵火气。 没多久,整个演武台上再没有一片落脚之地,满地火舌。 姜墨在空中凝出无数冰块,方便她直接借力。 她手中凝出一把冰刃。 闪电一般在场上窜过,待她站定时,剑上七七八八横着无数的豁口,边上是焦黑的痕迹,焦黑扩散,整把冰剑被吞噬,化成黑水,滴落在地,蒸发成水汽。 “豁,大家可以看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姜墨这一招,就把所有的火蛇鲸吞,自己只损失了一把冰剑!” 汤芊萍站在火龙头顶,火焰和她融为一体。她没有再用血借风,但火龙盘旋的极快。 硕长的火焰扫荡了整片演武场,稍微近些的观众都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烧卷了。 姜墨脚下腾挪着,用冰凝出一条链子,刚刚在空中浮着的冰块嗡嗡翕动。 冰块在空中飞速凝结,和链头结合在一起,形成一把锁链刀。 姜墨在一头挥舞着链子,另一头刀就冲了上去。 从空中抽了上去,刺啦一声,刀身从火龙身上的鳞甲上划过。 阿方绕到两人头顶,“我们可以看到,姜墨明显对这类武器格外熟练,包括她腰间都挂着一条链子。” 姜墨腰间的锁链被投放在天空。 汤芊止探头去问段青,“她的梦器是什么?该不会是那链子吧?” 段青点点头。 汤芊止坐回原位,忍不住沉思起来,谁不知道,段家的梦器,一个赛一个的精致。 这个姜墨倒是很别致,这糙链子她用得倒是顺手。 等会儿她使出梦器后,自己在好好观察观察,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这么久。 阿方激动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没想到!她仅仅用了普通的一条冰链,就把火龙绞杀了!” 冰链和火龙的身子缠在一起,姜墨一个用力,冰刀碎开,沿着火龙的尾巴径直扎入身子。 无数冰块在火龙身体里打散又重聚。 所有观众都看呆了,这是对幻场的极致把控,只有和幻场的元素融为一体,才能做到操控自如,随心所欲。 火龙被震碎,汤芊萍短时间内时不可能在烧起一条巨龙。 她将火燃到自己身上,火在她身后展开双翼,既然不能做到极致的控制,那就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亲自御火。 在场的筑梦师有的幻场也是火,他们看着飞到天空的汤芊萍,眼里映出了她无尽的光芒。 段青坐在席上,眼里多了许多赞赏:“汤小姐用火将自己周身包裹,又凝出了大小丝毫不差的火翼,实在是聪明,对翅膀的雕刻也很完美。” 明苍看看段青,他倒是忘了,段青也是火幻场。 汤芊萍周身火烧,速度极快,一下就凑到姜墨身边,要跟她贴身肉搏,火无形,所以汤芊萍还能够行动自如。 姜墨略微皱眉,她不能跟汤芊萍离得太近,姜墨奋力飞奔,努力和汤芊萍拉扯。 两个人拉扯了两圈,汤芊萍发现自己追不到姜墨,深吸一口气,顶到上空。 火翼在她身后煽动,无数火弹从上空砸下,细密庞大,姜墨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人界,在亲自拍一场枪林弹雨的爆破戏。 她顶了个盾,砸到盾牌上的火弹好像很有灵性。在触碰到盾牌的一瞬间,那一颗火弹附近的七八颗就会自动吸附过来。 一个更大的火弹轰在姜墨头顶,一下一下又一下。 姜墨感觉自己被原地推开了好几步,在退,就要跌下演武台了。 “快看快看!她马上要输了!” “她怎么还没用梦器啊?” “她是不是要认输了?” 姜墨抬眼看向观众席,汤芊止坐在段青后面,枕着胳膊张扬的笑,旁边陆山拍拍段青,眼里收不住的嘲笑。 而段青只是看着姜墨温和地笑。 姜墨深吸一口气。 她一咬牙,顶着盾牌,冒着火炮,径直飞向汤芊萍,她心中一喜,等的就是姜墨贴身。 昨晚在入梦区,两人都顾忌太多,一个要护着底下人,另一个要灭了底下人,幻场掐得都很大而化之。 但是现在不同了,两个人比得就是细节,比如火翼的细节,比得就是对幻场元素的把控,比如锁链刀的收放。 离汤芊萍越近,火炮的灼烧感就越强。 她的盾牌骤然缩小,一瞬间,她脚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口气窜到了汤芊萍背后,她的火翼动作也很快,立刻停火,和姜墨在空中缠起来。 离得近了,姜墨突然发现,汤芊萍的火翼好像变小不少。 一瞬间,她就想通了,巨大的火翼可以发出无数火弹,可一旦火弹停止,她既要追求速度和姜墨来回,还要控制自己的火翼,显然有些困难,所以她只能缩小自己的火翼。 火翼在缩小,想放大,又是一场难事。 于是姜墨脚踩冰片,飞速靠近汤芊萍,汤芊萍抬手攻向她,可她脚下的冰片突然融化。 姜墨一个自由落体,向下落去。 两人刚刚已然飞到了极高的地方。 现在姜墨突然落下,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了她身上。 观众席不少人站了起来,段青捏着扇子,指尖有些泛白,陆山一拍大腿,身子靠得极其向外。 明悦在台下,聚精会神地盯着。 所有人都认为姜墨要抽出梦器,包括汤芊萍,她深知,如果姜墨抽出腰间锁链,自己将毫无胜算。 一瞬间,她的火翼骤然放大,一颗巨大的火流星飞向姜墨,同时火翼也因为巨大能量的输出而破碎,但是她可以缓缓落地。 只见姜墨速度不减,依旧脚朝天,头朝地往下飞。 离地越近,越快。没有梦器。 离地更近,更快,依旧没有梦器! 阿圆手心都冒汗了,在掉下去,人会死的! 明悦手掌的风蓄势待发,段青捏着扇子站了起来,谢鸣周指节紧紧抵着嘴唇。 千钧一发之际,姜墨突然拧腰蹬腿。 空中响起一声爆裂的碰撞声,白汽从演武台上爆出。 姜墨的身子几乎是贴着演武台的地面横飞过,她脚下的白气像游戏当中的氮气加速。 演武台上朦胧一片,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明悦松了手里的风,段青坐回了原位。 汤芊萍的火球和姜墨在她最快速度时候相遇。 姜墨凝了一道又长又粗的冰棍,从侧面垂直踹进火球当中,冰火相接,火球的能量十分巨大。 二者交互爆出的能量把姜墨垂直推了出去。 姜墨借着这股力,又飞了上去,达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好一记四两拨千斤。 演武台在瞬息之间捕捉到那强大的幻场碰撞,姜墨的身影被完完整整地录入天空。 所有的观众,都不由自主的抬头望着上面。 汤芊萍连忙抬手,刚刚火球的能量被姜墨用来对冲了,现在她试图抬手再次凝出一个火球,只可惜,她没有姜墨快。 姜墨从空中落下,加上自己的冰场加速。 汤芊萍只感觉自己周身寒冷,指尖哆哆嗦嗦,居然连一丝火苗都凝不出来了。 她轻轻瞥向一边,脚下满是冰霜,她的火场在姜墨的冰场中一点也使不出来了。 砰得一声,周围的人下意识格挡了一下,手放下后,满身的冰霜碎屑。 “快看快看!出台了!出台了!” 姜墨从天而降,冰块包裹着汤芊萍的脚,哧溜一下,滑向台外。 姜墨站演武台中间,汤芊萍双脚被冻在一块冰板之上。 冰板延伸得很长,直直伸出场外。 汤芊萍立在冰板上,看着掌心,点不着一丝火苗。 姜墨留了一丝余地,她还没有用梦器。 阿圆激动地喊道:“汤小姐现在一动不动,她是否要选择使用梦器?” 姜墨站在中央,静静地看着她。 汤芊萍看着掌心轻笑,姜墨没有用一丝的风,这完全是冰场。 她伸手捏起一块地上的冰,捏在手中,放在左肩,朝着姜墨鞠了一躬。 这是梦界最高的礼仪,表示对一个人完全的敬佩,包括对方的幻场。 古老的伴生家族,年轻的少女,用古朴的行礼方式告退。 “我输了,心服口服。” 第89章 开幕 段家的姜墨,一举击败了东道主汤家的汤芊萍,即将和明悦争夺表演赛的冠军。 这个消息已经成为南城的热门消息,占据了头条新闻整整一周了,两个人在遇上时,总会问上两句。 “你那天看没看表演赛啊?”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 “嗨呀,你不知道,我给你讲……” 表演赛决赛在两周后举行,随后开始的是正式大赛的第一项——幻梦。 八人齐聚南海体育馆。 伴生家族的八位代表以及四位城主是评委,一周后需要在这里决定出第一阶段的排名。 “欢迎各位观众,我是本次大赛的主席,谢鸣周。” 谢鸣周一身天蓝色西装,站在海浪顶端,倾听观众的欢呼声。 十二位评委坐了一圈。 谢鸣周在浪尖踱步,忽高忽低,他走向观众席,中心的台子被空出来。 八位选手整整齐齐地站在中间。 他介绍完八位选手,又开始介绍规则。 “第一阶段幻梦。” “这几位都是优秀的筑梦师,这个环节,就是要看诸位的造梦能力。” “南城九区,外加一个公共入梦区,十个区域,诸君任选一人。” “男女老少无所限制。” “只要一周后,这位选定的对象,能够在规定时间内,自发地梦到各位此前定制的梦。就视为挑战成功。” “排名则由魇块的大小决定。” “如果挑战失败,则直接淘汰,如果没有控制好,将魇放任为实魇,也视为挑战失败。” 观众纷纷交头接耳,开始琢磨今年的比赛情况。 谢鸣周抬起双手,脚下的海浪将他缓缓托起,身下的海洋将他的脸投放在当中巨大的屏幕上,他被送到每一位观众面前。 “比赛正式开始。” 八位选手倾巢而出,如同离弦之箭,径直穿过海水而出。 四位非伴生家族的选手在前面自成一排,东城舒然脚下踩了一本书,飞在最前面,她瞥了一眼后面坐在扇子上的段青,心里暗自施力,离得更远了。 她身旁是南城的一位大叔,又瘦又高,脚底下什么都没有踩,细看下去,一双板鞋在空中发出闪耀的光。 飞在她身后的是北城的一位少女,满身都是小口袋,浑身的草药味,坐在一片大大的叶子上,新鲜地看着四周。 她身旁坐着一个少年,带着眼镜,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下面铺着一张人体穴位图。 这位来自西城。 这几人都是经过四城层层选拔出来的,代表着非伴生家族的力量。 舒然又看了看身后四位伴生家族的人,拳头攥得更紧。自己一定要赢过所有人,成为今年的总冠军。 汤芊止躺在镰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陆山,你飞快一点啊。” 陆山整个人块头很大,站在一个小锤子上面,蜷缩在一起,十分拘谨。 “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站一会儿试试,我在北城就不用这玩意儿。” 汤芊止忍不住笑,“那你后面几个赛程怎么办?” 陆山额头上掉下几颗汗珠。宽大的手臂在几人面前一挥,“我受不住,先走了。” 陆山飞下去后,正好落在了五区,五区地处中心,十分繁华。 他一边跟人打听入梦区所在,一边在五区开始赏玩。 他兴奋地走进一家饭店,自言自语道:“自从来了南城,成天备赛备赛,都没有什么机会能体验一下美食,现在我来咯。” 刘申摸了摸身下的叶子,“贺药姐姐,你想在哪下?我听说,南城一区有位大夫,医术十分了得。” 贺药眼神一亮,摁着他的头,“好,那咱们就去一区!” 两个狂热的医学爱好者凑在了一起,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两个人来南城相遇后,什么都没干,就中西医情况,各自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贺药调转叶子方向,径直飞往一区。 李四方踩着鞋笑了笑,他凑到两人身后,左看看,右看看,“你们俩在一起了?” 贺药脸蹭得就红了,“你少胡说了,四方叔。” 刘申也尴尬地往后一退,“没有啊。” 李四方遗憾地放过两人,转向后方,目光对上了汤芊止,他又跑到汤芊止身边,“汤先生~” 汤芊止和李四方早就认识,清楚他嘴上胡花花的性质。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截。 李四方见状,只好步调一转,“这位是段青小姐!哎呀,百闻不如一见啊。” 段青微微一笑,往旁边挪了一截。 汤芊止在背后偷偷地笑,这李四方的爱好啊,就是给人做媒,拉红线。 李四方看了看明苍,再看了看汤芊止,明苍冷着脸,寸头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他凑近段青,“听说段小姐今年二十多了,不知道有没有中意的男孩子啊?” 他摸着自己的胡子,“不是我给你吹,这南城的人,没有一个我不认识的。” 段青笑笑,“不必了,多谢。” 李四方自讨没趣,贺药跟刘申已经飞走,就剩下前面一个舒然,他想起初见她时,他给她介绍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李四方哆嗦一下,“嘿嘿,三区美女多,老夫我就先走一步了。” 明苍脚下是两颗珠子,他闭着眼睛,好像早就有目标了。一个挺身,直直往公共入梦区去。 转眼间,就剩下段青,汤芊止,还有舒然了。 汤芊止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段青,而舒然也是时刻注意着段青的动静。 她对这些人,最清楚的就是段青,她来自东城,知道段青的实力,她要先看看段青是什么计策。 汤芊止看了一眼少女脚下的书,“你是叫舒然?” 他撑着手,矜贵地开口,“干嘛要跟着段青呢?” 他咧嘴一笑,“这南城,没有一个地方是我不知道的,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南城书籍典藏最多的在二区” 舒然对他突如其来的示好一愣,开始犹豫。 汤芊止的脸渐渐冷了下来,拖长了调子,“如果你不想让我第一个淘汰你,最好现在就走。” 舒然看了看段青,扭头去了二区。 汤芊止的眼睛和汤芊萍如出一辙,棕色的眼球贵气十足。冷脸时,浑身冒出一阵杀气。 “现在终于没人打扰了,段小姐。” “你妹妹本事挺大啊?” 镰刀压上扇面。 “威胁汤家的生意,她活得不耐烦了?” 段青一转身,扇面飘到镰刀上方。 段青淡淡地说道:“汤家的生意怎么会被我妹妹搅黄?给你们一个台阶下,你们应该很开心的。” 汤芊止突然笑了一下,虎牙明晃晃地映在段青眼中。 “果然,没吓到你,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姜墨,芊萍怎么会轻易地脱身呢?” “只不过,我很不爽,我妹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开心过了。” “你最好保护好姜墨,别让我抓住她的小辫子。” 镰刀一拐,汤芊止朝着七区去了,汤芊萍最近一直在七区。 段青沉思了一会儿,径直往六区飘去。 南海体育场。 一块巨大的水幕立在中央,上面是整个南城的地图。 八位选手的名字分布在不同的区域。 四周的观众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姜墨坐在下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静静等待。 她坐在观众席最下面的圈,明悦和明槐坐在对面。 观众圈的下面,是评委圈。 段隐坐在下面,耳朵上挂了两个小木盘,隔音效果还不错。观众的吵闹声她是受不住的。 霍闻先和段意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着,这三个人是东城代表。 对面是西城代表,明烟无聊地晃着椅子,明辰在她耳边说道:“二姐,你说小苍为什么要选择入梦区啊?” 明烟从杨修尘手里拿了一杯茶,“不知道,小苍有他自己的节奏,你别管。” 南城的评委最特殊,三位汤姓人士坐在一排,南城的城主也出自汤家。 汤承就是南城的城主,同时也是汤芊萍和汤芊止的父亲。 汤叶年纪小,坐在汤恩旁边不停地扭动,“三叔,我想去玩,可不可以不坐在这里啊?” 汤恩有些无奈,他看向汤承,汤承板起脸,“小叶,好好坐在这里,等叔叔阿姨回来,你就可以去玩了。” 汤叶就害怕他,撅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二叔……” 南城对面是北城。 左鸿对着镜子描眉毛,陆风坐在她身边,长长的胡须延续到脚底,他和两个弟弟很不同,他没有陆雨阳光,没有陆山壮硕,一双眼睛阴暗地盯着对面的汤叶。 他冷哼一声,十分不屑,“汤家真的无法无天,这么一个奶娃娃,能评判什么东西!” 他说得太生气,狠狠地咳嗽起来。 旁边带兜帽的陆河伸手在他背上顺气,“大哥,别太生气,身子要紧。” 左鸿看着镜子,又掏出一根口红,把嘴唇涂的一片艳红,嚣张的眉眼略过对面,小指在唇下蹭了蹭,“急什么?”。 她看了看谢鸣周,“前车之鉴的段家就在东边,汤家长久不了。” 红唇慢慢扬起,“咱们北城可千万不能张扬。” 谢鸣周背着手,站在屏幕下方,后脑勺的头发整齐地贴在脑后,好像对身后的是是非非毫无察觉。 第90章 首席 第一天的傍晚,夕阳淌进海里。染红了整个南海。 远处一颗发着金光的珠子缓慢靠近。 明辰喊道:“姐!是小苍先回来了!” 买了明苍获胜的观众开始欢呼,仿佛已经看到了夺冠的明苍,仿佛已经赢了不少的奖金。 明苍冲过水幕,跳下珠子。 他走到谢鸣周面前,取出脖颈上的一颗佛珠,微微欠身,谢鸣周接过佛珠,将佛珠放到一个水盆中。 场馆中心的水幕瞬间变成明苍的佛珠。 佛珠渐渐运转,当空显现出明苍挑选的对象。 是一个学生,一个坏学生,佛珠展现的就是明苍看到的一切。 这个学生逃课抽烟打架霸凌,无恶不作。 明苍看过他的记忆后,给他营造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梦境。 温和有礼,尊敬师长,爱护同学。 每位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 大家最喜欢看反差。 明苍的梦境营造的很成功,无论是细节的把控,还是情绪的调动,都堪称一流。 男生梦醒时分,还有些许惆怅,茫然的感觉。 观众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播放明苍梦境的同时,其余几位参赛选手也陆续回来。 紧随其后的是李四方和舒然。 段青和汤芊萍站在最后。 整整一夜,观众都沉浸在几位选手带回的梦境当中。 金光鸟从南海上空飞过,所有人的脸沐浴在金光之下,姜墨看着最后一个展示的汤芊止。 汤芊止和汤芊萍一起回到汤恩身边,汤家的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打扮得优雅华美。 姜墨有些恍惚,段青走上来,拍了一下姜墨,“走吧,今天跟我一起回尚郡,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表演赛那天,汤芊萍为什么认输?以她的性子,应该会抗争到底。哪怕输过一次。” 姜墨静默了一瞬,随后把御风的事情向段青坦白。 段青拿着扇子,站在金光下,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真是难得啊,即便是伴生家族,要觉醒第二个幻场,也是前所未闻。” “汤芊萍目前还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整个汤家。” “但是她去了七区,那里有关于伴生家族最古老的研究,她应该是去探索你身上的秘密了。” 段青拦住姜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谢鸣周住在南城九区的房间。 在外风光无量的首席大人,在房间里卑微地跪在地上,膝下放了一个硕大的圆片。 他跪在圆片上,上身赤裸,露出大片诡异的符文。 圆片上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人影,人影和谢鸣周渐渐重合。 待人影站稳后,谢鸣周慢慢起身,他弯着腰缓缓退出圆片的范围。 他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大人,比赛已经顺利开始,没有什么额外的情况。” 人影是个男人,他动了动四肢,壮硕的身躯被迫圈在这个圆片当中,但身为上一任首席,他的气势依旧很足,不容置喙。 “多关注一下明家,他们最不好控制,尤其是明槐。” “尽快找到控魇术,不要让段家死灰复燃。” 谢鸣周犹豫了两下,“那段杰的孩子,您认为应该怎么处理呢?” 谢乌白嗤笑两声,“你不懂段杰,他这个人最重视家人,否则不会当年就不会第一时间脱离段家,把段家摘了个干干净净。” 谢乌白眯了眯眼,“这个孩子,按年龄算,是他逃到人界之后的事情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应该都不是梦界的人,他就更不会把烫手山芋交给这个孩子的。” 谢鸣周点点头,“那我把她看的紧一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回来禀告您。” 谢乌白走到圆片的最边边,伸手抚摸着谢鸣周的头颅,“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只要四大家族覆灭,你将是永远的首席。” “到时候,整个梦界,都是我的,你将成为梦界的下一任主人。” 谢鸣周攥紧拳头,眼里燃起的光让谢乌白满意地笑了。 谈话完毕,谢鸣周将圆片翻转,谢乌白消失不见,随着转变的,也是谢鸣周的态度,眼里的恭敬消失不见。 他踩在圆片上,抚摸着首席专属的手杖。 他踱步到窗边,窗外明明暗暗的世界。底下人影攒动的世界。 谢鸣周眼眶微微湿润,这是属于他的梦界,他会带领梦界走向新的未来。 窗外,明家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尚郡。 谢鸣周轻叹一声,真可惜。 他们守护着西城,如果没有协会,他们将是西城最好的领导者。 这种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伴生家族啊! 他合上窗户,坐回座位上,只可惜,他的师父容不下任何一位伴生家族的人。 他在怎么可怜明家,也不能抵挡师徒俩要扫平一切的剑。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时间眨眼而过,所有选手的梦都制造的差不多了。 明天就是检验的时候了。 段响帮段隐治疗完头疼后,从她房里一出来,就看见段青在门口徘徊犹豫。 “阿青,段隐小姐已经睡下了。” 段青有些失落,强撑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最近麻烦响叔了。” 段响和她一起走出去,“阿青有什么事吗?等明天我在跟她说。” “没什么,只是看自从来了南城后,她情绪稳定得多,我想趁机和她多亲近亲近。”段青腼腆地笑笑。 天刚蒙蒙亮,金光鸟全体归巢,这是南城少有的灰暗时候。 段响看着段青温和的脸,心里又软了几分,段青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轻叹一声,段家这一代人,遭的罪太多了。 “终于,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本次比赛第一阶段的排名” “今晚就要给各位直接展现选定对象白天的状态。” “给各位观众友情回放一下八位对象的梦境。” 水幕中开始播放昨天八位对象的梦境。 第一个是段青,她选定的对象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早年丧夫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乡下。 一般来说,小孩和青年的生成执念最重,很多老年人对于整个世界,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情,都已经看的很开了。 更不能提凭借一个梦境,唤醒他们心里最深的欲望。 所以段青的人难度相当之大。 南海体育馆中间台子上放了一个秤,过一会儿,每个选手的魇块就会被送来。 贴上匿名的标签,进行称重。 明悦问道:“你说今年最大的魇块能有多大?” 姜墨回想了一下,“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魇块只有二十多斤。” 就是她和段青在东城第一次合作的那个魇。 明悦瞪大了双眼,“二十多斤?”她这一声惊呼引得周围人都看向她。 陆雨眼巴巴地望着明悦,汤芊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偷偷向姜墨那边偏了偏头。 姜墨轻笑一下,“这很大吗?” 她身后一人拍了拍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知道南城记录上最大的才十斤,你上哪弄的二十斤,吹牛的吧?” 旁边认识姜墨的人不开心了,“哎,这是我们东城段家的二小姐,她姐姐就是段青。” 那人一惊,连忙道歉。 “没事。”姜墨摆摆手。 明悦又说道:“你讲讲那二十斤的魇呗,它的伴生境是什么啊?” 姜墨见周围一个个期待的目光,就把那只魇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 姜墨讲起故事来,就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普通的情节被她说的妙趣横生。 旁边的小娃娃听完故事,小胖手托着腮帮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姜墨,“哇,你好厉害啊。” 一开始怼姜墨的人也连连称赞,“不愧是段家的二小姐啊,真是年轻有为,实力非凡啊。” 姜墨突然愣住,脑子里好像蹦出什么东西,却没有抓住。 正巧这时明苍先回来了,明悦乃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 姜墨耳边炸开人群的欢呼声,刚刚的小孩爬到姜墨腿上,“你怎么了?” 姜墨对她微笑一下,把她放回身后的父母怀里。 段家二小姐很厉害,那大小姐呢? 段青呢? 那个巨魇,段青真的解决不了吗? 姜墨压下心里涌起的莫名的感觉,把视线投向台下,段青温和的笑容一如既往。 第91章 赛事一阶段 “我的天,这第一名居然有八斤!” “这都快打破南城的记录了。” 段青也有些惊讶,问道:“是你的吗?” 明苍轻微蹙眉,“不清楚,我没称过。” 陆山几乎要凑到台子上,“乖乖,八斤。” 汤芊止撇了一圈,假笑道:“老陆,该不会是你的吧,真是你的就别装了?” 陆山猛然扭头,“这要是我的,我早就出去炫耀了。” 汤芊止透露出些许的疑惑。 不是伴生家族的,那是谁? 他猛然回头,棕色的眼珠在整个水幕打量了一圈,难不成是这四个? 要知道这个魇块可是只用了一周培养时间,而且这个梦还不是自发的,而是这几位筑梦师强行构造的。 却还能培养出这么大的魇块。 汤芊止无意地抚摸了一下他的手镯,看来这四位当中还有高手,李四方的实力自己早就知晓,绝无可能。 舒然也在偷偷打量前面的几人,这个魇块是段青的吗? 她不由得在心里偷偷祈祷,千万不要是段青的。 如果真的是,那城主交给自己的任务,可真是难如上青天啊,自己怎么样才能够趁乱做掉段青呢? 贺药也凑上去看,她和陆山站在一起,就像小猫和大山。 “哇,这可真大。” 陆山打趣道:“小药罐子,这该不会是你弄得吧?你在北城隐藏实力啊?” 贺药脸又红了,“陆哥,你说什么啊?我哪有这么厉害?” 八人站在台下,心思各异。 八个大小不同的魇块整齐地放在上面,完成了称重,按照大小放在上面。 最小的一个也有四斤。“接下来,让我们来逐步揭晓各位选手的排名。” 谢鸣周把最小的魇块拿在手中,走到演武台中心。 漆黑的魇块被投入中心的圆台上,洁白的海浪裹挟着魇块翻飞。 魇块被浪花卷起,升到高空,从下方的海浪开始,落下一张水幕。 魇块所代表的梦境在水幕浮现。 一个病气缠身的青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止不住地呻吟。 这是贺药的魇块。 贺药低头笑了笑,缓缓走上台,取下自己的魇块。 一些观众懊恼道:“啊?她排第八,那我岂不是输光了。” 随着名次的揭晓,欢呼声越来越大。 突然场上一片沸腾,第四居然是汤芊止! 要知道他,明苍还有段青,三个人是第一阶段三元的热门选手,可是现在他变成了第四。 汤芊止手里拿着自己的魇块愤愤不平,身后的陆山和舒然并列第五名,李四方排第七。 汤芊止看向角落里的西城少年,他居然闯进前三名了?! 明家果然不简单! 现在就剩下前三名了,现场的观众都不由得屏息凝神,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改变整个结果。 “保佑保佑让段青夺冠吧。” “明苍加油啊!” “西城西城西城。” “这个刘申是谁啊?” 祈祷声此起彼伏。 台上的三个魇块大小都差不多,所以三个人都分不清自己的。 谢鸣周伸手举起二三名的魇块,同时抛到中间的台子上。 上方落下两个水幕,一个迟暮老人,一个年轻的男孩。 霎时间,全场沸腾,第一名居然是来自西城的刘申。 这个普普通通的西城少年何以战胜明苍和段青? 明苍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段青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后伸手跟刘申握了握手。 刘申的脸被投放到最大的水幕上,姜墨看着他年轻帅气的脸庞,心里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同样感觉的还有谢鸣周,他身体里藏着的谢乌白心里也开始缓缓躁动。 三个人同时打量着这个少年,相比姜墨,谢乌白更加敏感,这个气息,这个行为,这分明就是当年的段杰! 少年和段杰虽然面貌不像,可是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段杰的影子。 谢乌白被心里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带着谢鸣周也一晃神。 “师父,您怎么了?”谢鸣周在心里悄悄问道。 “鸣周,你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那个孩子?!”谢乌白在他脑海中喊道。 谢鸣周抬脚往刘申那边走,心思转得飞快,他从来没有见师父这么着急的语气。 “恭喜,我是本次大赛的主席。”谢鸣周伸手,挂上温和的微笑,站在刘申面前。 刘申扬了扬眉毛,握了握手,又转身回去跟贺药交流起来。 谢鸣周感觉到谢乌白的情绪波动之大,心里满是疑惑,但是不敢表露一点,面上装得一片云淡风轻。 梦界的夜晚,人界的晴天,南海体育馆上空被金光鸟照亮。 八位选手带回了魇块,就证明魇是没问题的,现在只要在人界白天的时候,看到八个人的梦境,第一阶段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所有的观众都在看着水幕上的梦境,只有姜墨,一双眼睛盯着刘申不放,她需要搞清楚,这个熟悉感究竟是从哪来的。 她翻遍了忆场,可以确定自己和他此前完全没有交集,哪怕他来自西城。 “他是从哪来的?”谢乌白在圆片上发火。 谢鸣周跪在地上,“他是西城的选手,不属于伴生家族。”他试探性地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谢乌白猛然扭头,他的眉骨很高,盯着人时,黑色的眼珠没有一点情感,压迫感十足。 “明家,又是明家。”谢乌白喃喃道。 他突然冒出一阵古怪的笑容,“呵呵呵,明家。” 他伸出手,抓住谢鸣周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他们已经找到控魇术了,你想办法让明槐交出来。” 谢鸣周又惊讶,又不解道:“师父,明槐不是已经被逐出明家了吗?为什么不去找明烟?” 谢乌白手下施力,谢鸣周疼得面色狰狞,“因为段杰信任的只有明槐!” 他丢开谢鸣周,面对着墙平复了一会儿。 “那个刘申,一举一动都是段杰的影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找到了控魇术,然后造了一个段杰。” “呵呵呵,他们胆子大到把人拉到你的眼前,就是在试探,他们笃定了你认不出段杰。” 谢乌白满眼的疯狂,他看向地上的徒弟,“可惜啊,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亲自来了,我一眼就认得出段杰。” 窗外金光大盛,南海的海水把金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观众都沉浸在水幕当中的梦。 这些梦的构造技术,细节,情感的调动,在四城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毕竟八位实力非凡的筑梦师齐聚一堂,这可是很少见的。 所有人都把每一个梦都放进了自己的忆场。 这场盛大的比赛,将会在每个人的心中永远留存。 第92章 人死复生 大赛的第一阶段圆满结束,马上就要开启第二阶段——炼器。 刘申身价暴涨,一时间各种赌盘在场外开放。 谢鸣周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接下来,是大赛的第二项,炼器。” “各位选手有一天的时间去寻找材料,明天在这里会有高温的炉火。” “在这一环节锻造的梦器,将会在第三阶段陪伴大家,各位要有自己亲手锻造的梦器化魇哦。” 观众欢呼起来,这是最为期待的环节之一,每个人的锻造手法不一样,都会有不一样的技巧。 尤其是伴生家族,他们的梦器都是自己亲手锻造,能够流畅的将自己的忆场和人的梦连接在一起。 每次比赛,观众都费尽心思地观察,希望可以从中学习到不少技巧。 观众席上,一个老大爷拍着旁边的青年男子:“我跟你说,你可好好学习。要好好看看那个刘申,他是怎么把简简单单一把小手术刀锻造完美的。” 男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还是看看明苍的手法吧,明槐的青玉尺就是明家锻造的。” “那个刘申,谁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是些歪门邪道。” 这样的争论并不少见,整个场馆嘈杂一片。 不少人接二连三地往外走,一会儿所有选手全部都要去外面找材料,场馆里只能坐着干看。 不如出去和选手互动互动。 姜墨从里面缓缓走出,汤芊萍和明悦都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没说两句又吵起来。 汤芊萍自从那天后,好像变了个人,一向跟明悦不对付的她,经常挑衅她,希望能跟明悦动手。 姜墨趁着两个人吵起来,悄悄拐入一条小路,去到了公共入梦区。 整个公共入梦区很大,汤家整改接手后,放出消息,整个入梦区在大赛暂时关闭,防止干扰到选手比赛。 筑梦师一律禁止出入。 这倒是便宜了姜墨,她顺着墙根翻过去,整个入梦区没有几个人,安静又清静。 谢鸣周看着对面的明槐,恨铁不成钢。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控魇术交给我,我可以保你不死!” 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入梦区对峙。 明槐抬头看他一眼,“什么控魇术,我不知道。”她在周围扫了一圈:“你拉我来这干什么?” 谢鸣周很慌张,一向整齐的头发有些散乱,他闭了闭眼:“我实话告诉你,谢乌白就在我忆场里!” 明槐扯着嘴角,双眼盯着他,似是要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你让谢乌白来见我啊,怎么?他又要故技重施了?” 明槐油盐不进,谢鸣周气得头疼,“我只能趁着他沉睡的时候出来找你,这里的魇多,他能睡的久一点。” 他看着明槐的白发,什么威胁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一软,柔声道:“明槐,你把控魇术给我,我保证,明家不会有事的。明家对我有恩,我不想做的太绝。” 明槐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谢鸣周跟在后面絮叨。 “他现在已经在腾手收拾汤家。” “你要为明家考虑。” “我可以求师傅,用控魇术给你造季长安。” 明槐脚步一顿。 “你不给我,你是想步段杰的后尘吗?!” 明槐猛然回头,青玉尺破开风声,直冲谢鸣周刺去。 谢鸣周偏头躲过。 明槐又压上来,两个人离得很近,谢鸣周可以看清她眼底一片通红。 但是她抖着声音:“你还敢提长安和段杰?!” 谢鸣周吸了两口气,直视她:“你都用控魇术来造段杰了,为什么不造季长安啊?” “人死既然拿复生,明槐,你该放下了。” 谢鸣周左手下拧出一根木棍。把青玉尺缓缓格开。 明槐整个人抖起来,眼泪砸在他领子前的青玉尺上。 滴答声清脆悦耳。 她咬着牙开口,声音嘶哑艰涩:“是吗?那他能把长安还给我吗?” 白发缠在青玉尺上,谢鸣周浑身一震,像是懂了什么。 木棍脱力掉在地上,明槐不愿意在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谢鸣周跪在地上。 段青揽住跪倒在地的姜墨,眼里一片心疼。 谢鸣周脱口段杰二字的时候,姜墨就像断线的风筝,漂泊空中,下意识地往钟外走,双眼盯着他不动不动。 找了这么多年的杀父仇人,就这么平白地出现在眼前。 任谁都会崩溃的。 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被黑钟里的凹凸划了一下,手臂上冒出血珠。 眼泪怔怔地落下,直到段青手抹上来,姜墨好像才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姜墨挣扎着爬起来,又往外去,段青摁住她。 带小丑面具的女生扑上来忧心地看她,“她,她怎么了?” 段青抬眉看她,眯了眯眼,这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扇子在身后缓缓捏紧,利落地她面前在一挥。 小丑晕倒在地,此后她的记忆里,将不会有姜墨的存在。 黑钟的主人晕倒,它也乖乖地躺在小丑身边。 三个人的身影在入梦区显现出来。 谢鸣周已经走了。 现在这一方天地,就只剩下这三个人了。 姜墨呆呆地看着流血的手臂,嘴里喃喃道:“疼,好疼啊。” 段青欲言又止,却只能伸手按住她的伤口,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姜墨。 被魇怪绞杀,她没喊疼,被高扬捅穿了肺,她没喊疼,被金海强行定契,她没喊疼。 现在一个小小的伤口,姜墨疼得快喘不过气了,她看着伤口,眼泪一颗一颗往外落。 大悲之下,她居然晕了过去。 段青的扇子将小丑送出入梦区外,她抱起姜墨,缓缓往回走。 段青轻叹一声,眉头紧锁,今天她的材料也不可能找到了。 清晨,她从南海场馆出来,四处寻找炼器的材料,无意间来到了公共入梦区。 一个带小丑面具的女生在里面鬼鬼祟祟,她心里觉得有趣,因为整个入梦区已经被关闭,她带着面具进来,又要干什么? 于是就跟在她身后。 小丑这一段时间一直徘徊在入梦区外,她的朋友,那个黑白面具的女人。 那天醒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小黑和小绿都劝自己放弃吧,那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指不定是哪个城的。 但她觉得不一定,这个黑白脸是个潇洒不羁的人,如果她要来,关闭的入梦区肯定拦不住她。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 她看着前面的人影,腰间挂着的锁链,兴奋的扑上去。 “黑白脸!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姜墨一回头,笑了:“是你啊。” 小丑却一瞬间僵住,她见过这个人,在表演赛的回放上,她是段家的二小姐,不是黑白脸。 姜墨表演赛那天,穿的是袍子,正好盖住了腰间的锁链。 她慌乱地后退两步,“对不起,我,我认错了。” 她知道,伴生家族的人,她惹不起。 姜墨向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你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姜墨用冰挥出一张面具,整张脸被遮住,只露出眼睛,黝黑灵动的双眼在面具下一眨一眨。 俨然就是那天黑白面的女人。 小丑呆愣着,熟悉的眼睛,她就是黑白脸。 她声音有些发软,“你,你真是黑白脸,你怎么不戴面具呢?” 姜墨笑笑:“这里不是暂时被关闭了吗?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就没带面具了。” “你这几天很潇洒啊,什么时候偷偷来的,我都不知道。”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小丑身后传来。 姜墨抬眼看去,段青晃悠着扇子从花丛中走来。 姜墨一愣,她走到段青身边,惊奇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找材料吗?” 扇尾指了指小丑,“我跟着她来的,我打算就在这个入梦区找找材料。” 段青说道:“你们两个居然认识,看来你对这个入梦区很熟悉啊?” 姜墨无奈地笑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材料。” 她伸手推着段青,“赶紧走吧。” 段青也没带面具,她一边笑,一边躲着姜墨,“我是选手,我要去哪里找材料,这可是我说的才算。” 小丑看着两人,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姜墨走在她前面,小丑问道:“她,她是你姐姐?” 姜墨点点头:“怎么了?” 小丑一脸羡慕:“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表演赛,她押你全胜,押了多少啊?” 姜墨回头看了一眼,答道:“不知道,她押了多少?” 小丑指指段青手中折扇,“她差点把梦器押进去,最后还是明少爷借钱给她的。” 姜墨脚步一顿,回身向段青走去。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动。 小丑一颗心突然提了起来,她可不能被人发现在禁闭期间偷偷闯进入梦区。 她连忙扔出黑钟,自从姜墨帮她和黑钟建立联系后,她用起来这黑钟,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硕大的黑钟把三个人都笼罩起来,她一回头,三个人面面相觑。 小丑有些局促,“对不起,我,如果被人发现,会被罚钱的。” 段青和姜墨对视一眼,段青温和地笑笑,“没事,我们在里面多待一会儿就好。” 小丑见自己没惹她们生气,也开心起来,捣鼓了一阵,黑钟变得渐渐透明,三个人站在黑钟里面也可以看到外面的全部。 小丑献宝似地说道:“这样,大家就不无聊了。” 三人就这样藏在入梦区里,小丑这件梦器是用黑玉制成,和姜墨的锁链是一个材料,属于梦界最古老的材料。 三人的气息被遮盖得严严实实,谢鸣周和明槐都没发现这三人。 段青看见来人居然是主席和明槐,愣了一瞬,随后席地而坐,在脑海里思索着一会儿出去该在哪里寻找材料。 小丑和姜墨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姜墨格外专注。 段青挑挑眉,“偷听可不是什么君子作为。” 小丑脸一红,转身去看地上的草。 可是姜墨依旧趴在上面听着。 这可真是稀奇,段青刚要开口,就听到了段杰的名字。 随后就是当年的真相。 段杰的死对于整个段家,甚至整个东城来说,都是一个禁忌话题。 要知道那可是伴生家族的段杰,未来的段氏家主。 自段青来到段家,她就知道这位大伯。 现在凶手极大可能就是面前的首席,整个筑梦师协会的首席,掌管着半个梦界。 段杰的死,背后一定会牵扯出更大的东西! 一向沉稳的段青第一次慌了神,但是在姜墨面前,她不敢流露出半点惊慌。 不出所料,姜墨失魂落魄地就要往外走。 段青只能先控制住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第93章 控魇术 姜墨睁开眼,段青看着她柔声问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姜墨抬起手臂,一言不发。 段青看着她裹着纱布的手臂说道:“响叔帮你包扎过了,还疼吗?” 姜墨手臂脱力般地砸在床边,段青提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好疼啊,看来是真的。”姜墨坐起身,眼里一片死寂。 段青在她面前蹲下:“姜墨,你相信我,大伯的死事关重大,我要先跟母亲商量,总之你不能……” “我知道。”姜墨打断她,她从床边起身,缓缓走到门口,“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去看看谢鸣周。” 段青也起身,跟在她身后,姜墨回头点点她的肩膀,又冲着她笑笑,“我真的没事。别跟过来” 她脸色微变:“不然我会生气的。” “你尽快去跟姑姑说吧。” 段青拉着姜墨的手,“姜墨,你相信我,等赛事结束,有一个面向四城的采访,到时候不管怎么样,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 “大伯的死,我们还要调查清楚。” 段青眼里的真挚映在姜墨眼中。她点点头,拨开段青的手,走了出去。 “母亲,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年大伯的死,就是首席一手造成的啊!” 在段隐面前,段青终于可以不用绷着。 可是段隐的反应让她更心寒,段隐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她了, 双眼好像两把冰剑,直刺段青心里,“你从哪里听来的?” 段隐刚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段青手忙脚乱地去扶她。 段隐却把她推开,径直走向门口,把门砰地关上。 转过身来,段隐面上附上一片寒霜。 “这件事,除了你和姜墨,还有谁知道?” “母亲……” “还有谁?!”段隐声音拔高,怒目而视。 段青心里一片寒凉,声音满是绝望,替姜墨绝望,替死去的大伯绝望,“没有了。” 段隐坐回椅子,额头撕裂的疼痛,她撑着头,“这件事…咽在肚子里…你不许插手!” 段青在她面前跪下,仰头看着她,“母亲,这件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段隐不答。 段青又问道:“为什么?二伯知道这件事吗?” “为什么你们的兄弟惨死,你们可以无动于衷?” “您知道姜墨今天有多痛苦吗?” 质问声越来越大,她从来没有这么问过段隐。 段隐看着段青,这个身体流着自己血液的女孩,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吗? 反正,也瞒不住了。 “这是段家的选择,你会接受吗?” 段隐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 她缓缓起身,没想到,她已经长到这么高了。 “你也知道,父亲把你从小当继承人来培养,现在到你来做选择了。” “当年段家做出的选择就是放弃段杰,是我亲自动的手。你要杀了我吗?” “替姜墨报仇,替段杰报仇,替你心中的正义报仇?” 段隐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动手啊,段青。” 段青如遭雷击,自己母亲竟然是段家的刽子手,是手刃兄长的妹妹。 她心里一片无名火起,手抬得高高的,止不住地抖。 段隐看她一眼,“既然不敢动手,那就老老实实参加完比赛,然后滚回段家。” 段青低下了头,闷不作声。 段隐看着看着,突然揪起了她的领子,“你别想着什么公之于众这种荒谬的计划。” 段青一声苦笑,段隐太了解她了。 她伸手把段青推回座位上。 响走了进来,她盯着段青,“响叔,把她带回去,看好她,她不许出去,不许跟任何人接触,尤其是姜墨。” 段响愣了一瞬,“大小姐,这是不是太…” 段隐转身就要往外走。 段青追上去喊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能……” 段隐一回头,就到了段青的面前,抬手捏住了她的后颈,段青被摁倒在桌子上。 她缓缓抬手,桌上的绿植,一瞬间蹿高了五倍。 绿植在空中扭曲,扭成一个细细的木针。 段隐右手捏着针,缓缓刺入段青脑袋。 “料想响叔看不住你,那我亲自来。” 木针刺入段青额头,她只感觉整个脑袋都被植物填满,在动弹不了一点。 泪水从眼角流下,段青眼前一片青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段隐又揪了两根小树枝,扭成手环,在她两人手腕上戴了相同的木环。 段响在一旁想开口劝两句,段隐抬手打断他:“响叔,姜墨在哪?” 姜墨还不知道,段青已经被拿捏了。 —————— 街上的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夸赞着首席,今年大赛举办的真不错云云。 姜墨看在眼里,心里一片惨淡,她强撑着一口气,她要去找明槐,问个清楚。 —————— 谢鸣周给对面的女人倒了杯茶:“段小姐何必这么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啊。” 段隐:“我再说最后一遍,我要见谢乌白。” 谢鸣周低头浅笑:“师父他云游四方,我哪里会知道他在哪?” 段隐向后一靠,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既然这样,那你去保明家,我段家就算了。” 段隐把茶水泼到拍旁边的小盆栽上。 盆栽摆弄着水,上面掩映出白天谢鸣周和明槐的身影。 谢鸣周神色一变。 大手在桌上狠狠一拍,水珠消散。 段隐笑得更开心,她变着声调,“明槐~明家与我有恩~我不希望做的太绝~” 谢鸣周额头青筋跳了跳,“你想干什么?” 段隐一甩手,茶水跳到谢鸣周脸上,高声斥道:“叫谢乌白出来见我!” 她又是一笑,“我真想不到,谢乌白这么信任你。” “他知不知道,他费尽心思要摁死的明家,他的好徒弟要费心费力地护着。” 谢鸣周猛地起身:“你懂什么?!” “你们伴生家族哪一个不是享受着家族的扶持,哪一个是用真心看待寻常的筑梦师!” “如果没有协会,他们过得有多凄惨你懂吗?!” “除了明家,你们都是些自私自大,养尊处优的混账。 ” 段隐指着他,心头压着一口气,指尖都有些发抖,“好一个大义凛然的首席,我们段家的命就不是命,我们伴生家族的人就不是人。” 她摇摇头,发出一阵苦笑,“真是可笑,高高在上的首席说我们不懂人间疾苦。” “我不想跟你多说,把谢乌白叫出来。”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无法消散,谢鸣周从桌下抽出圆板,脱下上衣,身上的符文露出。 段隐双目一凛。 圆板上出现谢乌白的身影,段隐和谢鸣周微微颔首,段隐行了个礼。 她瞥了一眼谢鸣周,低下头,诚恳地说道:“首席,段家已经准备好了。” “段青她,还不合适接任,现在由我来负责段家的一切。” 谢乌白流露出几分趣味,“为什么过了几十年,你突然醒悟了呢?” “我记得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当初质问段世平的时候,你不是扬言再也不会参与我们的腌臜事了吗?” 谢乌白招招手,段隐硬着头皮走上去,他抬起手,冰凉的双手贴在她脸上,冷得她一颤,但是段隐不敢动。 段隐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是我醒悟的太迟。” 谢乌白冷笑一声:“好啊,我现在正好有一件事,最需要段家人解决,我要控魇术,你把控魇术在大赛结束之前交给我,我就让段家重回往日的巅峰。” 谢乌白又是一笑,十分温和地拍了拍段青的肩膀,“十几年前,你把分魇术交给我,我就相信你的忠心了,你是个天才,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 “控魇术的确是你父亲发明的,只不过,它当时不叫这个名字。” “控魇术最初发明出来,只是,只是他为了帮我。” 明槐声音有些颤抖,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鲠在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姜墨闭了闭眼,自己拖了个凳子,坐在明槐对面,眼里一片死寂,“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帮你什么?” 姜墨又问道:“你的白发,是问魂造成的吗?” “是问,季长安的魂吗?” 明槐凄然一笑,“你真的很聪明。” 姜墨的脸在灯光下明明暗暗。 “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你知道吗?他当年在狱里,也是这样问我的?” “我问魂,问出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当年我夺得第一之后,被人举报入狱,随后长安意外惨死,我被放出来问魂。” “我才知道,是首席,他要掌控整个梦界。 “正好,我的第一名为他送了一把趁手的刀,他联合段家,把我坑害入狱,明家成为众矢之的。” “我当时不服,几乎把整个梦界搅了个天翻地覆。” “其他人不懂得唇寒齿亡的道理,都是袖手旁观。” 明槐眼底一片悲怆,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季长安。 “只有长安,她从人界千里迢迢赶来救我,却,却死在西城。” 她有些哽咽,抚摸着青玉尺。 “季家当年是比赛的赞助商,我一入狱,她立刻觉得比赛有问题,随后她去了段家,却发现你父亲本要救我,但却被段世平囚禁了。” “恰巧,她听到了首席和段世平之间的谈话。” “一瞬间,她就明白了,首席用季家,段家联合做了个套,属于我的套。” “她本打算将我救出来,在谋划为我平反的事。” “可谁能想到,她的执念留给我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我此后余生能够平安无虞,她让我不要卷入纷争,不要为她报仇。” 明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我才明白,长安的死,就是首席给我的警告,他祸水东引,把长安的死推成意外,我成了季家的活靶子。 “我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长安死后,我悲痛欲绝,打算在监狱了却残生。” “可这个时候,你父亲逃了出来,他一无所知,我怒火中烧。” 明槐顿了顿,“我生气地质问他的假仁假义,我以为你父亲是段家的人,也是幕后的推手之一。” 明槐表情变得痛苦,语气带上两份悔恨。“可我后来才知道,他也是无辜的。” 控魇术,就是他制造的,他的本意,是想通过魇,再造一个长安,跟我道歉。替段家道歉。” 明槐透过姜墨的脸,看向段杰,“他一向是个单纯的人,以为这样就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可是普通人的魇好找,可我偏偏是筑梦师啊,我剥离不出我的魇。” “段杰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很快开始改进,他的复活计划失败了,但是控魇术诞生了,它可以控制任何一只魇。” “让它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青玉尺在空中一挥,空中显露出几个人影,重演着当年的事情。 伴随着明槐略微沙哑的嗓音,姜墨终于窥探到了整个事件的全貌。 “控魇术很快就被首席发现,段杰当然不肯交出,他对段家失望透顶,逃到了人界。” “再后来就是首席用整个协会,联合陆家,汤家,向段家施压,要求他们交上控魇术。” “段家放出消息,段杰身死,控魇术不知所踪。” “我被逐出明家,段杰和长安身死。” “首席掌控梦界的进程,完成了一半。” “后来首席重压之下,段家上交了一份控魇术,首席放过了段家。” “后来,首席弟子谢鸣周声称段家的控魇术是洪水猛兽,首席为了毁掉它,以身殉道。” “谢乌白就这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谢鸣周。” 姜墨背后冷汗直出,她在椅子上动了动,挂在她脖子上的小圆片贴在她胸口。 压得她喘不过气。 引发了半个梦界的轰动,引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控魇术,就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个小黑片。 第94章 被控制了 人界没有盛大的赛事,姜墨坐在咖啡馆,看着对面学校的学生,心里略微平静。 离开明槐的房间后,姜墨慌不择路,开了一扇门,去到了人界。 这里的人不会进入别人的梦境,没有一统世界的阴谋。 现在是放学时间,对面学校的学生进进出出,三两成群,讨论着同学老师,学业难题。 热闹的场景,让姜墨心中升起无限悲凉,曾几何时,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一个学生提着袋子,慌乱地往外走,情急之下,撞到姜墨手中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泼了她一身。 女孩很慌张,一边抽纸,一边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你加我个微信,我给你赔偿。”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穿着校服,自行车停在外面,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她有些慌张。 滚烫的咖啡泼到身上,姜墨浑然不觉。 她从女孩手中抽出纸巾,加了她的微信,“我没事,你走吧,不用去医院。” “如果要赔偿,帮我买点东西。” “我在这里等你” 姜墨随手转了五百块,女孩不仅不用赔偿,反而天降横财,自然欣然接受。 过了很久,学校里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咖啡馆也没什么人了。 女孩送来信封和信纸。 姜墨接过纸笔,温和一笑,“谢谢,在稍等一会儿,帮我送封信。可以吗?” 女孩愣了一下,挠挠头,“可以,可以。反正明天是周末,我也不急着写作业。” 姜墨写了整整三页信,连着一张黑色卡片,把信封塞得鼓鼓囊囊。 在信封的背面写了四个字,中央部门。 她问道:“你有胶带吗?” 女孩从书包里掏出胶带递给她,问道:“姐姐,写信不是要贴邮票吗?你怎么贴胶带啊?” 姜墨笑笑,又给她转了二百,“把这个送到季氏的尚郡酒店前台,就说是交给中央部门的季总。” 女孩学生一个,听见什么部门,季总,又看姜墨成熟优雅,出手大方,不由得有些兴奋,“姐姐,你做什么工作的?” “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大学读的什么专业啊?” 姜墨指了指她门外的自行车,“送过去,回来我就告诉你。” 女孩把书包放到姜墨旁边,把肩上的头发一把扎起,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 “半个小时之内,我就回来。” 女孩脚下一蹬,白色的校服在身后展开,像一阵风,飞了出去。 等她二十分钟回来之后,整个咖啡馆只有吧台后面的一个小哥刷着手机。 小哥看见她,指了指她的书包,“欸,你的书包放那了啊。” 女孩提起书包,下面压了一张纸。 “东城理工大,欢迎你。” 女孩拿着纸,兴奋地自言自语道:“她是东理工的,太巧了,嘿嘿,加到未来学姐了。” 小哥也为她高兴,“东理工分可不低啊,快高考了,加油,我请你喝咖啡!” 姜墨没有上过大学,但这个女孩是她在东城公共入梦区见过的,她的梦想就是东理工。 姜墨回到梦界,大赛的第二阶段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管怎么样,她要段等青第二阶段完赛,随后在做打算。 如果明槐说的是真的。 那自己就不能确定段家就是安全的。 自己还能相信段青吗?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控魇术不可能有第二份,现在天下唯一的控魇术,在自己手中,那么当年,段家交给首席的,又是什么? 这件事只有段隐才知道。 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段家,整个段家,她能付出两份真心的,只有段青。 —————— 南海体育馆中心,圆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罐子,里面是纯黑色的液体。 散发着滚滚热气,四面八方的观众一动,有些冰凉的水汽散落在罐子中。 发出刺啦一声。 周围的人都为八位选手高超的锻造技术而折服。 明苍的手法经典优雅,他找到了一根青竹,用风刃劈碎后,扔进罐子当中,青竹碎屑和黑液融为一体,他又用风凝出几颗黑色珠子,扔进罐子周围的海水当中。 海水低温冰凉,一瞬间通体晶黑的珠子就在水下定形。 贺药在上一环节表现一般,排名在最后,但是这个环节,她却表现得游刃有余。 她从兜里掏出无数药材,将他们揉在一起,随后抛进罐子里,疯狂搅动起来。 “这个贺药,为什么要一直搅拌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她要做药杵,她这个手法,就是反复捶打,让药材跟黑液混在一起,这样梦器药杵,也有了药性。” “哦哦,原来如此,那要捶打多少下呢?” “这个就要看每个筑梦师各自的适应性了,每个人的耐受性不同,药材和黑液的配比也不同,要自己找。” 懂行的人在下面解释道。 “我看这个贺药就挺厉害的,你看她刚刚扔进去的药材,少说也有几十种,啧啧啧,把控不好,药杵可就废了。” 还有人捏着下巴,“刘申这个手法,很眼熟啊。” 刘申从贺药那里借了三味药材,随后投了一袋魇块进去。 “确实,很少有人用魇块炼器。” “在哪见过来着?” “哎,我想起来了,这像不像那个姓段的?” “人家段青根本就不是这样炼器的。” “哎呀,我说上一届,叫什么来着?” 姜墨猛然惊醒,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这个刘申像谁了。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梦器,都像极了她的父亲,回忆里的段杰,他到底是谁? 他是西城的人,明家是怎么做到的? 姜墨按下心中的惊讶。 但很快,姜墨就注意到了段青,她和段青自从昨天分别之后,就没有见面,她想找段青谈一谈,只能等这个阶段结束。 但是这个段青为什么这么奇怪? 姜墨眉心鼓起小包,别人不知道,但是她最清楚。 段青喜净不喜脏,喜器不喜场,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扇子放进黑液当搅拌。 姜墨猛然起身,趴在最前面向前看去,她身后的观众不乐意了,伸手将人拽了回来。 姜墨心跳得很快,全神贯注盯着段青的动作。 身后观众感叹道:“这段青的手法可真粗暴啊。” 段青在罐子前站着,乱七八糟的材料扔进去一堆,折扇化棍,伸进黑液当中搅拌,手心还燃起红色的火焰,顺着棍子一路烧到了下面。 气温猛然升高,她身旁的李四方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两眼,随后走到了一边,离她远了几步。 明苍也皱着眉看了一眼她,使风将火吹远了三分,“你怎么回事?” 段青手下一顿,将火往中心收拢,“我没事。” 姜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段青抬头对上,却没敢看她,很快地略过了目光。 炼器本身需整整三天,但在比赛期间,只要求锻造半天。 时间短的同时,也削弱了梦器威力,这个梦器就是下一阶段化魇时所使用的,这样也可以保证比赛点到为止。 大罐子周围,十二位裁判坐成一圈,从手法,材料,梦器锻造的完整程度三个方面对八个选手进行打分。 西城评委不可以给西城的选手打分,即各城的评委不能给自家出身的选手打分。 在所有人打完分后,八位选手的排名列在水幕之上。 明苍在这个环节发挥稳定,稳居第一,刘申紧随其后,位居第二,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三名是贺药。 段青站在场中,面无表情,她位居第五,按照之前的表现来看,她这次炼器的发挥完全就是有失水准。 明苍略微蹙眉:“你怎么回事?” 段青没有回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姜墨追着段青的背影往外走。 两人直接出了场馆,在海边的沙滩上纠缠起来。 “段青,你怎么了?那天的事,你……”姜墨拉住她。 段青僵硬地回头,面无表情,“你要跟段隐谈谈吗?” 姜墨心里的古怪更盛,段青什么时候直接叫过段隐的名字?段后退两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青向前两步,伸手抚上姜墨的肩头,眼皮跳了跳,“意思是来见我。” 两人现在离得近,姜墨猛然看见段青的额头中心有一个黑点。 她被惊得说不出话,段青四肢僵硬得不像话,手臂抬起又放下,墨黑的眼珠闪着青绿色的光泽。 段青眼睛疯狂地眨,喉咙发出一阵一阵的闷哼,她一把抓住姜墨的手臂,随后大声喊道:“姜墨,走!” 抓在她手臂的力道变大,姜墨费劲地挣脱开,段青好像喝醉了一样,整个人东倒西歪,在沙滩上踉跄,连一条直线都走不了。 段青突然跪倒在地,浑身抖了起来,沙子糊了她满身,蹭了她一脸,姜墨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段青。 姜墨心里升起两分不忍,又想起她额头上的黑点,姜墨又转身快步离去了。 嗡的一声,就姜墨下意识地回头,面前一条木棍混着沙子抽了过来。 姜墨抬手凝冰挡下这一击。 面前的段青两眼发青,动作僵硬,一副傀儡的模样,但是她眼角的泪水映出了她的痛苦。 段青喊道:“看不出来,你和她的关系还挺好的。” 姜墨动作一顿,冷笑一声,“姑姑,段青对您可是情深意重,她可是您的女儿,您就这么利用自己的孩子吗?” “我可真是为她痛心!” 段青浑身抖得更厉害,眼底一片通红,泪水从脸颊流过,滴在沙子中。 但是她的动作丝毫不留情面,无数根木藤从她掌心飞出,直指姜墨。 姜墨顾忌着段青,不敢轻易还击,只能上窜下跳,狼狈地躲藏。 “段青”见状,动作愈发狠戾,姜墨疯狂凝着冰,只防不攻。 段隐看出了她的为难,操控着段青的身体,不要命地往上扑。 姜墨躲闪地更加狼狈。 段青眼里的青色越来越深,姜墨心里愈发焦急,她转身往赛场中走去。 她接着风,脚踩冰片,速度无人能及。 面前突然横出一根木条,拦住她的去路,姜墨回头,一把沙子混着火烧了过来。 这是段青本人的幻场,她被彻底控制了。 第95章 响叔,对不起 姜墨晕倒前,用风留了一丝信息在原地,只盼望明家的人可以看到。 “你醒了?”段隐背着手,看着姜墨。 姜墨整个人灰头土脸,浑身沾满了木屑和黑沙,下意识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姑姑何必绑我,有什么事,咱们把段青叫出来一起说啊。” 段隐看着姜墨的脸,又是一阵头疼,她实在面对不了姜墨的这张脸。 她伸手卷了一个木头面罩,扣在姜墨脸上。 黑乎乎的面罩让段隐舒服多了。 “我明天就送你回段家。等到段青完赛,你们俩就老老实实待在段家。” 姜墨在椅子上挣扎起来,“我不回去!为什么?为什么要操控段青?!” 段隐掐着她的脸,“你知不知道,谢乌白现在就在等着你自投罗网,你可是段杰的孩子!” 姜墨挣扎愈烈,她冷笑两声,“所以,你早就知道当年的事跟首席脱不了关系,你们全部都瞒着我!” “那个谢乌白!就是我的仇人!” 面罩遮挡了姜墨的脸,但怒火隔着面罩喷涌而出。 段隐手上发力,姜墨被掐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我死都要去找谢乌白算账。” 段隐松了手,闭着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明天你就上路。” 姜墨倒在地上,似乎十分不满,“姑姑!为什么你们当年不反抗啊!为什么?为什么…放任他们这么折磨父亲?” “你们都是些软骨头吗?” “就为了那该死的控魇术,凭什么要我家破人亡?” 面罩下传来低声地哭泣,她浑身一抖一抖。 段隐听着一阵心酸,这些话,她当年也对段世平说过。 可段世平是怎么说的? 段世平的手杖敲在她背上,告诉她整个段家都在她一念之间,她哥哥做出错误的决定,现在是她补救的时候了。 段隐有些发愣,面罩嘣的一声碎了,她回头看去,姜墨通红的双眼看着她,像极了她死去的哥哥。 她缓缓走过去,扶起姜墨,擦干净她脸上的脏污,露出了姜墨从没见过的温和笑容,像一个长辈。 “回去吧,我已经帮你和段青抉择好了。等比赛结束完成了他的任务,段家就会安然无恙了。” 她手在姜墨后颈一捏,姜墨登时昏了过去。 段响走进房间,“响叔,送她回去,明天的表演赛,就说就姜墨身体不适,弃赛。” 姜墨弃赛,就意味着东城的两位选手要第二个进入最后的化魇场景。 段隐毫不在意,毕竟冠军只能是汤家,这样才能让谢乌白故技重施,复刻明家的事件。 ———— 弃赛的消息一出,先崩溃的是赌场的庄家。 “不是,段家故意掀我摊子是吧?” “那这样一来,冠军不就是直接是明悦了?” “你们看看段青前两天的表现,这明家一路高歌猛进啊!” “说不定段青在隐藏实力呢?” “呵,说不定,最后一阶段,段青也要退赛?” “那咱们还赌什么啊?” 明悦一个人站在演武台上,在等半小时,如果姜墨还不出现,就算段家正式退赛。 半小时到,演武台上依旧是明悦孤零零一个人。 观众席上满是嘘声。 霍闻先皱皱眉,问道:“段隐,这是怎么回事,姜墨人呢?说退赛就退赛,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 段隐睨他一眼,“她身体不适,我让她提前回段家了,段家人退赛,为什么要通知你?” 明悦在台上,把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冲台下的明烟挥挥手。 明烟冲着观众席上的明槐使了个眼神,两人同时往外走。 明悦在台上喊道:“既然本次比赛段家退赛了,那不好意思啦,我就是冠军。” 观众挥挥手,欢呼起来,买了明悦胜利的人更是高兴。 “希望大家能够期待大赛的最后一个环节,化魇!” “我哥哥明苍!一定会是最终的胜者!” 少女明媚自信,蓝色的海水将阳光消减,但仍然给少女身上镀了一层光芒。 “既然是表演赛,那我也不能让各位白来,接下来为大家献上我的独家节目——风起云涌。” 观众的情绪被她点燃,又挥舞着双手坐下看表演。 关注比赛情况的几大家族见结果已出,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明烟和明槐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夹在人群中溜了出去。 一出去,明烟就掏出自己的烟斗。 明槐说道:“那天姜墨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环,如果有熟悉的人,一定能认出来,这小铁环,就是姜墨链子上的一环。 明烟皱着眉,捏着满目疮痍的小铁环,“这东西管用吗?” 明槐催促道:“二姐,这肯定有用,这就是她的梦器,快烧。” 明烟对着烟嘴吸了一口,一瞬间,烟雾缭绕,白烟弥漫在空中,在小圆环上面走了一圈。 明槐咳嗽两声,“你这方法也太难闻了。” 明烟翻了白眼,两个人眯着眼睛盯着白烟,海边水汽众多,打散了大片白烟,只留下细细一条,慢慢延伸到前方。 两人对视一眼,明烟指着前方:“走,往那边走。” 白烟消散到只剩下一道,在空中打了个圈又转回去了。 明槐抬脚就要跟着走。 明烟拨弄了两下烟嘴,伸手拦住了妹妹,“在这等等看。” 明烟悠闲地在原地抽两口烟,明槐有些着急,又不敢催,明烟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白烟在空中转了一会儿,又径直飘向远方。 两人顺着白烟,走到姜墨和段青交手的沙滩,空中突然响起微弱的呲呲声,明槐抽出青玉尺,在空中划了几个圈。 姜墨留下的那抹风在空中跟白烟碰撞,两个人打斗的场景在白烟中显现。 明烟盯着空中皱起了眉,随后拉起明槐往前走,“走,她不在这里,她被人打晕了,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明槐跟着她一路向前,直直跟到了尚郡,跟到了段隐的房间门口。 明槐问道:“咱们要进去看吗?” 明烟看了看表,“不用,等着。” 过了一会儿,白烟从上空幽幽飘出。 烟斗点在明槐肩头,“跟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变动了。” 明槐快步向前,明烟一愣,默默掀起土地,载着明槐飞速向前移动。 明槐嘿嘿一笑,乖乖地趴在地上。 明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身下的土块弄平了些许。 顺着白烟一路追赶,两个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竟然出了南城地界,直往东去。 现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从梦界去东城,而是从人界去东城。 从梦界追,势必要一直启动幻场。 从人界走,就不叫追了,而是守株待兔,在东城等人。 明烟一咬牙,“从梦界追。去了东城就是段家的地界,到时候可就棘手了。” 明槐在姐姐面前,一向不敢吱声,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用不了幻场了。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想到秦越问魂的下场,明槐在心里忍不住叹气,自己又能有几天活头呢? 明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的土幻场,终于在东城外,一座山下劫到了段响和姜墨两个人。 姜墨被绑着,一路上拼命地挣扎,段响虽然奉命带着她回段家,但是也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两个人的时间就这样被她拖了下来。 姜墨走在路上,心里止不住地嘀咕,“明槐怎么还不来,在耽误下去,自己真的要回段家了,到时候有段意和段世平,自己是真的寸步难行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要发作起来,段响一把将她搂住,“小姐,您在怎么耽误,我们都要回段家的。” 姜墨心虚地笑笑,还没说话。 大地突然震颤起来,两人回东城的路,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段响猛然转身,把她护在身后,虎眼圆瞪,打量着四周。 前方乍起一阵烟雾,明槐从中缓缓走出。 段响先行了个礼,“明区长,你这是干什么?我段家内务,你又何必插手?” 明槐青玉尺直指他身后的人,“我要借你身后的人一用,麻烦段先生给我个面子。” 段响拳头攥紧了钢球,吼道:“你们明家的事,我们段家不想插手,当年大少爷的事,已经是段家心上的一道疤了,你们为什么总是不安生?” 明槐毫不让步,“今天不管你说什么,姜墨我是留定了。” 段响压低了声音,“绝无可能!” 话音刚落,两颗钢球在手心一碰,发出嗡嗡地震颤声,明槐被音波震得隐隐后退,嘴上却说道:“原来鼎鼎大名的金刚段响也不过如此。” 段响的金幻场配合着他手中的钢珠,威力十足,当年也是横扫了整个东城。 明槐挥舞着青玉尺上前,身法极快,段响一时间也被晃了一下,尺珠相交,明槐紧握着青玉尺,压在段响的钢珠上。 段响轻笑一声,“我敬你也算个人物,你现在打道回府,我当你没来过。” 明槐一个旋身,青玉尺从钢珠上划过,直击姜墨面门。 姜墨被吓得不轻,弯腰倒在地上,躲着两个人。 段响有些发怒,左手横在胸前,右手做拳,狠狠砸了下去,地下的金石全部飞在空中 金石在空中停滞一瞬,顷刻在他周身聚拢,为他和姜墨,形成一层无形的掩护。 明槐略微蹙眉,青玉尺在空中画圈,前方的土地犹如明槐的将士,一呼百应,翻涌而起。 段响毫无准备,丝毫没有想到脚下的土地会变动。 瞬间被掀倒在地,姜墨也向后滚了两圈。 “姜墨!” 段响一个鲤鱼打挺,回身扶起姜墨。 他心里一惊,这怎么可能呢? 众所周知,明槐在多年前问魂后,身体每况愈下,她的幻场早就打不开了。 段响故作轻松,试探道:“没想到,明区长的幻场居然已经恢复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嘴上说着恭维的话,手里的钢珠渐渐捏紧,这里金石不多,背靠山林,对他不利。 钢珠迅速飞起,悬在半空,若有似无的罩子笼住两人。 段响双臂悬在两侧,正要发力之际,后颈一痛,随后浑身一麻。 “响叔,对不住,好好睡一觉吧。” 第96章 在天有灵 谢鸣周跪在黑色圆盘上,谢乌白的身影从他身上升起。 谢鸣周苍白着一张脸,缓缓退到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谢乌白垂头询问道,“怎么临近大赛,段杰的孩子弃赛了呢?” 段隐垂着眼,“没什么,前些日子她有些不听话,被我遣送回段家了。” 谢乌白大手落在她的肩膀,“是吗?”他手下施着力迫使段隐抬头看他。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段隐感到自己的忆场被打开,生冷晦涩的感觉钻入大脑,昨天的记忆被剖开。 谢乌白现在不过是一只魇,像秦越一样,他能看到段隐没有说谎,却看不到,段隐在记忆下,还隐藏着一段记忆。 段隐也在赌,赌谢乌白现在发现不了。 赌段家一个平安。 南海体育馆 场外观众拭目以待,等着看这场比赛最令人惊艳的三阶段——化魇。 场下暗流涌动,四大家族暗自争锋。 场上八位选手,蓄势待发。 只等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涌入演武场中心。 演武场中心,透明玻璃下,一只纯黑色的魇怪蠢蠢欲动。 谢鸣周脚踩海浪,腾飞到整个演武场中心上方,他的声音传到每个角落。 “演武场中心正存放着一只魇,这只魇就是本次大赛的最后一个环节。” “八位选手要在明晚之前,查清楚这只魇的真正来历,并且炼化这只魇。” “最后还要给给出人物画像,符合程度与梦主本人越相似越好。” “这只魇是在四城随机抽取,可能来自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希望各位不要怀有侥幸心理。” “我们融合了梦主本人的记忆和梦境,内容丰富,祝愿各位选手能够有一个良好的体验。” 谢鸣周大手一挥,水幕从空中倾泻而下,八位选手的头像和排名在上面依次展示。 谢鸣周又解释道:“此前根据表演赛的名次。” “西城取得了第一个入场的权利,随后是东城,其次是南城,最后是北城。” 以这几位对梦境的掌控能力,进去都可以随意倾覆整个梦境。 只有第一个进去,才可以看到最原始的梦境,其他人进去,都有可能看到的是别人捏出来的幻境。 破除幻境不难,关键就在于化魇的时间短了。 这参赛的魇虽说是从四城之中随机选择的,但是协会肯定会进行加工,以往赛事中,无法炼化最后魇的人大有人在。 明苍和刘申向前跨了一步,手术刀和佛珠贴到水幕上,一阵金光闪过,两人消失在玻璃下。 其余几人按照顺序,接二连三地进入梦中。 东城郊外 明烟含着烟斗,对着段响吹了一口气。段响彻底昏了过去。 姜墨把段响扶起,抚掉他脸上的尘土,轻轻把人放在地上。 姜墨轻声说道:“把响叔藏好,否则会被二叔发现的。” 明烟看了她一眼,抬手挥起周围的土,把段响放在地下,土块缓缓掩盖上去。 地面平坦一片,任谁来都看不出,这里藏着人。 明烟卷起土层,载着三个人飞速地往南城赶。 明槐问道:“所以,你打探出什么了?段隐要送你回去。” 姜墨轻叹一声:“姑姑控制了段青,我在她眼里看到了整个计划。” 两个人都是一惊,明烟问道:“你看见什么?你怎么看见的?” 姜墨脚下一动,飓风从脚底升起,将她腾到半空。 明烟一头雾水,明槐却脸色一变,喃喃道:“你,你不是冰幻场?你怎么可能御风?!” 姜墨双眼凝视着她:“我的眼睛,就是第二个梦器。” “我觉醒了第二幻场。” 明烟此刻瞪大了双眼,烟斗从掌心脱落。 姜墨控着风把烟斗吹回她手中。 明烟迅速启动自己的忆场,在回忆里疯狂的翻找。 一本厚重古老的书在她脑海中翻开。 “伴生家族的人,身体也是梦器的一部分,可以觉醒第二幻场。” 这句话,她小时候一扫而过,因为书上还写着,这种人极其稀少。 一个家族可能也只有一两个。 在伴生家族的历史上,只有两个人。 现在第三位出现了,就在她面前。 这个面无表情的姜墨。 明槐眨眨眼,问道:“等等,幻场的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你先说谢乌白和段家。” 姜墨:“谢乌白意欲在最后一阶段,捧汤家夺冠,重演当年明家之事。” “一举覆灭汤家。” 姜墨顿了顿,又说道:“段隐选择配合他。” 明槐皱起眉头沉思,过了一会儿,她猛然抬头,连声催促道:“姐!快点,再快点。” 明烟加大力度,岩土翻飞,姜墨也御着风,三个人在空中几乎是向前飞。 明烟问道:“怎么了?” 明槐面色凝重,“当年的事,有季家的参与,所以才能栽赃我。” “现在季家是不可能参与进来,那他肯定要找第二把刀。” 姜墨发出一阵冷汗,眼珠僵硬地转向明槐。 “你是说,段青,就是第二把刀。” 明槐面色越来越难看。 “不止!” “还有明苍。” “梦境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两人任意一个杀了汤芊止。” “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汤家的怒火又有谁来承担?!” “陆家一向依附协会。到时候肯定会趁火打劫。” 姜墨打断明槐道:“不对,这把刀肯定是明苍!” 她咽了咽口水,“姑姑说,她会保护好我们,保护好段家。” 姜墨眼中闪过几分不忍,“那把刀只能是明苍。” 明烟闭上眼睛:“大哥好狠的心。” 明槐扭头看她:“如果明苍不上场,上场的就是明悦。” 明苍明悦兄妹,终究有一个要上场。 明烟笑了两声,笑声满是绝望,“算了,想必大哥早就料到这个场面了。” 明烟加快了速度,“只希望那刘申能拖久一点。” 姜墨问道:“那刘申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槐苍白一笑:“你也觉得他像段杰吗?那看来,他演技不错。” “包括谢乌白,当今世上知情的人,都在寻找控魇术。” “而现在,和段杰几乎一模一样的刘申出现在世人面前,谢乌白一定会以为控魇术就在明家。” “实际上,他不是控魇术再造的,他只不过是我找的演员罢了。” “目的就是为了引谢乌白出手,这样才能有一丝机会揭开他的真面目。” “才能挽救汤家,挽救明家。” 姜墨感觉颈间的控魇术硌得她生疼,问道:“他要控魇术做什么?” 明槐答道:“段家在当年就提供给他控魇术,可是后来我百般探查,才知道,当年的控魇术,是段隐做的分魇术。” “谢乌白用分魇术将自己的执念分出来。” “只要有了控魇术,他就可以随时随地重组,复生。” “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 说罢明槐松了一口气,“所幸,控魇术随着段杰身死,已经消失不见了。” ———— 三人到了南城郊外,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明槐说:“按理说,你已经回了段家,所以在这里,你千万不能露面,否则段隐那么有麻烦,谢乌白也会注意到你。” 明烟在一旁不耐烦地问道:“要我说,还送她回来干嘛?反正现在消息已经截到了。” 姜墨盯着她:“我的仇,我自己来报。”她顿了顿,“更何况,段家还有好些人,也在南城。还有明悦,她是我的朋友。” “我不想一走了之。” 年轻的面容和记忆中的面孔重叠。 明槐眼眶微微湿润,当年段杰在她面前,也是这样说的,段家的事,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他造出了控魇术。 三人中,季长安最喜欢小孩子,扬言不论谁的孩子,她都要当干妈。 可现在只剩下她一人了。 世事变化无常,人生阴差阳错。 段杰在天有灵,保佑姜墨平安无事吧。 第97章 巧合 姜墨把锁链藏进衣服里。 明槐给她带了一张银面。 西城筑梦师入梦,都用的是银面。 现在任谁来看,姜墨都只是明家的一个随从。 等三人赶到了赛场,八位选手已经全部进场。 青色透亮的水幕一共八块。 将体育馆团团围住,八面墙上呈现出八个人的状况。 谢鸣周站在最高处,谢乌白借着他的眼睛观察着刘申。 像,实在太像了,跟段杰简直一模一样。 “凑近些,让我再仔细看看他。” 谢鸣周不动声色地往刘申的水幕靠,偷偷观察着刘申。 殊不知,观众席下,也有人在看他。 姜墨第一次见到谢乌白在他忆场中清醒的样子。 她的目光渐渐在他脸上的凝结。 姜墨的眼睛,就是梦器,她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忆场。 她看到了,偌大的忆场当中,一个男人站在中央。 男人气场十足,一双眼睛瞪着下面,嘴角绷得很紧,脊背挺得很直。 短发修剪的很整齐,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姜墨淡定的神色在脸上悄然崩塌。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家破人亡,骨肉分离。 一口银牙在面具下快要咬碎。 谢乌白猛然一个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焦急,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长时间的清醒。 必须尽快拿到控魇术。 姜墨收回目光,身子向后一晃,额上冷汗直出 。 谢乌白的警觉性太强了。 明槐伸手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姜墨摇摇头:“没事,我去看看段青的情况。” 她拨开明槐的手,向前走去。 顺着人山人海的观众席,走向段青的水幕之下。 此刻段青满眼发绿,折扇在手中挥舞得极快,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黑魇,那黑魇生出无数条手臂,上下翻飞。 姜墨回头看了一圈。 除了明苍,所有人的水幕全部都是这只大黑魇。 看来是明苍抢先一步,给所有人都设了个幻境。 已经知道刘申真面目的姜墨毫不在意。 扭头去看明苍身处的梦境。 明苍那边的梦境变化很快。一个场景几乎只会停留几秒,随后就会切换成另一个梦境。 明苍丝毫不慌,操控着手里的佛珠,试图从这其中找到一个变化最慢的梦境。 即使这个最慢也不会超过五秒。 明苍全神贯注,天地间突然一白。 佛珠被他抛起,明苍拧腰飞起,抓着佛珠向前一窜。 窜入面前的白色。 整个演武场八张水幕。 只有明苍一人的水幕蓦地一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明苍进入了那个纯白世界。 纯白渐渐染上各种颜色。 周围的世界被点缀涂抹,人界的样子被呈现在水幕之中。 明苍面前是一个呱呱落地的粉嫩婴儿。 所有观众一拍大腿,唉声叹气,止不住地抱怨。 “哎呀,太倒霉了!” “怎么来婴儿时期了。” “那没办法啊,之前的梦闪得太快了啊。” “我相信明苍,他肯定能把这魇破了,赶紧出去吧。” 一声婴儿的啼哭撕破天际,天地间染上一抹蓝色,头顶一个大灯搭在明苍脸上。 明苍也不由得皱眉。 婴儿时期没什么念想,几乎不可能有什么魇,自己来这里,简直是毫无帮助。 看来要从这孩子的父母身上下手。 明苍伸手将婴儿抱起,走到刚刚分娩完毕的母亲身边。 “是个女婴,母子平安。” 医生明苍把婴儿放在护士手中。 走出产房,男人连忙上前问道:“医生,医生,我老婆怎么样啊?” 明苍露出一个微笑,“母女平安,请您放心。” 男人松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一个腿软坐在了地上。 台下的观众看了,都笑出了声。 “哎呦,这哥们胆子也忒小了。” “笑死了,这都能跪地不起。” “什么啊?我看着哥们,一定是个好爸。” 姜墨拧眉看向四周。 又一个水幕亮了起来。 是刘申的,他依旧板着一张脸。 手术刀在空中划了两下,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梦境,反而是在构筑幻境。 但是他没有用幻场来构筑,反而是一把手术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亲手雕刻幻境。 年纪大些的人不禁感慨:“这小子是真像段杰啊。” “当年段杰就是这样雕刻幻境的。” 面前电光幻影,闪烁着无数的梦境,各色灯光在他脸上打着,显得整个人梦幻十足。 转眼间,他手下就雕刻出了无数幻境,这些幻境无一例外,全是人界的场景。 他一挥手,幻境就被打到了面前变幻的场景当中。 明苍那边的手术室刚刚结束,面前各色灯光大盛,正打算挑选第二个梦境时, 面前一变,他去到了一个公园。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观察着四周。 明苍略微皱眉,不知道这是梦境的自然变换,还是对手的制作幻境。 因为自己刚刚结束了梦境,所以很有可能是对手的幻境入侵。 观众看的一清二楚,却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正巧在刘申将幻境打入梦境时,东城舒然面前的黑魇被击破。 幻境和梦境几乎是无缝衔接地出现。 可惜,幻境抢先一步。 她好像没有发现,面上大喜,认为自己来到了梦境。 她连忙取出大书,开始给别人设置幻境。 观众看得又是一阵揪心。 “这也太巧了吧?” “谁说不是,要我说,就是刘申厉害,时机把握的刚刚好。” “废了,我买了东城两人夺冠的。” “嗨呀,这东城真是倒霉,一个陷在幻境,一个还在打魇。” “这段青怎么回事啊?我可是买了两个东城人的。” “他妈的,这下要血本无归了。” 段一,段红和段白三个人,坐在较前面。 段一盯着段青的水幕,焦急道:“哎呀,阿青小姐怎么回事?红叔,我怎么感觉她不在状态啊?” 段白眉心微蹙,“不是你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觉得。” “阿青小姐从第二阶段状态就不是很好。以她的实力,第二阶段最低也是个前三。” 段红倒是枕着双臂,“你们等着看吧,阿青小姐肯定能夺冠。” 段一一双手紧紧握在胸前就,闭着双目,“老天爷,千万保佑,阿青小姐肯定可以胜出。” 段红故意逗她,“小一啊,你的运气早在中奖的时候就用完了,现在祈祷,恐怕”有点迟了吧? 段一恼怒道:“你胡说什么?分明是金光鸟的羽毛给我带来的好运。” “我能成为八百分之一,这是天命所归。” “我还保佑了你也中奖,你要好好谢我,不然你怎么有资格做到这么好的位置啊!” 段白也笑道:“小一说的对啊。” 段红无奈地摇摇头,“我是说不过你们俩。” 三人前面的一个男人扭头,“欸,你们也是中奖来的吗?我也是,我叫陆空,你好。” 段红挑挑眉,北城陆家人?他跟陆空握握手。 陆空是个爽朗汉子,扭头问道:“刚刚听说这位小姑娘有金光鸟的羽毛,不知道可不可以出个价,卖给我?” 段一摇摇头,“不愿意。” 陆空又笑道:“那不知道这位小妹妹要买哪位选手赢?我跟着沾沾光,压压宝。” 段一道:“我们都买段青胜。” 旁边一个女人也探过头来,“为什么不买明苍?” 段白道:“我们三个都姓段。” 陆空一愣,转过身去。 段红伸手:“鄙人段红。” 女人有些尴尬,伸手握了握,“我叫明通。” 段红一愣,女人连忙转过身,三个人一阵沉默。 段一的小眼睛在几个人之间转来转去,这也太巧了吧,怎么伴生家族的人都坐到一块了? 第98章 挣脱 八位选手陆陆续续都进入了梦境。 舒然第一个踏入刘申设置的幻境。 刘申的幻境设置的不错,但舒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没多久,她就觉得这个梦境过于顺畅,里面每一个人都能随自己所愿,这绝对不是大赛设置的魇,肯定是人设置的幻境。 她翻着厚重的书本,书页一张张飞出,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凌空而起,把舒然笼罩得严严实实,在没有任何变化。 舒然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这环境的时机进得这不错,差点就把我骗过了。” 说罢,笑容消失,眼里一片寒意。 她双手在身前展开,书页构成的光罩也飞速扩张,整个天地都容不下这张罩子。 突然间白光大盛,刘申的幻境,被舒然的光罩撑破了。 演武场中,舒然的水幕一片白光。 晃了所有人的眼睛,观众的目光不由得往她的水幕上看去。 舒然的周遭也开始闪过不同的场景,她像是掉进一个万花筒,外面有不同的人和景在飞速切换。 舒然也没有选择进入梦境。 刚刚形成光罩的书页又分散开来。 打入四方,舒然也为落后于她的选手设置了幻境。而且下手比刘申狠多了。 观众无一不是目瞪口呆 “这人也太有心计了吧,还设置两层?” “哈哈哈,你看她第二层,跟她现在有什么区别?” “她想把人迷惑死啊?!” “我看今年的比赛格外有意思,我倒想看看,谁才能第一个摸到真正的魇。” “我看这八个筑梦师还没碰面,就要先打一圈了。” “欸,那是谁?!是不是直接入梦了?” 汤芊止很巧,正好在舒然构造幻境之前,破除了刘申的幻境,顺利进入梦境。 他没有选择设置幻境,毫不犹豫就进入了梦境。 现在还留在外围,没有真正进入梦境的人,就是段青,李四方,陆山还有贺药。 明苍在破除掉刘申的幻境后,飞速踏入第二个梦境。 梦里刚刚那个呱呱落地地女婴好像已经长大成人。 在教室里乖乖坐着上课。 被选中的人,梦境肯定经过协会加工了,所以肯定跟现实有所不同。 筑梦师们能看到的脸,也不是真正的脸,梦主的真实样子,只有在大赛结束时,才会公开。 因为八位选手都是阅梦无数的人,万一好巧不巧,挑选到的人是他们此前处理过的人,那就有失公允了。 协会当然会避免这一情况。 当然了,协会也会适当增加一些难度。 比如现在,明苍面前坐着五十多个学生,他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谁才是刚刚的女婴。 他必须要进入足够多的梦境,才能从中找到那个共同点,也是共同的人,梦境的中心。 梦的主人,大赛本次的答案。 明苍扶了扶眼镜,扫过下面的学生,试图从服装一模一样的学生中找出那个婴儿。 “上课。” “老师好。” 汤芊止进入了一个电影院,身后满是戴着3d眼镜的观众。 面前播放的是一部甜蜜的爱情片。 汤芊止回头看了看,座无虚席。 汤芊止挑挑眉,看来这电影很火爆啊。 汤芊止看了会电影,奇妙地在忆场深处找到了这部电影,他七年前去人界看过。 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真是幸运,这说明这个梦主,年龄不是很大,因为他身后没有一个老年人。 汤芊止起身走到最后一排,记住了每个人的脸,随后在脑海里开始筛选。 这播放的又是爱情片,重点关注一下情侣。 他一扫而过,在脑袋里的情侣做了标记,随后居然优哉游哉地看起了电影,好似全然忘记了比赛。 观众看见电影,也有些兴奋,只因这电影几年前在人间十分火爆。 有些筑梦师都看过,所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 好像他们也在参赛。 “这电影我当年还看过的,我就知道这片子不一般。” “没想到汤少爷也爱看这种电影。” “你别说,人界的人其实挺有想象力的。” 姜墨坐在台下,也有些感慨,这电影,她也看过的。 观众跟着汤芊止看电影,明家的人盯着空中的谢乌白,只要他有动作,明家就会有人跟着他动作。 他们要让谢乌白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段隐看着段青的水幕,不敢松神,她控制段青太久,太费心力。 段青年富力强,自我意识强盛,当初她控制段青,也只是凭着偷袭。 现在随着她心力的减弱,再加上段青在梦境当中越进越深。 她快控制不住段青,她和段青之间的联系,原本是一棵粗壮的古树,现在古树像是被人砍了无数刀。 就要从中间拦腰截断了。 她尽量减缓着段青破出幻境的速度,可是段青自己挣脱她束缚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段青离前面越远,她就越安全。 八位选手现在除了段青,剩下七人都进入梦境了,就连进度最缓慢的贺药,都已经打破最后一层幻境,进入梦境当中。 姜墨在台下仰着头看。 段隐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侄女已经和明家联手,又回来了,而且就站在她脚下。 姜墨看着段隐,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段青。 段青还在舒然设置的最后一层幻境当中挣扎。 姜墨现在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她清晰地看见段青眼中的青绿在渐渐消散。 黝黑的眸子在眼眶中若隐若现。 段青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越来越诡异。 她的一举一动都很矛盾。 她面前是一只细长的魇怪,那魇怪动作快的出奇。 这是舒然设置的最后一道幻境。 段青折扇带出去的火焰正要冲着魇直烧过去,在半道却又消散了。 那魇似乎没见过这么好对付的筑梦师。 长臂一甩,狠狠抽在段青背后。 段青登时飞出十几米远。 段隐忍不住一偏头,观众无一不龇牙咧嘴,共情能力强的,止不住叹气。 “唔,这一下也太疼了吧?” “这段青行不行啊?” “唉,我看着段家是后继无人了。” 水幕内的段青却是十分惊喜。 刚刚被甩出去的一下,是她大脑这些天难得的清醒时刻,时间虽短,却让她于瞬息之间,领悟到了方法。 段隐刚刚偏头那一下,就是短暂地失去了控制。 段青心里涌起莫名地情绪,她毫无顾忌,将折扇捏在手中。 径直向魇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她又被抽飞了。 “……” “段青疯了?” “连这个幻境都出不去,就这还参赛呢?” 段隐眼皮跳了两下,猛烈的撞击来的太密集,段青自己都要被撞晕过去,她一时间居然连接不上了。 她猛然站起来,却又因为头晕,又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段青在水幕中似有所感。 她得了空隙,猛然一个起身,飞至半空,折扇的火焰喷出,形成一圈火环。 把魇怪困得严严实实,随着火环越缩越小,魇被烧得一干二净。 周围这片幻境终于是破开了。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面前的场景支离破碎,浮光掠影,在她黝黑的眼底映出一片光怪陆离。 段青平复了一阵呼吸,又咬牙站了起来,她的进度肯定已经落后了很多,她必须要趁着自己清醒,走远一点。 她随手抓住面前的一片梦境,丝毫不考虑那里有什么,只要能进去就好。 所有人看见段青终于闯进梦境,也是为她小小的开心了一把。 陆雨有些开心:“现在好了,大家终于都进去了?” 身旁的汤芊萍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挺和平的。” 陆雨挠挠头,“我就是觉得,大家都进去了,比赛才能有观赏性啊。” 明悦听着两人吵嘴,越听越心烦。 “你们最近看见姜墨了吗?”明悦忍不住向两人发问。 汤芊萍抱着手,眼神四下飘了飘,神色古怪,“不知道。” 明悦走到她跟前,指尖轻扬,一缕清风吹拂过汤芊萍的发丝,威胁的意思露了个十成十。 汤芊萍慌乱地退了两步,“哎呀,我真的不知道。” 明悦伸手扶了她一把。 但是丝毫没有让步,“那你慌什么?” 她眼珠一转,又想到姜墨那天退赛的事情。 她去问姑姑,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现在难得抓到一个可能有线索的人,她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 汤芊萍心里也压着事,现在被明悦一逼迫,情绪像是找到了个出口。 她看了看四周,拉着明悦就往外走,陆雨想跟上来,却被她往后一推。 汤芊萍凶声恶气地说道:“你不许跟过来。” 他也有点脾性,“切,谁想听你说话。” 又坐回座位开始看陆山的比赛情况了。 第99章 结束比赛? 东城的陆山跟贺药是最后进来的两个人。 陆山破开幻境之后,随便挑了一个梦境进去。 贺药对整个比赛都没有什么心思。 她一心沉迷医学,对这位梦主是谁,其实没有很关注。 她来参赛,也是因为左鸿城主说,南城有很多药材,也有很多医术先进的人。 来这一趟,确实不虚此行,她很开心,南城各种药材不少,参赛选手也有很多医术高明的人。 比如刘申。 贺药正坐在毯子上,挑选着自己想去的梦境。 人生在世,哪有不生病的呢?她要把这个梦主从小到大的生病的地方全部都看一遍。 只不过,这个梦主看起来挺健康的,生病的时候不多。 小孩子头疼脑热,记忆混乱,一眨眼就到了儿童医院。 贺药在这里面看病看得乐不思蜀。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贺药一心沉醉医道。 李四方简直就是月老在世。 他拼了命地找梦主情绪波动最大的梦境,因为那里面可能有最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他从梦主十几岁开始找。 看了无数个青春期少男少女的青涩暧昧,甜得他老牙一疼,但是仍旧看得不亦乐乎。 所有观众跟着不同选手的视角,也看得津津有味。 纷纷开始塑造这位梦主。 有些敏锐的观众已经开始讨论。 “我感觉这位梦主的年龄不是很大。” “怎么说?” “你看她现在的场景,几乎都是些年轻孩子的场景,起码她没有结婚生子。” “这你都能断定?” “如果一位女士成为母亲,那她的孩子肯定会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情绪波动不可能不大。” “而且,刚刚贺药现在翻遍了这位梦主生病的记忆。” “生孩子那可是生死关头啊!怎么可能没有。” “嘿嘿,那我就押这位女士三十岁之下。” 姜墨听着身后人的推论,心中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进展最快的明苍和刘申不用说,他们的感觉最明显。 人生在世,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感觉到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一年时间动辄就过去了。 这是因为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在刺激你。 日复一日和年复一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年龄越大的人,他们的记忆本是不是丰富多彩。所以梦境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混沌繁杂,沉重灰白。 而这个梦境,鲜活多彩,期间又不失一些黑色的沉重情感。 明苍保守一些,推断这是一位22岁到30岁的女士。 刘申更加大胆,他推测这人就在25岁上下。 八面水幕呈现出这个人不同的记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画像。 砰的一声,两张水幕在空中卷起。 正是明苍和刘申的,两个人的进度相似,现在进入了同一个梦境。 嘟的一声,两张卷成卷的水幕并在一起,又哗啦一下展开。 两张水幕合二为一。 两个人的身影被一同打在巨大的水幕当中。 “所以,这两个人是要打起来了吗?” “没想到这两个西城的先碰面了。” “他们两个进到什么记忆里了?” 明苍看见眼前的刘申,他的身板猛然缩小,从少年变成小孩。 刘申背后隆起一个大包,书包在他背上突兀地浮现。 而明苍的身躯不自觉地佝偻,头发长了些许。 干练的寸头稍长了些许,黑漆漆地头发变得花白,没精神的贴在额头上。 这两个人是一个增龄,一个减龄了。 他们在梦主的梦境中,可以是任何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选择对方动手。 这是两个人变化最大的梦境,这证明两个人可能不是什么边缘角色了。 这是跟梦主接触的大好机会。 “爷爷!”一个小男孩拉着刘申的手,蹦蹦跳跳地向明苍挥手。 明苍一副和蔼的笑容,心里却有些失落。 梦主是个女孩,这是个男孩。 “爷爷,今天在学校老师奖励我了。” “还奖励小轩了。” 一旁的刘申自然地应下这个名字。 另外两个女生背着书包,一高一矮。 矮个儿背着黄书包,挂着一张脸,高个背着蓝书包,倒着走在矮个前面。 高个说着说着,矮个小嘴一撅,抱起前面的女生,哇哇大哭。 明苍连忙向前两步,跟这个女孩搭上了话。 “孩子,你哭什么呢?” 那高个子女生很警觉,一把将人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明苍。 明苍笑眯眯地看着她,刘申走到矮个女孩身边,“你怎么了?” 小黄书包在女孩背后颠了两下,她像个炮弹,冲出高个女生的身后,“你还说?!” “都怪你,我告诉你!你少欺负我,我姐姐在这!” 妹妹把姐姐的蓝书包一扯,姐姐往前一站,护住妹妹:“对,不许欺负我妹妹。” 刘申不知道如何回应,姐姐妹妹,哪一个才是梦主? 他顺着妹妹的话,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姐姐在这又怎么样?我谁都不怕。” 刘申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明苍在高处看的一清二楚。 这两姐妹原本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孩,可现在这个妹妹洁白的面皮下,透着一股黑气。 黑气若隐若现,这个妹妹就是梦主! 他正要说话,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异香,他下意识拉起刘申向后一躲,远处飞出一把小黑镰刀。 把两姐妹的人头凌空砍了下来。 噗嗤一声,整个梦境消散。 与此同时,八张水幕黑了三张。 所有观众屏息凝神,看来是有另一个人和两人走到一起了。 三卷水幕展开,几乎占据了整个演武场中心。 其余几人的水幕都被压缩。 水幕当中,明苍和刘申恢复原状。 再一睁眼,三个人面面相觑。 汤芊止镰刀扛在肩头,嘴上挂着恣意张扬的笑。 周遭混乱不堪的梦境记忆交织物散发着奇异的光,打在三个人脸上,明明暗暗。 刘申没什么反应,伸手去拨周围梦境,打算直接到下一个梦境去。 汤芊止的镰刀发出巨大的破风声,坚刃直指刘申的指尖。 明苍皱着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汤芊止拍了拍肩上灰尘:“你说什么废话,我这不是参赛吗?” 观众不由得惊呼,难道汤芊止已经探明了梦主吗? 就连谢鸣周在台上也忍不住挺直了腰背去看他。 以往比赛,几乎都是到了最后关头,魇怪显现,选手对梦主的形象在心里有谱了。 选手之间要化魇的只能有一人,这时候才会大打出手,分个高低。 汤芊止现在公然出手,这难道是要结束比赛了吗? 第100章 梦主的身份 汤芊止看着两人惊恐的神色,笑得更加大声。 他扛着镰刀笑弯了腰,“哈哈哈,你们俩难不成以为我已经要开始化魇了吗?” 他伸手抹抹眼泪,“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你们太顺利,给你们找点乐子。” “你放心,我还没找到梦主呢,不过多谢明苍,现在找到啦。”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身影在两人面前缩小。 身后突然出现一条裂缝。 他往下躺去,从裂缝中滑走了。 明苍额头青筋跳了两下,连忙伸手去捉。 可是裂缝关闭的速度极快,他跑到跟前时,什么都没有了。 再一回头,身后的刘申抓住自己的满意的梦境,也走了。 转眼间,巨大的水幕又被拆分成三片。 三个人又变成了单打独斗。 明苍一个人在中间,脸上丝毫没有刚刚的惊恐。 他掏出第二阶段炼就的佛珠。 将它抛至空中,佛珠转个不停,最终指向一个梦境。 在刚刚他看见那个妹妹脸上的黑气时,就用着佛珠做了记号,现在只需要按图索骥,跟着佛珠。 找到梦主,易如反掌。 他顺着佛珠跨越梦境。 在空中一个帅气的翻身。 落地后,他感觉自己没有任何变化,身后年轻的男男女女背着包穿行而过。 前方一人的板鞋亮得发慌。 明苍抬眼看去,李四方正在和一个女生搭话。 观众也没有想到,明苍的佛珠追踪魇的气息而来,居然跟李四方撞在了一起。 看来现在领先一步的是李四方。 姜墨眯着眼观察,这应该是某个大学。 明苍本就年轻,混迹在一片大学生当中,毫无违和感。 李四方一双眼睛精明地像狼,在人群中一扫射,就看见了明苍。 他立刻抛下面前的女生,走向明苍。 “明少爷?!您怎么来这了?” 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眼睛四下乱转,“莫非,这梦主到这了?” 明苍知道瞒不过他,只能点点头,“是,我追魇一路而来,到了这个梦境。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李四方笑得老实,“您这就高看我啦,我来这里,纯粹就是给这些年轻人相相亲,顺便找找梦主,您也知道我就这点小爱好了。” 明苍轻叹一声,这茫茫人海,梦主的欲望情绪都稳定的很,佛珠现在也找不出来了。 李四方又说道:“您要不给点指示,毕竟我在这梦里待了一阵子,说不定就能找到梦主了呢?” 明苍思索一阵,“女生,年龄不大,性格开朗,不像内敛沉默的人,身边可能有兄弟姐妹之类,对亲情很重视。” 李四方脸上的玩味消失,他郑重地朝明苍鞠了一躬,要知道这些信息可都是明苍自己得来的。 他不说,也无可厚非,现在他把消息告诉李四方,就代表明苍愿意将消息公之于众。 李四方踏进校园,心里还在感慨,明苍先生真是个顶顶大方的人啊。 随着李四方视角的推进,整个大学的面貌渐渐在所有人眼中呈现。 姜墨越看越熟悉,总感觉这个大学是自己见过的。 明苍和李四方汇合在一处。 另一头的段青正在火急火燎地穿梭,她只能多掌握一些信息,然后把消息递出去,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尽快化魇。 她脑子里的木刺还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根木刺又会长出来,填满自己的大脑,自己又会变成段青的傀儡。 她大概知道了梦主是个女生,喜欢吃甜食。 刚刚她穿梭到一个餐厅,里面的食物无一例外,全是甜口的。 段青咬咬牙,又随手拨开一个梦境,不管不顾,径直穿梭了过去。 段隐在外面看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段青跑的太快,她没抓住。 陆山误打误撞,和汤芊止碰到了一起。 汤芊止对陆山一向友好。 两个人就携手穿了几个梦境。 段青看见前面两个人,就飞奔上去,不等两人开口,她连忙说:“梦主是女生,爱吃甜食。可以消息共享吗?” 陆山一双眼睛瞪得圆溜,头一次见这么主动的选手。 秉持着互惠互利的想法。 陆山也连忙说道:“呃,这个梦主年龄不大,但是喜欢逛乱七八糟的地方。” 汤芊止看看陆山,又看看段青,无语地捂住了脸。 段青听到消息,点点头,“好,多谢。” 随后折扇一张,整个人居然又要走。 汤芊止连忙伸手拉住她,“哎,你走这么快干嘛?” 段青:“我…” 陆山大手一挥,把她和汤芊止一块揽住,乐呵呵道:“既然遇上了,咱们就一块走吧。” “这个梦境我们还没探索,目前什么都没发现呢,大家一起啊。” 段青沉思了一下,点头答应。 三个人并排往前走。 刘申和贺药碰到了一起,刘申觉得贺药这个找遍生病梦境的主意不错,两个人就一起结伴而行。 八位筑梦师三两成行,除了舒然。 舒然设置完幻境后,就从梦主的上学时期开始进入梦境。 她居然耐着性子,经历了一遍小学,初中,现在正在高中。 她是把梦主在学校的事情,摸的最清楚。 姜墨在外面把所有人的进度看的一清二楚,等到舒然步入高中。 姜墨站起了身,这个梦主,绝对是西城人。 在西城一中待了三年,这里她绝对不会认错。 她身后是一帮赌徒。 一个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问道:“朋友,你见过这梦主?” 男人上下一番打量,笑道:“要是有把握,给我个底,我给你分红。” 姜墨不搭话。 男人又说道:“我看你这身装束,是西城人?”他眼珠一转,“这么说来,梦主极有可能也是个西城人。” 他身旁的女人说道:“不对不对,你没看见刚刚陆少爷,那梦主家乡的那条河,分明是东城的!” 姜墨回想了一下,这女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东城确实有这么一条河。 男人身旁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你吹什么牛,她和她那小姐妹,刚刚分明是在北城。” “你放屁,我赌300黑金,那是南城。” 几个人郑重其事地分析,姜墨乐得看戏,抄着手坐到了一边。 男人被他们吵得心烦,说道:“哎呀,那你们说,到底押哪儿啊?” 他看见姜墨这副神态,又狗腿地凑到她身边。 “那个,您帮我分析分析呗。” 姜墨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 男人咬咬牙,撑起口袋,“这黑金,分您一半?” 姜墨本想拒绝,又想起段青一掷千金押她全胜,现在自己做局,害得段青输惨,心里又有几分柔软。 她缓缓开口道:“依我看,就押西城。” 她又说道:“赢钱之后,黑金分我一半。” 她语气虽然温柔,但是一锤定音,十分坚定,话里话外都是稳赢的意思。 那一批赌徒都看着她。 男人眼巴巴地瞧着,等她分析两句。 姜墨又道:“你们说的都不错。” “依我看,这位梦主生于东城,后来搬迁至西城,在东城和南城都有游历。颇有家资,家庭和美。一路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 “而且搬迁时,她应该年幼,所以她在策卷上一定属于西城人。” 男人沉默一下,反而把半袋黑金收了起来,语气满是质疑:“你莫不是诓我?” 他指着上面八面水幕,“这八个选手都推不出来的消息,你能推出来?” 姜墨笑道:“各位都是占了上帝视角的人,那八位选手现今不在一处,所以消息得不到整合。” “我也只不过是把你们刚才所说的,稍微结合了一下。” “东城的河流确实是东城的河,只不过刚刚那个梦境模糊渺小,整个氛围若隐若现。” “很像是小孩子,在记忆不全的时候就把它放在脑子里了。” “而且东城的记忆很集中,只有这一条河。说明去东城的地方很固定,我猜她每年都要回东城探亲。” “人界的孩子都要上学,她梦境里出现的学校,没有九分,也有七分属于西城。” “至于其他两城就更不用说了。出现的地方模糊,像碎片而且不集中。” “所以我押她生于东城,长于西城,常在二城之间游玩。” 周围渐渐围了很多人,观众都被她这一番长篇大论给唬住。 纷纷拿出黑金去押宝。 男人看着姜墨,眼神发亮,一袋子黑金在他手里一颠一颠。 他伸手把黑金扔到旁边女人怀里,说道:“你快去,照这位大师说得押!” 梦主的身份开了好几种赌盘,姜墨这一下能押中好多。男人喜不自胜。 他轻声问道:“大师不知道怎么称呼?实不相瞒,我也是西城的,就没看出来那么些消息,您真是见多识广啊。” 姜墨戴着西城的面具,一身长袍,气度非凡。 她微微颔首:“我姓白。” “原来是白大师,失敬失敬。” 男人拱拱手,在姜墨身旁坐下,他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段红和段一这些伴生家族的人,就坐在姜墨前方,听的一清二楚。 段一对段红说道:“红叔,你觉得这个大师分析的怎么样?” 段红摸摸胡子:“有几分道理,你要不要也押一点,万一中了分我一点。” 两个人头对着头,像偷油吃的老鼠。 段白心思细腻,问道:“你们两个觉不觉得这个大师的声音有些耳熟 。” 段一抬头去看姜墨,迟钝地摇摇头,丝毫没有认出来。 段红也抬头看,没看出来个所以然,他满不在乎道:“哎呀,你就是太敏感了,放轻松。” 段白只好作罢。 姜墨在段一开口时就认出来了他们三个。 她心里不由得一紧,没想到段白只跟她有几面之缘,就觉得自己耳熟,这人还真的厉害。 上方的水幕噗嗤一声。 舒然的那张水幕和段青三人的水幕合二为一。 她找了半天终于碰到段青了。毕竟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除掉段青。 两张巨大的青蓝色透亮水幕,笼罩了整个场馆上方。 观众席后方。 一个随从跑向前方,大声喊道:“中了!中了!先生刚才压的都中了!”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沸腾的声音。 男人眉飞色舞,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强压着自己的兴奋,面色通红地拉起了姜墨的手。 “大师,大师,您再推理推理!” 当八位选手的水幕合为两张时,协会就会放出梦主的部分消息。 等到水幕合二为一,魇怪现身,大赛的最后一位冠军诞生之时,梦主的消息就会事无巨细,一一陈列出来。 想要赢钱,就要在八位选手之前分析出更多梦主的信息。 男人激动万分,央求道:“求你,求您在分析分析吧。” 姜墨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 说着说着,她心头突然涌上一抹奇异的感觉。 “南城最有名的学校就是南城一中。” “还有这个地方,是北城有名的展示风土人情的地方。” “还有……”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小。 姜墨缓缓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她双眼紧盯着水幕,有些失神。 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姜墨眼里闪过几丝疑惑,喃喃道:“这些地方,我都是去过的。” 男人听得仔细,不由得大喜,“大师这些地方您都去过。说不定……” 姜墨猛然回头,面具冷冷地贴在脸上,一双眼睛从洞中透过,她轻声问道:“说不定什么?” 男人被吓到,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道:“说不定,这位梦主,您也见过呢?” 男人声音很轻,却像万钧之力的棍棒,给了姜墨当头一棒。 手中一袋黑金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姜墨腿一软,向前跌去,段一扶了她一把。 姜墨推开她,一步一步走向水幕,走得很慢。 姜墨浑身的血都凉透了,一呼一吸间,都透着寒气。 她走到最前面,扶上栏杆,修长的手指有些发白,她抬眼紧盯水幕当中,耳边人群嘈杂的声音消失不见。 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这个梦主,为什么不能是姜子渝? 第101章 厮杀 姜墨死都想不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姜子渝。 她看着两张水幕之中的人,虽然五官已经被模糊了,但是一举一动,满是姜子渝的影子。 姜墨痛苦地闭了闭双眼,转身想走,但是脚步一顿,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盯着上面看。 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她了? 她考上哪个大学了? 现在还在上学还是在工作? 有没有谈恋爱呢? 姜墨呆呆地站在栏杆下,痴痴地望着水幕,试图通过这场比赛,观看她未参与的姜子渝的人生。 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白大师,这黑金……” 姜墨回头,观众欢呼的场景映入她眼中,耳边一切恢复正常。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梦界。 男人奇怪地问道:“白大师,接下来该怎么押啊?” 姜墨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我押不了,走!” 她推开男人,向前跑去,如果比赛能够顺利结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上面谢乌白包藏祸心,八位选手在里面势同水火,伴生家族在外面虎视眈眈。 如果整个梦境出了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姜子渝。 身为一个筑梦师,姜墨在清楚不过,如果这八个人化魇出了问题。 姜子渝将会长睡不起,身体沦为魇的工具!到时候就筑梦师去人界化魇,最后落得个万劫不复。 姜墨心中越慌,人却是越发沉稳,她目光一凛,向明槐走去,可不可以调整一下计划,不能在姜子渝梦中动手。 耳边噗嗤一声。 上方两张水幕合二为一。 八位选手相遇了。 一只巨大的魇怪骤然爆出,将整个梦境踩踏了个稀巴烂。 八个人面面相觑,这也太快了点,刚刚碰面,各自掌握的消息都有限,怎么就要化魇了? 段隐猛然起身,眼里的怒火隐而不发,怎么这么快! 段青居然走到了这里,绝对不能让她接着化魇了。 段隐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在桌下把手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滴在她身前的小盆栽上。 段青眼中的青绿若隐若现,身体又不受控制了。 霍闻先拳着手,紧紧地抵在嘴唇上。 他咳嗽两声,盯着段青挑了挑眉头,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谢乌白在上面看看段隐,又看看刘申,眼中闪过狂热的光。 他对谢鸣周说道:“现在回去,送我进去,这魇这么大的异变,肯定跟刘申脱不了关系。” 忆场中的谢乌白紧紧盯着前方,“我要亲自拿到控魇术。” 霍闻先转动两下戒指。 舒然似乎心有所感,她抬头望向段青,她身子一起一伏,呼吸地极为艰难。 她拿起书本,向着段青走过去,如果此刻有人能看着段青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皮肤和双眼已经被藤木填满,光彩不再。 其余几人都围着中间的魇转,段青被迫远离中心。 舒然右手紧握书本,虽然不懂段青怎么了?但这无疑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段青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越发不稳,整个人狼狈又慌乱,她努力地维持着平衡。和段隐抗争着。 藤木填满大脑,大脑像是被生生挤压,填满了每一处缝隙。她退到最后,一个没人发现的角落,咬着牙喘气。 汤芊止挥动着小镰刀,魇被砍下一小块,对于庞大的魇来说,这一刀不痛不痒,“明苍,你的梦主画像推演的怎么样了?” “要是没成功,我就先放过这魇一马,你可不要嘴硬啊,不然我就要夺冠了!” 陆山眼神一飘,闪到汤芊止身后,对着魇硕大的身子狠狠砸了一拳。 “汤少爷,你跟人家明苍客气什么啊?人家哪里需要你让啊?” 李四方跟贺药站在角落看戏。 李四方问道:“你说,这几个大好青年,怎么都是单身呢?” 贺药掐着指头算了算,“这几个人的身体,就属刘申最不好,段青好像怪怪得,我想给他们俩诊脉。” 李四方拍着她,“现在他们都打得不可开交,等他们受伤了,你再上去,这不是正好。” 贺药嫌弃地推开他,“你怎么这么诅咒人家。”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眼神望着中间的几个人,巴不得来两个病患。 明苍皱着眉头看了看刘申,刘申立刻跳起,扬起手术刀,小小的手术刀在手中变得十分巨大。 “各位,对不住了,这冠军只能有一个!” 角落里的舒然指尖悬浮着书页,利刃就要切上段青的脊背。 手术刀插入魇的同时。 天地间一片黑暗。 砰。 梦境内部,一声闷哼,两声惨叫,三个人影倒地。 梦境外部。 左鸿带着陆家的人骤然暴起。 左鸿妆容艳丽,她盯着段隐和明烟,幽幽地笑道:“首席有令,清扫明家和段家。” 轻飘飘的声音在乱糟糟的场馆内十分微弱。 但是却足够陆家每个人都听清。 左鸿扬起手帕,一方小小的手帕骤然放大。 整个场馆被分割成两块。 上面的观众还在和谐的看着比赛。 下面的伴生家族厮杀成了一片。 从上面看,下面寻常的很。 这就是左鸿的幻影布。 从下面看,幻影布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天上压下。 坐在最下面两行的观众首当其冲。 身手慢一些的已经被压得动弹不得,痛苦地哀嚎。 汤承抱着手,皱眉问道:“左鸿,你发什么疯?下面的观众你要待怎样?” 他身后站着一派汤家的人,下面的一片混乱好似跟他汤家无关,他抄着手,独善其身。 左鸿随手抽了把刀,跟杨修尘打了起来。 杨修尘的牌共五十四张,全放出来,也够她喝一壶了。 左鸿眯了眯眼:“你好好看看,那些幸运观众。” 汤承一看,原来八百位幸运观众,全部都伴生家族的人。 看来,首席是真的等不了了。 霍闻先猛然出手,手上的戒指一个个往段隐身上甩。 段隐全神贯注在段青身上,哪里遭得住他的突然袭击狼狈地躲过两下。 “霍闻先,我段家哪里对不起你!” 霍闻先轻点脑袋,冷着脸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个人选择不同罢了。” 整个北城上下一条心,从陆家到城主左鸿。 全部都抱着段家和明家必死的信念,不要命的地往上冲。 简直就像一场屠杀。 南城汤家袖手旁观。 只有东城段家和东城城主内部先崩了。 陆风和陆河对着明烟和明辰打的不可开交。 陆雨是整个陆家唯一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他在满场找寻着明悦的身影,就是找不到。 明槐挥着青玉尺,解决着周围的杂鱼。 心里满是姜墨刚刚飞出去的身影。 在左鸿对她们动手之前。 是谢鸣周先在空中甩出一个黑盘。 姜墨在明槐身边,脸上满是惊恐。 她来不及说一句话。 风场骤然暴起,她随着黑盘一起进入了梦境。 第102章 汤芊止之死 “怎么回事啊?水幕怎么黑了?” “是不是有人化魇成功了?” 谢鸣周在外面打着圆场。 “各位观众不要着急,本次水幕出了一点小意外,赛后请凭借票券,领取协会给各位的赔偿。” 谢鸣周擦着汗,盯着水幕,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会将明苍行凶的情况在所有人面前上演,然后再趁乱夺取刘申身上的控魇术。 为什么现在水幕里是一片漆黑。 幻影布粉饰着下面的一切,上面的观众还在轻声抱怨,毕竟办了这么多比赛,没有一届出过这种问题。 水幕下的景象跟刚才简直是截然不同。 段青在角落晕着,手中握着折扇,白色的扇面上沾着斑斑血迹。 舒然脖颈开了个口子,倒在一边,了无生机。 刘申在两个人之间查看着。 汤芊止捂着腰间的伤口,跪在地上痛苦地喘息。 贺药在汤芊止身旁做着紧急包扎。 汤芊止扶着腰,倒在贺药怀里,又开始不停地咳血。 贺药皱着眉头,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施针在他腰间缝合。 汤芊止瞪着双眼,看着上方,满是不甘。 喉咙中发出一阵模糊地呻吟,脚在前方踢了踢,随后一动不动。 汤芊止灰白的尸体躺在中央。 周围一片寂静。 明苍双手沾着血,站在一旁看着。 贺药的手一顿,面色凝重地冲着他摇摇头。少女的声音清亮活泼,却在宣布着最难以接受的消息。 “没救了。” 陆山猛然站起身,直指明苍,“明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杀人,这是汤家的人!这是南城!不是你明家的地盘!” 他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明苍!杀人偿命!” 陆山最厉害的就是他的拳头,这谁都招架不住。 明苍扔出佛珠泄力格挡,他辩解道:“我没有!他不是我杀的!” 陆山哪里由得了他狡辩,二话不说就攻了上去。 贺药又走到刘申旁边,“这两个怎么样?” 刘申也是面色凝重:“段青还有救,只是昏了过去,舒然已经……”他摇摇头。 贺药把舒然和汤芊止放在一旁,随后又走到段青身旁。 她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握住手腕诊了脉。 贺药喃喃道:“这脉象好怪。不像人,反倒像是……” 刘申踢了一脚段青,“木头。” 贺药惊喜回道:“不错,就是木头!你怎么知道?” 刘申把段青胳膊上的衣服拉开,上面藤木缠绕,皮肤下一片青绿。 两人还没有反应。 李四方在一旁大喊:“喂!你们来个人啊,这魇我一个人搞不定啊!” 这魇行动的越来越快,一触手扫下去,整个地板都能裂开一道口子。 李四方为了保护剩下几人,只能拼命吸引火力。 他咬咬牙,顾不上犯规了,危急时刻,救人要紧。 他丢掉二阶段时他练出来的梦器,脚下的板鞋发出阵阵青光。 他艰难地抬脚,板鞋都快踏出火星子了。 这魇本来是要八个人一起进攻,最后抢夺魇块决胜,现在就剩李四方一人,他自然是力不从心。 无数脚踢在魇上,就跟挠痒痒一样 李四方咬牙移速点满,顺着魇山一般的身躯跑到最上面。 危急时刻,他一个起跳,在魇的头顶横扫了一脚。 一阵地动山摇。 还没站稳,他的脚就被触手抓住。 李四方一阵心慌,要是被魇吞噬了,那就完蛋了! 他妈的,来比个赛,竟然把老子的命赔上了! 底下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被触手抓住倒吊在半空。 却瞥见下面陆山和明苍打得不可开交,风场和土场互相纠缠着。 贺药在旁边检查晕倒的段青,还有一个人和刘申也缠斗起来。 李四方脑子转得飞快,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呢? 魇的长舌已经扫过他的脑袋,他猛然伸手,一把抓住魇的舌头,随后右手形成一个水形的拳套,朝着舌头砸去。 魇吃痛,浑身一缩,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颤。 另一条触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了过来,他没躲过去,被抽得头晕脑胀,浑身无力。 触手卷着他往下送。 李四方昏沉的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想象中死亡的感觉并没有袭来。 反倒是浑身寒冷。 把李四方冻了个清醒。 他睁开双眼,还是那个血盆大口在他脑袋下面长着。 触手也紧紧缠绕着自己。 却是没有再近一点。 细细看去,魇的脖颈上缠着一个锁链。 上面发着阵阵寒气。 铁链绷得紧紧的,像一条长棍抵在魇的颈间。 上面发出一阵冰刺,把魇刺痛。 李四方感觉脚下一松,他立刻脚底抹油就溜了下去。 得救的李四方不禁赞叹,这场器结合用的事真妙啊。 大多筑梦师会选择精进一门,少有的筑梦师场器都很好,更少有的人,可以将二者融会贯通,融合得十分巧妙,并将其运用在实战当中。 但是姜墨在有梦器之前,就只用场,伴生家族的天赋,让她如鱼得水,幻场的使用自然不用说。 心焰锁困了她三年,她顺势而为,将梦器做成锁链,于是她更是如虎添翼。 再加上在入梦区的历练,以及在护卫队工作的这几年,对于实战的经验,更是丰富。 冰场顺着铁链,蔓延到整个魇的身上,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冻。 魇的动作减缓两分,不过也只是两分。 她的冰场对于魇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李四方转身就要走,这比赛他弃权,当然是保命要紧。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声:“李,李四方,你出不去的,帮我,你才能活!” 他刚刚从魇的一边滑下,而救命恩人在另一头拽着魇,两个人隔着这座魇山对喊。 李四方犹豫片刻,抬脚就往山的另一头走。 灵活地翻过山头,他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 他惊讶问道:“怎么是你?你不是段家的那个?你是怎么进来的?” 姜墨浑身紧绷,“情势紧急,我更会儿在跟你解释!你我先把这魇制住!” 李四方忍不住呵斥道:“这魇是八个人合力才能制住!你说什么大话!” 他皱皱眉,不想独留她一个人,但看着姜墨一个人苦苦支撑,他又说道:“这魇在你手里好像没那么疯了,你先撑一下,我马上出去找协会的人,这大赛出事了。下面死人了!”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走。 姜墨连忙喊道:“喂,出不去的!” 人已经跑远了。 姜墨眉心紧蹙,狠扎了个马步,又开启了风场。 风场和冰场共同作用下,魇躁动的身躯又安定了些许。 咚的一声,李四方从上方跌下,正好落在刘申那边。 李四方无比惊慌,他跑向贺药。 “完蛋了!出不去了!” 第103章 栽赃嫁祸 “这是谁啊?” 李四方看着一团黑影和刘申打的有来有回。 刘申的手术刀用的炉火纯青。 背对着他的是个男人,男人动作极快,没有幻场也没有梦器,赤手空拳,直冲刘申面门。 刘申一手执刀,狼狈躲闪。 谢乌白狞笑道:“怎么不用幻场啊?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幻场啊?!” “首席好本事,能把我们都困在这里。” 刘申手里的刀舞地更快。 李四方彻底傻眼了,为什么上届首席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首席要把他们困在这里? 明苍跟陆山那边势同水火,他连忙跑过去,风场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陆山的拳风夹着土块迎面而来。 他慌乱地躲过去,期望这两位伴生家族的少爷能够带着大家脱困。 “陆山,明苍,你们别打了,咱们出不去了!首席,首席要把咱们困死在这!” 明苍冷哼一声,“你还看不明白吗?协会和陆家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就是要剿灭我们!” 陆山又说:“明苍,别血口喷人了,你亲手杀了汤芊止,死罪难逃,首席就是进来抓你的。” 明苍大怒,又打了上去。 李四方咽了口口水,又跑到贺药旁边,“这里出不去了!” 贺药抬手,“别说话,把她抬起来,我马上就好。” 贺药一手揽着段青,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李四方此刻慌得不行,贺药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人把段青凌空抬起。 贺药的针从段青脚底游走到头顶。 段青头顶冒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光。 贺药喜出望外,“找到了。” 她抬手就要施针,可是段青眉心翕动,竟然自己睁开了眼。 贺药微微蹙眉,疑惑道:“嘶,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摁着迷茫的段青,好好检查了一番,又没事了。 她失望地拍拍段青,“你没事了,能告诉我是谁的手法这么精妙,居然能把你操控到这个地步吗?” 段青动了动手指,猛然起身,却又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 贺药又说道:“你身体的控制权刚刚重回你自己,现在有些不适应,这是很正常的,别害怕。” 段青缓了缓呼吸,不紧不慢道:“多谢。” 贺药摆摆手,毫不在意。 李四方在旁边急得快疯了,“你们俩有毛病是不是,我说这里出不去了!” “这梦有问题,首席想灭了我们!我们出不去的!” 贺药看着刘申和谢乌白,“没事啊,谁受伤了我来治。” 李四方看看她,又看看段青,扭头就走,嘴里骂骂咧咧道:“妈的,疯子,一群疯子。” “你们不要命,老子他妈的还要命!” “我还不如去帮帮姜墨,免得先死在魇嘴里。”李四方好像找到一个情绪的出口,又开始往姜墨那里跑 段青睁开双眼,拉住李四方,“什么叫姜墨?她也来了!” 李四方快要哭出来了,“段小姐,他们都疯了,你快去看看姜墨,她现在一个人在化魇。” 段青强撑着过去。 段青一颗心快悬到嗓眼了,万一姜墨出了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预想的血雨腥风却并没有出现。 姜墨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 手上横着锁链,脚边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她时不时地伸手抚摸一下,神情温和。 “姜墨!” 那黑东西听见声音,第一反应是朝姜墨腿边缩。 姜墨一把将它抱起。 李四方瞪着双眼,四下打量,“那魇呢?” 段青也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 姜墨笑笑,“我没事。反倒是你,你现在还是你吗?” 段青:“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的桎梏,断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链接断了,段青这么没出事,那就是段隐那边出事了。 李四方终于看见她怀里的黑东西,他问道:“这,这是魇?怎么变这么小了?” 姜墨抿了抿嘴,只是说:“这就是魇。” 李四方十分开心,“那你快化魇啊!这样说不定咱们都能出去了!试试吧……” 姜墨打断他,“不行,就算化魇,我们也出不去。” “谢乌白封了整个梦境,现在梦境就靠它撑着,如果它被化了,那整个梦境就会崩塌。” 李四方面色变得灰白。 如果梦境崩塌,却还被封锁。 就好像一个口袋,袋口封着,从下面破了个洞,他们这些人,统统都要掉出去。 但问题是,他们不会掉出袋子外,而是掉到梦与梦之间的间隙,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段青皱起眉,“你是怎么让这魇这么听话?” 姜墨支支吾吾没有回话。 李四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猛然起身,“他妈的,首席又怎么样?咱们这么多人,让他把封锁解开不就行了。” 他气势汹汹地往回走。 刚刚各打各的两拨人,现在是一团混战。 陆山在谢乌白身后,刘申和明苍站在一起。 四个人打得不可开交,贺药坐在一旁,只等着谁重伤,她好上去抢救。 李四方走到刘申旁边,“现在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首席把这个梦境给打开。” “谢乌白,我可不认识什么首席,我只想活命,现在我们四打二,你识相的话,就快点把这个梦境打开。” 谢乌白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啊,我让你走。” 明苍眉头皱得更紧,“李四方,他可没有这么好心。” 李四方愣在原地。 谢乌白缓缓走到他面前,摸着他的肩膀,“你别害怕,跟我有过节的,就是这些伴生家族的人,我对你们,一向是很和蔼的。” 他语气轻松,言语间却是庄重的意思。 贺药摇摇头,“出去有什么意思啊?在这里,你们谁断胳膊断腿,我还能治治呢。” 李四方冲她喊道:“你胡说什么?!你闭嘴!” 他捂住贺药的嘴,犹豫不决,“你说真的?!” 谢乌白扬起嘴角,“我从来不骗人,但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你要把这两具尸体带出去。” 谢乌白瞥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几个人。 “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李四方看着汤芊止的尸体,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拒绝道:“不,我不要,汤家的人,汤家会杀了我的。” 陆山走上前来,语重心长道:“你怕什么?人又不是你杀的,凶手在那儿啊。” 他伸手指向明苍。 明苍喊道:“李四方,你别听他胡说,陆山才是凶手!” 李四方看了看两边的人,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啊。 陆山又板起脸,“你留在这里,是想死吗?” 李四方浑身一抖,“不,我不想死。” “既然想好了,那就出发吧。”谢乌白伸手一指,李四方和贺药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指尖突然换了个方向,一道黑雾直指明苍,明苍下意识扔出佛珠抵挡。 砰的一声,佛珠好像打在了人肉上。 等黑雾消散,金光显现。 明苍的佛珠嵌在了汤芊止尸体的腰间。 明苍心里一凉,好一招栽赃嫁祸。 段青和刘申同时扑了过去。 如果这个佛珠被汤家人看见,明家就完蛋了! 李四方手里拉着贺药,两个人从脚下的洞一路滑出。 光明渐渐在脚下显现。 两个人直接从水幕滑到了幻影布上方。 他们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来,谢鸣周不能不管,他连忙上去,问道:“不知道两位选手可不可以为我们解答一下,里面的战况如何?” 他的手瞬间就扼在两人的后颈,万一有一点不对,这两个人登时毙命。 还不等他答话。 水幕上方又滑出来两道人影。 谢鸣周给周围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个手下上前把人接住了,却猛然瘫倒在地。 “不好了!这,这是汤芊止的尸体!” “汤芊止死了!”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所有人听见。 观众还沉浸在汤芊止身死的消息中,又有人盯着演武台下面惊呼,“快看!这地板怎么动起来了!” 演武台下方起起伏伏,从边缘裂开,传出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从边缘伸出一只血手,扒在观众席的栏杆上。 前面的观众夺路而逃。 段白一手揽着昏迷的段隐,另一手扒着栏杆,艰难地向上爬,段一和段红在下面掩护她。 她周围有无数伴生家族的人在往上爬。 一个男人呆呆地看着她,段白浑身是血,多处挂彩,活像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无数观众想从门口出去,逃离这个屠杀现场,可是观众席中还有无数协会的人。 协会的从人群当中跳起。对身边的人随意动手,只有一个目的,阻止他们往外跑。 无条件服从首席的指令。 鲜血喷到水墙上,血水融为一体,蔚蓝色的南海体育馆渐渐变成一片通红。 整个演武场乱成了一锅粥。 汤家人几乎全部都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到汤承看见了儿子的尸体。 明槐心里一凉。 第104章 杀了对方 姜子渝收拾好了桌上的材料,关了灯,快步走出了大楼。 屋外大雪飘飘,马上就过年了。 姜子渝冷得浑身发抖,她抽出手机。 今年过年是在老师家里呢? 还是在唐沐清姐姐家里? 还是自己一个人呢? 姜子渝抽了抽鼻子,决定一个人在律所度过。 她呼出一口气,走到对面的便利店里。 店员友好地打着招呼,“今天下班这么晚啊?姜律师~” 姜子渝要了几串关东煮,不好意思地笑道:“什么姜律师啊?我还没转正呢,还在实习期。” 便利店小哥说道:“我看你肯定能转正,加油。” 姜子渝扯扯嘴角,“借你吉言。” 小哥顶着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法学生就是好啊,不像我,天天要在深山里面乱跑。” 姜子渝跟小哥打趣了两句,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姜成和李晓在姜子渝上大学时期,被一场车祸带走了生命。 也不算车祸,算人祸。 是两人生意的竞争对手买凶杀人。 姜子渝的爷爷奶奶早年丧女,晚年丧子,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带走了两位老人。 法院和保险公司的赔偿让她下半辈子不愁吃喝,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父母的死亡上。 刚上大学的少女,变成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寒假期间,她因为情况特殊,可以一直留校,她一个人住在宿舍,从来没觉得这六人间这么大,这么空。 她刚刚走进宿舍,就感觉一阵头晕。 姜子渝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梦界 段青和刘申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谢乌白走到几个人面前,缓缓开口道:“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跟你们聊一聊了。” “明家,真不愧是明家啊。明槐还是拿了控魇术。” “明苍,你爸爸和你姑姑把你就这么抛出来了。” “你看看这里,啧啧啧,真的凄凉啊。” “你要是现在好好听我的话,我说不定可以放过明家。” 他语气轻松,一副为明苍感到惋惜的样子。 明苍怒气上涌:“你还敢提我姑姑,如果不是你当年坑害她,我们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谢乌白,你还我明家的清白!” 霎时间狂风四起,无数东西被席卷而起。 明苍乘风而出,佛珠顶在他前面,飓风的力量全部凝聚在前面的佛珠上。 像一个钻头,直冲谢乌白。 其余几人都被他掀起的狂风迷了双眼,前进不得半分。 谢乌白纹丝未动。 他面前骤然升起一堵土墙,土墙和佛珠撞在一起,发出一圈圈的光波。 明苍的动作被拦在土墙前面。 陆山从墙后缓缓走出,“明苍,不要恼羞成怒。” “首席大人的话,就好好听着。”话音刚落,拳风裹挟着土块,直攻明苍面门。 明苍又想起刚刚黑暗之中,他听见汤芊止那边一阵响动。 就迅速靠了过去,生怕汤芊止出什么意外,直到一个人影倒在自己怀里。 灯光亮起时,自己扶着汤芊止的尸体,百口莫辩。 明苍越发生气,但是一想到姑姑的计划,他咬了咬牙,“那我就先解决你这狗腿子 。” 他冲着陆山吼道:“你难道不明白吗?他要把伴生家族全部除去。” “昨天是明家,今天是汤家,等明天,你以为陆家能逃的掉吗?” 谢乌白插嘴道:“陆山,你可不要听他胡说,陆家的未来,都掌握在你肩上 。” 陆山双目一震,拳头飞舞地更快。 两个人在一旁打地天崩地裂。 谢乌白抬眸看向刘申,好像在打量一件最完美的作品。 刘申握着手术刀,一动不动。 谢乌白看了眼姜墨,突然笑了。 他走到姜墨面前:“段杰是你父亲。” 他用目光在姜墨脸上描摹。 姜墨只感觉脊背一阵凉气上涌,他目光扫过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冒出鸡皮疙瘩来。 “你看看,你们俩长得多像啊!” “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来告诉你,这是明槐干的好事。” 他目光扫到姜墨怀中,突然抬起头在空中嗅了嗅,“你怀里还装着好东西呢?” 他一伸手,一阵巨大的吸力拽着姜墨往前走。 姜墨怀里的魇高高顶起,像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 姜墨努力地护住怀里的东西。 谢乌白一个不耐烦,又是一抬手,连带着姜墨也被揪了过来。 噗的一声。 段青和刘申刚有动作,谢乌白掐着姜墨的那只手上,又伸出了两条手臂,把两个人顶在原地。 姜墨奋力挣扎着,一股腥臭的气息钻进鼻尖,几乎要把她捂晕。 她低头一看,怀里的魇慌乱地晃动着四肢。 谢乌白提着它,像是手里掐了一只狗 。 他看了看,嗤笑一声:“啊,你跟你爸爸真的很像,他也喜欢玩这个。” 谢乌漆黑的眸子转了转,脸白的像一张纸,眼睛在脸上,像白纸上的两滴墨。 他眼里闪着莫名的光,“你好像不是比赛选手吧,你是跟着我进来的?” “为什么呢?” 他直勾勾的目光转到魇身上,又看了看后面的段青,他把魇提起来,“是为了它,还是段青?” 他又想起什么事,把姜墨和魇像丢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姜墨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瞬移到段青身旁。 他抬起段青的头。 “今天真是,美好的回忆之日,我真的没有翻旧账的意思。” 谢乌白撇撇嘴,“只不过你们实在给我很多惊喜。” 他一抬手,姜墨又被拉了过来。 他粗暴地摁住姜墨和段青的脖颈,让两个人狼狈地跪在地上,头顶着头。 “姜墨,你想知道当年是谁杀了你父母吗?” 姜墨挣扎愈烈,他眯了眯眼,手臂上生出尖锐的石头,整个手臂变成一个刀枪不入的石壁。 猛地刺入段青的背上。她背上瞬间就裂开一个大口子。 “别动了!”谢乌白说道。 段青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抖着身子,姜墨见状,也不动了。 他的手臂上又生出无限手臂,把两个人控制的死死的。 低沉冷静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我来告诉你,是段家人动的手,是段隐亲自下的手。” “你的存在也是她亲手抹去。” 段青浑身一僵。 姜墨身子绷得紧紧的。 谢乌白感受到手下力量渐小,缓缓松开段青的桎梏。 姜墨依旧沉着一张脸。 “是她选择杀了你父亲,保全段家,她可真是自私啊。” “是你亲姑姑,让你家破人亡,饱受苦楚。” 姜墨喘着气,眼里泛着红光,浑身的力气都用来顶起自己的头颅。 她看向谢乌白,狠狠地盯着他 ,“你胡说,背后的主谋是你,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谢乌白勾起笑容,“别着急,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摁住姜墨的手臂变得黝黑,泛着亮光的记忆被输送到姜墨的脑袋。 长刀,鲜血,哭声,回忆。 片刻之后,姜墨瘫倒在地。 段青颤颤巍巍地上前揽住姜墨,喃喃道:“姜墨,对不起,你,你别听他胡说。” “母亲,母亲不可能的。” 一向温和有礼的段青,现在语无伦次,双目通红,卑微地看着姜墨。 她伸手去拉姜墨。 姜墨反应更大,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谢乌白又笑了,好像街边斗蛐蛐的小孩。 “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们俩谁能杀了对方,就可以回去继承段家。” “从此之后,我也不会对段家出手,怎么样?” 姜墨抬眸看向段青,两个人相顾无言。 第105章 骨肉相残 火场和冰场打起来,是反应最大的,不然姜墨在表演赛也不会被选中和汤芊萍对决。 谢乌白搓搓手,兴奋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 他缓缓走到刘申面前,慢慢地蹲下身子,愉快地眯眯眼 “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这是伴生家族最好看的戏码了。” 他趴到刘申耳边,“伴生家族的人,都是最恶心的,可是你不一样,你是被制作出来的,你是一个完整的人!” “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要把你的心脏给我,我保证你安然无恙。” 刘申挺直了胸膛,双眼瞪着他:“我不会把控魇术给你的。有本事你就自己来取。” 谢乌白按下一口气,他还真炼化不了他。 他环视了一圈,现在能替他乖乖化魇的,就只有陆山了。 他抬手一挥,明苍的动作被拦到原地。 “陆山,停手,去化魇。” 陆山迅速走到谢乌白身边,他犹豫道:“首席,请问要化哪只魇?” 谢乌白在心里掂量着,能不能告诉陆山。 他静默了一会儿,指着刘申说道:“他就是魇,动手。” 陆山面露难色,低声说道:“这,这分明是人啊,这要怎么炼化。” 谢乌白深吸一口气,“不要多问,身为一个筑梦师,你就按照一般流程化魇就行了。” “明苍那边我来解决。” 陆山硬着头皮开始化魇,一般的步骤要先把魇切割成正常大小,才能展开伴生境。 但是现在,刘申倒在地上,俨然一副人的模样,这要怎么炼化? 陆山全神贯注,一门心思都放在眼前的人身上。 谢乌白转身向明苍走去。 “我本来不想杀你,但是我突然觉得,死无对证也很不错。” “到时候就由明家来承受汤家的怒火。” “免得他们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 话音刚落,困住明苍身躯的几条手臂骤然暴涨,一条横在他脖颈,另一条在他胸口徘徊,眼看着就要将他胸口捅个对穿。 噗嗤一声,明苍倒在地上。 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从左到右,一条鲜红的伤口躺在他胸口,他低头看去,虽然疼痛,但是却不致命。 谢乌白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折扇,脸上玩味的笑容渐渐消失。 嗡嗡嗡 折扇在他腰间震颤,谢乌白脸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表情渐渐瓦解。 他伸手往下就要抓住折扇,却抓了个空。 他带着怒火转头过去,也不管肚子上的伤口。 回头一看,铁链拽着折扇往回飞,折扇上的火焰跟铁链上的冰霜激出大量的白气。 迷了所有人的双眼。 锁链绕回姜墨手中,她把折扇递回给段青,段青的伤在肩膀,动作有些缓慢。 “人死了,就能出去了吧?” 段青盯着前方,目不转睛。 远处的明苍先喊出了声,“小心!” 谢乌白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们俩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谢乌白拨开白汽,一步一步地走向两人。 段青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人可以用别的东西来充当身体的一部分,比如之前的在学院黑玉做的舌头,但是五脏六腑这种器官。 是绝对不可能用任何材料代替。 他们一开始都只怀疑这个谢乌白的手臂是用别的材料替换了。 但是刚刚折扇带着段青幻场的火,如果是人,早就死于刀下了。 谢乌白不仅置若罔顾,而且丝毫没有痛感,这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人。 几个人后背一阵寒凉。 姜墨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魇!” 一声痛呼,姜墨被折扇拍了出去,段青挡在了她身前。 她抬头一看,段青的身躯颤颤巍巍地倒了下去。 姜墨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段青脸色灰白,不知生死。 姜墨瞪着双眼,一呼一吸都放慢了,她抖着双手,放到段青鼻下,感受到一丝微弱温热的呼吸,她如释重负地坐在一旁。 但是段青的手臂现在一片血肉模糊,她又有些后怕,万一段青真的……。 想到此处,姜墨伸手把她扶到一边。 她看了看段青左手臂的断口,一片心焦,伤口太大,她根本没办法补齐。 谢乌白甩了甩手臂上的血珠,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伤口渐渐愈合。 “这么多年不动手,我竟然失手了。”语气里满是说不出的遗憾。 姜墨看着掉在一旁的折扇,刚刚段青甩出折扇救她,但是她手臂有伤,所以动作没有寻常那么标准。 所以导致谢乌白失了准头,只伤到了段青的一条手臂。 明苍悄悄地走到段青身旁,他手下的佛珠跳了两下。 他低头看向佛珠。 梦境外, 刚刚漆黑一片的蔚蓝色的水幕亮如白昼,明苍一双疲惫的眼睛映在巨大的水幕之上。 不管是伴生家族的人,还是普通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停手看向水幕。 明槐站在水幕之后,青玉尺插在水幕背后,她咬着牙撑着。 佛珠又跳了跳。 明苍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姑姑发来的消息。 他缓缓起身,隔空跟刘申对视了一眼,刘申点点头。 扬起手术刀,指着谢乌白大声质问道:“谢乌白!你不是想要控魇术吗?!来拿啊!” 控魇术一出,全场一片寂静,四城之内,尤其是东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段杰当年的惨案。 陆山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首席,这个,这是个人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化魇!” 刘申举着手术刀,腾飞到他面前。 谢乌白面容渐渐变得狰狞,左手一抬,黑色的手臂裹挟住刘申大半个身子。 刘申的呼吸渐渐停滞,止不住地翻白眼。 明苍和姜墨同时冲了上去。 明苍身上有伤,动作慢了一些,他扑到了陆山的后背上。 姜墨的锁链绞住谢乌白的手臂,不让他在有所动作。 谢乌白盯着刘申喘息的样子,看也不看姜墨。 他眼中只有一个,就是控魇术。 陆山被明苍扼制住脖颈,情急之下,从左手滑出来一个小小的石刀。 直直往明苍腰间刺去。 明苍躲闪不及时,被刺中了一刀,他从他身上滑下,却带了几分笑意,“你还敢说汤芊止不是你杀的?!” 陆山宽厚的脸庞蒙上一层阴云。 “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他尸体上的可是你的佛珠。” 丧子之痛的汤承在水幕外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失了浑身的力气,头上一晕,就要倒地。 他对面挂彩多处的明辰忍不住喊道:“老东西,你也听见了!汤芊止的死跟明苍哪里有半点关系!” “你要寻仇,冲着陆家去啊!” 汤芊止尸体被扔出来的一刹那,就有人认出了上面的佛珠。 尸体接触到幻影布,化成了一滩血污,佛珠下的刀口,竟然没一个人看见。 南城是汤家的地盘,不待汤承发令,汤家所有人都立刻暴起,操着兵刃,对着西城的人二话不说就是复仇。 明家上下损失惨重。 明烟和明辰拼死抵抗,替明槐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水幕当中的明苍仍然是笑,“陆山啊陆山,你这一辈子,难道只会躲在别人背后吗?” “比赛时你要躲在汤芊止背后,现在又是我的背后,整个陆家,除了你弟弟,还有什么好东西。” 佛珠在他手中止不住地震颤。 陆山伸手抹了一把脖子,血液粘在掌心。 陆山怒目瞪着明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明苍好像没什么顾忌了。 佛珠配合着周围的风场,嗡嗡嗡地震颤。 声势浩大,天地间一片金光。 他比明悦当时的动静要大的多。 陆山将自己的血抹在手臂,以血为引,召集了脚下所有的石头。 两个人都怀着必死的心向对方冲了过去。 烟尘四起,木石翻飞。 陆山还要顾忌身后的谢乌白,他轻微地调整着幻场,尽量不让明苍干扰到他。 高手之间的对决,只在瞬息之间。 明苍来此,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哪里像他畏头畏尾。 明苍全神贯注,面前空门打开,凝着风场全部的风力,从他身侧一处细微的裂缝当中刺入。 风刃卷起,犹如一群刮骨钢刀砍了过去。 陆山也注意到明苍身前什么防护都没有,无数坚石利器刺向明苍。 明苍竟然毫不抵挡。 明苍离石头越来越近,陆山离风刃越来越近。 两个人都在生死关头之下。 陆山终究还是扛不住。 抽石回防 陆山纵然回防够快,但是仍旧快不过风。 风刃卷着他的碎石。 佛珠像个钻头向着他钻了过去。 咻的一声,风刃消散。 血腥味顺着风声飘散在各处。 泛着金光的佛珠镶嵌在陆山喉间。 陆山咳出一阵血沫,往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 明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背上已经被汗浸透。。 他身上也有伤,刚刚全神贯注,现在猛然放松下来,四肢百骸的疼痛都传了过来。 他坐在地上喘着气。 没有注意到陆山的手动了动。 第106章 共生术 佛珠当啷一声,从陆山身上滚到一边。 陆山手上指尖动了动细小的石子在明苍身后翻飞起来。 明苍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膝盖传来。 他猛然又倒了下去。 二指粗细的石条穿过明苍的膝盖,飞到陆山的喉间。 血浸透了石条。 陆山捂着喉咙,不敢有大动作。 石料脆弱,根本撑不多久,他这样只是情急之法。 明苍捂着腿,在地上呻吟,他没有材料填补,这腿算是废了。 当啷一声,一个铁环被扔在他脚边。 姜墨喊道:“我这锁链有黑玉,先将就用用。” 明苍铁拿起环,不管大小合适不合适,他直接往腿上塞。 原来是姜墨把自己的锁链拆了一节给明苍。 谢乌白看看明苍,又看看刘申,脸色冷的可怕。 他不再犹豫,另一只手臂先把姜墨揪住,随后另一只手臂凝出利刃,径直刺入刘申胸口。 刘申在姜墨面前挣扎了两下,口鼻都溢出鲜血。 随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刘申死在自己面前。 她拾起手术刀,跟记忆中段杰的那把一模一样。 谢乌白突然暴怒,冲到明苍面前,“把控魇术给我!” 他气极反笑,“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局来设计我!” 他掐着明苍的脖子,血腥味混着一股别的腥味直冲明苍大脑,“告诉我,刘申是怎么来的?” 明苍断断续续地说道:“首席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只不过是西城一个跟段杰长得相像的人罢了。” 明苍语气满是讥讽,“只有你看不来,你问问姜墨,她认为那是他父亲吗?!” “是你做贼心虚!所以看谁都像控魇术,我实话告诉你!” “我姑姑根本就没有控魇术!” “我姑姑才不会用控魇术来复活季长安,只有你,你心思龌龊,不怀好意。” 他手中的佛珠震颤了两下。 谢乌白抓起佛珠。 他瞬间领悟到了明家在玩些什么把戏。 他怒吼一声,一掌拍到明苍胸口。 明苍吐了口血,一只手曲起,撑着身子慢慢地后退。 谢乌白又要动手,姜墨扑上来拦住了他。 她腰上的锁链又短了一半,另一半在她全部都缠在段青身前了。 谢乌白手臂凝成的刀在两人面前挥起,姜墨咬牙提气,脚下踩开一片冰霜,努力把明苍往一边拉。 她跑得越快,谢乌白刀舞动得就越快。 嗡的一声,姜墨小腿一疼,低头一看,一把通体漆黑的小刀扎在姜墨腿上。 姜墨动作慢了下来。 谢乌白抓住她,将她甩到一边,抬手掐住明苍,“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是吗?” “没有控魇术,我照样玩死你们伴生家族。” 他把佛珠举到自己眼前,“明槐,好久不见啊,那你就好好等着我是怎么把你们明家玩死。” 砰的一声,佛珠在他手中碎成粉末。 外面水幕蓦地黑了,明槐的青玉尺弹了出来。 她虚弱地躺在地上,右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握了握手,看来自己命不久矣了。 段家人带着段隐往外跑,霍闻先带着一群陆家人追。 随后他就看见了谢乌白这副丑恶的面容。 霍闻先眯了眯眼,努力思索着对策。 周围有不少人见过当年的首席,他们十分恐慌。 谢鸣周跳到水幕之上。 “各位!谢乌白身为上一届首席!无故屠杀梦界民众,罪无可赦!” “我作为现任首席,有职责为整个梦界除害,大家不要害怕!” 谢乌白狠狠掐住明苍的脖子,“我告诉你,我今天就算在这里大开杀戒,我徒弟照样会给我善后。” “你以为给他们展示了这些,他们就会背弃协会吗?” 谢乌白优雅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伴生家族在,协会就不可能覆灭。” 角落里,昏迷的段青猛然惊醒,浑身注入了一股能量。 她慌张地站起,“姜墨姜墨,母亲出事了,她出事了!” “我要出去。” 段青的左臂已经是一节一节的铁链,她狼狈地扶起姜墨。 姜墨惊讶道:“你怎么醒了?!” 她又忍痛说道:“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让我想办法近他身。” 段青看向明苍,深吸了一口气,“先救明苍再说。” 她挥着扇子,杀了过去。 姜墨把铁链融成铁锏,向着谢乌白杀过去。 谢乌白后脑像长了眼睛一样,没有回头,就把两个人的攻击拦了下来。 两个人,四种场器,双管齐下。 这样都奈何不了谢乌白,段青心里一阵悲凉。 明苍浑身是伤,已经快要撑不过了。 水幕外,段隐奄奄一息,她看着霍闻先。 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 她身边现在就剩下一个段一了。 段家来南城的,死的死,伤的伤,几乎全部都没了。 段隐苍白一笑,冲段一招招手,“扶我起来。” 段一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段隐,脸上满是血迹。 霍闻先身后跟了一批陆家的杀手。 段隐强撑着站起来,平静了两下呼吸,“城主,你何必赶尽杀绝呢?” 霍闻先摇摇头,“各司其职罢了,首席不想放过段家,我也没有办法。” 段一已经杀红了眼睛,“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们!一群畜生。” 段隐看了看上面黑掉的水幕,又说道:“你杀不尽段家人的,段意还在东城。” 霍闻先行了个礼,“段小姐,我敬你是个人物,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段意的身子骨,根本就撑不住共生术,所以,段青才只能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只要你和段青死在这里,段家的历史会就此结束。” “你放心好了,首席对待每个家族都是平等的。” “你二十年前的选择以及为段家续了二十年的命,这些就够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霍闻先扬起小臂,轻轻落下,“动手。” 段隐脸上的怒气浮在脸上。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激得段隐几乎都站不住,她掌心抚上心口,狼狈地靠在段一身上。 段隐浑身一凉,闭上了双眼,随后她睁眼看着漆黑的水幕。 眼里明明暗暗。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霍闻先的眼中满是笑意,她摇摇头,幽幽道:“你灭不掉段家。” 她抽起段一手中的伞。 “大小姐!” 霍闻先势如闪电,连忙伸手去拦。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伞尖插入她的心脏。 单薄的身躯如同纸片一般,倒在原地。 共生术,可以共享一切,包括生命。 她们就像一个跷跷板的两边。 段隐把自己的生命滑给了段青。 霍闻先看着段隐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朝着她鞠了三躬。 谢鸣周在站在水幕之上,衣冠楚楚,温和有礼。 他作为整个协会的首席。 现在调动整个协会的筑梦师。 梦界的人,三成是伴生家族,五成是协会的筑梦师,剩下两成就是什么都不属于的人。 协会的筑梦师现在就像是他手中的棋子。 随意被操控,丝毫没有自己的思想。 “汤承,让你的人停手。” “如果你不想战火烧到整个汤家。” 汤家正在和陆家较劲,谢鸣周派了协会的人,正在帮陆家从中周旋。 只可惜,这些人杀红了眼,他协会的人也损失了不少,他不得不下场制止。 “左鸿,够了,你去跟汤承交涉一下,不要让他们在把事情扩大。” 左鸿正带着协会的人全面围剿明家。 左鸿笑吟吟地回应道:“首席吩咐的事情,我一向是照做的。” 谢鸣周长出一口气,明家对他有恩,也算对得起梦界,他不想做的太绝。 第1章 初梦 空荡荡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两侧的房屋寂静无声,门窗紧闭,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周遭白茫茫一片。 扑簌簌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一位少女穿着校服双手揣兜,背着包,身着单薄的校服,但只是麻木的往前走。 在路过一个贴着红色窗花的房子时,沉默了一路的姜墨开口了 “一,二,三……” 脚步未停,节奏依旧地前行,却在数到“七”时,姜墨骤然停步,快速蹲下。 紧随其后,她身旁的窗户飞速弹开,那高度,正是她的身高,如果刚刚没有蹲下,那力度,就是被那窗户结结实实得扇一巴掌。 姜墨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冷脸前行。 未卜先知似的,她总能面无表情地躲避一些攻击,树上的积雪,弹开的门窗,或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躲了多少东西,姜墨终于停下。 面前一个破败不堪小木屋立于路中。 她看着前面的小木屋,走上前去,狠狠的踹了一脚破烂的门。 “呵,第八十三次了,究竟还有几次?” 姜墨把背包砸在地上,气馁地坐在小木屋里。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站到门口,开始数地上有多少块木板。 数完房间的木板,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大雪,房子,木屋,一切都随之消失…… “铛铛铛……” 刺耳的闹铃准时响起,床上的姜墨睁开眼睛。双目通红,根本就不像刚睡醒,反倒像熬了个通宵。 姜墨对这种情况已经是司空见惯,反手又定了十分钟闹钟,又开始睡觉。 十分钟后,姜墨走出房间,一男两女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 姜墨落座:“舅舅,舅妈,早上好。” 男人出声询问道:“昨天睡了多久?” “十一点到七点,八个小时。” “日记呢?” 姜墨老老实实地进卧室拿出日记,递给姜成,等待他的点评。 姜成慢条斯理地阅读起她的日记,逐字逐句,大到在学校的行为轨迹,课程复盘,小到一日三餐的搭配,情绪变化。 无一例外,全部都要求姜墨写在日记里。 姜墨来到姜家十五年,就写了十五年的日记。 这种掌控欲强的行为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崩溃了。 姜墨却习以为常,因为在姜墨幼时,他的掌控更甚,对每一刻都要了如指掌,姜成在外忙生意时,都要打个视频抽查一下她在家的生活。 她的一切都是姜成一手操办。 后来随着姜墨年龄增长,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一直在外忙碌。才决定不再干预姜墨,只不过日记仍旧雷打不动。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不会撒谎。 姜墨低头机械地吃着早饭,姜成边看边点评: “跑步时间太久了。” “你这上课内容怎么没详细记录呢?” “老师讲的太多了,我不好全写进去。” 姜成又看了一会儿,往前翻了几页,皱眉问道:“你最近怎么没有记录你的梦了?” “…我最近,没有在做梦了。” 姜墨面带微笑,内心却忍不住抱怨,本来上了高中,舅舅已经同意自己只写周记,要不是因为打了那个人渣,被迫转学,自己也不用这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姜墨又要重复自己小时候一天一篇的日记,对她来说,更是煎熬。 “爸!你怎么就知道关心姐?我昨天骑车把腿摔了,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我啊?” 姜墨一旁的姜子渝突然插话道。 姜墨还没开口,旁边的中年女人先尖叫起来:“什么?!你把腿摔了?” “姜子渝你以后别想别想骑你的车了,好好的怎么能摔了?” “快让妈看看,你昨天晚上怎么不说呢?” 李晓拉起她的裤腿就要检查。 “欸妈,别别别,我没事儿,我就蹭破点皮,我和姐上学快迟到了,走了走了” 说罢,姜子渝拉起姜墨就出了门。 李晓看着两人出门的身影,越看越气:“你看看,你就让子渝跟着姜墨混,哪天你女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姜成听她这话,也是冒火:“你又开始了是吧?什么叫跟着姜墨混?姜墨好好的,这跟她能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 李晓“啪”的一声拍起桌子。 “我不待见她?!姜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对这小东西够好了,你小心她哪天疯起来,把咱们一家都害死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姜墨不是别人,那是我外甥女!” “外甥女?!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不看看你那姐姐和你姐夫……” “李晓!” 听到自己姐姐和姐夫,姜成此刻已是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李晓自知失言,此刻也是偃旗息鼓。 短短一个早餐时间,夫妻俩就吵的不可开交,姜墨的父母在姜家是个禁忌话题。 姜墨的母亲姜彤,在姜墨五岁的时候杀死了白杰,也是姜墨的父亲。 随后姜彤自杀,最后是邻居发现并报了警。 年幼的姜墨一夜间失去了所有。 母亲是高中老师,父亲是一位医生,夫妻两人恩爱有加,为人友善,对姜墨更是放在心尖上宠,姜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直到她被拉去做精神评估,她才知道,原来警方给出的判决,是自己的母亲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误杀父亲。 姜墨不信,可是她只能认命。 后来姜墨来到舅舅家,舅舅姜成担心她母亲的病会遗传给她,对她的一切严格管控。 舅妈李晓看她的眼神从第一天起,就是又怕又嫌弃。 李晓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姜子渝跟姜墨来往太近。 可是姜子渝像个小太阳,对自己的天降姐姐恨不得天天待在一起,姜墨又不是铁石心肠,可爱活泼,又对自己好的妹妹,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 两个小女孩的情谊,又哪里是家长拦的住的。 平日逢年过节,姜成带着一家子回家,姜墨的外祖,二位老人对姜墨不是疾言厉色,就是视若无睹。 至于姜墨自己的爷爷奶奶,她父亲白杰是个孤儿,就更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久而久之,这些探亲访友的活动,也与姜墨无缘了。 姜子渝拉着姜墨出了门,风风火火赶到西城一中,还没上课,两个人就背着包坐在操场。 姜子渝连珠炮似的开问:“你昨天做梦了没?梦还一样吗?你还想睡觉吗?要不你再睡会?” 姜墨哭笑不得,“做了,一样,不想睡。”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骑车摔了?摔哪了?严重不?”姜墨有些担心的问道。 姜子渝翻了个白眼:“我没事,你还担心我呢?要不是我把爸的话岔开,你肯定露馅儿,你真的不要告诉他,你一直做梦的事情吗?” “没事的,我做梦你也看到啦,除了白天多睡一会儿,没什么影响啊,告诉舅舅,万一,他小题大做,把我送到医院……” “呸呸呸,什么医院,你好得很”姜子渝打断姜墨,“行了行了,赶紧上课走,你要多跟同学交流,不能老一个人,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友好一点……” 姜墨被她老气横秋得语气惹得噗嗤一笑,姜子渝眼波刀过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啊,你让我多笑笑嘛”姜墨无辜地摇头。她平常话很少,只有跟姜子渝在一起时,才流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察觉到姜子渝又要发作,姜墨看了看表,拉起姜子渝:“听你的,去上课了” 得益于这日记对每天学习内容的复盘,姜墨学习成绩很好,就算她是高二转学过来的,通过分班考,她也能被分到理科一班,是西城一中最好的理科班。 姜子渝中考才考进这里。姐妹俩在楼梯口分别,踏上二楼的姜墨脸上不见刚才和妹妹聊天时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和冷漠。 “今天上课,我们引入新的物理量……” “电场线……” “姜墨!又是你啊!” 老师的粉笔飞过,径直砸到姜墨脑袋上,砸醒了在最后一排睡觉的姜墨。 “你给我站起来!”一班的座位按成绩排,姜墨一开始还坐在第二排。 开学第一周,她就因为睡觉,座位从前面挪到了最后一排。 第二周,她的同桌也被调走了。 第三周,她的同桌变成了窗户和垃圾桶。 “姜墨,你也睡了三个礼拜了,下周开完运动会,就是月考,你这么不喜欢听我的课,不喜欢待在这个班,你就去九班。” 班主任是物理老师,头发少的可怜,人称光头。 “不是,光头怎么了?今天火气这么大?” “就是啊,姜墨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道消息,咱班运动会项目没报够人,光头没面子,我猜他拿姜墨当出气筒呢” “啊?他不会点人吧,那1000米谁爱跑谁跑,我可不跑” 同学的小声议论,显得姜墨更沉默了。 姜墨低着头,沉默不语。 光头上下打量着姜墨。 身高腿长,个子已经撵他高了,整个人瘦瘦高高,一头长发扎作低马尾,安静地垂在她精瘦的脊背上,眼皮耷拉着,眼里满是疲惫,没有一点点精气神。 一个女孩子,面无表情时,一股凶劲。整天就是睡觉,也不说话,一点没有别的女生青春活泼的样子。 他越看越感觉不对,开口道:“头发,转学过来三周了,规矩还没学会啊?女生额前不许留头发!” “一天就睡睡睡,我为你健康考虑啊,运动会,你去参与几个项目,体委呢!咱班女生还有什么项目没报啊” “1000米和跳高” “给姜墨报上,我看姜墨没问题” “好” “……” 下课后,唐沐清小心翼翼的走到姜墨面前:“姜墨,你还好吧?要是身体不行的话,我去找体委说,咱俩换换吧,我是50米和跳远” 唐沐清大概是她在这个班里唯一的正常同学。 起先她们俩是同桌,姜墨天天睡觉,唐沐清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愿意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姜墨,愿意跟她一起进步。 而且在高一这个年纪,她就立志要考西城医科大学,整个人安静沉稳,姜墨不喜欢太浮躁的人,唐沐清还挺对她胃口的。 姜墨摇头婉拒:“谢谢,不过我没事。” “虽然刚才老师说话难听,但是你也要好好想想,一中一向会按成绩调班,我觉得你很聪明,不应该去九班的。” 九班是西城一中最差的理科班,唐沐清不由自主的为姜墨担忧。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运动会是什么时候啊?”姜墨岔开话题。 “就在下周……” 第2章 运动会 “在这秋高气爽,硕果累累的季节,我们迎来了24届西城一中运动会……” 学校喜迎运动会的陈词滥调,搭配着节奏激昂的音乐,本是激动人心的场面,而太阳的烘烤,使得一切都有些扭曲。 高二本就没有高一学生兴奋,更别提顶着太阳,在操场看平平无奇的运动会。 高二一班都是些学霸,体育天赋一点没有,千挑万选才凑齐了比赛阵容,他们大多在学校搭的遮阳棚下捧着单词书,对比赛兴致缺缺。 “比到啥环节了,还没结束吗?” “没吧,现在好像是高二1000米” “欸,男子还是女子啊,睡神不是跑1000吗?” “女子啊,你看,七号,荧光色,就姜墨啊” 此刻姜墨挂着号码牌,在跑道忍受灼热,发令枪响,比赛开始,姜墨在外道,起先就加速抢占了内道,随后开始领跑。 “好,现在看台西侧正在进行的是,高二女子组1500米” “现在领跑位置是来自高二一班的一号,姜墨,她是这学期转学来的同学,我们没有她之前的成绩。” “不过从一开始就选择领跑来看,她应该非常有自信啊。” 主席台纵观整个操场,二班的两个体育生坐在上面,充当讲解员。 “是的,不过不过她的身后是去年这个项目的冠军,九号王芝,以及去年的亚军,高二四号李婷婷。” “好的,第一圈结束了,但是我们可以看到第一梯队一号,四号,九号选手前面选手整体速度大概是一分20秒左右,后面选手还在持续跟上” “第二圈和第三圈处于一个匀速状态,选手此刻可能会稍稍降速,为最后的冲刺做准备否则可能会体力不支。” “是的,我们可以看到后面五号,八号,同学速度降下来了” “嗯,可以看到一号,九号,四号,也开始降速,前面几位的体力可能稍微好点啊,马上进入第三圈” “诶,我们看到一号和九号的身位差越来越大,姜墨开始升速了!这位新面孔难道是想现在就开始冲刺了吗?” “天啊,她真的在冲刺,我们可以看到姜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已经开始冲刺了,第三圈马上结束,后面紧随其后的九号和四号也开始提速了,可以追的到吗?姜墨的体力还能支撑吗?” “还在加速!对姜墨来说还是冲刺阶段,距离还在拉大!” “最后一百米!姜墨!” 4分30秒!高二一班姜墨成功冲线,夺得冠军。 随即解说台喇叭高声呼唤:“请获奖同学前往主席台前领奖,高二女子1500米,获奖者,第一名高二一班姜墨,第二名……” 领完奖的姜墨擦着汗,回到一班的看台区,平常不怎么说话的同学,这会儿开口了 “姜墨牛逼啊,你跑这么快啊?” “你有这实力不早报名?” 姜墨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向最后一排,那里有唐沐清一个,她只想清静一会儿,唐沐清友好又安静,她不介意坐她旁边。 下午的阳光有些毒辣,宽大的遮阳棚聊胜于无,姜墨坐在凳子上,微微闭上眼睛,这太阳对她来说,很温暖,让她昏昏欲睡。 “你又要睡觉了吗?我听说,刚剧烈运动完,直接睡觉对身体不好” 唐沐清温婉的声音在姜墨耳边响起。 “我不睡,你学什么呢?”姜墨闭目养神,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她在脑海中思索着今天的日记怎么样才能编的完美无瑕。她可不能暴露自己晚上一直做同一个梦,然后天天在学校睡觉。 她了解姜成,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乖乖外甥女在自己的掌控下成长,她是不可能欺骗他的。 可随着姜墨的成长,对这个世界认知的自我完善,姜成在她心中的权威愈发减少,她的舅舅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通过日记和日常行为来干涉她的心理状况呢? 但是她明白舅舅对她还是有爱的,她愿意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乖巧孩子,维持家庭和睦。 起初她做梦,也会把这些记录在日记里,可是后来,每天都重复一样的梦境,挨一样的打,更奇怪的是,她做梦,跟熬通宵一样,让她白天也疲倦不已。 这些她可不敢往老老实实地往日记里写,谁知道她舅舅知道了,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两个月前正好是暑假, 于是姜墨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在梦里挨打,姜成和李晓忙于生意,姜子渝对她爸爸严格管控这种行为很是看不惯,也不会多说。就这么巧妙地圆下来了。 可是现在开学了,她要是在这样下去,老师就会先暴露她睡觉的情况,到时候可就完蛋了,姜墨越想越心焦。 想到学习,又想到高考,考上大学,远走高飞,姜成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姜墨渐渐放松,一想到只要自己再熬两年,就可以自由,她就忍不住开心。 “我在背单词,你为什么天天睡觉,成绩还不错呢?” 说着,唐沐清凑近姜墨,细细端详。 姜墨猛然睁眼:“咱们又没考过试,你怎么知道我成绩会很好?” 唐沐清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可不觉得你分班考是走后门,而且,你清醒的时候,算题又快又好。” 姜墨微微偏头,无奈道:“因为我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学习,回家也是,睡前都在学。” 唐沐清被她坦诚的回答打了个措手不及:“你倒是很实诚嘛,别人肯定不会说自己在家努力学习,一定会装腔作势。”说罢脸上映出了微笑,酒窝明显,温暖人心。 姜墨反倒一愣,认真得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从小到大,除了姜子渝,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她话又少,鲜少有人对她有这种正面评价。 遮阳棚下的阳光,不再耀眼,唐沐清看着姜墨的眼睛,只觉得像两颗黑色的棋子,明亮幽深,目不转睛,又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 两人眼神交接,唐沐清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由自主得,逐渐阖上了双眼。 姜墨此刻也没好到哪去,她看着唐沐清渐渐闭上了双眼,自己却是动弹不得。 操场上嘈杂的比赛声,像是催眠曲,温暖的阳光,像母亲温柔的手,所有元素无一不在拉扯着姜墨的神经。 “睡吧,睡吧,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未知的声音像深海的海妖,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是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自从梦到那怪异的大雪木屋,姜墨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积雪,石头,树枝姜墨躲避不及,就砸在她身上,她醒来后,身上的疼痛,大脑神经的刺痛,无一不提示着姜墨,她昨晚根本没睡着。 她也怀疑过这是自己幻想,试着订闹钟,白天睡,晚上不睡,可是晚上一到十二点,就会睡着,然后重复梦境。 姜墨能做的,就只有每一次做梦的时候,记住所有东西的位置。 幸运的是,她发现每一次梦境都是固定的,时间,长度,东西掉落的位置,她后来已经能做到不在梦里挨打,可还是会有通宵熬夜的感觉还是存在。 看着唐沐清彻底闭上双眼之后,一头栽倒在自己怀里,姜墨无能为力,她的意识渐渐消散,随后头一歪,沉沉的睡过去了。 姜墨平常在班里就是睡觉,此刻身边睡了个唐沐清,班里也没人觉得怪异,两个人就这样在操场,在声势浩大的运动会中开始沉睡。 第3章 惊变 运动会的第一天落下帷幕,操场不似白天热闹,学生回到教室,直接收拾东西回家了。 姜子渝背着书包站在楼下,等着姜墨下楼一起,她看了看表,都这个点了,平时两个人都已经快出发了,现在连人影都没见着。 姜子渝心中疑虑与担忧并起,催使她上楼踏入了高二一班,此刻教室就剩三三两两男生在收拾东西。 姜子渝顶着的乖巧的笑容,向最前面的两个男生问道:“同学你好,请问姜墨走了吗?我是她妹妹。”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未施粉黛,迎面而来的就是青春的气息,姜家的基因也是逆天,一家子人天生就白,一白遮百丑。 姜子渝又不像姜墨那么阴沉,扎起的马尾洋溢着活泼气质,灵动的双眼期待得看着面前的两人,高挑的身材是宽大的校服也掩饰不住的。 高个子的汪古有些呆住了,戴眼镜的刘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不知道,姜墨坐最后一排,你看看书包还在吗?” 姜子渝径直走向最后一排,书包老老实实躺在桌子里,这更奇怪了,她到底去哪了? 姜子渝暗自思索。全校今天都开运动会,自己老师在操场就宣布放学了,想到这里,姜子渝拿起姜墨书包,快步走出教室,还不忘回头礼貌微笑,顺便回了句“谢谢” 刚呆住的汪古现在才回过神来,刚冲出教室往下看去,少女的轻快的身影已然不见。 汪古兴奋地摇晃刘畅,“你看见了没?美女啊!她是哪个班的啊?我怎么没见过她啊?我要追她!” “……神经病,她刚说她是姜墨的妹妹,看校服不是初中新改的,应该高一吧 ”刘畅无语的说。 “那你说我能追上她吗?我要不先和姜墨打好关系啊,你说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别发癫了,你跟姜墨说过几句话?搞个屁关系,赶紧收拾。”刘畅挂着一张冷脸,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花痴。 姜子渝提着书包来到操场,看台上的人寥寥无几,只剩几个遮阳棚仍旧在操场立着,她走向高二的看台。眯着眼搜索姜墨的身影。 姜墨此时和唐沐清还在最后一排昏睡,姜子渝找到人时,就看见自己姐姐昏睡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个女生也是一动不动。 姜子渝心中疑窦丛生,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推了推姜墨:“姜墨!姐!你醒醒啊。” 她又探了探呼吸,呼吸平稳,这分明就是睡着了。 又伸手将姜墨怀中的女生扶起来,触及唐沐清,姜子渝只感到手下一阵冰凉,将掌心贴在她脸上,更是冷的渗人,她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接连呼唤两人,却依旧毫无转醒的迹象。 姜子渝别无他法,咬了咬牙,把唐沐清在旁边放好,又把姜墨头扶端正 ,蹲下与姜墨眼睛平行,用力将她眼皮扒开,边晃姜墨脑袋边喊:“姜墨!你醒醒啊!” 与此同时,学校放学的铃声响起。 “叮铃铃铃铃……”急促的铃声第一遍响起,姜墨的眼皮被姜子渝强制撑开。 双眼无神,只是空洞得看着面前的人。 “叮铃铃铃铃……”铃声第二遍响起,姜子渝感到手上重量渐渐减轻。 姜墨在慢慢恢复意识。只是一双漆黑的眼,依旧空洞无神。 “叮铃铃铃铃……”铃响三声,姜墨眨了眨眼,神识清明,好似魂魄归位。 刚刚清醒的姜墨,看见捧着自己脑袋的姜子渝,脸上骤然出现惊恐的神情,随后一把推开姜子渝的手,撑在旁边的凳子上深深喘息。 短短几秒,额头上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好像劫后余生一般。 姜子渝看着姜墨这般神情,又伸手向她额头探去,眼中是抹不开的担忧。 姜墨擦了擦汗,环顾四周,嘴里喃喃道:“这,这里是操场,今天,今天是运动会。” “是啊,你和这位同学在这睡着不知道多久了,怎么都叫不醒。” 姜墨看到旁边依旧昏睡的唐沐清,惊慌了一瞬,随即又冷静下来,刚站起来,正要说话。 又是两眼一黑,就要倒下,姜子渝见状,赶忙搀扶住姜墨,心中的担忧是压不住了。 姜子渝低声询问道:“姐,你到底怎么了?这女孩是谁?她怎么在这?……” 话还没问完,姜墨反手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话,神色严肃的开口。 “姜子渝,你信我吗?” 姜子渝愣住了,姜墨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喊她名字说一件事。犹豫只闪过一瞬,她看着姜墨的眼睛,坚定地启回复。 “我当然信你啊。” “子渝,帮我,不然,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姜墨的目光随之移向身旁的唐沐清。 姜子渝闻言大吃一惊,看姜墨神色郑重,又思及刚才少女低的骇人的体温,心中开始慌乱…… 还没往下细想,姜墨先开口:“别害怕,你现在去我们班,拿到她的书包,她叫唐沐清,坐第三排左边。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姜子渝闻言稍微冷静,也反应过来事态紧急,又折返回去。 姜墨说完那些话,径直坐在地上,疲惫地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爬起来在唐沐清身上摸索着。 姜子渝拿着包回到操场,就看见姜墨摆弄着唐沐清,要将人背走。 “帮我把她背走。”姜墨淡淡的开口。 姜子渝焦急地问道:“什么叫背走?你要把她背到哪去?怎么不送医院啊?” 嘴上问个不停,手下却默契的配合着姜墨的动作,将唐沐清搬到姜墨的背上,放置妥当。 姜墨颇为费力的开口:“先去车棚,不用送医院。”都是女孩子,力气不大,好在姜墨个子高,唐沐清又不是很重。 边走边吩咐姜子渝,在自己包里找车钥匙。 待到车棚,两个清醒的人将唐沐清夹在中间,慌忙离去。 姜墨骑车出校时,注意力全在身后的唐沐清身上,丝毫没有注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个黑袍人。 二人着黑袍,覆银面,步伐轻灵,临近傍晚,却要踏入校园,更古怪的是,学校保安也跟看不见似的。 两位古怪的黑袍人,就这么光明正大,进入了西城一中。 第4章 入梦 姜墨带着两人来到了唐沐清家,翻出藏在地毯下的钥匙就要进门,动作熟练。 她跟进了自己家似的,对屋里的格局构造了如指掌,先将唐沐清放在屋里,安置妥当。随后开始在人家家里翻箱倒柜。 姜子渝瞪大了双眼,她最了解她姐姐,不可能跟同学要好到,连对方家里藏钥匙的地方都知道这种程度,于是连忙伸手按住她,姜墨丝毫不顾她的阻拦,翻找的越发忙乱。 “你疯了?这是别人家!你怎么知道人家钥匙在哪?你就这么进来了?” “我知道,唐沐清有一本日记,快找。” 没头没尾的一句日记,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她已经忍了一路了,姜墨一下午的不同寻常,都让她心里发慌。 “姜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不会帮你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姜墨闻言,停下了翻找的手,回过头,姜子渝梗着脑袋,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眶盯着她。 姜墨深深叹息,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娓娓道来。 下午她和唐沐清不知怎的,同时昏迷在操场。 刚睡着时,姜墨的感觉还和平常一样,能听见周围的声音,但是身体很放松,阳光温暖,声音繁杂但是不惹人厌烦。 像是走在秋日的林间,脚下踩着厚实的叶层,与夜间梦境的风雪交加对比鲜明。 她就这样前进着,温暖明亮的阳光拥抱着她,看向道路尽头,有一扇破旧的木门 姜墨越看越熟悉,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触摸到门时。 姜墨猛然察觉,这门就是自己那个风雪交加的木屋门。后背一阵寒凉,转身想走,却发现周遭的阳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刚刚以红色的秋日树叶铺满的道路此刻已经变成血一样鲜红。 与以往不同,这次梦里没有下雪。姜墨想要醒过来。却发现,和晚上一样,她醒不过来了…… 她的内心一阵悲凉。 为什么? 以前晚上陷入同一个梦境醒不过来也就算了,白天自己还有清晰的意识,现在连白天,自己都要被困入梦境。 难道自己真的病了,母亲真的有精神病,而自己也不正常? 凭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舅舅监管到这种地步? 以前的同学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自己母亲有精神病,杀过人的事情在背后传开。 所有人对自己议论纷纷,唯恐避之不及,做什么都要孤立她。这些她都忍了。 那天,在听到一个男生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的父亲诊断过姜墨的母亲,说她脑子不正常,难怪姜墨也不正常。 听着周遭同学的议论声,姜墨的听的越来越清晰,每一个声音她都分辨得出来。 “卧槽,原来姜墨是遗传的,她会不会也要杀人” 这是原来的她帮助过的同学。 “谁知道呢,她整天阴沉着脸,你最好小心点,小心她哪天哪根筋不对了,把你捅了。” 这是之前的同桌。 “精神病学习这么好,不会之前都是作弊吧。” 这是之前请教过她问题的学委。 …… 他们的声音愈发刺耳,环绕在她耳边,面容脸越来越扭曲,好像鬼怪要将她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她终于忍不住了,向着正在侃侃而谈自己母亲的男生冲过去。 一把将那男生按在地上,照着脸上,提臂握拳,砸了上去。 男生顿时挣扎起来,没想到一个女生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把他按着打,愈发羞恼,挣扎欲烈。 姜墨毕竟是女生,打了两拳,按不住他,他翻起身,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他侧身,伸手去掐姜墨的脖子,右臂却是空门大开。 姜墨力气不大,胜在灵活,扭腰提跨,抬腿提膝,径直踹向他右肋,男生当时重心不稳,这一脚竟又将人踹翻在地。 几个动作就在呼吸之间,眼见姜墨势若猛虎,又要扑上去,周围同学反应过来,赶忙将人拦下,将两人都送往办公室。 姜墨被拉开时心想,自己大抵是真疯了吧,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一死。 后来经查证,这个男生父亲确是医生,只不过他没诊断过姜母,男生在吹嘘罢了。 再后来,姜墨被办理了转学,来到了西城一中。 …… 过往的记忆此刻竟然具象化得呈现在姜墨眼前 。 犹如一个监控室,面前有无数个镜子,里面演绎的是她的过往人生,只要她眼神聚焦在哪面镜子上,那段记忆就会径直放大在姜墨面前,好似时光重现。 各种记忆,眼花缭乱,她甚至还看到了已经去世的父母,但是镜子一直在闪,闪的好快,自己以前大脑深处的记忆通通被播放出来。 姜墨看着这些镜子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绝望和孤独好像要吞噬了她。 她痛苦的闭上双眼,想逃避一切,可惜无济于事,镜子播放的记忆她闭上眼也看得见,里面的主人公,越来越小, 小时候自己趴在地上捉蚂蚁,是妈妈温柔得帮她拍身上的土;张嘴去接第一次下雪的雪花,是爸爸把她举过头顶;第一次吃到辣椒辣出眼泪,是爸爸妈妈一起笑她。 这些情景,久到姜墨自己都忘了。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幼时的记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碰,这些记忆是温暖的,是有色彩的,而刚才的全是灰色的。 姜墨眼眶微微湿润,她想留这些美好,她拼命向前跑去,可是就是抓不住,镜子离她越来越远。 刚才的灰色的镜子此刻在道路的两旁,她视若无睹,追了不知道多久,彩色镜子依旧在前面,好像触手可及,却永远触摸不到。 这太古怪了,哪个精神病能看到自己所有记忆,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姜墨有些迷茫,她看向身侧,开始细细端详的着镜子,里面不止有灰色的记忆,记忆里还有姜子渝,唐沐清,她们不是灰色的…… 在看到唐沐清的一刹那 姜墨身边的景象骤然崩塌,所有镜子瞬间破碎,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头,紧闭双眼,再睁眼,面前只留下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与之前都不同,它的边界开始无限延伸,里面出现的,正是唐沐清,她身后是一个热闹的商场,她就站在里面,看着姜墨,脸上是姜墨不曾见过的明媚笑容。 姜墨还没反应过来,这面属于唐沐清的镜子已经无限延伸到她脚下。 背后一股无形的推力,将她推向前一步。 她猛然回头,发现身后不再是一片黑暗,反而是嘈杂的商场,在转过身来,刚才的镜子边界全然消失不见,唐沐清也消失不见,而自己却完完整整地站在商场里。 第5章 神秘人 姜墨看着眼前的商场,清晰可见的价格牌,排列整齐的商品。 一个父亲推着女儿坐在购物车上在调料区精挑细选,车里已经有食用油和几袋零食,大妈挎着菜篮子对蔬菜挑挑拣拣,售货员对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激情推销。 太真实了,姜墨望着眼前的场景,要不是自己身上的校服,她险些忘了还在梦中,姜墨钉在原地,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梦怎么可能真实到如此地步? 腿部的一下撞击打断了姜墨的沉思。 姜墨低头望去,一个小姑娘径直撞上她,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饮料,洒在姜墨腿边。 黏腻的绿色液体糊了姜墨一腿。一条裤子算是毁了。 “糖糖,你怎么把饮料弄到人家衣服上去啦?”一道女声先飞入姜墨耳朵,女孩的后方漫步走来一位温婉的女人,身着长款吊带,外搭一件开衫,简单的穿着盖不住她的气质。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先开口礼貌的道歉。 女子脸上也露歉意的微笑,“真对不起啊,我女儿是不小心的,你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这条裤子,我会赔给你的” 姜墨看着女子的笑脸,心底说不上的熟悉,这个笑容,这个酒窝,这个眉眼……昏迷前唐沐清清晰的笑脸浮现在姜墨脑海。 姜墨看着女孩,慢慢蹲下,挤出一个此生最和蔼的笑容,缓声开口:“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看着面前的怪姐姐,后退两步,抱住了妈妈的大腿。 女孩抬头看看母亲,有些害怕,女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告诉姐姐吧” “我叫唐沐清。” 姜墨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但若想出去,肯定跟唐沐清有关系。 她挂上得体的笑容:“一条裤子而已,我自己清理一下就好,不要紧的。” “不行姐姐,妈妈说了,做错事情要改正,我一定要补偿你的。”小唐沐清板正着小脸,拉住了姜墨。 女人温和的笑:“小朋友,虽然是一条裤子,但是依旧带给你麻烦了,不是吗?要不,我现在就买条新的给你换上,或者……” “妈妈,我想喝那个饮料,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我来跟这个姐姐说。”唐沐清声音突然变大,打断了女人的话。 “好,我去给你拿,你在这里乖乖的。” 女人就这样把女儿扔给她一个陌生人,姜墨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头皮一疼,唐沐清正拽着她的头发往下拉,姜墨顺着力度蹲下,视线正好和女孩平行。 唐沐清眼中不复刚刚的童真,满是凶狠,低声威胁道:“你是谁啊?不许打扰我们的时光!” 姜墨挑眉,小姑娘还挺凶,她一把打掉唐沐清的手:“我怎么打扰你们了,你自己撞上来的。” 唐沐清咬牙切齿:“我妈妈说什么,你最好照做,不然...” 唐沐清还要再说什么,见她妈妈回来,又不得不收起凶相,露出一副纯真无邪的笑容,又变成了那个乖巧的小孩。 一只手却死死揪住姜墨的发梢,另一只手放在姜墨肩上,压的姜墨一直蹲着。 女孩力道大的出奇,完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姜墨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女人回来后,仍是说着赔偿的事情,姜墨沉默不语,感觉肩上压力增大,唐沐清眼神扫射过来,姜墨感觉她随时可以给自己一个肘击。 女人有些犹豫:“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姜墨不敢再拒绝,就答应下来,紧跟着肩上力道渐松,唐沐清此刻目视前方,若无其事。 姜墨站起身来要摸手机。手刚伸进裤兜,姜墨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没有手机,哪来的联系方式,浑身上下的兜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有。 面前的女人还在等待,姜墨手扫到后腰,却摸到一个硬物,抽出来,是一部破旧的老年机。 女人看着姜墨的眼神变了变,上下扫了扫姜墨的校服,眼中又多几分同情。 姜墨打开手机,互相交换电话,唐沐清也放过姜墨跟着妈妈走了。 姜墨拿着手机,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捧了几捧水,浇在自己脸上,心中祈祷,快醒来,快醒来啊,又狠狠搓了搓脸,想要唤醒自己,抬起头,正对镜子,镜中正是自己沾水的脸。一切没有改变。 水滴刺的姜墨眼睛生疼,揉了揉眼睛,裤兜中的手机的振动贴着大腿,让她无法忽视。 拿出手机,她开始探索这个悄悄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手机,她记得很清楚,在学校,她可没有手机,更不可能有这种老年机。 刚刚的振动声是因为手机收到了短信,打开信箱,映入眼帘的信息让姜墨不寒而栗。 [你第一次进原梦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入的这么深,如果你想出去,照我说的做,否则,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劝你最好,抓紧时间,把魇破出去穿越?做梦?精神病?姜墨不停思索着这一切。 她紧握手机,开始发问: [什么叫我出不去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谁?] 消息一条接一条的发出去,石沉大海,对面毫无响应,就在姜墨等的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你问题还真多啊,这不就那个小姑娘的原梦吗?你以为还在你那满是镜子的原梦吗?] 姜墨咬紧牙关,啪嗒啪嗒,额头上不知是水还是汗,滴在地上,整个世界又安静下来,水滴声清晰可闻。 姜墨攥着手机跌坐在地上,此时手机振动,竟然不是短信,而是一通电话,姜墨听着电话铃声,竟然一时不敢接起,想起刚刚的短信,又硬着头皮,将电话放在耳边。 “你好啊,小姑娘,感觉怎么样?好玩吗?”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做的梦!是不是你干的?” “小屁孩,你怎么生气了,你想出去,就听我的 ,我今天心情好,救你一命,你在装傻,就没意思了” “要我合作总有原因,你……” 对面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打断了姜墨,随后语气高傲的嘲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你现在和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是我单方面命令你。” 姜墨心中有一万个不服气也咽下去了:“那我总能问问,救我一命是什么意思吧” “嗯?你不知道?”高傲的语气透出一丝疑惑。 “呵呵,你这种人都能毕业了?你自己先玩吧,我还有事要办,想起我的话,记得给我发短信……” 乱七八糟的语句,高傲的语气,突然挂断的电话,让姜墨大动肝火。她本来就坐在地上,随手就把手机放在身侧。 刚刚接触到地面,脆弱的老年机顿时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姜墨也慌了,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把手机放在地上,竟然就这么碎了。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满地碎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老年机,又有几条新消息出现。 [刚刚忘了说,这手机很脆弱,拿手里就行] [这样吧,你照我说的做,我就帮你解答你的疑问,至于救你性命这件事……]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墨捏着手机离开厕所,走出厕所的一瞬间,她感到有些头晕,商场还是繁华的样子,只不过姜墨感觉所有东西都怪怪的。 旁边一个人推着车子,径直撞过来,姜墨躲闪不及,以为就要撞上自己,却发现车子速度不减,直接穿过了姜墨。 是的,姜墨没有实体了,她摸不着自己了,她又将手伸向货架,一样的触摸不到。慌乱立刻在姜墨心中散开。 姜墨看向自己,又看看周围,她知道刚才的怪异感是什么了?是颜色,一切都变淡了,包括她自己。 她快要变成灰色了。 姜墨痛苦的闭了闭眼,拿起手机就要发消息,无意间却瞥见身旁的棉袄。 她猛然抬头,原来刚才的怪异感不止颜色,还有衣服,刚刚进去所有人都是秋季服装,现在所有人都是冬装。 时间一口气跳了几个月。 第6章 解密 姜墨按捺不住,掏出手机,给神秘人发出短信。 [我该怎么做?帮帮我] “你是?那天的那个孩子?” 还没等收到短信,姜墨背后被人轻轻一拍,转过身去,正是唐沐清她母亲。 女人看着姜墨半湿的头发,一身衣服,还是上次见面的样子,半条裤子上的污渍也在贴在裤子上。 一个女孩子,这么狼狈,她不知道过去两个月发生了什么,让这孩子变成这样。 女人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上次说要:补偿你,你就不见人了,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的” 短信这时钻入姜墨的手机 [想办法跟她走] 姜墨看短信,有些惊讶,这女人竟然能摸到自己,就伸出手,跟女人握了握手,借坡下驴道:“阿姨,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帮帮我” 两人回到唐家,一开门小唐沐清先迎了过来,但进门的不是母亲,反而是姜墨,唐沐清登时变了脸色:“我妈妈呢?” 姜墨还没说话。 她连忙推开姜墨,看见妈妈在后面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上去,贴住她:“妈妈,你怎么把陌生人也领回来了。” 女人摸着唐沐清的小脑袋:“这个姐姐需要帮助啊。我们上次弄脏了人家的裤子,还没做出补偿呢。” 唐沐清眼神暗了暗,看向姜墨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样啊,那欢迎姐姐。” 姜墨不想多生事端,也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个人在女人面前相安无事。 在唐家梳洗干净,姜墨坐在饭桌上,又收到了短信。 [我都明白了] 姜墨皱眉,你明白什么了你。 [这是你朋友的原梦] 姜墨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对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发来消息。 [原梦就是以回忆为基础,加上自己的欲望,生成的梦境,每个人天生就会做梦] [你要做的,就是查清楚,为什么她的欲望是这些东西] [这些记忆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你想出去,就先查清楚,为什么这些记忆弥足珍贵] [这里的人,你正常接触就行了。] [你要快,原梦正在被吞噬,你已经快随着它消失了。] 姜墨看着消息,心下一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开始套近乎。 硬着头皮开口:“阿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你帮我这么多,我该怎么谢你呢” “我妈妈是医生!”女人还没回答,唐沐清清脆的声音已经响起。她很不想姜墨和她母亲接触。 女人微微一笑“我叫徐锦,是西城第二医院的一名医生,平常很少去商场,半年就去了两次,没想到都遇到你了” “原来是医生啊,我有个叔叔也是医生,他平常就很忙”姜墨哪有什么医生叔叔,她只知道人都会对相似的东西感到亲近,信口胡诌的罢了。 徐锦:“是吗?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在哪上学?” “他们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爸爸,他们早都不管我了”语间充满着落寞,又夹杂着几分少女怨恨。 姜墨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一般。 徐锦之前看着她的老年机的时候,眼神有些同情,声音也变温柔了,第二次遇见时,见她还是身着脏校服,狼狈不堪,竟是毫无犹豫伸出援手,将她带回家。 姜墨自然而然的给自己营造一出没人疼爱的样子。 徐锦若有所思,眼神转向唐沐清,好像在回忆什么。 “那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姜墨试探发问。 “他有事在外地,不怎么回来,平常都是我和沐清在家” “妈妈,叔叔又不回来啦?我还想你们带我去游乐园呢,上次你不在,只有叔叔,但是他带我去了海洋馆,我也喜欢看水母” 徐锦摸了摸唐沐清的头:“对不起,可是妈妈真的有事,下次一定带你去。”温婉的笑容映在脸上。 她很爱笑,一笑脸上的酒窝就显现出来,让姜墨不由自主想到唐沐清,小时候的唐沐清虽然不待见她,但是活泼开朗,为什么长大了却有些沉默寡言了呢。 姜墨心想,还有“叔叔”?难道唐沐清的爸爸另有其人。这种对于普通小孩子家常便饭的小事情,为什么会成为唐沐清深刻的记忆呢? 饭后,徐锦在厨房收拾,姜墨坐在桌子一端,唐沐清在另一端写写画画。 徐锦不在,唐沐清也懒得装了。 姜墨却忍不住开口:“你写什么呢?” 唐沐清笔下一顿:“日记” 姜墨见有人跟自己一样,来了兴致:“你还有写日记的好习惯呢?” “呵,你管的真宽。”唐沐清没好气的回怼。 小小的年纪,本子已经不小了,写了厚厚一本。 姜墨撑着脑袋:“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唐沐清没回话,姜墨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也写日记,但是我讨厌写日记,因为是我舅舅强迫的。” “你跟你妈妈关系很好啊?她在外面还惦记着你呢?” 听到这,唐沐清终于动作,抬起头,骄傲的神色盖不住:“我就知道,我妈妈最爱我了。” 姜墨心中暗笑,她虽然力大无比,但是仍旧是小孩子心性,爱粘着徐锦。 姜墨随声迎合:“是啊,她是个好母亲。她…” 姜墨一开口,就说不下去了,她打小没有母亲,想搬出李晓对待姜子渝的一套,来塑造一副慈母的形象。 但是又觉得徐锦和李晓两人性格相差甚远,怎能生搬硬套,只好闭口不说,话头悬了一半。 唐沐清低头写字,却听姜墨话说了一半,疑惑地抬起头:“她怎么啦?你为什么不说了。” 姜墨回神:“没什么,只是我没有母亲了,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唐沐清又低下了头,却小声发问:“没有母亲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干巴巴的一句回复。 低迷的气氛让姜墨很难受。 她忍不住又说:“我也没有爸爸,你刚说海洋馆是和叔叔一起去的,那你爸爸呢?” 身后传来徐锦的声音“我和她爸爸已经离婚了,她叔叔是我再婚的对象” 姜墨回头,徐锦抱臂斜倚着门毫不在意的道出真相。 “冒昧问一句,为什么会离婚?” “我和她爸爸都是医生,两个人都很忙,他想让我辞掉工作” 姜墨了然,又有些好奇,在徐锦看不到的地方,顶着唐沐清锐利的目光发问:“那,你们俩这样对小孩子影响大吗?” 徐锦迟疑了,她和前夫能陪伴孩子的时间都不多,自从离婚后,她已经在抽空陪伴孩子了,她不想错过唐沐清的成长。 姜墨看到徐锦的为难,略微思索:“其实,为人父母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你把唐沐清教育的很好,她懂礼貌又乖,对叔叔也不为难,这些都是父母爱的结果。” 这话让徐锦有些许恍惚,自从她离婚后,她的同事,前夫,父母对她的行为都是大不理解,为什么她不能放弃事业?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为家庭妥协一点? 她收到太多的疑问,今天面前这个少女一个身不由己,一个爱的结果,让她不禁有些动容。 “妈妈,你不要难过,我很爱你,我会一直爱你的,你要永远陪着我。”女孩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徐锦的思考。看着女儿天真的笑颜,明亮的眼珠像星星,看向母亲的眼里,永远闪着光亮。 徐锦走向女儿,蹲下身子,将女儿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这时候,姜墨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颜色又重了许多,没有白天在外面那么淡了。 她灵光一现,难道这就是唐沐清难以忘怀的原因?她的母亲跟她没相处多久吗?所以几次简单的相处,就弥足珍贵了? …… [这个梦,全是关于她母亲的。]姜墨发去短信。 [我知道,你看到什么,我就能看到什么] [你当时从厕所出来,时间就跳跃了,这就是两个场景切换的钥匙。你当时怎么做的,现在重复一遍] 姜墨借机溜进厕所,又接水洗了一遍脸,然后坐在地上,拿出手机,发现这次时间没有切换,短信也随之而来。 [不对,你肯定漏做了什么] 姜墨细细回想,上次自己洗完脸后,坐在地上揉眼睛,随后收到了短信……揉眼睛!上次水进眼睛,激的她发疼。 姜墨迅速起身,接了一盆水,睁着眼睛,将脑袋塞了进去,又拿水,刻意往眼睛上泼了泼,还没等人缓过来。厕所外面玻璃花瓶碎裂的声音尤为刺耳。 姜墨冲出厕所,见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略微长大的唐沐清跪在客厅中央。沙发前站着一个男人,怒发冲冠,目眦欲裂。 第7章 怪物 姜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因为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合理出现一个陌生人,但很快,她发现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姜墨已经近乎透明了,她走出厕所,正对面的男人完全看不到她,她更加大胆,走到唐沐清身边,唐沐清也看不见她,她伸手试探,都径直穿过了两人的身体。什么都触摸不到。 男人对着唐沐清,伸手指着她,气得身体发抖:“你还有脸说?如果,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 说罢抬脚,就要往唐沐清身上踹去。 唐沐清竟是躲也不躲,硬生生的挨了一脚,随后男人又揪起唐沐清的衣领,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都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男人有些神经兮兮的,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两句。 随后又一把将唐沐清丢开,坐在沙发上,双掌腌面,喃喃道:“我也有错,都怪我。如果我及时赶过来,” 说着说着竟开始低声掩面抽泣。 姜墨只能看着这一切,她什么都碰不到。 男人后面的空间开始扭曲。白色的墙壁登时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里面缓缓走出一个长大版的唐沐清。 和徐锦能有七分像,只不过双目通红,周身萦绕着纯黑色的波纹。 不过男人和跌坐在地的唐沐清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她站在男人身后,手臂缓缓抬起,掌心更像一个黑洞,开始吸取周围的物质。 男人首当其冲,“唐沐清”掌心黑洞直接粗暴地将男人的头颅从肩上拔下。血管断开,血液喷溅了一地,没有头颅的尸体此刻倒在地上。 那怪物将男人的头颅放在掌心,不过瞬息,掌心将头颅吃了个干净,怪物却攥了攥拳头,脸上露来满足的微笑,又伸了伸懒腰,一把将无头尸体拿起,开始从肩膀啃咬。 血液洒在唐沐清脸上。血液的腥臭味让她有些头晕,她想站起来跑,腿却一点力都使不上,只能瘫软的坐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刚才还在辱骂自己的叔叔,顷刻间,变成了没有头颅的尸体,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个顶着自己的脸的怪物。 姜墨在看见怪物拔下头颅的一刹那,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唐沐清,却忘了自己此刻是透明的,拉了个空。 她转身就想跑,又想到自己是透明的,万一那怪物看不见自己呢? 没有留给姜墨思考的时间,怪物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尸体,一抬头,和姜墨对上了双眼,姜墨知道,它看见自己了。 本就血红的双眸,嵌在一张满是鲜血的少女脸上,少女的脸在怪物的身上却相得益彰。 怪物掠过瘫倒在地的唐沐清,径直向姜墨爬去。 没错,就是爬去,那怪物吃完男人之后,身量越发高大,双腿也变成一条粗长的尾巴,比起蟒蛇有过而无不及,像蛇一样挺着上半身,行动速度也快的吓人。 姜墨眼见怪物向自己驶来,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动作却不失灵敏,脚下生风,向着玄关处逃跑。 怪物站定,抬臂张手想要故技重施,姜墨看出它的意图,矮身随手掀起地上的地毯,一大片地毯甩过去。 怪物掌心黑洞却不像吸食头颅一般顺畅,怪物只得扬起另一只修长的手臂,将地毯扫在一边。 姜墨看出来这怪物的手好像只能吸人的头,刚才的尸体,也是生啃,思及此处,姜墨跑的更快,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扔向怪物。 怪物也发觉姜墨不好对付,于是不再站定抬手,反倒全力撞向姜墨,想将她困住,在吸食脑袋。 姜墨见怪物速度加快,也意识到它想做什么,心下焦急,瞥见厨房,计上心头,就是不知道这怪物怕不怕火。 那怪物冲向姜墨,伸手就要抓住她,怪物上身修长,臂膀太高,肋下却空门大开,姜墨瞅准时机,从它腋下穿过。 转至它身侧,怪物尾巴翘起,竟是想用尾巴拦腰截住姜墨。 姜墨抬手抱住它尾巴,一记神龙摆尾,一脚蹬在它腰上,踹的怪物身量不稳,姜墨趁机跑进厨房,拉开面粉袋子,将面粉扬起,又向外喊道:“开风扇”。 刚刚瘫倒在地的唐沐清早在怪物追赶姜墨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她看着怪物向玄关处追去,又被一块地毯砸住,随后好像和空气缠斗起来。 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此时唐沐清看着眼前的“面人”,才意识到,家里还有一个她看不见的透明人。 此时在面粉的覆盖下,唐沐清才略微看清了这个人。 这个人有些眼熟,姜墨和唐沐清视线对视上,不知怎的,姜墨大喊一声“跑”,唐沐清听到了。 如梦方醒 咬牙跟着姜墨跑向门口,刚才挨打的怪物反应过来,横在玄关,面对两人,就要扑过来,两人同时闪向两个方向,它好像只追逐姜墨,完全不管唐沐清。 姜墨咬牙暗骂倒霉,边向桌子方向躲避,边对唐沐清大吼:“你先走!” 唐沐清看着面前毫无阻拦的门把手,好像逃生希望唾手可及,但想到去吸引火力的姜墨,又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 姜墨知道她在想什么,蹲在桌子下抢先开口:“走,我自有办法” 唐沐清看她信誓旦旦,下定决心,拧开把手跑了出去。 姜墨看她走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正想向门口靠拢,那怪物对姜墨这样东躲西逃的追逐游戏有些厌烦了,浑身暴涨,面上顶着的脸像拼图锁片一样,散落一地。 露出来本来面目,圆润的黑色脑袋,血红的双眼下是血盆大口,口中长舌粗大却灵活,像毒蛇吐信,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刚出场时的周身黑色波纹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浑身都是黏腻的触感。 姜墨快被恶心坏了,赶忙向门口跑。 怪物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到门口。那怪物的也腾飞至姜墨身后,伸手就抓住了少女校服,怪物眼中升起得逞的喜悦。狠狠一拽。 姜墨一记金蝉脱壳,脱下校服外套。就要踏出门外。 怪物看到手的不是少女的身躯,只是一件衣服,又要上前去抓,却感到自己的尾巴一疼,回首一看,自己的尾巴被一张大桌子按住,有些阻碍行动。 怪物顺着桌子腿绑的细绳看去,源头是自己手中的校服。 原来刚才姜墨蹲在桌子下方时,就将自己的裤带抽出,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桌子腿和校服袖子内部绑在一起,那怪物拉扯校服时,将桌子拉倒,正巧砸在自己尾巴。 怪物被这小把戏惹的发怒,一尾将桌子扫开,偌大的桌子,顷刻间变成碎片,正要去追姜墨时。 却见姜墨站在门口,眼神凶狠,手里捏着个打火机,拨开盖子。 指尖拨动打火轮,火星点点,再次拨动,火焰冒出。 左手轻轻将打火机甩进房间,右手顺势关门,撤步转身离去,一串动作行云流水。 刚出了这栋楼,房子就爆炸了,姜墨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却没发现,身后周遭的建筑都在慢慢变成虚影。 出了小区,看见唐沐清蹲在地上,她正要上前叫她,头却止不住的晕,眼前一黑,竟然晕倒在地。 第8章 魇怪 “头好痛啊” 姜墨捂着头,不自觉地呻吟,勉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 贴着大腿的手机阵阵作响,让姜墨不得不忽视。抽出手机一看,对方已经打了无数电话。却没有一条短信。 回拨过去,沙哑的声音刺入姜墨耳边。 “把这个手机砸碎” “照做,你马上就知道了” 姜墨虽然困惑,却依然照做,一把将手机掼在地上,碎片洒落一地。 手机碎片在黑暗中如同消失,只是片刻,每一个碎片都发出一丝微弱的金亮,如同萤火之光,只不过在黑暗之中,却是唯一的光亮。 黑暗之中似乎出现一股奇风,带着碎片在空中盘旋,速度越来越快。 这风来的古怪,刮得姜墨脸生疼,举起了手臂,微微遮住面庞,却仍旧眯着眼,专注地盯着在风中翩翩起舞的碎片。 风中的金光碎片,在空中凝出一个人形,姜墨双眸一凛,盯着这个悬在半空中,只有上半身的老头。 老头身材瘦削,由于只有半身,看不来高矮,一头白发,戴着方形眼镜,显得有些凶狠,下巴上的白色山羊胡,又平添几分和蔼。 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精明的眼睛,周围扫过一圈。没有说话。 展开双手,上下看看自己,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才看向姜墨。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老头略微嫌弃。 姜墨此刻身着短袖,身上全是面粉和怪物的粘液,裤子上除却污渍,还有刚才被怪物划破的裂缝。 从老头嘶哑的声音,姜墨认出了他就是电话那头发短信的人。看着老头整齐的头发,整洁的衣服,神态自若。 姜墨本来满腹疑惑,此刻却一句话也蹦不出来了。只是盯着老头,神态疲惫,眼神坚定。 老头看见姜墨这般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开口道:“你傻了?没认出来我?” “你就是那个给我发短信的人,这是什么地方?那怪物是什么东西,还有……”话开了口子,就停不下来了。 “慢慢来,这里,就是你朋友唐沐清的原梦,这是你自己进来的” “那个怪物,叫做魇,梦魇的魇,你刚刚那么做是杀不掉的” 姜墨抹了一把脸,皱了皱眉道:“我怎么进来的?” 老头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子,眼中带着笑意道:“这恐怕要问你自己了” 老头用眼神示意姜墨向身后看。 姜墨身后的无尽黑暗,此时被无数片镜子填满。定睛一看,那镜子中又是各式各样的场景,唯一不变的,是场景主人公,唐沐清 “你应该见过这些镜子了,只不过那些是你的,这些是唐沐清的”嘶哑的嗓音在空中缓缓道来,早已没有初闻时的恐惧。 姜墨看着面前的镜子,有她经历过的商场,学校,海洋馆,还有好多场景。 “魇进入了唐沐清的原梦,窥探了她的记忆,蚕食了她的欲望,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老头一边说,手一边指向其中一块镜子。 姜墨细细看去,正是刚才自己在屋中与那怪物搏斗的场景。 原来剧烈爆炸之后,魇并没有消失,烟尘之中,魇猛然立起,向虚空之中嗅了嗅,随后高抬手臂,双掌交叠,缓缓展开,面前又是一个黑洞,魇从这黑洞跳入,不见踪影。 魇消失后,这面镜子也随之破裂,姜墨顺着着眼前的镜子看去,那魇已经穿梭过好几个镜子。 不停的有镜子在碎裂,只不过碎裂过后,镜子又会很快复原。 姜墨转身发问:“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老头悬在半空,却是来去自如。 先飘到姜墨面前,扶住她的肩膀,扫了扫她被面粉糊住的刘海,又点了点她的额头。 看着姜墨年轻略带疑惑的双眼,叹了叹气道:“因为是你把魇放进来的,能解决问题的也只有你” “什么?你怎么证明是我放它进来的?”姜墨又惊又困惑。 “证据?你现在当然不明白,你能同时和魇进入她的记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现在魇在一口一口吃掉唐沐清的一切,当她的记忆被彻底吞噬,她就会沦为魇的载体,到时候,魇就不在这里了,就会顶替真正的唐沐清,在那里为所欲为。” “那我该怎么办?那个魇该怎么才能消失。我…我才能回家。” 姜墨有些迷茫。 “现如今你必须探究,魇是依存哪一种欲望而存在,只有找到了这个,才能炼化它,至于回家?” 老头揪着胡子思索一阵,呵呵一笑:“你放心,你马上能回家。” “那我怎么探究,该不会去她原梦里探究吧?”姜墨试探性发问。 老头笑道:“聪明。” 姜墨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镜子,问道:“那进入镜子,我怎么出来。” 老头撇撇嘴,“只要你想。” “那我万一又遇上魇怎么办?” “能躲就躲,你灭不了它” “那在里面,我没有实体是什么情况” “离魇越近,你就越容易变成虚影,没有实体,” “那个手机呢,我还是短信联系你吗?万一……” “你不会有事的” 老头从姜墨一连串的提问中看出了少女的不安,斩钉截铁的回答止住了絮絮叨叨地提问。 他也明白,一切来的莫名其妙,可是…… 唉,老头内心叹了一口气,从姜墨身侧飘向她对面,双手扶住姜墨的肩膀,看着她黑而亮的眼珠,像,太像了。 轻轻拥住姜墨,在耳边启唇:“准备好了吗?孩子” 眼前的老头虽是一阵虚影,但是拥抱起来,却有些温暖的。 姜墨点点头。 老头转至姜墨身后,指尖在姜墨头顶轻点了一下,姜墨脑子一白。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话音刚落,姜墨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力在背后推助,自己向前一个趔趄。又跌入一面镜子。 进入镜子的最后一刹那,她听见熟悉的沙哑声响起。 “如果我们可以再见面,你就会知道的。” 这一次,她来到了唐沐清的初中。 第9章 返回 又是厕所…… 姜墨有些无语,为什么她每次出场都在厕所,不过这次的厕所不止姜墨一个人,还有唐沐清和另外几个女生。 姜墨推开厕所隔间的门,走道尽头是涮拖把的水池。 唐沐清就在水池旁边跪坐着,书包里的书散落一地。身上已经湿透,单薄的校服盖不住她瘦弱的肩膀。 另外五个女生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踢脚就踹。 唐沐清缩成一团,周围其他几个女生上前拉开她,一脚正中腹部,脸上痛苦的神色清晰可见。 经典的校园霸凌场景。 姜墨见状赶忙上前阻拦,这一次,她是实体,谁都能看得见,摸得着。 擒贼先擒王,姜墨先搭上侧对着自己的长发女生肩膀,微笑着开口:“同学,这么多人欺凌弱小,不太合适吧。” 长发姐回头打量姜墨,见来人没穿校服,又一身狼狈,显然不是什么大人物。 长发姐还没说话,旁边的眼镜姐先开口:“你他妈谁啊,这么多管闲事?” 旁边按着唐沐清的两个人,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 高个子揪着唐沐清的头发让她被迫抬起来头。拍了拍唐沐清的脸,戏谑道:“呦,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给你出头。” 唐沐清没有任何反应。 那矮个子对姜墨喊道:“新来的,你踏马的没事赶紧滚,别在这碍眼了。” “我要是不滚呢?” 几人闻言,也放开唐沐清,向着姜墨走去,旁边一个马尾辫的女生一直沉默在旁边。 姜墨也没有想到一句话就把火力全都吸引来了,她看着几个人往这边靠拢,也向后退,拉开空间,又挂起假笑:“打人不太好吧。” 高个子先发制人,右手抡起一个巴掌就往姜墨脸上拍去,姜墨在她们靠拢时就留心着她们的动作。 巴掌袭来,已是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姜墨身随心动,左手捏住高个子的手腕,向下一扯,那高个子重心不稳向前跌去,姜墨顺势从肩后一推,那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其余几人见她轻而易举,于瞬息之间便将高个子撂倒,已经有些发怵。 高个子摔了一跤,身体没有多少疼痛,多的是面子上挂不住。 又挣扎起来,蓄势待发的盯着姜墨,好似一声令下,就要将人撕成碎片。 姜墨自己也有些惊讶,她只感觉对方的动作和魇相比,慢了不少,故而轻松躲过那一击,身体还先一步做出反击。 姜墨握了握双手,又在原地跳了跳,细细感受了一下,只感到自己身体轻快了不少。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长发姐便给眼镜姐使了眼色,眼镜姐和刚刚站起来的高个子一起发难。 眼镜在前,高个子在右,趁着二人还未逼近,姜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声夺人。 抢先一记正蹬踹,踹得眼镜姐弯腰抱腹,顺手扒下她脸上的眼镜,一个转身,将眼镜飞出去,正中高个子面门。 力道不大,却让其动作减缓,趁其不备,蹬地转髋,一记鞭腿,直踢得这人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其余几人见姜墨出手狠辣,以为是个硬点子,扶起两人就跑。 只有姜墨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这样流利的打过人,自从进入这记忆之中,自己的身体素质强了不少。 之前遇上魇时,姜墨动作灵活的不像话,她只以为是遇上危险时,肾上腺素的爆发让她侥幸逃命。 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以前看过的武打片主角动作,随意就浮现在她脑海中,打人的动作如同条件反射,不过大脑。 姜墨心想下次要细细问问老头是怎么回事? 唐沐清看着姜墨收拾了眼前几人,只是站起来,道了声谢谢,随后面如死灰得往外走。 姜墨连忙拉住她,出声询问:“她们为什么欺负你?你怎么不知道还手?” “没用的,她们不会放过我的,是我活该,不过,还是谢谢你。” 惨白的脸上挂着一副笑容。 姜墨见她和自己印象中的人大相径庭,脱口而出:“你做错什么了?要受这样的罪?” 话一出口,姜墨觉得对于一个刚遭语气有些不友好,正斟酌如何改口。 面前的少女双眼眼一眨,豆大的泪水沁出眼眶,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直直往下落。 姜墨从小虽是寄人篱下,性子却要强,深知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哭过得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就小时候哄过几次姜子渝。 面对着眼前的泪人,手足无措,只得轻抚她瘦弱的脊背,嘴里问些,你怎么了,别哭了之类没营养的话。 少女是越哭越起劲,起先自己还隐隐控制着,姜墨越是柔声询问,委屈劲越是涌上心头,更是止不住眼泪,嚎啕大哭起来。 “我究竟做错什么了啊?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怪我,难道我就该死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你来救救我吧” “求求你了” 最后一头扎进姜墨怀里,揽着姜墨,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鼻涕眼泪姜墨只得照单全收,一边安抚着怀中泪人,一边分出心想。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妈妈怎么了?上次记忆镜后期,就在没见过她妈妈了。 而且,她妈妈消失后,她就有些变化,难道她母亲去世了吗?看来自己还要在穿梭几个镜子,才能搞清楚问题所在。 眼看怀中少女泪水止不住得流,姜墨绞尽脑汁转移话题:“你哭了这么久,累不累啊?眼睛疼不疼?你饿不饿,咱们吃饭去吧,我今天刚来学校,还没吃饭,有点饿了。” 在姜墨怀中发泄一通的唐沐清哭了半晌,总算是停了,此刻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那我请你吃饭,算是谢谢你,好不好?” 红肿的双眼盯着姜墨,让人没法拒绝。 姜墨有些诧异:“你还有钱?”按照一般来说,唐沐清身上的钱应该早就被抢光了,怎么还有钱请她吃饭。 唐沐清也想到这一茬,眼神黯淡了些许,柔声道:“是我自己做饭,可以吗?” 姜墨愣了一下,很快答应下来。 夕阳映得道路发红。 两侧的高楼矮墙隔路相望,一高一矮。 路中汽车与人影擦肩而过,一快一慢。 两个少女的影子交织在地上,一长一短。 姜墨看着眼前的场景,感到有些荒唐,不知道多久前,自己还在和怪物搏杀,身陷囹圄,现在居然能看见这种景象。 她甚至忘了,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她不过还在操场开着热闹的运动会。 她自嘲地笑了笑。 唐沐清领着姜墨到了家,从地毯下拿出钥匙,这个家,居然不是之前徐锦和唐沐清的居所。 进了屋,姜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里的生活痕迹,唐沐清看见姜墨眼中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姜墨挑了挑眉,十四五岁的独居少女,这可不常见。 唐沐清给姜墨倒了一杯水,缓缓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我好像很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 她自顾自得说着:“你让我有点想起我妈妈,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反抗吗?” “因为那是我弟弟找来的人 。” “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母亲去世后,父亲接受了我,他们早就离婚了,也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 “我弟弟看我不顺眼,就找人来修理我,这是我父亲给我找的住所,一个人住,互不相干,他只负责我的生活费” 姜墨了然,果然徐锦的死对唐沐清来说是个大问题,这也是她性格大变的原因,这绝对是她心中郁结所在。 就差一点点,她今天一定要查出真相。 说完,唐沐清抬头对上姜墨略微复杂的眼神,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习惯了。” “家里你随便看,我觉得我做菜挺好吃的”说完,不等姜墨反应,唐沐清便进厨房开始忙活。 姜墨从沙发上站起,打量着房间,电视前只有几张照片,她细细看去,赫然是徐锦和唐沐清的合照。 照片旁边厚厚的本子吸引了姜墨的目光,这个本子和她小时候写日记的本子一模一样,只不过要厚的得多,显然写日记这个习惯被保留下来了。 日记下压了一张照片,有些皱巴,姜墨伸手想拿起,一伸手,却径直穿过日记。 糟了,她又没有实体了,这代表魇又靠近了! 姜墨快步走向厨房,刚要开口呼喊唐沐清,将事情问个清楚,脑子突然一晕,险些没站稳,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情况有变,你马上要醒了。”沙哑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姜墨焦急回应:“可我马上就……”话音未落,周遭一切开始崩塌,姜墨头疼欲裂。只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铃声,自己竟然被这铃声牵引的动弹不得。 铃响不过须臾,姜墨又回到了她与老头见面的那个空间,只不过这次里面只有无数镜子,没有老头。 多半数镜子已经化为黑暗,少半数镜子内,能看见魇还在其中不停吸食,让姜墨后背发凉。 正要有所动作时,又是一阵铃声袭来。 这一次的铃声比刚才响的多,仿佛贯彻了姜墨的灵魂,她感到自己的神识在飞跃。 离开了唐沐清的镜子屋,来到了自己最常做的梦,大雪的道路和破旧的木屋,没有停留,依旧在飞跃。 姜墨看着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久,却感觉脑袋越来越紧,像孙悟空带上紧箍咒一般,霎时间一个天旋地转,面前出现的正是姜子渝的双眼。 姜墨醒了。 第10章 真相 唐沐清家,姜子渝听完姜墨的讲述,顿时被震惊的哑口无言。 姜子渝暗想:“她不会真的疯了吧,要不要去医院呢?” 姜墨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也不大相信自己。只叹息了一下,又去翻找日记。 姜子渝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刚才到唐家行云流水的动作,内心的怀疑渐渐不减反增。 “找到了!”惊喜的声音传来,姜墨已经捧着日记本开始翻看,好几本日记垒在一起,蕴含的是唐沐清过往的人生。 2006年1月30日 雪 “刚过完年,爸爸妈妈又吵架了,爸爸问我最喜欢谁?愿意跟谁在一起,我说喜欢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妈妈抱着我哭了,我喜欢过年,可是我不喜欢爸爸妈妈这样,以前就不这样。” 2007年7月3日 晴 “妈妈说我长大了一些,要明白一些事情,她和爸爸离婚了,就是不在一起了,以后都要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他依旧是我的爸爸,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难过,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分开,就像妈妈和爸爸那样。” 2007年10月6日 雨 “妈妈和叔叔在一起有一阵子了,前些天我去看了爸爸,他身边也有一位阿姨,说起阿姨时,他很高兴,还问我喜不喜欢弟弟,我看着他们,只感觉他们离我越来越远。” 2007年12月7日 晴 “妈妈越来越忙了,不过叔叔待我很好,他大概希望我能喊他一声爸爸,可是就像妈妈之前说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爸爸,叔叔可以陪我做一切爸爸可以做的事,但叔叔再好,只是叔叔, 我想我爸爸了,自从他和阿姨有了弟弟,我每次去看他,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很奇怪,我不难过,只是我很想他。” 2008年3月5日 阴 “又下雨了,刚开学,四年级换了新的数学老师,有点听不懂。 妈妈在医院不停加班,叔叔也不停的出差,我想他们给我讲题,想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刚刚想起来,几天前我还遇见了他,他和他儿子,他的新家庭,很开心,翻了翻前面的日记,我居然没有记录。对爸爸,我已经这样冷漠了吗?” 2008年10月15日 晴 “最近叔叔好像闲下来了,今天去了海洋馆,水母很好看,很宁静,我很喜欢,如果妈妈也在就好了。 做医生很忙,很累,但是我觉得妈妈是快乐的,我也想做医生。 最近妈妈老是在家打电话,说着什么手术,我问她忙不忙,她说最近会很闲,下次,下次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场。” 这页翻过,姜墨姜墨惊奇的发现,这一本日记后面还有很多空白页,但是往后却一页也找不到了。 拿起另外一本,时间径直从2008年,变为2009年,姜墨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08年后面都没有了呢” 2009年4月28日 雨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妈妈了,但还是能梦到那天的一切。 叔叔一直不告诉我凶手行凶的前因后果,他只是恨我,恨我那天把妈妈带出去了。 他经常红着眼睛质问我,然后打我,其实这样我心里也好受点,好像我在赎罪。 她是不是也恨我。所以不希望我忘掉那天。她说过,日记可以记录一切情绪,我是不是也该记下来呢” 2009年6月1日 晴 “儿童节,真是一个充满快乐的日子,鬼使神差,我今天又去了一趟游乐园,一切的一切好像在我眼前重现,我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细节。 那天的太阳和今天的很像,只不过当时是冬天,只记得当时我和妈妈已经很久没待在一起这么久了,往往我睡着了,她才回家。 我缠着妈妈去游乐园,妈妈答应了。 我们先坐了摩天轮了,在旋转木马前拍了照。 园中有些积雪还没有融化,我和妈妈玩的都很开心。 她看见一位胡子拉碴的叔叔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她打发我去买水。我看着她和那人开始谈话,他叫她徐大夫。 那居然是我看到她的最后一眼。 买完水出来,刚才妈妈和叔叔站的地方已不见人影,那一刹那,我有一丝慌神。 可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场景,让我大脑一白,那画面现在还在我脑海中清晰可见。 那天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她倒在地上,大衣和旁边白色的积雪上都沾上了些红色。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 她面无生机的躺在地上,素来雪白的脖颈被狠狠划了一刀,划灭了她的生机。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这道长长的刀口,怎么都捂不住, 她倒在地上,面无血色,我伸手去探她的气息,现在只记得当时手发抖,探不出什么来。 我又伸手推了推她,开口轻喊:“妈妈”,只喊了一声,我嗓子就有些发堵,竟是再喊不出一声了。 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 后来,后来就是救护车拉走了我们。 我浑身是血,神色呆滞。 看着妈妈被推进了抢救室,再也没有出来。” 姜墨翻着手中的日记,字里行间有些水渍将字迹打湿,让人辨认不清。 姜墨深深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昏迷的唐沐清,接着翻看。 2009年7月3日 “听叔叔说,马上要送我去找爸爸了,叔叔说的对,妈妈的死,都怨我,如果不是那天我要妈妈带我出去,她肯定就不会死。” 2009年9月5日 “开学了,我现在和爸爸住在一起,他告诉了我一切真相,原来,妈妈那段时间做了个手术,手术失败了。 死者是凶手的小孩父亲,术前的风险医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家属,就是那个男人,依旧在医院胡闹,要我妈妈给个说法。 医院被迫给我妈妈放了几天假。 那个男人闹完之后就消停了,医院让妈妈可以回去上班了。 回医院的前一天,妈妈带我去了游乐园,那个男人无意之中看到了我们俩。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母亲的生命,就此结束。 我恨那个人,也恨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和她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2009年9月10日 “那位弟弟年纪不大,心胸也不大,认为我介入了他的生活,处处针对我,甚至扬言找人教训我,呵呵,他能不能快弄死我。” 2009年11月29日 “原来爸爸对于弟弟的所作所为只认为是小打小闹,爸爸也是恨我的,恨我害死了妈妈。呵呵,好疼啊,今天那个女的踹我的时候,我想,她能不能踹死我,好想妈妈啊。” 2009年12月8日 “今天我梦到妈妈了,她说她爱我,可是我恨我,她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救更多的人,既然如此,我也做个医生好了。” 2009年12月9日 “弟弟吃东西时卡住了,脑海中不知怎的冒出海姆立克急救法,非常有效。 我看着他弯腰急促呼吸的样子,对氧气的渴望,我突然觉得做医生确实很不错,如果,如果再有人在我面前倒下,说不定我可以救起他们了。” 2010年1月18日 “爸爸他们搬家了,他说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住了,我挺开心的,可以离他们远远的。还有两年,就可以去高中了。生活好像在慢慢变好。” 姜墨大致浏览完日记,明白了什么是交织在唐沐清心中的欲望,她也常年写日记,她能感觉到唐沐清藏在字里行间的情感。 一种是恨自己,起先所有人都在灌输是她间接造成母亲死亡的思想,第二种是她想好好生活,成为医生的念想,虽然转变有些突然,但终究是好的。 日记本中掉落出几张照片,正是徐锦和唐沐清在游乐场的合照。 姜墨有些出神的看着唐沐清,有些不甘的想到,她母亲的死,折磨了她这么久,所有人都怪她,可是她又有什么错,要承担一切。 姜子渝看看唐沐清,又看看姜墨,伸手推了一把:“别看了,人还昏着呢,你不是说要想办法把人叫醒,办法呢?” 姜墨开口道:“我知道,我在思考怎么叫醒她”那老头让自己探索唐沐清交织的思想,可是,探索完了,该怎么办呢?自己又怎么联系老头呢。 疑问在姜墨心中穿过,只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屋内二人不轻。 再定睛一看,门口站了两个人,黑袍银面,姜墨凭直觉感到,两人是冲着唐沐清来的。 第11章 绝望 二人踏入房门,无视二姜,径直奔向了唐沐清所在房间。 姜墨见二人着黑袍,覆银面,后披银色斗篷,前面一人脖颈旁横出一个刀柄,背上却不见刀身,步伐急促却不慌乱,显然是来者不善。 姜子渝初生牛犊不怕虎,先开口道:“喂,你们俩是谁啊?” 后面的人手腕上戴着一对铁环,通体泛着蓝光。 那人看也不看,单手挥向姜子渝,左腕上铁环登时飞出,直冲姜子渝面门,姜墨先一步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拉人,却被那人右手飞出的铁环阻了动作。 呼吸之间,铁环已悬停在姜子渝面前飞速旋转着,诡异的蓝光闪烁在姜子渝眼中,黑色的瞳孔中也泛起相同的蓝光。 姜子渝眼中神采不见,整个人就呆呆地站在原地。 却说那右手的铁环,本也是直冲姜墨双眼,越飞近时,速度反倒慢了下来,随后绕着姜墨周身转了一圈,速度越来越慢,蓝色的幽光也逐渐黯淡。最后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掉在地上的不止铁环,身旁的姜子渝也双眼一闭应声倒地。刚刚甩出铁环的人从卧室门口径直飞出,摔倒在姜墨脚下。 三者同时倒地,打了姜墨个措手不及。 刚刚扶起姜子渝,姜墨抬眼望去,黑衣人缓缓从门中退出,他对面是唐沐清背着手缓缓踏出房门,步伐稳重,面带微笑却是双目通红。 少女淡淡的笑容与血红的双眼压迫感十足,让姜墨登时愣在原地。 “这个魇看起来怎么有些奇怪”姜墨在心中暗想。 躺倒在一旁的黑衣人见姜墨还神识清明的站在原地,有些震惊,挣扎着拾起自己的铁环,又要故技重施,一声怒喝止住了他的动作。 “老二,快叫增援啊!妈的,这魇怎么出来了。别让老子今天在这栽了。”执刀人握着刀,冲着手环人喊道。“先别管她了,这魇怎么成这样了。” “大哥你撑住啊!” 大哥的刀柄早已拔出,他双手握刀,刀身细长,冒着黑亮的光,刀上也是刻满了奇异的符文,与之前蓝色圆环上的神秘符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又挥刀而上,与魇缠斗起来,此人一柄长刀虽说只是简单的劈,砍,扫,撩,但胜在这人身高腿长,步伐变换灵活,比姜墨当时狼狈逃窜可强了不少。 姜墨那时对上的魇身形虽大,步伐沉重,行动迟缓。但是这个魇,对每一刀都能轻松躲过,而且游刃有余,那黑衣人看似步步紧逼,却连那魇的衣衫都没挨着。 老二起身拿起悬停在姜子渝面前的蓝色铁环。只瞪了一眼姜墨,随后将还在发光的铁环放在身前。 那铁环就悬在空中,老二双手交叠于圆环之下,随后双手翻腾不停,似是在结印,姜墨也看不懂他结的什么印。只听他嘴里念念有词道。 “西城二区,实魇一只,筑梦师二人。杂人一位。请协会速速出手相助” 那蓝色铁环登时飞向上方,消失在虚空之中。 执刀人依旧与魇打的有来有回,姜墨此刻才看出这魇的怪异之处,上次的魇不由分说就要吃人,这次的魇却只是打斗,而且这次的魇,有实体了,用的是唐沐清的身体。 老二说完话后,低头就看到自己另一只铁环灰溜溜的躺在姜墨脚下,面具已经快挡不住他的怒火。 拾起铁环,一把揪起姜墨开口责问,语气恶劣:“你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我的梦器呢?” 姜墨猝不及防被身后的人抓起。还不等她回话,一声痛苦的呻吟打破了二人的对峙。 老大单膝跪地,双手持刀 ,横刀于前,唐沐清站在面前,仅单手手压在刀上。 老大双手发抖,竟是要抵不住面前少女的轻轻一压,开口喊道:“老二,来帮忙啊。” 老二闻言,把姜墨一丢,急道:“大哥,这小兔崽子毁了我的铁环。” 老二咬了咬牙,又从斗篷下抽出一个小玉环捧在手心,划破指尖,指尖鲜血滴落在玉环上,瞬间消失不见,洁白的玉石沾了一滴血,就变得血红。 顷刻间玉环还变大了许多,游泳圈似的,老二挥手操纵那玉环,飞向正在与老大对峙的“唐沐清”,在她头顶悬停。 他竟是想拿玉环将那魇套住,迫于玉环之压,“唐沐清”只得撤手后退,老大得了喘息之机,抬刀后撤至老二身边。 老二定息凝神,操纵着那玉环变大变小,上下翻腾,左右变换,速度极快,“唐沐清”来回躲避,有些应接不暇。 老二脸色愈发苍白:“我撑不了多久了,这魇太快了” 老大面色更是凝重,抬手往从刀上一抹,也是以血染刀,提刀冲了上去。 缠斗了一会儿,老二面如白纸,却发了狠,手上变换飞快,势要做出最后一击。 老大长刀横劈,下盘似乎不稳,竟是要跌向前去。 “唐沐清”见状,移至老大身后,就要抓住他,玉环也飞至老大身前,老大于上借力,拧腰背刺,将“唐沐清”捅了个对穿。 兄弟二人故意卖了个破绽,就是要将“唐沐清”一击必中。 老二松了一口气,收回了小玉环,瘫坐在地上,正要向姜墨发难,却她双目瞪大望向身后,又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唐沐清躺在血泊之中,意识全无,刚刚收刀的老大此刻却是被掐着脖子,提至半空。那把刀也被扔在一旁。 一米八几的大汉,被一只粗壮的黑臂举起在半空中挣扎,再看始作俑者,正是姜墨熟悉的魇,黝黑的身躯,通红的双眼,周身滑腻的粘液,粗壮的的臂膀。 奇怪的是,这魇好像不能动,下半身只是一团黑色的肉块,没有尾巴和双腿。但是生得极高,头已经挨上房顶。 一个庞然大物就立在众人眼前。 “大哥!”老二不管不顾就要冲上去,被姜墨拦住。 “你不要命了?!” “那是我大哥!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你冷静一点,我朋友也躺在那里,你好好看看,那魇好像吃不了你大哥。” 那魇掐着老大,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老大吞食入腹,可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在周围嗅了嗅。 圆溜的头颅转向四周,血红的眼珠在姜墨和姜子渝身上来回打转。 姜墨心中暗道不妙,怎么又是自己。 最后定睛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姜子渝身上。魇撇开手中的老大,直接冲向姜子渝,身下是一团肉块,移动速度却快得吓人。 “子渝!”姜墨伸手去扑姜子渝的速度已经够快,可惜快不过魇。 那黑色肉身的魇移至姜子渝身旁,化作一团黑云,把姜子渝卷入其中,就要将人淹没。 那团黑云把姜墨弹开,一扑不成,起身又要在去,姜子渝被黑云包围,姜墨看见这景象,大脑发白,腿脚发软,跪倒在地。 余光扫到老大刚刚掉落在一旁的长刀,姜墨眼神逐渐聚焦,凝着滔天的恨意,望向那黑云。 第12章 西城主 眼看姜子渝就要被黑暗吞噬殆尽,姜墨一口气爬起来,拾起长刀就向着黑云冲去。 就算是死,她也要和姜子渝死在一起。 长刀刚刚触及黑云,就是刀子切肉的手感,姜墨行刀,试图切开这黑肉,下手却是晦涩生硬。 那黑云隐隐有扩大吞噬之势一柄长刀,已经吞噬刀身,仅存刀柄了,姜墨此刻再要抽刀,却抽不动了,反倒要被黑云所吞噬了。 黑云沿着姜墨胳膊,顺势而上,半个身子已经被淹没,吞噬到脖颈,姜墨挣扎欲烈,只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登时就要昏死过去。 一旁的兄弟二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少女消香玉殒。 就在黑云要覆盖姜墨头颅时,他们都未曾注意到,姜墨身上被黑云包围的地方隐隐透出几缕绿光。 起初不过几丝,刹那间,绿光乍现,恍的旁边两兄弟抬臂遮挡。 姜墨周身充斥着刺目的绿光,亮得让近乎昏死的姜墨又恢复了些意识,她只感到双眼一片刺痛,呼吸反而顺畅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束缚被解开。 姜墨被卷入黑云时,悬在半空,如今突然被放松,自半空跌落,摔得姜墨七荤八素,却仍旧记着姜子渝还身陷囹圄。 她站起来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子渝,子渝还在里面。”踉踉跄跄向前走:“我,我要救子渝。” 又是一个不稳,向前跌去,却未如预料般摔到地上。 接住她的是一张巨大的扑克牌,扑克牌不过薄薄一张,却柔得像床,牌面是红桃k国王,那国王向姜墨眨了一下眼,这一下反倒把姜墨吓清醒了,急忙撑着从牌上下来。 还未站定,又是一张扑克牌,擦着姜墨耳际飞过,直冲黑云,姜墨看清了,那是一张黑桃十。 纸牌旋至黑云前停住,又幻化出十张分身将黑云围了一圈,纸牌飞速旋转,犹如钢刀利刃,顷刻间飞入黑云,绿光缕缕冒出,不过几息黑云就被切了个粉碎。 黑云之中的姜子渝也被一张纸牌接住,稳稳当当飘至姜墨身后。 回头望去,一男一女也是黑袍银面,站在兄弟俩面前。 老二愤怒的开口:“为什么来这么晚?人他妈的都快死完了!你大爷的办事不力就他妈的下位。这种活都往外出……” 老大见状赶忙去捂老二的嘴,边拉扯他边着急道:“祖宗,别骂了,你看清楚,咱们区哪有用牌的!” 二人转过身来,老二登时想起西城流传的几句话。 笑面罗刹青玉尺,裂面修罗纸牌刃。 师徒二人往来处?西城七区显血路。 男人的面具上有一道划痕,从左眼上方延伸到右脸颊,胸前别了个金色徽章,是个“西”字。右手中正悬着一副扑克牌。左手捏了两张,正要往出飞。 女人背着手站着,面具下露出的双眼弯成月牙,笑眯眯的看着二人,胸前别了个银色徽章,是个“七”字。 老大急忙弯腰,左手搭在右肩,先向女人行了个礼:“多谢明槐区长搭救,我弟弟他口不择言。” “哈哈哈,没事的,年轻人有意见是好事,只不过意见可以稍后再提嘛。” 明槐笑弯了眉眼。 随后又拍了拍男人的肩道:“杨修尘啊,我看这当务之急是把那魇先处理了” “嗯” 杨修尘嘴里只发出这么个音节。 刚刚被切碎的黑云露出本体,比之前小了一圈,不过这次魇生出了双腿,行动自如。 杨修尘修长的手指将纸牌搓了个开扇,疾步上前甩出纸牌,将魇团团围住。 明槐伸手在杨修尘手中抽了几张牌道:“借我用几张,等会儿还给你。” 随后莲步轻移,瞬息之间已至魇身后。 他对明槐的随意已经见怪不怪了,紧随其后与明槐相互照应。 那魇四肢齐全,竟然可以随意变化大小,速度也快的出奇,姜墨实在疑惑,为什么千变万化它的的目标只有一个姜子渝。 二人手牌你来我往,姜墨在一旁看的清楚,他俩飞牌绝非偶然,纸牌带出的绿光在空中隐隐若现,犹如绿色丝线,在空中结出了数道法阵,密不透风。 眼见前人来势汹汹,那魇躲闪纸牌的同时眼珠一转,一双大手无限伸长抓向姜子渝,男人又是两张纸牌旋出,纸牌飞转如利刃,一双黑手生生被切了下来。 那魇好似预料到一般,弃下双手高高跃起,试图跳出开纸牌的阵法,身后的明槐挑了挑眉开口道:“真有意思啊” 杨修尘也一跃而起,一张纸牌打过去,贴在魇的头上,似有千斤之重,使其如炮弹一般从高空之中垂直砸下。 明槐紧接一张纸牌,从纸牌当中跳出一个小丑“嘿嘿”的笑,转着手中锁链,直接将魇套入锁链之中。 锁链周围泛起绿色的符文,小丑大力一扯,刚刚站起的魇又被扯倒在地,周身也覆盖上一层绿光。 魇趴在阵中,一动不动。 这魇败势尽显,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之际,变故突生。 刚刚一大坨的瘫倒在地的魇背后生出一道裂缝,微不可见。 那裂缝之间又生出无数黑色的拳头大小的黑球,冒出无数黑块后,魇的体积骤然减小。 黑球不受锁链牵制,不受法阵限制。直接脱离主题,窜到姜子渝跟前。 明槐紧急将手中牌全部打回去道:“修尘!拿它回去!” 面具下的杨修尘面色凝重,将手牌全部召回,五十四张手牌凑在一起,环成一面不大的圆盘。 杨修尘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怀抱于胸前,圆盘在双手之间飞旋。 随后明槐祭出一把玉尺,约莫十六七寸,发着青光,玉尺在她手中灵动如蛇,只一抹,一扫,将先飞出来的黑球扇了回去。 旋即将玉尺抛向空中,玉尺立在姜墨,姜子渝面前,骤然变大,像一扇屏风,将二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一群黑球一阵噼里啪啦,全部撞在巨大的玉尺上。玉尺横扫,黑球一个不落,全被扫离姜子渝。 明槐抬手控尺,硕大的尺子在半空缩小,缩到一支笔的大小。 小尺飞到姜墨头顶,她有些害怕,奈何玉尺速度极快,绕着姜墨和姜子渝的头颅转了三圈,又在二人头上各轻敲了三下。 又化作书本大小,于躺在一旁的唐沐清身上扫过。 唐沐清身上的刀口奇异的愈合了,整个人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随后她对着杨修尘道:“走了” 杨修尘双手快速倒置,圆盘像一把钥匙,揭开了另一个世界,空间之中犹如一块幕布被掀开,幕布越掀越大,后面的景象让姜墨瞠目结舌。 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突然变得明亮。 头顶不是水泥白墙而是广袤的天空。 脚下平整的地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海。 血腥味直冲姜墨大脑,刚才与魇缠斗的几人在不远处的一个圆形高台上。 回头望去,空无一人。 血海之中,仅她一人。 第13章 合作 一瞬间,恐惧和落寞填充了姜墨的内心,她只能行走在血海中,一步一步向高台靠近。 这血海阻力极大,姜墨行步艰难,不过走了二十来步,就让她气喘吁吁了。 从远处看台子不是很高,好不容易走到台下,姜墨才发现这台子比她还要高好多,她在原地跳起呼喊,试图引起台上人的注意。 血海之中行步艰难,起跳却异常轻松。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能不能拉我一把啊!” 姜墨边喊边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没有啊,哥你不是幻听了吧?” “不对不对,你仔细听,这里还有人!” 兄弟俩环顾四周,老二眼尖,看见台边上好像有个圆圆的黑影在闪动,伸头看去,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大赶忙去扶,老二却揉着额头呲牙咧嘴道:“嘶,大哥这下面有人。” 姜墨突然闪现一般从下面蹿了上来,又快速掉了下去,老大向下望去。 姜墨跟玩蹦床似的,一蹦一蹦,一下比一下高,嘴里还喊着:“你们俩让让啊,让我上去。” 听声音是累的不行了。 老大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姜墨调整方向,跳到了台子上,坐在地上先是奇怪的打量了一会儿两人。 随后气还没喘匀就开口发问:“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们看见另外两个女生了吗?” 老二咽了咽口水,一把揽过老大,转过身去背对姜墨。低声暗道:“她怎么进来的?明槐没把她记忆删了吗?” “不可能啊,刚才明区长的玉尺把三个人都扫了,相关记忆应该全没了啊,她怎么还记得我们” “大哥,这事咱们还是少参与为妙,这女娃的古怪的厉害,你想想我的梦环,再想想那实魇,咱们一区,都多年没出过实魇了” 老大沉思片刻,“是啊,别说咱们区了,整个西城都几十年没出过实魇了” 姜墨看着他俩的背影摸着额头沉思。 她刚刚看着两人的面具,竟可以透过面具,隐隐约约看见两人的脸。 而且刚刚她和老二头撞头,可以清晰的感到额头的触感,这证明面具其实不存在。只不过能看见面具。 “二位小兄弟,这些黑金就算你们这单的报酬啦,这魇你们处理不了,我就拉走了” 明槐向兄弟二人抛去一个袋子。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这一单按理来说,抓魇回去交榜,才得七块黑金,虽说是实魇,可也不至于七百。 这明槐别有他意啊。 老二先笑道:“请明区长放心,今日我兄弟二人没接过这单,更没见过这只魇。” 明槐满意的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只不过,还有一人,明区长还是早处理为妙。我二人就先告辞了”兄弟俩跳下圆台离开后,露出身后的姜墨。 明槐看着坐在地上的姜墨,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 这孩子怎么可能进来,她亲手修改的记忆,她怎么可能还记得他们? 难道她看走了眼?这是一区的新人? 不对不对,现在新人应该早就放进学院了啊? 难不成是伴生家族的人? 这就更说不通了,伴生家族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没有流落在外的啊? 种种念头在明槐心中闪过,却没有一个合理的。 “老师,魇已经拿下,但我找不到形成原因,炼化不了它,一只双生魇,蚕食了太多记忆。我找不到它的伴生境了。” “如果出去找,恐怕要对很多人问魂,这可是一件大工程。上面只给了一天时间,要我尽快解决。” 明槐转过身子,露出了身后的姜墨。 “她怎么在这?!”杨修尘来汇报魇的情况,也被姜墨吓了一跳。 明槐耸了耸肩,摊手无奈:“我也不知道,而且她不是一区的新人” 说着说着,绕着姜墨走了一圈。 “让我来看看,你想回家,你想找妹妹,是吗?”明槐只看一圈,就看出了姜墨的念头。开口道:“你妹妹现在平安无事,在家睡觉。” “至于你,你已经来这儿了,还想怎么回家?”明槐有些嘲讽的笑道。 姜墨有些紧张,这女人竟然能看清她心中所想。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看穿你在想什么吗?”明槐不怀好意地笑。 姜墨不敢乱想,赶忙收住念头。 越是压抑,越是疯狂。 心里忍不住乱想?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谁?究竟是好人坏人? \"哈哈哈,小朋友,这里是梦界,我们的世界。“明槐笑的张扬。 ”你能进来纯粹是巧合。我们可是好人。\"明槐心里忍不住嘲讽她幼稚的想法。 姜墨意识到自己想什么都会被看穿,她心一横,话不过脑,直接说。 “我知道你们两个神通广大,你们把我带到这来,肯定能把我送回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姜墨先夸再说。 明槐眯了眯眼:“你知道的不少啊。那个魇怎么来的?” “如果你们送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明槐看着姜墨,这一刻她居然只能窥探到她回家的念头。 明槐意味深长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你回家?” 姜墨吞了吞口水,“你刚刚给了那两人那么多钱封口,可见你是个善良的人。我,我能帮你们解决,这个,呃,魇” 她说的结结巴巴,但是很真诚。 明槐眯了眯眼,“我从不做没名字的交易” “我叫姜墨,生姜的姜,墨水的墨。” 明槐在空中以指为笔,写下姜墨二字,名字在空中闪了闪光,随风消散。 明槐见状心中暗喜,她果真不是伴生家族的人。连忙开心道:“好,成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杨修尘想说些什么,被明槐抬手打断了。 “杨城主,麻烦你去一区走一趟,这里就交给我了。” “明白。” 明槐这是让他去瞒住一区区长,金海,要是让金海知道她七区明槐插手一区的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随后杨修尘把链子递给明槐,转身离去,明槐左手牵起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是已经趴在地上的魇。 明槐带着姜墨走向魇时,魇突然暴起,冲着姜墨嘶吼。明槐甩了几下链子,将那魇抽得老老实实。 随后在圆台上四处踩了踩,圆台边缘冒出三根黄木大柱子来,明槐将链子在三根柱子上狠狠绕了几圈。 明槐腾空而起,将三根柱子踹了下去,柱子回到圆台下方,链子也随着深入底下,那魇被狠狠一扯,是一动不动了。 姜墨看见明槐身手不凡,出手果断,心道她果然是神通广大,这台子也是大有玄机,幸亏自己刚刚没乱跑。 料理妥当挣扎的魇,明槐转过身来,双手搭上姜墨的肩膀,温和地笑道:“这东西就先放着,咱们好好谈谈刚刚的合作。” “欸,话说回来,你能进来,是不是就代表着面具对你来说也没用了?”明槐在后,姜墨在前,一边发问,一边轻轻推着姜墨向前走。 姜墨本想扯谎说自己看不到,电视剧里,绑匪问人质看不看得到脸,肯定是要撕票的。 但是又一想到这女人神通广大,倒不如实话实说,显得坦诚些。 于是姜墨点点头:“是,我看得到你们,但是只是模模糊糊,面具在我这就像一层面纱。” 说完又有些找补道:“我是不会向别人提起你们的。” 明槐听了大笑了几声,拍了拍姜墨连声说道:“没事没事,年轻人,实话实说,是好事。” 一手却从姜墨肩上放下,背到身后,悄悄唤出青玉尺。 “姜墨,你看这是什么?” 姜墨回头只觉得一抹清风从眼前划过,让她的意识有一瞬间放空,眼前的明槐突然消失了。 背后却被人轻轻一拍,回头一看,是明槐握着青玉尺,脸上笑容更甚。 她用尺子点了点姜墨开口道:“走吧,说完,我就送你回家。” 第14章 筑梦师 明槐用青玉尺在前方划了几圈,一人高的圆形光环呈现在姜墨眼前。 明槐站在原地发愣,姜墨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回神道:“你先走。” 姜墨刚踏入一只脚。 “诶,等等,等等。” 明槐边喊边拽着姜墨的领子把她又拽了出来。 明槐手劲奇大,姜墨被她径直拉倒在地上。 姜墨坐在地上揉着屁股,又震惊又困惑地冲明槐喊道:“你要干嘛啊?” “哎呀,不好意思啊,开错了。”明槐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扶起了姜墨。 在她质疑的目光下,明槐又开了一扇门。 “这次不会错了,我先进去。”说罢明槐闪身进入。 姜墨长叹一口气也踏入光门。 一进去,浓重的木头味先声夺人,让姜墨皱了皱眉。 无数张桌子凳子分散在各处,圆的方的,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样无一不是木头做的。 偌大的酒馆,只有零星几人,这些人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硕大的木头杯子,杯子能有姜墨脸一般大。里面装着各色液体。 离姜墨最近的一桌,男人的杯子里已经空了,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滴答滴答的声音引起了姜墨注意。 一滴一滴的液体从空中滴落,滴入杯子,姜墨顺着滴液向上看去,不由得大惊。 房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颜色的蜡烛,烛火微弱且不停晃动,所以显得房间昏暗。 那一滴滴,全是蜡烛燃烧的蜡油。 姜墨担忧地想到:“这蜡烛是如何固定在房顶上的?这屋子里除了木头也没有别的,也不怕失火。” 又转念一想,“自己所处之地早已不是寻常世界,怕是也不能用寻常逻辑来解释。” 远处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吧台,吧台一眼看去就是木制,却通体漆黑,像是烧焦了。吧台往后还是桌子,却空无一人,看不见尽头。 一个女人上半身趴在台子上,正与吧台里面的一个男人说着话。转过头来向姜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明槐踏过门后,身上那严肃的黑袍和面具就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就是普通的格子衬衫,牛仔裤外加一双破旧的板鞋。 姜墨还是通过她后腰上别着的青色玉尺认出那招手的女人就是明槐。 刚才屋顶烛火昏暗,姜墨看的不清,走近了才第一次看清面具下明槐的真面目。 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没有明星般精致的容颜,却也是三庭五眼,长相大气,虽然穿着年轻,但是盖不住周身的沉稳气质,一双眼睛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姜墨。 姜墨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半天,一头浓密的长发,有一半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白发。 明槐问道:“你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姜墨压住好奇,回道:“都可以,但是咱们不是要先说……” 明槐一把捂住了姜墨的嘴,对着吧台的男人尴尬地笑道:“呃,来两杯,两杯凡尘口味的那个什么来着?” 男人回答:“凡尘桃酒。” “奥对对对,凡尘桃酒,再来一张桌子。”明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老板表示赞同,随后推搡着姜墨向里走。 两人一直向里走,走到周遭没人的地方, 明槐敲了敲桌子道:“坐这。” 姜墨刚坐下,桌子头顶的蜡烛开始淌“蜡油”,明槐自顾自地拿了两个杯子,接了满满两杯“蜡油”。 先递给了姜墨一杯,随后迫不及待地品味起来:“好啦,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姜墨被她搞不会了,捧着杯子嫌弃地问道:“这什么东西能喝吗?” “这是用人界的桃子酿的果酒,梦界七区就这一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姜墨此刻坐着,冷静下来,捧着杯子,看着明槐,一言不发。 人界?梦界? 自己还能有平静的生活吗? 面上表情愈发凝重,眼中满是担忧。 明槐喝着酒,抬眸看了一眼姜墨,随意地说:“你不是想回家吗?说吧,说完了,我就可以送你回家” 姜墨眼神一亮,想到之前说的话,略微思索开口道:“我之前看过唐沐清写的日记。” “日记是什么?唐沐清又是谁?” “……” 姜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道:“日记就是记录每天发生的东西。梦界连日记都没有?” “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嘛,接着说。”明槐对着姜墨弯了弯唇。 “唐沐清就是那个你们刚来时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儿。” 明槐略微思索,点头示意姜墨继续。 “日记里面写到,小时候她妈妈死于一场意外,可是她周围人都责怪她,她害死了她妈妈。” 明槐问:“她本人呢?怎么想的?” “她后来也对自己产生了疑问,是不是她害死了她妈妈,这种想法纠缠了她很久很久,但是后来她变了。” 姜墨思衬着开口:“她妈妈是医生,应该死于医患纠纷,然后现在她也梦想成为医生。再后来的日记里,她已经很少责问自己了。” 明槐了然开口:“这就是双生魇诞生的原因,她脑海中有两种矛盾的欲望交织,交织出了两种不同的魇。” 姜墨问道:“那你们之前说的炼化是什么?杀掉魇吗?” 明槐摇了摇头,道:“魇自欲望而生,而炼化,就是把魇化为最原始的样子。魇可是很难杀的。” 姜墨心道,难杀又没说不能杀,于是疑惑:“什么叫最原始?怎么杀?” 明槐温吞的声音缓缓响起:“声、色、香、味、触,意。这六欲是人诞生后不可磨灭的东西,也是最原始的六类魇。” “经历复杂的社会环境,演变成各种不同的欲望,从而生出不同的魇。” “人的梦境就是魇的载体,人对欲望都是可控的,但是当魇随着欲的增长而长大,到一定程度时,就不可控了。” 看着姜墨迷茫的眼神,明槐喝了口酒接着道“:“哎呀,通俗来讲,你平常做梦的时候,就是魇在生长,我们会进入你的梦境,扼制魇的发展。” “最初的梦境叫做原梦,是你的记忆和欲望构成的,人每天都会做梦,而且如果你知道你在做梦,在里面可以为所欲为啊。” 姜墨呆愣的捧着杯子,那自己天天做的那场梦算什么?自己渴望大雪?渴望被打? 明槐见她表情不对,在她面前挥手:“喂,你怎么了?” 姜墨回神,问道:“那为什么我们只能记住一些梦境碎片,而且,有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明槐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一旦魇长成,破出梦境,就会跳入人界,化为实魇,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去人界把魇捉回梦界。” “而你们现在的梦,全是经过我们编辑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明槐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我们会尽量减少这种情况,尽量在梦里就解决掉它,至于杀魇嘛,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明槐借着杯子隐晦的看了看姜墨,见她一副三观被震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明槐一开心就要多说两句。 “我们这些人叫筑梦师,修炼幻场,以梦器灭魇,人界的普通人是看不见魇的。” “你们警察每年积压的悬案,莫名奇妙的疫病,大型的意外事故,可都是实魇做的。”明槐语气带了一丝严肃 姜墨了然,又好奇问道:“那你们在梦里怎么解决?解决完了,我们就忘了吗?” 明槐往后一靠,嘴角挂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问题很多啊,怎么?这么好奇,你想像我们一样啊,生活在梦界,做个筑梦师啊?” 姜墨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心中暗想:“自己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生活,好奇害死猫,还是不要瞎问了。” 她连忙摆手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就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明槐哂笑道:“呵,快喝了这酒,然后跟我走,你的活还没完呢,办完了事,就送你回家,找你妹妹。” 姜墨又是面露难色,不知道对方这么轻而易举的跟自己做交易是不是有诈,可是自己现在除了听她的,也无能为力,真是进退两难。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骗你的,我的职责就是守护普通人,不会伤害你的。”明槐一针见血。 姜墨回想了他们在自己的世界所作所为,不像是要对普通人发难的样子,况且自己如今也别无选择。 想通了的姜墨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品味了一下:“还挺好喝的。” 眼前又是一阵清风划过,又有些头晕。 明槐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姜墨,你是怎么知道魇的?还有,你为什么去看人家的日记,去找她内心交织的欲望呢?” 姜墨张嘴想要回答,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明槐却冷静地开口道:“你只是无意之中看了那个日记本,然后偶然逃出来了,并没有什么人指点你。你也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 随后打了个响指。 姜墨如梦方醒,她晃了晃脑袋,明槐起身扶住姜墨道:“你怎么晕了,这酒没这么大劲吧。” 姜墨做几个深呼吸,对刚才发生的事,记忆全无,“我没事,咱们走吧” 第15章 徐锦 明槐又开了一扇门,回到了刚刚的圆台上。 锁着的魇有些躁动不安,明槐随手扔了个光罩,将魇扣入其中,光罩慢慢升腾而起,浮在半空,待魇平息。 明槐缓缓开口道:“这里叫化魇台,一会儿听我吩咐,事情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明槐召出青玉尺,一边操控着,一边开口问道:“姜墨,我现在要重新构筑当时的场景,当时的日记你记得多少,就复述多少,越详细越好。” 青玉尺在地上腾出一阵强光,姜墨看去,竟是西城的3d地图,各种熟悉的建筑赫然在列。 姜墨用目光在上面搜寻着游乐场的踪影,地图上只展现的是西城东北的一角,西城大型的游乐场不多。 姜墨脑中回忆出当时日记里面夹着的照片,很快定位到了目标。 明槐伸手点了点,游乐场骤然放大,化作点点星光飞入化魇台中,万丈高楼平地起,转眼间,姜墨和明槐已经站在西城最大的游乐场中。 姜墨把唐沐清日记之中描述的情形复述了一遍,明槐听后轻吁一口气道:“幸亏,这日记还记载的挺详细的。” 摩天轮高而显眼,正是母女合照的地方,姜墨跑过去看了看位置,指出了印象当中的一些细节。明槐有耐心地逐一修改。 姜墨挠了挠头,有些发愁地说道:“就这些了,剩下的我记不太清了。” 明槐摆摆手道:“没事,一会儿唐沐清的注意力是不会太注意细节的,她大概只会看见她妈妈。” 姜墨有些惊讶道:“你连场景中的人都能复刻吗?” “那是当然,我在七区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明槐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墨道:“一会儿你来演她母亲。” “你疯了?这我怎么演?!”姜墨被震惊得合不拢嘴。 “现在只有你在她的原梦里见过她母亲,这活非你莫属。” 明槐见姜墨害怕得要死,又柔声道:“不会让你自由发挥的,我会把唐沐清原梦中的母亲投射在你身上。 “你一会儿就明白了。”明槐满不在意的说道。 姜墨还想争辩,又想到自己除了听命,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就此作罢。 明槐又随手变出了一些路人,放在游乐设施上,道路旁,这些人都如同泥人一般一动不动,姜墨看着逼真的路人,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却没有摸着。 明槐解释道:“这里面的人全是虚构的,但唐沐清就看不出来了。” “这可是专门为她造的梦。” 姜墨点点头,又有些想起明槐刚刚的话,有些疑惑问道:“咱们不是要炼化魇吗?为什么是唐沐清?她现在又不在这里。” 明槐答道:“魇可是由唐沐清诞生而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抬手看了看表又说:“唔,咱们要加快时间了,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 说罢操控青玉尺在二人周身扫过,两人身躯渐渐透明,在游乐场中隐了身去。 明槐打了个响指,周遭世界的运行键被开启,各种娱乐设施开始运转,大人小孩三两成群,面上大多洋溢着喜悦,赫然是一副美好的景象。 魇在半空中的光罩内又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就要向出冲。在里面不停扒拉着光罩。 光罩缓缓下落,落在地上时慢慢消失不见,魇试探性地向前一步,却没有嗅到可食用的味道,有些奇怪,又觉得眼前的场景异常熟悉。 通红的双眼满是疑惑,躁动不安的身躯也冷静下来,魇的身躯在游乐场之中穿梭。看着周围其乐融融的景象,它越向前走,高大威猛的身躯越发矮小,速度也越来越慢。 到最后黑色的身影渐渐化作人形大小,走过的路径留下一条长长的墨色痕迹,魇褪去了外部的黑暗,露出了少女模样,正是解铃人唐沐清。 只不过她的双眼还是血一般的红,一点瞳仁在眼中迟钝的转,谨慎的观察四周。 目光扫到摩天轮时,唐沐清怔住了,呆愣了半天,才向前走,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迟缓。 待行至摩天轮下,唐沐清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是耷拉着眼皮,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明槐捏出的行人。 看着看着,唐沐清死寂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双唇抖动,胸口起伏不停,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半天不眨一下。 前方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背影,一头长发,身着米白色大衣。 唐沐清想让那女人转过身来,可她感觉等了好久好久,等的她失去了耐心,急得大步向前走去。 人好像突然多了起来,将女人的身影淹没,唐沐清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她实在按捺不住,向前走去。 越走越快,一动起来,唐沐清的情绪也压抑不住。 人变得越来越多,她想抓住那女人的手,却被人群挤着后退,怎么都抓不住。 看着女人身影越来越远,唐沐清愈发慌神,咬紧牙关向前挤。 躲在暗处姜墨看着明槐操控人群,忍不住说道:“这都发现不了吗?” “你放心好了,我有度,她现在一心找她妈妈,不可能发现。” 白色的大衣非常显眼。 唐沐清伸手去抓她的大衣,没有抓住。 又伸手,指尖划过衣角。 依旧是一片空气。 再伸手,唐沐清紧紧握住了女人的手臂。 正待要拉住她,却被女人轻轻巧巧的挣脱开来。 手里什么都没了。 唐沐清再也忍不住,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你在哪啊?” 泪水夺眶而出,双眼中的泪水如同鲜血砸在地上,看的人十分揪心。 “求你,求你了,你别走。” “我好想你。” 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闪过唐沐清脑海。她伏在地上呜咽痛哭起来。 明槐一手操控青玉尺,在唐沐清脑后引出一条银白色的丝线,对姜墨道:“你放松什么都不用做。” 姜墨闻言赶忙双目紧闭,做了几个深呼吸。 白色丝线游走至姜墨眉心。 姜墨只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轻,好似要缓缓飞起。 在睁开眼,自己灵魂出窍一般,已经飘在天上,青玉尺在背中有一股强大吸力,让姜墨老老实实飘在明槐身后。 姜墨还没开口,明槐就解释道:“借你身体一用,刚刚她情绪崩溃,我就可以引她原梦中的母亲出来,只不过,我需要你来做载体。” 姜墨质问:“你捏别人怎么不需要载体?” “那些是npc一样,跟主角能比吗?” 明槐手下动作飞快,给姜墨身体上套了层透明光罩。 明槐又道:“这次时间紧急,所以借你用用。” 明槐说话时,姜墨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发生变化,“姜墨”已经化为了徐锦。 姜墨惊呼:“简直一模一样啊” “这就她是她记忆中的母亲” 徐锦缓缓睁眼,走上前去。 走向的坐着的少女。 唐沐清痛过哭后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 唐沐清背后抚上一双温暖的双手,回头一看,呆愣了一瞬,目光再也没有移开过,一言未发,血泪却落了下来。 徐锦也坐在地上,将人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独特的,属于母亲身上的味道,让唐沐清的心房再一次震颤。 姜墨在上空出神地看着这一幅场景,内心百感交集,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吗? 但是那是自己身体,又有些奇怪。 唐沐清紧紧抓着徐锦的衣服,抬起头死死盯着徐锦道:“别走。” 那双眼的压迫力可不一般。 徐锦一如寻常目光专注的看着女儿,柔声回道:“我不走,咱们今天不是来玩的吗?走吧。” 女人起身牵起女孩的手。擦干脸上的血泪。 “妈妈希望你可以开开心心的哦” “……” “如果你高兴,妈妈也会高兴的。” “好” “糖糖,不要难过” “妈妈,我好想你。” “我不就在这里?快走吧,你想玩什么?妈妈时间可不多。” 唐沐清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徐锦,没有回话,徐锦回头笑道:“毕竟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少女缓了缓,挤出一个笑容,“好,咱们今天好好玩。” 明槐不再插手,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只是跟在身后,看着两人将游乐场玩了个遍。 唐沐清报复性地拉着徐锦,每一个设施都没有放过,随后又在各种饭店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糖糖,你不是一直想坐摩天轮吗?吃完这个就走吧。” 唐沐清吃着第四个冰激凌的嘴慢了下来。 “嗯。” 不知过了多久,明槐见徐锦拉着唐沐清出来,少女眼中血雾稍散,眉眼间也不再是郁结难平的样子。 待二人走到摩天轮下,明槐尝试操控人群冲开两人一直牵着的手,唐沐清死死不放。 明槐无奈,走上前去,挥起青玉尺,对着唐沐清的手狠狠敲了下去,唐沐清吃痛,仍是不放,却拉不走徐锦。 她知道,她留不住她的,只是,舍不得。 又是一下,直击后脑。 打得她灵魂震颤,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人向下倒去,手也顺势松开。 徐锦稳稳接住唐沐清,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些哽咽道:“糖糖,我的糖糖” 唐沐清头疼欲裂,嘴唇微微翕动。 徐锦俯身倾听。 “对不起,妈妈,我爱你,不要恨我。” 只一瞬间,徐锦眼中也盈满泪水,却笑出了声。 “傻孩子,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有什么错呢?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我只恨,没有更多时间来陪你。看你走完人生的每一步。” 泪水滴在唐沐清脸上,她睁开眼,一动也不动的望着徐锦的面容,要把她刻在心里。 “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人欺负。” “好。” “要多吃蔬菜,健健康康的。” “好。” “最后,你要爱惜自己,不然妈妈会心疼的” “好。” …… 一声声叮嘱过去,徐锦的身躯从下方开始渐渐化作点点星光。 唐沐清挣扎着起身,抱住了徐锦,在她耳畔说道:“妈妈,可不可以多来看看我。” 徐锦抱住唐沐清,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好,我永远爱你。” 旋即面前的人化作星光,散入周遭。 唐沐清如释重负,躺在地上,闭着眼感受着,她能感到母亲化作了风,环在她身边。 再开睁眼,双目清明,眼底血雾消失不见,唐沐清的身躯也化作点点星光逐渐消散。 最后只留下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硬物。像石头,又比石头亮许多。 第16章 回家 姜墨盯着两人消散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明槐捡起黑块,随手颠了颠,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你傻了?” 姜墨长叹一口气:“没事,送我走吧” 明槐反被逗笑:“你现在样子回什么家?” 姜墨猛然发现自己现在还是灵魂离体的状态。 想到刚才自己的身躯已经随着徐锦化风而去,又怒又急:“你把我身体弄哪去了?你不是说借一借就行了?” 明槐也不急,挥臂摆手,把自己弄出来的人群一点点缩小,收入青玉尺中,想着下次还能回收利用一下。 随后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看入迷了,舍不得走了。” “……” “你也看见了,你肉体化风飘走了呗。” 姜墨看明槐嘴角含笑,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拿她寻开心。心想看来这事情是真的结束。 明槐看姜墨沉默不语,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打量姜墨:“生气啦?逗你玩的。” 明槐双手在空中感知了一会儿,随后双手交叠,又缓缓展开。姜墨的身躯完完整整的躺在地上。 青玉尺一挥。灵体飞入身躯。 姜墨再次睁眼,伸出手臂看了看,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满意的笑了。 明槐已将化魇台清扫完毕。 青玉尺在空中旋转,发着白光的拱门出现在姜墨眼前。 明槐拍了拍姜墨道:“过了门就是你家。” 姜墨向前走去。 明槐有突然开口:“忘了这里,就当做了个梦。” 姜墨一愣。 明槐推了姜墨一把,让她穿过拱门。 …… 踏过拱门,姜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头只看见拱门在身后慢慢缩小。 明槐在门中带着笑容挥手告别,姜墨也挥了挥手。 广阔的化魇台消失了,房间狭小熟悉。 亮光的青玉尺消失了,房间漆黑一片。 明槐的说话声消失了,房间寂静无声。 姜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回来了? 原地走了几步,又去床头看了看闹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平时姜家这个时候都已入睡。 可她现在毫无睡意。 她坐在书桌前,沉思了一会儿,拉开抽屉,上面黄色的本子是她惯用的日记本,犹豫了一下,重新抽出一个新的本子,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地写下一切。 写了整整一页,姜墨长呼一口气,盯着看了好一会,突然动手,把刚写满的一页连着后面一页全部撕下来,撕了个粉碎,然后丢进了马桶。 她又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开始苦思冥想,编纂完美的一天,撰写一篇完美的日记。 姜墨拿着杯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姜子渝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姜墨把她拉起来,想跟她说说话。 姜子渝睡得正香,被姜墨扰了清净,开口道:“姐,你干嘛啊,明天还要上课呢。”说着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姜墨见状,谈话的心思歇了,只得轻声道:“我想说你别在沙发上睡,回房间睡。” “好,晚安。”姜子渝抬手擦掉打哈欠流的眼泪,迷迷糊糊地走了。 硕大的客厅又剩姜墨一个人。 她躺在沙发上枕着双臂。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回放这几天种种,有些迷惘。 这几天是梦吗?那怎么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呢?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就这样结束了吗? 姜墨在回忆与疑问之间安稳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 …… “姐!快醒醒!” 姜墨睡眼朦胧,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的姜子渝在她面前慌乱。 “怎么了?” 姜子渝拿着闹钟一把怼到姜墨怀里:“咱俩睡过头了。” 姜墨看着闹钟还在愣神,姜子渝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不知道为什么,睡的这么死,还是妈妈早上打电话吵醒我的,她和爸爸又去b市了,估计没十天半月回不来。” 姜子渝有些难过,看着镜子低声抱怨:“我真不知道,怎么能忙成这样。” 姜成做零件承包生意,李晓开了个火锅店,两人生意越发壮大,最近在四处跑。 姜家在西城是个拆迁户,一拆二拆的,家底丰厚,再加上夫妇俩努力,姜家说不上大富大贵,也是吃穿不愁。 两人收拾的差不多,连忙出发。 …… 学校运动会如常举行,姜子渝和姜墨分别,走向自己班级的看台。 姜墨坐到自己班级的看台,看着操场人山人海,想必别人都已经到了,开始不动声色地搜索唐沐清的踪影。 找了半天没见人,一个男生慢慢坐到姜墨身后,犹豫了好一会儿,伸手拉了拉姜墨,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道:“姜墨,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微信还是qq?” 姜墨一头雾水道:“请问你是?” 汪古的笑容瞬间消失,在心中默默吐槽:不是吧,开学都三周了,居然连同班同学都不认识,看来自己和姜墨打好关系这一步,很有必要。 汪古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势必要跟姜墨套上近乎。 “我叫汪古,跟你一个班的。” “哦,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姜墨随口应付着,眼睛扫过一排又一排的同学,试图找到唐沐清。 汪古道:“就是昨天你书包忘教室了,然后是你妹妹来拿的。她在哪个班啊?”说完讨好般的笑了笑。 听到妹妹两个字,姜墨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汪古身上。 汪古此时坐着看不来身高,没戴眼镜,肤色偏白,五官周正,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她。 姜墨向后一靠,抱臂眯眼,问道:“你找我妹妹有什么事吗?” 汪古看着姜墨这个防御姿态,正要揣摩如何回答时。唐沐清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姜墨注意力瞬间就不在他身上了。 唐沐清落座,姜墨盯着,喝水,盯着,汪古被她带着也看着唐沐清。 唐沐清感到两股灼热的视线打在自己身后,一回头,姜墨和汪古两个人齐齐盯着自己看,奇怪道:“你俩怎么了?盯着我看什么?” 姜墨心想汪古在,不好细说,只好摇了摇头:“没事。” “还是要谢谢,但是昨天你和你妹妹的书包都忘在我家了。”唐沐清又有些哀怨道:“你说咱们三个怎么能都把包忘了呢。” 姜墨一头雾水,试探性开口:“谢我什么?什么书包?” “就昨天我突然头晕,你和你妹妹把我送回家,但是你们书包落拉我房间了。” 姜墨彻底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节? 为什么昨天那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如果是被明槐抹去了记忆,那为什么自己没有忘? 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 不对,是明槐修改了她们的记忆。 那为什么不修改我的? 疑虑在姜墨心中生根发芽。 “姜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唐沐清有些担忧。 姜墨脸上愁云密布,旁边的汪古倒是找到了目标,连忙问道:“唐姐,你认识姜墨的妹妹啊?” “怎么了?” “嘿嘿嘿,没事,就认识一下” “人家亲姐姐在这,你还是直接问姜墨吧” “……” 汪古偷瞄着姜墨脸色,有眼色地闭嘴了。 看着唐沐清,姜墨仰天长叹一口气,心道:“算了,就这样过去吧,不要再纠结了,自己的记忆,应该是个失误。” 姜墨稍微平复了点心情,扫清了脑海中的一切,坐在看台上,一言不发。 第17章 反应 唐沐清朝汪古挥了挥手,他心领神会,凑近脑袋。 “我跟你说啊,你最好别去招惹姜子渝,姜墨对她妹妹可是视若珍宝。”唐沐清郑重地说道。 “姜子渝,嘿嘿,这名字真好听。”汪古跟没听见似得傻笑。 唐沐清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唐沐清的性格发生了细微变化,包括她自己。 随着运动会闭幕式的结束,一中学生少有的放松活动也随之结束。 “今天怎么这么晚?”姜墨带着疑惑从姜子渝手中接过书包挂在前面。 “今天迟到了嘛,我被抓住,罚值日了,你没被抓啊?”唐沐清骑上车,拿起头盔乖乖地戴上。 姜墨坐在前面,偷笑道:“我当然没被抓住,我很幸运的。” “你嘚瑟什么?再有下次你来帮我做值日,走了。”姜子渝拍了一把姜墨。 “得令,走喽。”把手一拧,电驴就要起步,可却被什么拽住一样,一动没动。 两人回头一看,汪古扒着车子冲着两人笑。 “嘿嘿,好巧啊,姜墨。”又向姜子渝招手:“你好,我叫汪古,你姐姐的同学。” 姜墨语气不善:“巧什么?麻烦松开。” 汪古举起双手站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姜子渝道:“你姐姐经常在我们班提起你的。” 姜墨在别人跟前什么样子,姜子渝在清楚不过,此刻有人说姜墨经常提起她,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姜子渝自是起了兴致,忙问道“哦?她是怎么说我的?” 汪古见话题激起她的兴趣,更是眉飞色舞,津津乐道,就着话头道:“她说你是她最好的妹妹,她可喜欢你了。” 姜墨听见这胡说八道就要回头打断,姜子渝却不让,依旧兴致勃勃:“真的啊?还有什么啊?她和你们平常聊天多吗?” “还有好多,你想知道的话,咱俩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慢慢跟你说。”汪古已经掏出手机。 姜墨心道,好一个图穷匕见。 姜子渝兴高采烈地揽住姜墨。 趴在她背后问道:“他说真的假的?你这么喜欢我,平常怎么不说呢,我的好姐姐~” 姜墨晃开背后的人:“你少听他胡说八道,我可没说过。你快坐好,我要走了,你摔了可别怪我。” “嘴上没说过,那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么爱我,奖励你今天做三菜一汤,犒劳本宫。” “你想得美,三菜一汤,你怎么不说满汉全席呢?” 两人拌完嘴,骑车就走。 姜子渝在后面挥挥手,明媚一笑:“拜拜。”又跟姜墨娇声道:“好姐姐,打个折嘛,两菜,好不好嘛?” “没门” “……” “喝什么汤?” “嘿嘿,我就知道你疼我,紫菜蛋花汤。” …… 车已经走远,汪古拿着手机在还保持着招手的姿势。 “啊啊啊啊,她真的好可爱” 十六七的男生,正是牛劲大的时候,激动的汪古原地做了一阵高抬腿。 随后冷静下来,又细细琢磨起来。 “姐妹之间关系都这么好吗?看来还是要从姜墨这里下手,先把姜墨拉拢过来,一定事半功倍。” 汪古想的很美好,好像已经抱得美人归了,哼着一路山歌回去了。 …… 享用完姜墨的三菜一汤,姜子渝在厨房洗碗,姜墨在一旁切着水果。 洗干净的碗被顺手放在上方的橱柜上。一个接一个的碗被放入柜中,最后一个碗姜子渝踮起脚尖推了推。 正当她靠在边上歇息时,身旁的姜墨却突然动作,将她一把拉开。 瓷片碎裂的颤音在脚边响起,原是刚刚那碗并未放稳,径直要砸在姜子渝头顶,姜子渝心奇姜墨反应居然这么快。 二人刚在一旁站稳,无意间触碰到立在一旁的扫帚,姜墨为躲避扫帚,又骤然起跳,少女穿着拖鞋,竟然一跃而起。 姜墨跳起却不受控制一般,生生撞上橱柜下方,之后摔到地上,头顶霎时间鼓起个大包。 姜子渝又惊又奇,赶忙将人扶起:“我天!你没事吧,你怎么能跳这么高?”摸了摸姜墨的头,已经肿起,又赶忙找了冰袋放在她头上消肿。 姜墨按着冰袋,瘫在沙发上,姜子渝收拾完毕,坐在姜墨对面,柔声道:“怎么回事啊?一个扫帚把你吓成那样?” 姜墨心虚:“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就是有点紧张,然后就轻轻跳了一下” 姜子渝双眼圆瞪:“轻轻?你管那叫轻轻一跳?”说完伸手使力摁了一下冰袋。 “疼!”姜墨揉着脑袋喊道。 姜子渝背着手踱步思考:“你刚刚反应快得很,一把就把我拉开了,然后你都摔到地上了,扫帚才落地。” 姜子渝煞有其事:“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姜墨心想,“难道在梦界身体的变化,会持续到人界吗?毕竟不管是上次在厕所的那几个小混混,还是今天的一蹦三尺高,自己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姜墨放下冰袋,神情郑重的站了起来:“你拉着我点,我跳着试试” 姜子渝双手拉着姜墨准备起跳,生怕她又窜上房顶。 “1,2,3” “……” 姜子渝甩开姜墨,这一下离地也就二指高,抓个屁啊。 姜墨挠挠头,又拿起冰袋,两人并排躺在沙发上。 安静了没一会,姜子渝灵光一闪:“姐,你不会变异了吧,蜘蛛侠那种。就是只有危险时刻才能反应过来。” 姜墨关爱智障的眼神扫过姜子渝,她却兴奋的开口:“真的呀,就蜘蛛感应什么的。试试呗。” 姜墨被她眼中闪烁所折服,反正她也想搞清楚是自己到底变什么样了,颇为好奇道:“那怎么试啊?” “嘿嘿,你等着看吧。”姜子渝一脸奸笑地跑进房间。 姜墨摇摇头,捂着冰袋,闭目养神。 “哎呦!”一声惊呼从房中传来。 姜墨登时坐起,向房中喊道:“子渝?” 姜墨心中止不住乱想,难道他们又来了? 回应她的是更大一声尖叫,姜墨按捺不住,疾步上前,四下一扫,小小的房间内,居然没找到姜子渝的身影。 姜墨按下心中的慌乱,放慢脚步进入房间。 姜墨耳边只听得一阵破风声,咻咻得几声,不知名的东西从身后袭来,姜墨不由自主躲闪。 弯腰低头,抬腿横扫。 几个动作干脆利落。 顷刻之间,叮叮当当,一把玻璃球在地上弹个不停。那玻璃球发自门后,姜墨从床上揪起枕头一把甩过,砸在门上,黄铜把手竟然被嵌进白灰墙几分,足显其力道之大。 里面的人本是躲在门后,现如今姜墨将门与墙钉死,里面的人却是骑虎难下,出入不得。 姜墨趁势从床上借力一跃而起,跳在门上,厚不过十厘米的门,姜墨踩在上面却是稳稳当当,手中还捏着枕头,蓄势待发。正要向下砸去,一招制敌。 向下看去,只消一眼,吓得姜墨一个不稳跌下门来。 “姐!你快放我出去,我让你看看你刚刚有多厉害!”里面姜子渝的敲打声这时才传来。 姜墨松了一口气,将门把手从墙里拉出。 姜墨心有余悸:“你刚刚喊什么?吓死我了” 姜子渝脸上遮不住的兴奋,把手机怼到姜墨面前:“你快看!” 手机里赫然播放的是姜墨刚刚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最后一幕是姜墨蹲在门上,将落未落。 姜墨冷眼看着姜子渝:“这就是测试?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 姜子渝看见姜墨脸色,神情略有收敛:“我知道,对不起嘛,就这一次,但是谁知道你这么厉害?”说着把姜墨一拍。 姜墨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姜子渝伶牙俐齿,她从来就没赢过。 “而且,你能有这么大劲?把这都门砸进去了!” “你再看看刚刚这横扫?从玻璃球落地到门被砸进去,才几秒。” 视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抓耳,玻璃弹珠落地的叮叮当当,门砸在墙上的磅哧巨响,姜子渝愈发有底气的询问,都砸在姜墨心中。 她和姜子渝从来就没有秘密。 第18章 伴生家族 姜墨躺在床上,一个人又陷入寂静之中。 白天的时候,她糊弄了过去,但是有一瞬间她是想对姜子渝坦白的,但很快她又放弃了,子渝已经忘了一切,没必要再牵扯进来。 今天的事情,让她也大吃一惊,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在现实中能做到这样,她不过有些紧张就下意识做出了那些反应。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的生活还能不能平静呢? 姜墨怀着满腹疑问,缓慢入睡。 一夜无梦。 早上,姜墨踏进教室,走向座位,一下子没认出来,座位上放了两杯奶茶,u型枕,毯子,堆得满满的,她放在上面的书一本也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众人纷纷低下头颅,就怕和姜墨对上双眼。 姜墨这个转校生空降过来,大家都有各自的团体,姜墨又沉默寡言,平日里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此刻也没人愿意跟姜墨说话。 “诶,这我送你的!”汪古高昂的声音从前门传来,打破了沉寂。 “嘿嘿,请你喝东西,看你睡觉老趴桌子睡觉,送你个u型枕,咱俩交个朋友呗,”汪古拍着胸口自信地说道。 姜墨脸色不善,站直身子,直视汪古,两人差不多高。 “东西拿走。”姜墨冷冰冰地蹦出四个字。 “送人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吧。”汪古脸上带笑,说的话却是不容置喙。 周围人眼神止不住的八卦。 墨缓慢地走向汪古,汪古也是大小伙子,看着姜墨逼近,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 “你俩干嘛呢?!”光头在讲台上夹着教案,端着杯子冲着两人喊。 “现在是早读,你俩唱双簧啊” 姜墨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离我妹妹远点。”随后转身拿起那些东西,走向讲台。 “老师,这是汪古看你辛苦,送您的礼物。”姜墨借花献佛。 光头敲了敲桌子,示意姜墨把东西放下。 “你们俩,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现在回去上课。” 汪古有些不满却只能老实回位。 ………… 人影攒动的街道,各式各样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 西城最繁华的步行街在大清早就被人群塞满了。 若是有人如同杨修尘上次一样,在空间中揭开幕布,打开梦界的大门,则会发现截然不同的一幕。 皓月当空,寂静无声,月光铺满了整条长街,没有人影,这里俨然一副夜幕深沉的境况。 长街尽头只有一扇红门立在那里,门后是一无所有。 门上只以粉笔提了两个字,七区,下面是九个黄铜门钉,三三排列,第三排第一个门钉此刻在黑夜中发着引人注目的亮光。 一个女子从黑夜中走来,身材娇小,脚步轻快,带着兜帽,在发光的门钉上抚摸了一圈。 吱呀一声,红门缓缓打开,好似一道结界,里面别有洞天,从外面看反倒是一无所有。 女子进了门,迫不及待地脱掉兜帽,步伐加快却不失沉稳。 红门背后是一道长长的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吃掉了所有掉在地上的声音。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都挂着一把大锁,有些锁牵着锁链嗡嗡振动,在空中起伏,有些锁打着圈转,将链子扯的呲呲作响。 明一视若无睹,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奇怪的门前,那道门不像外面的大门鲜红沉闷,上面被稚嫩的字体和涂鸦将填满,让这门在这之间格外显眼。 明一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像个杂货间,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 上面一根粗大的蜡烛倒悬在上,亮起昏暗的黄光,蜡烛燃烧滴出的水,正落在下方的杯子上。 正对面是一张桌子,桌子周围堆满了泛黄的纸张,和巨大的书本。 书本之间趴着一个人,正呼呼大睡,半白的头发,格外显眼。 女人只犹豫了片刻,就走上前去,将明槐叫醒:“明槐,明区长” 明槐转醒,看见眼前女人,喜不自胜,抬手挥尺,一张大椅子凭空出现,开口道:“明一快坐,怎么样?策卷修尘拿到了吗?” 明一眉眼一弯:“这当然啦,城主去金区长那里聊了聊,这自然手到擒来。”掌心之中躺着一卷竹简。 这竹简可不普通,名为策卷,由梦界深处的竹子所生,西城九区各有一册,由区长保管,策卷有灵,自动记录了西城所有人梦境和魇的情况,任何人都做不得假。 以明槐身份,是绝计接触不到一区的策卷。 但是… 梦界,统归筑梦师协会管辖。 筑梦师协会统领了华夏,东西南北四城的梦界,而筑梦师协会总部就坐落在中间。 西城梦界分为九区,九位区长上头是西城主,由筑梦师总部亲自提拔任命,现今西城城主便是杨修尘。 杨修尘利用职务之便,将策卷要来借明槐一观。 明槐喜滋滋拿了竹简,小心翼翼翻开来看,粗略一扫,姜墨,唐沐清两人名字赫然在列,便心满意足了。 明一看着明槐神色谨慎地翻动竹简,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明家是西城的伴生家族,依托西城人的梦境而生。一直存于梦界,每一城都有一个伴生家族。 明家和协会的势力盘亘交错,却是两相分明。 明家现在做主的是明昌,明槐的父亲,到了明槐这一辈,一共四位,大哥明均,二姐明烟,三哥明辰,虽然他们的母亲早亡,但他们都是大有本事的人物,早年间西城的梦境被明家拿捏死了。 明槐年龄最小,年少轻狂,即使闯出祸来,哥哥姐姐也能为其兜底。故而行事也愈发随心所欲。 一手青玉尺使的出神入化,十八岁时,一人,一尺,以超出她这个年纪的强大忆力,将西城分会的一百八十号人全部困于梦境之中。 只一晚,入了整个西城居民的梦,扼杀了西城人大大小小将近一半的魇。 明槐此举在梦界声名大噪。后来在四城协会联合赛中,设下五行幻境,困住七位筑梦师,力压协会和其余三城,一时间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只可惜,天妒英才,世事无常,一件事情让明槐跌落神坛,最后明槐被逐出明家,风光不再,一夜白发。 协会也因此在西城站住了脚,与明家平分秋色。 明一看着明槐的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动,心酸极了。 十几年前,她本是西城的孤儿,觉醒忆场的当天,就碰见魇怪横行。 明烟有次在外做任务,意外发现了她,于是带她回了梦界,收入明家,取名明一,悉心教导。 明一初来梦界时,明槐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于是带着她学习入梦,筑梦,明槐又只长她几岁,两人常常玩闹在一处,在她心中,明槐像良师,像姐姐。却不曾想,亲眼看着明槐从巅峰跌落。 西城一共九个区,那破协会让明槐在这小小七区做区长,就是为了做给世人看,粉饰协会和明家的关系。 思及此处,明一又气又难过,当时明槐身受重伤,神识不清,正是濒死之际,多亏二姑和三叔的救济,否则明槐早就没了。 要是放在以前,要看哪里的资料不过是易如反掌,哪像现在,还要借杨城主的势。 只不过明槐自那之后性情大变,在七区这几年,与协会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横生枝节,怎么如今突然插手一区金海的事。难道明槐有什么想法?明一暗自思索。 明一目光一凛,明家待她恩重如山,她虽死而不能报万一,明槐若是想重新洗牌,重回明家,她一定万死不辞,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少女心中之情涌上来,对着明槐双膝一弯,就要跪地:“明区长,我身受明家大恩无以为报,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我绝无二话。” 明槐见了先是一惊,赶忙将人扶起:“你这是做什么?” 她看了看手中竹简,眼神微微黯淡,微微一笑:“我早已不是明家的人啦,你回去告诉三哥和二姐,我早就学乖了,绝不出乱子。也没有什么想法。” 明一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明槐打断。 “好啦,快回去吧,竹简我直接还给修尘。” 说罢推着明一出了房门。 明槐坐回椅子中,深吸了口气。看着竹简沉思,以她如今的身份,可是没什么资格干涉这些。 只不过那个老头的事情却不能不管,自己绝不能再牵扯任何一位明家的人。 第19章 回忆 想到明家,明槐不再犹豫,展开竹简,先翻到唐沐清的名字,手边青玉尺化作竹条大小,印在竹简上。 青玉尺向上空中映出了无数小字,记录着唐沐清自出生起的每一次梦境,明槐逐字不落,细细阅读。 读完后心中疑惑渐起,这女孩年少时突逢变故,心中郁结难平,一区的人对她的梦境进行了梳理以及记录了反馈。 处理的及时又恰当,怎么都不可能演变到那种程度。 桌上放这一黑亮石块,正是唐沐清所化,明槐看着魇块,只觉得是烫手山芋,悔之不及。 那天她与杨修尘意外重逢,正要叙旧,杨修尘却道自己有任务在身,捉拿一只实魇,遂赶忙奔向一区。 明槐与一区长金海早有嫌隙,本想作罢,又想只是随杨修尘看个热闹,无甚大事,便也跟了过去。 却不曾想,出现了姜墨这个不速之客。 明槐又翻到姜墨那一页,只见青玉尺上空空如也,姜墨卷上居然一字没有。 明槐深叹一口气,了然于心,看来那老头不是无缘无故选中姜墨。 随后面色又凝重起来,一个人不可能没有欲望,不可能没有梦境来承载欲望,只有筑梦师才会对自己的梦境了如指掌,完全掌控,不用将梦境记录在案。 首先姜墨不是伴生家族的人,伴生家族的每一个人出生起,名字就被刻在了命牌上,放入了永生堂中,以梦境守护人界和平而生。 其次,一般的人忆场觉醒,够资格入梦界时,最大不会超过十五岁,两界使者会在十五岁之前找人。 为什么姜墨已经17岁了,都还没有觉醒忆场,反而还会被她拉入梦界? 明槐将竹简合起,靠在椅背望着头顶小灯,回想起了之前在酒馆的事。 她把姜墨带到七区,起初听姜墨言谈,以为是自己看走了一眼,带回来一位初级筑梦师。 以她的能力,又是在梦界,趁姜墨不备,就悄无声息就看到了她的记忆。 忆场是存储每个人记忆的地方,只有觉醒忆场,能够任意使用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梦界。 如果要成为筑梦师,那忆场更是构筑梦境,绞杀魇怪的必修之道。 明槐为了探知姜墨情况,便想进去一探究竟,她把忆场早就玩转了,可以不留痕迹出入,谁知道一进去,没看见姜墨的忆场,却看见一位老友。 那戴眼镜的老头背手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浑身星光点点,明槐一看便知,那是一个人留在姜墨忆场的一缕分身,那分身把姜墨忆场盖的完完全全,明槐是看不见了。 老头转过身来,明槐对着老头上下打量,心中说不上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是你啊,你不认识我了?”老头双眼含笑,看着明槐。 听着老头沙哑的嗓音,明槐愈发熟悉。 老头抬了抬手,转了转自己左手的尾戒,瞬息之间,移至明槐面前,抬手弹了明槐一个脑瓜崩。 力道不大,趣味十足,明槐这才想起来此人是谁,这人是明父故交,明槐小时候在梦界胡作非为,处处给梦界居民设幻境,偷窥人家回忆。 第一次在明家见面时,明槐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当时她把梦界能看的人看了个遍,见这老头文质彬彬,便想着自己潜入他的忆场也是轻而易举。 小小的青玉尺在老头背后飞起,老头毫无察觉,就在明槐以为得手之时,周遭却没有任何变化,小明槐疑惑之际,老头已经瞬移到她面前。 “哎呦” 明槐登时躺倒在,轻轻一个脑瓜崩,让明槐头疼欲裂,满地打滚,老头站在她身后笑看不语。 一个脑瓜崩,把明槐的忆场弹飞出来了。 抬手就将明槐的忆场缩小。 她的忆场本是个无边无际的圆台,上面摆满了一摞摞黄色的晶体,细看下那晶体是层层叠叠,似文件一般。 明槐头顶悬浮着被缩小的忆场,老头随手点开一个黄色的方块,翻书一样,把文件哗啦一声全部展开。 “嗯,让我看看,呵呵呵。” 老头笑的胡子一翘一翘 ,那份记忆中明槐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看整个世界的视角也十分稚嫩,除了有声响,会亮光的东西,余下都是模糊的。 “老秦啊,这丫头已经无法无天了,你可得帮我治治。” 明昌嘴上不留情,手下却将明槐小心扶起。 晶体随着秦越指尖飞动。原先凌乱的忆场变得整整齐齐。 秦越摸了摸胡子:“放心,叫这孩子歇息几天。” 随后一指点在明槐额前,刚刚他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将忆场拉出,致使明槐头疼欲裂。 这小孩子的忆场虽大却杂乱无章,就顺手梳理一番。明昌见状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忆场到了一定年纪,就要被梳理,提前一下也不是坏事。 明槐忆场被秦越重新整理,绝对需要整理几天,才能重新化为己用,故而她可以歇息几天,没什么心神去祸害别人。 此刻秦越又来这么一下,自然是忆起了这位故人。 “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明槐当年醒后,发觉老头行事虽然不留情面,却帮了自己一把,心下一直怀有感激之意,此刻在姜墨忆场中见到故人,自是又惊又喜。 “你终于想起我啦?我在这里自有我的用意啊。” 秦越还是一头白发,衣冠整齐。 “你这头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槐头发很是显眼。 “啊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您来这里是有什么用意啊?” 明槐尬笑两声,赶忙岔开话题。 秦越轻哼一声:“我来办点事,只不过么…”言语间有些犹豫。 明槐心想:这个姜墨奇奇怪怪,现在秦越居然她的忆场之中,且待自己在探索探索。 明槐见他犹犹豫豫,笑道:“您认识姜墨啊?怎么分了个影子在她忆场当中。她好像没有觉醒吧。” 秦越看了看明槐,计上心来:“她确实没有觉醒,你帮我做件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越见她听的认真,又道:“我要你想办法,送她出去。” “无论她以后觉醒与否,你不许让她入梦界。” 明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恐怕不是我能控制的吧?更何况,她早就过了15岁,又怎么会觉醒呢?” 秦越兀自说道:“这你不用管,你尽力防着就是。” “她出了梦界,我就会消散,她也应该不会记得我,以防万一,你帮我个小忙,把我的踪影抹得干干净净。” 明槐哑口无言,心道:“这老头居然来真的。也不知道她入梦和秦越有没有关系” 于是她又问道:“她入梦一事,你清楚吗?” 秦越卷着胡子:“牵扯了一只实魇,其他的,你去问姜墨。”掐手算了算,“我要走了。” 呈着秦越身影的光影渐渐黯淡,明槐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揣摩。 秦越见她沉默,不紧不慢道:“以你的能力,多护着她,应该不是难事吧?利人利己的事喔。” 说完看了明槐花白的头发一眼。 明槐心头一震,恍惚离去。 随后便是明槐把姜墨引去酒馆,连哄带骗,劝姜墨饮下那酒。 那酒馆是七区有名的酒馆。 凡尘桃酒,逃凡尘,忘尘事。 只一杯,姜墨就把老头忘得干干净净。 第20章 化魇池 明槐心想这老头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若是普通实魇还好说,这魇来得古怪,自己一定要处理好魇块,才能保姜墨不被发现,幸好明面上这是修尘的任务,自己也好处理。 明槐捏起亮黑石块和策卷,起身出了门。 竹简上,唐沐清下面有上一行小字若隐若现,实魇一只于一区十八日生。 明槐踏出红色的大门,站在门前,召出青玉尺,立于身前,尺随手动,她的身影愈发透明,她伸出手臂,在那三排门钉的最后颗门钉抚摸了一圈。 霎时间大门旋转,明槐若无其事,就在她快要彻底消失时,大门又再打开。 几座青山连绵不绝,层林叠翠,云雾缭绕,一道石碑立于山前,刻有九区二字。 杨修尘以城主身份,亦统管第九区。 山上山下往来众多,明槐隐身其中,步伐轻灵,竟无一人发觉,只消一会,明槐已上山顶,一人立于小亭之下,正是杨修尘。 “修尘!”明槐见了杨修尘,现出真身。 “老师,您怎么来了?是不是策卷?”杨修尘迎上去,拉着明槐落座。 明槐摆摆手:“策卷没事 ,我来问问你,你接到那任务时,可曾提到后续如何处理?” 杨修尘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说道:“没有,协会发信只说捉拿实魇,随后如何,便交由我处理了。” 明槐松了口气,把姜墨化魇过程 ,实魇来由,自己的担忧尽数道来,只隐去了秦越一事,只说自己心生不忍,想护住姜墨。 杨修尘听罢,了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老师让我瞒住金海。老师能前来,想是已有办法,不知要我怎么配合。” 他虽是城主,但早年在外流浪,行事狠辣,为非作歹,后经明槐教导,才踏入正道,在协会中潜心悔过,心中也一直感念明槐教导之恩。 后来明槐出事,被协会百般刁难。 他做了城主,说服协会饶下明槐,做了区长。 明槐也非挟恩图报之人,除非万不得已,对他也是别无所求,因此杨修尘对她所求之事,自是竭尽全力。 明槐笑道:“我就知道,修尘懂我。” 杨修尘笑着摇了摇头道:“哪里,老师一向心善,不忍麻烦我,若不是有把握,又怎会来找我。” 明槐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且光明正大的将这魇块投入一区的化魇池中,魇块化作一区的支撑力量,就没人能探得那孩子的踪迹了,” 杨修尘欲言又止,心想:“这魇虽说是要在化魇池炼化,但是除了自己的九区,剩余八区都有,老师何必舍近求远,不在七区炼化。” 明槐看出了他的犹豫,解释道:“我和金海素来不和,他如今不在西城,等他回来查看策卷,发现是我炼化,肯定揪住不放,这魇生自一区,还是落在一区为好。” 杨修尘明白,各区化魇池除了区长,炼化方法就他这个城主清楚明白,这任务,非他不可。 杨修尘接下魇块:“你在这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拿出一副纸牌,启了扇门,快步走去。 杨修尘走后还留下一张,纸牌上跳出一个小丑,给明槐端茶递水,伺候的服服帖帖。 明槐在亭中坐下,摆开策卷,喝着茶,看着远处青山的景色,安然等待。 杨修尘踏入大门,门后是一个破旧的灯牌却镶着金边,一区两个字,一闪一闪,惹人瞩目。 一区和七区可谓大相径庭,七区寂静无声,杨修尘刚刚踏入那灯牌,周遭顿时嘈杂起来。 灯牌连了三条手指粗的线,这线也顺势起,顷刻间照亮了三条道路, “来来来,看看,只要半块黑金,上好的梦器材料。” 一个黑袍男人戴着斗笠,浑身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对三角眼,声音却未打折扣。 他身前只铺了一张毯子,上面乱七八糟放了一堆,往后看去,全是他这般叫卖,叫卖声贯彻了整条左道。 “咳咳,手脚不干净,当我老头子死了吗?” 中间传来砰的一声,随后是刺耳的惨叫,一个年轻人的手被一根蛇杖钉在桌上,苦苦挣扎不脱, 须发皆白的瘦弱老头穿着老头背心,捋着胡子,双眼眯成条缝,手下摁死了一根黑棒,黑棒顶端一抹青色,雕作蛇状,雕功精湛,青蛇栩栩如生,血盆大口上的獠牙刺入年轻人掌背。 他死死挣扎,手下蛇杖却半寸未动。足见老人手劲之大。 周围人对此无动于衷,已见怪不怪,只留心自己的买卖。 右侧已经熙熙攘攘围了一堆人。 一位年轻少女跳上桌子,二十上下,穿的一身破烂,头发用各色的头绳扎成许多小辫子,上身穿了件格子衬衫带着补丁,腿上一条牛仔裤破破烂烂,还有些发白,耷拉在脚下,盖住了全新球鞋,若是有识货的人在此,一眼就能认出了这鞋价格不菲。 少女咧着一口白牙,笑的张扬,左手中骰盅哗啦啦响个不停,右手又不知从哪里掏来一个毯子,展在桌上,嘴里叫喊着:“哎来来来,再开一盘,看郑老放不放人。” 底下有个黄毛调笑道:“呦,萧妹妹这赌局开不开的过来,不如跟哥哥回去,做哥哥的小妹妹啊?” 旁的几人被这人逗得哈哈大笑。 萧守信眯了眯眼,还嘴道:“呵呵,哪个是你妹妹?” 一扭头,各种颜色的小辫子在脑后跳起,黄毛只觉得一股芳香扑鼻,一时兴起,要上桌去抓她,双手刚撑上去,左右两个巴掌,扇得黄毛眼冒金星,跌下桌去。 萧守信就不是个不吃亏的主。 旁人见黄毛吃瘪,止不住的大笑,后面桌子旁有位大汉,络腮胡,打着赤膊,乐得拼命鼓掌。 那黄毛见丢了面子,起身又要上桌,那胡子大汉见状,随手将自己身前桌上三个小铁球丢去:“守信,试试这个。” 萧守信身手不俗,头一低,当中的小球贴着她脖颈飞过,直直砸向黄毛,黄毛见状,也是偏头一躲,却不曾想,接二连三,又来两个铁球,一个打肩膀,一个击胯下。 萧守信将骰盅一转,接下铁球,摇了几下,加了一把力道,将那铁球掷出,速度极快,直击要害。 那黄毛跳起躲过胯下铁球,胸口正迎上另一个铁球,咚的一声,又被砸倒在地,捂着胸口,挣扎着起身走了。 她见状高兴的跳起,拍着手心乐道: “许叔这球真厉害!” 杨修尘看着这一切,充耳不闻,每个区长各有自己的管辖方式,他不愿过问太多,径直走入黑暗之中。 走了不远,又是一排店铺,当中的是一个金店,店中一个小男孩戴着鸭舌帽,打着瞌睡。 杨修尘走进去,敲了敲桌子。 男孩被惊醒,小眼一瞪,就要发作,见面前的人身形高大,面色不善,脸上生了条一指长的疤痕,一双眼睛毒蛇似的盯着自己,令人不寒而栗。 男孩谄媚道:“大爷来此有何贵干啊?” 杨修尘拿起架子:“化魇,开门。” 男孩向后一靠,他还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傻子,轻蔑一笑:“大爷您真是说笑了,化魇池哪是随便开的啊?” 杨修尘疑惑:“你们区什么时候开放?” 男孩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是外来的吧?我们一区,从不开放化魇池给普通筑梦师,你若得了魇块,去外面换点黑金就滚吧。” 化魇池炼化的魇可以化作梦界最初始的力量,支撑整个梦界,也可以提升自己梦器。 其余几区都有化魇池在一定时期开放,以供梦界人炼化,却不曾想一区未曾开放。 杨修尘心下一沉,居然有这种情况,看来以前视察的时候,金海是刻意隐瞒。 这男孩只当他是寻常筑梦师,也不放在眼里。杨修尘冷笑一声:“其他几区都开放,怎么就你们一区不开放。哼,我看这金海也是该让位了” 男孩先惊后怒:“你,好大的胆子,找死。” 随即跳起,抽出一根金链子,甩的呼呼作响,链头带着勾子,直冲杨修尘颈子。 杨修尘一言不发,也不找躲,一张纸牌甩过,将链子对半斩断,纸牌裹挟了一个金色徽章。 男孩被纸牌甩了一耳光,跌下椅子,金色徽章砸在他脑门,他接住一看,一个西字躺在手中,登时吓得面色惨白,站也站不住。 慌忙起身,点头哈腰:“原来是杨城主,小人多有得罪,见谅见谅”男孩惨白一张脸,额头被徽章砸了一点红,此刻挂着笑容,实在滑稽。 杨修尘懒得理会,男孩见状卑躬屈膝,带着杨修尘走到金店后方。 红砖墙后雕有一只金猪,目不转睛盯着前方,金猪上方,化魇池三个字若隐若现。 男孩不去开门,扭扭捏捏。 杨修尘以为他还要刁难,斜睨了一眼,一张纸牌蓄势待发。 男孩见状期期艾艾道:“城主,不是小人不开,这金猪是我们区长所设,须用我那钩子将金猪头颅割下,才能进入,刚刚这钩子……” 杨修尘不悦:“非你钩子不可?” 男孩又道:“只要梦器强劲,断下猪头即可,素闻城主纸牌利刃,还要劳烦城主亲自动手。” 杨修尘焉能不知这男孩还是有意试探,一张纸牌飞出,挟着劲风,将那黄金小猪登时切的四分五裂。 金猪碎裂后探出一扇小门。 男孩拍起马屁:“城主果然厉害。” 杨修尘走进去,男孩紧随其后,屋内中央放了两个大桶,做连通器状。 前一个大桶上吊了一个大漏斗,魇块一个一个掉落桶中,再第二个桶上化作缕缕青烟,飘入一区上空。 周遭是两排柜子,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魇块,数量极多。 杨修尘问道:“这些全是你们区护卫队捕获?” 男孩自信笑道:“我们区长常与筑梦师以黑金交易,因而魇块数量繁多,城主大可放心,来路干净,在策卷上皆有记录。” 杨修尘点点头,取出怀中魇块,丢入桶中,化作青烟。 与此同时,一区的策卷上,显出一行小字,“实魇于一区廿日消散,化入一区” 明槐松了一口气,送小丑转回纸牌。 杨修尘察觉手中纸牌变化,得知明槐那里没有问题。转身就要出门。 男孩试探性问道:“城主这是?” 杨修尘坦坦荡荡:“前些日子在你们区收了一只实魇,特地拿来炼化。” “城主果然心胸宽广” 两人出门后,那小门和金猪恢复原状。 那金猪摇摇脑袋,好像无事发生。 “城主慢走!恕不远送!” “你们一区化魇池不开放一事,让金海速速解决,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男孩连连称是,见杨修尘离去,至直看不见人,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金店去了。 第21章 现实 “我再说最后一遍,离,她,远,点。”姜墨蹦出一个字,就重重得戳一把汪古的肩膀,把他点得连连后退。 自从那天的礼物被光头送回,汪古就跟疯了一样,几天送了第无数波礼物。姜墨和姜子渝两人都是敬谢不敏。 汪古怀抱自己那堆礼物。双眼一转,开口道:“姐,我叫你声姐,你就帮我在子渝跟前说几句好话呗。” 听见这话,姜墨忍住了要嘲讽的心。 他看子渝的眼神盖都盖不住,她观察了几天,这人学习吊儿郎当,行事浮躁,喜欢子渝,却不和她正常接触,反倒天天礼物送不停。想着法子敲她的边鼓。 姜墨转念一想,这人死皮赖脸,自己白费口舌,倒不如少跟他接触,免得顺藤摸瓜,跟子渝也少些来往。 “姐~走啦!”不远处姜子渝已经在向姜墨招手呼喊。 汪古抢先上前,和姜子渝搭话:“子渝,我请你和姜墨吃饭吧,我知道一家西城老店……” “不用了,再见” 温柔的语气裹挟着无情的话从姜子渝口中吐出。 “欸,别啊,给个机会吧,朋友之间,吃顿饭都不行吗?”汪古故作委屈。 姜子渝:“不好意思,我比较自恋,请问你这是在追我吗?” 汪古一愣:“当然不是,我…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姜子渝闻言轻声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吃饭就不用了。建议你好好学习。” 姜墨待到姜子渝话毕,载着人径直离去。 “你为什么不直接承认啊?”刘畅在汪古身后发问。 “你懂个屁啊,我要是承认了,她不是一口就拒绝了,先用朋友这个身份,慢慢接近她,这叫战术!” 汪古打掉刘畅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才不信她油盐不进,你等着看吧。” 汪古心思又转了十八弯,姜墨这边走不通,他就不信,姜子渝班上没有别的朋友,等到姜子渝也喜欢上自己,到时候姜墨也无可奈何。 刘畅见他认真的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 单调重复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临近期末,各班都开始加紧复习。 一班的作业如山堆积,卷子雪花般飞来。 姜墨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般扔下了笔。这已经是她今天写完的的八张卷子了。 元旦节可以迎来久违的双休日,光头在讲台上依旧滔滔不绝。 姜墨撑着脸,看着窗外,银装素裹,漫天飞雪。 “马上放假了,安全问题我不多强调,作业,好好写,是给你学不是给我学…” 老生常谈,学生昏昏欲睡。 一片雪花晃晃悠悠贴在玻璃上,姜墨盯着那片六边形雪花,目不转睛。 “期末了啊,咱们有些同学啊,才进入学习状态” 雪花的边缘渐渐模糊,融入玻璃,姜墨看的出神。 “有些人要是不想听我说话,就滚出去” 姜墨凑进去看,鼻尖几乎贴在窗上。呼吸的热气模糊了窗面。这场景好像很熟悉… “姜墨,你这么喜欢外边,出去呗?” 光头的声音浑厚,语气轻快,打断了姜墨的回忆。 姜墨回神,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光头最喜欢的就是让学生滚出去反思。姜墨之前频繁睡觉,出去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最近清醒一些,光头觉得她又犯病了。 “我刚刚说的什么,你重复一遍。”光头抬了抬眉毛,示意姜墨起立。 姜墨不说话,只是摇头,光头的怒气遏制不住。 “你不要以为你考试发挥好了,就能一直待在这个班!” “我刚还在办公室夸你不睡觉了,现在又开始发呆,你想干什么?” 姜墨本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低头挨骂,却突然精神一震,看向光头,随后鞠躬:“对不起老师,我现在就滚出去,在外面思过。” 这光头的话于她实在是折磨。只不过刚刚一句话却让她醍醐灌顶。 自从梦界回来后,自己就没在学校睡过觉,而之前那个走不出的梦境,那个窗户,大雪,树枝的梦境,再也没有出现,困住自己的梦境,奇迹般的结束了。 奇怪的是,自己完全没有发觉这个异样,如果不是今天光头和大雪,自己还是没有想不起来。 光头见姜墨如此果断,也惊在了原地,刚想出去训斥姜墨,又转念一想。 眼不见为净,就由她去了。 姜墨站在外面,抚摸着雪层,不是很厚实,但是手感细密,和梦里如出一辙。 雪景,是现实的雪!不是在梦里了! 此前的梦境困扰了姜墨数月有余,从梦界回来之后,她恍恍惚惚,一时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现今只是一捧雪,带着水味和土腥味,让姜墨仿佛大梦将醒,灵魂归位。 雪顺着领子飘进衣服,姜墨浑然不觉。寒风刮来,她擦掉了眼中因风涌出的泪水。 姜墨强忍住放声大笑的欲望,她很清楚,悄悄闻一闻雪也就罢了,若是大笑出声,现在可不太好收场。只能搓着雪,平复着心情。 狂喜过后是冷寂的平静,看着掌心洁白的雪。 姜墨不由得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回到人界了,为什么心里却空落落的。” 姜墨眉头渐紧,站在雪地里。 大雪落在姜墨发间,直至放学,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姜墨身上已经被融化的雪打湿。 周围人越来越多,白生生的雪地印上脏污的鞋印,黑与白混在一起,融化的雪水将所有杂糅成棕色,灰色,就是不复当初的洁白。 一个洁白的雪球碎在姜墨肩头,她险些站不住,稳了稳身子。 “嘿” 又是一记雪球,回首就是姜子渝捏着雪球,还要向姜墨丢来。 大雪纷飞,周遭都冷得吸溜着鼻子。 刚刚偷袭中了姜墨,惹得姜子渝眉开眼笑,一张俏脸,眉眼弯弯,鼻尖通红,少女明眸皓齿,于雪中亭亭玉立。虽说是一身校服,但更显其青春靓丽。 “姐,你干嘛呢,打雪仗不好玩吗?不玩雪咱们就回家吧。” 姜子渝跳下台阶,在姜墨面前发问。 看着妹妹单纯的面容,姜墨有些恍惚。 “你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姜子渝打了个响指。 “不想啦,回家” 姜墨笑着摇头。 “姜墨!你踩我鞋了!” “哪有?” “就有就有,你背我,我就原谅你!” “上来,就背一下喔” 少女跳起扒拉住姐姐。 “诶,姜墨,你那跳高不在雪地里练练,很帅的” “你别趴我耳朵说话,痒” 少女把轻轻握拳落在姐姐背上。 背人的使坏搬颠了一下,背上的少女花容失色,吓得抱紧了她。 “哎哟” “再说你就自己走” “别嘛,我错了” 两人背影合为一个,穿过人群,走出校园。 第22章 生活 元旦是这些学生难得的放松机会。 姜成李晓夫妇分店生意交接完毕,得闲也回了家,大手一挥,姜子渝的小荷包也鼓了起来。 “姐,咱俩出去玩吧?” 姜子渝知道自己父母是不可能给姜墨一毛钱的。 小时候她还想把钱偷偷分给姜墨,姜墨自然拒绝,后来她学聪明了,总是买些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带着姜墨一起。 姜墨冰雪聪明,对于她的小心思早就心知肚明。 她有时也会应下姜子渝对她的好,维持在一个巧妙的平衡,让两人都不会不痛快。 姜墨这次倒是拒绝道:“我可要学习了,我落下…” 想到自己在学校睡觉一事不能暴露,又闭口不言。 姜子渝先追问:“你落下什么?” 见姜墨不答,姜子渝略微思索,又笑道:成绩落后一点没事的,压力别太大了,跟我出去放松放松呗。” 见姜墨还是拒绝,姜子渝只好放弃。 而那汪古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姜子渝的联系方式,天天消息不停。 惹得姜子渝心烦,就一口气将人拉黑,又找了自己的几位朋友,趁着几天小假,外出潇洒了。 李晓难得见两姐妹不黏在一起,对姜墨也和颜悦色起来。 姜墨在家本也该轻松愉快些,可她对着一堆作业犯起了头痛,她此前因着梦境,在学校大多都是昏睡的,后来虽说清醒,却也恍恍惚惚,学业不知不觉落下一堆。 她自己虽说不在意,但是,如果因成绩被调离班级,先惊动的便是姜成李晓。 去年因为姜墨打人事件,姜成为她办了转学,李晓对此颇有微词,姜墨虽然不悔动手打人,但也心生歉意。 当务之急,要先应付过考试。 一班二班学生须维持在前一百名 一中考试三振出局,连着三次在一百开外,可就要走了。 姜墨此前两次考试,排名早就在九霄云外了。 思及此处姜墨铺开书本,扎进学习之中。 姜墨虽说思维敏捷,但是高二的课,单凭自己一人,又如何能完全掌握,面对难题时不免有些吃力。 唐沐清的一条群发的贺元旦的消息,正是瞌睡送枕头,让身陷苦海的姜墨精神一震。 自姜墨经历梦界一遭,对唐沐清心中不由自主的亲近了些许,这唐沐清也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同学,自己请教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又是一条消息弹出。 高二一班唐沐清:这个你会吗?(图片) 姜墨大喜,点开一看,正是自己的强项物理题,给唐沐清细细讲过。 这下姜墨也不再拘谨,相继拍了两道数学难题过去,两人互相讲解,有来有往。冬日白昼本来就短,不知不觉间天色竟已泛黑。 第二天早晨,环卫工人刷刷的扫地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 姜墨一向作息规律,清晨起来,感觉大脑中充满了知识,昨天学的兴致高涨,又要翻书学习。 手机滴滴两声,收到两条消息。 高二一班唐沐清:我在西城图书馆的自习室,你要来吗?(照片) 姜墨捏着手机还没回话,消息一条接一条。 高二一班唐沐清:这里清静,而且有资料。 高二一班唐沐清:面对面的讨论,可比手机上方便的多。(期待.jpg) 姜墨被打动,换了衣服就出门,直奔图书馆。 唐沐清在图书馆的手机嗡嗡作响 姜墨:你想喝东西吗?茶还是咖啡?(好奇.jpg) 唐沐清嫣然一笑,回复:“跟你一样,到门口给我打电话。” 自从唐沐清的魇被炼化,她的性格也发生细微变化,只不过无人察觉,包括她自己。 姜墨背着包,下了车,手提两杯咖啡。 面前的建筑与周遭环境相得益彰,上刻西城图书馆五个大字,白墙红字,格外醒目。 拨通唐沐清电话。 滴滴两声,电话被挂断。姜墨也不着急,低着头在台阶踱步。 姜墨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为数不多关于西城图书馆的回忆,可惜相比图书馆,她更喜欢出去骑行,跑步之类,就更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自习室。 姜墨感到肩头被人轻拍一下,一回头,一阵混着书本的温暖气息已经凑到面前。 姜墨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唐沐清已凑到面前。 “嘿,你来的挺快啊” “还好。”姜墨把咖啡递给唐沐清,问道:“这附近还有自习室啊?” “对啊,走吧,我带你去,原来你爱喝咖啡啊。” 唐沐清品鉴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嘛。” 姜墨微微一笑:“谢谢。” 两人边走边聊,唐沐清介绍道:“这自习室是新开的一层楼,没多少人知道,正好便宜咱们了。” “原来如此。” 两人直上顶楼,只有几个图书导引设备,人少的可怜。 一层楼都是阶梯型房间。 唐沐清带着姜墨进入离电梯口最远的一间。 “怎么样?还不错吧” 这里居高临下,图书馆外的人来人往看的一清二楚,抬头就是一片湛蓝广阔的天空,令人心旷神怡。 姜墨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意,她喜静不喜闹,这里正合她口味。 咚得一声,唐沐清将几个一沓子本子摞在桌上:“这些都是我的笔记,生物和化学的。” 姜墨瞪大双眼:“这么多?” 唐沐清拍着本子双眼放光,自信道:“很全面的,把这些掌握,考试就没问题了。” 姜墨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笑了,真想不到,她会变得这么活泼。 唐沐清没有放过姜墨扬起的嘴角,疑惑:“你偷偷笑什么?” 姜墨喝着咖啡掩饰:“没有啊。” 唐沐清向前盯着姜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心思挺多啊。” “以前不熟。” “噢,所以现在熟了,话也多了。” 唐沐清边说边划开手机,点开姜墨的聊天界面。 “我都没发现,你还会用这么可爱表情包啊。” “从我妹妹那存来的。”提到姜子渝姜墨笑容更甚。 “我就知道。” 两人闲聊结束,关系又亲近不少,很快就进入学习状态,面对面的交流果然效率更高,二人都是才思敏捷,一点就通,一来一去,越学越通透,一天时光,悄然而逝。 天色渐晚,路灯亮起,两人才从学海中抽身。 踏出图书馆,在门口分别之际。 唐沐清问:“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姜墨呼出一口气,平静道:“没什么打算,接着复习。” 唐沐清略惊:“你不是吧,这么卷?” 姜墨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在学校的样子,拉下这么多,我可不想转去别的班,很麻烦的。” 唐沐清体恤般拍着姜墨的肩:“那你加油,明天我可要休息了,年级前一百名就可以留在咱们班了,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 姜墨:“借你吉言,学校见。” 次日,姜子渝出游归来,拉着姜墨兴奋地诉说路上的所见所闻,最后还是被姜墨摁住,才冷静下来。 收假归来就是考试,面对考试姜墨起先还有些紧张,进入考场,面对考题反倒是心平气和,沉着冷静。 她性子本就沉稳,再加上三天假期恶补了一些科目,姜墨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成绩出来后,姜墨恰好挂在第九十九名,同学老师,无不惊诧,姜墨也暗自庆幸,真是走运。 光头见此,虽说诧异,但更多欣慰,姜墨自从不睡觉后,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只希望她能坚持下去。 姜墨也因着自己不用转班而开心,于学习也更进了一份心思。 时光如箭,转眼间就要步入寒假。 “考完啦!” “终于结束了,我要在家打一个月游戏!” “完了,考砸了。” “哎呀,考都考完了,就别说丧气话了。” 一群学生在路上叽叽喳喳,口中热气带出的白雾氤氲了学生的面庞。 大雪连着落几天,好容易停了,姜成夫妇连忙带着姜子渝向老家赶去,独留姜墨一人。 “姐,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少点外卖,自己做饭吃。”姜子渝忧心忡忡地嘱托姜墨。 电话铃声在楼道响起,悠长急促。 “快点下楼,走了。”姜成在电话里催促着姜子渝。 “好好好,我马上下来。”姜子渝应付两句,挂掉电话。 “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我了。” 姜墨无奈的笑,心间却是暖的,舅舅一家逢年过节回老家,每次姜子渝都要细细叮嘱一番。 “要不,今年你跟我们回家吧?” 姜墨奇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姜子渝蹙眉道:“就是感觉心慌慌的,要不,我留下来陪你?” 姜墨被姜子渝逗笑:“别开玩笑啦…” 铃声再次响起,显得对面人的急不可待。 “好啦,舅舅一直在催你了,快走吧,我送你到楼下,好不好?”姜墨推着姜子渝双肩,把人带入电梯中。 门外寒风刺骨,姜墨顿觉自己衣衫单薄,打了个冷噤,催促姜子渝上车。 “你要主动给我发消息。”姜子渝在车里仍旧依依不舍。 “好,拜拜。”姜墨在外招手。 姜子渝还要再说什么,李晓从前座把姜子渝摁回去:“行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难舍难分干什么?” 姜成有些歉意地对姜墨道:“小墨啊,等你再大些,外祖他们就不会跟你计较了,你…” 姜墨打断:“我真的没事,舅舅再见。”说罢,后撤一步,招手示意。 姜成见姜墨冷得蜷起身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让姜墨赶忙上去,自己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姜墨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直起身子,跺了跺脚,吐出一口寒气。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过年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幼时她心中尚有些许难过,现在早就习以为常。 回到屋中,空荡的房子就剩姜墨一人,她却愈发自在。 随手打开电视停在吵闹的节目。 为房间增添些人气。 第23章 熟人 窗外烟花璀璨夺目,爆竹声不绝于耳,把空旷寂静的姜家显得格外凄清。 整个寒假开始以来,姜墨不是在家就是图书馆,唐沐清本也是一人,两人相约一起过年,谁知道她父亲突然良心发现,将人接走共享团圆。 这下姜墨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清晨的阳光洒入房间。 姜墨在床上紧闭双眼,额上满是冷汗,闹钟响起,被床上的人关掉,她显然已经清醒。 姜墨没有起身,望着天花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晚的梦,又是那个熟悉的道路,破败小木屋,一时心酸,竟落下泪来, “唉。” 一声长叹,百感交集,她旧梦重现,就像只手,不出意外,绝对会打乱她步入正轨的生活。 姜墨越想越不是滋味,擦了眼泪,登时从床上坐起,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控制不住这梦,倒不如利用寒假先学一段时间,等到开学,说不定还有转机。” 几个月没有做那怪梦,姜墨记忆都有些模糊。 昨夜梦中,虽然她竭力思索,但还是被窗户树枝狠狠抽打了一番,清晨起来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酸痛,腹中饥饿,脚还没踩到地上,两腿一软,径直跪倒在地。 姜墨挣扎起身,面色痛苦地打开冰箱门,一开门,姜墨又哀嚎起来,原来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她该出门采购了。 大年三十的超市,除了柜台打秤的大妈,结账的收银员,没什么人了。 姜墨推着小推车,走哪算哪,见着能吃的菜就往车里扔,随意打量着货架上的物品。 可能是独留她一人的缘故,每逢过年,姜成和李晓格外大方,金钱上绝不亏待姜墨。 就在姜墨挑挑拣拣之际,旁边一道目光悄悄盯上了她。 “张哥,你看那女的,是不是怪眼熟的?” 一个寸头男生,十七八岁,身着红色棉袄,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斜倚在货架上,对着一个蹲着挑饮料的微胖男生说道。 张哥没回头,站起身又抱了了两大瓶饮料:“你小子他妈的看谁都眼熟。” 他轻轻踢了一脚寸头:“赶紧走,我爸最近管得严,难得出来放个风,少惹事。” 旁边一个男生人高马大,染了一头红毛,推着车笑道:“张哥,你别理他,他犯病了。” 另一个男生手上全是纹身,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往红毛推车里扔。 寸头急了,推了红毛一把。 红毛还是一脸笑,却是抬腿就是狠狠一脚:“急了?要咬我啊?” 踹寸头向前一个趔趄。 张哥赶忙把手中东西丢入车中,扶住寸头, 寸头扶着腰,扒拉他:“张明你让开,我特么的…” 张明打断寸头,又扭头去跟红毛道:“高扬没事,他开玩笑呢” 带着纹身的手,一巴掌扇到高扬后脑勺:“少丢人现眼了。” 高扬回嘴:“候哥,你打我干啥?” 张明又来做和事佬:“侯聪,你也是有话好好说,没必要打他。” 侯聪看了一眼张明,对高扬道:“张明请咱吃饭,少犯病。” 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高扬更是年轻,十四五岁,一头红毛,和几人称兄道弟,一看打扮举止,便知不是学生,而是混社会的。 寸头拉着张明向刚才姜墨所在之地走去。 哪里还有什么人,连个鬼影都没了。 刚刚这几个人动静不大,可这商场没几个人。 姜墨耳聪目明,又离的不远,见状自然觉得这几个人可不好惹,连忙走得远远的。 张明没看见姜墨,瞪了一眼寸头,转身就走。 结账处 姜墨在第一个收银台等着结账。 不是冤家不聚头 刚刚那一行人来到最后一个收银台,寸头眼快,瞅见姜墨,连忙抓张明来看,张明被他惹的心烦,吼道:“你没完了是吧?” 寸头冷笑一声:“你自己看。” 张明一抬头,顿时恨的牙根痒痒,砸了一拳寸头:“你大爷的不早说,我他妈的现在就弄死她。” 话音刚落,就要向姜墨走去。 侯聪见张明双拳紧握,双眼冒火,上前去将人拦住:“张哥,有什么事回去说,你爸还等着呢。” 侯聪两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张明头上。 姜墨已经提着东西,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明理智下来,仍是咬牙切齿:“行,我回去跟你细说。” 收银员见张明刚刚怒发冲冠,又要弄死人的言论,吓得僵在原地。 高扬怒喝:“你看什么?赶紧结账啊。” 收银员哆哆嗦嗦结了账,才送走了几位煞星。 姜墨提着东西走出商场,全然不知商场风波。 张明带着几个兄弟找了个包间,随便点了个几个菜。 侯聪问道:“刚那女的谁啊?” 高扬一脸坏笑地接嘴:“该不会,是张哥哪个前女友吧?” 寸头嚼着花生米,抓起一把扔向高扬:“放你娘的屁,张明能看上她?” 高扬也不生气,好奇地问“那是怎么了?” “嗐,这事你还不知道,我给你讲。” 张明此刻听寸头要旧事重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女的她妈就是个疯子,我说了两句,那傻逼就狗咬上来了,要不是她,我能被我爸塞那地方去?” 寸头按住张明:“诶,哥,别急别急,让我给二位讲清楚” 侯聪和高扬两人齐齐看向寸头。 “就是去年,我和张哥还在学校的时候,那女的把张哥打了,结果张哥就被他爹制裁了,然后…” 原来这张明便是姜墨在此前学校殴打的碎嘴子男生。 当时张明父亲赶来学校处理这事,听说了事情经过,自己儿子在外面胡说八道,还被一个女生打了,他也是生一肚子气。 再加上张明素来胡作非为惯了,积少成多,老父亲实在大动肝火,将人停学,送去了某个管制学院。 本以为在管制学院吃吃苦,浪子回头,结果张明在那里结交了这几个混混,从此更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前几天张父提及开学要送他上学去,张明表面答应,心里老大不乐意,找来这几个狐朋狗友出来排遣,却不曾想,碰见了姜墨。 高扬听了来龙去脉,止不住地大笑,眼里收不住的嘲弄:“哈哈哈哈哈,你能叫那女的打了?你怎么这么窝囊。” 侯聪也在一旁无声地笑,只不过他见张明脸色越来越差,伸手制止了高扬:“咳,咳,行了。” 侯聪又站起身,给张明倒了一杯酒:“哎哟,张哥不就是想出气么,何必大动肝火。” 张明酒量不行,几杯酒下肚,头已经发晕,疑惑地望着他:“出气?我要是出气被我爸发现了,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侯聪一脸仗义:“何必让你动手,你且等着,哥们给你把这仇报了” “你有办法?” 高扬又给张明加菜:“我哥办事,你放心,吃菜吃菜!” 侯聪冷笑,拍着张明胸脯道:“放心”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恶意。 张明听着两人打了包票,只觉得心里一口恶气已出,又和几个人把酒言欢起来。 第24章 相遇 姜墨对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全然不知,还沉浸在自己的小生活中。 张明这边虽说计划如火如荼,可是张父自张明从管制学院回来后,就一直严加看管。 于是侯聪只能带着高扬和寸头在那超市蹲守,时不时的在附近晃悠。 侯聪带着两人在商场附近已经蹲了两天,无果, 第三天早晨侯聪有些挫败地问寸头:“她学校都干些什么?” 寸头挠挠头:“姜墨这人吧,我感觉生活挺单调的,在学校也不说话。” 侯聪点了根烟,皱着眉头:“那也没什么朋友,爱好什么的?” 寸头:“就她那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能有屁的朋友?诶,她有个妹妹。” 高扬也吸着烟开口:“她转哪个学校了?” “我打听了,一中,寒假她肯定不去学校啊。” 静默了一会儿。 侯聪把烟头一扔:“他妈的,先吃早饭,吃完去一中附近逛逛。” 寸头却突然指着前方大叫:“诶诶诶,来了来了。” 隔了一条街的少女戴着耳机晨跑,顺便来买点东西。 真是守株待兔,还让他们逮住了。 姜墨在家待的心烦,就天天出去晨跑夜跑,结果正撞上猎人。 高扬定睛认了认姜墨,就要上前。 侯聪摁下他:“在等等。” 侯聪又道:“人都找着了,你急什么?晚上再动手,咱先商量商量,怎么着算出气,毕竟也不能闹太大,出了人命就不太好了。” 高扬点头称是,侯聪示意寸头跟住姜墨,寸头也没敢靠的太近,就死死盯着姜墨。 姜墨在包子铺吃了个早饭,就感觉有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在四周环顾一圈,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她晃了晃脑袋,只当这几天在梦里挨打糊涂了。 姜墨发觉,自己的梦打人的力道变疼了,以前的躲避方式不完全管用了。 她这几天入睡就是挨打,她好像重新回到了暑假的时候,刚刚陷入梦境,无助且笨拙,只能一遍遍摸索着梦境的规律。 用过早饭,姜墨正要回家,姜子渝电话打来,诉说着自己的开心烦恼,姜墨一边汇报了着自己的情况,一边散步回家。 “姐,你一个人在家可要注意安全啊。” “嗯嗯,知道啦,都这么多年了,你放心吧。”姜墨随声附和,殊不知寸头都跟她到家了。 临近年关,西城中央升起漫天璀璨的烟花,街上商铺早早关门,人影寥寥无几。 姜墨百无聊赖得走在街上,她刚刚结束夜跑,一个人在家,孤独呲啦一声,犹如刀锋划破纸张让人生畏。 她鼻尖充斥着爆竹的火药味,脚下全是鞭炮的碎屑,姜墨笑了笑,仰头看着天上接二连三的烟花。 “哇,这可真好看,姑姑,你们能弄到这个吗?” “这个叫烟花,是人界过年时候最爱放的。” “那怎么没人看呢?” “过年大家都回家去了。他们都在家里看。” 不远处的聊天声吸引了姜墨注意力。 循声望去,三个人正在开心交谈,可姜墨心中却泛起古怪,只因大晚上的,三个人却全带着墨镜。 女的半头白发,一身黑袄,牵了个女孩,那孩子粉雕玉琢,唇红齿白,十岁左右,身后站了个男人,沉默不语。 姜墨止不住盯着对面看,心中熟悉的感觉挥之不去。 那女人起初蹲着和孩子说话,话毕起身,一抬头就看见了姜墨,先是一愣,随后奋力挥了挥手:“姜墨!” 姜墨微微一笑表示回应,心中暗道:“看来自己真认识自己,那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呢?白头发…” 女人见姜墨这般反应,把墨镜掀开,露出一双笑眼:“是我啊!明槐!” 剩余两人取下墨镜,看着姜墨。 姜墨顿时如遭惊雷,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回忆如潮水涌来,淹得她喘不上气,仿佛又回到和魇厮杀的生死时刻。 脚下一软,后退了两步,旋即跌坐在地,男人走过来要扶起姜墨,姜墨抬眼一看,正是杨修尘,下意识就挥手将他打开。 两人都没料到姜墨是这个反应。 那小女孩见状却不退反进,走上前去,脆生生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一张小脸满是疑惑。 小女孩也伸手去扶姜墨,她看着孩子稚嫩的眸子,心头一软,没有再推开人,自己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 姜墨苦笑:“怎么?又来捉魇了?” 明槐摇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嘿嘿,没有,我趁着人少,带着小朋友出来转转。” 姜墨在三人之间打转,问道:“这是你们的孩子?” “不是。” 杨修尘素来少言寡语,他此次抢在明槐前面开口,还让姜墨有些惊讶。 “咳咳,我没有孩子,这是我哥哥的女儿,明悦。”明槐尴尬地笑。 姜墨缓了缓:“既然几位不是来捉魇,那想必也没什么大事,今天见面纯属巧合,我就先走了。” 转身就要走 明槐开口留人:“诶等等…” 见姜墨充耳不闻,她又上前去拉她。却被姜墨一把甩开。 明槐神色无辜,愣在原地。 姜墨见她样子,也收起自己的疾言厉色,温声道:“对不起。” 明槐疑惑:“对不起什么?” “我知道你们本领高强守护着我们,但是,我不想跟你们,跟魇,扯上任何关系,对于你们那个世界,我也……只想避而远之。” 姜墨顿了顿继续开口。 “对不起,你之前送我回家,我很感激你,但是让我在这里好好生活吧,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说完,朝三人一个深深鞠躬,转身离去了。 言行之间满是拒绝和她们沾上什么关系。 明槐气的跳脚:“她,她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想把她怎么着呢?” 明悦摊着双手,老神在在:“姑姑,爸爸早说了,普通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对啊。” 杨修尘附和道: “从古时起,知晓梦界的人,都对我们敬而远之,所以梦貘先祖立下的规则就是不得让普通人知晓梦界的存在,她这个反应也无可厚非。” 明槐伸手在两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哎呀,你们两个人,一个教训我,一个掉书袋,我就想问问,哪里有好吃的!” 明槐又抱臂冷笑:“普通人,呵,她可不普通,你们俩跟她一样神经兮兮的。” 明槐气来的快,去得快,拉着二人去寻开着的店了。 姜墨慌不择路就走,却撞上一个路人, 那人骂道“你不长眼睛啊?” 姜墨慌神地道了歉。 她随便找了一个开放的公园,坐在长椅上,慢慢冷静下来,她抱住自己,心里是越来越乱。 她回到人界,选择忘掉梦界,在人界看见明槐他们,无异于告诉姜墨,自己躲不过的,梦界对于她而言,是真实存在的。在她心中造成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姜墨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走不出的诡异梦境,绝对预示着她和梦界脱不了干系。 一切一切,她怎能感受不到,只不过她不愿面对,一心逃避罢了 就在姜墨在胡思乱想之际,三个人影悄悄逼近她,这几个人可没有梦界几个人来的和善。 第25章 意外 姜墨见来者不善,连忙收起自己的多愁善感,站起来盯着面前几位不速之客。 高扬甩着自己红色的脑袋,噗嗤一笑:“终于逮住你了。” 三人把姜墨团团围住,她背后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路灯,灯光打下来,照的她脸色苍白。 姜墨退无可退,心中慌乱,强装镇定把手插入口袋,摸索着手机想报警,面上却不显,硬着头皮开口:“不好意思,我不认识几位,请问有什么事吗?” 寸头注意到姜墨动作,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后大力掼在地上:“你在找这个吗?” 原来刚刚被撞的路人便是寸头,他在暗中观察,看着姜墨神色慌张,心中暗道好时机,他素来偷鸡摸狗惯了,便顺手牵羊,摸走了她的手机。 姜墨心中一沉,看来这几人是有备而来,只不过她依旧朗声道:“几位,能不能给我个明白话?我是哪里得罪几位了?” 寸头:“姜墨?老同学你不认识,这不太好吧?” 姜墨细细看去,却依旧不认识。 寸头提醒道:“张明,就是说你妈脑子有病那个,我大哥。” 姜墨此刻再看寸头,恍然大悟,此前和张明打架的场景也浮现在脑海中。 她冷笑一声:“呵,原来是他,怎么?他吃亏了,找你们三个狗腿子报仇啊。” 侯聪看着她:“我还当你有多大能耐,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高扬先让她闭嘴。” 高扬年龄虽小,但是跟着侯聪一直鬼混,对他说一不二,扭了扭脖子,活动着手脚,就要上前去。 他站定后不待姜墨反应,先一脚横扫向姜墨膝盖,若是踢中,姜墨势必要跪倒在地。 姜墨耳聪目明,全神贯注,心中防备,只是按兵不动,见他动作,连忙后撤一步。 高扬哐当一声,踢在路灯上,灯光微晃,他揉搓着小腿蹲在地上呲牙咧嘴:“卧槽。” 姜墨转身撒腿就往公园外边跑, 侯聪立刻紧随其后跟上姜墨,边追边冲剩下二人喊:“这他妈的练过吧,快追。” 姜墨见道就拐,七弯八绕,终于看见了一个大铁门,她心中大喜,向前奔去,到跟前了,不禁心中一凉,门上挂了个大锁,自己是出不去。 她先用力跳了跳,可是在家里一蹦三尺高的情况再也没了。 姜墨心中叫苦不迭,不禁暗骂:“为什么有时候身手就矫捷了,现在怎么不管用?” 她立刻手脚并用向上爬去,眼看就要翻过这大门。姜墨顿时感到脚下一紧,身下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让姜墨被迫掉下。 那侯聪在姜墨身后追赶不停,见她爬门,立刻喘着粗气上前,拉着姜墨的腿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趁她病要她命,侯聪抬脚就踹 姜墨横在地上,架手挡了一下。随后飞速后撤拉开身位爬起,她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也不能躺地上任人鱼肉。 侯聪追了半晌,呼吸不匀,刚刚一脚被格开,他晃了晃身子,稳了稳呼吸。看着面前的姜墨,不以为意:“你挺能跑啊?” 随手抄起路旁拳头大的鹅卵石,直冲姜墨脑袋招呼。 姜墨架臂格挡,一阵钻心疼痛从左臂传来,她却不敢松懈,对方的轻视是她最大武器。 侯聪被挡开一下,只听得闷哼一声,心下大骇,居然没砸倒她,立马又挥臂抡过去。 姜墨一个蹲起,躲过攻击,借着侯聪的势,向前拉他手臂,绕向他身侧,近身顶膝,袭向他腰侧。 侯聪吃痛,石头脱手。 姜墨却钳住他不放,绕在他身后,一记肘击,正中侯聪后颈下方。 “呃啊啊。” 他登时趴在在地上哀嚎,姜墨看着侯聪不像能起身的样子,拧身就跑。 一口气还没松,又是一口气紧上来。 寸头和高扬两人来了,见侯聪在地上痛苦不堪,两人怒火中烧。 高扬冲寸头使了个眼神,寸头上前,抬腿扫踢,姜墨此前和侯聪打斗,多有消耗。 寸头这一下来的劲头甚猛,姜墨格挡不住位,被踢到一旁,寸头登时上去拽住姜墨头发,抡拳击腹。 姜墨强忍疼痛,扣住寸头在自己头顶的手,防其拖拽,又是一掌,直击寸头腋窝,寸头放开了手。 姜墨晃晃头,寸头又缠上来,绕在姜墨身后,勒住姜墨,她只能拼死将手抵在自己脖颈和寸头手臂之间,给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力。 男女力量本有差距,可姜墨拼死之下,两人竟僵持不下,寸头冲高扬喊道:“快来帮忙啊。” 高扬扶起侯聪,想到刚刚自己踢到路灯的痛苦,裹挟着怒火和羞愤,就向她踢去,此刻受制于人,姜墨只能生生受下这几脚。 双拳难敌四手 寸头在身后感到姜墨力竭,将人松开,推了一把,姜墨就跪趴在地上喘气。 高扬在她面前蹲下,揪起姜墨衣领,凑到她跟前骂:“你踏马还真是贱…” 话没说完,姜墨头狠狠撞向高扬,顿时鼻血飞溅,寸头连忙拽住姜墨。 姜墨见高扬在捂着鼻子喊叫,心中说不出来的畅快,被寸头拽住也不挣扎了,只是站着冷笑,一股视死如归的味道。 “我操你大爷!”高扬听着姜墨笑声,只觉得心中一阵怒火,从兜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来,径直刺去。 寸头生怕闹出人命,见状要拦,又哪里挡得住,只能扯住姜墨后撤,脚底却踩中刚刚侯聪扔在一旁的鹅卵石。 他拉着姜墨一起倒下。 高扬一刀刺入姜墨大腿,鲜血汩汩冒出,流了一地。 姜墨躺在地上喘息,死命摁住刀,不让他往外拔。 寸头见了红,早已吓的松手。上前去打了高扬一巴掌,让他停手。 高扬见姜墨像死鱼一样摊在地上,揪起她说:“本来打你一顿,拍点照片就完事了。” 又把手上的血往她身上蹭了蹭:“我现在发现你挺硬气啊。” “你之前怎么骂的?狗腿子?对,我们是张明狗腿子,你和你妹妹关系挺好啊?” 寸头被他的话吓到:“扬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扬扭头:“意思是我搞不死她,就去搞死她妹妹,我让她全家不得安宁。” 寸头急眼:“你搞什么?现在已经闹成这样了?” 高扬红眼回嘴:“你他妈的少管我。” 昏死过去的姜墨又睁开眼睛,盯着高扬。 高扬见她反应,捏起她的脸,大笑两声:“你俩都在一中念书是吧。” 姜墨已经神志不清了,吊着一口气,高扬手上的血糊了她一脸,眼神却钉死在他脸上。 “她叫什么呢?” 腿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姜墨心想这可能是回光返照。 “哦,我想起来了,姜,子,渝” 三个字犹如强心针,激得姜墨撑起身子,眼前高扬的笑脸和姜子渝交替出现。 姜墨痛苦的喘着粗气,牙关咬紧,脸颊冒起两小包,一双黑亮的眸子止不住的颤抖。 周遭环境开始异变。 若是有梦界的人在一旁观看,就能发现他们头顶上方的空间被无端撕裂,一条几米长的裂缝透着微光,裂缝里传来阵阵罡风夹杂着几片雪花。 只不过因为裂缝太细,离人太远。 所以这几人都没注意到上空环境变化。 几公里开外的明槐几人吃饱喝足,正在路上散步。 明悦停下脚步,在虚空中嗅了嗅:“姑姑,我怎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伴生家族,五感最为发达。 明悦的嗅觉天赋异禀,明槐对她说的话不敢质疑。 明槐和杨修尘对视一眼,杨修尘掏出自己的徽章,抛向空中,“西”字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停下,飞向姜墨所在的公园。 两人心中暗道不好,立刻跟上,向前走去。 头顶的裂缝越开越大,雪花一片片落下。 姜墨只感觉有股巨大的吸力,吸引自己向上,她还以为是自己濒死时的幻觉,那里似乎是一个熟悉的世界。 高扬手臂还掐着姜墨的脸,她一只手摁住刀子,另一只手发狠捏住了高扬的手。 高扬想挣脱,却被她死死钳住,他也不知道,一个重伤少女,哪来这么大力气。 姜墨把他拉住,喘气声夹杂着一句话:“我今天跟你同归于尽。” 高扬瞬间觉得头顶袭来巨大压力。 抬眼看去,白花花一片,像雪花自头顶飞来,细细看去,竟然不是雪花,而是刀片! 刀片嗡嗡作响,环绕在两人双手交接处,高扬的手腕处被划出几道细细的血痕,姜墨却毫发无损。 细小的伤口没有多少疼痛,可是诡异的刀片让他脊背发凉,止不住的想后退。 寸头只看见姜墨和高扬两个人撕扯在一起,他忍不住喊道:“你干什么呢?” 他疯了一样呼喊寸头:“草,救我,救我啊! 高扬一手去拉寸头,好像他是救命稻草 高扬觉得头顶威压越来越重,刀片越来越多,从手腕蔓延到小臂。 他忍不住栽倒在地,手脚并用,一边蹬腿,一边甩手。要甩开姜墨,眼中满是惊慌,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命,救我啊,哥,这他妈那么多刀片,求你救我啊” 寸头晃着高扬:“你清醒一点!这里哪有什么刀片?” 高扬伤口细小,身上又糊了一大片的血,寸头就没看见那伤口。 此刻侯聪缓过劲来,见姜墨倒在血泊,还没动作,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刻清醒,上前对两人低声说道:“快走,有人来了。” 三人齐齐发力才把姜墨的手扯开,两人心下暗惊,姜墨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 高扬被扯离的瞬间直接昏倒在寸头怀里,其余两人来不及探究高扬发疯的原因,架起高扬匆匆离去,全然不顾姜墨的死活。 姜墨一个人捂着大腿,倒在地上,眼神涣散望着天空的裂缝,裂缝中的细小刀片不似刚刚来势汹汹,在空中晃晃悠悠,又幻化作飞雪,落在这方寸之间。 裂缝中泛起神秘的蓝紫色,大脑越来越沉,姜墨越来越困,她躺在土地上,却不觉得寒冷,蓝紫色的光让她想到大海,在太阳映射下波光粼粼温暖的大海,她唯一一次看海是小时候和姜子渝一起。 姜墨神志突然清醒,她看见姜子渝在笑,她跟着笑,姜墨伸手去拉她,可是拉了个空,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又扑空了。 她再没力气动弹了。 姜墨艰难地深吸一口气,眼前模模糊糊一个小身影向自己跑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无力地阖上双眼,昏死过去,意识全无。 第26章 还阳针 “姜墨!” 明,杨二人同时喊道。 他们顺着徽章的指引,刚赶到这里,就看见有人开了梦界的大门,姜墨倒在血泊之中,命悬一线。 杨修尘皱紧眉头,抽出两张牌,打在裂缝两边,随后缓缓双手合十,操控两张纸牌贴在一起,上空的裂缝被补齐。 还没来得及化掉的飞雪落在明悦鼻尖,明悦嗅了嗅,眼神一亮:“杨叔,就是这个味道。” 杨修尘张开手掌,雪花落在他指尖,他搓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了。 明悦年龄虽小,却十分冷静,跑向姜墨,按住她冒血的大腿:\"怎么样?要送到医院吗?\" 明槐一直没说话。她扶起姜墨,手指点在她额前,面色渐渐凝重,摇了摇头:“来不及了,现在送她去医院,她可活不成,而且她的忆场有问题。” 明悦惊讶:“什么?她也是梦界的人吗?” 明槐摇头:“不是,她的问题有些复杂。”她看着姜墨的样子,略一思索,果断决定:“修尘,带她回七区。” 明悦对着杨修尘道:“杨叔,借我一张牌,我把这里收拾收拾。” 杨修尘飞出一张纸牌,明悦接过,纸牌变大,跳出一个小丑,小丑拿着抹布,明悦拿着纸牌,两人对着满地血迹擦擦扫扫,收拾着遍地狼藉。 他又开了一道光门,三人带着重伤的姜墨回了七区。 七区 长街 一个半圆形的建筑倒扣在路中央,上面挂了两个大字,医馆。 半圆下面只有一道小门。门前稀稀拉拉排了几个人,安静如水,死气沉沉。 “幽姨!幽姨,快来救人啊。”稚嫩童声的呼救声打破了医馆的寂静。 “谁啊,在这里大呼小叫。”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拨开前面的几人,从门中探出。 明悦跑她跟前,气喘吁吁:\"幽姨,救命。\" 云幽身形高挑,凹凸有致,长发用一根簪子挽起,露出雪白的颈,一身紫裙,十足的妩媚性感。 她一年四季都是这么个装束,周围人早就见怪不怪。 云幽正要询问,一张纸牌悠悠飘来,她眯了眯眼,依稀辨出上面是个人形。 “云幽,先别看了,救人。” 七区只云幽一位医生,中西医双修的神人,年纪不大,一手还阳针使的出神入化。 几年前在七区开了医馆,在梦界行医救人,无论是普通的跌打扭伤,还是在梦界被魇所伤,亦或是忆场受损,云幽都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云幽眼神不好,听力却高深,一听这语气,这声音就知道是明槐。她上前去,上下一通检查,就皱起眉头,没好气道:“没救了,埋了吧。” 明槐知道,她这样说,只是嫌弃患者伤的太重,若是施救要耗费她不少精力。这样看来姜墨必然有救了。 明槐松了一口气,拉着云幽胳膊恳求道:“你是华佗在世,人美心善。你就略施小计,救救她嘛。” 云幽控起还阳针,封起姜墨周身大穴。轻哼一声,嘴硬:“要我救人,可没这么容易啊。” 明槐心中暗笑她言行不一,嘴上却不敢驳她的面子:“那是自然,我给幽姨把今年一年的租金和税金免了,怎么样?” 云幽经常随心看病,有时心情好了,一个子都不收,医馆就赚不了几个钱。她自己无心管账,雇了个小会计,做甩手掌柜,只剩小会计每天愁眉苦脸对着账本。 明槐身为区长,看了梦界居民的收入情况,早就知道云幽就傻乎乎地看病,正好顺水推舟,让她轻松一些。 小会计听了明槐的话,大喜过望,连忙拉着云幽收下姜墨。 云幽指挥明槐将人送进医馆,又将几人拉入医馆,随手就要关门。 门外的人叫喊:“幽姨,凭什么先治她,我们先来的。” 云幽媚眼圆瞪:“你看看她是什么样?你是什么样?” 说完又对着剩下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随后冷哼一声:“你们几个头晕眼花的毛病,回去多吃几顿饭,少睡点觉吧。” 啪的一声,将门关起,门前几个大汉羞的满脸通红,悻悻离去。 医馆中间两条过道呈十字交叉,将圆分作四份。 左边前一半墙上满是中药材,后一半摆满了精密仪器,赫然是一间手术室 。 右边前一半是一间纯白色房子,当中摆了一张椅子。后一半就是云幽和小会计居住的地方。 纸牌载着姜墨飞入手术室当中,她躺在牌上,气若游丝,了无生机。 云幽反手就是几根银针扎在姜墨身上,针尾引出无数白色的丝线,纵横交错,悬在姜墨肌肤之上,缓缓化作血肉,开始填补伤口。 云幽又甩出一根长针,直刺入姜墨眉心。 长针只引出一根长长的丝线,缓缓飘过云幽紧闭的双眼前。 片刻,云幽睁开双眼,轻呼一口气。 将在外守候的几人叫进来:“她的外伤不是大事,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的忆场受损严重,修补起来太麻烦,可能要多昏迷几天。” 明槐连连道谢。 两天后,床上的人无意识发出痛苦的呻吟。 姜墨觉得自己睡了好久,一直在自己的梦里挨打,梦里的树枝,雪球砸得她浑身疼痛。 尤其是头和腿,好像被人撕裂一般。 她缓缓睁眼,却什么都没看清,嘴唇嚅动,半点声音没有。 旁边明悦眼快,见姜墨醒了,忙向外喊道:“幽姨,她醒了。” 姜墨眨了眨眼,聚焦在天花板,纯白如玉的蜡烛燃着冷白的火焰。 火焰燃烧出的水滴自上落下,滴在姜墨嘴唇。 是水。 姜墨知道了,这里是梦界。 她一清醒,水就停止滴落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堆人围了上来。 明槐担忧地望着她,对旁边一位美艳的女子问道:“她真的没事了吗?不是说要昏迷一段时间?” 云幽翻了个白眼:“人恢复的快,你还不高兴?她天赋异禀呗。” 明悦:“幽姨,这些针还要扎多久啊?看着好可怕。” “快了。” 明槐见姜墨神情茫然,柔声道:“你身受重伤,又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才把你带回梦界治疗。” 那几个小混混的脸闪过姜墨脑海,记忆渐渐明晰。 云幽抬手搭手搭上姜墨额头,感知了一番,有些惊讶:“她恢复的真的很好,忆场已经恢复了五成。静养几天就好。” 杨修尘在一旁对姜墨介绍:“这位是云幽,七区医师。” 云幽摆摆手:“你们聊,我还有别的病人呢。” 明槐在姜墨身旁坐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姜墨将如何遇上他们,他们行凶作恶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明杨二人听了不禁皱眉。 明悦更是愤愤不平,在空中挥舞着小拳头:“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明槐摁下明悦:“那梦界的门是怎么打开的?还有幻场?” 姜墨挣扎着坐起身,才看见自己下半身密密麻麻扎了许多针。 她一怔,看着银针,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嘶”大脑一阵刺痛,姜墨抬手捂住额头,脸色发白,冷汗直冒:“我...我想不起来了。” 两人见她身体虚弱,也不忍追问。 明槐微微一笑:“睡吧,这里没有别的,就是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 两人走后,姜墨躺在床上疲惫地阖上双眼,陷入睡梦当中。 第27章 坦白 姜墨在床上又躺了两天,梦境对她宽容不少,不再殴打她,风雪交加的道路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她可以在梦里静静待着,醒来后也没有熬夜的那种痛苦。 只不过她伤在大腿,伤势颇重,现在还不能行动自如。 “试试这个。” 云幽拍了一下手下的轮椅,轮椅通体洁白,上面放了一个巴掌大的方向盘,方向盘中间镶嵌了两个按钮。 姜墨从没见过这样的轮椅,她指着方向盘:“这是什么?” “黑色启动,白色停止。” 云幽坐在上面,按着按钮,转动方向盘给姜墨演示用法。 云幽将人扶上轮椅,姜墨只觉得一股幽香袭来,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云幽见状凑得更近,似笑非笑:\"你躲什么?\" 姜墨哪里见过这阵仗,也不答话,连忙低头研究起神奇轮椅来,很快掌握,把玩着方向盘。 云幽坐在一旁,手指卷着头发,满意地笑道:“这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我可没见过把自己忆场糟践成那样的,连一点力量都没有了。” 姜墨犹豫着开口:“其实我...” “哎,你别给我说,我不想知道。”云幽打断姜墨,“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还是留给明槐说吧。”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切,“我只关心我的病人,你坐着轮椅别乱跑,在这附近逛逛就行。” 姜墨心头一暖,看着云幽离去的背影,摩挲着手底下的方向盘,心想:这个姐姐看着不靠谱,但是人还挺好的。 姜墨自打得了这个轮椅,就按捺不住,操控着轮椅出医馆。 第二次进入梦界,姜墨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这里。 她靠在椅背,仰头望向天空,蓝白色中间嵌着一抹橙红,这里的太阳倒不是很刺眼。 街道上的建筑倒是和人界没什么分别,唯一一点就是很矮,街上人来人往,衣着各异。 一个男人穿着黑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掌心中悬着一个晶蓝色的物件。 他面前的女人雍容华贵,手上,小臂上戴满了镯子,头发盘成一个硕大的圆盘顶在脑袋上,上面插满了簪子。 女人手边牵着一个男孩,男孩脖子上带了一个小金环,目光止不住地往身后的鸟笼看去。 两排鸟笼整整齐齐,挂在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双臂奇长,两只胳膊挂了足足十二只鸟笼,毫不费力,还仰头吹着口哨逗鸟,突然斜里刺出一根黑棍,拦住少年去路。 顺着棍子望去,是个老汉,老汉正要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少女,拉起逗鸟少年就跑。 老汉气的跳脚,提棍边追,那普通的木棍竟在瞬息之间伸长。 那男孩见鸟笼离去,不由自主地跑去够。 盘发女子不防,被男孩一拽,就要跌倒,小臂上的手镯旋转飞起,在女人腿弯处垫了一下,让她站直身子,却迎面碰上老汉。 他惊慌地将女人托起,后退两步,却撞上黑袍男人,男人身法极好,瞬间一跃而起,在空中却要突然落下。 街道上旁人也接连躲闪。 安静的街道因为那个少女顿时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姜墨看着这幅有趣的场景,微微愣神。 “哒。” 一个响指在她面前打响,明槐的笑脸顿时填满姜墨的视线。“你看什么呢?这么痴迷?” 姜墨低头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们梦界也挺有意思的。” “梦界有意思,你把人界忘了?”明槐扔了个手机在姜墨怀里。 “我的手机,你们在哪找到的?”姜墨惊喜地捧起手机,打开一看,只有两条姜子渝的问候消息,回了消息,在没有别的了,在没有人记挂她了。 明槐转身进入医院:“我们当时在那个公园里搜索了一番,发现你的手机,就带回来了,你在这坐会儿,我找云幽有事。” “谢谢” 姜墨心想:“自己在梦界情况不定,姜子渝又黏人的紧,万一不能及时回复消息,岂不完蛋。” 思索了一会,她给姜子渝发去消息,说她参加了一个寒假学习训练营,要没收手机,消息可能不会及时回复,让他们不要担心。 消息刚发完,她手臂被猛烈撞击一下,手机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姜墨闭上双眼,不知是喜是悲,自己还真是,未雨绸缪啊。回头想看看究竟是谁。 椅背挡住姜墨视线,她操控轮椅向后转,却被抵死,动弹不得。 “别动,别动,求求你了。” 带着祈求的胆怯女声传入姜墨耳中。“你是谁啊?你把我手机弄坏了。”姜墨有些气恼。 “真对不起,我一定会赔的。你先别动好不好啊。”女声语气愈发卑微,姜墨疑惑:“你在躲些什么?” 女孩探头望了望,见街头风平浪静,站起来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又走到姜墨面前:“我弄坏了什么?赔给你就是了。” 姜墨惊讶:“是你?” 这女孩就是刚才那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嗯?你认识我?” “不认识。”姜墨指了指地上的手机。 女孩蹲在地上看了看,语气轻快:“嗐,就是手机啊,要是别人弄坏了,他还赔不了你呢。你放心,过两天我去进货,顺便赔你个新的。” 见姜墨一脸不信,女孩羞恼:“你这什么眼神?我萧守信可是最守信用的人了。” 云幽和明槐从医馆走出,云幽上手就去扒拉萧守信的裤子,刚刚还神气扬扬的少女瞬间蔫了,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云幽双眼圆瞪,啧了一声,少女顿时偃旗息鼓。 宽大的裤腿被扯起,几道旧伤疤上覆盖了几条新的疤痕,鲜红细长,看不出是什么武器。 云幽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又上手拉萧守信袖子,少女洁白的双臂也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萧守信讪讪一笑,放下袖管:“云幽姐姐,我这次是失误,绝对没有下次,哦不是,下次绝对小心。” 云幽灿然一笑,轻抚上少女脸庞,滑到耳边,手腕一转,萧守信顿时哀嚎起来,她扯着人往里走。 明槐和姜墨都没敢说话。 只剩下萧守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个,那个赔手机的,我过两天还来,一定给你啊!” 明槐推起姜墨:“你怎么跟她扯在一起了?” “一点小事罢了。” 姜墨斟酌着开口:“明槐,那天的事,我想起来了。” 明槐惊喜道:“什么?我们回去说!” 她推着人回到医馆,正巧遇上杨修尘找她,两人一起进去了。 姜墨抚摸着手机碎片:“当时我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还被人扎了一刀,万念俱灰,但是,他提到我妹妹。” “我当时心中冒起一个念头,就是同归于尽。” “然后我只感觉,自己和天上飞着的刀片有某种联系,我就尝试着操控它,他被拉开后,我也没了意识,只能看见天上的蓝紫色,在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听后,心思各异。 杨修尘对着明槐道:“她生在一区,为什么她十五岁的时候,一区两界使者没有把她带回去,反而是放任她的忆场发展成这样?” 明槐对着姜墨解释道:“人界觉醒忆场的小孩,最大不超过十五岁,就会被两界使者带回梦界,只不过,你已经十八岁了,居然还没有入过梦界,实在是奇怪。” 杨修尘点头:“不错,而且你竟然可以在人界造出幻场,这可是筑梦师在人界斩杀实魇才会用到的技法。” 明槐思衬:“应该不是,她没有这个实力,她应该只是打开了梦界的门,在她的忆场里构造了一种幻境,那个男孩只不过是被拉入她的忆场罢了。 否则那个男孩就算被拉开,也难逃一死,她的忆场不可小觑。” 明槐嘴上不说,想起秦越的话,心里忍不住骂道:“这老头真会找事,姜墨这样,怎么样留在人界,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两人对着姜墨事件仔细分析,对姜墨也毫不避讳。 杨修尘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找金海来领人吗?\" 明槐嗤笑一声:“金海?就他那个性子,不把她逼疯了。反正我看,她也不想留在梦界,是吧?一心在人界跟她妹妹在一块~” 明槐斜着眼阴阳怪气。 姜墨微微一愣,连忙点头。 明槐看向杨修尘撇嘴,那表情就是在说,你看我说的对吧? 明槐思索一阵,缓缓开口:“反正她已经过了十五岁,去找金海,金海也不一定要她。不如……” 她突然停下,杨修尘问道:“不如什么?” 明槐看着他,挂上一副温和地笑,“不如帮她梳理梳理忆场,放她回去,那种生死之际,也是少见。” “就当她是从梦界毕业,选择在人界生活的人不就行了。” 杨修尘深深看了一眼明槐,又看看姜墨,“虽说少有,但也不是不行。我同意了。” “就是啊,这法子多好。咱们城主同意了。” 明槐笑得见牙不见眼。 杨修尘是西城城主,现在提前给他透个底,万一以后出事,还有他兜着。 “那个,我的忆场是什么啊?”姜墨在一旁弱弱发问。 “过几天,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在跟你细说。” 明槐两手一拍:“好啦,你的归属问题解决了。终于能过个好年了。” 姜墨:“你们梦界还过年啊?” 明槐兴奋:“那当然了,梦界所有人临近年关,都可以放假,想干嘛干嘛。要不是那天救你,我早就享受上了” 姜墨低头苦笑:“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临近年关,能遇上这种事。” 明槐见小孩真愧疚,她救姜墨的时候,随便看了一下姜墨这几天的回忆,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又不忍心:“哎呀,我开玩笑的,那你就留在这好好养伤,就当做补偿我了。” 姜墨点点头:“那当然,不然我还能去哪?” 萧守信揉着耳朵,浑身药味,步履蹒跚走进姜墨的病房。 第28章 官方市集 萧守信站在姜墨面前,还没说话。 云幽紧随其后,在屁股上提腿就是一脚,她扭腰躲过,跑到姜墨跟前,连连作揖道:“这位妹妹,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手机我会赔你的,原谅我好不好。” 话虽是对着姜墨说,眼神却止不住向云幽瞟。 姜墨不解:“这是?” 她可有些吃惊,她来医馆几天,对待病人,云幽都是温柔耐心,哪里像今天,做出踹人屁股这种失态的事情。 云幽一撩头发:“没什么,让她给你赔个罪。”又向萧守信道:“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照顾姜小姐,就当赔罪了。直到你萧老板的货到了。” 云幽说着“萧老板的货”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萧守信大气不敢出一个,连连称是。 杨修尘在一旁饶有趣味的撑着下巴,明槐碰了一下他:“怎么,你认识?” “看着眼熟”杨修尘思索片刻,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在一区可见过这位萧老板的风采。” 一句话吸引了云幽的注意,期待地问:“哦?萧老板的什么风姿呢?” 杨修尘想着那个一区小摊上少女骰盅用的炉火纯青,平常肯定没少用,便故意道:“萧老板骰子和骰盅用的可是一绝。” 云幽听了气的手抖,指着她:“你,你这个小兔崽子,一天就不干正事。” 萧守信一边躲着云幽的打,一边怒目而视:“ 杨城主,真是,多,谢,夸,赞。” 这些商会的人最会钻空子。 他们没有官方授权,在两界倒卖东西,对每个区护卫队都是头疼的问题,可凭心而论,这些人也盘活了底层的经济,只不过他不介意给这些小商贩使点小绊子。 杨修尘挑眉,在桌前唤出一个小丑,小丑给他端茶倒水,他吹着手中茶盏:“不客气,祝萧老板早日取得官方牌匾。” 姜墨却有些好奇:“为什么云幽姐姐对待萧老板这么....” 明槐笑道:“她们俩关系好着呢,都是过命的交情,当初云幽在七区开医馆,还是萧老板来找的我,你别看萧老板就大你一岁,人家可比你有能耐多了,不用担心。” 明槐怼了一下杨修尘,嫌弃他拱火,又拦住云幽:“诶,你要是把萧老板打坏了,还是得你治,多费事。” 萧守信躲到姜墨身后赔笑:“是啊,云大夫,我还要给姜墨赔罪呢不是。” 姜墨接话:“萧老板说的有道理。” 云幽见众人都在递台阶,也不好再追究,正巧又有别的病人来到,她只好放过萧守信了。 萧守信松了一口气,坐在病床上,抓起杨修尘茶壶,对嘴直倒,咕嘟咕嘟,一壶茶水下肚。 杨修尘见她狼狈也不在意,又给续了一壶茶,喝了三壶茶方止,她左手在嘴上一抹,右手直拍姜墨轮椅背:\"多谢你替我说话。你有什么要帮忙的,这几天我就在这里,你尽管差遣。\" 姜墨见她现在神气,与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大相径庭,心中好笑:“我没有什么要办的。” 明槐也笑:“我刚刚也帮你说话了,你怎么不说帮我的忙。” “嗐,那我也谢谢明区长,您有什么吩咐啊?” 明槐苍蝇搓手,揽着萧守信:“你给我办点年货呗,好吃的,好玩的,我知道你最有门路了。” 萧守信眼睛一亮,低声说:“行啊,正好,我要给云幽整点药材去。” 两人不谋而合,就低着头热烈讨论,像两只偷吃的小老鼠,杨修尘在一旁兀自饮茶,偶尔添一两杯递给明槐和姜墨。 姜墨转着手中精致的茶盏,盯着热闹温馨的场景失神。 云幽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好看吗?” “嗯?” “想留下吗?” 这几天萧守信老老实实待在医馆,遵照云幽嘱托,对姜墨无微不至。 姜墨在试着慢慢脱离轮椅,她能行走是不能久站,云幽说,失血过多,还阳针能修复血肉,但是和自身融合,还是看姜墨自己。 她已经算恢复快的。 萧守信却有些好奇,跟姜墨相处几天,她觉得姜墨不像个惹事的,以她自小在市井摸爬滚打的经历来看,姜墨更像那种乖乖女。 于是忍不住问姜墨是怎么伤的这么重,姜墨把来龙去脉跟她一说,萧守信顿时打抱不平:“呵,真是一群人渣,这口气你就这么咽了?” 姜墨眼神骤变:“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让他永远不能去找我妹妹的麻烦。” 她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只不过,我妹妹现在回了东城,一时半会他们找不到她,明槐也劝我先休养生息,等好了再说。” 萧守信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走,带你去个好东西” 萧守信推着姜墨,附身道:“这可是她们区正儿八经的官方市集,你随便挑,我买单。” 少女跳到她面前,双臂展开,笑的张扬。 姜墨向她身后看去,一栋高楼矗立在前,在梦界寻常低矮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高楼外部镶嵌了好几圈金属,光落在上面,显得科技感十足。 两人进去,一楼的地板充斥着淡蓝色的光,神秘又美丽,大厅内三道商铺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摊主衣冠整洁,也不叫卖,只是为顾客介绍。 大厅四角各有六人,着盔甲,戴面罩,执枪而立,威武庄严。 天花板攒动的身影吸引了姜墨的目光,二楼的地板是透明的玻璃,从上至下望去,一楼景色尽收眼底。 萧守信推着姜墨穿过三条商铺,走到尽头,按下电梯,电梯旁边贴了两张对联,直上三楼。电梯也是玻璃,透过电梯姜墨看着二楼景象, 二楼和一楼截然不同,二楼人影窜动,密而不乱,几张桌子摆在当中,众人喝酒聊天,热火朝天,有些过年的氛围,四周也没有守卫看管。 萧守信解释道:“一楼就是普通的市集,大家自由交易,二楼是协会中的人放松的地方,什么乐子都有。” 叮咚一声,三楼完全没有刚才热闹氛围,一条过道穿过大厅,两边满是房间,房间上挂着木牌,写着各类商品。 轮椅在电梯缝隙卡了一下。 萧守信站到前方,抬了一把,接着说:“三楼搞批发的,这里大半人跟黑市,跟协会都有关系。” 她又伸手向上指了指:“在往上就是大人物的地方,拍卖啊,开会之类的,就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轻易接触到得了。” 姜墨似懂非懂点点头,萧守信推着她走进一个房间门口,木牌上写着,“药材专供,新!” “林老板最近在哪发财啊?” 房间内装扮很简洁,半面墙被掏空,嵌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本子,一张桌子,后面一张皮椅,背对桌子。 “萧老板最近怎么没见踪影,有好东西,可别忘了兄弟啊。” 皮椅吱呀一声转过来,男人身材姣好,浑身金饰,尤其双手,戴满了戒指,头上的发胶在灯光的下熠熠生辉,穿了一身西装,脚下的皮鞋随着他起身踩在地上,一股有钱的声音。 “嗨呀,我最近在云幽姐姐医馆养伤呢。” “哎呦,萧老板没事吧,要什么补品,一定跟我说啊。”男人走向她上下打量,眼神中的担忧不似作假。 他又看见姜墨安坐在轮椅:“这又是哪位老板啊?” “我一朋友,姜墨,介绍一下,这林雨。” 林雨热络地上来握手:“萧老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萧守信走上前,坐在皮椅上转来转去:“你最近赚多少啊?” 林雨走到她跟前,靠在桌子前,从桌子下取出一只雪茄点燃,摇头直叹:“人界生意不好做,商会也不好过,咱们的生意就更不好做了。” 烟雾缭绕下,林雨眼中一片精明,两指夹着雪茄,点了点窗外,又指着萧守信的耳朵摇头。 萧守信皱起眉头:“你那药材里都有什么,我全要了,明年我不做生意了,让我过个好年。” 林雨笑了笑:“行啊,快过年了,给你送点人界的干果酒水,炮仗美食。”随后拨弄五指上的戒指,拿下一枚,对着里面喊:“给萧老板提货。新年快乐。” 林雨送两人下了电梯,坐回皮椅,却见椅子下面丢了两袋子,放在桌上打开一看,两袋黑金。林雨收下黑金,咬着雪茄笑着摇头:“这丫头。” 两人出了大楼,后方就是一排仓库。 “这里!”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挥着双臂招呼她们,男孩手底下一支笔,一个本子划拉得飞快,结结巴巴:“萧……萧老板好。这……。” “哎行了行了,我信得过他,不用报了。”她抬手打断男孩,男孩扶了扶眼镜:“在,在后面。” 拉开仓库大门,东西垒满了整个仓库,姜墨拉着萧守信衣角:“你怎么买这么多,咱们两个人怎么弄回去?” “你就瞧好吧。” 她掏出一个骰盅,单手摇了起来,骰子在里面哗啦啦响,她把里面的三颗骰子倒出来,丢给姜墨:“你先拿着。” 骰盅被抛向空中。 “大!” 骰盅在空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后面转出一抹金色,金色越变大,渐渐形成一个巨大骰盅的影像,金色大骰盅笼罩住整个仓库。 男孩对此见怪不怪就静静地看着,大骰盅将仓库扣住,小骰盅在空中旋转停下。 萧守信跳起,将它拿在手中,左右摇晃两下,姜墨此刻早已看呆,手中的骰子自动飞入她骰盅,随着骰子进入骰盅,仓库的货物全部都附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大骰盅摇晃几下,货物缓缓悬起,看着轻飘飘的,待到货物全部飞起,空中的金色开始渐渐消散,不消片刻,金色大骰盅和货物全部消失殆尽。 萧守信拿着手里的骰盅,做了几个花里胡哨的动作,随后将骰盅摊在手中,撩了一把头发:“猜猜,这是几啊?” “三个六” “嘿嘿,猜错啦!”移开骰盅,整个仓库的货物被缩小了数倍,像微观模型在她掌中,小巧精致。 姜墨看傻了眼:“厉害,真厉害。” “哈哈哈,走回家!” 第29章 过年 两人回到医馆,姜墨忍不住问:“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唉,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了,一区的生意更难做,他是从一区迁过来,搬迁手续难得很,他几乎掉层皮,帮帮他对我没坏处。” 萧守信耸耸肩:“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云幽见两人空手回来,疑惑:“你俩置办什么去了?” 姜墨:“在她骰盅里。” 云幽挑起眉头:“还要动用了你的骰盅?” 走近萧守信,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就在她身上摸索,摸到骰盅后,颠了颠,随后看着萧守信默不作声,萧守信尬笑两声,站在原地。 姜墨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其实萧老板买这么多,别有良途。” “啊对对对,小姜说的对,别有用途,我...我我给别的居民送温暖去。”说罢赶忙拿回骰盅,夺门而出。 云幽望着背影,微微一笑。 腊月二十九 姜墨已经脱离了轮椅,行动自如,萧守信的骰盅化作一个卡车大小,横在路中央。 林老板送的年货,全部被两个人挨家挨户地送了,明悦听了圣诞老人的故事,也兴奋地来帮忙。 卡车大小的骰盅内里大有乾坤,医馆附近几条街的所有居民都被关照了。几个人忙了几天才分发完毕。 萧守信会对每一户人家说这是云大夫送的温暖,记得感谢云大夫。明悦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萧守信却扭捏起来,只吩咐两人照做。 除夕 梦界的小孩子得了鞭炮,没日没夜地放,街上满是红色的碎屑,各家各户挂起了灯笼,贴上了对联,通俗的年味。姜墨越看越开心,她住在城区,鲜少见到这种热闹场景。 “给,跟你手机一个牌子,这可是最新版的。” 姜墨接过手机,有些发愣。 “怎么了,快看看有什么重要消息没?” 萧守信碰了碰姜墨:“你发什么呆啊?” “没事” 插卡,开机,姜子渝的消息先映入眼帘 “那你训练营什么时候结束啊?” “能看见消息吗?这题我不会,你帮我看看(图片)。” “你还不能看手机啊?” 正巧一条消息弹出, “都一周了,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待姜墨回复,电话已经响起,来者正是姜子渝。 “姐!你居然接我电话了!你没事吧?” “对不起啊,我没事。” 姜墨呆呆地看着手机,还有些惊讶,两界电话居然能畅通无阻。 “姜墨!你参加的什么乱七八糟训练营?哪有不让看手机的?” “你再不回话,我都要报警了!” “我不管,我明天就回西城,我来陪你过年。” 姜墨一个清醒,高扬那个危险还没有解决,她可不能现在回来,连忙回话:“好了好了,我训练营结束了,以后绝对不会不回消息的。” “不回消息也没关系,我马上回去,咱俩面对面,还发什么消息。” 一阵阴阳怪气,姜墨知道她气还没消。 “你可不能现在回来。” “为什么?”姜子渝又要炸毛。 “今天就是除夕夜,你要陪老人吃饭,之后还要走亲戚,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因为我,半道从东城回来,那我在他们心里,印象岂不是更不好了?” 姜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她知道姜子渝一直致力于修复她和其他亲戚的关系,用这个劝说,肯定有效。 姜子渝本来说的就是气话,临时赶回来,也只是个念头,此刻听姜墨权衡利弊,也就打消了念头。 但还是不罢休,一顿拿腔作调,逼着姜墨说了不少好话,承诺着天天发消息,打电话,这才了事。 从姜子渝愤怒的声音穿透电话的一刹那,旁边的萧守信就在旁边默默听着。 姜墨挂断电话,抹掉额头冒出的汗,长呼一口气,像是卸了个担子。 这幅场景让萧守信啧啧称奇,姜墨在梦界温和有礼,沉默寡言,活像个假人,这么生动活泼的样子,实在少见。她稀奇道:“你妹妹挺关心你啊。” 姜墨捏着手机,眼中满是笑意:“是啊。” 就两个字,萧守信听出了一股子骄傲的味道。她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她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过了好久,萧守信才听到一句。 “快了吧。” 除夕夜 梦界也飘起雪花,街道上没什么人,雪落在地上,白成一片,姜墨蹲在地上戳着雪层想:“人界和梦界有什么分别呢?” 医馆清清冷冷,病人都出院了,小会计也回了人界,只有云幽,萧守信和姜墨三个人。 萧守信对着云幽叽叽咕咕:“小姜干嘛呢?蹲一天了?” 云幽静默一刻:“你去,把人叫进来。” 看着空荡荡的医馆,云幽大手一挥:“咱们今天吃火锅!”。 随后指挥着萧守信用她把住的地方清空,萧守信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张八仙桌,放在当中,煮起了火锅。 “呦,这么香啊?”明槐拉着明悦走进来。 云幽问明槐:“你怎么来了?” 明槐拍了拍明悦:“还得是小悦,鼻子真灵,一闻就知道这有好吃的。” 明槐给自己和明悦拿了碗筷,径直坐在姜墨对面。 萧守信已经捧着碗大快朵颐,顾不得锅里的菜有多烫,直往嘴里塞:“嘶,你怎么,嘶,带着她?” 明槐揉着明悦脑袋:“我哥忙,让我看两天明悦。” “云幽,你也坐啊。” 云幽刚落座,又是一阵敲门声,姜墨把人摁下:“我去吧。” 门一开始,正是杨修尘,他提了两瓶酒,扫了扫身上的雪,缓步进门:“云大夫,你要的好酒。” 云幽惊喜地收下:“真是多谢城主了。” 萧守信戳着碗里的菜,嘟嘟囔囔,凑到云幽身边:“你要什么酒啊?怎么不跟我说啊?” 云幽白了她一眼:“是啊,你萧老板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啊!” 萧守信委屈地闭嘴了。 明槐连忙夹菜安慰,身旁的明悦又吃醋,让明悦也照顾照顾她。 杨修尘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几人玩闹,素来严峻的面容也露出一丝笑意。 大雪中的小医馆,八仙桌,六个人。 火锅蒸地热气氤氲,每个人的面容隐在其之后,姜墨透过白气看着众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热闹的饭桌,互相担心的家人,温馨的小世界。 记忆中这样的场景,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还是根本就没有? 萧守信撺掇众人举杯,打破了姜墨自己的多愁伤感。 六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叮咚一声,门口响起巨大的烟花声,明悦和萧守信小孩子心性,拉着身边人就要出去看。 漫天烟花,满眼璀璨,梦界的黑夜一时亮了起来。 一群小孩子就在医馆门口,看见云幽出来,连忙拥上去:“谢谢云大夫,云大夫新年快乐!”又拉着人到雪地中,递给她各种爆竹。 云幽脸上笑意收不住,望向萧守信,萧守信挠头望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难得温柔一次去拉萧守信,少女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露。 萧守信给云幽点着烟火,小声嘀咕:“你以后能不能不阴阳我了?” “有吗?萧老板~” “你!” 明悦也拿了一把,兴奋道:“姑姑,咱们俩去玩吧!” 明槐面露难色。 杨修尘主动过来拉起明悦的小手:“走,叔叔带你玩。” 姜墨在暗处按灭手机,悄悄走到明槐身后,拉着她衣袖:“明区长,我想我该回家了。” 明槐好似早有准备。 明槐带着姜墨走到医馆后面,前面的热闹欢笑远离二人,医馆后方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明槐哈着白气,看着姜墨的腿问道:“你伤怎么样了?\" 姜墨抖抖腿:“我没事了。” 明槐被她逗笑:“那怎么急着走?你们家应该没有人吧。” 姜墨点点头:“是啊,但是我也不属于这里啊。” “好。”明槐正色道:“但是送你回人界之前,我要看你的忆场。” 姜墨此前听他们提起过忆场,此刻终于有机会,便问:“忆场是什么?”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我们先回去,初次进入你的忆场,可不能在这。” 回到医馆,其余几人听到姜墨要回家的消息,明悦和萧守信最为不舍。尤其萧守信,连拍姜墨的肩膀,一副相见恨晚,伯牙子期的模样。 “放轻松,你要信任我,把你的忆场对我敞开。” 明槐依旧挂着熟悉的微笑,姜墨微微安心。 她在姜墨面前轻轻一挥手,姜墨只觉得一抹青色在眼前闪过,大脑越来越沉重,整个人轻飘飘的,顿时进入睡眠。 萧守信看着姜墨昏下来,连忙把人接住,放在一旁。 明槐紧闭双眼,指尖在姜墨眉心停留片刻。 再睁眼,周遭环境骤变。 几人抬头环顾四周,刚刚还身处医馆之间,顷刻间大雪纷飞,玉树琼枝,寒风呼呼作响,几人站在道路中央,两边房屋鳞次栉比。 第30章 忆场 姜墨睁开双眼,熟悉的道路,熟悉的雪,破旧的木屋,破碎的她。 她叹了口气,条件反射地前进,心想:“明槐不是说梳理忆场,自己怎么睡着了,不过进入梦界这几天,她都没有再来过,现在居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这么想着姜墨心里轻快多了。 身旁的树没有放过她,树枝咻的一声飞出,“啪”抽在姜墨的屁股上,姜墨顿时嗷叫一声,揉着屁股往前走。 新的梦境,她还没有摸索出新的规律,只能被迫挨打,只不过在梦里挨打多了,她也发现这些树枝,窗户,都希望她往前走,要是打她,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跑。 姜墨又挨了几下打,跑进小木屋歇息。 明悦搓着手跺脚:“怎么这么冷?” 明槐:“这就是姜墨的忆场。” “豁,小姜可以啊。”萧守信随手搓起一把雪,评价道:“就是这个温度,和这个雪相差有些大吧。” 云幽点点头,凑近窗户看了看,玻璃映出她姣好的面容,她伸手摸了摸:“确实,这个玻璃也有待提高。” 杨修尘:“这个忆场确实杂乱无章。而且,姜墨人呢?她自己怎么不见了。” 明槐将整个忆场扩大,手法温和,照理说,姜墨是忆场的主人,她也应该身处其间,不可能看不到。 “你们就知道挑刺,我看姜墨姐姐这个忆场现在就挺好的。”明悦在一旁对他们刚刚的评价表示不满。 忆场和梦境,对每个筑梦师来说,都要追求细节,每个区的都配有特定的教学地,除却人界因为觉醒忆场而进入梦界的人,梦界的每个小孩子,都要在教学区和父母的指导下学习忆场。 更何况明悦是明均的女儿,明槐的侄女,伴生家族的孩子对忆场的掌握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只不过小孩子暂时很少顾及整个忆场和塑造梦境的细节问题,他们一般注重梦境整体的真实感。 姜墨这个忆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配上极低的气温,正合明悦的口味。 “小悦说得对,咱们来这就是给姜墨梳理问题的,她的忆场远不止这些问题。咱们先找人吧。” 明槐牵起明悦的手,几人分往不同方向找姜墨。 萧守信走向房屋后方,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去路,她冲云幽摇摇头。 云幽验证了心中猜想,她一进来,就觉得不太对劲,寻常忆场都是方形圆形,很少见一条窄窄的过道,这对于一个场景来说,单调乏味,不利于上演任何情节。 这对于筑梦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好比拍电影,只给了一条走廊,导演翻出花来,也不可能拍出原始森林。 云幽目光略过两侧房屋,直指道路尽头的小木屋。 这些房屋,是姜墨没有经过训练而呈现出来的最原始的样子,与她的内心息息相关,如果要窥探一个人的内心,亦或是摧毁一个人,都要从这里入手。 萧守信顺着云幽的视线,一马当先,冲到小木屋面前,轻轻叩门:“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姜墨在小木屋里蹲着数地板,这是她做梦醒来的必备步骤,就要数完时,突然听到小木屋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姜墨大惊,自己开还是不开? 这可是她的梦境第一次发生改变? 门外除了那条熟悉的道路,还会有别的东西吗? “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是守信!” 姜墨飞身拉门,门前正是一脸懵的萧守信,不远处正是是云幽。 “你们怎么能进来呢?!” “我这梦做了将近一年了!都没什么变化,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奥对,这里是梦界,你们肯定进的来!” “明槐呢,她不是要进我的忆场吗?” “停停停,你怎么这么兴奋?”萧守信推开扑上来的姜墨。 姜墨热情的火焰丝毫没有被浇灭。 “哈,哈哈,我当然高兴啦!”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久,每一次都是…我,我一个人。” 姜墨走出门外,目光所及之处场景都很熟悉,可是第一次在梦里看见这些人却很陌生。 “姜墨姐姐!终于找到你了。”明悦跑过来抱住她。 明槐把呆愣的姜墨拉出房间,两人站在道路中间,这是姜墨第一次有人陪伴站在这里。 路旁一棵树见姜墨出屋子,一根枝丫抽过来,姜墨被明槐拉着,躲闪不及,但她又不想挣脱开,便抬起另一只手,挡在前方。 料想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身上。 “这里就是你的忆场。”明槐正一手揪住树的枝条,面容冷峻:“睁眼姜墨!” 明槐扯着树枝,像是在和树角力,明槐渐渐感到手上力道变小,松了手,树枝脱力,咻的一声缩了回去。 “别害怕,这是你自己的记忆。”明槐柔声道:“你要面对它,忆场是存放你记忆的地方,创造梦境的地方。” “小姜,这些东西可都是你自己放进来的。”萧守信有些嫌弃:“而且,你怎么什么都往脑子里塞,半大点地方,都塞满了。你就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云幽本想捂住萧守信的嘴,但是看姜墨沉思的样子,她也就没什么动作,和萧守信一同看着姜墨。 姜墨有些惊恐:“我每天晚上都会来到这里,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我的梦,如果这是忆场,不是梦,那不就代表我晚上从来没睡着过。” ”以前,我已经把那些树打我的规律记住了。”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上次从梦界回去后,我有一段时间没进入我的忆场了。可是前不久,我再进来,发现这些规律全部都变了,很复杂,我探索不出来。” 姜墨苦笑一声:“难怪我在学校总是睡觉。” 杨修尘在旁边静默了好久,此刻开口:“这很正常,我刚刚看过你的忆场,时间混乱,维持运转要耗费不少力气,更何况你每天都要在这待一整晚。” 他顿了顿:“若是再晚一些,忆场愈发凌乱,你被困在这里的时间就会越久,最后...你会永远留在这里。” 杨修尘看了一眼明槐,摇摇头:“情况艰险,实属不易。” 姜墨低头,脚下的雪被几滴水砸中,渐渐消融。 明悦小孩子心性,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杨修尘将明悦抱起哄着。 剩下几人不知道如何安慰,都沉默不语。 明槐深吸一口气:“我会教你清理忆场和整理的方法,以后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姜墨擦了眼泪,眼眶微红,盯着明槐:“你说吧,我一定能学会的。” 明槐微微一笑:“你不用太紧张,放轻松。” 她拉过姜墨的手:“气沉丹田,你现在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吐纳。你可能会觉得跟不上,但是没关系,到哪里算哪里。” 明槐的手很温暖,能包容一切,姜墨微微安心,闭上双眼,认真呼吸起来。 人有五感,世有五行,这一套吐纳之法,名为五行诀,把五感和五行相结合,从而达到与忆场合二为一的效果,是梦界小孩子的必修课。 姜墨现在最缺的就是对自己忆场的控制力,所以才会被忆场反客为主,占据她夜晚的时间。 萧守信看明槐教的认真,忍不住感慨:“这种基础都是明区长亲自教。真不知道她是幸运还是倒霉。” 云幽轻叹一声:“要是她在小几岁,绝对算幸运,可是早几年,她也来不了七区。” “老师,最是见不得小孩子遭罪。” 姜墨跟着明槐呼吸,明槐没有丝毫变化,但她只感觉浑身越来越冷,冷的她浑身发颤,上下牙直打哆嗦,呼吸愈发困难,眉毛都染上一层冰霜,一个没注意,整个人险些背过气去。 明槐赶忙扶住她:“唉,要建立联系,越早越好,你这样已经尽力了。明天再来吧。” 姜墨握住她的手,把眉上冰霜扫落:“再来,我可以。” 明槐见她眼中满是坚定,微微一愣,回握住她的手:“好。” 两人一教一学,中间有好几次,姜墨都因为喘不上气而中断,但是只说一句再来,又若无其事地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姜墨终于在明槐的带领下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一整次。 明槐问:“你记住多少?” 姜墨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我没记住。” 明槐忍不住笑:“哈哈哈,不打紧,你要是一遍都记住了,那还了得?我在带你过几遍不就好了。” 姜墨过完一次,深知自己想要像明槐一样,流畅的呼吸吐纳一遍现在还是异想天开。明槐也知道她的能力,今天打算就此作罢。 姜墨见明槐似有结束之意,连忙喊道:“明区长,老师,你,你在教我几遍吧,我尽力学。” 明槐惊喜姜墨的坚持:“啧,别学杨修尘,就叫明区长。既然你要学,那我哪有不教的道理。” 明槐就整段呼吸分作五段,一段一段教,姜墨一段一段学。 萧守信等人在姜墨忆场里四处查看,树干都是她的记忆所化。 杨修尘经验丰富,凭着树生出的时间,就看出了姜墨记忆生成的时间,重复的记忆化作的树干就是抽打姜墨,把她逼进房屋。 几人纷纷祭出梦器,将重复的树全部砍掉,将时间错乱的树重新归位。 杨修尘挥起纸盘,纸牌飞转,比斧子好使,砍起树来那叫一个利索。 萧守信挥着骰盅将树搬来搬去,纸牌当中的小丑抱着每一棵树,在云幽的指挥下悉心栽种,她必须确保每一棵树移植后都能活,不然姜墨的记忆可就完蛋了。 本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可这忆场雪层极厚,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萧守信边搬边忍不住问:“你说,小姜忆场为什么这么大雪,一般人都是什么书房,卧室,普通台子,怎么她就是野外大道。” 杨修尘:“这孩子的古怪可不止这些,她已经十八了,可能和年龄有关吧。” 明悦在一旁无聊地观察姜墨房子上的各种小东西。 姜墨每运气到痛苦之际,不得已中断,她却是发狠,沉下心来细细感受,感知外界与自己之间的联系。 明槐就在旁边默默看着,除了偶尔提点一下她的呼吸节奏,再无其他。 不知不觉间,中断次数越来越少,她已然能将整个五行决独自使一遍。 虽然仍旧是磕磕绊绊,运行缓慢。 其余几人忙活半天,终于结束了这大工程。 明悦一抬头,指着垒成两人高的木头,目瞪口呆:“这,姜墨姐姐的重复的记忆也太多了吧。” 萧守信活动手腕:“哎呀,累死我了,不知道五行决小姜学得怎么样了。能有个两三天了吧。” 几人在姜墨的忆场当中,时间的流逝全然不知,还是萧守信比较敏感,约摸有个两三天了。 云幽惊呼:“居然这么久了?不好。” 杨修尘:“怎么不好了?” 云幽焦急:“咱们能不吃不喝两三天,姜墨呢?” 杨修尘:“没事,老师在。” “你俩别急,我去找找小姜,再笨的人,五行决两天也完全掌握了。” “不用找了,我这不是在这么。” “小姜!你五行决练的怎么样了?”萧守信跑到姜墨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又指着一摞子木头,“你看看,你的垃圾记忆这么多?我们都给你清理出来了” 姜墨面露惊恐:“清理?那岂不是…” 萧守信打断她:“诶,清理可不是清除,等你筛选完,我们就一口气清了。” “这怎么筛选?” 萧守信非常奇怪:“你运五行诀得时候,没什么感觉吗?” 姜墨略微尴尬:“没有,我完整的使一遍五行决,都很困难。” 几人一时哑然。 萧守信嫌弃道:“你都练了两天了,还没完全掌握吗?” 云幽:“就你厉害,小姜才刚刚接触,能完全记下已经不易。” 明悦:“姑姑,那这些记忆怎么办呢?总不能就放在这吧” 杨修尘:“不妨事,她既已会使五行决,日多加练习,自会处理。” 明槐点点头:“修尘说的不错,咱们先出去,在忆场咱们已经待了两天半了。 ” 云幽看着明槐脸色,与往日一般无二,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明槐,能维持他人忆场运转两日,还容纳额外了好几个人。 瞬息之间。明槐撤力,几人又回到了医馆。 其他几人都若无其事,唯独姜墨,又累又饿,喝了杨修尘泡的茶匆匆睡去了。 第31章 季家 姜墨睡醒后只觉得大脑一片清晰,浑身轻松,她想这肯定是五行诀的功效。于是又练习起来。 昨天在姜墨忆场,第一遍五行诀运行完毕后,她一呼一吸之间,只觉得撕心裂肺,现今疼痛却大大减轻了。 姜墨真在心中暗自称奇,却听明槐声音从门外传来:“嗯,不错不错,你以后回去了,也要好好练习。” “明区长,怎么了?” 明槐推门而入:“刚刚我是在门外说的话,这你都能听见了。” 姜墨点点头,明槐笑道:“很好,如你所见,五行决可以提高你五感的敏锐度,以后除了听觉,别的也会大有长进,到时候你就可以掌控你的忆场了。” 姜墨闻言也是开心,正要在练,明槐却说:“诶,等等,我给你个东西。” 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纯白无瑕的木牌,二指宽,一指厚,当中间嵌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小球。 明槐:“这个木牌你拿着,是两界的钥匙,现在这里是白天,人界与梦界昼夜相反,你把这小球拨到黑色,就开了去人界的门。” 姜墨捏着玉牌:“如果在人界,转到白色,就开了梦界的门?” 明槐点点头:“只不过你只有一次开门的机会。” “希望你永远不会再来梦界。” 姜墨抬头,明槐依旧温和地笑:“当然,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欢迎你回来,就在医馆,云幽会帮你。” 姜墨轻叹一声,抚摸着木牌,自己早就过了应该入梦界的年龄,却仍旧有这番奇遇,真是世事无常。 明悦抱上姜墨的腰,头埋在她身上,声音闷闷的:“爸爸也催我回家了,再见姜墨姐姐。” 姜墨轻抚明悦脑袋:“你已经跟着你姑姑很久了,明均先生让你回家也是情有可原。你要乖乖的哦。” 云幽不知何时出现,靠在门上:“回去之后记得多练习五行诀,对你身体好,如果不想每天睡不着,更要多练,好好掌控你的忆场吧。” 杨修尘:“珍重。” 随后拿出一把匕首,正是高扬扎在姜墨大腿上的,他递给姜墨:“这匕首你拿着吧。” 姜墨接过匕首,心想:“这一刀来的真是巧啊,自己出去一定把这个人解决了,杀人犯法,要想个别的法子。” 萧守信突然拥住姜墨,呜哇乱叫:“小姜,我舍不得你啊。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啊。” 云幽见不得她这样发疯。就要上前拉开她,她凑在姜墨耳边,低声说:“等我去找你啊。” 随后立马跳开,乖巧地站在一旁。 姜墨点点头,目光一一滑过众人,手下轻拨小球。 光门缓缓浮现,脚步略微一顿,踏入光门光门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小孩子不喜欢分别,明悦有些难过:“姑姑,姜墨姐姐还回来吗?” 明槐思索一会儿,笑道:“可能吧。”只不过如果幸运,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五行诀对于姜墨掌控自己的忆场已经足够,也足够她平静生活。 光门那头,姜墨一步到家,她还以为自己会回到公园,真是意想不到。 姜墨坐在沙发上,家里几天没人,空得渗人,她晃悠着匕首,自己一定要赶在姜子渝回来之前,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在哪里能找到这些人呢,又怎么解决他们?报警也没有证据。 目光触及木牌,姜墨心中微松,过几天萧守信会来人界进货,她打算和她商量此事。 姜墨自梦界归来,白天在家学习锻炼看电影,晚上修习五行诀,在忆场建立连接,日子过得好不充实,她一旦有了目标,就会一头扎进去。 一天清晨,姜墨在外锻炼,电话突然响起,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姜墨犹犹豫豫接起电话。 “小姜!你可真让我好找。”电话那头是高兴却带点抱怨的萧守信。 她在记忆里翻找了半天,在那天姜墨打电话的记忆中,才翻出来她的电话。 “守信!怎么是你?你怎么不来找我。”话刚一出,姜墨悔之不及,她回了家,没给萧守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人家怎么找她。连忙又问:“你来人界了吗?我去找你吧。” 萧守信:“不用不用,我要先去办点事,回头再找你,你等我消息。” 萧守信挂断电话,看着面前的高楼大厦,吹着口哨走了进去。 季氏集团,西城响当当的龙头企业,旗下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在西城中心这样寸土寸金的位置,两栋最高的摩天大楼,就是季氏集团总部。 季氏的前台都经过专门培训,不会干出什么狗眼看人低的蠢事。 前台小姐姐挂上标准的笑容:“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萧守信递给她一张黑色卡片:“我是供货商,找中央部门的季经理。” 前台闻言一愣,递给她一张电梯卡,指向前方:“前方电梯,季经理的办公室在顶层。” 萧守信走进电梯,身后两个前台小声议论。 “芳姐,你怎么把季总电梯卡给她了?中央部门是哪个?咱们没有这个部门啊” “这是季总以前自己的公司,现在纳入咱们总部了,以后有人拿着黑卡,说找中央部门的人,你就把季总电梯卡给他,其他的不用管。” 小姑娘似懂非懂点点头。 顶楼办公室内,男人西装革履,端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桌上的文件夹,双眉紧锁,一盆小绿植在办公桌的一角,长势喜人。 萧守信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巨大的声响让男人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你们永远也不会好好敲门吗?” 她从旁边拽了一把椅子,坐在男人对面,摇着她的骰盅:“季先生,换钱。” 季长风把文件放在一旁。吹着咖啡:\"换多少?\" “全部换成黑金。” 季长风一口咖啡没咽下去,呛了个半死:“咳,咳咳,你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我要休息一段时间,那银行里存的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季长风见她神色认真,也就不再多问,掏出一个支票本:“你现在账户里还有多少?” 萧守信抬头思索,季长风见她这样子,就说:“算了,还是我帮你查吧。” “三十万,收你一万五的手续费,剩下的换成黑金,是四万零七百一十四,我给你留个零头,避免账户空白太久,也就是四万黑金。” 萧守信点点头,毫无疑议。 季长风掏出一黑笔,笔身上萦绕着金色的光,在支票本上自己舞动,支票本旁边是一个笔记本,黑笔在笔记本上也自主记下了刚刚季长风口述的账。 写完后黑笔自动跳入季长风怀里。 萧守信撕了支票,换上一副笑脸:“我要在人界待几天,让我住几天你家的酒店呗。” 季长风无奈:“你除了薅我的羊毛,还会干什么?”嘴上不留情面,却仍旧递上一张卡:“季氏旗下酒店通用,五天。” 萧守信嘿嘿一笑,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除了商会和一些大人物,没人知道季氏集团就是两界的银行,在人界,强大的财力支撑他们提供黑金换钱财的服务,以供商会的人在人界的消费。 在梦界,与筑梦师协会还有伴生家族的合作又让他们为回到梦界的人提供钱财换黑金的服务。 季家先祖原本生在梦界,是一位筑梦师,却在每晚为人类筑梦时,爱上了人界的一位女子。 于是他选择来到人界生活。季家财富世代累积,产业蓬勃发展,到了如今这一代,更是如日中天,势不可挡。 现在季天明年事已高,膝下有两子一女,三人都觉醒了忆场,长子季长平掌管季家在梦界的全部产业,小儿子季长风主管两界的货币交换。长女季长安掌管人界集团的一切事务。 季长安二十年前因意外去世,现在的人界的一切事务是他收养了一位女儿在管理。 两界没人会不卖季家人的面子。 第32章 张明的梦 夜晚,临江附近灯光璀璨,水面映着各色光影,西城最高的顶奢酒店可以把景色一览无余。 姜墨站在酒店最高层,透过玻璃将这番景色尽收眼底:“你住的可真豪华,你在人界也很有钱吗?” 萧守信躺在床上:“办理银行业务赠送的,我以前有钱,现在没有了。” 姜墨点点头,萧守信坐起身:“你五行诀练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已经能感知到忆场和我的联系了,能看清一点点记忆,不能完全清理。” “嗯,这暂时够用了,我来找你,是为了帮你把那个麻烦解决了。”萧守信取出骰盅:“给你看点东西。” 骰盅晃动,三颗骰子在姜墨脑袋环绕一周,姜墨目光所及不再是酒店,她本能的启动自己的忆场,近些日子对五行诀的修炼使得姜墨对自己忆场的掌控愈发强盛。 她感到自己的忆场在和外界做连接,好像一个插头,插入插座,电流瞬间流入。 面前出现一个饭店,透过玻璃,她看到了张明。 姜墨没有着急进去,她感受了一下,这 不是现实世界,姜墨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 萧守信的幻影立刻出现在她身边:“我现在只是一个影子。” “一般筑梦师编辑完梦境后,原梦不用留下,这是明槐亲自去编辑,然后存在她忆场交给我的。” “张明的原梦” 姜墨有些感动,她知道明槐的级别已经很高了,这种工作应该不用她来做,她和明槐只有几面之缘,却还会为她费心。 “你要庆幸,张明归属七区,明槐才能这么顺利的查到原梦和梦境编号。” “走吧,在原梦里我们可以看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一人一影,踏入张明的原梦。 明槐化魇后,张明的本来面貌显露出来,不再是黑乎乎的一团。 他的原梦里充斥着暴力,美女,兄弟。 街道上各种车跟开碰碰车一样,毫无章法,横冲直撞,路上的人稍有不满就是大打出手,破口大骂。 出租车司机喝着酒,随随便便就撞死一个人,毫不在意,男男女女在街边就开始做运动。 他开着豪车,飞入学校,随后学校火光冲天,转眼间,张明又手持机枪,对着街上行人随意扫射,血液喷洒在大街上。 姜墨十分头疼,这是什么犯罪都市,为什么唐沐清的原梦就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东西,她揉着眉心:“我要找什么?” 萧守信贴心解释:“你去看看有没有另外几个人的消息。原梦结束后,你就会出来。” 随后又挂上一副神秘莫测的笑容:“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记住原梦也是梦,你放开点。要入乡随俗。” 姜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接着跟在张明身后,看着他发泄自己的欲望。 酒店里,萧守信并没有离去,反而掏出骰子,骰子闪着光在空中飞速旋转,形成一道光屏。 上面播放的正是张明的原梦,萧守信低头地看看表,然后开始欣赏姜墨在他梦里,像看电影一样。 终于,在张明炸掉三个学校,四个银行,把无数人在大街上搞得血肉横飞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家。 在家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对他百般问候呵护,姜墨在他身后默默看着,认出了这就是他爸爸,忍不住心想:“张明这样的人,居然渴望和他爸爸这样相处。” 父子俩在家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张明又出门上车了。 姜墨见状赶忙拦下一辆车,一坐进去就指着张明:“跟上前面那辆车。” 这里的司机也是暴脾气。 他叼着烟:“跟个屁啊,你以为你在拍警匪片吗?” 随后掏出一把手枪,指着姜墨:“赶紧滚。” 姜墨瞪大了双眼,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更何况,满大街爆炸枪战,还要什么警察。 她想了想萧守信的话,入乡随俗是吧? 她一咬牙,又拦了一辆车,她看了看司机的体型,坐到他后方,直接嵌住他的脖颈,语气凶狠:“枪呢!?” 他剧烈挣扎起来,姜墨全身的力道都扣在手上,男人一时间喘不上气,手疯狂拍打着副驾驶上的包。 姜墨突然松手,男人因为惯性往前扑去,她又抬手大力摁了他一把。 “嗙!”得一声,男人撞上方向盘,整个人晕了下去,姜墨下车把人拖在一边,拿了枪,一脚油门,车就窜了出去。 姜墨心脏怦怦直跳,她从来没开过车,从来没拿过枪。 之前进入唐沐清的原梦时,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再加上唐沐清的梦境平和,欲望全是思念母亲,姜墨就算是和魇搏斗也跟玩似的。 可这一次,她神智清醒,进入张明的原梦时,每一个感觉都没有错过,太真实了。 冰凉的枪管就在手边,方向盘在掌心掌控着整个汽车,狂风从车窗飞入扇在她脸上。 被姜成规规矩矩地管了十几年的姜墨只觉得大脑都要炸开了。 所幸,这里的路都是又平又直。 前方一声巨大的爆炸转移了姜墨的注意力。张明又走进一个学校,站在车顶,面无表情地无差别杀戮。 姜墨歪七扭八地开进学校,却发现正是西城一中,张明从车顶跳下,把枪扔在一边,揪住一个女生就是拳打脚踢。 那女生正是姜墨。 真正的姜墨忍不住腹诽:“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当初只是和这个男生有了一次过节,他却这样仇恨自己。” 姜墨在一旁看着张明将梦中的自己打的半死,他脸上露出畅快地笑容,人群中又走出三个人,姜墨从其中一个显眼的红毛成功认出,这就是那三个混蛋。 梦境变化的很快,面前的学校立马消失不见,另一栋建筑凭空而起,姜墨定睛看去,东方管制学院,几个人在门口打闹起来,在里面娴熟地搞起破坏。 姜墨想起明槐说的话,“原梦都是基于记忆,释放自己的欲望。” 既然张明会把他们放在这里,那么肯定跟这里大有关系。 想走近一点,又害怕被张明弄死,但是转念一想 ,这是他的梦,还只是明槐拷贝来的,有什么好怕的?又壮着胆子跟上去。 所幸那几个好兄弟忙着互诉衷肠,根本没注意到姜墨,姜墨见此又松一口气。 萧守信在酒店里看着姜墨这副窝囊样子,笑得直打滚,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小姜可真招笑,第一次见在别人原梦里这么废物的人。” 张明在梦里成了老大,对其余几人吆五喝六,指指点点,结束了在管制学校的屠杀后,周遭一糊,突然炸响,原来是了个夜店。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个包厢,姜墨跟进去细听,正巧夜店里的人更暴躁,和一个酒保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酒保被打得晕头转向。 姜墨趁机把酒保放在一旁,把他身上的制服扒下来,自己穿上。 姜墨随便端起两瓶酒进到包厢,只换了几个场景,她就感觉出来,梦里张明好像不是很注重细节。 包厢里,张明端坐在沙发上,一脚搭在高扬腿上:“这地方能不能送我?” 高扬噗嗤一笑,抬脚就踹:“能不能去死。玩呢?” 张明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侯聪在一旁帮着高扬,三人撕打在一处。 张明好像战神附体,以一敌二,还把两个人单方面压制了。随后高扬毕恭毕敬地交出了酒吧管理权。 姜墨心中感慨张明究竟是有多自卑,梦里的欲望居然全部都是以拳头结束的胜利。 她在里面送完酒,就在旁边擦擦扫扫,听着几个人谈话,原来这个酒吧是高扬他爸爸开的,也就是说,这里绝对是高扬经常出没的地方。 高扬被打倒,正好撞在姜墨身上,姜墨一回头,对上张明的脸,张明先是惊恐,随后愤怒,二话没说,抬手就是一枪,正中姜墨胸口。 第33章 解决 姜墨捂着胸口,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看了看自己,胸口血糊了一片。 眼前一黑,脑海中的电路被切断,天旋地转。 姜墨睁眼,萧守信站在床前,面带微笑,她抬起手表:“一个小时,以死亡结束,小姜,这只是明槐拷贝回来的梦境,你都活不下去,你太菜了。” “找到其他几个人的消息了吗?” 张明的梦境简单却混乱。姜墨揉了揉眉心道:“走吧,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人。” 西城通宵一条街,里面全是酒吧ktv夜店一类。 两人找到夜店,发现位置在梦界隶属一区,这正中萧守信下怀,她是一区的人,如果是别的区,她也不好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手。 进了夜店,红色灯光开的很低,周遭男男女女贴在一起,随着dj的节奏热舞。 萧守信对此泰然自若,姜墨很不适应这种场景,吵闹的音乐,昏暗的灯光,如潮水般的人群,就要淹没她。 无奈萧守信只能扶着她随便坐下,姜墨坐下后,看向人群,却发现高扬顶着一头红毛在舞池律动,两人相视一笑,她们过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能直接遇见人。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还发现了寸头和侯聪,他俩桌上摆了好几瓶酒,边喝边聊得开心,姜墨拉着萧守信悄悄靠过去。 寸头:“哥,那个姜墨不会死了吧?” 侯聪不屑地说道:“别死不死的,新闻又没报道,你怕鸡毛。” 寸头略微心安:“那咱们怎么处理她呢?” “扬子不都给了她一刀吗?够她喝一壶了,何必一直过不去。” 寸头支支吾吾:“可是,我感觉扬哥明显不服,他那天还嚷嚷着要搞得姜墨全家鸡犬不宁。” 侯聪放下酒杯,正色道:“我可跟你说啊,这本来就是张明的一个小事,他脑子有病,非要把事情搞大,这事你少掺和,让扬子自己玩去。” 寸头点点头,见高扬在舞池倒腾累了,走向两人,寸头赶忙埋头喝酒,一言不发。 高扬:“哥,明天跟我去医院找找,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被送到医院了。” 侯聪摇摇头:“我可不去了,你怎么这么犟,你都把人快捅死了,还不满意?” 高扬:“她身上有古怪,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他吞了一口酒,面色凶狠:“我打听了一下,她还有个妹妹,你看那天她那个样子,我要找不到她,我就去找她妹妹,我看她能藏多久。” 侯聪把杯子墩在桌子上:“你过了啊,祸不及家人,你什么意思啊你?” 高扬心里不爽,却也知道侯聪说得有理,也不还嘴,只是闷头喝酒。 寸头搭话:“扬哥,哥说的对啊,你...” 话还没说完,高扬把杯子砸向寸头:“你tm的狗叫什么?” 寸头见了红,周围人被这动静吓得静默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躁动,这种事情,在这个地方早就见怪不怪了 酒保上来劝解,侯聪扶着寸头走了,三人落得个不欢而散。 姜墨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面色铁青,她本来想着如果他们就此作罢,她也不想再生事端,现在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萧守信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急,再等等,会让他老实的。” 姜墨有些担忧:“我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再纠缠我们?” 萧守信微微一笑:“一会儿我把你送进他的原梦,肯定会有关于你的场景。” 高扬起身要走。 萧守信见状止了话头,把姜墨一拍:“你一会儿,去忆场把他记忆删了,等会儿跟你细说。” 随后抬头示意两人跟上。 高扬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竟然随便找了个空包厢躺进去,萧姜二人跟着偷溜进去。 萧守信摇起骰盅,金光笼罩住包间,三颗骰子围着高扬旋转,转眼间,空荡得包间化为群山环绕,山清水秀,艳阳高照,这是有名的旅游景点,西王山。 只有姜墨一个人身处其间。 梦境外,萧守信打开酒柜,将里面各种酒通通扫荡进骰盅,像在酒店一样,三颗骰子形成一个光屏,她喝起酒,观看起姜墨在高扬的梦里。 包间外两个保洁推开门,见里面只睡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前面的白墙,保洁什么喝多的人没见过,看墙算什么。 于是惯例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萧守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用了,谢谢,麻烦记录一下,这里暂时不需要被任何服务打扰。” 保洁被她理智的回答弄得一愣,“好的”保洁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客人。 萧守信回头再看,梦境已经翻天覆地,刚刚还山明水秀,艳阳高照,转眼间下起倾盆大雨。 姜墨在里面慌乱的躲雨。萧守信见此,赶忙给高扬喂水,一杯白水下肚,梦中即刻云散雨停。 刚刚的暴雨来的突然,姜墨避之不及,浑身都湿透了。还没等她站定,山峰骤然崩塌,长得小腿一般高的杂草消失不见。 高扬的梦带她又来到一个嘈杂的地方,人群摩肩接踵,大声嘶吼,每个人手上绑着发亮的手环,挥舞着荧光棒,冲着大屏幕上笑着大叫。 姜墨抬头发现,大屏幕上正是某位当红歌手歌手一头红发,帅气的脸庞投放在大屏上也很完美。 她心中啧啧称奇,没想到高扬还是个追星的,她正要向旁边的人打听两句关于偶像的消息时。 场景又是一变。 演唱会周围的人的各色服装渐渐变浅,化作白色的袍子,黑色的腰带垂在腰间,随着一拳一脚的出击,在腰间晃动。 一群小孩子穿着跆拳道服,在明亮的武馆练武。姜墨就站在玻璃门外和家长一起,等待武馆下课。 姜墨不禁皱眉,高扬是因为喝醉了吗? 梦境为什么变化的这么快,可萧守信还没告诉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发愣的时候,突然身后被人一推,姜墨跌倒在地,后面一个男生背着包,把姜墨扶起来:“对不起姐姐,你没事吧?” 姜墨抬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五官居然是黑色头发的高扬,见了她,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不好意思,咱们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姜墨只是摇摇头,见他没认出自己,也不向自己发难,也不说什么。 高扬却自顾自说起话来:“大姐姐你也来武馆学习吗?” “嗯,差不多吧,你呢?”姜墨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温和的小孩子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我来等我兄弟,他们都在这练武,只可惜,他们不带我玩,诶他们出来了。”男孩兴奋地向前跑去。“姐姐再见!” 姜墨目光随着男孩远去,心情复杂。 姜墨心道:“难怪人家不肯带你玩。” 高扬的好兄弟,是一群比他大几岁的男生,他凑在人家跟前叽叽喳喳,那些人偶尔应付两句,步子放的又快又大,慢慢地把高扬落在身后。 小高扬在后面难过不语,姜墨正想上前,他却突然回头,盯着姜墨,姜墨登时汗毛倒立,那个眼神,是红毛高扬特有的。 姜墨不由自主的后退。 高扬向她奔来,幼小的身板突然抽条,墨色的头发变得鲜红。武馆面前本来是空荡的大街,周围的建筑慢慢长高,变细,化成一排排树林,周围停的车变作一丛丛灌木。 她瞪大双眼,瞳孔中映出高扬狰狞的面孔,高扬离她越来越近,姜墨攒劲向一旁跃出,高扬扑了个空,一回身,眼神就粘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高扬眉头紧锁,向姜墨吼道:“又是你!你用那乱七八糟的刀片伤我,我还找不着你,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 他又突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我不知道你是钻到我梦里的,但是你等着。” 他说话声鼻尖一耸一耸,活像一头野兽。 姜墨见他反咬一口,也不甘示弱:“如果不是你带人围殴我在先,又怎么会受伤?你活该,那刀片没让你命丧当场,算你命大!” 高扬心火压不住,胸口一起一伏,指着姜墨道:“在我梦里我还能让你翻出花来?” 随后紧闭双眼,静默片刻,手中立马多出一支乌黑的手枪。 萧守信在外双眸一凝,这可不太好处理啊,清醒梦,还不是他要什么就有什么。 只不过,自己还不能动手,明槐吩咐了,让姜墨全程自己处理。 姜墨转身就跑,跑向树后,椅子下,各种有掩体的地方。 嗙!嗙!嗙!身后火光乍现,惊如雷霆。 梦境的第一个因素,无限性。 幸运的是,高扬没有真见过枪,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源自他的想象。 可惜的是,他想象力有限,只会想象出一个武器,亲自动手。 姜墨浑身紧绷,听着子弹打进身后的木头,木屑飞溅到她脸上,她不得不闭眼,深吸一口气,擦掉额上的冷汗,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姜墨,冷静,冷静,这只是他的梦,东西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梦境的第二个因素,不稳定性。 姜墨从树后喊道:“高扬!你的红头发是哪来的?你不是追星吗?” 周围的环境变换了一瞬,回到了那个满是欢呼声的演唱会。 姜墨眼神一亮,有效! 但也仅仅是一瞬,场景切换回来的一瞬间,换来的是高扬更加暴怒的射击。 连发几枪,都打在掩体上,他有些等不及了,换了一把电锯,一跃而起,在空中将地下景色尽收眼底。 姜墨看着人在空中,脚下更是不敢停止,疯了一样的跑,所幸高扬还要借力,没有第一时间把姜墨劈成两半。 姜墨接着打嘴炮:“跆拳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跆拳道门口等你朋友吗?” “他们应该不会想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多遗憾啊” “酒吧,你父亲的酒吧, 那很好,很热闹,有很多人,酒多好喝啊!” “还有,还有那个管制学校,你在那里认识了你的另外几位好朋友啊!” 随着姜墨一句句话出口,高扬的记忆浮现,加上他今晚大量饮酒,心智愈发不稳,场景一个接一个的变化,闪过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夹杂一些姜墨没有说过的场景。 整个世界以高扬为中心,高速旋转起来,他手抖得像筛子,手里最后剩了一把刀,被他疯狂挥舞:“闭嘴,你闭嘴啊!” 红色的头发被风吹起,和泛着血丝的双眼相互映衬,刀子在一瞬间脱手,掉落在旁边,他整个人也脱力的倒在地上,旋转的周围随着他躺下也冷静下来。 依旧是那个漆黑空寂的公园。 姜墨飞速跑去拾起刀子,高扬见她上前,挣扎着起身,斜着眼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又给自己变了把刀,挺着一口气起身,一手揪住姜墨衣领,她被迫抬肘,压下他的手臂。 高扬被带的往下一掉,右手提刀直剜姜墨脑袋,姜墨低头躲过,抬刀往他胸口抹,高扬赶忙松手,两人拉开身位。 姜墨还没缓过劲,高扬反握刀柄,又冲了过来,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更何况姜墨一个女生,哪里敌得过此刻已经疯癫的高扬。 姜墨只能先躲着,然后插空踹了他一脚,高扬跌坐在地,迅速又弹起,左一刀,右一刀,毫无章法,就是一个莽子。 姜墨只能勉力躲闪,谁知道眼前突然一黑,原来高扬刚刚跌倒,随手就捏了一把土,姜墨一时不察,被一把土迷了眼睛。 高扬见得手,迅速扑上去朝着姜墨露出的脖颈就是狠狠一扎! 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涌了出来。 姜墨!去死吧! 在梦里你该死! 等明天醒了!我找遍整个西城也要了你的命! 第34章 遗忘 高扬已经做好了血液喷溅在他脸上的准备,可是刀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阻碍,动弹不得,不能前进一点。 他咬牙再一次施力,刀子依旧像是被冻住了,他也被冻住,后背一阵阵寒意上涌。 不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不想捅了,他想把刀子拔出来。 手渐渐从刀柄松开,眼神上移,正对上姜墨,看不清眼神,她脸上还带着泥土,黑了一片,身后却是一片雪白,他抬头看去,天上又纷纷扬扬落下一片片雪花来。 小小雪花,一秒钟将他拉回围殴姜墨的那个晚上,在环绕四周,两排房子整整齐齐的排在两侧,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高扬怕了,酒也醒了,这姜墨真是个怪物! 他一下子坐在地上,止不住的手脚并用向后爬,嘴里喃喃道:“为什么,我明明在做梦。” 说着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噩梦,噩梦,快醒醒啊!” 姜墨蹲下身,用刀尖挑开他的手:“不好意思,你的梦醒了!” 随即抬手,手起刀落,眼看刀尖要进入高扬胸口,伴随着高扬惊呼救命声,她的手腕被一抹影子捏住:“小姜,可别做得太过了。” 姜墨见到影子,立马松手,她看着萧守信的分影,淡淡地说道:“终于舍得出来了,考验够了吗?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萧守信眼珠一转,嘿嘿一笑:“当然当然,出去我就告诉你,绝对不骗你!” 高扬看着就是姜墨动作突然停滞,然后和空气开始对话,十分诡异。 “疯了,疯了。”他连忙爬起,“你tm是真的脑子有病。” 姜墨见他又有动作,一刀甩出,伤处与姜墨当初一般无二。 高扬闷哼一声,趴倒在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 他捂着大腿,喘着粗气,鲜血从掌下流出,痛感传入大脑皮层,清晰且致命,高扬越来越恐慌:“这明明是我的梦,为什么这么疼,我怎么还是醒不过来。” 姜墨皱眉看了一眼萧守信,又在高扬面前蹲下,双手靠近他的额头,高扬一直往后退,却因为腿伤躲不掉。 他挣扎的厉害,却在姜墨双手放到他额头的一瞬间安静下来。 眼神从慌乱变得呆滞,从姜墨指尖流出金色的丝线,探入他的额头。 细线像涓涓细流,淌过着高扬的身体。 众多细流汇聚到一处,走向他身后的房子,破旧的小屋亮了起来。 姜墨松开高扬,走向小屋,全然不管高扬,放任他毫无意识的躺倒在地。 人和忆场有奇异联系,刚刚那些金色丝线是姜墨顺着本能的释放。 小屋里面呈现出金色的幻影,姜墨稳了稳呼吸,推开门,是她和高扬有交集的全部场景。 姜墨一幕一幕看过去,确保没有遗漏,退出木屋,拾起地上的刀子,大力向前掼去,刀势迅猛,冲进屋子。 萧守信:“哎,你...” 姜墨回头:“怎么了?” 她看了看姜墨,摇摇头:“没事,你接着来。” 小木屋骤然倒塌,木屑翻飞,金色的丝线尽数断裂,地上昏迷的高扬只觉得头疼欲裂,不自觉皱起眉头。 姜墨那一刀,好似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身形晃了晃,一旁的萧守信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她:“你可小心点。” 看着她惨白的面色,萧守信忍不住嘲笑:“小姜,你可要好好修习五行诀,你对这忆场的掌握还要加深。” 姜墨却摇摇头:“明槐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涉及梦界,解决了他,就结束了,”她顿了顿:“我终究不是梦界的人。” 萧守信:“那你也要好好练,否则你还是睡不着,这样你在人界也不得安生。” 姜墨笑道:“这我当然明白。”随即又板起一张俏脸:“你刚刚怎么袖手旁观,万一...” 萧守信嘿嘿一笑,摆摆手:“我这不是想看看你能做到何种地步,再说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姜墨还要再说,却大脑一白,感到忆场和自己的连接摇摇欲坠,断断续续,“走吧守信,我能感觉到,这忆场我撑不了多久了。” 高扬没有觉醒忆场,他能被拉进来,全凭姜墨一己之力。 话音刚落,三人又回到了那个包厢,姜墨站也站不住,直想睡觉,直接爬到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萧守信看姜墨睡死,又展开自己的忆场,把高扬的原梦又在她的忆场演练了一遍,把姜墨留的痕迹全部抹掉,方才收手。 见姜墨一时半会醒不来,萧守信沉思片刻,突然在浑身上下摸索起来,“嘶,我的证书呢?” 摸了两轮,方才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卡片,卡片背面纯深蓝色,下一行小字,筑梦师协会一区签发,卡片正面印着萧守信的笑脸,笑脸下面就是两行日期。 萧守信看着日期,开心地把卡片一弹:“我就记着没过期。” 萧守信双目轻闭,召出骰盅,正如姜墨的忆场是条下雪的路,而萧守信的忆场是这个骰盅的幻影。 幻影越来越大,她的忆场渐渐笼罩住整个夜店,她的忆场无论是整体细节,还是大小。都远胜姜墨。 萧守信一个踏步,凌空而起,将许可证打在骰盅正上方,砰的一声巨响,骰盅上方四散出数十条金带,钻入每一个正在夜店入睡做梦的人。 人界的普通人完全看不到这些金带,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若有筑梦师在此,定要惊呼,寻常筑梦师都是在梦界入梦,只因梦界依人的原梦而生,二者同根同源。 打开自己的忆场,入梦毫不费力,可是在人界,则是要用自己的忆场凭空连接,十分费力。 而萧守信竟然能凭空连接数十人的原梦,还是同时连接,意味着要同时将这些人的原梦编辑,最后留在他们大脑的,就是醒来能记住的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梦。 萧守信在姜墨旁边盘腿而坐,分出数十道幻影顺着金带进入不同的人的原梦。 小小夜店,男男女女,各色人生,悲欢离合,全在自己的梦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考试通过,一夜暴富,尝遍美食,女友复合...... 夜店中睡着的人此刻所有欲望,执念尽收萧守信的幻影眼底。 萧守信神色冷淡,对每个人一视同仁。 有人和许久不见的挚友互诉衷肠,她在一旁默不作声,越说越舍不得,抓着人不放,他执念渐深,魇怪在他皮下若隐若现。 萧守信见他执念不深,却十分驳杂,便将梦境扭转,那人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又开始释放自己的执念。 萧守信依旧守在一旁,瞅准时机,转换梦境。 有人对着一盘子菜不停地吃,一桌接一桌,越来越多,除了美食,竟在没有别的渴求,萧守信无奈,编织出各种意外,将她的进食打断,扼制她进食。 有人在梦中拼了命的学习,为了证明自己,在班上大显风光,萧守信便将他学习的场景扭转,将人放在一个生死攸关的场景,以求生欲代替虚荣。 有人对一个人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峰,在梦中将那人千刀万剐,已经幻化出了魇,萧守信只能拿出自己的梦器,与魇怪厮杀起来,她必须在梦中解决掉魇怪。 ......... 萧守信内心毫无一丝波澜地完成着她的工作,人类的贪欲是最大的魇,满足了一个渴望,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穷无尽。 筑梦师的工作,就是编辑人们的原梦,尽量防止执念和欲望将魇喂出。 萧守信忙活一夜,每一根金带连接的人,她对每个人原梦做出的修改,连着她许可证上的身份证明,全部一同自动记录在一区的策卷上。 冬日的阳光洒在马路上,温暖却不煞人。 姜墨趴在沙发上,一觉安睡到天明。醒来只见萧守信就坐在一旁吃着瓜果零嘴发呆。 萧守信听见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见姜墨挣扎着起身,她连忙过去把人拉起来,“快走吧,一会儿他醒了,可不好收场。” 姜墨步履蹒跚,被萧守信牵着走出夜店,两人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姜墨不解:“咱们在这干嘛?” 萧守信看她一眼:“查验查验你的成果。” 两人等了一会儿,高扬从里面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萧守信把姜墨肩膀一碰:“去。” 姜墨没有动作。 “你知道你的删改是什么效果?”萧守信没好气地说:“那你还不上去看看。” 姜墨缓缓起身,自然地走向高扬,两人擦肩而过。 高扬眼睛扫过姜墨没有丝毫反应,又走出两步,他突然扶住额头,掏出电话,破口大骂:“你这什么破酒,喝的我头疼。下次别进了。” 姜墨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只是默默看着。 高扬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和夜店其他做梦的人一样,遗忘了所有。 两人见事情终于结束,姜墨松了一口气,萧守信也跟她告别:“我要回梦界了,最近不做生意了,就不来人界了。” 姜墨看着她:“可能我也不会去梦界了。” 她内心对人界还是眷恋的。 萧守信一笑:“小姜,能留在人界,算你幸运,但是你还要好好修炼你的忆场。” 姜墨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不用担心我。” 萧守信向前一步,拥住了姜墨,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她,转身离去。 第35章 新人 萧守信回梦界已经三天,姜墨一直在家补了之前十几天的日记。 她把笔扔在桌子上,长吁一口气,“终于补的差不多了。” 她又拿起日记,在灯下一页一页读过去,力求完美。 去梦界待了多久,她的日记就空了多久,姜子渝他们刚刚通信,说明天早上就回西城。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姜墨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眼钟表,已经夜晚十点了。 门外的人还不罢休,敲得更急了。有高扬几人的前车之鉴在先,姜墨不敢再擅自行动,下了楼悄悄地走到门口,对着猫眼一看。 居然是姜子渝。 姜墨刚把门打开,姜子渝就扑倒她怀里:“姐!我好想你,你一个人在家怎么样呢?” 姜墨又惊又喜:“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她松开姜墨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脱鞋:“我想你了呗,我们就连夜赶回来啦。” 又给自己接了杯水,一饮而尽。“渴死我了。” 姜子渝又接了杯水,正要和姜墨说话,一扭头连个人影都没了,楼上一阵声响,她挑了挑眉,冲着楼上喊:“姐,你干嘛去了?” 李晓和姜成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小墨呢?怎么不见人。” 姜成一回来就是找姜墨。 姜子渝向上抬起下巴:“楼上。” 姜成脱下大衣,解着围巾,上楼推门,见姜墨坐在桌前,略微安心,嘴角微微扬起。 “小墨,一个人在家怎么样呢?”男人缓步上前,在她背后轻声发问。 姜墨身子一抖,仿佛这被个声音吓到。 姜成发觉不对,走上前去,看见了她摊在桌上的日记本,他翻开本子,日记已经好几天没写了。 他板起脸:“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舅舅,我...我这几天没有来得及写。”姜墨头埋得很低,姜成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告诉我,什么原因?” 姜墨抬起头,眼圈蓦地红了:“因为这几天,生活全是重复的,每天都一样,实在没什么好写的,我越写越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姜成有些恍惚,姜墨这孩子她从来都看不透,所以才用尽一切法子,希望能把控她,她性子要强,从来没有在姜成面前落过泪。 洒落在后背的长发显得少女更加清瘦,坐在椅子上弯着的脊柱显出她的情绪低落。 通红的双眼好像让她一下子回到小时候,面前少女稚嫩的脸庞和自己的姐姐面容渐渐重合。 姜成的心愈发柔软,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已经长大,心思敏感细腻,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他缓缓在姜墨面前蹲下,“没关系,写累了,就不写了。舅舅也只想了解你每天的生活,如果这样让你很累,那对不起。” 姜成叹了口气,把姜墨搂进怀里,合上她的日记本,推到一边 姜墨身子一愣,眼睛一阵酸热,她推开姜成,背过身去,抬手擦去泪水。 姜成见她不好意思,也知道她向来不喜与人亲近,今天在他面前示弱,也是意外,他拍拍姜墨的肩头:“我们带了东城的小吃,饿了就下来。” 姜墨点点头:“我一会儿下去” 她一见到姜子渝就知道他们肯定回来了。 她了解姜成先去停车的习惯,也知道姜成回来必定问候自己。 于是故意让姜子渝引他上来,又在他面前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只想用苦肉计躲过这次的检查而已。 可是当姜成抱住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姜墨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了。 假戏混真情,这谁能说清。 姜成在吃穿用度上从来不曾短过她,只是这掌控欲令人窒息,可这也是因为姜成害怕她变成姜彤那样。 姜墨痛苦地闭上双眼,她擦干眼泪,走下楼去。 舅甥俩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姐,你快尝尝这个,特别好吃。”姜子渝从自己行李箱里搜刮出许多她视若珍宝的美食,喂到姜墨嘴边。 “这是什么?”姜墨看着黑糊糊一团,拧起眉头,嘴巴却老老实实张开。 眉头渐渐舒展,\"还不错,但是太甜了。\" 姜子渝扬起嘴角,“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挑的。” 她又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要姜墨一一品尝。 “我不吃了,我知道你眼光最好,能不能不让我尝了。”姜墨躲过姜子渝的手,闪身就跑。 姜子渝在她身后追着:“不行,姜墨你快尝尝这个,真的好吃,我不骗你。” “我不,你怎么不喂舅舅。” “我赏的东西,你敢推辞?” 灯光和吵闹声又填满了姜家,两人从楼上打闹到楼下,一片祥和。 入夜,月光洒在街上,照出一片惨白。 红发的男孩在床上双眼紧闭,辗转反侧。 床头边两个人,一胖一瘦,着黑袍,覆金面。 胖子拿着本子,在上面勾勾画画,“除了一堆可有可无的人,他还有个父亲!” 瘦子有些惊讶,探身去瞧那本子,看了一会,他撇撇嘴:“真麻烦。” 待他勾画完毕。瘦子大手覆上高扬脑袋,金光从他掌心发出,慢慢笼罩住男孩。 男孩依旧沉睡,金光笼罩住他这个身体,他忽的一抖,虚空中掀开一角,仿佛戏剧的幕布之后,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男孩整个人悬空浮起,飞入其中,胖子不紧不慢地合上虚空中的开口,一脸无所谓:“我一会儿在榜上发个通知,找人处理。” 瘦子点点头,一扇光门展出,两人闪身进入,一间房里三个人,顷刻间消失不见。 睡在另一间房的父亲就这样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 又过了一阵,父亲房里冒出一位黑袍银面的男人。 男人左手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牌子,他看了看那位父亲,又看了看牌子,确认无误后。 取出自己的梦器,自他眉心引出一条发蓝光的带子,蓝带借梦器游入父亲脑海中。 父亲眉毛揪在一起,紧闭着的双目沁出几丝湿润,此后他的儿子只活在他梦里了。 只消片刻,男人收了蓝带与梦器,父亲在床上似陷入梦魇之中,面色痛苦纠结。 男人轻叹一声,掏出牌子,照着上面的地址,去往下一个地点。 他是梦界一位普通的筑梦师,平常在协会榜单上接点小活赚黑金。 他今天接到急单,是两界使者发出,抹去新人在人界的一切痕迹,让他只存在于人的梦里。 男人捏着牌子,微微出神,他的痕迹,自十五岁起,觉醒忆场的那天,就被抹掉了。 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捏造一个新人已经死掉的梦境,投放在与其相关的人梦中。 这种活一般只有高阶筑梦师能干,因为这极其考验筑梦师的能力。 一段逻辑严密,真实细腻的梦境,才能够以假乱真,充当记忆。 当新人在梦界正式建立联系起,他们在人界遗留的痕迹也会慢慢消散,直至人界没有他们的痕迹。 男人收起牌子,收起自己可笑的复杂情绪,召出一扇扇光门,前往不同的地点,编辑不同的梦境。 、 第36章 一年后 开学后,各科老师都开始上强度,时光就在藏在纷纷扬扬的试卷书本中,匆匆滑过。 转眼又是一年冬景时。 西城一中 高三一班,光头敲着黑板。唾沫星子纷飞。 “离高考几天了?多少人还在梦游呢?” “一模完了,看看自己考的什么狗屎!” “不想考了赶紧滚。少在这浪费时间。” “照这个咱们班除了姜墨,没一个人能上大学!” “你们看看人家,做题都往心里做,每个题都记得清清楚楚。” 光头感慨道:“我还记得姜墨刚转学来的时候,人家天天睡觉,后来醒悟了,寒假来了,知道学了。” “成绩从倒数蹿到第一!” “有些人就跟我抱怨题难,自己学不懂,多跟人家探讨探讨学习方法,大家都不笨。” 底下学生麻木地看着黑板听训。 被光头夸奖的主角撑着脑袋,双眼直视前方,看似聚精会神的听课,其实她魂早就飘到忆场里了。 自从姜墨升入高三,各科老师开始上强度,学生都被重大的学习任务压得喘不过气。 姜墨更是头皮发麻,她为了防止自己的忆场紊乱,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修炼五行诀,加强对忆场的掌控。 练习三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无需再用自己的睡眠来支持忆场,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开忆场。 半年后,她看着电影里面的电话线,无师自通,也引出金色的丝线连接木屋。 一年的时间,她对五行诀早就使的炉火纯青,对于忆场也是得心应手。 除了大雪,她至今还没法改变,对于其他的树木石头,木屋的外在,都由她随心所欲。 “姜墨,走吧” 唐沐清见姜墨坐着一动不动,颇为无奈,走过去碰了碰她。 “你怎么又睁着眼睛睡着了啊。” 忆场中,姜墨站在木屋旁,无数小指粗的金色管子自她身上引出,接入旁边的木屋之中。 金管在地上微微晃动,她立刻松掉意识,忆场渐渐崩塌。 黑板教室朋友,慢慢出现在她眼前。 姜墨慢慢眨了两下眼:“你刚说什么?” 唐沐清摇摇头:“你又睡着了啦?” 姜墨没有搭话,四周看了一眼,“放学了你怎么不叫我?”匆匆忙忙地开始收拾。 “我叫你啦,你不理我。”唐沐清撇撇嘴。 姜墨把包背起,起身推她出门,“对不起啊,我真没听到,你也知道,我经常发呆的。” “好吧,我原谅你了,但是你要给我看看那道题。” “没问题” 姜墨和姜子渝骑着小电驴,刚到楼下,就看见姜成和李晓两人急急忙忙往外赶。 李晓迎上来,对姜子渝道:“有什么事跟阿姨说,店里出了些问题,我和你爸要去一趟安庆市。” 姜子渝瞪着双眼,质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晓顿了顿:“你想要什么礼物,回来给你带。” 姜子渝的生日在一月一日,正值元旦。姜成李晓夫妇一走,都是两三月,肯定要错过她生日的。 姜子渝偏头不说话,李晓还想说什么,姜成点点手表,一句话就卡在她嘴边,蹦不出来。 姜子渝挂起脸来,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 脚步重重踏在地上,噔噔作响。 李晓重重地呼吸了几次,给姜墨挤出一个笑容,姜成叹了口气,“小墨,你懂事,好好劝劝她。” 姜墨点点头,就回去追姜子渝,进了门,做饭的张阿姨一脸无辜地走上来,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姜先生他们有事要出去一阵子,让我多看顾你们。” 姜墨微微一笑:“没事的,张阿姨,您先回去吧,放几天假,我……” 张阿姨是个老实人,连连摆手道:“不行啊,小姜,我拿工资的,我就给你们做几顿饭,哪用放假呢?不行不行。” 姜墨把她扶到沙发上,低声道:“张阿姨,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是快过年了,而且,我和我妹妹要解决点家庭问题。” 眼神往楼上送了送。 张阿姨面露难色。 “那姜先生……” “姜先生也知道的,您就放心吧,我们都大了,有事就打您电话。” 张阿姨理解姜墨的意思,在推辞,倒显得她不会做人,就把包一挎,乐呵呵地和姜墨告别。 姜墨送走张阿姨,坐回客厅,做作地咳嗽两声,对着二楼高声喊道:“咳咳,唉,张阿姨走了,今天只能吃外卖了。” 姜子渝昨天才给她转发过外卖小作坊不干净的视频。 楼上当啷一声,姜墨上楼,贴在姜子渝门口:“或者我自己做饭,吃什么好呢?吃面吧。” 姜子渝最讨厌吃面。 门咻的一声被打开。 “你故意的啊?” 姜子渝眼睛通红,轻推了一下她。 姜墨也不生气,细细端详她的双眼,轻叹一声:“我一会儿给你找冰块敷一敷好吗?不然你明天眼睛不舒服。” 姜子渝嘴角向下一弯,委屈地抱住姜墨,呜呜地哭:“姐………他们越来越不在乎我了,呜呜呜,他们……他们连我生日都不管了” “呜呜呜呜” 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剩姐妹两人,她的哭声充斥着整个屋子。 姜墨抱着人哄,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怪姜子渝,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被所有人宠着,姜成李晓他们最近几年忙起来,好几次家长会都是姜墨去开的,尤其今年,几乎一整年都在外面。 姜子渝情绪上来,就忍不住了。 好在她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刚刚丢人。拱在姜墨怀里不出来。 姜墨的马尾长长一条垂在背后,被姜子渝轻轻提起,一甩一甩。 她从小就喜欢晃姜墨的辫子玩。 姜墨感觉到自己头发被摆弄的频率越来越慢,也知道她平复了心情,伸手把人从身上拔出来。 “不生气了?” 姜子渝抽着鼻子,摇摇头,眼睛又红又肿。 姜墨拉着她就要下楼,姜子渝钉在原地不肯动弹。 她笑道:“张阿姨真的走了,今天没人做饭哦。” “真的?”姜子渝趴在栏杆上向下看去,下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没有。 姜墨背着手下楼:“对啊,现在家里只有咱们两个人。” “我不管,姜墨,我要点菜。” “你点什么菜?等着吃就行了。” 姜子渝亦步亦趋跟着下楼。 “那万一你做的我不喜欢,怎么办?” “我做什么你不喜欢?” “我要吃宫保鸡丁,紫菜蛋花汤。” “啊?又是这俩?你是不是只知道这一菜一汤。” “我就喜欢吃这个。” 饭桌上,姜子渝的手机在旁边像蜜蜂嗡嗡嗡,一阵一阵传在桌子上。 姜墨抬头看了一眼,姜子渝没管手机,一口一口地夹菜。姜墨低下头,脑子转起来。 舅舅忙的厉害,现在哪有时间发消息,而她的几个朋友,都不喜欢一句话一句话地发,通常都是一整段话,为此姜子渝还跟她小小地抱怨过。 姜墨想开口问问,又怕姜子渝觉得她管得多,只能沉默不语。 饭毕,姜子渝主动收拾碗筷在厨房洗碗。 安静的房间突然传来摇滚歌手沙哑的嗓音,姜墨寻声看去,姜子渝的手机反扣在桌上,声音突兀。 “子渝,你的电话。”姜墨扭头喊着。 “谁啊?姐,你帮我拿过来吧,我手上都是水。 姜墨走到跟前,帮她接通电话,递到耳边。 姜子渝疑惑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她看了一眼姜墨,又收敛了一点。但是语气里还是藏不住的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不用了。” “知道了” “谢谢” 回应极致敷衍。 姜墨挑挑眉,姜子渝向来体面,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敷衍过一个人。 姜子渝一个眼神,姜墨就明白,立马拿开挂掉电话,姜墨五感比之以前,都加强不少。 拿开手机的一刻,她听到电话另一头是个男声。 入夜,姜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问问姜子渝,但是又害怕姜子渝嫌她不注重隐私。 姜墨翻了下身,姐妹之间应该不会亲密到每一句话都分享吧。 她又翻了一下身,手机在黑暗中亮起,姜子渝消息传来。 “姐,你们高三忙不忙?” “高三学生都挺忙的,怎么了?” “哦。” 看出这一个字背后的失落,她又连忙找补:“但是我不一样,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陪你吗?” “真的?那今年咱们元旦一起出去玩吧。” 姜墨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她的兴奋,挂起笑容:“可以啊,你挑地方,舅舅他们不回来,那就咱们俩出去。” 姜子渝:“(爱你.jpg)” 一只小狗铺满屏幕,爱心爆炸在姜墨眼中。 她闭上双眼,意识窜进忆场当中,忆场中风雪翻飞,木屋的门窗被吹得呼呼作响,路旁的树梢摇摇晃晃。 姜墨站在当中,照老样子先运行了一遍五行诀。 随后双手在胸前展开,无数金线飞出,插入木屋和树木,她如常浏览自己一天的记忆,删除一些无用的东西,留下学习到的知识并加以强化。 这就是她自梦界回来后,学习突飞猛进的原因。 她本身就努力,更何况现在多了忆场这个外挂,可以无限存放任何自己想记住的东西。 后来她可以将自己的分身投入操控忆场后,就更方便了,可以随时随地提取,只不过她没有用在考场上。 一方面因为这还不是很稳定,她不能在考场上发呆昏过去,另一方面,姜墨总认为这种奇遇在她身上,对于别的考生不够公平。 没有踏进社会的少女,心底还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标尺。 姜墨站在路中张开双手,罡风夹着雪粒,滑过她的指尖,她虚虚握了一下手,渐渐皱起眉头。 忆场很不稳定,这代表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她焦虑。 姜墨感到自己就像一个风筝,线快断了,她却无能为力。 究竟是为什么呢? 无数金管从掌心飞出,直直插入周围的树丛,记忆化作液体,流过姜墨的大脑。 她深深地呼吸了两下,记忆源源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姜墨微微蹙眉,表情有些痛苦。 “铛铛铛。” 惹人的闹钟声已经响起。 冬天夜晚时间长久,天刚微微亮,竟然已经过了一夜。 姜墨睁开双眼,晃晃头,心中感慨。 果然想一口气看完全部记忆还是有些勉强吗? 她在尝试提高自己读取记忆的速度。 在忆场中,时间的流速无法被确定,只有本人在心中才有一个模糊的感觉。 姜墨她没有科学的练习方法,她只知道,勤能补拙,所以她才会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练习。 一开始,她连一段完整的记忆都读不完,现在可以读取,只不过速度不是很快,也不能像萧守信那样,多线程处理。 但这对于姜墨而言,已经足够了。 第37章 高考 元旦,姜墨陪着姜子渝去隔壁的风关市潇洒地玩了一圈。 风关市历史悠久,多的是博物馆,名胜古迹,是许多电视剧拍摄的取景地,姐妹俩都不是追星的人,但是姜子渝喜欢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姜墨就陪着她逛完了风关市的所有博物馆。 姜子渝到了一个新地方,很是兴奋,吃甜点,听摇滚。姜墨平时不喜欢这些,但是姜子渝就喜欢投喂她。 看着妹妹开心,难吃的甜点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在风关市,姜子渝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生日。 从元旦到过年,只有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姜子渝从风关市回来后,气消了不少,不出三天,又忍不住联系起爸爸妈妈。 李晓和姜成正眼巴巴地等着姜子渝理人,女儿的电话像一剂强心针,惹得两人干劲十足,每天店面整改,市场调研,货物采买,干的热火朝天。 只想着加紧步伐,在过年前忙完,回去家人团聚,过个好年。 年关将至,老天爷也眷顾他们,市管局的审批很快下来,在安庆市的火锅店又能重新营业了,两人还不待店面平稳,找了职业经理人管理,就撤退了。 夫妻俩回了趟家,接上姜子渝直奔东城。 转眼间,诺大的房子,又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姜墨一个人。 姜墨调出一部电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她的生活单调简单,图书馆,家里,外出锻炼。 过了几天,唐沐清邀请她去参观西城医科大学。 两个人轻而易举地就混进去了。 医科大种满了紫叶李,秋天从图书馆顶层俯瞰,满眼都是淡紫色,可惜现在是冬天,光秃秃一片。 两人一片好奇,打量着医学生的摇篮。 “你怎么想来这里参观了?” 姜墨插着口袋,有些好奇。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唐沐清温和地笑笑,“我想考这个大学。” 姜墨点点头:“这很好啊,医科大是西城顶尖的大学。”顿了顿,又笑道:“你以后当了大夫,我看病就来找你了。” 唐沐清问道:“那你呢?” “什么?” “你想考什么大学,放假前,老师让咱们写下自己的目标院校,你什么都没写。” 唐沐清耐心地又问一遍:“你想上什么大学?” 过了很久,唐沐清才听到身边人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唐沐清有些惊讶,打趣道:“你变了,以前你可是立志要考一个离家远的学校,怎么现在动摇啦?” 姜墨看着光秃的树干,轻叹一口气,没有说话,心想:“自己当初想用考大学来摆脱托舅舅,可是现在姜子渝马上高考,舅舅他们又经常在外,自己放心不下。” 想到姜子渝,她更犯了难,忍不住想象:“姜子渝要是知道她想跑的远远的,肯定忍不住生气。” 想到姜子渝泪眼婆娑,被气得跳脚的样子,姜墨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沐清看着她一会儿发愁,一会儿偷笑,只是摇摇头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从去年开学回来,她就变得奇奇怪怪,但是人开朗了不少。 想到好友的变化,她心里也忍不住开心,其实她也希望姜墨能留在西城,毕竟没人喜欢分离,还是很远的分离。 高三生的寒假更加短促,老师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半教。 百日誓师,高三学生喊着冲天响的口号,好像马上就要上战场,把命交代到考场上。 姜墨对这种场合一向反感,但是身旁的唐沐清很是激动,大会结束后竟然居然哭了出来。 五月,临近高考,老师不愿在苦口婆心教些什么,只是不停地念叨:“高中三年都学不会的东西,最后一个月你想学会,根本不可能。 “抓基础!” “拿基础分。” “心态放稳!” 六月 “嗡嗡嗡嗡” 下课铃声响起,西城一中高二的学生下课蹿了出来。姜子渝连忙收拾书包往外走。 姜墨在考点踏出校门,面前是人山人海的家长,有的手里拿着花,有的穿着旗袍,有的拉着横幅。 她此刻五感全开,站在路中。 身后的一位父亲兴奋地拥着儿子,谈论他们暑假出游计划;身前一个男生将文具袋抛上空中,抱住自己的女友,嘴里开开合合说个不停;更远处一个女生看着学校眼中含泪…… 千人百态,尽收姜墨眼底。 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在姜墨耳中像单开了一条音轨,每一个表情,动作,都被姜墨捕获。 姜墨环顾四周,兀自低头笑笑。 她决定把这一幕保存进忆场。 “姜墨!” 循声望去,一抹白色的校服和红色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晃悠。 姜子渝捧着一大把糖葫芦,穿着亮色校服在一群家长中间踮脚挥手。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在一众捧花的家长中,一把鲜红的糖葫芦,更是显眼。 惹得周围人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姜墨扬起眉毛,疾步走去。揪起她肩上滑落的包,“这么多糖葫芦,你吃的完吗?” 姜子渝撅撅嘴:“这是给你的啊,红色,鸿运当头,甜的代表甜甜蜜蜜,糖葫芦,成绩节节高升啊!” “怎么样?”姜子渝神气得要死。 姜墨忍不住笑:“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哎呀,你快帮我拿着,我要拿不动了。” 姜墨把包背好,连忙接过糖葫芦,姜子渝一把递过去,又从她手中夺过一根,笑嘻嘻:“我先帮你尝尝。” 周围几个家长被姜子渝那几句谬论打动,一个大叔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你这糖葫芦挺有说法啊。” “是啊是啊,在哪买的,我儿子也爱吃。” “小姑娘你考的怎么样啊?题难不难?” “诶,你俩捏这么多,吃的完吗?卖我一串呗。” 姜子渝不紧不慢地吃着,签子指着姜墨:“我姐今天高考,她可说不定是咱们市状元呢。糖葫芦随她处理。” 姜墨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攥着糖葫芦默默后退。 周围家长听见是学霸,再看看姜墨,长身玉立,嘴边一直挂着温和的笑,看着就很稳重。更是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旁边一个男人抽着烟嗤笑,“骗子花样真多,还市状元,口气这么大,那个学校的?” 姜子渝双眼一眯:“西城一中。” 姜墨见她有些生气,正要拉着她走。 男人却晃着指间的烟,指着二人,对着周围人说道:“不是我吹啊,我儿子也在那学校,最好的班,还经常考第一。” 姜子渝年少气盛,闻言反笑:“是吗?说不定我姐还认识呢?” “嗤,我儿子就这一届理科年级第一,自己打听打听去。” 男人得意地说完,低下头去摆弄手机。 周围人见他说的信誓旦旦,也开始窃窃私语。 “小孩子真猖狂” “市状元也太可笑了。” 男人扬着头,看着姜子渝眼里止不住的嫌弃。 “真看不出来。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来卖糖葫芦的,搞诈骗,你爸妈怎么教的?” 姜墨猛然抬头,目光锐利,直指男人:“造谣污蔑未成年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姜墨脸色凝重,周围人的议论她都不在乎,但是她不能忍受别人对姜子渝的指指点点。 姜子渝正要开口,见姜墨挡在自己前面,她就抱起手臂,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姜墨。 男人脸色一变:“什么法律责任,我说什么了,你有什么证据?” 他忍不住骂道:“你俩他妈的碰瓷是吧?你少血口喷人了。我他妈的也是倒霉,高考考场都能碰见这种人。” 说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两人的脸拍起来:“来,大家看看啊,女骗子,没素质高中生。碰瓷我。“ 姜墨冲着男人温和一笑,掏出手机说道:“没什么好谈的,报警。” 姜墨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心虚的样子。 周围人见他一个大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还对着两个小女生咄咄逼人,其中一个明显是考生。于是站在一旁看起戏来。 “报警?!你还要反咬我!把手机给我!” 男人气的手抖,想伸手去抢姜墨的手机,又不愿意放下自己的手机。 几人在人群中僵持不下时,一个男生冲进人群。 “爸!你怎么在这。” 男孩先凑到父亲面前,一扭头,看见姜子渝,开心地问道:“你俩怎么也在这?我让我爸爸请你们吃饭吧。”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几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第38章 放大的欲望 姜墨蹙起眉头看向他,问道:“他是你爸爸?” 汪古点点头。 姜子渝在身后嗤笑一声,“还真是一脉相承。” 汪古从高二开始就一直在她跟前晃悠,打着朋友的名号套近乎,像撕不掉的口香糖,不伤人,但是恶心人。 这种情况直至高三才有所收敛。汪建鹏:“你怎么认识这俩骗子?” 汪古才反应过来,几人之间好像有些摩擦,连忙说道:“这是我同学,什么骗子?怎么了?” 三个人都穿着西城一中的校服,整整齐齐,还吸引了别的一中学生往这边靠过来。 再加上高考完的学生凑到家长跟前,白校服渐渐填满周围。 都是同一届的学生,他们对一些“明星同学”都略有耳闻。 比如一年逆袭到年级第一的宝座,然后稳坐一年的姜墨。 又比如费尽心思去追一个高二女生的学习倒数的汪古。 再比如那个高二女生就是姜墨的妹妹,姜墨和汪古在班上却形同陌路。 吃瓜是每个人的本质,更何况此刻故事的主角在舞台之上,呈现了一场免费的表演,大家怎么会不期待。 汪建鹏背后的几个男生正好面对汪古,几人看他脸色,一阵青白变换,止不住捂嘴偷笑。 汪古听着几人的嬉笑声,越发心慌,忍不住拉着汪建鹏,低声说道:“爸,咱们走吧,她就是我的同学。” 汪建鹏却不罢休,粗眉翘起,“你这什么意思?”见他不说话,又推了推他,“你高考能考多少分?能考过她吗?” 汪古头低着不说话,心里慌得要死,平时他为了管父亲要钱,牛皮能吹破天,哪能想到有今天。 姜子渝抱着胳膊,“呵,他能考的过我姐?别开玩笑了。” 汪建鹏大怒,指着她说:“老子管儿子,有你什么事?!” 旁边一个男生推推眼镜,饶有趣味道:“汪叔叔,汪古这个成绩,您还是先担心担心他…能不能考上大学?。” 眼镜男是别的班的,万年老二,一开始不服姜墨能霸榜第一,天天去一班观察姜墨的学习情况。 有一次被汪古看见了,开始造谣他暗恋姜墨,把他气的不轻,这下可算让他找到机会了。 见汪建鹏眼里疑惑,眼镜男的一位朋友,走到汪古跟前,掰开指头数。 “这第一的分我给你算算啊,加上自己失误的分数,粗心大意算错的,再把人家的英语分,作文分统统加成自己的。” 男生装作疑惑的样子,“诶,这么一算可不就是第一了吗?” 姜子渝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汪叔叔,您听见了吗~” 这一番话,把周围人逗得一阵大笑,男生转过身去,走入人群。 “切,真能装” 汪古清晰的听见他不屑的语气。却碍于汪建鹏,不敢轻举妄动。 又看看姜子渝,心想,“她刚刚只针对自己爸爸,没针对自己,她肯定对自己心动了。只不过自己现在这样丢面子,实在是不好。” 思及此处,汪古使出浑身力气,想拽汪建鹏走,汪建鹏被那男生一顿分析,再看自己儿子反应,登时气昏了头。 他大手一把扼住男生的后脖颈,“你等回去再说,等你高考成绩出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狼狈离场,好戏谢幕。 姜子渝看着姜墨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给自己辩解道:“我可没做错什么啊,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姜墨摇头,“我不是说你,我只想说,下次再遇见这种人,能跑就跑,他录视频,万一发网上,怎么办。” 姜子渝也知道她说的有理,“好啦,我知道啦,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说你。” 姜墨还想说什么,又想到自己跟汪建鹏对峙也是因为担心姜子渝,在忧心对方的情况下,她和姜子渝是一样的。 两人都默不作声,低头沉默。 唐沐清见两人都不说话,出口缓和气氛,“你怎么拿这么多糖葫芦?让我尝尝。” 姜墨取出一根,把剩下的都递到唐沐清手中,“我就要一个,剩下的都分给同学们吧。” 然后又说了一遍姜子渝的歪理。 姜子渝听着,嘴角渐渐翘起,手又挽上姜墨手臂。 唐沐清听着也想笑,见两人隔阂渐消,接过糖葫芦,挥挥手走了。 姜子渝和姜墨回了家,直到晚上,李晓和姜成才匆匆忙忙赶回来。 李晓倒是没说什么,姜成倒是惯例询问起来:“小墨,考的怎么样?” “正常发挥。” “考完先不要放松,研究研究填报志愿。” “有没有心仪的大学啊?我觉得最好还是在西城吧” 他对姜墨的成绩,还是蛮有自信的。 姜墨愣了一瞬,点点头。 姜成也觉得自己有点生硬,又找补道“你有什么想学的专业吗?” “等你拿到通知书,就可以出去逛逛,散散心了。” “到时候…” 姜子渝嘬着葡萄,看着电视,听着她爸絮叨,心想:“真可笑,把她姐前十几年跟犯人一样管着,现在装什么贴心家长。” 她越想越不痛快,手里随便调出一个电影。 冲着姜墨喊道:“姜墨,快来看这个 。” 姜墨借机抽身,姜成想把姜子渝叫过来说教几句,话刚出口,她听了直接扭头就走。径直拐回自己房间。 李晓见了,瞪了他一眼,跟上楼,在门外好声好气的劝着。 姜墨见他双眼瞪大,听他呼吸愈发急促,深知这是他生气的前兆,连忙转移火力。 “舅舅,你别跟她生气,你们俩和子渝这一年聚少离多,她心里不开心,也是有道理的。” 姜成果然转向她,音调猛然拔高:“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这么大的孩子,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吗?” 姜墨低头听训,毫不在乎,没过多久,终于消停了。 姜子渝也被李晓哄出来,表面的太平又被粉饰。 姜墨见此终于松了口气,出门赴约,唐沐清刚刚又邀请她去参观几个大学,正合她意。 姜墨在外面一阵晃悠,到了晚上,刚回到家,就听见姜子渝带着怒火的声音贯穿里外。 “我变了?我是长大了,看清了,我现在想起来你们小时候对待姜墨的样子,我就冒火!” “我要是她,我早就疯了!” “我有什么好体谅你的?你一年到头能管我几天,现在又凭什么要求我,这两年家长会都是姜墨给我开的,我就只有一个姐姐!” “啪”的一声,姜子渝不说话了。 姜墨冲进去,姜子渝捂着脸不说话,姜成在一旁喘着粗气,李晓和角落的行李箱都不在,想来又是出去了。 姜子渝看见姜墨,才觉得委屈,扭过头去啪嗒啪嗒掉眼泪。 姜墨就见不得她哭,把她拉到楼上,姜子渝还是一句话不说,过了好一阵子,就听见闷闷的声音。“姐,你去别的地方上大学吧,走得远一点。” 姜子渝抽着鼻子,笑着着说:“但是我要去看你,你要给我报销路费。” “好。” 半个月后,姜子渝抱着电脑和手机,对着旁边看电影的姜墨不满,“马上查成绩了,你能不能专心点。” 姜墨扭过头:“好啊,我很专心啊” 她头转过来,眼睛仍旧盯着电视看着里面的高难度动作,目不转睛。 姜子渝:......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姜墨一脸无所谓,“是你说的啊,我是状元,怕什么。” “哎呀,我那时随口一说,你还当了真了,不许看了。你拿手机查,我拿电脑。” 咔哒一下,姜子渝把电视关了,把两部手机塞到她手里。 十二点一过。查分系统承受着大批学生的攻击。 姜子渝好不容易跳转进去,却显示个0分,她刷新了好几遍,依旧如此。 她连忙问:“这是什么意思,你零分?” 姜墨挠挠头,搜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成绩太高,被隐藏了。 两人低头看看手机,再看看电脑。 姜墨把手机放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接着看起电影。 姜子渝有些呆愣,看看手机,看看电脑,这才忍不住晃起姜墨。 “啊啊啊啊,你考这么高! “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这岂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姜墨被她的兴奋感染,也忍不住笑,“你说的啊,我是状元,我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她伸手搂住姜子渝,“你觉得,我学什么专业好?” “你觉得律师怎么样?” “为什么?” “律师多帅啊!跟电视里那种辩护律师一样。” 姜墨点点头,“行!那我就做律师!” 姜墨飞速填报了志愿。姜墨和姜子渝趁着暑假,去了中城最好的大学参观。 姜晓对姜墨的事情一向不管,听到她要去中城,还为此开心。 反倒是姜成对她擅自做决定很是不满,但是又听她说要做律师,姜成就点点头,同意了。 一切尘埃落定,姜墨即将踏入美好的新生活。 姜墨从学校出来,拿着自己外壳红色的录取通知书,细细端详了一阵,越看越开心。 她的忆场越来越大,什么乱七八糟,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全部都会放进去。 录取通知书也不例外。 姜子渝看见姜墨,正要叫她,却见她看得入神,又心软了一下,慢慢走到姜墨身边。 姜子渝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想看看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发现自己。 姜墨忙着把通知书复制到忆场,还没发现她,反倒是汪古,一眼就看见了姜子渝。 看见姜子渝的一刹那,他心头狂跳,那天回家后,直到成绩出来,他被汪建鹏狠狠教育了一顿。 汪建鹏要他去复读,他答应了,这才被放出来。 汪古在一中门口,等了好几天,都在默默看着姜子渝,准备自己的表白大计。 只可惜姜子渝走得很快,直到今天。 他看见姜子渝在人群中静默,他看见姜子渝向着前方低头浅笑一下,他好像灵魂出窍。 他想自己一定爱姜子渝爱惨了。 他长出一口气,抱着一大束花,拨开人群,走向前去。 第39章 消失的心跳 现在还是暑假,只有高二学生在补课,所以人不是很多。 学生都怀着看热闹的心思盯着汪古。 人越多,汪古越兴奋,人群的议论声和目光好像战鼓和助威。 他就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今天一定也能旗开得胜。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姜墨在车前面捧着通知书,意识已经飘到忆场中。 姜子渝在后面看着她,想到姜墨上了大学后,就会离她远去,心里百感交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而汪古穿着白体恤,牛仔裤,下巴上还有些胡茬,抱着一大束花,上演着自己编写的白马王子剧情。 周围人越来越多。 姜子渝率先回神,周围都是同学的声音,在定睛一看,一大束白色的花放到她眼前,把姜墨挡的严严实实。 她不自觉皱眉,后退两步,却撞到一个人怀里。 姜子渝回头,“诶,对不起,我....怎么是你?” 她一回头就看见汪古伸开双臂,要把自己抱住。 吓得她后退好几步。 姜子渝上下打量一番汪古,他带着黑眼圈,像熬了几个大夜,虽然穿的干净,但是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刚刚撞到时就闻到了。 姜子渝眉头越拧越紧,音调猛然升高:“你要干嘛?” “姜子渝,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姜子渝:....... 学生在一旁听见他那副深情告白时,就惊讶地叫,但是他们也有点素质,没起哄。 汪古又上前两步。 姜子渝被他吓得连连后退,见他还要往前,立刻伸手指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你喜欢我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几次了,我不喜欢你,你听不懂吗?” 汪古了然一笑,“我知道,那是以前,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前几天高考,你为了我和我爸爸吵起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姜子渝:....... 她仰天长叹一口,不想再跟他争论,眼神略过他,看向姜墨,见她还站在原地,忍不下去了。 姜子渝一把拨开汪古,走到姜墨跟前,推了两下,姜墨这才从忆场脱离。 面前姜子渝跟吃了苍蝇似得。 还没等她问个清楚,就看见汪古深情款款地跟来。 姜墨顿觉不妙,架在她身前,“汪古,我妹妹已经明确告知你,她根本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在骚扰她了。” 汪古本身就和姜墨不对付,此前在她面前,他竟有些害怕,止步不前。 姜子渝在身后拉拉她衣角,五官挤成一团,“姐,你别跟他说了,你跟他说的越多,他越觉得你心里有他。” “我觉得他这有问题。”姜子渝点点脑袋,放低声音悄悄说,她怕惹毛了汪古。 汪古听了情绪更加激动,“子渝,你不用为我说话,我不怕你姐姐,我为了你,马上就来复读了,咱们可以做同学了。” 姜子渝嘴角抽搐,指着他说不出话,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我已经等你好几天,每天,每天你都走的好快。” “我,我追不到你” 姜墨逼近他,“你在学校蹲她几天了?” 汪古眼神一亮,嘴里絮絮叨叨,“对啊,可是,我每次都只看着她。” 姜子渝听着只感觉背后一阵寒恶,“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喜欢你,也没有谈恋爱的意思。你在这样我们要报警了。” 姜墨只觉得心头火起,现在是蹲守送花,以后呢? 她一把将花掼在地上,指着汪古,“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我看见你在我妹妹跟前,我们立马报警。我说到做到。” 姜墨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上学的时候看着挺正常,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两人都不想在跟他有任何对话,免得他又冒出什么点子来。 姜墨一扭车把,两人就飞出去了。 周围学生见主人公都撤了,也作鸟兽状散。 汪古站在原地,看着散落一地的花。 周围学生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好像奇怪的咒语,每个人都在议论他。 他捂着额头,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他跪在地上平复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拦了一辆出租,疾驰而去,他一定,一定要得到姜子渝。 姜子渝在姜墨身后抱着她,心有余悸,“姐,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姜墨也很担忧,“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他都蹲你几天了,下次说不定还要干什么过分的事情。” 姜子渝舔着甜筒,“比起他,我更担心你。” “我?我怎么了?” “你上大学了,就剩我一个人,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你也......” 暗黑小巷中突然窜出来一辆电动车,饶是姜墨反应飞速,刹车及时,两辆车依旧撞停在一起。 新窜出来的车好像还不罢休,车上的人拧了拧把手,电车马力加大,依旧往前拱,电车“嗡嗡嗡”地震。 来人开着前灯,直直打在姜墨眼睛,纵然她五感卓越,还是被晃了一瞬。 “哐当”一声,两个人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姜墨反应快些,没被车压住。 姜子渝就不一样了,硕大的电车压在她身上,突然冒出来的人依旧不放手,推着倒下的电车往前挪。 重力和推力共同作用。 姜子渝被压在车下,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她心里慌得厉害。 喘着气喊道:“哎呀,姐,救我,呃啊,这车怎么这么沉。” 姜子渝看不清状况,不知道肇事者故意施力。 姜墨可看的一清二楚,听见姜子渝声音中气十足,略微安心,她喊道:“别怕。” 汪古!又是他。 情急之下,姜墨的五感愈发强盛。 她能看到汪古脸上每一个表情牵动的肌肉。 能听见姜子渝呼吸之间的艰涩声。 能嗅到车子倒地掀起的泥土味。 姜墨疾步向前,转眼间,她已行至汪古身后。 汪古之觉得眼前一阵清风拂过,随后两股巨大的力量袭来。 一处从自己脖颈向后勒去,另一处像一根棍子,从自己胸膛往后压去。 逼得他向后仰去,不由自主松手。 姜子渝本来趴在地上喘气,听见身后当啷一声,生怕姜墨又出了什么事。 她又奋力挣扎起来,这次倒是一下就推开了电车。 她想去看看那声响,却感觉小腿一阵疼痛。 低头一看,小腿不知道被什么刮了,血流了一腿。 鲜红色的血在车灯的照耀下刺激着她的双眼。 姜子渝心口怦怦直跳,大口呼吸着空气,头僵硬着抬起,尽力控制着自己不下看。 但是画面在大脑中还会渲染。 她只感觉自己腿脚越来越软,她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就倒在墙角,坐下后,她终于看见姜墨还有汪古。 姜墨趁势把汪古扣在地上,他松了手,车子就倒在一旁。 她扼着汪古脖颈,他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拽到地上后,后面没有阻挡物,姜墨只能靠着自己压住他。 汪古被摁到地上,只愣了一秒,就向上一蹭,脖子就从姜墨手下溜出一条空。 他手和劲都比姜墨大,抬手就扣住了姜墨的手,钳住不放。 姜墨此时跪在地上,另一手直接握拳,朝着他肋下猛砸。 汪古十七八岁的男生,只吃了姜墨两拳就受不住了,只能拽着她的手往下猛坠一把。 他趁着姜墨松劲,迅速后退,和她拉开距离,迅速起身。 姜墨被晃了一下,连忙站起。 汪古站起来拍拍身上,有些无奈道:“何必呢?我就想跟子渝说说话。” 姜墨瞪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火气,转身回去先扶姜子渝。 姜子渝扑到她怀里,略带哭腔,“姐,我腿疼,我害怕。” 姜墨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她的伤腿,安抚道:“还能走吗?咱们先上医院。要不我打120吧” 姜子渝又连忙拦下她,“欸别,咱们打车吧,120多浪费公共资源的。” 姜墨摸摸她的头,“乖孩子,走。” 两人正要走到路边打车,身旁的汪古突然一动。 她目光刺向汪古,“你等着,这件事没完,我们报警处理。” 姜墨扶着姜子渝,不打算要这车了。 汪古站在两人面前,猛然往下一跪。 吓得姜子渝一抖。 他嘴里喃喃道:“求你,我求你给我个机会。” “我喜欢你整整两年了。” “求你给我个机会。” 姜墨拉着人转身就走。 汪古依旧跪在原地,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姜墨松了一口气,前面大路的灯光照在两人身前,光明带来无数安全感。 姜子渝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腿上。 砰得一声 身旁的姜墨骤然倒地。 身后一阵压力袭来,一双大手罩着她嘴袭来。 汪古捂着她的嘴,推着她往暗黑巷子里去。 姜子渝疯狂挣扎起来,可是汪古的肌肉硬的像石头,浑身凉的像死人,惊慌失措下,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地更加剧烈。 汪古的动作不由得减缓两分。 痛苦地哀嚎从嘴里传出。 周遭环境越来越黑,姜子渝心里凉了一片,绝望淹没了她。 第40章 离去 暗黑之中,姜子渝脖颈间的束缚一紧一松,面前是熟悉的感觉。 她哭喊着:“姐……” 第一次,姜墨没有在她哭的时候安慰她。 姜墨把她拨到一边,狠狠摁着汪古的手,脚下一动,把汪古绊倒在地。 汪古剧烈地挣扎起来,姜子渝吓得直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地上汪古猛然扭头,盯着姜子渝,她动,他也向前挣扎。 汪古向前一窜,姜墨脱手了。 但她很快又扑上去,钳住汪古的脖子,膝盖顶在他背上,把人压着,冲着姜子渝喊道:“你先跑,快报警!” 汪古跟疯了一样,姜墨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都快压不住他。 突然间姜墨感到一阵怪异,因为她听不见他的心跳了! 姜墨又分了一丝意识,感受了一下身下挣扎的人。 越感越心凉。 她呆愣地看着身下狂躁的人,不,已经不能叫人了。 她根本感受不到属于人的肌肉,血管和脉络。 姜墨后背一阵寒凉,鼻尖充斥着一股腥味。 这股腥味格外的熟悉,姜墨扣着它,还分神去想这到底是什么? 姜子渝趁着姜墨把他压着,连忙挣扎去够掉在一旁的书包,包里装着手机。 她刚站起来,手机攥在手里,心中微松。 “噗嗤”。 “子渝!” 姜子渝一抬头,她的瞳孔倒映出飞速靠近的人影,“汪古”通红着双眼,赤裸着上身,已经飞到她跟前,身形比平常要高大不少。 它一抬手,就抵住姜子渝肩膀,将她狠狠抵在墙上。 手机掉在一旁,强有力的臂膀卡在身前。 腥味直冲姜子渝鼻尖,惹的她龇牙咧嘴。 姜子渝抬头看去,汪古上身糊了一层黑漆漆的东西 几乎一瞬间,姜墨就看到了她被撞在墙上带出的灰尘。 姜子渝骨骼与墙体碰撞的响声。 一呼一吸间的血腥味, 这些微小的东西,对于姜墨清晰可见。 也让她吓得魂飞魄散。 本来姜墨用小臂嵌着它,谁知道他挣扎愈烈,而且扣住他脖子的手越来越滑。 就在姜墨心惊之时,他竟然直接从衣服中滑出去,直奔姜子渝。 那怪物伸长脖子,探到姜子渝颈间嗅了嗅,呼吸变得急促。 姜子渝忍着恶心,偏头躲着,扒住他臂膀,虚弱的呻吟:“呃,这是什么东西啊?” 又带着哭腔:“救命,姐。。。” 姜墨越听越焦急,也奔向姜子渝,指尖还在摩挲着。 那怪物高大黝黑的背影,如一道惊雷,劈开了姜墨一年前的回忆。 这是魇!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 她飞身向前,魇又高涨了好些,姜子渝被他揪起,双脚离地在挣扎。 姜墨不再犹豫,一个跃起,攀在它后背上。 魇怪张着血盆大口,只有通红的双眼,还保留着两分人的样子。 猩红的长舌在姜子渝颈间游走,姜墨一个千斤坠,只是让他微微晃动。 姜墨打扰了它的兴致,它晃晃身子,晃不掉她。 长舌变短,缩回口中,他张口就朝着姜子渝雪白的颈子咬下。 ”嘎吱” 姜子渝已经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却没感受到预料当中的疼痛。 再睁眼,姜墨一手揪着魇脑袋上的头发,另一只手臂横在魇的口中。 那魇雪白的牙刺入姜墨手臂。 血液汩汩冒出,那尖牙上还附着不少倒刺,勾入她肉中。 魇尝到她的血,愈发兴奋,哐嗤一下,把姜子渝丢在一旁,捧起姜墨的小臂摆头撕咬。 姜子渝被大力甩出去,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姜墨手臂冒着血,额上豆大的汗珠滴下。 她眼皮渐渐沉重,巨大的冲击,让她昏了过去。 姜墨听见姜子渝呼吸平稳,心中略安。 可是随着魇撕咬她的手臂,一股火热顺着手臂刺入骨髓。 这魇古怪的厉害,给她烧起一阵心火,热的姜墨烦躁不堪。 冰的,凉的,姜墨忍不住喘气,她现在只想要这些东西。 她本能的开启了自己的忆场,那里全是冰雪,又凉又安全。 姜墨烧的迷迷糊糊,凭着求生本能,撑开了一片忆场。 顷刻间,暗黑的小巷变得雪白一片。 七月的天,在这方寸之地,竟然飘下一片片雪花来。 她竟然将忆场开到了人界。 雪落在姜墨滚烫的眼皮,凉得她的激得她眼球有些刺痛。 冰凉的雪花为她带去生机,姜墨睁开双眼,耳边是姜子渝渐渐微弱的呼吸。 姜墨看着还在吮吸自己血液的魇怪,突然生出无限勇气来。 空着的另一只手悬空一翻,雪随心动。 地上的雪层卷着石头树枝飞起,直往魇嘴里塞。 雪顺着姜墨手臂与魇嘴之间的空隙,粗暴地往里捅。 那魇好像被冰到了牙。 姜墨感到嘴边一松,顺势一脚,一个空翻站到地上,与它拉开距离。 她不敢停息,又卷起无数雪花夹杂着东西,向魇冲去。 魇的嘴一张一合,把刚刚的雪尽数吞入腹中。 她卷多少。 它吞多少。 姜墨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地上红白一片。 那魇吞咽的速度越来越快,双眼完全血红,不见人样。 它的双眼也看不见了,身体越来越黑,它伸长脖颈,又在虚空中嗅起来。 姜墨连忙控起一大层雪,轻轻附在昏倒的姜子渝身上。 魇嗅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愈发粗暴地摇晃头。 猩红的长舌在森白的尖牙上扫过一圈。 又开始嗅起来,姜墨心中叫苦,捂着手臂,腾飞到远处。 魇这次没有落空,径直扑向她,姜墨因为失血过多,动作慢了不少,魇却越战越勇。 黑色的臂膀抓住姜墨的长发,一把将人拽到身边。 姜墨心绪动荡之际,手臂中的血冒的更多。 长舌游走在她手臂,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血液。 姜墨心跳越来越快,吮吸的刺痛,让她又晕又清醒。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姜墨看着血珠滴在地上,热血融冷雪。 突然灵机一动,周围雪层减少。 魇只以为姜墨将死之人,无力挣扎,更加畅快地吞起血来。 随着长舌地扫动,细小的血滴飞散在四周。 姜墨眼快,就是现在,一瞬间,她将空中的小血滴凝结成冰。 无数小血刺扎入长舌中。 魇立刻缩回舌头,痛苦地呻吟。 姜墨喜出望外。 不待姜默再三思考。暴怒下的魇失去了理智,双臂猛然增长,像猿猴一样前臂坠地扑向她。 姜墨双眸一凝。这魇速度快的出奇,她想躲,却使不上力。 姜墨别无他法,只能用更多的血混着雪,凝出血刺,向它扎去。 魇吃过一回亏,更加小心翼翼。 姜墨打他不中,却不心急,仍旧围着它四周转。血随着姜墨跑动的痕迹滴成一个圈儿。 魇身处中心,它看出来姜墨的速度越来越慢,它现在倒是不着急了,像猫捉耗子,只等着慢慢耗死姜墨。 姜墨跑的飞快,突然一个踉跄,跌在雪地中。 魇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缓步向前而去。 3,2,1 姜墨腾空而起,飞在中央,操纵着刚才滴下的血。 人在跑动时滴下的血液是有一个小尾巴的,带着毛刺,此刻凝成冰片。 就变成了小小的利刃。 血刃以刚刚姜墨跑过的轨迹为引,以魇为中心,在空中盘旋起来,姜墨用尽全身力气操纵着血刃在空中转的飞快。 细密的血刃凑在一起高速旋转,呼呼作响,远处看去犹如红色的龙卷风倒转袭来。 高压将魇卷在中间,它想出去就要脱掉一层皮,它意识到不对,想跳出去。 黝黑的皮肤在接触到血刃时,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那魇在血阵之中,出不去了。 黑色的双臂高举,扶住自己的额头。 一个用力,魇居然把自己撕成了两半。 右半边的身子站起来,举起了左半边的一团漆黑。 他直接将左半边,砸向血刃。 血刃转得密不透风,那一半儿在触及血刃的瞬间就被削了个粉碎。 姜墨在空中看的真切。 只是她猜不到那魇究竟想干什么?只能将血刃舞得更快。 大片的血刃被旋起,她能控制住这些已经实属不易 ,更别提还要一寸一寸的缩小这些血刃空间。 魇将自己剖成两半儿,另一半儿成功为它争取了一刻血刃速度缓慢的机会。 他又是一个咬牙冲了出去。 鲜血淋漓,黑沫四溅。 刚刚在中心高大的魇,现在只剩下一只狗那么大。 幼小的身躯又演化出四肢,向外跑去。 姜墨咬牙抬手,血刃飞起,向四周散去。 有几片细小的血刃刺入魇的,姜墨就感知到它的方位。 “嘶嘶嘶。” 刹那间,所有血刃凝结成一根巨大的血刺,像冰沙的质感。 血刺插入魇的后背,他再动弹不得一下。 姜墨也支撑不住,自半空跌落,昏倒在地上。 周围冰雪渐渐消融,魇的身躯渐渐缩小,缩减成一块拳头大的黑块。 与唐沐清之前所化的魇块一般无二。 魇化做魇块后,姜墨的血刺也融成一地血水。 而汪古此刻趴在地上,瞪着双眼,胸口一处贯穿伤,没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虚空之中开了一扇门,两个黑袍银面的筑梦师缓缓走出。 “诶,这个任务被人接了?”女人疑惑地问道。 男人蹲在姜墨跟前查看,“不知道啊。”他抓起姜墨的手臂,“嗤,这哪来的生瓜蛋子啊,竟然用血引。” 女人打了他一下:“哎呀,你看她小小年纪,还是个小孩,干嘛这么刻薄。” 女人蹲下身子给姜墨随手包扎了起来。 男人拾起魇块,踢了踢汪古,却猛然发现,他已经死了。 男人心中大惊:“你过来看,这人死了。” “什么?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快让我看看。” 女人手附在汪古头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女人脸色一变,“她不是筑梦师。” 男人也纠结起来,“哎呀,不管了,把她给护卫队。这种事儿,咱们少掺和。” 男人走到姜墨身旁,把魇块塞到她兜里。 又开了一扇门,门后出来六个人,全部手执长枪,一身金甲,好不威风。 两人上前去出示了自己的筑梦师证书,男人跟领头的护卫队队长讲述了一番。 队长脸色不变,吩咐其余几人打扫现场,又请两人帮忙修改记忆。 女人好心,窥了姜子渝的记忆,修复了她腿上伤口,也修改了她的记忆,把人直接送回了家。 其余几个金甲兵将五根金枪合在一起,抬了汪古的尸体回了梦界。 而最后的两名金甲兵,扛起姜墨,开了一扇门,走进一区的监狱。 第41章 冤家路窄 姜墨一睁眼,就看见几根铁棍立在眼前,她以为自己眼花,正要细看,又感觉浑身一阵酸痛,根本动弹不得。 又过了一阵,她咬牙坐起,打量着周围。 这个构造,很明显就是监狱,但是牢房很小,只有两张床这么大。 地板光洁如新,亮黑的地板都能反射出她的样子;头发凌乱的散在背上,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如纸,只剩下黑黝黝的双眼贴在脸上。 姜墨苦笑一下,挣扎着站起,小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上面裹了个手帕,包扎得十分潦草。但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什么事,姜墨没有再管手臂。 她刚走一步,登时感觉头晕眼花,跌倒在地,裤兜里一块硬物硌的她大腿生疼,取出一看,是魇块。 她心中泛起恶心,将魇块撇在一旁,向后看去。 牢房最里面有一扇门。 姜墨拉开门一看,是一间小厕所。 她经历的多了,也不再慌乱,躺在牢里,开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魇块如今在自己身上,那证明那魇应该也消失了,不知道子渝怎么样了?这里又是哪里?梦界吗?” 思及此处,姜墨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有余力,就想去忆场看看。 姜墨如常分出自己的意识进入忆场,却发现,忆场居然撑满了整个房间。而不是仅仅存于自己的脑海。 姜墨心里觉得不大对劲,又撤了忆场。 “你是筑梦师?” 姜墨身后一个男人兴奋地问道。 她回头一看,对面牢房的男人一身白衣,半长的头发乱成杂草,脸贴在铁杆上,恨不得能钻出来。 “我不是” 姜墨摇摇头。 男人听她不是筑梦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真是有手段,凭空就召出忆场也不设防,肯定大有来头。于是又缩回了角落。 姜墨:“请问这是哪里?” 男人背过身子,“一区监狱。” “冒昧问一句,你是为什么入狱?” 男人不答反问:“你是哪区的?” 姜墨哑然,她根本不是梦界的人。这怎么回答? 男人自顾自地说起来,“你可真是好运,忆场那么强大,为什么不考个证呢?” 姜墨只能干巴巴地回复:“什么好运?” “你真不知道啊?” 男人嘿嘿一笑:“小道消息,金海,呃金区长,金区长手下稽查队缺人,说不定赶明个,你摇身一变,变成大官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男人还没回答,两间牢房中间的过道突然响起一阵阵脚步声。 男人连忙对着姜墨挥了挥手,“安静!” 姜墨静观其变。 牢房视角有限,先踏入两人视线范围内的是一双黑色皮鞋,走在路上当当作响,皮鞋的主人一头红毛,身后跟了好几个金甲兵,威风得很。 男人见了红毛赶忙缩回角落,装作睡着的样子。 姜墨见了红毛,心中不祥的预感冒出,再一看他嚣张跋扈的表情,心中大惊。 高扬!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能在这碰见他?! 姜墨咬牙低下头去,虽然之前高扬俨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如今他也出现在梦界,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姜墨当然不想在和他对上,在牢房里面窝着当鸵鸟。 高扬停在两人牢房中间,看了看男人的牢房,嗤笑一声,抬脚踹了两下。见他没动静,又走了。 姜墨见他没搭理自己,松了一口气,对面的男人也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又跑到铁杆前,和姜墨攀谈起来。 男人好奇地问道:“你也认识高扬?” 姜墨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绝望:“何止认识,我们俩还有些过节。” 男人见姜墨一个小姑娘,毫无生机,有些于心不忍,“你别担心,我已经在这关了八年了,你只要老老实实地,他不能刻意找你麻烦。” “八年?”姜墨扒着栏杆,瞪大双眼。 “哎呀,你小点声。八年怎么了,这有吃有喝,不用交罚金,是个好去处。” 姜墨不说话了,她才刚刚考上大学,生活正是一片明朗,却又陷入梦界。 姜墨看着天花板,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可能待在人界,自己终究是属于梦界的呢,能不能想办法求助明槐呢? 不行不行,明槐和金海不对付,自己现在在一区,明槐又怎么捞人,还是要靠自己。 正在姜墨出神之际,高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对面的男人早就缩回了角落装死。 他看着姜墨的头顶,抬脚踢了踢铁杆,“咚咚”两声,姜墨骤然惊醒,抬头对上高扬那双眼睛,她不寒而栗,只能低头默不作声。 “你是新来的?” “嗯” “犯什么事进来的?” “不记得了。” “把头抬起来” 姜墨抬起头,面不改色,高扬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有些焦躁,花了一秒在他忆场里搜索了一圈,确信自己没见过她。 “给你个小小忠告,少跟他聊天,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高扬指着对面牢房,一顿恐吓。 姜墨老实应下,待他走后,她跟男人又交流了几句,那男人反倒跟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啊,这么害怕?” 转眼,姜墨已经在这监狱待了十天,这监狱不给人放风。 只有早上,晚上,靠近栏杆的角落,会亮起光圈,像梦界的大门,光圈里会呈放食物和水。 姜墨待了几天,实在熬不住了。以前她在梦境,要么养生,要么捉魇。哪里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 她观察过了,来这里的只有高扬,他三天来一次,时不时的会对对面的男人辱骂一番。 姜墨实在熬不住,她甚至想,先激怒高扬,让他把自己弄出去,别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还不待她采取行动,转机率先来到。 那天一早,以往都是监狱的闹铃,将姜墨叫醒,但是今天她被一阵红光闪醒,姜墨在床上睡眼朦胧,就看见男人牢房上方开始闪过一阵红字。 “白哥,白哥!醒醒,你上面有字。”那男人姓白,让姜墨叫他白哥。 白哥被姜墨叫醒,一脸老大不情愿,他揉揉眼,也盯着姜墨的牢房上方,突然一阵惊喜,“姜墨,你就是118号啊。” 姜墨瞬间明白,每个牢房上都在播放着一串红字。 请以下号码依次至区长房间谈话,后面是一大串数字,118号是最后一个。 姜墨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118号?” “你牢房右上角有显示” “那我怎么看不到你的?” 白哥扒着栏杆苦笑:“我不是这个监狱的人,所以没有编号。但是因为高扬,我才被收监到这里。” “好啦,不用担心我,你把手放在栏杆上,等会儿就能出去了。”姜墨是五年来,唯一一个在被高扬警告后,还愿意跟他说话的人。 姜墨不明其意,但是依旧照做,她捏住栏杆,就坐着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她掌心一空,那铁栏杆居然形同虚设。 姜墨大着胆子,向前走去,畅通无阻,一下就走出了牢房,站在了过道上。 白哥趴在对面,满眼羡慕。 过道尽头站着一位金甲兵,抬臂指路。 白哥笑道:“如果有机会,记得回来看看我。” 姜墨点点头向前走去,平时牢房的视角有限,她现在才看见,一整个房子,都是牢房,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部穿着白衣服。 每间牢房上都有标号。 姜墨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回来,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顺着走廊往前走。 第42章 回不去了 姜墨顺着过道,直走到头,出了门,金甲兵在身后把门拉上。 门上只有一个9字。 映入眼帘是一个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两侧各五扇门,门上写着编号1-10的编号。 走廊当中站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见姜墨出来,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怎么没换衣服?是118号?” 姜墨点点头。 男孩嘟嘟囔囔地领着她到走廊尽头。 尽头是一扇金门,她看不出来这是镀金还是纯金,男孩推开金门。 姜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装潢倒是很普通,一张桌子和沙发,桌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储物柜,玻璃罩的,姜墨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摆放的全都是金银饰品。 当中放着一张桌子,上面全是金丝工艺,后面墙上也挂着一幅大铁画。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梳着背头,笑容和蔼,诡异的是,男人的左眼也是金子做的。 “118?过来过来。” 走到跟前,她看见男人的身上的东西,又是一阵感慨,这人到底是有多爱金子? 用的是金笔,金杯,脖子上带了个十字架,还是金的。 金海看着眼前的少女,露出两分兴趣,别人一进他这里,都争着抢着展示自己的忆场,希望能够进入护卫队,而她半天不说话,只是默默打量,有意思。 他翻了翻面前的册子,她是因为没把握住力度,猎魇的同时,把人也给弄死了,这可是大罪。 金海从桌子下又翻开一本册子,这是他一区的户籍册,他想看看她是谁家的,居然能藏这么久。 翻着翻着,金海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不见,她不是一区的? 不对,人是在一区被抓的,跨区猎魇麻烦的很,谁会跨区?还跨到他金海的地盘? 除非,这少女根本就不是梦界的人。 姜墨站前面看着男人翻册子,翻着翻着猛然抬头。 金海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玉牌,起身踱步到姜墨身前,“介绍一下,我是金海,一区的区长。” 姜墨:“您好。” 金海绕着姜墨走了一圈,金色的眼球嵌在眼眶中,诡异十足。他站在她身后,突然发难。 他抬手就把姜墨的脖子一把钳在他臂弯中。 姜墨顿时呼吸不上,疯狂挣扎。 他比她高,力气也比她大,姜墨手扒拉上金海的手臂,只感觉摸上了两块钢铁,密不透风。 金海看着满面通红的姜墨,没有反应,另一只手不紧不慢的把十字架从脖子取下。 十字架下端很尖锐,在姜墨手背轻轻一划,就冒出了血珠。 血滴在玉牌上,亮起一阵白光。 金海见状满意地笑笑:“恭喜你,来到梦界,来到一区。” 随后啪嗒一下,松开姜墨,姜墨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咳咳,这,这什么意思?” 金海拿起玉牌看了看,又回身一脚踩到姜墨肩头:“你十八岁了?” 他饶有趣味地问:“你觉醒忆场时,是怎么躲过两界使者的?” 问完还不待她回答,又自言自语起来:“不好意思,忘了你原先在人界。让我来看看你的忆场。” “要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你就去见耶稣吧。” 他的十字架抵上姜墨眉心,她只感觉自己大脑好像被人生生打开,揪出来一半,又在另一半撒了芥末,又疼又辣。 这就是忆场被强行打开的感受吗? 姜墨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快昏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地板的变化,身下出现层层大雪,周围又变成了熟悉的场景。 一瞬间金海的房间充斥白雪,树木,破屋。 金海松了脚,在四周细细端详起来,因为之前猎魇,姜墨的忆场凌乱不堪,她还没有来得及修正,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现在倒是很好的掩护了一下。 金海眯眯眼,抬起十字架,随手就剖开一棵树,开始检阅起来。 他顺着时间剖开了每一棵记忆之树,姜墨躺在地上,冷汗直流,一部分是疼的,另一部分是吓的。 她害怕他找到任何关于明槐的蛛丝马迹。 姜墨绝望地想,如果他发现自己之前在梦界的记忆,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内奸之类的人杀掉。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这里。 姜墨闭上双眼,她现在胸口,手臂,脑子都疼的的厉害,临死之际,她开始想念人界。 金海折腾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但是他感受到了姜墨的情绪。 姜墨和金海都没有发现,在姜墨忆场深处,那个她打不开的房间内,一位老头的身影渐渐消散。 金海眼珠转了转,把姜墨拽起来,拍了拍她的脸,语气轻松:“真对不起,居然把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 周围场景渐渐变化,姜墨的忆场又回到她的大脑,两人又回到金海的黄金房间。 姜墨低着头,感受着大脑渐渐回温,在她反应过来金海的手在自己脸上时,她立刻偏头一躲。 金海笑脸一僵,坐回椅子上。 “你想回家?” “……” “回答我!” “……” 金海又笑了,“呵呵呵,我告诉你,你回不去了。” “你在人界杀了人,你还想有什么生活。” 姜墨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抬眼看了看他。 金海伸出左手,食指插进自己金眼球扭了扭,虚空之中像投影一样,映出人界的场景。 一个的中年女人,扑在汪古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汪健鹏在一旁红着眼睛抽烟。 姜墨如遭雷击,大脑一片发白。 “要不是我护卫队去的及时,修改了他们的记忆,你现在就在人界吃枪子了。” “猎魇是有限度的,你没轻没重,杀了人,真是“实力高深”啊” 姜墨咬牙喊道:“我有什么错?他自己对我妹妹起了歹心。” 她狠狠瞪着金海,“你在给我一次机会,我照样会杀了她。” 金海冷哼一声,“嘴硬。” 他走上前去,拿着玉牌,在姜墨手臂上的伤口一蹭。 姜墨顿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身体里,另一半在寒风中吹,出的越来越远。 痛彻心扉让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胸口,一瞬间,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她拼命地喘气,“你,你要干什么?” 金海看着她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又笑了,他晃着玉牌,缓缓开口。 “这个叫做命牌,也是你在梦界的身份证。” 姜墨倒在地上,只感觉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逐帧变灰,剥离感顺着脊柱流入大脑。 耳边金海温柔残忍的声音迷迷糊糊。 “来到了梦界,人界关于你的记忆就会渐渐消散。” “你放心,你的好妹妹,好朋友,是不会记得你的。” “一个人在世间的联系是双向的,现在你消失在他们的记忆中,而他们还在你心里,你感到割裂很正常,忍忍就过去了。” 姜墨趴在地上呻吟,“不要,不…” 金海在桌子下取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塞在姜墨嘴里。 “这么难受啊?在送你一点见面礼吧。” 十字架立在当空,分出四块屏幕。 一块显示在所有人的合照,联系方式,姜墨的身影渐渐消失。 一块显示姜子渝看着姜墨的房间发呆,她大脑中属于姜墨的地方在逐渐变灰暗。 看着这些屏幕,姜墨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却一抓一个空,眼泪怔怔落下,心里空了一片。 他又把命牌在姜墨手上的血蹭了蹭。 “呃,啊啊。” 姜墨感觉颈间一片火烧,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金海拦住。 过了一阵,金海松手,她摸上自己的脖子,被烙铁烫过一样,留下118三个数字。 他把名牌丢在姜墨面前,“拿好,命牌要是碎了,你也活不了。” 姜墨呆呆地看着命牌,心里一阵悲凉,她抬手就要掼在地上,将命牌摔个粉碎。 金海好像预料到了,一脚踩住姜墨的手,十字架把命牌稳当接住。 他忍不住嘲笑道:“何必呢,留在梦界未必不是什么坏事,你在这里不会死的。” 姜墨一副死样子,让金海失了兴致。 “鉴于你刚才的行为,你的命牌由我先来保管。” “你过几天就去一区的学院报到,毕业后加入护卫队。” “如果你毕不了业,我可不保证你妹妹会没事。” 姜墨通红的双眼瞪着金海,默不作声。 “你别这么看我,你能被抓到一区,我就能掌管你妹妹的安危。” “其余的事情,学院会教你。” 门被推开,高扬毕恭毕敬地走进来,“区长,118是最后一个符合要求的人。” 金海对他招招手:“把她送回去,过两天送到方庆的学校去。” 高扬点点头,拖着姜墨就走。 回到118牢房,高扬将她放在地上,他也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孩被这么折磨成这样,也有点于心不忍,他知道金海是什么德行,要不是护卫队缺人,也不至于从监狱抓人。 “你别那么绝望,梦界挺好的,起码比人界好。” 高扬走了,白哥探出头,试探性地问了两句。 姜墨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只是呆呆的躺在地上。 此后人界,再不复她的痕迹,天地间,孑然一身。 第43章 学院 姜墨躺了两天,高扬又来了。 挂了个黑头套,姜墨被他绑走了。 监狱和金海的住所的位于西城一区的南边,而一区的学校在北边,中间是市场和化魇池。 市场中心,萧守信正跟人聊着今年的收成问题,就看见高扬押着犯人走过。 “这人是谁啊?” 她是认得高扬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梦界,身后还跟着一小队金甲兵。 摊主摇摇头,压低声音,“那位,是新的小队长,听说金区长可器重他了。” 萧守信不屑,“这么厉害?金海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摊主看见高扬押着人走了过来,连忙拉着萧守信让她闭嘴。 蒙着头的姜墨,与萧守信擦肩而过,她丝毫不知道,姜墨就在她身边,已经身陷囹圄,要留在梦界了。 见高扬走远,摊主擦擦额头的汗,“这人很厉害的,听说只用了一年多,就从咱们区的学院毕业了。” 萧守信挑挑眉,“这一般不是只有伴生家族才有的速度吗?但是又慢了点吧。” 旁边一个摊主揣着袖子道:“谁说不是呢?大家都说他可能是哪个伴生家族的人,只不过这血脉嘛,嘿嘿,不太纯。” 萧守信若有所思点点头,又挑了两样东西,跑到云幽的医馆去了。 一区的北边是山,学院就在山上。 每个区都有自己的学院,给梦界的人培训用,考筑梦师的证书用,只要交够钱,什么样的人都有。 只不过,还是两界使者从人界带回来的小孩最重要,毕竟他们不是梦界的土着,对刚刚觉醒的忆场一无所知。 “到了” 姜墨走了半天,终于被摘了头套,阳光突然洒在脸上,有些刺眼。 中间一块石碑,刻着学院二字。 往上看,是望不见尽头的台阶。 高扬拿着匕首,在石碑后面写写画画,没多久,就有一个灰袍女人一路小跑下来。 女人长发用一根木簪盘在头顶,古朴十足。 “高队长,又来送人啊?”女人停下来,气喘吁吁。 高扬懒得说话,扬扬下巴,示意她把姜墨带回去。 宋清匀了匀气,笑道:“辛苦高队长了。” “等会儿。” 高扬从兜里掏出来一串链子,很长,在姜墨双手上各绑了一圈,跟手铐一样。 “这是?”宋清有些疑惑,以往送来的人都没有这样的。 他摆摆手,“金区长吩咐的,特殊情况。”随后转身就撤了。 宋清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带了个眼镜,文气的很,说话也温温柔柔,“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墨依旧是一潭死水,山脚下一片寂静。 宋清也不恼。依旧温和的笑,她和明槐都爱笑,只不过明槐是笑里藏刀,她好像是天生爱笑,“你也不说话,那咱们可以走吗?” 姜墨依旧站在原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宋清扶了扶眼镜,“那走吧。” 女人温暖的手拉上姜墨的手臂,姜墨不自觉地皱皱眉,她手上魇咬的伤口还没复原,就被金海又划了两下,宋清的手正好的按在伤处。 宋清一下手,感觉触感不对,就拉开她袖子,血肉和之前那个好心女人的手帕模糊成一片,惨不忍睹。 “哎呦,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快上山,我有药,给你包扎包扎,我技术可好啦。” 宋清又打量了一下姜墨,少女的身板挺拔自然,像挺拔的竹子。只不过脖子上和衣领下隐隐若现的青紫十分骇人。 “你身上哪里还有伤啊,我不好碰你的。” 姜墨终于有了反应,“不用”嗓子跟被压路机碾了一样,沙哑破碎。 宋清听见这声音,又看看了她喉间的伤,心中微微叹气。她牵起姜墨的链子,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就把链子在自己手上缠了两圈。 “走吧,一会儿上山走不动,我来拉你。”宋清晃了晃手腕。向前走去。 姜墨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脚下的台阶一片黑色,两人走了半天,黑色的台阶变成灰色。 宋清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坐在台阶上,拿袖子擦汗,“不急,我们,我们还有三分之二,就,就到了。” 姜墨有些疲惫,但是不至于像宋清虚成这样。 姜墨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爬了一长串台阶,运动让她分泌多巴胺,虽然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聊胜于无。 她不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反而抬头看着周围,修长的台阶依旧看不到头,两侧都是竹子,她不明白,什么学院会修在山上。 宋清坐在一旁休息够了,也在偷偷打量姜墨,少女站在台阶上,虽然穿着潦草,但是胜在气质沉稳,眉心的郁结也渐渐消散,逐渐融入这山林间。 爬了这么久的台阶,她累的不行,但是姜墨只是稍微加重了一点点呼吸,虽然确实是她宋清太虚了,但是足以见姜墨体质不错。 宋清勾了勾嘴角,扶着膝盖站起,“走吧。” 姜墨点点头,两个人又开始上台阶。 又走了一阵。 宋清越走越慢,汗浸透了她的灰色长布衫,她止不住的喘气,手里的链子一开始是她拉着姜墨,现在完全是姜墨在拉着她往前走。 姜墨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怕她一个站不稳,把自己扯下去了。 眼看灰色的台阶变成白色,宋清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揪了揪链子,“等等,等等,咱,咱们在歇歇。” 姜墨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她也微微出了一层薄汗,眼里的死气消失不见,全是对宋清的不解。 宋清面色发白,拽着链子,无意识的把链子当做唯一的依靠。 姜墨感受到链子上的力缓缓增大。 宋清勉强的笑笑:“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宋清默默地将自己手上的链子解开了。 姜墨摇摇头,这点运动量对她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就她爬的山而言,她感觉现在应该能有1000海拔。 根据这女人刚刚说的,如果一个颜色是三分之一,那么全山应该有1500米,所以,这座高山,就是自己未来待的地方? 姜墨的长发早在猎魇的时候就散成一片,现在更是乱成一片,再加上爬山出的一层汗,头发贴在脸上,让她有些烦躁,她忍不住抬手去拨,但是手上拴着链子,显得她十分笨拙。 宋清看着姜墨,忍不住笑笑,剧烈跳动的心跳渐渐平息,她站起来,随便在旁边揪了根草,颤颤巍巍走向姜墨。 姜墨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看着她发抖的步伐,下意识伸手去扶。 宋清扶上她的肩膀,“年轻人就是劲大啊,转个身。” 她站在比姜墨高一阶的地方,双手把住她的肩膀。 女人语气温和,浑身散发着热气。 姜墨不明觉厉地转身,瞬间愣住了。 位于高山,眼下是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但是两侧葱郁的树木填满了下方,在向上看,天空清白一片,清风拂面,吹散了心中一切杂念。 再向远看去。 密密麻麻人影在山脚浮动,鼻尖充斥着草木的生味,树木的簌簌的摩擦声钻进耳朵,风吹过指尖,带着泥土的细微颗粒,暧昧的摩擦姜墨的指尖,挤走她心中的戾气。 这是大自然的情书,这是梦界带给她的。 “我叫宋清,是学院的老师,你叫什么?” 宋清的手干燥地摩挲在姜墨头顶,贴在脸上,脖子上的头发被小心翼翼地拢起,束成一个马尾,翘在脑后。 “好啦,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叫姜墨,谢谢。”依旧是破碎的嗓音,但是有了温度。 宋清推推眼镜,打量了一下,长呼一口气,笑道:“女孩子这样清清爽爽的,多好。” 宋清开始絮叨。 “你喜欢什么发型?” “你喜欢穿裤子还是裙子?” “噢,忘了,你嗓子不舒服,那就不说话。咱们出发吧。” 宋清转身拾阶而上。 姜墨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追上前去。 拉住了宋清的手。 宋清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挣脱。 姜墨把链子像刚才一样,在她手上绕了两圈,链子很长,她又递了一截在宋清手里。 然后走到宋清前面,慢慢走着。 宋清捏住链子笑了,小孩子啊。 少女的背一路挺着,从来没弯过,宋清透过眼镜,看到了无穷的力量。 前面姜墨拽着链子,宋清捶了捶酸疼的腿,咬牙跟了上去。 天边渐渐染上一抹蛋黄色,照的宋清眼前发昏,她看着姜墨的背影,拉着链子,无意识地被拉上了山顶。 姜墨在看见山门的一刹那,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到了,我们到了。呼”宋清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文绉绉的样子全然不见。 姜墨拉拉链子:“别坐,站起来,慢慢走。”她嗓子疼的要命,已经将近一天水米未尽了。 宋清听了姜墨的话,站起来慢腾腾地去敲门。 红色的大门跟寺庙门口一样,古朴庄严,门前还蹲了两只奇奇怪怪的石像,长鼻子一看就是大象,但是这小耳朵和狮子尾巴又是什么东西? 姜墨皱着眉头看,感觉自己跟穿越了似的。 “笃笃笃”宋清叩开大门,来开门的是个高个男人,装束正常多了,穿着普通的束脚裤和衬衫。 “接回来了?人呢?” 男人看见链子,又看见姜墨这狼狈的样子,闭上了嘴。 入了大门,姜墨彻底看傻了眼。 四周是古朴的走廊,朱红色的柱子排了一圈。 面前几层台阶上,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台,演武台后方是一个巨大的宫殿,雕梁画栋,飞檐反宇,天色渐暗,宫殿里面居然诡异的亮起了灯。 里面一群小孩整整齐齐坐成一片,叽叽喳喳。 外在和内里不属于同一时代的碰撞让姜墨忍不住盯着看。 宋清见她目光离不开大殿,笑了笑,“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去休息。” “你比较特殊,你的课我们要商量商量,再决定把你放在哪里。” 男人脸色霎时变了,“她就是118?” 宋清倒是一如既往,“是啊。” “你要把她安置到哪?” 宋清脚步一顿,“这倒是个问题。”她又扭过头来,对着姜墨问道:“你愿意跟小朋友住在一起吗?” 姜墨看了看吵闹的大殿,给了她一个眼神。 宋清被她这无声的抵抗逗笑。 “算了算了,你跟我先住一起吧。” 男人额头青筋跳了跳。 宋清不管他,只管拉着姜墨往前走。 顺着走廊一直向里,姜墨走到大殿旁边,才看见大殿两边各有一扇圆门。 顺着左侧小门走进去,一条青石板路,两侧又是数不清的院落,姜墨看见里面灯火明亮,也有小孩声音。 越往里走,越安静。 走到尽头,又是一扇小门,在进去就没有道路了。是一个四四方方大院子,中间空了一大片地,周围的房间都亮着灯。 “那你好好看着她,我先回去了。”男人径直走向其中一扇门,掏出钥匙闪了进去。 见姜墨跟好奇宝宝一样,一动不动盯着周围看,宋清无奈拽了一下链子,“走吧,我的房间在角落。” 宋清走到大院子最边边,打开了属于她的房间。 第44章 月光 一进去,姜墨无语了,这是什么乡村支教环境,顶上吊着个大灯,旁边放着矮矮的木床,墙上的墙皮有些脱落。 后面是个破旧的木柜,木柜前面是一张茶几,茶几旁边是一个木头小凳子。 地板上一块砖都没有,就是纯土地,但中间有一块地方是木头的,上面还带了个把手。 监狱的环境都比这好,不过她已经没资格挑剔了。 宋清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你坐,明天我去请示一下金海,问问他把你安排在哪里?不过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先告诉我。” 姜墨身材修长,委屈地缩在小板凳上,“我没意见,有水吗?” 宋清神情一震,“有,有水!我们这的水,是后山的山泉水,免费的!” 她撩起袍子,蹲在地上,用力拽开了那个木板,板子下面挂了个灯,宋清伸手提起灯,顺着破旧的梯子,渐渐下到黑暗之中。 “你想下来看看吗?”宋清站在下面,提着灯问她。 姜墨点点头,也顺着梯子下去了。 刚下去,姜墨就感到一阵清凉,现在还是七八月,正是燥热的时候,梦界已经比人界凉快不少,这地窖更加凉快。 宋清又拉住她链子,“这下面路不平,还黑,小心别摔着。” 姜墨借着她手里地灯光,看清了下面,下面放了几个柜子,还有一大堆破破烂烂的书,还有几筐瓜果蔬菜,旁边有两个巨大的水瓮。 宋清拿起瓢,灌满了旁边的一个小水壶。 姜墨接过水壶,就往嘴里倒。 凉水进了嘴,湿润喉咙和食管。 宋清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大蒲扇,慢悠悠地扇风,看姜墨着急的样子,她慈祥地说,“慢点喝,别着急,管够。” 姜墨连喝了三壶,速度才慢下来。 宋清在旁边絮叨,“你肚子饿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 “这里的书你有喜欢的吗?” 姜墨只是摇头喝水,宋清看见她受伤的手臂,蒲扇把头一拍,“哎呦,你看我这脑子,先上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宋清给她又灌了一壶水拿上去了。 姜墨喝饱了水,困意上来了,眼皮渐渐沉重。 宋清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和之前上山的样子大相径庭,心里更觉得姜墨可爱,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药。” 姜墨本来想拦住她,还没说话,她就跑出去了。 等宋清拿着装满药的布包回来时,姜墨坐在地上,靠着茶几睡着了。 宋清见状更心疼她,她轻轻叫醒姜墨,柔声道:“姜墨,你去床上睡,好不好?我给你上完药,就不打扰你了,好嘛?” 姜墨这些日子大喜大悲,又被折磨一顿,身心俱疲。 宋清整个人温吞如水,姜墨在她跟前感受不到危险,紧绷的弦渐渐放松,神志就更加不清不楚,昏昏欲睡。 宋清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宋清把她搀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姜墨沾床就睡,睡得昏天黑地。 宋清给她把手上的伤敷了药,看见伤口有一处是小利器割伤,在结合喉间的伤,宋清一下就猜出来,这是金海的手笔。 想到金海,她心里又难受起来,上药的手又轻了不少。 上完药,宋清熄了灯,又下地窖取了一床被子,在姜墨身边打了地铺。 月光洒在漆黑的小屋,洁白的流沙覆在少女的脸上,构成一幅柔美的画卷。 可惜青青紫紫的伤痕破坏了一切。 宋清目光从安睡的姜墨脸上往下,扫到她的伤,轻叹一口气。 她想到十五年前的月光,也像今晚一样明亮。 她二十五岁,金海好像比姜墨小一些,她记不清了。 金海是她第一批学生里最聪明的一个,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伤的比姜墨还重,比姜墨还心如死灰。 她年轻时候就见不得小孩子受苦,对金海也是亲力亲为的照顾,她认为这是一个老师该做的。 金海伤势渐渐转好之后,依旧是阴沉,麻木,但他对认真照顾他的宋清却很温和。 学院里的所有老师,他只听宋清的,他很聪明,宋清自然对他倾囊相授。 如何掌控忆场,如何构筑梦境,如何转换场景,如何猎魇,一招一式,和宋清如出一辙。 他学东西很快,三个月学完了理论知识,一个月建立了和忆场的全部联系,又一个月学会了猎魇。 又用了半年多,在后山找到了梦器的材料,自己炼化出了属于自己的梦器,准备筑梦师的考试。 身为觉醒忆场人界人,只用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成功拿到了筑梦师证书,可以称得上天才。 宋清也是意气风发,教出来了一个绝顶天才,她从来不觉得金海性格有什么问题。 她认为天才与众不同,是很正常的,所以对于别的老师的窃窃私语,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她带着骄傲送金海下山,金海尊她,敬她,一开始常常跟她有书信往来,说他接了什么任务,担了什么职务,自己的生活云云。 后来书信渐渐变少,她依旧投身她的教育大业。只把金海当做她职业生涯中的一颗绚丽的流星。 直到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区上任的了新的区长,一改上任区长的温和政策,以雷霆之势颁布了不少条令,将整个一区的经济握在自己手中,特招一批金甲兵,成立了护卫队,以铁血手段执行,一时间一区人心惶惶,监狱人满为患。 商会先受不了了,希望和学院联名上诉,当时宋清已是院长,她久居山中,对于这位新区长的行为,也略有耳闻。 但她认为,区长的改革的并不干扰学院,学院只负责教学新来的小孩子。 但又觉得,商会,学校这种民生性的机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学院怎么能袖手旁观。 她还是下了山,去参加会议。 周边坐着商会的人,医馆的人,居民代表,在她面前滔滔不绝,说着新区长的种种。 正在她发愁学院应该如何决策时,会议厅大门被推开,新区长缓步落座于前。 正是金海。 师生之情还来不及诉说,他就当着她的面,杀了商会的一个孩子立威。 那孩子毫无生机的脸至今还映在她心口,而他用的招式,是宋清擅长的《猎魇》。 会后,金海看见了宋清,兴奋地喊她老师,她看着金海的成熟的脸庞,眉目间依稀还有多年前的影子。 她却感到陌生,她质问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颁布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条令,受益者只有一个,就是他。 金海却挂上一副和蔼的笑:“老师,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您一样,永居深山,高枕无忧。” “我在协会和商会都待过,也去过伴生家族做门客,可是那些人都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对我百般羞辱。” 金海指着颈间的一道疤:“这道疤,是我在商会出售魇块时,他想空手套白狼,我用尽全力护住我的摊子,最后他恼羞成怒,家仆把碎黑金砸到我身上划出来的。” “老师,您是不会懂这种感觉的,人只有爬到最高处,才能掌控所有。” 宋清气的胸口起起伏伏,“那个孩子呢?他又做错什么了?” 金海见状,嘴角撕出一个残忍的笑:“老师,这是您教我的,面对敌人绝对不能手软,那孩子长在商会,不能为我所用,不就是敌人?” 宋清错愕地看着他,几乎站不住,就要倒下。 金海伸手去扶,被她一把推开。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是我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金海脸色一僵,随后呵呵地笑,“放心吧,老师,您不是敌人,这点分辨能力,我还是有的。” 随后宋清回山,学院也接到改革消息,被一分为二,除了小孩子,还要接收任何需要考取筑梦师证书的成年人,负责教导,收取费用,上交百分之五十的费用。 革去宋清院长的职位由方庆担任。 院内所有老师,都轮换过,负责教导成年区的学生。 而宋清,除了教一些梦界历史,和一些理论知识,再也没有教任何人,任何招式。 第45章 新的生活 阳光洒在姜墨脸上,眼皮翕动,她睁开眼,沉思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她抬手挡了挡阳光,也挡住了眼睛,手腕上的铁链贴在脸上,冰冰凉凉。 姜墨坐起来,感受了一下,宋清的床没什么味道,整个破旧的房间也没什么味道。 站起来后,她又盯着地上开始看。 “你醒啦?睡的怎么样?”宋清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走进来。 “你昨晚打的地铺?”姜墨开口,却有些惊讶,自己嗓子居然不是很疼了。 宋清:“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嗓子好多了?” “我跟你说,我的药,内服外用都很管用。” 姜墨:“谢谢” 宋清挠挠头:“那个不好意思啊,委屈你了,我刚接到命令,你要跟我住一段时间了。” 姜墨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要是让她和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住在一起,简直生不如死。 一个死字冒出脑海。 手腕上的铁链顿时发烫收紧。 “呃啊。。” 修长的铁链顷刻间收缩成手铐那么大,但是重量骤增,跟坠了一个秤砣一样。 姜墨被捆住双手,拉扯到地上。 金属铁链泛起火焰的光泽。 灼烧的感觉从手腕传到心上。 姜墨被烧的冷汗直出,牙关紧咬。 宋清连忙把姜墨抻起来,捧住她的脸:“你想什么呢?嗯?” “快想点别的,冷静,冷静下来。” “吃个糖。” 一边往姜墨嘴里塞了个糖,一边伸手在她后背抚摸着。 姜墨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嘴里讨厌的甜味。 她半眯着眼睛:“你把我当小孩了?” 铁链渐渐松开,那灼烧感也随之消散。 宋清见她没事,擦擦汗,“你吓死我了 ,你刚刚想什么呢? 这个叫心焰锁。” “是金海给你带的,上面施了禁制,一旦你冒出个什么念头,它就烧起来了。” 姜墨心想:“是吗?自己刚刚想什么了?死?” 铁链又隐隐有收紧的趋势,她只能移了念头。 “你可不许瞎想了。”宋清拿着毛巾,给她擦脸。 姜墨有些不适应,伸手接下毛巾。 宋清下了地窖丢上来好几本书,“你要先跟我在这里学习。” 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以后,以后我会在请示金海的。” 姜墨虽然初见宋清,但是哪怕累的要死,宋清都没这么别扭过。 姜墨:“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宋清:“没事,就是你可能要跟我在这里挤挤了,等过几天,我在后山给你建个小房子。” 姜墨点点头,毕竟她现在除了听她的话,别无他法。 宋清又拿出几套旧袍子:“来,这是我的旧衣服,你先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明天我给你买新的。” 姜墨接过衣服,面露难色:“不用了,这些就很好,只是,我要怎么换衣服?” 她手上还戴着心焰锁,衣服怎么可能穿上去? “衣服可不受心焰锁的拘束。” 宋清叹了口气,把衣服套到姜墨头上,触碰到锁链时,居然畅通无阻的通过了。 “它只对有思想的东西有反应。” 姜墨坐在小凳子上,有些好奇地拨弄了两下,宋清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姜墨连忙起身,想给她让座。 宋清把她摁下去,“你,不是梦界的人。但是你觉醒了忆场,还猎杀过魇。” 姜墨点点头,宋清又道:“你被一区监狱收监后,金海在提审过你之后,决定把你送到这里,昨天太累了,今天我跟你好好说说。” 姜墨起身把凳子放到一旁,跟宋清一起坐到地上,听宋清娓娓道来。 “这里是一区的学院,每个区都有属于自己的学院,主要负责教梦界的小孩子成为筑梦师,还有一类人,是在人界出生,但是觉醒了忆场,两界使者就会把他们接到梦界来。” 宋清顿了顿,“这些小孩子最大的年龄不会超过15岁,所以你是个例外。” “不知道为什么两界使者没有发现你,而且你的忆场格外强大。” “金海交给我的任务是,要让你毕业,然后加入一区的护卫队。” 宋清揉了一把姜墨严肃的脸,“但是别担心。”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阳光从背后照进来,宋清逆光站着,姜墨坐在地上,坐在她的影子里,仰着头看宋清。 宋清扬起一个笑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会教会你一切,让你在学院,还有梦界好好生活的。” “至于人界,你可以把那里的记忆珍藏起来,但是,你要学会把它永存忆场,你不可能回去了。” 宋清的目光似水,看着姜墨怜惜又心疼。 姜墨没有说话,绕过宋清,走向屋外,看了看手腕上的铁链,呆了好久,然后问道:“人间的人,真的会忘了我吗?” 宋清一愣:“会的,协会把他们的记忆完美修改,修改成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姜墨喉咙挤出一声笑:“我知道了,我会在梦界好好生活的。” “老师。” 就在宋清以为姜墨还要在适应一段时间时,姜墨回头看向她,眼里是一片她也看不清的东西:“老师,带我看看学院吧。” 宋清带着她七拐八绕,又走到大殿中央。 姜墨在白天终于看清了,大殿上方挂着匾额,上面提着三个大字。 问心殿 里面一片小孩子在里面听讲,一位老头摸着胡子在里面滔滔不绝。 有个小男孩转着手里的笔,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突然就看见了姜墨。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又带了这么显眼的一条铁链,自然引人注目的很。 男孩立马跟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 一群小孩子,有什么东西,就跟油锅里进水一样,刺啦一下,整锅都沸腾了。 老头子戴了个帽子,戴着一副小墨镜。向宋清打了个招呼,示意她把人带过来。 宋清看看姜墨,姜墨也点点头,两人旋即走向大殿。 进了大殿,当中是一座人高的金身麒麟塑像。 麒麟四周腾云驾雾,画笔优美,栩栩如生。 姜墨随着宋清进入大殿。 周围小孩子大多是七八岁的,他们本来是全部坐在地上。见宋清带人进来,自觉地拿起坐垫,三五个站成一片,腾出一条道路。 还有一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个个抱着手臂靠着柱子冷眼看着。 宋清叮嘱姜墨道:“你先在这等等我,我跟院长聊几句。” 老头把宋清拉出大殿。 周围的小豆丁见没了管束,立刻就把姜墨围成一团。 “姐姐,姐姐,这是什么?你为什么戴着链子。” “姐姐,你是新生吗?那你怎么才开学啊。我也不想上学了。” “姐姐,你多大了?你的忆场修炼到多大了?” “诶,我爸爸说,只有犯人才会戴手铐。” “啊?姐姐,那你猎过魇吗?” “你废话啊,她肯定猎过,不然怎么犯法了。” 姜墨一时间被这些小孩围的说不出话。 小孩子太多,有人不小心踩到她的铁锁链,姜墨一个不稳就要被扯倒。她晃了两下,又不能把这些小孩怎么样。 有两个一直沉默在旁边的一男一女走向姜墨。 林空拍了一下姜墨,歪着头笑了一下:“哈喽,你要去成人组报到吗?” 姜墨回头,拍她的男孩是个寸头,身后女孩带着兜帽,两人都穿的破破旧旧。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姜墨看着有点眼熟。 “介绍一下,我叫林空,这是我姐姐林黎。” 林空一开口,周围的小孩都被吸引过去, “林空哥哥,我昨天那个风怎么都弄不出来。” “林空哥哥,我牙掉了,你快看看啊!” 林空走进人群中,和这些小孩打成一片,俨然一副孩子王的模样。 他随手抱起一个男孩,捏开他的嘴:“是吗?让我好好看看,掉的上面的牙还是下面的?” 他抱起一个孩子,别的孩子也伸手要抱,大殿里一时吵作一团,但是都以林空为中心。 姜墨连忙退到一边,靠着柱子向林黎道谢。 不像弟弟林空开朗话多的样子,林黎冷着一张脸,长发在脑后扎做马尾,沉默不语。 姜墨心想以后既然要在这里待着,那还是要友好一点的,就对着林黎笑了一下:“谢谢” 林黎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你是从人界来的吗?” 姜墨正犹豫要不要如实回答,宋清就进来对着林黎道:“是啊,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 说完把姜墨拉到最前面。 老爷子卸下墨镜,大殿之中瞬间冒起一个高台,正好将宋清和姜墨两个人举起,十分显眼。 姜墨抬头看了看周围,大殿黑色的屋顶化作一片蓝天,周边飘着几片白云,从白云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别人在高台谈话的场景。 高台上还有有个话筒,宋清敲了敲话筒,周围小孩早就见怪不怪。一个个手里拿着坐垫,寻着空地就坐下。 “大家好啊,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她来自人界,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是你们学习,练习的时候,可要好好带她哦。。。” 林空靠着柱子,冷眼看着高台上的两人,“姐,她真的跟爸有关系吗?” 林黎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哨子闷闷地响,要不是上面的孔被林黎塞住了,哨子一定会发出尖锐的声音。 哨子虽然被堵住了孔,但仍旧很有灵性。一直在躁动不安,想往姜墨身上飞。 林黎按下哨子,也按下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对着弟弟:“一定有,咱们已经找十几年了,不怕多等一会儿。” 林空呵了一声,不予置评。 林黎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只是热切地望着姜墨。 第46章 梁多和幻场 在前殿介绍完了姜墨,小孩子对新来的成员,总是很开心的,尤其是姜墨还跟他们有点不一样,恨不得姜墨现在就留下来天天上课。 只可惜,姜墨还有后面的地方需要了解。 老院长撤下忆场,周围有的光秃秃的一片,几个小孩子噘着嘴,觉得没看够:“院长,院长,再讲一会儿话好不好?” 更有调皮的小豆丁揪着院长的袍子:“院长,院长,我们能玩水吗?能不能在玩一会儿啊?” 老院长摸着胡子,故意板起脸:“你们今天背五行决背到哪里了?我抓着谁,谁就给我背!” “我来抓人了!” “啊啊啊啊。”小孩子顿时散倒四处。 宋清和姜墨已经早在讲完话的时候就已经走了,此刻听到大殿里的欢笑声,宋清也忍不住笑了。 “哎呀,我还是喜欢教小孩子。” 姜墨:“为什么呢?这些小孩子实在是让我招架不住。” 宋清笑着摇摇头,“等会儿,你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学院里有比小孩更难缠的人。” 两人出了大殿,一路向后山走去。 宋清有些尴尬地笑:“后山的学生,全部都是成人,唉,他们都是为了考证才来的,鱼龙混杂。你要小心。” 姜墨疑惑:“为什么学院会有这种人?” 宋清苦笑一下:“几年前,金海稍微改革了一下学院的制度,只要交够足够的黑金,就可以来学院学习。” “渐渐的什么人都有了,他们只是为了考证,后来人越来越多,就连金海也会送一批人来这里,为他的护卫队选拔做准备。” “哦,送你来的那位高队长,就是一年前来的,他修炼的速度很快,大约一年左右,就出师了,我们都在猜他可能是哪个伴生家族的成员。” 姜墨在心里思考:“一年前,那不就是自己刚把高扬记忆摧毁的时候吗?他是怎么到梦界的。 宋清卡了一下:“呃,说到伴生家族,这是以后的内容,我回头给你讲。” 她又介绍道:“一区的规矩乱七八糟,你要注意一下,我回头给你介绍。” 姜墨想到明槐,又问:“那别的区呢?别的区也规定吗?” 宋清:“这要看每个区的规则,具体要看每个区的区长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别的区?” 姜墨脚步一顿,“我之前在监狱里,对面的一位狱友跟我说的。他话很多,什么都跟我说。” 宋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金海只说你有点特殊,我还以为你刚来,对梦界一点不了解呢。” “其实也没有很了解。” 姜墨又问:“老师你跟金海,好像很熟啊?” 宋清脸上的笑容一僵,“呃,我以前。。。。” 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微弱的声音,像气球漏气,漏气声越来越大。 噗呲呲呲呲呲 后山一片明亮,瞬间被黑暗吞噬。 宋清姜墨两个人都有一阵很严重的失重感往下坠,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但还是让姜墨神情紧绷。 她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女声,在放声歌唱。 一眨眼,两个人全部都坐在座椅上,一顶非常亮的灯从两人头顶打向远方。 一个女生衣着光鲜,画着精致的妆容,在台上纵情歌唱,周围是歌迷在放声跟唱,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旁边突现一个人晃起荧光棒,把姜墨打了一下。 姜墨捂着鼻子,这也太真实了吧。 宋清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四周,“嗯,这次转化做的不错,就是衔接处不太好,失重感不适合突然坐在椅子上。” 刚刚打了姜墨的那个人突然站起来,径直从座椅上站起来,不顾周围一群人,一跃而起,跳进人群当中,人群顿时变成密密麻麻的鸟群散开。 姜墨盯着鸟群散开后,五光十色的演唱会化作一片天蓝,面前空无一人,座椅开始摇晃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抬手抓住宋清。 宋清跟她一样,也没好到哪去。 宋清一抬手,duang的一声,她的手打在头顶的玻璃上。 失重感越发严重,两个人的座椅倒转过来,都要从座椅上滑下去,却被胸前的安全带禁锢在原地。 安全带把人勒吊在半空,噎的姜墨气都上不来。 宋清也是,费劲的咳着,脸因为倒悬充血变得通红,“咳咳,咳,这个,这个还是很不错的。” 飞机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两个人又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喘气。 前面传来一个自信的女声:“谢谢宋老师夸奖!” 刚刚在台上高声歌唱的歌手,此刻一身飞行员的装扮,戴着头盔,双指并拢抵在头盔上,自以为帅气地往前一挥。 宋清喘匀了气,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做的不错,但是不及格。” 然后伸手弹了一下她的头盔。 女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服气:“哼,为什么啊?” 她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操控着飞机贴着海面平稳飞行。 宋清透过玻璃,看着蓝天白云,还有海面,又夸赞起来。 什么这个云捏的不错啊,这个海水的波面很完美啊。 极致的吹捧。 跟哄小孩一样。 偏偏女人还很受用。 姜墨隔着椅子都能感觉到女人如果有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女人被宋清越夸越兴奋。 开着飞机直直冲入海水中。 哗啦一声,飞机入水。 女人跳到姜墨和宋清面前。 周围哪有什么海水,白云,歌手。 几个人还在那光秃秃的后山。 姜墨这才看清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一头大波浪卷发,带了个圆框眼镜,嘴唇鲜红,妆容精致。 “宋老师,我那么完美的梦境,你怎么说不合格呢?” 宋清推推眼镜,温和地解释:“筑梦师协会颁发证书,有一项考察梦境切换,你的切换做的还不错,但是。” 宋清被逗得鼻子里冒出两声笑:“你的梦要缓慢,温柔的转变,你的梦太刺激了,而且,主角不能是你。” 女人噘噘嘴,对这个解释勉强同意,但是又有点不满意,在地上跺了跺脚,“哎呀,宋老师,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证书,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李景修成正果啊? 宋清见她说到李景,连忙拉起姜墨介绍:“我介绍一下,这是姜墨,以后可能会跟你在一块练习。” “姜墨,这是梁多姐姐。” 梁多这才看见姜墨,她一把就握住了姜墨的手,“你考了几次了?能不能给姐姐传授点经验。” 姜墨慢慢抽自己的手:“我没考过筑梦师证书。一次都没有。” 梁多拍拍胸口,很是仗义:“那没关系,姐姐带你,姐有什么经验都给你说。” 她又注意到姜墨的链子:“你,你是从监狱里面出来的?” 姜墨点点头,梁多眼神亮了起来:“监狱里面都是什么样的啊?你住了多久啊?有没有狱友啊?” 宋清摁住她跑偏的话题:“那个,咱们先带姜墨看看你们成年人的地方。” “哦哦。”梁多恍然大悟,“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参观的啦。” 梁多自顾自地往后山走,姜墨跟在后面,宋清在旁边悄悄解释道:“以后给你建屋子,只能在后山附近,所以你跟他们打好关系,很有必要,梁多在后山混的很开的。” “多姐好。” “梁姐,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梁多,好久不见啊。” 梁多刚刚疯疯癫癫的,现在倒是温和又理智,对每个人都友好地回话 三人一路走向后山,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会跟梁多打招呼,但是没什么人搭理宋清和姜墨。 “到啦,这是我们自己整的小房间,怎么样呢?” 入眼处两列小小的竹屋,左右相对,小屋后头有水塘,也有土地,姜墨认不出来那些是什么植物的苗,但是长势喜人。 梁多走到中央推开一扇门,里面的陈设跟宋清房里的也差不多,但是比她能好点,起码屋子周围不掉灰。 梁多看看宋清,突然灵光乍现,着急忙慌的招呼起两人,“宋老师,你俩别客气,随便坐,桌上摆的水果也随便吃。” 说完又疯疯癫癫地走了。 两人又歇了一会儿,起身就走。 临走时,姜墨还问了一嘴宋清:“这个门,咱们要怎么办?” 宋清早就见怪不怪:“由她去吧,她一向潇洒惯了。” 姜墨好奇心起,又问道:“老师,刚刚那个飞机……” 宋清笑笑:“那个是她的幻场,每个人的幻场都不一样,但是有一个基础属性,你的是什么啊?让我看看” 姜墨抬手就把自己忆场放出来了,大雪盖在宋清头顶。 宋清看了看,立马慌乱地挥手:“哎呀,这是你的忆场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打开呢?!快关了!” 姜墨立刻收起忆场,宋清坐在凳子上给她讲解起来。 “筑梦师有两个场,一个忆场,一个幻场。” “刚刚你打开的地方,叫做忆场,是存放你记忆的地方,不能随便打开!否则的话,你就危险了!” 宋清义正言辞地说道。 她又抬抬手,指着梁多离去的方向,“刚刚梁多带咱们俩坐的飞机,就是幻场,每个人的幻场只有一种元素,比如风火水木土,还有一些变形的。” “通过你的幻场,可以塑造出不同的场景。比如刚刚的飞机,还有演唱会。” 姜墨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的幻场又怎么显现出来呢?” 宋清笑笑:“这个啊,要学了五行诀才可以看到,等我给你教了之后,你就可以找自己的幻场了。” 姜墨不敢说自己跟明槐学过的事情,只能点点头。 宋清又带着姜墨绕到大殿右侧,大殿左侧是小孩子和老师住的地方,右侧则是他们一同吃饭的地方。 饭毕,宋清将她带到后山和后殿交接处,离左殿稍微近些。 “今天咱们就把你的房子给你建好,你看看这里可以吗?” “什么?”姜墨疑惑地看着她:“咱们俩个怎么弄,一天时间,打个地基都不够吧。” 文文弱弱的宋清鲜少露出一种骄傲的神色。“那就这里了。”她推推眼镜,“哼哼,咱们俩当然不行,但是老院长可以来帮我们。” 话音刚落,老院长拉着身边两个孩子,在不远处冲着两人挥手。 “宋老师,我来了。”老院长把旁边的两个孩子向前推了一下。 林空冲着姜墨乖巧地笑:“我们是来帮忙的。” 姐弟俩的裤子口袋很多,林黎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木棍,双手把小木棍围住,顷刻之间,巴掌大的小棍变得比姜墨还大, 上面还附着了一层绿光。 棍子靠在林黎身旁,老院长摸摸胡子,“木字诀练得不错。” 宋清点点头,“就是这里,谢谢你们啦。” 哐当一声,木棍直直地往地下插,地是硬的,棍是硬的,林黎也是硬的。 只见她缓缓抬起双手,屏息凝神,双手抬起又摁下,但是却在空中停滞不下。 棍子随着她双手起伏,木棍上蓄了更多的力,林黎一咬牙,那木棍竟然直直插入土地之中。 尘土四散,木屑飞扬。 林黎长呼一口气,林空在一旁狗腿道:“姐,你这功力见长啊。” 林黎实在受不了林空顶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种表情。 姐姐立刻伸手薅在弟弟寸头上“不许说废话,木棍。” 林空急的嗷嗷叫“姐,姐松手啊。” 他连忙从兜里又掏出来一把子木棍。 林黎如法炮制,而且这次她一口气就控制了一把木棍,闪着绿光的木棍在生硬的黄土地里大闹天宫。 姜墨听着土块和木棍互相殴打出的闷哼声。 老院长在一旁捻着胡子介绍:“这姐弟俩从小被我捡回来,就在山上长大,他们也不想考证,不想下山,我就留他们在这里做工。”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留下来啊。” 宋清笑了两下,“院长,姜墨可留不下来。” 老院长如梦方醒:“哦哦,是啊是啊。”他又笑笑:“不过没关系,学院永远欢迎你。” 姜墨看着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一点点被建起来,好像自己在梦界又有一个归属了。 当晚,姜墨就收拾进自己的小屋了。 第47章 转机 “咱们已经学习了,《五行诀》《筑物要术》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接下来咱们要学习《移步换景》” “《移步换景》偏向实战比较多了,所以我们需要开始多多练习了,在猎魇中,丝毫的偏差都是要命的”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由自己的忆场所构建,所以咱们这个基础一定要打好。” “先注重整体。。。” 下课后,姜墨坐在大殿最后一排收拾东西,身后站着林氏姐弟。 林空打了个哈切,“真没想到,姜姐连这种基础的课都听得下去,还一听就是半年,不过她进步的速度是真快啊,我真是佩服。” 林黎给了他一肘击:“她跟宋老师在竹屋学习梦界常识,就整整学了三个月,你能耐得住性子吗?” 林空撇撇嘴,显然不能。 林空看着姜墨的锁链,挠挠头:“姐,你说为什么还不把姜姐的锁卸了,这看着也太屈辱了。” 姜墨刚入大殿学习的时候,还有一些小孩因为她的锁链,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但姜墨充耳不闻,只关注着自己的事情。 林黎摇摇头。 “林黎,林空,你们先走,今天宋老师找我有事。”姜墨提着自己的坐垫,跟他们告别。 半年之间,姜墨初来乍到,宋清也不能面面俱到,他俩对姜墨多有帮助,再加上和姜墨的年龄相差不大,三人的友谊突飞猛进。 姜墨捏着手中锁链,缓步踏进竹屋,一派云淡风轻,对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格外满意,在梦界学习很有意思,把玩忆场也很快乐,跟朋友一起很轻松。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可以一辈子生活在学院,只可惜,她知道金海迟早有一天会让她回去,入编护卫队,替他办些脏事。 想到此处,姜墨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竹屋内,宋清正在喝茶,见她进来了,轻叹一口气。推了一下眼镜,脸上依旧是姜墨熟悉的笑容。 尽管那口气很轻,但是姜墨依旧捕捉到了。 宋清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态。 “老师,有什么事吗?”姜墨坐到宋清前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清眼中闪过几分犹豫,伸手摩挲着她的锁链,有些语重心长道:“姜墨啊,你想去掉这锁链吗?” 姜墨一副轻松的样子:“当然想啊,只不过去不掉也不影响,我都快习惯了。” 她刚来时,经常会冒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然后被锁住,被灼烧。 现在什么乱七八糟早已被心焰锁烧的一干二净,她已经摸索出了触发惩罚的规律,鲜少在受难了。 “老师叫我来,应该不是单纯地要问心焰锁的事情吧?” 宋清笑笑,“你的幻场和忆场修炼速度很快啊。” 姜墨:“我的幻场属冰幻场,忆场也清扫的差不多了。” 这半年来,姜墨一直勤恳学习,明槐此前教得的五行诀,原来就是梦界修炼幻场的基础。 宋清深呼一口气,低着头:“你练的很好,但是我进不了你的忆场,也教不了你了,但是我会去找金海说明,是我的问题。”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姜墨一时惊讶,掀翻了手里的茶杯。 宋清好像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她苦笑一声,将她和金海的事情尽数说出。 “所以,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现在跟废人没什么区别,我根本打不开我的忆场了,一打开,所有记忆都会被那个死去的小孩子填满。” 只有自己的忆场完好,才能进入别人的忆场。 姜墨站在原地,说不出话,两人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宋清如果是个普通人,她对于那个死去孩子的执念,早就足以化成魇,把她吞噬的一干二净。 只是宋清是筑梦师,她放弃了自己的忆场给自己心中的执念。 她成功了,也付出了代价,活在梦界,没有忆场的她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金海当初指名道姓要宋清一手负责姜墨的事情,还配了一把心焰锁,宋清知道,她这么多年没有在教过去一个人。 这是他对她这么多年的试探。 从心焰锁被她带上的一刹那,如果姜墨的忆场中检测到别人进去的痕迹,心焰锁会瞬间要了姜墨的命。 宋清起身,抚着门框:“你别怕,我会找金海说清楚,到时候他想怎么处置我,都无所谓了。” 姜墨拉住宋清,焦急地劝阻:“老师,等等,我们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你,你先不用打开忆场。” “你可以在外面,先给我讲,我自己去忆场里面探索。” 宋清犹豫:“可是。” 姜墨又说:“老师,你信我,不会有事的,一旦有什么事,我会立刻关闭忆场,而且,我们就是初步探索阶段,先试试吧。” “老师,金海就是个疯子,如果他知道你现在没有一点能力,他,他说不定会直接把你丢进化魇池。” “老师,我们,我们先试试,实在不行,再去求金海。” “而且,而且你现在去坦白,我怎么办,老师,别不要我,求你。” 入夜,姜墨盘腿坐在床边,回忆着白天她和宋清的谈话,她靠着卖惨,胡扯,让宋清答应她了。 但是她现在把那段回忆挖出来细品,就能知道,宋清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她不可能控制住宋清,她必须抢在宋清动念头之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房屋中,以姜墨中心,周遭的气温渐渐降低,木制的桌椅板凳,床铺房屋,缓缓蒙上一层冰霜,小小的房屋在后山变成冰屋。 姜墨现在才知道,一个人忆场当中存放记忆的地方,是不可以直接显露在外的。 否则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篡改你的记忆了。 她初来乍到,就把属于自己的记忆之树光明正大的放在外面。 这才误打误撞,让金海降低了对她的防御心,把她没什么戒心的丢在学院。 “《移步换景》第一式,心想事成。” 姜墨在心中回忆起早上上课的内容,心想事成顾名思义,想什么,就要在幻场里捏什么。 教学的老师建议先从小物件开始,因为一个物件的形态特点,都是已经固定好的。 而人是最复杂的东西,就算捏出来也不过徒有其表,浪费时间。 姜墨不由得想起当初明槐随手捏出的人,简直是完美无缺。 姜墨倒是想随便先捏个小茶杯试试,但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清和金海,不由自主得,茶杯被她拉长,茶杯上的花纹渐渐变成一副眼镜。 她居然捏了半个宋清出来。 姜墨看着面前已经初具人形的茶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抛开所有顾忌,大胆的捏起来了。 她从回忆里翻出宋清的所有细节,眼镜,鼻梁,总是挂着笑容的脸。 她越捏越入神,旁若无人。 正在姜墨脑海深处,忆场当中,那个熟悉的道路尽头的小木屋当中。 一团黑雾逐渐成形,秦越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把自己的方形眼镜拿下来擦擦。 沙哑的声音自姜墨忆场传出,在冰屋内显得格外突出。 “捏的不错嘛。” 姜墨听着夸奖,不自觉地回话:“那是当然,只不过有的地方。。。”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不对,自己的屋里,甚至忆场当中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姜墨猛然回头,感觉到身后有人,没有犹豫,手中捏着的宋清骤然变成一根硕长的冰刺,姜墨回身就是一刺。 冰刺被秦越捏在指尖,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打趣:“哎呀,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凶。” 姜墨退后两步,又捏了好些个冰刺偷偷藏在手中。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头,眼中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 秦越的镜片闪过一丝光芒,:“看来明槐那孩子事情做得不错。” 姜墨听见明槐的名字,心中微动。 秦越一推眼镜:“别那么害怕,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姜墨嗤笑一声:“什么朋友?”天知道,她爸爸都死了近二十年了,这演的是哪一出。 一股莫名的力量提着姜墨的手腕,迫使她把手里的冰刺全部松开了。 “真想不到,段杰,哦不对,应该是白杰。”秦越不紧不慢地看着姜墨的反应,又说:“他和姜彤的孩子居然这么暴躁,姜彤年轻的时候,腰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可是一声不吭呢。” 一句话把姜墨从在梦界安然生活的学生又变成了那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孩。 姜彤后腰的伤,是当时教室里的灯被学生打碎了,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就把学生护在身下,当时是夏天,整个后背都被划伤了,但是后腰的伤最严重,最大的玻璃扎了进去。 给她做手术的大夫,就是白杰,这也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随后两个人在姜彤住院的时候暗生情愫,再后来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又有了姜墨。 姜彤的腰后来恢复的不错,几乎没人能看出来她受过伤,再加上姜墨出生后,两人搬了一回家,这段历史,可以说无人可知。 就连姜墨还是看到伤疤问起的时候,才知道。 姜墨站在原地,记忆中模糊的父母又慢慢浮现,姜彤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候,还摸着她的小书包,说等她从幼儿园回来,就给她做最喜欢吃的鸡蛋面。 姜墨目不转睛地盯着秦越,努力平复着呼吸:“你到底是谁?” 秦越此时身处姜墨的忆场,对她激动的情绪充分的感知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姜墨,眼里闪着兴奋的火花,他勾起嘴角,闷笑两声:“段杰和姜彤后继有人啊,真是老天开眼。” 秦越如今已经没有肉身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缕执念,寄存在姜墨的忆场当中。 在没有遇见姜墨之前,秦越这一抹执念已经在世间飘荡了多年,寄存在筑梦师的忆场当中,苟延残喘。 他飘荡在一中附近,感受到有个孩子正在和魇纠缠,他正打算寄存在这位筑梦师的忆场中,顺便下去指点两句,以示感谢。 却没有想到,那双眼睛,和段杰一模一样。 那双眼睛,让浑浑噩噩,寄以度日的秦越猛然清醒,记起了前尘往事。 自己还有一位朋友等待自己报仇雪恨。 他顿时欣喜若狂, 他本来打算直接告知姜墨他父母的死亡真相,但他发现,这孩子现如今的平静生活,正是段杰当年所渴求的,他又犹豫了,犹豫该不该把姜墨扯进来。 于是他按兵不动,先吩咐明槐,抹去他在姜墨脑海中的痕迹,但他还是留了一丝力量在姜墨身上,用来护住她的忆场。 随后秦越找到了段杰和姜彤有交集的所有人,拼尽全力潜入他们的梦中,又潜入回忆中,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没想到,阴差阳错,姜墨还是入了梦界。 正巧这时,秦越留在姜墨体内的力量被金海打碎,他察觉到姜墨有危险,又往梦界赶,又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她。 他来时也做好打算了,如果姜墨在听到她父母时,心绪没有丝毫乱动,他就抹去她的所有记忆,让她在梦界做个普通人。 可现在姜墨显然能够承担一切。 第48章 身世 秦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双眼:“我叫秦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 姜墨刚想开口说话,秦越瞬间就飞到她身前,一个弹指,一段记忆被打到姜墨的忆场之中。 秦越拉起姜墨,黑雾席卷两人,再睁眼,两人已经进入姜墨的忆场。 两边的记忆之树被姜墨梳理的整整齐齐,小石头在树脚旁边安静乖巧的躺着为姜墨所用。 刚刚被秦越打进忆场的记忆化作一道黑光,直冲道路尽头的小木屋中。 小木屋的门嗙的一声扇开,周围两侧的小屋门也跟着哗啦哗啦全部都打开了。 秦越示意姜墨走上前去细细看一看。 姜墨一靠近小屋,忆场瞬间崩塌,周遭陷入一片黑暗,记忆之树化作一片片镜子,浮在空中。 姜墨走在黑暗中,心中略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是?” “这是当时。。。” 姜墨想起来了,她第一次和唐沐清在操场上睡着的时候,她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只不过这里只出现过一次,所以很快被她抛之脑后了。 秦越:“还没想起来吗?” 他一个响指,镜子碎片全部都旋转起来,刮起一阵飓风。 飓风过后,镜子碎片又整合到一起,化成了姜墨熟悉的忆场, 忆场当中,是姜墨和秦越当初在那片暗黑之地的谈话。 是他拿着手机远程指导姜墨的第一次任务。 是秦越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拥抱。 姜墨在旁边看着过往种种,她终于想起来被明槐掩盖的一切。 “你,你就是那个神秘人,那个嗓音沙哑的神秘人!” 姜墨再看秦越,内心是抑制不住的亲切。 秦越点点头,又是一个响指。 两侧的房屋此刻又充满了不同的画面。 数个画面,顷刻之间在姜墨的忆场上演。 无数回忆同时塞进姜墨的大脑。 骤然增多的记忆瞬间涌入大脑,就像水管涌入巨大水流,压强骤增。 巨大的压力让姜墨闷哼一声,捂着头跪倒在地。 心焰锁在手腕间叮当作响。 秦越在她身前蹲下,拿起链子看了一眼,:“嘶,心焰锁?” 姜墨仍旧在接收浩瀚如海的记忆,秦越把自己和白杰姜彤的过往,以及姜墨的身世,全部都传给了她。 他相信姜墨能够承受的住,这只不过是痛苦了一点,比她以后要走的路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姜墨缓了缓,略微能适应这痛苦强大的压强。 “呼,怎么?秦叔也认识这个?这东西可让我受了不少苦。” 姜墨在地上咧着嘴笑,故作轻松,实际上汗珠子已经生了一脑门了。 秦越瞥她一眼,“你认识宋清吗?” “她,她是我的老师。” 看姜墨快在地上疼死了,秦越高抬贵手,在她眉心一点,放缓了记忆输入的速度。 姜墨感觉额头上一块大石被移开。 “她居然能当老师,真是意想不到。” “秦,秦叔。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姜墨抓着秦越的手腕。 记忆输出停止在姜彤拿刀刺入自己胸口的一刻,白杰倒在一旁,扶着胸口,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 向来温婉的母亲脸上笑容不再,父亲倒在地上,两人毫无生气,宛如死灰。 姜墨此刻心如刀绞,当时她并没有直接看见这个画面。 但此刻亲眼得见父母身亡的画面,得益于秦越的忆力强大,让她身临其境。 她能看见母亲喉间冒出的血沫,父亲冰凉的身体。 能感受到两人身上消逝的生机。 她忍不住伸手去拦,可终究是镜花水月,斯人已逝。 姜墨伏地痛哭,情绪感染千里,忆场当中下起大雪,落在两人身上,头上,惨白一片。 一老一少,如披麻戴孝,祭奠错过的一切。 秦越蹲在姜墨身前,看着姜墨弯下的脊背一颤一颤,听着她呜咽的哭声,他也忍不住湿了眼眶,伸手在姜墨背上轻抚。 他又何尝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年段杰改名白杰,脱离了伴生家族,选择去人界生活,离开梦界,做一个平凡人。 他虽然不解,但仍旧送上祝福。 他第一次去人界看望他,是白杰和姜彤初遇的时候。 最后一次,是两人结婚的时候。 他接到段杰在人界的求救信号时,不顾一切的往过赶,可是终究为时已晚,只见到两人冰冷的尸体。 人死后,欲望跟着身死道消,姜彤和段杰的一切都跟着消散了。 魇没了宿主,就只是普通的执念,可以成为任何人的执念,但是会留存一些情绪片段。 秦越悲痛欲绝,倾尽全力在人界把方圆十里正在存活的魇全部捉来,细细剖开,用他们的欲望反推两人死前的蛛丝马迹。 这也是之前杨修尘说过的问魂。 他用了两天两夜,最后头发花白,才拼凑出这一幅画面。 待姜墨哭声渐止,他拍着姜墨的肩头,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庇佑你。” 冰屋外有人敲响了门,秦越连忙扶起姜墨:“姜墨,姜墨!你冷静些!” 秦越摘下自己的眼镜塞到她手中:“你把这个交给宋清,她就知道是我了,我就在你的忆场中,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越化作黑雾随风而散。 姜墨缓缓起身,周遭冰雪消融,她又回到了这个空无一人的竹屋。 宋清叩开门,姜墨长发散乱,双眼红肿,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憔悴。 宋清又惊又急,奔到她身前,担忧的问:“姜墨,你,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姜墨刚来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出来,这孩子心里防很重,情绪鲜少外露。 半年时间,姜墨在她这个老师面前终于能够自如一点。 姜墨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她,往宋清手里塞了个东西。 宋清看着手里的眼镜,一个不稳坐在凳子上。 拿着眼镜翻来覆去的看,在一开口,竟然有些结巴:“这,这是秦。。” 姜墨神色淡然,“秦叔,出来吧,老师认出你了。” 黑雾自姜墨身后晕出,在宋清面前化为人形。 秦越立在屋中,伸手捏起自己的眼镜扣在自己脸上。 宋清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师父能在这里重逢。 “师父,师父,您没死吗?” 秦越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宋清,他摇摇头:“我误入歧途,肉身早就覆灭了,现在只不过是的思想凝成执念,暂时寄存在姜墨的忆场中罢了。” 姜墨没有想到,就连秦越也只是暂存于他的忆场。 “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秦越捏起心焰锁问道:“这心焰锁不是你造出来的吗?” “师父,您走后,我就下山了。”宋清苦笑一声,将秦越走后,她来到学院任职,和金海的纠葛又说了一遍。她自以为问心有愧,不敢回去找师父。 秦越轻叹一声:“人各有命,我只能帮你把这孩子暂且封印,别的还要看你的造化。” 宋清本以为自己只能在学院了此残生,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回来后,居然还愿意拉她一把。 她不由得有些激动,又问道:“师父,那你是来找我的吗?” 秦越一摸胡子,轻哼一声:“你看着她就不觉得眼熟吗?” 宋清在他提醒下又像姜墨看去,眉眼五官之中都透露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再加上秦越的突然现身,宋清大喜,握住姜墨肩膀,忍不住端详她的眉眼:“你,你是段杰和姜彤的女儿,是不是?” “老师,你也认识他们吗?” 宋清得知故人之子居然是自己的学生,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心酸,气愤道:“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他俩的孩子,还用你受这些苦。就是拼死也要把你送到师父身边。” 秦越眼见姜墨头低下去,眼里又泛起泪光来,连忙把宋清拉到一旁,又转回姜墨的忆场了。 秦越走后,就剩宋清和姜墨两人静坐在木屋中。 “老师,跟我说说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吧?” 姜墨的声音在寂静中轻飘飘的,好似随风而逝。 宋清倒了两杯茶,娓娓道来。 “我之前给你讲过,梦界四城的四大伴生家族,西城明家,南城汤家,北城鹿家,东城段家。” “现在七区的区长就是明家的明槐,咱们西城的城主叫杨修尘,他是从七区的学院毕业的,之后在筑梦师协会一路往上升,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明家和段家一向交好,二十五年前,四城协会联合赛在西城举办,这个赛事,五年一届,由中央协会主办,四城轮流协办,那年正好是西城。” “参赛人员由,东西南北四城各出两位筑梦师。一位来自伴生家族,一位来自非伴生家族。” “赛事分为三个阶段,炼器,幻梦,化魇。 “当年西城的选手,就是明槐和金海” “东城派出的选手,就是段杰和一位叫李振的筑梦师。” “段杰的梦器是一把手术刀,他说,这是他在人界修梦的时候,看到一个一位医生用,回来他也改用手术刀了。” “同一城的两位选手明面上是队友,可是到了最后一轮筑梦的时候,则是各凭本事,只决出一位总冠军。” “段杰和李振两人本就是好友,两人一路携手过关斩将,约定在最后关头在一决高下” “但明槐当年是何等的风光啊。” 宋清抿一口茶,眼中满是对当年的回忆。 “明槐以一己之力,凭借一把青玉尺,结下五行幻阵,力压其余几位夺得魁首。” “明槐,段杰,李振还有姓汤的一位小姑娘是当年的四强,几个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明槐夺得奖金之后把黑金,一半捐给了人界,另一半捐给了四城筑梦师协会,用来设立最初的悬赏榜。” “可就是这个悬赏榜出了事。” “有人向中心协会举报,说明槐在用那个悬赏榜联合季家敛财,举报人还提供了流水证据。” “中心协会查办的很快,依法论处明槐和季长安,可是季长安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横死在了西城” “而明槐万里问魂,一夜间灭了整个西城的魇,不止是魇,就连普通人的执念也被明槐尽数覆灭。” “当时整个西城人界的梦都是动荡不安。” “明槐受罪入狱,后来是杨修尘把她捞了出来,本来以明槐的天赋,一个小小的区长,根本困不住她。” “可是这和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墨听的入神,但是心里依旧挂念她父亲。 “明槐在明家锋芒毕露,入狱后,依旧桀骜不驯。” “是你父亲,你父亲去见了明槐一面,然后明槐整个人就如转性一般,乖乖地听从杨修尘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做了一个小区长。” “而你父亲在和明槐见面后,就不知所踪,段家放出消息,说段杰因病去世。” 宋清看着茶上袅袅白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去了人界,在那里成家立业。至于你母亲,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些事情都是老师告诉我的,他十几年前跌跌撞撞找到我时,就已经身受重伤,而我全力救治也无济于事。” “这么多年,我以为老师早就……没想到,他居然还残留了一抹意识。” 姜墨心中无比沉重,毫无疑问,自己想要查明父亲死亡真相,必须去找明槐。 可是现在自己被困一区不说,就算出去找到了明槐,难保她会闭口不言。 宋清看了看姜墨,欲言又止,姜墨看见她脸上的犹豫,“老师还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宋清抿了抿嘴,“你要知道,伴生家族是梦界的权威家族,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追求,无数梦界人都希望可以被一个伴生家族收入麾下,这样余生不愁。” “可是。。。” 姜墨勾起嘴角:“可是我的父亲好像不想让我跟伴生家族沾上关系,就连他自己也是,所以他姓白,我跟母亲姓姜。” 姜墨看着茶杯,语气有些落寞:“因为我是伴生家族的人,所以我可以觉醒忆场而不被两界使者发现,所以我修炼的时候感觉如鱼得水。” 宋清点点头:“没想到你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他费尽心力逃离梦界,但是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回来了,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姜墨有些疑惑:“惨烈?” 宋清有些怜悯的看着她:“伴生家族的孩子,天生就是梦的使臣,他们对梦境,对忆场,拥有天然的掌控力,他们生于梦界,死于梦界,所以你本来就是属于梦界,根本不用受这么大的苦。” 姜墨眨眨眼,带了些安慰的笑:“老师就当我是普通的孩子吧,伴生家族于我而言,远的跟梦一样。” 宋清又说:“可就算是普通孩子,觉醒了忆场,也是有两界使者带入梦界,根本不会入狱。” “都是因为金海,他急需扩张自己的护卫队,去四处猎魇,化魇后的魇块投入化魇池中,一来可维护梦界一区的生存运转,二来也可以为他本人牟利。” 说到这宋清有些气愤,咬着牙:“这是一个区长赚取黑金最干净的办法。因为化魇池投入魇块的数量都在策卷上记录在案,但是区长自己掌管策卷,他吸取魇块,中饱私囊,无人可知。” 姜墨不禁皱眉:“中央协会什么的,不管吗?” 宋清嗤笑一声,站起来对着窗外:“这种事情,都是大家默认的,区长管理整个区,收取一点自己的利益,无可厚非,至于多少,就看每个人的良心了。” “只不过,每个区长都不是傻子,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现在你被金海严加看管,是他重点的培养对象,在他眼皮子底下想去找明槐简直是难如登天。” 宋清猛地转身:“如果要调查当年的事情,你必须离开一区。” 她眼中是姜墨从没见过的坚定。 姜墨缓缓起身,抚上宋清的肩膀,她跟宋清已经差不多高了。 “老师别着急,在等等, 现在我出去面对明槐,面对金海,又能怎么样呢?” 姜墨走到窗边,晚上的风又急又凉。 姜墨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49章 一起 “梁多,你为什么想考证呢?” 姜墨和梁多在饭堂面对面的吃饭聊天。 自从三个月前,秦越现身后,姜墨就再也没去大殿上过课。 她白天和后山的人混在一起,晚上打开自己的忆场,跟着秦越训练。 而宋清则在自己的房间里闭关 秦越的授课方式和学院不太一样,他没有教姜墨一招一式,反而注重姜墨对五行诀的掌握。 秦越认为,固定招式都是有迹可循,不是无敌的,但是天下万物,无一不脱离五行,所以五行诀至关重要。 当你的五行诀修炼到一定程度,那么自身的五感和天地五行也会产生联系,这是一个筑梦师能够构造,修改梦境的根本原因。 当人对万物的联系达到一定程度,那么梦境之间的转换也是易如反掌了。 想要像明槐那样随手就可以捏出来与真人大差不差的人类,那更需要勤加练习。 想要成为筑梦师,合法的去人界的梦,还要用人类的梦做练手。 原本在梦界,不需要筑梦师证书也可以去入梦区,只可惜,出了明槐那档子事。 于是经过中央协会和其他伴生家族的协商,统一规定,无论是谁,一视同仁,必须考取筑梦师证书。 姜墨以前在人界,就是只单纯地会五行诀,因为她不会别的。现在秦越这种训练方式正合她意。 而后山的人,一方面可以当做观察对象,另一方面可以补充不少对梦界缺失的信息。 秦越神志不清的一个老头,在外面厮混十几年都是疯疯癫癫,宋清又不知道多少年没下过山了。 所以现在后山也是她唯一能接触到外界消息的来源。 “切,还不是因为咱们金区长,要不是他整出来个什么无证不通行政策,我才不考证呢,而且” 梁多拨了拨自己的长卷发,有些害羞,“我要是考了证就能跟李景在一起了。” 姜墨有些好奇,这个名字经常在梁多嘴里出现。但是每次梁多说一大串,虽然中心是李景,但都是围绕着他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姜墨手撑在下巴一副很期待的样子:“请问,这位李景同学究竟是谁?让我们梁多姐姐对他这么念念不忘?” 梁多又是一个害羞的摆头,大波浪卷发打在姜墨的脸上。“哎呀,你不知道,他就是这个世界最帅,对我最好的男人。” 姜墨看着她眼里的快冒出来的星星,不自觉的就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御姐外表,恋爱脑的人。 姜墨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我理解不了你,但是我尊重你。” 梁多把她一推,嗔怪道:“你当然不理解了,你才多大,小屁孩理解什么?” 梁多一惊一乍,又突然把姜墨从饭碗中拉起来,“哎呀,你先别吃了,我问你,你今年是不是也要考证了?” 姜墨突然被打断,有点无措但又听见涉及自己的事情,又耐下性子来,“是啊,怎么了?” 梁多撇撇嘴角:“那你有梦器没有?”她又把大腿一拍,指着姜墨:“我就知道你没有。走吧,给你在后山整一个。” 梁多说风就是雨,端起她和姜墨的饭碗就要往外走。 “诶,梁多姐姐,你要去炼器了啊?带带我们两个,怎么样?”林空接下梁多手中的碗,对着梁多谄媚地笑。 姜墨有些惊讶看着林黎,“你们怎么在这?” 院长一般是不让他们到这来的,再加上姜墨这几个月一直在后山厮混,所以跟林氏姐弟接触的机会不多,几个人慢慢就这么淡了。 林黎站在一旁说:“你要考证下山吗?” 姜墨微微点头:“是啊,没有筑梦师证书在山下可是寸步难行。” 她又晃了晃自己的心焰锁,“更何况,我现在还被管束着呢,下了山,就听金区长怎么发落我了。” 林黎又说:“我们也有下山的打算,一起吧。” 姜墨心里有些奇怪,但是下山考证,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直当两个小孩子抱团心性,要跟她一起。 反正下山后大家一拍两散,没什么好在意的。 林空看着两人的脸色,凑到梁多身边说道:“梁多姐姐,你人美心善,肯定愿意带带我们。” 姜墨挑挑眉,看了一眼梁多,不置可否。 梁多的手落在林空脸上轻抚,“小朋友,我的年纪都能当你娘了,马屁拍错了哦。” 随后两指一并,把林空那张小脸上的肉夹起来,狠狠一扭。 林空顿时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姐,姐救我啊啊啊。” 林黎在抱臂冷眼旁观:“活该。” 梁多一听乐了,把手一松,去拉林黎:“这是你弟弟啊?你们姐俩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林黎不说话,梁多更是眉开眼笑,一手卷着自己的卷发,一边打量一边问:“你们俩多大了?” 林黎在一旁冷淡地回答:“十六。” “都是十六岁啊?” 林空碎嘴回道:“我们是双胞胎。” 梁多跟看不见林空一样,目光依旧落在林黎身上。 她捧着双手呼,又兴奋地问林黎:“原来是双胞胎啊,那你们修炼的怎么样啊?” “考过几次证啊?有几次经验啊?” “梦器是什么啊?” 林黎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一开始还能好好回答梁多的问题,可是谁知道这女人越问越多,要不是她俩有事相求,林黎恨不得拿胶把梁多的嘴封住。 林空也难得见姐姐吃瘪,这下在旁边悠然看戏。 姜墨起身分开两人,“诶,我们办正事要紧。” 梁多一拍脑门:“噢,咱们先去给你造一把梦器。” 林黎急了,拉住梁多,“梁多。”又想起刚才弟弟的惨状,顿了一下,“梁多女士,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也想下山,可是院长不同意,我们也需要梦器。” 梁多拍拍胸脯,“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 林空在旁边点头哈腰的道谢。 梁多话锋一转,指向林空:“前提是,让你弟弟别说话,我讨厌话多的人。” 林黎随手掏出一片纸,贴在林空嘴上,纸上附着了一层绿光,林空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林黎:“好说。” 梁多拉着林黎,几人浩浩荡荡去了后山北面,平时大家都住在南面,北面是一片竹林,平常几乎没人会来。 竹子密密麻麻地生了满山,阳光透过竹叶间的间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清晨竹叶上的露珠还未完全稀释,烘地整片竹林清新可人,唯一奇怪的是,这片竹林不像寻常青竹,反倒透着红。 姜墨在寂静的竹林中,心绪格外平静,但仍是不解,问道:“在竹林里怎么冶炼梦器呢?” 梁多哈哈一笑:“这你们当然不知道了。” 梁多在前面背着手踱步,一副老师的派头,再看三个小孩一副期待的眼神,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心情一好,把林空嘴上的纸撤了。 “咳咳,这片竹林可是大有来头,我告诉你们,每个区的学院几乎都有一片地方,这片地方和这个区域的人息息相关,是这个区筑梦师首选的炼器材料。” “这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呃必什么来着?”梁多顺手一挥,指着林空,“你不是话多吗?你来说。” 林空有些后怕,梁多一副好老师的态度,“你大胆的说,说错了老师也不罚你。” 林空咽了口口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嗷对对对!就是这句话。”梁多高兴地在他背上狠狠拍了几下。 身后的竹子好像被震的晃了晃。 “所以说,你们要先挑竹子,呃不对,是竹子挑你们。哪根竹子选中了你,会给你指示的。” 林空胆子大了,“梁多老师,那你的梦器也是从这炼出来的吗?是什么啊?” 说到此处,几人都好奇起来,姜墨跟梁多认识的更久,但是从没见过她使用梦器。 梁多更加得意,“你们自己看啊。” 她拨弄着自己的卷发,手镯在黑发旁熠熠生辉,她本身就肤白貌美,小巧白皙的耳朵下面两点亮晶晶耳饰,折射出光线映入三人眼中。 她颈间戴着一个双环项链,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戒指套在一起。 姜墨了然:“是你的首饰,对不对?” 梁多一拍手:“嗨呀,我就知道你小子最聪明了。” 姜墨:“。。。我是女的。” 梁多摆摆手,“哎呀,四海之内皆兄弟。” 林黎轻笑一下,林空憋着想笑不敢笑。 算了,姜墨已经习惯她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了。 “呵哈哈哈,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疯女人还真是‘学识深渊’啊。” 梁多身后的竹林晃得更厉害,一个尖锐的男声嘲笑道。 林空忍不住纠错:“是‘学识渊博’啊,大哥。” 梁多在听见男声的一刹那间,脸色就变得难看无比。 “郑鑫,你在装什么东西呢?” “我还当你早就走了,没想到,你个老东西考这么多次不过,还好意思在这晃悠? “你也不脸红,呵,小心你头上的帽子,在这待久了,变色了。” 梁多一句接着一句的骂,林空憋不住笑了。 林中突然两声长短不一的尖啸声,姜墨离林空近些,她抓起他的后脖颈就把人往后拽。 林空差点没吓死,但是面前扬起的尘土让他不由自主缩在姜墨手下。 梁多离三人远些,她甩出手上的手镯,手镯骤然变大,化作齐人高的圆柱体,一下就把林黎整个人罩在里面。 只听得“铛”“铛”两声。 那手镯又是一下大一下小,飞个来回,眨眼就把三人齐齐框在了梁多身边。 林空站定,方才看清,四人刚刚站着的地方,插着四片竹叶,这竹叶巴掌大小,通体青黑,看着刚硬无比,已经半有截深深插入土地。 说来奇怪,竹叶居然能跟梁多金属的手镯碰个相当。 他不由得一阵后怕,要是刚刚姜墨没拉开他,他不死也是半残。 梁多被气得不轻,胸口起起伏伏,揪下自己的两个耳钉,就往竹林里甩去。 两个耳钉之间滋滋作响,似有电流在其之间流窜。 林中传来一声闷哼,倒下一个人来,那人似乎是被无形的丝线困住,被电的浑身抽搐,倒在地上挣扎。 梁多嗤笑一声,一挥手把耳钉召回,那人松了一口气,躺在地上歇息。 “郑鑫,你有种,就出来跟我打,先是欺负三个小孩子,又让人给你挡枪,你可真是个孬种啊。” 林中走出一个男人留着长发,扎在脑后,身边搂着一个女人。 郑鑫不高,身旁的女人更矮,两个人尖嘴猴腮,凑在一起一股狼狈为奸的味道。 “呦,怎么嫂子还是水姐,鑫哥您可真英明,一下就把奸夫捉住了。” 梁多面上带笑,阴阳怪气完了还给比个大拇指以表赞许。 第50章 舌头 学院一般只负责人界觉醒忆场的小孩,学院提供一切,为他们铺上一条筑梦师的路。 至于梦界的人,想成为筑梦师,就要自己攒黑金去买黑玉炼器,黑玉珍贵,只少不多。 这后山的竹林原本是一区学院专用的炼器之地,自从金海那个政策一出,无数人涌来,一部分是真心学艺,还有一部分就是觊觎这后山的黑玉。 青竹虽然外形是竹子,但是内里可是九成九的黑玉。 毕竟这里属于学校,大家都不敢明着来,偷摸着用一点,已经是幸运了。 可总有人是贪得无厌的。 几年前,郑鑫进入学院学习,梦器练成之后不去考证,反倒向金海上报要求后山的黑玉竹林要分一半给外人,全部都由学院使用未免太不公平。 金海居然同意了这个决定,郑鑫得了许可之后,在后山大肆开采黑玉,他开采还会后还会向外出口一部分,渐渐地后山一半居然尽数归于郑鑫的地盘。 郑鑫占了黑玉源头之后,混的风生水起,来学院的人都要先在她那走一遭。 直到几年前,梁多来学院诚心学习,郑鑫看梁多年轻貌美,心生歹念。 无数男男女女都顾忌着郑鑫掌握着黑玉,对他无不顺从。 梁多可不是个善茬,郑鑫当时的相好看他一颗心扑在梁多身上,她竟然去找了梁多的麻烦,梁多二话不说就废了她。 郑鑫也是个贱骨头,愈发舔着脸讨好梁多。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梁多一招釜底抽薪,召集了对郑鑫早就心怀不满的人,硬生生从郑鑫开战,从他手里撕下一块肉来。 姜墨此前看的竹屋就是梁多好不容易打拼下的基业。 那时郑鑫才反应过来,梁多不是什么美女,原来是个野兽,他此刻依旧是山大王,要剿灭梁多一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鱼死网破,他也会伤筋动骨。 最后还是金海和院长出面调停两人。 但两方的梁子就此结下,郑鑫时不时搞些小动作,泼点脏水,主打一个让梁多过的不舒坦。 梁多为了自己这片净土,这几年也是跟他斗智斗勇,郑鑫前阵子被戴了绿帽,这件事被梁多一派逮着狠狠嘲讽到了现在。 郑鑫平常听了这嘲讽必要大发雷霆,今天却是格外平静。 他斜着眼睛打量几个人,对梁多的嘲讽毫不在意,搂着水姐,“阿水,你觉得一块蛋糕两人吃,吃得饱吗?” 阿水娇滴滴地搭话:“鑫哥啊,不是两人吃,是一人一狗,那狗总是不懂规矩抢人的口粮,那人肯定是不够吃的。” 眼睛止不住的往梁多那边瞟。 她攀着郑鑫道:“但是如果把狗调教乖了,她就不会抢吃的了。” 郑鑫开心极了,大笑着鼓掌,周围青竹止不住的晃动,深处居然又冒出来十几个人。 一群人把四人围了个半圆。 梁多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有些焦急。 竹林外围是默认是她的地盘,但是今天郑鑫带了不少人来了外围,来势汹汹,来者不善。 梁多耸耸肩膀:“郑鑫,我和你的梁子,跟着三个小孩有什么关系?你何必针对他们。” “你想想,咱俩当年。。。” 梁多走上前去,挡在镯子面前,一边胡天侃地地叙旧情,一边悄悄把镯子套着往外挪。 手里的耳钉悄悄飞到姜墨指尖碰了碰,姜墨悄不作声,捏住耳钉,电流划过指尖,激起她指尖向外指。 姜墨明白这是让他们三个先走为上。她低着头,默默思索着应对之策,这郑鑫显然不是个好惹的,自己出去可以找谁呢? 哐当一声,镯子撞上一堵空气墙,停在原地。 姜墨一时失神,抬眼看去。 郑鑫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梁多。 “怎么样?我这幻境不错吧?” 梁多见郑鑫是来真的,她收起镯子,静默不语。 林空和林黎此刻也是静默不语,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这个人什么实力,又有什么矛盾。他们两个就别瞎掺和了。 “今天,几位就都别走了。” 梁多一扬嘴角,坐在地上,难怪就带了这么点人。原来是早有预谋。 “不是,我特好奇,郑鑫,给我解答一下呗,为什么是今天?怎么着?在外边吃瘪了?” 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水姐有些生气,她最看不惯梁多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郑鑫把水姐拨到一旁,看着姜墨:“这位小朋友很显眼啊。” 姜墨手腕上还挂着心焰锁,耷拉着眉头看地上,丝毫不理会他。 郑鑫冷笑一下,尖脸显得更加刻薄:“我来这几年了,没见过这么特殊的。” 姜墨不大不小,挂着个锁链在前殿和后山两头跑,确实有些特殊。 姜墨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怎么?我特殊你就要抓我,你怎么不去抓旁边那条会说人话的狗呢?” 水姐气急伸手指她:“你。。” “听不见吗?又叫了。” “哦,我忘了,你也是狗,听不懂人话。” 姜墨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梁多坐在地上笑得很是猖狂,林空缩在一旁也忍不住笑。 郑鑫按住水姐,“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不打紧。” “就是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 “一进来就是让宋清单带,她那个废物这么多年没什么动静,我都快忘了她还是前任院长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她和哪个狗男人厮混生下来的野种?” “你们说,我要是拿捏了你,还怕拿捏不了宋清吗?” 郑鑫摸着笑了两下,脸上说不出的猥琐。 “其实宋清呢,也是个美人,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要管我叫一声爹呢?” “啊哈哈哈” “郑爷高招,到时候,您就是新院长了。” “到时候,学院是咱们的,黑玉也是咱们的” 郑鑫越说越兴奋,又指着林黎道:“我看这个也不错。” 周围人一阵哄笑。 “都笑完了?” 姜墨站在角落,突然发问,众人安静了一瞬。 只听见铁链声哐当作响,却不见姜墨人影。 突然间空中一道血雾横生出来,然后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 又是铛的一声,姜墨站在原地,轻轻的把两片黑竹玉撂在地上。 众人如梦方醒。 只见郑鑫跪在地上,双手捂着嘴。 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声,血止不住的从他掌心里溢出。 口水混着血已经撒在地上,渗入泥土。 他额上青筋暴起,双眼瞪了十足大,本来尖瘦的脸更撑不住他的五官。 脚下一层厚厚的寒冰还散着寒气,冰层从脚底顺着长到脊背,冻的他浑身僵直。 身旁就是一块鲜红的肉块,掉在冰上,冷热相碰,白气弥散、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水姐离得最近,顿时尖叫一声就往后退。 寒冰层层裂开,消失不见,幻境结束。 郑鑫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开始挣扎。 “大哥!” 身后有人连忙冲上来拾起郑鑫的舌头。 姜墨在一片混乱中云淡风轻地说道:“不会说话,那舌头留着也没什么用,我帮你一下。” 只一瞬间,她的冰幻场就趁着郑鑫不注意时侵入他,她顺手拾起黑竹玉片,给他做了个小手术。 郑鑫身后的人纷纷祭出自己的梦器,疗伤的疗伤,止疼的止疼。 一个男人直接从身后取了一块黑玉竹,掏出药杵,一个女人拿着药钵,两人将黑玉研磨的稀碎,直接倒进郑鑫嘴里。 这男人竟是将郑鑫断掉的舌头用黑玉在接上,断舌再生。那边正手忙脚乱救人时,姜墨和梁多对视一眼,立马回身开始轰炸身后的空气墙。 林空和林黎愣了一瞬,也开始想办法往外跑。 姜墨刚刚不过是趁机偷袭得手,等郑鑫反应过来,他们的人多,寡不敌众,肯定要遭殃。 郑鑫被人扶起,从小臂上卸下两个回旋镖,通体黑亮,直甩出去,一个冲着梁多,一个冲着姜墨。 他愤怒地抹着脸上的血,指着两人,“今天他们要是能走,你们也别活了。” 他舌根是黑色的玉石,脸上还沾着血,分外渗人。 身后的众人都咬着牙往上冲。 有梦器的都拿出来不要命的用,反正背靠黑玉林,随时补给。 没梦器的都放出自己幻场,无外乎金木水火土五种。 林黎和林空在自己身前放着土幻场,土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但也就是面前的一小块地,两人尚且能自保。 林空缩在土块里问林黎:“姐,你说姜墨姐姐刚刚偷袭,为什么不直接弄死那人。” 林黎面色凝重:“黑玉有灵,要是刚刚郑鑫真的有性命之危,那个回旋镖就会直接出来护主,姜墨就完蛋了。” 梁空是金幻场,这竹林多土木,她有些施展不开。 梁多一边躲,一边喊:“这老东西把梦器嵌在自己胳膊上了。他大爷的,这也奢侈了。” 她的梦器是凝了别的材料的,哪像郑鑫,是纯黑玉的,二者要是碰上,她的一定报废。 先前给郑鑫接舌头的男人和女人一个拿着药杵,一个药钵追着梁多不放。 梁多只能咬牙硬撑。 她脖子上的两个戒指也被她拿下来,两个戒指转的飞快。 环顾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一时间各色火花四散,哐当叮咚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气墙外的世界一片宁静,谁又能想到,安静祥和的学院后,是这样一副厮杀的样子。 郑鑫看着姜墨是越看越气,姜墨脚底下凝着冰,步步生花,腾挪得飞快。 她甩着心焰锁,把回旋镖拦腰截住甩回,身后追赶她的人还要当心回旋镖扎到自己。 她发现这心焰锁真是个好东西,和黑玉都能碰一碰。 他控着一个回旋镖去和姜墨缠斗,另一个又去林中削出黑玉,造出数个回旋镖向着姜墨齐发。 姜墨虽说身法极快,但是也抵不过一个接一个的回旋镖。 姜墨忍不住皱眉,她突然不躲了,在原地站定歇息,后面追她的人见了,反倒心中生疑,也站着不动了。 一堆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她团团围住。 姜墨站在中间,仰头在天上四处查看着,她身后一个男人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包围圈缓缓缩小。 “呼呼呼呼” 远方传来几声破空声。 无数回旋镖,从不同方向朝着姜墨飞来。 众人心中大喜,正要朝着她扑过去,却觉得脚下一顿,动作慢了一拍。 再抬头,姜墨已然不见,她踏着冰向外奔去,那回旋吧镖本来只朝着中心扎去,却突然变了方向,在中心炸开,朝着周围扎去。 “快跑啊。” “这,镖怎么回事啊?” “我的腿啊啊。” 周围一圈人被打倒在地,痛苦哀嚎。 被扎了腿的女人人在地上哀嚎,却感觉手心一凉。 细细看去每个回旋镖上都有几处冰屑。 姜墨刚刚在观察回旋镖的轨迹,只需要一个小冰球在合适的时候炸开,四两拨千斤,就可以改变全部回旋镖的轨迹。 姜墨暂时解决了这些杂鱼,腾步飞向郑鑫。 她顺着回旋镖,凝结出好些冰刺,加了速度,顺着郑鑫刺去。 郑鑫仗着黑玉,毫不在乎。 “没有黑玉,你算什么东西?” 郑鑫毫不在乎,好像就是要耗死她们。 姜墨也有些疲惫,速度渐渐慢下来,她回头看,梁多三人也是左支右拙,勉力强撑。 她又试图冻住郑鑫的手,失败了,她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这黑玉,她用不了,根本没办法像他们一样随心所欲的操控。 等等,可供自己操控。 姜墨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间的心焰锁,她深深地呼吸两下,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没有再去试图冻住郑鑫的双手。 郑鑫身后的竹林根部冒出丝丝寒气。 一瞬间,后面的黑玉竹凝上了一层冰。 郑鑫感觉到了,但动作也只是慢了一瞬。 可是突然自己脖颈间竟然一阵火热,而且越收越紧。 第51章 借刀杀人 凝冰的一瞬间,就足够姜墨贴到郑鑫后面,用心焰锁勒住他脖颈。 姜墨心中摒弃一切杂念,一个死字钉在心里。 让我死吧 浓厚的厌世求死之心,一瞬间燃起了心焰锁。 锁链温度升高,而且迅速收紧。 若是平常姜墨肯定是首当其冲。 但现在郑鑫的脖子也被心焰锁烧着,勒着,而且他还没有姜墨耐受。 姜墨在他身后,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炽热灼烧感,她根本不用施力,只要她求死的信念不断,心焰锁就不会放开,会越烧越热,越手越近。 她看着郑鑫止不住的挣扎,心里涌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在郑鑫耳畔低声说道;“你说如果锁链一直收紧,而且会发烫,那是不是,能把你脑袋绞下的同时,还能止血。” 郑鑫听说过姜墨这古怪的链子,此刻她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他不自觉的反驳:“你,你敢杀我,金海不会放过你的。” 锁链再次收紧,“你觉得我不敢动你吗?” “别,别杀我,你冷静。” 郑鑫被烫的四肢发软,开始求饶。 “让他们停手!”姜墨控着锁链微紧。 “停,停手” 周围人都打红了眼,哪还管得上他。 “大点声!”姜墨快撑不住了。 “都给老子停手!” 梁多的首饰全部都没了,刚才被火烧了一把,弄得她灰头土脸,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空和林黎就更不用说了,两人一直在地里窜着,林黎腿上一个硕长的口子,还在渗血,林空右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放在身前,姐弟俩都是负伤累累,大汗淋漓。 周围安静下来,姜墨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她完全就是以自己做锁链,额上豆大的汗珠滴在铁索上,蒸汽让她清醒了两分。 “放她们三个走。快点。” 郑鑫还在犹豫,姜墨略微施力,他立马害怕了。 他声音打着哆嗦,眼珠子止不住地往下瞟:“好,好。” 金海跟他说着心焰锁时,他还觉得新奇。 现在这链子缚在自己脖子上,他才感觉到紧迫。 “阿水,阿水。” 没想到逃离的关键是水姐,她唯唯诺诺地走到空气墙前面,捣鼓了一会儿。 这空气墙是郑鑫他们研究了好久,把黑玉磨成粉末大小,用风控在中间,形成屏障,如同一堵空气墙。 林空本来靠着上面,突然一个趔趄。他伸手在空中探探,兴奋地说:“姐,没了,咱们走吧。” 姜墨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她要控着这个程度正好在可以控制郑鑫的范围内,实在是折磨人。 梁多回头看了一眼,“你先撑住,我马上带人来。” 三人飞奔出山,姜墨控着郑鑫转身后退。 姜墨躲在他身后,让他面对着他的人,两人缓步后退,就要退出后山地界。 梁多也带着人赶来,姜墨松了一口气。 梁多正要上前接应之时。 郑鑫给阿水使了个眼神,阿水面不改色,掀起一阵风,一片被打磨的近乎透明的黑玉片顺风而出,那玉刀片锋锐十足,速度极快,却十分透明,几乎看不见,破风声也是极其微小。 姜墨此刻有些头晕眼花,郑鑫突然捏住姜墨手腕往前一个过肩摔,姜墨被他一拽,直接被砸在地上。 郑鑫跪在地上,接过刀片,反手就抹上姜墨手腕,微微的刺痛感让姜墨醒神。 刀片锋利无比,姜墨心神一松,锁链也跟着松开,郑鑫一低头,就从锁链中挣脱开来。 他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震碎了刀片,刀片一分为二,他双手握住,径直向躺着的姜墨刺去。 “呵,什么心焰锁,虚张声势的东西。” 姜墨已经十分清醒了,架起双手,绷直锁链,格挡住了第一击。 郑鑫眼疾手快,双刀在手里倒腾的飞快,姜墨左格右挡不落下风,只不过她现在躺着只能被动防御。 两个人就在两波人马中央打了起来。 梁多连忙就要上去帮忙,却被阿水接连扔出来的暗器挡得寸步难前。 梁多身后跟着的男男女女平常都是在学院认真修炼的,比郑鑫那一边的能力本就强上不少。 郑鑫那波人马背靠资源库,但是没了空气墙,外围五行俱全,梁多这边的人打起来得心应手,再加上这么些年,大家心里的怨气都压着不少。 因此虽说人数有些悬殊,但也能堪堪打个平手。 姜墨和郑鑫还在当中僵持不下,姜墨忆场中突然传来秦越的声音。 “松链子,凝冰攻下。” 姜墨双手一晃,郑鑫全力压在上面,链子一松,他整个人失了重心,朝着姜墨压下去。 姜墨翻滚到一旁,锁链温度降下来,她凝出一条冰柱,先撞向他双腿,随后又融成水,又冻住双脚,让他动弹不得。 “有劳秦叔,你怎么来出来了?” 秦越慢悠悠地说:“平常为了给你晚上授课,白天我都是休息的,今天还是被你这心焰锁烤出来的。” “一点麻烦事,有劳秦叔费心指点。” “难得的实战机会,你打吧,我看看。” 姜墨那点小冰,困不住他多久,但是足够她起身拉开距离。 郑鑫晃碎冰块,抖了抖小臂,两道回旋镖又向她攻过来。 两人又缠斗了半天,谁也弄不死谁。 姜墨见自己凝的冰根本打不死他,于是就随手凝起一些小冰刺,从他身上划过 质量是一打就碎,胜在数量繁多,多如牛毛,他打落一片,又来一群。 这些小刺打在身上也没有太大的伤害,就是划出些细小的伤口,而且她刻意操控,多攻在他脸上。 没多久,郑鑫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再加上四周兵刃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惹得他心烦意乱。 而且,姜墨才多大,他一把年纪,半天拿不下一个小孩子,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郑鑫心火愈发旺盛。 姜墨踏着步子躲避他回旋镖的时候,离他越来越近。 郑鑫情急之下居然忘了刚刚被姜墨贴身威胁的伤痛。 握起刚刚的双刀又向姜墨刺去,这下正中姜墨下怀。 姜墨张开双手,顺势往上又缠住他脖子,只不过这一回,她多缠了一圈,郑鑫绝对挣脱不开。 姜墨站在他背后低声道:“我说过,你没有了黑玉什么都不是。” 姜墨正打算故技重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听见一阵尖锐的风声。 她侧身动作不停,接连闪过,地上一排排飞镖插着,映着日光。 阿水正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飞来。 郑鑫还在她手下挣扎。两人远近合攻,弄得姜墨一时焦头烂额。 正僵持不下时,宋清和院长听着后山的动静赶忙过来。 郑鑫竟然不顾自己,令所有人全力攻向校长和宋清。 他自己使出浑身的劲往两人撕扯,阿水又是两道飞镖袭来,直冲眉心和胸口。 飞镖速度极快,姜墨用了冰和风干扰方向,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两枚飞镖一枚顺着她脖颈划过,血珠冒出,另一道则直直扎入姜墨的脊背。 刺骨的疼痛袭来,姜墨顿时浑身一麻,失了力道。 正倒地时,只看见郑鑫嘴角扬起的笑容,姜墨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死意渐深。 心焰锁燃起内火,整条铁链通体发红,勒在郑鑫脖颈,快速收紧。 姜墨倒地后,郑鑫也被心焰锁跟着束倒在地。 郑鑫眼神也发狠地望着姜墨,气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背后有人,你敢杀我?” “杀了我,金海不会放过你。” 姜墨闭着眼睛,手腕已经被勒变形了。 郑鑫躺在她身前,双脚在空中胡乱蹬着,眼珠凸起在脸上,没一会就断了气。 姜墨松开他,翻身躺到一边,阿水已经走到不远处,看见郑鑫已死,咬着下唇,飞速离去。 树倒猢狲散,郑鑫这边的人见郑鑫身死,自然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姜墨躺在地上闭着双眼,格外疲惫,背后还渗着血,不知道阿水刚刚又扎进去多少飞镖。 宋清连忙跑过去扶起她,却看她身上全是血,不敢乱碰。 姜墨强撑着一口气,在宋清耳畔说道:“跟金海说,心焰锁真好用,人我帮他解决了,剩下的让他处理。” 说完就晕倒在宋清怀里,不省人事。 姜墨被宋清带回来单独授课这件事,只有金海知道,再加上郑鑫反复提及金海,很难不想到,这是不是金海借刀杀人的手笔。 可金海如果要杀姜墨,没必要拐弯抹角,再加上刚刚梁多打岔时说的那些话。 姜墨很快就发现,这个郑鑫干的八成都是脏事,而这背后的靠山,说不定就是金海。 所以姜墨认为,这是金海在给她说话,让她想办法处理掉郑鑫。 是借刀杀人,只不过杀得是郑鑫。 所以这算是通过考验吗? 姜墨在晕倒前不由得这样想。 第52章 姜队 一区南边的酒馆,不似三年前的嘈杂吵闹,顾客一个个谈天说地,但是乖巧的跟绵羊一样,没人敢在这片地方在惹是生非,否则就是监狱一套走。 自从三年前西城城主杨修尘敕令一区区长金海开放化魇池给民众,一区的经济也渐渐繁荣起来。 这小酒馆也不可同日而语,扩建了整整三层楼。 酒馆中心突然有一个小小的爆发,在安静的酒馆格外明显。 中间一个醉汉,晃着凳子,嘴里嘟嘟囔囔。 “那姓姜的有什么牛逼的?整天他妈的挂个链子耀武扬威,她不就是金海的一条狗吗?” 他越说越起劲,还要站起来说。 他身旁的男人连忙在四周看了看,十分害怕,连忙伸手去拉他,还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小点声啊。” 醉汉一把拨开他的手,踩到凳子上又开始骂骂咧咧。 顾客有些怕事的都往外走,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戏,但是都不约而同地把中间的地方给他空出来。 角落里坐了两个带兜帽的人在悄悄喝酒,两人面色不善,一个人给另一个人说:“咱们还要歇多久?咱们已经在南边歇了一天了,幸亏高扬在北边查的不严,南边,最多只能待一天。” “今晚出去,咱们从四区和五区走,那里虽然戒备森严,但是金海的手也插不进去。” “好。” 老板在后面带着一个棉帽子,悠然地擦着杯子。 旁人忍不住问:“老板,你怎么不拦着点啊,一会儿姜队长过来,把你店掀翻了,怎么办?” 老板微微一笑:“我跟姜队长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酒馆的门被咔的一声踹开,木头门摔在地上,在阳光下尘土飞扬,碎成两半。 “哗啦哗啦” 铁链和盔甲摩擦碰撞的声音从门外传到楼上楼下,传到每一个看热闹的人耳中。 醉汉身边的男人早就缩到一旁了,只剩他在桌子底下抱着酒瓶喝酒。 六名金甲卫分两列站,身着金甲,手执长矛,胸前标着六个标号,腰上挂着执法链。 这是商会推出的新产品,搭配每个人不同的幻场可以产生不同的网,捉贼缉凶,必不可少。 六人前面还有一个领队,是个女人,她身着金甲,手里只卷了一个本子,腰上挂着一条铁链,乍一看和执法链很像,但是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女人的铁链上有数不清的划痕和干涸的血迹。 六个人整齐严肃地站在她身后,她把头盔卸下,一挥手就扔到了老板怀里。 女人下巴上还带了一道疤,酒馆的人见了她都是噤若寒蝉。 姜墨好似浑然不觉,走到老板跟前,“老张,听说你这酒馆最近不太安分啊?” 老张正了正帽子,指着醉汉:“在哪,等着你呢。” 姜墨瞥了一眼醉汉,又扫了一圈。 她走到中间,看了看楼上楼下的人,她张开双手,转了一圈,“各位,今天你们说,是老二,还是老三,当然啦,我最中意老六!” 姜墨说话的时候咧着嘴,眼里却没一点笑意,皮笑肉不笑。 “没人回答?看来是都不满意。” 姜墨撇撇嘴,声音低了下来:“那我亲自动手好了。” 醉汉已经醉倒在桌底,姜墨坐在桌上,脚垂在他面前晃悠,腿甲在桌上磕着的一响一响。 醉汉醒了,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眯眼看,看清是姜墨后,他一个清醒,脸色由红转白,腿一软,跌倒在地。 姜墨跳下来,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男人连连点头,眼里燃起希冀,站起来转身撒腿就跑,冲着门外。 六个金甲卫没脱头盔,而且他们身高体型相似,站在酒馆里面,跟煞星一样。 姜墨微微示意,胸前挂着四编号的,站在第二排右边的人突然将竖起的长矛横过来,男人的去路被阻住,苦着一张脸,回头看姜墨。 姜墨站在桌上,高声道:“我奉命捉拿一区五巷12号走私逃犯。” 她跳下桌,踱步到男人身边,在他肩上一拍,“你的同伙早上已经落网,你还是不要挣扎了。” 随后又高声说道:“罪犯已经尽数落网,多谢大家的配合。” 男人脸色立马变得惊恐,姜墨把手中卷起的本子一下塞到他嘴里。 男人被人摁倒在地,开始疯狂地挣扎。 角落里喝酒的两个兜帽人早就偷偷跑到楼上了。 其中一个有些不屑:“不是说南边的姜队长不好对付吗?我看她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 另一个还在揣摩:“可能是前几天她捉人的时候把映射网弄坏了,否则她应该不会找错人。” “映射网?那是什么东西?” “听闻这是她朋友送的,一个能捕捉每个人幻场痕迹的东西。” “幻场不都是那几样?哪有什么分别?” “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她能看出来不同。” “呵,雕虫小技。” “行了,你也别幸灾乐祸,趁着姜墨放松,咱们要赶紧想办法走。夜长梦多啊。” 男人被束缚住,在地上呜呜嗯嗯地挣扎。 姜墨全然不管,跟老板老张说了几句,就跑到酒馆门口,对着里面高声说道:“这酒馆,我们稽查护卫队今天包下了,烦请各位顾客有序离场。” 酒馆里的顾客都不想惹火上身,一个接一个的想往外走,但是又不敢妄动。 酒楼二楼有几位有头脸的人物,他们艺高人胆大,先派出手下往外走。 手下的人都是会做人的,走到姜墨跟前,点头哈腰地恭维道:“姜队长真是慧眼如炬啊,咱们一区的安定生活可真不能没有你啊。” 姜墨点点头,笑咪咪地把人送走。 剩下的人也到姜墨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挨个往外走。 楼上两个兜帽对视一眼,这是个好机会,赶紧走。 “姜队长有空去我那里喝酒啊。” “姜队长真是雷厉风行啊,一眼就捉住了歹人。” “恭喜姜队长,看来您升职有望。” “两个歹人,尽数伏诛,真是年轻有为啊。” “姜队长真是足智多谋啊。” “等等,你站住。” 一片恭维声被姜墨打断。 姜墨从老六手里拿出长矛,直指前面带兜帽的两人。 两人转过来,后面的一言不发,前面的赔着笑:“姜队长,有什么事吗?” 姜墨缓缓走过去,身边跟着没有长矛的老六。 周围人全都退回酒馆,默默看着低气压在几人之间流动。 姜墨从老六腰间飞速抽出执法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前面那个人网了个结实,后面的人拔腿就跑。 姜墨颠了颠长矛,将自己腰间的铁链缠在上面。 一把甩出去,兜帽男人回身踢开长矛,长矛被踢开,铁链也散开。 但是那铁链一粘到男人身上,就像一条活动的蛇,极速收紧,男人被坠倒在地。 锁链越缠越紧,但是男人依旧止不住的挣扎,情急之下,他从腰间掏出一面小镜子,奋力砸在地上,镜子碎成无数片。 男人操控碎片向着前飞去,碎片反射出无数光线,十分刺眼,而且碎片不仅飞向姜墨,也飞向周围的群众。 速度极快,无人可避。 姜墨目光一凛,迅速跳起,铁链松开男人,飞回她周身。 姜墨大喊一声:“张二张三!左边!” 右手一挥:“单四燕六!” 护卫队中两个金甲卫迅速飞到姜墨左边,掏出两块白布,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两人将白布“啪”的拼到一起,白布忽然看不见了,众人只能看见无数碎片被看不见的墙拦住,叮叮当当的。 右边一个稍矮的金甲卫踩着稍高的金甲卫,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带出一根长棍,落地后,燕六将长棍舞的密不透风,将碎片全部都击落在地。 上蹿下跳的,活像一只猴子。 另一个高个的甩出一面比她还长的黑旗,黑旗在空中旋起,她身法又腾挪的极快,顿时半条街都像笼罩了黑布。 男人见拖住了几人的步伐,面露喜色,正要逃跑之际,突然眼前一抹黑色闪过,感觉后颈一阵寒凉,求生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地低头。 刚刚眼前的一抹黑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窒息感。 “哐当” 男人被锁链拴着脖子,硬生生地躺倒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坚硬的土地让他摔的头晕眼花,等他看清眼前的世界,只有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他。 姜墨拽着锁链,把男人提起,踩在他后背。 男人脖颈上的锁链越收越紧,脸颊涨得紫红。 “拘捕,袭击群众以及护卫队,现当街处决。” 短短一句话,男人已经一动不动,被她绞死在铁链之下。 姜墨的心焰锁经过金海的改造,现在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但是本质还是用来囚禁束缚姜墨的。 金海说,姜墨现在还在管制期,不能完全自由,管制权还在他这个区长手里。 姜墨收回铁链,走到另一个逃犯身边,踩上正在挣扎的肩膀,居高临下注视着他,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逃犯是两个人啊?” 姜墨指挥着张二张三带走,又回到酒馆,拍了拍嘴被自己堵住的醉汉:“你要感谢我的映射网坏了,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不然,你嘴里的就是这个。” 她晃了晃手里的锁链,眼里威胁的意味十足。 男人哆哆嗦嗦爬起来就跑。 “姜队长,好厉害,好威风啊。”一个女人一边鼓掌,一边从二楼下来。 女人普通装束,满头长发编成了五彩斑斓的小辫子,腰间有个袋子,里面装了什么,随着她一步一响。 周围人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人光明正大的阴阳姜墨,又怕引火烧身,眼见姜墨办事结束,立马作鸟兽状散。 “萧守信!你怎么在这?” 姜墨脸上难得扬起一个笑容,可这也是转瞬即逝。 萧守信似笑非笑,背着手围着她转圈打量。 两人一别经年,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女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姜队长~” 她初见姜墨时,姜墨还是个一心想回人界的小姑娘,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她惹了事,躲在姜墨轮椅后,还弄坏了她的手机。 最后的结果是她推着姜墨走遍七区全部好玩的地方。 “你不是在?” 萧守信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墨捂着嘴,往楼上拖。 姜墨冲老张使了个眼神,老张十分机敏,招呼着顾客往外走。 “对不住啊,今天人家卫队包场了,我们暂停营业了。” 第53章 重逢 姜墨拉着萧守信一路往上到了酒馆最好的房间。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老板是我的人,这地方靠谱。” 姜墨从放房间里取出一套衣服,毫不避讳,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脱盔甲。 这个犯人是今天最后一个,这单干完,她可以暂时歇一段时间。 萧守信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怎么在梦界,还帮金海做事。” 姜墨看了看表,轻叹一声,把自己链子在腰上缠了几圈。 接过萧守信给自己倒的茶,将自己这些年是如何从人界被抓过来,又是如何从被送到学院,在学院和别人的缠斗。 桩桩件件都说的一清二楚,只隐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萧守信本就外放,在听到姜墨身受重伤时,早就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在听到姜墨被金海利用,去铲除郑鑫时,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金海不是人。 姜墨不由得心头一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和萧守信的重逢,好像又让她回到了还在七区,初到梦界的时光。 想到七区,又想到明槐,她又不免心头沉重起来。 萧守信抽抽噎噎地说:“所以,你就加入护卫队,替金海干活了?” 姜墨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萧守信比姜墨就大一岁,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女孩子,遭受了这么多磨难。 萧守信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看见她腰间的铁链,又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问道:“你这个是?” 姜墨拾起心焰锁微微一笑:“这就是心焰锁,当初我还被它折磨的很惨,现在它依旧束缚着我,让我出不了一区。” 在一区干了两年的姜墨经历过太多,她白天是稽查护卫队队长,晚上还要去负责维修人们的梦境。 自从郑鑫倒台,金海把后山另一半的黑玉林全权交给姜墨处理,姜墨取了一些,给自己打造了一条跟心焰锁一般无二的链子梦器。 她用着顺手。 梁多和林氏姐弟也打造了各自的梦器。 几人考取了参加了当年的筑梦师测试,成功拿到了筑梦师证书。 梁多他们还好些。 姜墨每晚都要进入不同的梦境,修改不同的梦境,看到不同的欲望,财欲、色欲、名欲、食欲、堕欲。 她亲手将无数欲望炼化的魇投入化魇池,亲眼看见魇在化魇池当中化作一缕缕维持梦界的力量,飘向梦界的上空。 她顿了顿,又说:“再有半年,这个链子就没了,到时候,我就不会留在一区了,我想尽办法也要离开。只不过……怎么了?” 萧守信一直盯着链子看,她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忆场里翻找了,她绝对见过这个链子。 “这个锁链,还有别人有吗?” “我在一区两年,没见过别人带的。” “你,你站起来,转过去,走两步。” 萧守信有些固执的地摆弄着姜墨,好似一定要找到她记忆中的身影,她的忆场也被清理过,但是一定会留有痕迹的。 姜墨也不生气,顺着她被摆弄。 萧守信把她腰上缠着的铁链两端塞到她手里。 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合,她脱下外套一把盖在姜墨头上。 萧守信跌回椅子上,她声音带着激动,又有些疑惑:“为什么,我看到的是和高扬,他旁边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犯人。” 她猛然惊醒:“高扬认出你了?他怎么能认出来你?” 姜墨挑眉:“你不知道高扬现在的情况吗?” 萧守信坐在椅子上,眼里又有些湿润,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姜墨:“我几年前在一区见过他一次,他当时羁押着犯人,从我旁边路过,我要是早知道那是你,我。。。”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 两人不由得感慨,真是阴差阳错。 姜墨安抚着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他没有认出来我,只不过我们俩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他也在金海手下做事,以前还蛮被重用的,现在我要在金海手底下,他可能觉得我威胁到他的地位了吧,老爱给我下绊子。” 姜墨这话说的实在是轻了,金海自郑鑫事件后,对姜墨十分满意,她一来,和高扬所管辖的地区就是五五开。 高扬在北,她在南,高扬睚眦必报,心胸狭隘,觉得姜墨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因此拥有全新记忆的高扬,和姜墨依旧是针锋相对,势同水火。 “唉,你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姜墨笑笑:“快了。” 萧守信依旧闷闷不乐为她担心。姜墨故作轻松岔开话题:“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些年怎么样啊?” “自从和你们在云幽的医馆里一起过了那一年,我就洗手不干了,现在每天就是帮她送送药材什么的。” “那时候一区查的不是很严,我轻轻松松就转到七区了。” 她突然一拍脑袋:“哎呀,我今天来一区是来探望朋友的,我跟你聊着聊着,把时间忘了。” 她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姜墨看她焦急的样子,连忙说道:“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你的事情。” 姜墨看看表:“正好,我也有事,那咱们……” 姜墨想说下次再见,但是转念一想,萧守信如今在七区,如果不是探望朋友,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萧守信就没她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在浑身上下掏了一遍,把姜墨手拉开,从兜里掏出一片小陈皮,又从腰间拿出她的骰盅,把小陈皮扔进骰盅里转了几转。 随后递给姜墨,说道:“下次你要是想见我了,就捏这个小陈皮,咱们还在酒馆见。今天实在是着急,但是最近我就留在一区了。” 说完对着姜墨明媚一笑:“咱们下次见面,我会多在酒馆晃悠的。” 萧守信风风火火的下楼,姜墨一个人在楼上攥着小陈皮笑。 她把小陈皮放进兜里,哼着小曲往外走。 一楼还站着她的六个下属。 姜墨以为人都走完了,这六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还在这?” 这六个人也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队长这么高兴,脸上挂着笑,嘴里哼着曲。 张二张三隔着头盔对视一眼,燕六接收到信号。 她上前一步,委屈地说:“队长,这不是没接到你的消息,我们不放心你嘛。” 她比姜墨就小一岁,还是女孩,经常在姜墨面前没大没小。 姜墨一把推开她,一脸嫌恶:“你正常点,我现在给你们放消息,你们可以回家了。” 每位队长手下一共有三个小队,每小队六人到十人不等,这是姜墨手下的一个六人小队。 这些人都是从监狱里面被金海提出来的,真正犯罪的有几人,谁也不知道。 林大是男生,黄五是女生,两个人稍微稳重一点,话不多。 单四是个女生,而且是哑巴,最听姜墨的话。 张二张三是两兄弟,活跃的要命,和燕六关系最好,三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 六个性格迥异的下属,此刻整齐划一地把头盔卸下来,只是看着眼里亮晶晶的。 几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跟姜墨年纪差不多。 燕六先开口:“队长,刚刚那是谁啊?我们第一次见你这么开心啊。” 两兄弟紧随其后:“是啊,队长,你刚刚哼着歌下来的诶。” 林大和黄五不说话,只是期待的看着她,只有单四一个人默默地在旁边,依旧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姜墨嗤笑一声:“她是我的朋友,你们几个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把你们派去高扬手底下待几天。” “队长~”燕六哼哼唧唧地不肯走。 “老四,把她拉走。” 单四木一张脸看不出表情,打着手语,把剩下几个人往外赶。 燕六上去抓住单四的手:“哎呀,老四,知道了,马上就走。” 张二张三被赶了也不生气,反正他们被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燕六拽着单四的胳膊撒娇:“走吧老四,陪我喝一杯,咱们石头剪刀布,谁输谁请客。” 嘴长在她身上,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总是她说了算,老四也乐意给她买单。 林大临走前汇报道:“队长,咱们暂时没有要追的罪犯了。” 黄五问道:“队长,你今晚还执勤吗?今天轮到你去修梦了,如果你有事,我可以先顶上。” 林大一愣,点点头:“我也可以。” 姜墨挑着眉头打趣道:“这么舍不得啊?” 林大摸着脑袋傻笑,黄五脸颊通红,“队长,你说什么啊?” 他们两个在监狱的时候就互生情愫,后来被金海调离,分分合合的,最后在姜墨手下,两个人才能偷偷摸摸在一起。 被姜墨和小队其他人撞见后,两人还忧心了一阵,怕姜墨跟会找由头把他们在分开,谁知道姜墨和队里几个小孩子差不多,就知道打趣他们。 林大以前是在高扬手下,黄五在金海手下,都是不好做的差事。 而姜墨丝毫没有看低他们的意思。 姜墨又思索了一会儿:“今晚你们先帮我值班,下次换我,我要去看看映射网修好了没,许叔空闲时间不多。” 两人点点头,姜墨虽然是队长,但是从来没用队长的身份压他们,几个人互相轮值都是常有的事。 “你们两个跟我上来,我给你们说几个要重点注意的人。” 姜墨上了楼,又进了一间房,在桌上她摊开中午塞到醉汉嘴里的书卷。 “这个,是一个要高考模考的孩子,压力很大,对成绩渴望的要命,你们尽量压,如果压不住,就尽量把魇控住,等着我去化。” “队长,什么是高考模考?”黄五生在梦界,对人界的了解知之甚少。 在姜墨手底下待了两年,她已经学到很多了,但是有些还是不知道。 “高考很重要,高考模考在他心里也很重要,每个人界孩子几乎都要经历,跟筑梦师证书差不多吧。”姜墨耐心地解释。 “还有这个,他人到中年,却惨遭丧母之痛,重点注意一下。” “这个,她失恋了,你们好好转换啊,别转到她之前恋爱的场景了。” “这个。。。。” 林大看不过去了:“队长,我们有证书的,是合格的,官方认证的筑梦师。” 姜墨也觉得自己啰嗦了,只能不好意思地闭嘴。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定要小心啊,人界的梦很重要,一定要细心,谨慎,尤其是小孩,他们变得可快了。” 黄五实在没忍住:“队长,你真啰嗦。” 两人不等姜墨骂人,拿着卷轴就跑。 一溜烟就跑到入梦区。 梦界的夜晚跟人界没什么区别,但是入梦区除外,天空荡漾着梦幻的紫色。 入梦区没人看管,只有一个刷卡的设备,刷自己筑梦师证书,这样就能进去了。 两人刷了证,并排往进走。 林大:“你觉不觉得咱们队长越来越啰嗦?” 黄五低头思索了一下:“还好吧,队长也是担心,她头几天入梦那几天,不是还接受不了吗?” 林大轻叹:“我是被两界使者带回来的,没受什么苦,我听商会的梁会长说过几句,咱们队长去学院的时候,遍体鳞伤。” 黄五:“你和队长算好的了,好多人界来的,都面对不了人心,怎么?几年时间,你还没习惯?” 他委委屈屈地说:“我早都习惯了,人的执念那么多,这有什么?快走吧,咱们队的指标可不少呢。” 两人带上面具,以梦器为引,开始自己工作。 入梦区是整个一区人界所有人类存放梦境的地方。 梦幻紫的天空被有序的分成一块一块,每一块都在天空微微波动,像是水面上的倒影。 每一小块的天空都是属于一个人的梦境。 上面正播放着不同的梦境,有的学生会在爬山的梦境中登顶,有的人在梦里重逢久别的爱人,有的人在梦里大杀四方。 小小的一片天空,承载了无数人的欲望。 地板铺的全是透明的玻璃,可以一眼就看出地下的境况,黝黑一片,每一小块天空区域都对应着一个不同的编号。 玻璃上刻着编号,姓名,性别,年龄。 玻璃编号下,是魇在幽暗的深处生长。 魇没有真正长在这里,这里只是每个人魇的投射,玻璃可以让每一个筑梦师观察到每个人的魇长到什么程度。 有的魇已经急不可待,装的玻璃砰砰响,这就代表,这个魇已经十分成熟了,需要筑梦师去梦中化魇。 天上的美梦和地下的魇怪永远不会相交,梦中的人类永远都不会知道这里的存在。 泛着黑光的玻璃冷硬十足,两相对比下,更显得天上的梦如海一般浩瀚。 护卫队隶属官方,是有指标的,他们要承包负责这里百分之六十的梦境,他们炼化的魇,是要投放到化魇池当中。 剩下百分之四十,则是由协会筑梦师负责。 姜墨在这里待了半年,每天就是进入不同人的梦境,白天衣冠楚楚的教师,晚上可能在肖想自己学生。 家庭当中完美的妻子丈夫,可能在渴求着更加开放的性关系。 温文尔雅的政客恨不得亲自动手杀了对方。 但是也有人的执念,是单纯的,表里如一的。 有位导演一心找的美女只是为了拍电影,他根本不在乎电影票房,有的人学习新的知识只是喜欢,不求别的。 人的执念,有可见得光的,也有见不得光的。 第54章 许叔 姜墨给两人叮嘱完,天已经快黑了。 她着急忙慌的就往南二街赶。 一区南北中间,不偏不倚有一条路。 往南就是南一街,南二街,往北就是北一街,北二街,是高扬负责的辖区。 而金海就住在他们俩中间,她和高扬每次去跟金海汇报工作的时候,就会在中间碰面。 姜墨刚上任的时候,是分在高扬手下,高扬对她还能稍微友善一点,不过这种友善也仅仅限于他不会找她的麻烦。 后来金海越来越器重她,高扬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使绊子,直到金海就把她调到南边,跟高扬一个档次。 高扬和她见面少了,找麻烦的事情更多了,但是金海不在乎,他就乐意看他们两个明争暗斗,姜墨是不打算找麻烦,她要少惹事,养精蓄锐。 姜墨在上任后,注意力被工作分去了一半,高扬也不敢做的太过。 两个人除了给金海述职的时候在中央碰个面,也没什么好见的,慢慢的姜墨的处境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她今天为了追拿人犯,一口气跑到最南边,她平时住在南三街,那里都是些老人住的地方,安静悠闲。 等到了二街,天已经完全黑了。 南二街有一家维修铺手艺很好,姜墨有什么坏的都在那修。 姜墨推门进去。 依旧是照的晃眼的顶灯,不算大的铺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男人一脸胡茬,背心已经兜不住他的肌肉,肱二头肌能有姜墨半个脑袋大。 这么大只的人,翘着兰花指,手里捏着一根特别细的铁针,埋头对着桌上的小东西戳。 姜墨看许山在忙,就没出声,这是老规矩了,许叔最讨厌别人在他忙得时候说话。 她看了看桌上的沙漏,见时间还早,脚步一转,又往南一街去了。 走到南一街,她熟练地推开第三个铺门,一股饭香飘来,几个人热闹的打趣声显得热闹非凡。 姜墨走进里间:“你们吃什么呢?怎么不叫我?” 梁多嘴里已经塞满了菜,看见她,筷子一愣,林空还在厨房里哼歌,林黎起身把自己的碗筷递给她:“你不是去抓犯人吗?” 姜墨也不客气,坐下就吃:“我来二街有点事,正好没吃饭,就过来看看,嗯,不错,林空手艺又进步了啊,” “姜墨,你快尝尝这道菜怎么样?”林空又端出来一道菜:“我姐和梁多都品不来好坏的,只有你,是个正常人的嘴。” 姜墨捏着筷子煞有其事:“确实。她们两个暴殄天物,不懂珍惜,我珍惜,你来我队里给我做饭吧。” 林空尬笑两声:“那还是算了吧,我更愿意伺候我姐和梁会长。” 天知道,姜墨手底下那六位煞神挑剔的离谱。 姜墨搬家的第一天,他们去姜墨家,林空当然不放过表现的机会,在厨房大展身手。 可是姜墨的六个手下也在,一个比一个苛刻,尤其是那个燕六,打击的他万念俱灰。 林黎懒得跟林空多说,他天天在厨房瞎捣鼓,梦想是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厨。 梁多:“你在二街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二街都是我的人。” 姜墨:“没问题,一定不放过梁大会长。” 这倒不是梁多胡吹,郑鑫倒台后,梁多就顶了他的势力,再加上黑玉给她的梦器加持,她又跟姜墨和林氏姐弟日夜勤加练习,终于考到了筑梦师的证书。 她考到证的第一晚,直奔入梦区。 姜墨几人也终于知道了令她念念不忘的李景是什么人。 是一个普通人,人界的普通人。 几年前,梁多按照惯例入梦,化魇,换黑金,她偶然进入李景的梦。 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梦,很单纯,要么高山,要么大海,这些她很少见。 梁多总是好奇,为什么这个男人的梦里全是一些风景,渐渐地她就只往李景的梦里跑。 后来,她喜欢上了李景的梦。 她违反规定,没有消除自己的痕迹,让李景记住她了。 李景是个警察,因为一场意外,半身不遂,终身瘫痪,只能依靠轮椅过一辈子。 他有一天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人,对他的梦很好奇,问东问西。 他觉得很有意思,怎么会有人没见过大海,怎么会有人好奇她的梦里为什么没有人,但是她又很鲜活,好像哪里都去过。 他越来越喜欢自己的梦了,在梦里他可以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跟梁多做一些正常人可以做的事情。 梁多还告诉他,梦里有个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他的腿也可以被治愈。 只是可惜,除了伴生家族,还有城主和各区区长,别人是不可能开启人界和梦界的门,她和李景是没有机会见面的。 再后来,一区改革,无筑梦师证书者,不得进入入梦区对人界的人进行改梦。 梁多想拿到筑梦师证书后,就去找李景,然后自己想办法去到人界。 只可惜,等她考到证书,李景的记忆已经被清空了,而且他的身体情况进一步恶化,已经在一年前去世了。 梁多那天在入梦区的玻璃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发现那串代表李景的编号。 姜墨和林黎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们想安慰她不要太难过,但是梁多恍若未闻,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商会,最后做到了商会一区的分会长的位置,通过和别的区合作。 她终于可以亲自去人界找一趟了。 回来的那天,梁多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屋里呆呆的看着戒指。 姜墨和林黎守了她一天,晚上林黎听见了梁多房里传来的不知名的声音。 第二天,梁多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全身投入商会,誓有要将自己的余生贡献给商会的架势。 姜墨猜,梁多把她的记忆封锁了一部分。 大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粉饰太平,只是没人会在提起李景这个名字。 “会长,在吗?”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啊?”梁多起身要去开门,姜墨摁下她,“我去吧,反正我等会儿还有事。”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头戴发带,脚上的鞋尖尖的,像鸟嘴。 “姜墨?你怎么在这?”乌应也没想到来开门的是姜墨。 姜墨一偏头,“我见过你吗?” 乌应瞠目结舌:“你,你把我会长弄哪去了?” 这姜墨前几天带队抓人,把他们协会的一点小生意给搅黄了。 弄得他们商会损失了不少的钱,虽说大家都知道商会有些生意是见不得人的,所有区长都会对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官方又不能太放肆,有时候就会派人去意思意思。 商会底下的人对稽查队都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 梁多迟迟不见姜墨回来,就跟着出去了。 “乌应,你怎么在这?”梁多揽着姜墨好奇地问道。 “会长,她怎么在这?”乌应是早年靠卖鸟发家,加入商会后,商会的动物部分全部都是他负责。 梁多:“你什么语气?这是我朋友。” 姜墨和梁多她们的关系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大张旗鼓,都是成年人了,有很多身不由己。 乌应依旧看姜墨不怎么顺眼。 梁多被他一推:“有话快说,别墨迹。” 乌应这才想起自己真实的目的:“会长,明天的拍卖会我和郑京去不了了。” 梁多:“怎么了?郑老身体不舒服吗?” 乌应答道:“那到没有,他身子骨好着呢,是我们的朋友来看望我们。我们可能没有时间去你那边了,所以他特地让我来给您说一声。实在对不起。” 梁多摆摆手:“谈不上,既然朋友来了,就好好招待人家。我这边有林呢,你们不用担心。” 乌应高兴地走了。 姜墨问道:“这是你商会的?怎么对我意见那么大。” 梁多翻了个白眼:“姜大队长,您前几天缴了一批货,就是他的。” 姜墨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我。。。” 梁多打断她:“这有什么的,公事公办,他货被缴了,是自己点背,你不用抱歉。” 姜墨微微一笑:“时间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 梁多挥挥手:“有时间再来吃饭啊。” 姜墨刚转身,梁多又拉住她:“哎哎,我忘了跟你说,林黎找你好像有事,她支支吾吾地不告诉我,你回头跟她聊聊。” “着急吗?” 梁多把她送出门外:“不急不急,她说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详谈,你下次再来吧。” 姜墨点点头,转身往南二街去了。 “许叔,我的映射网修好了吗?” 许山不喜欢开门,一般都会让顾客直接推门进。 姜墨推开门,许山从里面拨开帘子走出来:“你来了,你的映射网修好了,你等等,我拿给你。” 姜墨乖巧的坐在外面:“谢谢许叔。” 许叔掀起帘子走进去,姜墨隐隐约约看见里面还坐了个人,那人应该是个女孩子,只听她说:“许叔怎么这么晚还有生意啊?” 姜墨听着只觉得耳熟。 许叔眯着眼,对着墙上写满名字的盒子翻腾半天,嘴里喃喃道:“姜墨,三天,映射网,我放哪了?” 萧守信坐在一旁喝茶,“许叔,你找什么呢?我帮你啊。” “我老啦,看不清啦,你帮我找找,顾客叫姜墨,是我的一位朋友,期限是三天。” 萧守信一口茶喷了出来,一下站起,冲出里屋,就看见姜墨在外面乖乖地等着。 两人面面相觑。 萧守信笑笑:“好巧哦” 姜墨:“……” 第55章 朋友 “所以你的朋友就是许叔?” “是啊,我以前在一区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许叔。” 姜墨脑筋突然一灵光,“除了许叔,还有别人吗?” “当然了。。。。” “哐当”一声,许叔小店铺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老头跟在乌应身后,乌应十分暴躁地说:“萧守信,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我们?” 乌应要去扶老头,郑京一把推开乌应,拐杖在地上砸的墩墩作响:“老子身子骨好着呢,你少扶我!我让你去跟梁会长说一声,你去了没有啊!” 乌应听的烦:“哎呀说了说了,我还碰见执法大队那煞神了,真倒霉。” 他看着萧守信对面坐了个女人,看背影就知道身材姣好,气质非凡,乌应兴冲冲地上去打招呼。 “嗨,美女,你是守信的朋友吗?” 姜墨端着茶杯背对两人,她回头微微一笑:“你在说我吗?” 乌应:…… 萧守信:…… 姜墨又一扭头,看着萧守信:“你真是好友遍地如云啊。” 萧守信也知道乌应是个不着调地,尴尬地笑两下:“朋友,朋友,大家都朋友。” 姜墨看看乌应又看看萧守信,看来自己在的话,他们注定不能好好聊了。 她起身拍拍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也不管别人,转身就走了 许叔在里屋探出头喊:“姜墨,我找到了。” “诶?人呢?” 姜墨刚走出小屋,就听见许叔喊她,她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的感觉,所以她不打算回去,就这样把许叔的呼喊抛到脑后。 郑京老爷子人老眼明,一眼就看出姜墨心里藏事,老爷子最讨厌不张嘴,磨磨唧唧的行事风格。 于是后退两步,退出门外,伸出拐杖,杖顶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青蛇,青蛇张着口,直直探向姜墨腰间锁链,“小朋友,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当下说清楚呢?” 姜墨感到腰上一紧一松,低头一看,自己的锁链居然碎了一地。 铺子里的人听见声音,连忙赶出去看,就看见郑京的蛇杖还在姜墨身前,姜墨的锁链在地上碎了一地。 郑京对自己的力道再清楚不过了,他根本没用力,只是勾住锁链,让姜墨停步罢了,谁知道这锁链竟然这么不禁碰,一下就碎成渣渣了?! 他立刻上前:“姜队长,对不住,我不知道。” 姜墨依旧一愣一愣,她抬手打断了郑京的道歉,“郑爷,不关你的事。” 萧守信是知道姜墨这链子的来历,她不急反乐:“姜墨,心焰锁碎了!” 姜墨呆呆地蹲在地上,拿起融了黑玉的心焰锁碎片,喃喃道:“碎了,心焰锁碎了。” 束缚了姜墨三年的心焰锁碎了。 看来宋清是彻底恢复了。 这心焰锁本来就是宋清造的,她在秦越的帮助下,已经能打开自己的忆场,因此这心焰锁的禁锢也被宋清直接解开了。 而金海此刻对此一无所知。 姜墨在地上有些激动,但又有些不知所措,所有情绪涌到胸口,反倒出不来了,从嘴里蹦出来几声压抑的笑声把郑京和乌应吓得不轻。 萧守信跟她一起坐在地上,安抚道:“碎了好啊,这你不就能离开这里了吗?咱们马上走,你跟我一起回七区怎么样?” 姜墨平复着呼吸,慢慢冷静下来:“不行,我要好好计划一下,金海手上还有我的东西。我要把一切收拾干净,以绝后患。” 乌应一干人等听了这话都傻了,金海手下最忠诚的人,要跑啊?! 萧守信:“你还有什么?我们都能帮你” 姜墨这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她一把捂住萧守信的嘴,萧守信反倒把她的手拨开,“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许叔走上来,递给她映射网,笑呵呵地说:“看来这个不用我修啊。” 姜墨看着许山的脸,略微安心。 萧守信对乌应招呼两声,对着姜墨说:“你难道不记得他了吗?” 又对着乌应语气不善:“你也不记得她?那个坐轮椅的。”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拉入了回忆之中,姜墨和萧守信初识,她就是坐着轮椅,两个人都在忆场开始翻找当年的记忆。 姜墨好些,很快就定位到她在医馆坐轮椅的日子。 萧守信和她初遇的那个画面在她脑中浮现,画面中其他几位主角,正是郑京和许山。 萧守信给乌应提醒道:“七区,医馆,前街。” 乌应恍然大悟,当年他还只是个鸟贩子,和郑京,萧守信,许山,三个人做生意在每个区乱窜。 可萧守信自从几年前去了一趟七区后,就再也不愿意乱跑了,也不愿意回一区了,他当然记忆犹新。 对于坐轮椅的少女,他只远远的看过一眼,他绝对想不到这就是姜墨。 郑京和许山此刻在她的提醒下,也想起了这个跟他们有一面之缘的少女。 几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没想到,兜兜转转,几个人竟然又聚在了一处,真是造化弄人。 这几个人是对姜墨的来历略知一二的,知道她从人界来,知道她先前在七区待过,也知道她进入梦界的年龄有问题。 姜墨回到许山的小铺子,将自己遇到他们之前的遭遇尽数道来,萧守信在一旁火上浇油,添油加醋。 郑京和许山跟姜墨关系本来就不差,此刻一听只觉得小姑娘被迫离家,一个人在这受了这么多苦,不免有些心疼。 尤其是许山,他拿姜墨当半个女儿看,现在更是坐着连连叹气。 这几个人常年在外做生意,讲究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加上和萧守信这一层关系,都张口说要帮忙。 乌应疑惑道:“既然如今心焰锁已断,那金海岂不是拿捏不了你了,为什么不直接走?” 姜墨轻叹一口气:“心焰锁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我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几人惊呼:“什么?!” 姜墨苦笑:“他手里有我的命牌,命牌一碎,我就小命不保了。” 郑京见多识广,也不禁疑惑道:“命牌?那不是伴生家族才有的吗?怎么金海给你也弄了一个?” 听到伴生家族,姜墨心里一跳,她还不敢把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萧守信半信半疑:“这该不会是假的吧?” 姜墨又将当初情景说了一遍,几人都沉思起来,金海古里古怪,不知道从哪搞来心焰锁,现在这个命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是有些棘手。 乌应轻蔑一笑:“管他真的假的,咱们把它偷出来不就行了。宁可假一百次,可别赌错一次真的。” 他正在嫉恶如仇,情绪当头的年纪,听见姜墨遭遇,心里对她的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平常就看不惯金海,现在更是对他心生不满。 姜墨问道:“偷出来?怎么偷?” 乌应抬头问萧守信:“你还记得咱们以前那条街吗?” 她答道:“以前赌博那条?” 乌应肯定道:“对,你不知道,那现在叫中一街,金海以前的金店和化魇池都在那里,我感觉如果有重要的东西,那肯定在那。” 乌应又对姜墨说:“你有机会接触到金海吗?” 姜墨:“过几天,我和就是北边的队长要去金海那里汇报工作,平常我们都不怎么见他,除非他有紧急任务发布给我们。” 萧守信一拍手:“那你这几天看看能不能打探到命牌在哪?如果打探不到,那我们就在中一街打探。” 姜墨:“命牌我之前也试着打探过,但是他只信任高扬,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高扬去做,我的机会不是很多。” “你别怕,我们一共五个人,明着一个,暗着三个,黑着一个,还怕打探不到消息吗?”萧守信露出自信的笑容。 乌应鸡贼地看着她,“不愧是你,真懂我。” 姜墨看着几人,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几个人不过是有一面之缘,就对她倾力相助。 几人详谈完毕,已经是深夜了,萧守信和乌应,郑京一道回他们家,一同去他们家住。 姜墨一个人走在南三街,街上的老人早已经回家休息,皓月当空,寂静无声。 她的忆场当中,秦越扯着嘶哑的嗓子说道:“你信得过他们?” 姜墨点点头,长出一口气,看向远方:“秦叔,人生在世,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相信守信,也相信她的朋友。” 秦越又问:“这事情你不打算告诉梁多吗?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打算和梁多联手呢?” “我的事情还是越少人参与越好,梁多他们和守信他们不一样,梁多她们生在一区,出了事,不能完全抽身。” 秦越“咳咳,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把握。我就不掺和了。” 姜墨有些担忧:“秦叔,你还好吗?” 秦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没事。我先回去歇着了。” 两年的陪伴,姜墨早就把秦越当成亲人了。 但秦越只是一抹留存在人忆场的执念,随着他神志越发清醒,他的执念也在变淡,他在姜墨忆场中清醒的时间越发短了。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别无他法,秦越反倒还时不时的安慰姜墨。 人各有命,他能清醒的见到姜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有一次他还开玩笑说,反正现在姜墨在修习忆场方面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自己知道的也都告诉姜墨了,哪天要是消散了,让姜墨也不要伤心。 气得姜墨火冒三丈,又不敢发火。 秦越不说话了,姜墨一个人在月光下走着,孤独感又涌上心头。 第56章 偷命牌 中一街上热闹非凡,行人来往不绝。 但是高扬现在是大气不敢出一个,梗着脖子承受着金海的怒火。 姜墨比高扬来的晚些,一进来就高扬听见在挨训,她低头站在一旁,看见高扬脚下有一把匕首,她觉得十分眼熟。 她面上不显,偷偷开始翻自己的忆场。 姜墨站着面色一白,这匕首就是她当年摧毁高扬记忆的那把,居然被他凝出来了。 这匕首本来就是高扬在记忆里造出来的,姜墨扔在他脑子里,犹如一片树叶扔在树林。 谁又能知道高扬居然把它拿出来了,相当于在整个树林找到了一片粘着东西的树叶。 姜墨心中有些慌乱,只是默默提前了自己离开的计划。 她脑海中的一片翻涌谁都没看出来。 金海平复着呼吸,指尖夹着十字架对着高扬晃悠:“真不错,翅膀硬了,真有种。” 高扬咬牙低头,抹掉自己脸上的血迹,刚刚金海盛怒之下,把手边尖锐的笔甩出去,笔尖自下而上就是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渗出。 金海瞪着他,脸上挂着笑:“你真以为,我就你一个人能用?” 高扬仍旧低头不语。 金海盯着两人深思熟虑,捻着烟头,脸藏在烟雾后面,谁都看不清表情。 金海看着姜墨腰间的铁链,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对着她说:“你先说。” 姜墨面无表情地开口:“本周一共87人,就地处死23人,监狱59人,学院5人……” 金海越听脸色越难看,姜墨的稽查队居然能抓这么多人,这不是整个一区的罪犯都跑到南边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些,商铺的税收和官方的入梦区情况,也都在上面。” 姜墨递上一个异常厚的本子,金海接过来翻了翻,和以往一样,每个人都有详细的情况介绍,来去清楚,还标注了逮捕日期。 他上次随口说了一句,商铺和入梦区的记录看着不方便,她居然把所有的都整合到一起了,可以一口气看三个表。 厚本下面还粘了个小本,小本上是学院后山黑玉的产出情况。 金海心里实在复杂,他本想在学院挫挫姜墨的锐气,让她心悦诚服,没想到,她去了不过一年,就取代了郑鑫。 脏事还是她干,好事还是他受。 真是意想不到啊,金海心里微微叹气,如果姜墨能一直用着顺手,他不介意多留她几年。 又瞥见高扬,他把本子往桌子一砸,“轮到你了。” 高扬也开始汇报他的地方,金海脸色越听越黑。 高扬平常给姜墨暗中使绊子,他都当看不见,反正底下两个人打打闹闹,不影响到他就行了。 呵,光看逮捕人数,高扬一天最多抓四个人,姜墨一天抓十二个。 他早就听说,高扬故意放人给姜墨找麻烦,南边连着四区五区二区,想跑路都是从先从北往南跑,高扬轻松了,活都落到姜墨头上了。 金海心里想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金海对姜墨说道:“你先回去,两天后再来一趟。” 高扬顿时如遭雷击,胸口起伏不停,喘着粗气,脸上的伤口又渗出血,糊在脸上十分吓人。 姜墨浑然不觉,不卑不亢,扭头就退出去。 他听着姜墨走远之后,双膝跪地,腾挪到金海桌前,卑微道:“师傅,师傅!您不能抛弃我啊,我这就去回绝了段家,我根本就不稀罕段家,我只是在利用他们!” 因为情绪激动,他脸色涨得通红。 金海起身,走到他面前。他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他做事足够心狠手辣,让他不惜亲手培养。 从高扬进梦界开始,他就认真栽培,高扬也不负所望,用了最短的时间就做到了他想让他做到的一切。 金海内心连连叹气,只可惜啊,亲手喂熟的狗,到头来会反咬一口,既然反正都要处理,不如换一只听话的,爪牙更锋利的。 说实话,高扬的修炼速度实在奇怪,按照一区学院的标准来看。 普通人,三年考证,伴生家族长则一年,短则半年。 高扬入梦界那年14岁,他15岁就拿到了证书。 金海探过他,被两界使者带回来那天,确实是第一天觉醒忆场,用普通人的视角来看,他确实是天才。 况且按理来说,伴生家族是绝不可能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但是东城段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前段时间居然派人来跟他接触,说高扬有可能是散落在外的段家人。 段家派来的人叫段响,是段家多年的忠仆。 而高扬一听到东城段家,看着段家的家徽,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对方想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抽取一点血液,他也毫不介意。 段响说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里面有把匕首很奇怪。 高扬仔细一探查,才发现他的记忆在还没觉醒忆场的时候,就被人砍了一段,他的忆场是一个武器库,这把匕首以前在里面他从来没在意过。 段响实力高深,心比针细,万一这个高扬真是段杰找的小主人,他也算帮了主人一个忙,何乐而不为。 高扬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是段家的人,难不成自己拿的就是天选之子的剧本? 所以高扬这两周以来,对金海的事情也格外敷衍,对姜墨依旧看不起。 当初一个小小的囚犯,由他亲自押送的囚犯,现在居然跟他平起平坐,连带着对金海,他心里也生出了小小的怨怼。 金海看着高扬思索,这狗东西能是段家人? 但是有一点是真的,段家是真的有血脉散落在外,而且段家的人在找这个血脉。 金海一挑眉头,说不定,这是个搭上段家的好机会。 高扬见他不说话,又爬到金海脚边,哀求道:“师傅,你不能相信姜墨啊,她是个喂不熟的东西,我才是永远忠诚于你的人啊!” 金海扶起他,如同寒冰解冻,语重心长道:“好徒弟,你跟别人不一样,我还是愿意给你机会的,只要你还拿我当师傅。” 高扬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已经做了万全之策。 如果他真是段家的人,他就想办法扳倒金海,如果不是,那就借段家的势,除掉姜墨,这样就没人能跟自己争了。 师徒俩各怀鬼胎。 没人能注意到,姜墨真正考证的时间,才不到半年。 姜墨出了门就在想:“明天叫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呢?看高扬的样子,肯定是个大事。” 她出神地往前走,居然走到监狱了。 姜墨低头笑笑,看来该去探望一下老朋友了。 她径直往里走,顺着当年出来的路,又回到118号监狱。 老白正在对着空气谈天说地。 姜墨把牢门一拍,老白才看见她:“你怎么来了?” 姜墨笑道:“我来看看你啊。” 老白看她两手空空,背过身去不愿多说 姜墨感觉好笑:“我哪次来看你没给你带好吃的?你干嘛不理我?” “那这次呢?” 姜墨蹲在他面前:“这次你猜猜?” 老白还是背对她,姜墨故作惊讶道:“哎呀,我怎么带了南街烧鸡,看来我一个是吃不完,只能送给别人了。”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老白立马拉住她:“诶,别别别,我错了,你给我吃吧” 姜墨把烧鸡沿着牢门递过去,老白登时两眼放光,大快朵颐。 姜墨看他吃的这么开心,想到自己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老白吃烧鸡的嘴停下,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你认真的?” 姜墨目不转睛,很明显。 他砸吧砸吧嘴,也认真地回望姜墨:“我想出去,我想离开监狱,去哪里都好。” 姜墨思索了一会儿,轻松道:“好啊,你等等,过几天,说不定你就能出去了。要是没成功,我也没脸见你了。” 老白一愣,他关了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真正思考救他的事情:“喂,你量力而行啊,我在这里关着,已经习惯了,你别干什么傻事啊。” 姜墨忍不住好奇道:“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为什么被关进来这么久吗?” 老白苦涩地说:“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本来我已经刑满释放了,可是因为释放那天,说了两句高扬,就被一直关在这里了。” 姜墨又问:“你说什么了?” 老白叹了一口气,“我劝高扬不要太张扬,在金海手下任职的队长,基本不超过两年,每逢两年,必定换人,他就让我在这,看着他是怎么往上爬的。” “结果到了两年,高扬没有被解任,就连我也没有被他放出去。” 姜墨有些诧异:“仅仅是因为这个?” 老白眼眶含泪,“是啊。” 姜墨转身出狱:“我说了,我帮你出来,就一定会尽全力的。” 老白转蹲为跪:“多谢。” 出狱后,姜墨脚步一转,直往高扬住的被北三街去,北三街是出了名的乱。 各种服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做不到。 高扬住在北三街街尾,是一个大宅子。 她刚过去就撞上高扬要出门。 高扬挂在门上:“姜队长不忙着捉人,到我这有何贵干呢?” 姜墨好声好气:“求你一点事。” 高扬稀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能有什么事情求我?” 高扬在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情干了不少,姜墨只是见招拆招,从来不在明面上跟他撕破脸。 “一点小事,用不了高队长多久,只要你点个头。” 高扬看着姜墨悠然的样子,愈发好奇,他双手抱臂,靠在门上:“你先说说什么事?”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118牢房对面的犯人?” 高扬摇头晃脑:“完全不记得,我只记得姜队长是从118号出来的,还是我亲自带出来的。” 姜墨带了一点笑:“既然不记得,那我就当你愿意释放一个刑满释放的人了。谢谢高队长。” 高扬拉住她:“哎哎,姜队长,我想起来了,是老白,对吧?” “你知道老白犯了什么事吗?” “略有耳闻。” 高扬一副太可惜的表情,“走走走,让我把这事从头到尾给你说清楚,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姜墨站在原地不动,他想推却没推动。 “要去哪啊,高队长?” “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我请你喝酒,就在不远。” 高扬笑眯眯的,十分和蔼。 第57章 喝酒 两人到了北三街最繁华的酒馆, “实不相瞒,我在人界家里就是开酒吧的,这酒馆是顶级的,里面有个筑梦师,梦器就是酿酒的,那酒是一绝。” 他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正巧,我今天有个聚会,咱们顺便谈谈事。” “好,多谢高队长的盛情款待。” 进了酒馆,喝酒的人看见高扬,都静默了一瞬,他领着姜墨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包厢。 里面还坐了四五个人,看见高扬毫不见外。 各种花花绿绿的酒已经摆了满桌子。 其中一个光头指着高扬:“咱们高队长今天来迟了,要罚酒!” 高扬推着手道:“今天不行,今天我要跟姜队长谈事情的,姜队长可是咱们区长面前的红人。” 说完他给光头使了个眼色,光头立马举着杯子:“哎呦,我真是眼瞎,怎么没认出来,姜队长,你可一定要跟我喝一杯啊。” 姜墨接过酒杯,二话不说,浇了光头一脸。 “你眼瞎,我帮你洗洗眼睛。” 光头瞬间勃然大怒,杯子一扔就要朝着姜墨动手。 高扬才反应过来,连忙拦着光头,一桌子其他人想笑不敢笑的。 光头听着声音,更加羞恼。 姜墨还火上浇油:“高队长,这就是你谈事情的态度和效率,我看真是白瞎了金区长对你的栽培啊。” 姜墨料定这里没人敢动手,首先金海那里就过不去,其次真闹起来,还不一定谁吃亏。 而且她想激怒高扬,懒得装了。 高扬想着灌几杯她的酒,耍她玩玩,谁知道姜墨上来就这么猛。 高扬摁下光头,也咽下一口气:“好,咱们到隔壁谈。” 换到隔壁一个清净的包厢,高扬坐在沙发上,说的经过和老白说的大差不多,只不过两人的态度天差地别。 高扬不屑地说:“这种人,我看还是不要放出来碍眼的好。” 高扬开了瓶好酒,自顾自的说着。 姜墨也品着酒:“高队长给我个面子,放了他吧,我在118的时候,他对我多有照拂,还希望高队长能够高抬贵手。” 他嗤笑一声:“你的面子有多大?我凭什么要卖?” 姜墨不紧不慢:“那金区长的面子够不够大?” 他腾一下站起,怒视着姜墨,拳头紧了又松。 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从下面抽出一个小暗格,里面有一把钥匙。 他把钥匙丢进酒瓶:“整个一区监狱的钥匙,喝完我就给你。” 姜墨端起酒瓶,两下就喝完了。 钥匙到手。 在梦整整界两年,姜墨都在酒馆找明槐的那种酒,所以跟南街酒馆老板成为了好友,这点酒对她来说跟白开水一样。 但她依旧面色通红地道谢:“真是多谢高队长了。” 她坐到高扬身边,拍着他,贴心大姐姐的语气道:“小高啊,你还是心善。” “姐劝你啊,收敛一下你的坏脾气。” “不然金区长怎么舍得再留你几年呢?” “不然当年和你父亲也不至于。。。” “哎,说多了说多了。” 姜墨摆摆手,一副酒后失言的样子。“咱俩喝这一杯,就当一笑泯恩仇了,以后就是金区长的左膀右臂。” 高扬跳着眼皮接过了酒。 越喝越气,肺都快气炸了。 没想到金海连他在人界的事情都给姜墨说了,金海是有多信任她? 姜墨偷偷瞥他,这些都是她之前在他忆场里看的,现在正好用来挑拨离间。 姜墨又拿起酒杯,越喝越高兴,学着以前见过的爹味指导他,说的高扬整个人双眼通红,浑身冒火。 高扬也喝了酒,就在她第三遍说以后一定会提拔他,在金海面前多多为他美言时。 他实在受不了了。 他揪起姜墨,吼道:“你以为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他今天让你掌管命牌又怎么样?!他就是一个用完人就扔的混蛋!” “你总有一天,会比我还惨!” 他把晕乎乎的姜墨丢在地上,坐在沙发上绝望道,“师傅,你真的做的这么绝情。” 姜墨躺在地上,面上神志不清,心里还在想:“所以两天以后跟命牌有关。” 她费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扒着高扬要酒喝。 高扬烦的不行,随便叫了两个人,把她扔在门口丢人。 她先在门口躺了一会儿,有南街来北街办事的居民,他们认得姜墨,好心把她送回家了。 到家后,姜墨立刻清醒,燕六和单四就在南四街,她把钥匙给燕六,吩咐她几天去过几天去把老白放出来。 老六还是第一次见一身酒气的姜墨。 “姜队,你,你没事吧?”燕六有些担心,单四默不作声地给她递水。 姜墨调整了几个呼吸,摆摆手就走。 她回家躺了整整一天。 晚上,街上行人渐少。 南二街许山的铺子。 铺子里一张小圆桌子,已经坐满了人,萧守信坐在最里面,对面是乌应,郑京和许山坐在两边听乌应叽叽喳喳。 “我今天和守信去跟金海,你们知道我们看见谁了吗?” 乌应故意给郑京和许山卖关子,他们俩却不理他。 姜墨从背后把乌应一拍,“谁啊?” 乌应抽出一把凳子让她坐下,“我们会长,她也在跟金海,而且特别隐蔽,她几乎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安排了不同的人盯梢。” 姜墨有些惊讶:“梁多?” 萧守信肯定道:“是啊,而且她很稳妥。” 郑京:“会长为什么会跟着他?” 其他人都看着姜墨,她惊讶道:“都看着我干吗?” 乌应酸溜溜地说:“我已经把那天在会长家里碰见你的事情给大家说了。据我所知,除了会长的两个朋友,可从来没人能进会长的家里。” “你应该和会长交情不浅吧,我还以为是你不信任我们,才安排会长去的。” 姜墨尴尬:“我没有安排她,我一会儿去问问。” 萧守信嗤笑一声:“不用你去了,人一会儿就来?” 姜墨:? 尴尬转到乌应脸上,萧守信不留情面:“还不是他,偶遇人家梁会长几次,跟丢了魂一样,一下就被发现了。” “然后,就被梁多三言两语诈出来你了。” 乌应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想着咱们万一目标一样,那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反正会长和姜墨是好朋友啊。” 话正说着,门就被敲响。 姜墨一开门,梁多倚着门框笑得灿烂:“我来的真是时候啊。” 把人迎进来,小小的一张圆桌顿时坐满了人。 乌应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十分殷勤。 梁多环顾一圈:“大家都在啊。” 萧守信在桌子下踢了一脚姜墨。 姜墨斟酌一下,轻声问道:“梁多,你为什么要跟踪金海啊?” 梁多卷着头发:“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突然正色道:“我要当一区的区长,我要把金海拉下来。” 区长是由城主代表中央协会和当地伴生家族共同决定的。 金海已经在这个位子很久了,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是五年一届。 他已经连任两届了,明年又是一年大选,但是不论是经历还是人脉,都是梁多比不上的,两人之间就是天差地别。 她这一番豪言壮语,炸的众人全体沉默。 乌应尬笑两声:“梁姐,会长你这玩笑真有意思啊。” 萧守信虽然早就离开一区,但也深知这事得艰难,所以面色凝重。 许山目瞪口呆,郑京已经开始劝人了:“会长,您要好好想想,金海他。。。” 梁多依旧很严肃:“我没有开玩笑。” 他们又沉默了。 乌应擦着冷汗:“会长,你可真敢想。” 姜墨反问:“为什么不敢想?” 剩下的人又被姜墨一个反问干沉默了。 反倒是梁多,托着腮看她,“所以,你们又为什么跟着金海?” 姜墨说了命牌事件,又表明了自己一旦命牌到手就要走的态度。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咱们目标能一样呢。” 梁多轻笑一下,“我知道,我这是个拉锯战,也许下一届,也许下下届,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成功,但是我就想着试试。”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姜墨从没见过她今天这么正经。 “那我们还是先解决你的问题吧。你要怎么偷命牌?” 姜墨沉着脸看她:“其实,你不用加入进来的,你可以当没有来过这里。” 梁多的目标更大,需要谋划布局的时间肯定不少,姜墨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她提前暴露。 梁多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着调。 “谁不知道,现在姜队长是金海面前的红人,你要是跑了,金海也算损兵折将了,这对我也是好事啊。” 梁多把姜墨的脸左右揉捏,“你这是什么脸色啊?” 姜墨注视她几秒,不再多劝:“两天后,金海大概会带我去跟命牌有关的地方。” “今天我在高扬那里知道的。这以往是他的活,他可能以为我已经深得金海信任,所以说漏嘴了。” 许山难得说一句话:“你怎么能确定两天后的活,就跟命牌有关呢?” “我不确定。”姜墨眉间轻蹙,“所以需要你们跟着我,如果不是,我们还要再想办法。”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两天后的大致计划,结束后。 姜墨和梁多刚出门,梁多忽的想起什么,拉住她,“如果你要走,走之前去见一趟林黎,她的事情要当面跟你说。” 姜墨有些惊奇:“那我们现在就去你家。” “林空呢?这么晚了,怎么不见这小子人影?” 林黎给姜墨和梁多倒了杯水:“在隔壁探讨厨艺。”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姜墨温和的笑:“不是你有事找我吗?” 林黎坐到她对面,沉默了好久,深深呼吸了几下,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有一个嗡嗡震动的哨子。 她看着哨子,下定决心:“你是唯一我能找到父亲的方式。” 第58章 计划 姜墨大眼瞪着嗡嗡响的哨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什么?什么叫你父亲?” 林黎眼神渐渐变得柔软,抚摸着哨子,“我一直以为,我和林空的父亲早就死了。” “但是母亲临终前告诉我们,父亲还活着,只是他从我们没出生就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是我们现存的唯一依靠了。” “母亲想让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一去不复返,我和林空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这个哨子是母亲的梦器,她已经去世了,这个哨子是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只要这个哨子响起,就有我父亲的痕迹。” 梁多在一旁不可思议:“你是,你是说,姜墨是你爸爸?!” 姜墨脸色又红又绿。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到梁多身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多话不过脑,但又不好意思:“那刚刚她话就是这个意思嘛。” 林黎摆手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忆场里有我父亲的痕迹,他肯定进入过你的忆场。” 梁多皱着眉头:“可是,忆场怎么可能有别人的痕迹呢?除了最亲近的人。” 林黎苦笑:“是啊,所以我和林空很疑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了。” “第一次见面?”姜墨突然反应,“当时金海进过我的忆场。” 林黎摇摇头:“我见过金海,哨子没有反应。” 姜墨思索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 她看向林黎眼神和顶上的灯微微晃动,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林黎没有错过她的任何反应。 一向沉默寡言,沉着冷静的她此刻不免也有些焦急。 姜墨看着林黎焦急的眼神,顿时感觉如芒刺背,她顿了顿:“此前进入我忆场的男性,除了金海,就只剩一位。” “你真的要找他吗?” 林黎看着她,目光殷切。 她咬了咬嘴唇,恳切地点点头。 姜墨缓慢地开口道:“西城城主,杨修尘。” 哐当一声,林黎手中的盒子掉到地上,三个人相顾无言,空中只有哨子的嗡嗡响声在地上嘶叫。 梁多本来撑着手在下巴,一手滑,直直戳到自己的眼睛里,她打了姜墨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墨难得没还嘴:“我没胡诌。他确实进过我的忆场。” 林黎的眼神空洞得厉害,伸手去捡地上的盒子,却半天没扣起来,她蹲在地上,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林空正好从隔壁回来,就看到了林黎蹲在地上,默不作声,剩下两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干坐着啊。” 他低头一看,姐姐点着头,抹着眼睛,嘴里喃喃道:“城主,呵,城主,好大的官啊。” 在他心里,姐姐就从来都没哭过,这是第一次。 他瞬间慌了神:“姐,姐你怎么了?” 他坐在地上,又抬眼向着两人,无助又害怕:“我姐怎么了啊?”他语调增高:“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林空缓了缓,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抱住林黎。 “林空,你说,我们还找不找他呢?” 林空顿时安静下来,眼圈蓦地就红了,他拥住姐姐,也不再多说。 姐弟俩十七八岁的年纪。 林空心思敏感,一直对这个父亲有一种说不清的怨怼。 林黎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带大,小时候两个人在外流浪,他被人骂没爸没妈的野种。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是姐姐一直护着他,饿肚子的时候,是姐姐找来的吃的,没钱的时候也是姐姐找工作。 他有多心疼林黎,就有多恨那个消失的父亲。 对于姐姐一直找父亲这件事情,林空一直不冷不热。 对父亲的渴望和对姐姐的爱是一根线,对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恨和对姐姐的心疼又是一根线。 两根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绳。 扯的林空不上不下。 这么多年,他早就对找人不抱希望了,但是他又心疼林黎。 此刻林黎旧事重提,那肯定是有线索了,而且他了解林黎,她肯定是要找到他的,只不过需要一点助力。 林空梗着嗓子:“找啊,这不正是你……咱们一直的想法吗?” 两人都没在说话,沉默地坐在地上。 姜墨和梁多早就在林空质问的时候就撤了。 一个回家,一个回房。 姜墨回到自己家,秦越难得清醒:“其实他们姐弟俩的身份对你也有益,不是吗?” 姜墨轻叹一声:“是啊,搭上杨修尘这条线,确实对我有益,可我……不是很想利用他们。” “杨城主也帮过我,父亲的角度,是只有孩子才有资格评价。” “至于我,我只想跟明槐谈。” 秦越咳嗽两声:“明槐不一定会跟你老实说的,我见过她一次,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啊。” “我明白的,杨修尘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消化吧。” 姜墨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当务之急,是取到命牌。” 两天后 姜墨如期而至,又到了金海的房间。 金海房里绑着两男一女,都用纸糊了嘴。两个人呜呜嗯嗯地挣扎。 三人身着金甲,是高扬护卫队手下的人,和姜墨有过一面之缘。 “区长,这是干什么?”姜墨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摸不着头脑。 金海起身就要往外走,“把人带过来,跟着我。” 姜墨眼珠微转,腰间铁链如影随形,瞬间变得硕长,把地上三个人捆的严严实实,锁链飞起。 三个人被绑成一串飞在她身后,其中一个男人挣扎的厉害,不停地在空中晃动。 姜墨皱起眉头,把铁链收紧,男人被勒的喘不上气,静静地吊在空中。 其余两人悬在空中,绝望地看着他,三人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心如死灰。 自从被杨修尘警告后,一区的化魇池就对民众开放了。 此刻房间外大排长龙,都是得了魇块要在化魇池化掉的群众。 门口一个男孩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无聊的给人们登记,兑换黑金。 金海带着姜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后面还飞了三个人,阵仗吓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把人犯带到这里啊?” “哎呀,赶紧走吧,你看他们俩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在这多待一会儿,就是找死啊。” “那我的魇块怎么办?我已经没有黑金了。” “你真是蠢啊,黑金重要还是命重要,姜墨前几天还当街绞死了一个逃犯。” 周围人叽叽喳喳,能走的都走了。 在门口登记的男孩见到金海,也不瞌睡了,人都走完了,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他跑到金海面前,谄媚道:“金区长,今天怎么来化魇池了。” 金海打量着化魇池。 后面的三面墙上放满了魇块,黑色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两排玄色大桶放在中央,大桶两侧已经打通,全部用管子连在一起。 上面的履带在吱呀吱呀的转动,一个个魇块从履带上面落下,落进桶里,化作丝丝烟雾,顺着烟筒,飘到一区的上空。 烟雾飘荡上空轻闪一下,随后消失不见,这是整个梦界赖以生存的力量。 金海看着烟雾,不知作何感想,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化魇池了。 自从高扬成为筑梦师后,这里的事情,他就一手交给他负责了。 男孩又说:“这里不是一向是高大人负责吗?您今天怎么没带高大人来啊。” 金海回神,对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男孩出去后,屋中就剩他们俩,一片寂静。 金海张开手心,十字架在掌中飞旋。 三面存放魇块的墙壁随着十字架旋转起来,屋里本来很暗,只有魇块发出的暗光,墙壁越转越快,房间越来越亮。 亮光越发刺眼,姜墨微微闭上双眼,适应着骤然变亮的房间。 “把人放下,好好看看。” 姜墨把后面吊着的三个人放在地上,环顾了一圈,原本放魇块的地方,已经全部被黄色的小木片填满。 她的目光凝在上面,微微颤动,这是全区护卫队的命牌! 谁也想不到,命牌这种东西,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化魇池。 姜墨掩下眼中的惊喜,又变成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转身弯腰对着金海问道:“区长有什么吩咐?” 金海很满意她的反应:“我们全区护卫队的命牌都在这里了,命牌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又冲着躺着的三个人抬抬下巴“把他们三个的名字找出来。” 姜墨走到三个人旁边,伸手扒开了三个人的领子,金甲背后贴身的一面的贴了自己的名字。 金海拿起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用梦器在空中写了一遍,名字在空中闪着微弱的光。 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女人见状绝望地安定下来,没有任何动作。 名字飞入墙壁,一张小木牌从中飞出。 金海捏在手里,随手就把命牌丢在玄色大桶中。 木牌在桶中化作青烟。 女人眉头抽动了两下,她的生机迅速流失,在地上一抽一抽,几个呼吸间,面色死灰,化为一具尸体。 金海走到尸体旁边,轻轻踢了一脚,女人登时灰飞烟灭,化作齑粉,飘散空中,消失不见。 余下两个人已经看到自己的命运,眼底一片死寂。 姜墨双眼微微颤动,她吞了吞口水,“他们,犯了什么罪?要这样处决。” 金海满不在乎,“他们本来就是监狱里的囚犯,我给了他们多活几年的机会,现在只不过是有借有还罢了。” 他难得的耐心,又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命牌应声而出。他将命牌递给姜墨:“把他杀了。” 姜墨看着命牌,捏着手没有接。 金海踱步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像温和的长辈。 只有姜墨才记得,他这个姿势和当初给她定命牌的姿势一模一样。 “只有用这种方法,你才能用梦器找到每个人的命牌。” “这样我才放心把这里从高扬手里放到你手里。” “高扬这个人嘛,现在我是管不得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最忠心的。” 金海又找出高扬的命牌,塞到姜墨手中。 “姜队长,高扬的命牌,我也交给你了,怎么处置全看你的。三天之内,处理好后,就来接手。” 姜墨依旧沉默在原地,金海好似醍醐灌顶:“我还忘了一件事。” 他又找出姜墨的命牌,放在了屋顶最高处。“把你的命牌就放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我很贴心吧?” 金海牵起姜墨腰间的锁链:“等你干满三年,我就把命牌还给你,心焰锁也给你解了,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是彻底的自由身了。” 金海站在她背后,如果姜墨还是油盐不进,他不介意现在就做掉姜墨,这样高扬还能再老实一段时间。 金海杀心渐起。 姜墨一个转身,抓住空中那两人的命牌,果断地丢进玄桶当中。 青烟渐渐飘出,两人也化风中的尘埃,随风而去。 姜墨头低着,看不清表情。 “明白,多谢区长。” 北三街 高扬宅子 “情况就是这样,很抱歉,高先生,您并不是我要寻找的人。” 段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段氏家徽就躺在他手边。 高扬强颜欢笑,紧紧握着段氏家徽,“段叔,您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我真的不是段家的人吗?” 段响宽大的手掌把家徽从他手中抽出。 “您的血液,和段氏家徽毫无反应,您真的不是我们家族中人,想来应该您应该属于别的家族,高先生还是叫我名字吧。” 高扬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但是依旧大方道:“那还请段先生在这里小住几天,我的记忆有缺憾,说不定是和您要找的段家人有过接触。” “等我想办法修补一下,看看能不能为段先生帮忙。” 见段响面露犹豫,高扬又劝说道:“而且我自从来到梦界后,就一直在一区,说不定您要找的人,就在一区。” 段响闻言也客气的应承:“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来过两次西城,也是人生地不熟,那就多麻烦高先生帮衬了。” “等找到我们小主人,段家必有重谢。” 第59章 动手 “高扬最近在和东城的人有些接触,只不过,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梁多等人聚在许山的铺子,闷头讨论着金海和高扬等人的行踪。 许山若有所思:“那人步伐稳健,梦器隐而不露,依我看,他是个筑梦师,身份不俗。” 姜墨面色凝重,“高扬最近老实的过分,他那里还要人盯着,许叔,你和梁多接着盯他,北街如果没有什么大动静,就不管了。” 梁多感慨:“希望他能再老实一段时间。” 姜墨:“我的命牌就放在化魇池上方,这是我离命牌最近的一次。” 乌应坐在一旁问道:“金海不会放什么陷阱吗?就把你的命牌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你眼前?” “有陷阱我也要去,只要命牌到手,其他的无所谓。” 姜墨思索了一会,又说:“他把高扬的命牌给我了,让我在三天内处理好,我不打算对高扬出手,我跟他关系本就一般,更不要说把他带到化魇池去。” 乌应:“那你就要在三天之内想办法得手,否则的话,要么金海不放过你,要么你跟高扬你死我活。” 姜墨点点头,“明天,梁多会和许叔一起,以解决商铺问题拖住金海,让他没有闲工夫管我们。” “所以明天就动手。” 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金乌高悬,中一街上行人往来,忙忙碌碌。 化魇池门口的男孩照旧做记录,换黑金,他百无聊赖地朝着前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一个金甲卫押着另一个金甲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男孩连忙把眼前要化魇的群众推开,迎了上去。 “呃,您这是?” 姜墨摘下面罩,把押着的金甲卫踢进房里,随后指着人群,“让他们都走。” 随后眼神示意了一下,男孩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声好气地把群众都送到门外。 “切,金甲卫真是高人一等,她一来,这化魇池还不让用了?” “你懂个屁啊,这化魇池就是给人家护卫队开的。” “咱们算个什么东西?” “我就不信,姜墨一个人能把咱们这么多人都弄死。” 人群中隐隐有些不满的声音传出,渐渐愈演愈烈。 姜墨回头看着一些叽叽喳喳的人,好似越来越恼火。 不知道是谁的什么东西,在地上敲得咚咚响,人群的气焰越来越高涨。 姜墨也不后退,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群。 两方针锋相对,情况紧绷。 男孩抽出一条金链,链上带了个钩子,他把钩子甩得呼呼作响,吓退了两个人试图冲进来的人。 眼看人群渐渐平静。 男孩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讨好的说道:“姜队长,您有什么事,就尽快办吧。” 他又尴尬地笑笑,“您看门口这,也不好让大家一直干等啊。” 姜墨冷哼一声,装模作地走了进去。 “哐” 大门被紧紧关上,男孩和众人都被关在门外。 “大家安心稍等一会,我们姜队长今天实在是有要紧事,我们化魇池自从三年前开放后,就没有关闭过了。” “今天实在是事出有因。大家体谅体谅啊。” 男孩安抚着众人情绪,赔笑着。 众人见他一个小孩,也不想再跟他为难。 只能乖乖地门口等着。 男孩收起链子,内心连连摇头叹气,这个姜墨比高扬还难应付。他对南街的姜队长也略有耳闻,手段狠辣,办事利落。 只是没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刚来就要处理人,真是难伺候啊。 姜墨进了门,扶起倒在地上的金甲卫。低声在她耳边问道:“老四,没事吧?” 金甲卫揭开面具,正是姜墨队里的哑巴单。 她打着手语,示意自己没事。 “好,你等等。” 姜墨绕起自己的铁链,仿着金海那天的样子,让三面墙旋转四起。 然后她就和老四一起待在房里,什么也没干。 老四不会说话,也不打手语。 她看出来了,姜墨在故意磨时间。 “我看啊,大家还是回去吧,这化魇池我看是开不了了。” 郑京在人群中煽风点火。 “这什么意思啊,我们还不能进去化魇吗?” “黑市他妈的坑的要死,我已经没有黑金花了,凭什么不能化啊?” 男孩一抹头上的冷汗,心里冲着房间里的姜墨祈祷,祖宗啊,能不能快一点啊,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郑京又说:“我看大家还是懂点事吧,这人家护卫队有正事要做,怎么能为了咱们这种人耽误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又看郑京一个老头扶着拐杖,十分可怜,人群突然怒火上涌。又要冲上前去。 男孩这一把是彻底拦不住了。 有人已经开始扔东西砸门了,男孩艰难地推开门口的人,大声安抚道:“大家不要吵!我现在就跟姜队长沟通,一定让大家进去,让大家现在就可以交易!” 男孩迫于无奈,只好又去敲门。 “姜队长,您审完了没有啊,大家伙都在等着用化魇池呢。” 姜墨早在他们砸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等着了。 听见男孩的话,她佯装不悦,把门一把甩开,她揪着老四,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 男孩见了她这个样子,吓得两股战战。 姜墨瞪他一眼,眼神又扫过门外的众人。 “今晚之前,所有人进去把要化的魇块全部化完。” 姜墨铁链就拖在身后,老四在她身旁佯装虚弱。 姜墨眼神跟每个人对视,她是真杀过人的,寻常群众哪见过这个阵仗。 男孩见状两眼一转,“咱们姜队长特地把这段时间腾出来给大家使用,大家快进去吧,有多少魇块都给来化吧。” 众人连忙带着自己的一兜子魇块往里走。 一大批人,你化一块,他化八块,我化十块。 到最后,天色渐黑,人才稀稀拉拉的走完。 姜墨又抓了老四进去再审,审了好半天,老四一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还有一些晚上来的新来的人,被姜墨直接吓跑了。 姜墨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凶神恶煞地说:“明天我还要再审,你给我把这里清场了,一直到明天中午,你在开放。” 男孩内心叫苦连天,脸上还要赔笑,“姜队长,您何必把人拉到这里审呢?” 姜墨斜眼睨他:“怎么?之前高扬不带人来审吗?” “高队长是不带人来这里审。” 她把帕子丢到男孩怀里,“那你以后做好准备,我会经常带人来这里审,毕竟这里,好处理。” 老四被姜墨的铁链锁着,半死不活的样子。 男孩眼珠转了转,心想高扬已经是过去式了,倒不如讨好姜墨这个新来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是自己还是要把握好机会才好。 于是他连连应承道:“没问题,姜队长,我这就给您留一天时间,保证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这化魇池无人干扰,方便您随时来审人。” 姜墨轻轻一笑,拍了拍男孩,揪着老四大摇大摆的走。 走出一街,姜墨连忙放开老四。 两人相视一笑。 “老四演技不错啊。” 【都是队长教得好】 姜墨看着单四的笑容,问道:“老四,小队之中,属你最沉稳,我最信任你,今天的事,你万万不能说出去。” 单四答道:[队长,这你放心,只不过] 变化的双手顿了顿,又问道 [无论您要干什么,千万小心,性命为重,要是有需要,您随时说,我们随时响应。] 姜墨笑笑,“多谢。” 入夜,化魇池本就没多少人来化魇,再加上姜墨白天的恐吓,男孩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化魇池门口,通宵守夜。 男孩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暗处飘来两个发光的骰子,飘到男孩头上,轻轻转了两下。 男孩困得更厉害,整个人昏昏欲睡,趴在了桌子上开始呼呼大睡。 姜墨,萧守信还有乌应三个人从暗处走出来。 “守信,你这个能让他睡多久?”姜墨站在门口,低声问道。 萧守信还不罢休,“这你放心。”她又拿出骰盅,骰盅骤然放大,变成一口巨钟,直接把男孩整个人笼罩在内。 大骰盅渐渐变得透明,显露出里面的男孩睡得正香,骰盅从顶到底,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骰盅上面又显出了一个清醒男孩的身影,他端坐在桌前,丝毫不见困意。 乌应翘了翘指:“还是你法子多。” 萧守信推着两人悄悄往里走:“一点障眼法。” 进了门,乌应把门关上,三人才敢大声说话。 “话说,命牌藏在哪里啊?”乌应四处打量着。 晚上玄桶没有魇块投入,静静地躺在中央。 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魇块在墙壁上整齐排列,发出的幽幽青光,照在三人脸上,显得阴冷凄切。 姜墨祭出铁链,在空中飞起。 登时房间内白光四射,亮如白昼。不过盛光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又被掩盖。 乌应双手一挥,在一瞬间飞出无数羽毛,如同百鸟朝凤,各种颜色的羽毛在屋中飞舞,把白光遮了个十足。 过了一阵,强光渐渐变弱,乌应收回羽毛。 屋内只剩下命牌放在墙上,显出淡淡的黄色。 乌应略松一口气,萧守信打趣道:“你怎么这么害怕。” 乌应白她一眼,“我这不是有点做贼心虚,第一次和护卫队的人一起偷东西。” 姜墨在旁边飞速写着自己的名字,她的命牌就要从上方缓缓落下。 姜墨伸手去接,困了她三年的桎梏,此刻就在眼前。 她眼里满是命牌,别的东西在看不到一点。 萧守信却感觉不太对,她拍了拍乌应,“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乌应细细一听,“确实啊,好像,好像是什么硬的东西。” 命牌落得太慢,姜墨等不及,在玄桶上借力腾空后,就要上去抓。 “姜墨!” 萧守信要去拉她已经来不及了,姜墨悬在空中,头顶“当”的一声。 她只能躲闪,又落在了地上。 命牌落到空中,被一张凭空出现的铁网给拦在空中。 两人扶着从空中落下的姜墨,开始研究这个铁网。 姜墨心中万分焦急,此刻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两人一起研究。 铁网是从窗户上面伸出的一根根铁棍组成的。 铁棍只有拇指那么粗,却经纬纵横,严丝合缝,把整个房间分成上下两部分。 所有命牌都卡在上面,三人只能在下面干着急。 姜墨起手挥链,她的铁链是由黑玉制成,坚硬无比,寻常铁棍哪里抵得住她蓄力一击。 可这些铁棍不知是什么物什,又硬又软,姜墨连击几下,铁网只是轻微晃动,丝毫不见松散。 “这恐怕不是寻常材料,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取命牌重要,你先冷静。” 萧守信拦下她劝说道。 乌应敲着窗子,“这化魇池上面是个什么结构?你们谁知道,我平常来只顾着化魇了,没留意。” 姜墨冷静下来,开口道:“这上面应该有几个透气的小窗户,然后就没什么了,大的透光的窗户都在下面。” 乌应眼神一亮,“有窗户就好办了。” 他双手交握,对着透光的大窗户狠狠吹了一阵。 他吹的十分用力,面色通红,两手之间却没有半点声响。 姜墨疑惑,“他这是干什么?” 萧守信很是放心,“这是他的绝活,你就等着看好吧。” 乌应又摸出来好几片羽毛,对着外面甩了出去。 一只黑白相间的胖鸟在窗外叽叽喳喳。 乌应又握手吹了几下,胖鸟渐渐飞高。 乌应回过头,自信的说道:“好了,现在就等小黑给咱把命牌拿下来了。” 姜墨也是惊奇,“你还有这一手本事呢,怎么不早说。” 乌应笑道:“我以前是玩鸟的,跟这些小鸟沟通沟通还是轻而易举的。” 萧守信就看不得他神气的样子,嫌弃道:“你也就这点手段了。” 正谈话间,小黑扑扇着翅膀就飞了进来,嘴里衔着发光的命牌。 姜墨正对小黑,上去就要接过小黑。 黑暗之中,一声破空声,两镖短飞镖。 一镖直冲姜墨后脑,另一镖直冲小黑。 第60章 交锋 一声悲鸣, 黑羽四散,鸟血四溅。 命牌从小黑嘴里落下,又是一镖飞来,扎在墙上,稳稳地接住命牌,将命牌悬置高处。 姜墨身比心快,低头就躲,飞镖接二连三地袭来,她不得已,只能抽链回防,铁链舞的十分周密,一口气护住了三人。 乌应见小黑中镖,十分心痛,连忙握住小黑,黑白相间的胖鸟,早就没了几分钟前鲜活的样子,只留一具幼小冰凉的尸体躺在他手掌。 萧守信的骰盅还在外面,她只能用三颗骰子招架,十分狼狈,姜墨被无数飞镖攻击,还要帮衬一下萧守信,左支右拙,应接不暇。 乌应大怒,长臂一挥,万千颜色的羽毛一半在三人身前做了个屏障,另一半向前飞去,将飞镖尽数驳回,飞镖飞回原处,又是一阵叮叮当当。 姜墨脸色忽然一白,朝着黑暗中喊道:“呵,老二,老三,在我面前,就不用藏了吧。” 来人见身份暴露,从门外缓缓走进。 门外的月光撒在几人身上,高扬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张二和张三,还有段响。 整个院外还站了一群人,高扬竟然集结了北街另外两位队长的人。 高扬冷哼一声,“姜墨,你好大胆的胆子,竟然敢偷取命牌,真是找死。” 姜墨不语,只是看着张二张三,他们俩却不敢看姜墨,视线一个劲地躲。 姜墨对他们几个都不差,只可惜,各司其职罢了。 高扬又拍着两人的后背,十分骄傲,“这是金区长让我一早就安排进你队伍的人,要不是他们,我今天还赶不过来呢。” 高扬好似已经胜券在握,“哈哈哈,姜墨,终于让你露出马脚了。” 门外的骰盅嗡嗡嗡地振动,“咻”地一声就往回飞,直冲高扬脑袋,段响先注意到,大手拉了他一把。 骰盅飞回萧守信手里,她冷眼看着差点被砸死的高扬,“你话可真多。” 高扬还没站稳,面前突然刮起一阵罡风,裹挟着万千羽毛。 此刻这些羽毛不似刚刚遮光时的柔软,一根根好似钢针,直冲几人的面门。 张二张三甩开白布,将几人遮得严严实实。 乌应的羽毛繁多,在他的指挥下,将白布包裹成一颗密不透风的球,白布里面一丝光都没了。 球里突然一震,那些羽毛应声而散,乌应皱起眉头。 段响从白布后面走出。 向姜墨几人拱手道:“老夫无意参加一区内部事务,只是来旁观的,还请诸位不要失手伤我。” 他这话说的实在谦虚,就他刚刚一震,就把乌应的羽毛震碎大半,在场的各位,就没有一个人能伤得了他。 门外突然冒出一阵声响,众人看出去,燕六和单四执棍拿旗,已经和高扬的护卫队打的不可开交,老大跟在后面补刀。 燕六边打边骂,“有些人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奴才当久了是吧?” 单四说不得话,旗子越挥越快,显示着她的怒火。 林大向里面高声喊道:“黄五她在入梦区呢,队长放心。” 燕六晚上从酒馆搭着张二和张三回来,正好遇见从化魇池回来的单四,她随意问了一嘴:“你忙完了?” 单四点点头,燕六傻乐着往她怀里扑,她也不恼,接过燕六就往家走。 燕六喝多了,拍着老四的肚子,在她耳边悄声说道:“队长真抠门,怎么不给你管饭。” 【我不回来,谁管你?】 燕六捂住眼睛,“不看不看,我不看。” 单四只好放下手,扶着她往回走。 不远处,张三把燕六的话看的一清二楚,小队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会读唇语。 他手里还拿着她落下的酒,他是来还酒的。 在两人身后,张三不声不响,又退回去了,他的心怦怦直跳,兄弟俩的家离酒馆近,老二就直接回家了。 张二见他回来,问道:“你不是给老六送酒去了,两人走远了?” 张三复述了一遍,问道:“哥,咱们要汇报给高队长吗?” 兄弟俩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老二留了胡子。 老二摸着胡子,“走,能让老四办的事,肯定不简单。” 说来也巧,燕六昏昏沉沉地到了家,却想起自己的好酒落在张三那了,她突然清醒,又嚷着去拿酒。 她脾气上来,还不让老四跟着,老四拿她没办法,又看她清醒了,也就让她去了。 燕六一路赶到兄弟俩家里,却见两个人偷偷摸摸地要出去,她心中暗想,这两个人鸟悄地要干什么? 就这样兄弟俩前面走着,后面还偷偷跟了一个燕六。 她跟了一路,最后见两个人居然去了高扬的宅子,高扬亲自接见,两人还给高扬行礼,一副忠仆的模样。 她顿时酒醒了一大半,燕六又蹲守了一会。 直到高扬带着两人出去,她立刻往回赶,却撞上了刚刚和黄五约会完毕的林大。 于是燕六立刻将他拉回家。 【你怎么了?】 燕六气喘吁吁,还带着一丝怒火,她跟两人说清后,单四立马意识到不对,带着两人就要往外赶。 燕六跟着她就走,林大摸不着头脑,还在问东问西。 单四在路上手快翻出花了,才把事情解释清楚。 等到三人赶到,正好看见高扬在围攻姜墨。 燕六和张氏兄弟最亲近,没想到,两人是个吃里扒外的。 她嘴毒夹杂着一腔怒火,把张氏兄弟骂的狗血淋头。 张二张三面如菜色,高扬皱着眉头点两人,“你们俩去把他们解决了。” 没了张二张三的屏障。 萧守信又向高扬攻去,三粒骰子在空中被段响尽数拦下,她立马讥讽道:“你不是说你不插手吗?呵,假模假样。” 段响把骰子丢给她,也不生气,“小姑娘动手太狠辣,我话还没说完,脑子不能打坏了,其余的,我管不着。” 高扬内心有些害怕,又看段响保护自己,登时心里底气又冒上来了。 萧守信又笑了,“好。” 她又抛出三粒骰子,只打关节,不打要害。 高扬抽出匕首,击开骰子,向姜墨飞去, 姜墨顺手接过,在手里颠着,“这么说,我这一刀,你也不该拦了吧!” 她目光一凛,转手就向他掷去。 乌应也应声而动,用剩下的所有的羽毛攻向高扬。 萧守信也不落下风,又甩了骰子出去。 段响确实站在原地不动了。 高扬一时间身陷囹圄,四面楚歌,他也是有些本事的,两把双刀舞得虎虎生风。 羽毛被尽数打落,他身上也多了不少的伤口,三粒骰子,两颗在上打肩,一颗攻下打腰椎,誓要让他动弹不得。 最凶险的当属姜墨的一刀,他本可以躲开,但生死之际,他却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刀尖已经刺到他额头,再不躲,就要被爆头了。 段响隐隐皱眉,把高扬拉倒在地。 高扬躺在地上,如梦方醒,勃然大怒,指着姜墨,“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就是她砍了一段我的记忆!” 段响这些天给他喂了不少药,就是想他能恢复记忆,好帮助自己找到小主人,却没想到,竟然让他想起来姜墨。 刚刚生死之际,姜墨投掷匕首的一幕跟三年刺向他的一幕在眼前重合。 他瞬间想起了和姜墨所有的恩恩怨怨,公园斗殴,酒吧争吵。 高扬一时间怒火中烧,“都怨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 “老子他妈没了爹,就是你这畜生害的,你害我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我第二次!” “姜墨,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去!” 高扬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外面喊道:“去找金区长!就说姜墨要毁了整个化魇池!” 外面正在打斗的一个小兵拔腿就跑,燕六三人有心阻拦,但是高扬带了整整三队人马,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去报信。 小兵刚跑出院外,突然斜里伸出来一根黑棒,棒顶的青蛇狠狠咬住小兵的腿,他登时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郑京将蛇杖立在院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还有人也想往外跑,又被郑京的架势吓退,只能退回院内,被迫和燕六等人交手。 但是这三队人马也不是吃素的,除了燕六正在和张二张三算账。 单四和林大一人扛住一队人马。 郑京守在院门,处理试图出来报信的人。 第三小队是个十人小队拆做三组,分别应对三人,小队人员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燕六的小队少个黄五不说,还多了张二张三两个叛徒,此刻单打独斗,一时间几人都有些有些招架不住。 姜墨立刻向乌应和萧守信使了个眼神,萧守信想着以姜墨的实力,应该不会有大事,于是两人跳窗而出,在院外缠斗起来。 萧,乌二人配合默契,也是把一个小队拆着打。 两波人马现在才堪堪持平。 高扬给门外下了命令后,就好像没了后顾之忧,不要命地往上攻。 姜墨只想拿到自己的命牌,哪有他这种架势,张二张三在外面还时不时给高扬递送武器回来。 姜墨只守不攻,内心越来越焦急,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高扬提了两把短刀挥上去,右手攻上,左手攻下,姜墨扯开铁链,横挡右手,又拧腰抬腿,挡了左手。 高扬幻场属火,姜墨属冰,所以姜墨打高扬是用不得幻场的,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也幸亏高扬幻场修炼的不是很好,他也不想用,他更喜欢用刀。 高扬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姜墨铁链灵动如蛇,两人在化魇池中间打的不可开交。 中间的玄色大桶早就被打翻在地,黑液流了一地。 这些液体是由高温将黑玉融化而成,又额外添加了许多别的材料,黑液在其中能化魇,化命牌,但是却对人无害。 高扬手上粘了一层凉下来的黑液,姜墨提链格挡,却滑了一下,一时不察,被他在手臂上开了个口子。 高扬猛然发现,凉的黑液是天生的增滑剂,他迅速在地上打了个滚,顿时整个人就变得跟泥鳅一样。 姜墨一条铁链怎么都束缚不住他。 高扬越战越勇,姜墨把锁链往身上一别,防住要害,竟然赤手空拳迎上去。 这黑液虽说变滑了,但是也降低了周遭的温度,姜墨瞬间凝出冰刀,一寸长,一寸强,她的冰刀比高扬的长多了。 高扬取火给她融了,但是转眼姜墨又凝出了更多冰刀。 她还会把高扬脚下的黑液冻住,虽说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可以延缓高扬的动作。 高扬已经扑空了好几次,“呵,你怎么不留在人界陪着你那好妹妹了?” “嗯?你人怎么跑到梦界来了?” “你不是清高的很,瞧不起不起我们这些混混吗?” “怎么现在沦落到跟我一样了?” 高扬动作渐缓,哈哈笑道:“说真的,我还要感谢感谢你,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是你削掉了我的记忆,当天晚上我就被两界使者带走了。” 他站在黑液中,不紧不慢地说:“我来这里三年了,过的挺滋润的,你在人界的生活怎么样啊?” “我要是想起来这些,我跟区长求求情,你当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高扬发现了他的话比他更能给姜墨造成伤害。 姜墨此刻喘着粗气,双眼泛红。 两人都停手,段响在角落里抱臂听着。 高扬凭借着一张嘴哐哐输出,他省了力气,声音愈发地大,整个院外都能听见他对姜墨讽刺的话语。 从以前在人界,说姜墨被他打的走投无路,再到来了梦界,姜墨的惨状。 姜墨低头听着,突然抬头一笑,还没说话。 门外的燕六先怒了。 “队长你别管这王八蛋,我来让他闭嘴!” 她冲单四使了个眼神,然后喊道:“林哥,扔过来。” 林大朝燕六扔了一个黄色的四方块,人脸大小。 单四飞速走到跟前,黑旗翻飞,黄色方块被她扫到化魇池的屋顶。 “队长,出来!” 姜墨看见单四动作时,脚下就在偷偷往后挪。 燕六的喊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高扬,一个回头的瞬间,姜墨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只留下修长的铁链拖在身后,像一条尾巴。 “轰隆”,一声爆炸响。 整个屋子从那面铁网开始向上晃动,顷刻间,木石碎裂,尘土翻飞,化魇池整个院落,塌做一屋废墟。 数里开外,正在和梁多喝茶闲聊的金海眼皮一跳。 手中的茶杯被他捏了个粉碎。 第61章 家徽 明月高悬,星辰在空中闪烁,散发着微乎其微的光芒。 萧守信拨开烟雾灰尘,“姜墨!姜墨你在哪?” 房屋的突然倒塌,让院外打斗的人默契停手。 燕六被灰呛得直咳嗽,但仍然压着嗓子,“队长,队长你出个声啊。” 单四一边扇风,一边找人。 她眼尖,先看见废墟后面隐隐有个人影。 单四拍了拍燕六,示意她看过去。 燕六开心地喊过去,“队长,队长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又被单四拉住。 她不耐烦,“你拉我干嘛。” 【你看清楚,那不是队长!】 段响挤着眉头,拉着高扬,他听着高扬污言秽语的辱骂已经已经很不耐烦了。 看来,高扬身上是没有小主人的踪迹了。 真是浪费时间。 段响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把高扬扶稳,拱手道:“经我一番斟酌,老夫认为,留在此处,给高先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希望高先生不要挽留,段某告辞。” 高扬脑子还晕着,段响一长串话他还没反应过来。 燕六红着眼睛就冲上来,揪着他领子晃,“我队长呢!你这混蛋把她弄到哪去了,我要杀了你!” 段响看着一番闹剧,摇摇头,就要走人。 远处突然飞来两只金镖,阻了他的去路。 “在座的各位,都留下来好好聊聊吧。” 现在已是深夜,只有碎了一地的魇块和散落一地的命牌散发着微弱的光。 段响躲过两镖,这发镖手法比高扬高深的多。 金海带着直属自己的三个小队赶来,看见自己的化魇池变成这般模样,气得他两眼发花。 金海一挥手,小小的十字架骤然变得硕大,十字架飞旋升起,上到高空,发出耀眼的光芒,照的着小小的一方天地亮如白昼。 “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居民为妙。” 金海站在院前,眉头一跳一跳,高扬知道这是他气的不轻的表现。 他连忙跑过去,还没有说什么,就被金海一脚踹翻在地。 金海看也不看,只撇下一句“没用的东西”就不管他了。 金海走到段响面前,客气道:“先生的面子,我是一定要给的,也请您给我个面子,我是这一区的区长金海。” “待我处理完我西城私事,咱们再好好聊聊。” 段响心中暗道:“反正已经被他东城的人发现,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不定还能找到小主人的踪迹,顺便还能观察一下西城人的实力。” 于是他也挂上一副笑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海摆摆手,让身后的队员给段响搬了把椅子。 金海环视了一圈。 双手打着拍子一般,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上空的十字架发出白色光芒,直直打入废墟中心,一个呼吸间,白色光芒就像活了,向空间四散。 众人被拉入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纯白色的空间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天地,只有几丝金线在脚下,在空中漂浮。 不远处黑液流了一地,像是在白纸上落下一滴墨水,废墟在上面,想着墨水中混着些杂质,让人行笔时顿感晦涩。 萧守信伸着头在后面细细观望。 终于看见个人影。 姜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腰间的铁链上挂着一串发着绿光的命牌,所有人的命牌都在她腰间别着。 金海没有料到她居然敢这样做。 段响坐在一旁好整以暇,“金区长,这是命牌吗?” 梦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命牌的做法,向来都是伴生家族内部用来操控族人的手法。 要是让西城的伴生家族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啊。 金海毫不慌张,“这当然不是命牌,这只是一些小东西。” “呵,不是命牌,金海,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姜墨嗤笑一声,随手拿起一块命牌,“这位叫王生的朋友,对不住了,麻烦你来看看这命牌究竟是不是真的。” 金海身后的一位队员慌乱的跑向姜墨,生怕她把自己的命牌扔到脚下的黑液中。 他回头无助地看向金海,希望他能出手阻止姜墨。 姜墨看着无动于衷地金海,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命牌抛起。 就在命牌刚刚脱手的一刹那,王生面色惨白,倒在地上。 王生低头看向插在自己胸口的短刀,鲜血从他口鼻溢出。 他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金海,他怎么样也没想到他死在自己尽心效忠的金海手下。 命牌在空中变灰,在地上滚了两滚。 鲜红的血铺在白色的地上,刺目显眼。 段响坐正了身子。 金海拔出短刀,直直朝姜墨甩去。 刀身上裹挟着丝丝金光,姜墨只感觉刀风夹杂着一阵威压袭来。 丝丝金光在她眼中化作万千光辉,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见了亲人,朋友,自由。 突然有一瞬间她只觉得很累很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守信皱起眉头,摸到腰后的骰盅,骰盅骤然放大,扣住了姜墨,撞开金海的短刀。 短刀在骰盅上撞得“铛”一声,敲响了姜墨。 金海看向四周,“看来,你还有一些好朋友啊。” 金海又扔出来好几个十字架,在不同方位都旋转着两只。 十字架中引出无数丝线,直冲护卫队员的脑子。 幻场修得稍差一些的,双眼泛着白光,倒地不起,陷入金海编织的美梦。 好一些的,睁着眼睛,捂着脑袋,跪在地上呜咽,努力冲破金海的幻境。 萧守信早年受过伤,云幽给她医治好后,她对幻场的抗性提高了不少。 她趁着金海不注意,飞奔到姜墨身前。 “小姜!小姜你没事吧。” 姜墨睁开眼,就看见金海身后密密麻麻躺了一片金色,护卫队的所有人,全部都被金海困住,不分敌我。 高扬站在金海身后,得意的笑。 金海有些惊喜,看向萧守信,“你好像不是我们一区的人,不然我怎么会放过你呢?” 姜墨握着萧守信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萧守信心急如焚,“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姜墨笑笑,“你放心,我肯定让你们平安无事的回去。” 金海皱眉,他没有什么耐心了,姜墨毁了他整个化魇池,他今天一定要她把命留下。 他扯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十字架在他手中渐渐变长,化作一柄长剑。 “其实我真的很遗憾,本来打算在留你待在这一区的,只可惜,你就是不老实啊。” 金海挥着长剑,瞬息之间就到了姜墨面前,姜墨凭着本能躲开一击,她推开萧守信。 萧守信要来帮忙,金海抬手两个十字架,哐当一声,两个十字架交叉在一起,弄了个锁,把她封了在原地。 幻场不管用,就换梦器。 挑,刺,抹,点,劈,剑剑直击要害。 金海的速度极快,根本就不是高扬可以比拟的。 姜墨扬起铁链狼狈招架,金海见状反倒生起玩弄的心思。 “呵呵,没想到啊,当初给你的心焰锁,你居然用的得心应手。” “明明是最合适当狗的,为什么要咬人呢?” 高扬在远处看着,他从来不知道,金海的器也修得这么好。 “来,我允许你用场,听说郑鑫好像就是你用心焰锁解决的,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金海提着剑,步步紧逼,姜墨身上已经开了无数道口子,往外渗血,却不致命。 两人在整个废墟当中腾挪。 没一个人用幻场,都是器与器之间的较量,姜墨拿着链子偶尔反击一下,大多以格挡为主。 她一直躲,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不大的地方,被她跑了个遍。 他玩腻了,腾飞到姜墨身后,一剑刺入,一脚蹬出。 “哎呀,这命牌,还是我当年亲手为你做的。” 金海刚刚在她腰间挑了一剑,他眼尖手快,居然拿到了姜墨的命牌。 姜墨被飞踢几米开外,肩膀渗着血,她按着肩膀,挣扎着爬起来。 “你不敢杀我。” 周围的魇块和命牌渐渐染上一层冰霜。 “你要是杀了我,我能在顷刻之间毁掉魇块和命牌。” 叮咚一声,是冰与冰结合在一起的声音。 金海细细打量了一下,魇块上果然染上了一层薄冰,他一剑刺去,魇块连着外面的冰层碎成渣渣,融化在黑液当中。 金海眉毛一跳一跳,“难怪刚才不用幻场,难怪刚才一直躲我。” 他气极反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杀你,这些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麻烦一点。” 盛怒之下,他对众人梦境的操控都有些力不从心,松动了些许。 姜墨面无血色,挣扎着说道:“因为,咱们金区长最怕麻烦了,不是吗?” “哈哈哈,姜墨,我真的挺舍不得你的。” 他把十字架放在手中缓缓缩小,挂回自己的颈间,优雅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拍了拍粘上的血迹,但是指尖仍旧挂着她的命牌。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可以把我赔给你,你放过他们。” 姜墨艰难地呼吸,眼神淡淡的扫过不远处,渐渐清醒的护卫队还有乌应一干人等。 “把命牌还给他们,放他们自由,我就把魇块还给你。” 清醒的燕六骂骂咧咧,“你,你说的什么傻话。” 萧守信被禁锢在一旁,她说不出话,但是早已双眼通红。 “我手下,还有学院的一半黑玉竹,也送给你。” 金海看着姜墨,目光一直没从她脸上移开。 “我可以放过你,但是只有你。” 姜墨皱着眉头,“不行,你。。。”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两只飞镖飞来,直接打入姜墨胸口。 姜墨一口鲜血喷出,趴在地上艰难地呼吸。 高扬飞奔过来,跪在金海面前,“师父,他居然敢要挟你,我帮你教训她” 金海一巴掌就扇了上去,“我的事轮得到你来插手,是我在和她谈条件。” 高扬跪着头埋得很低,他必须让姜墨死,有她没他。 姜墨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高扬,眼里满是嘲弄,“你还是真是当奴才的命啊。” 高扬气不过,眼睛一转,跪着挪向金海,金海手里握的正是命牌。 他的手悄悄地在地上蹭了蹭,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命牌。 姜墨,去死吧!这一次,看你还怎么逃! 命牌沾上黑液,冒出缕缕白烟。 姜墨瞳孔微微放大,脊背一阵寒凉,自己真的要死了吗? 忆场中一股灼烧感传来。 不好,秦越。 姜墨瞪着双眼,努力打开忆场的连接。 忆场中漫天飞雪。 姜墨身受重伤,意识模糊,虚弱地喊:“秦叔,秦叔。”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路尽头的小屋当中。 小屋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秦越的痕迹。 就像当初一样。 姜墨走到木屋中间。 地板上刻着几行字,她怎么都看不清。 她伸手摸过去,却是一片模糊。 猛然间,她被抽离忆场。 姜墨大口喘着粗气,好像刚从水里出来。 人却是没死。 周围静默了一瞬。 金海手中的命牌已经被黑液溶解得面目全非,但是姜墨还完好无损。 金海也疑惑地提起手中的绳子,细细端详一下。 没错啊,是姜墨的命牌,可是为什么? 两人愣神之际,却突然被她身下一道光晃了眼睛。 高扬粗暴地把姜墨揪开,一个巴掌大的方块上糊满了姜墨的鲜血,却遮不住金光。 他手里的东西金光大盛,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晃了一下。 一直袖手旁观的段响也不例外。 金光乍现,在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金光是什么。 这分明是段氏家徽的金光!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向自己口袋摸去,空空如也。 段响如遭惊雷,胡须微微震颤,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第62章 段家小主人 段响飞身过去,一把推开金海和高扬两人。 他注视着眼前这伤势惨重的少女,他一把夺过家徽,轻轻的放到姜墨手中。 家徽的金光更盛,离得近的几人被晃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段响缓缓闭上双眼,苍天有眼,居然让他在这种情况找到了小主人。 姜墨坐在地上似乎是撑不住了,头往下一掉一掉,身后的萧守信以为姜墨无力回天,哭喊着,“小姜,小姜你醒醒啊,小姜!” 金海厌烦她的吵闹,又把她的嘴封了。 空中只剩下姜墨粗重的呼吸声和萧守信的呜咽声。 少女的哭喊声惊醒了段响。 段响蹲下身,掏出来一块纱布,又拿出一个圆球,在上面抹了几下,上手就帮姜墨止血。 高扬在一旁问道:“段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西城的内部事情,您不太好插手吧。” 姜墨听到“段”字,突然清醒,她精神大震,猛然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给自己摁着伤口。 段响丝毫不搭理他,温和道:“可能会有些疼,但能帮你止血。” 伤口的刺痛让她止不住冒冷汗,额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 段响手底下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不知是血还是汗。 姜墨突然坐起,握住段响健壮的小臂,“你姓段?” 段响微微一笑,点点头,手上摁伤口的力道丝毫不减。 “是东城的段家?” 她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不放。 段响心里微微一震,低声答道:“是。” “呵呵呵,段家,你是段家的什么人?”她嘴里冒出一阵古怪的笑容,脑袋歪着,对这个可能是是自己叔叔伯伯的男人止不住打量。 段响仍旧用那种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段响一身长袍,此刻蹲在她面前,衣服下摆已经被弄脏了。 但他之前在高扬跟前,可谓十分讲究。 他看着她的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他衣服下摆,不知怎么,心里突然一阵心酸,他开口问了一句,“段杰你认识吗?” 段响手下的人浑身一抖,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远方。 姜墨的双眼平常鉴定有神,此刻望着远方,眼里一片虚无,嘴里喃喃道:“段杰,哈,段杰是我父亲啊。” 她看着纯白的远方,好像段杰和姜彤的身影就在那里,泪水从眼中怔怔地滑落。 受委屈的孩子,父母在的地方,是心最软的地方。 姜墨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泪水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落,啪嗒啪嗒滴在地上,也滴在人心上。 段响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他现在在哪?” 姜墨骤然回神,大抵是麻药起了作用,她突然气血翻涌,胸口起伏,双眼紧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盯穿。 有些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道出最残忍的事实。 “他早就死了,死了!我早就没有家了。” 她一把推开段响,挣扎着起身,忽然感到手里握着个硬硬的东西,家徽上的段字硌得她指尖生疼。 她扣着家徽,一把甩到地上,活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们现在为什么要来救我!十八年前你们在哪!?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救救我爸爸。” 话说到最后,女孩又带了哭腔。 段响明白,这只是姜墨在发泄自己怨气。 他由蹲为跪,把家徽又递给她,向她行了个礼,“少主人当年的事,多有疑云,还请小主人先回段家。” 在场的除了段姜二人,剩下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双眼圆睁。 高扬更是浑身的血都凉了。 谁能想到,段响找的小主人居然是姜墨。 姜墨现在神志不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她指着段响,眼前的人连成一片,手指在面前指指点点。 段响怕她摔着,连忙上手去拉。 一触手,烫的跟火炉一样。 段响开始翻兜,但眼神依旧没离开姜墨。 姜墨已经烧糊涂了,拿着家徽,指着金海和高扬的脸,“我们的交易还做吗?” “还要威胁我吗?” “来啊,命牌都给你,看看你想让谁死?” 金海脸都快绿了。 偏偏姜墨毫不在乎,她咧嘴一笑,指着萧守信,“把她放了。” 段响跟小山一样,站在她身后,显然是要当姜墨的靠山。 金海强颜欢笑,“有意思。”他一挥手,萧守信就得了自由。 姜墨看着家徽,“原来你这么好用。” “我要把他们全部都放走,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墨一手举着家徽,另一手摇着腰间的锁链,晃得命牌叮叮当当。 金海不说话,高扬向前一步,“姜墨,你别太过分了。” “小主人的意思,就是段家的意思。” 段响一个眼神,高扬只能悻悻地退回去。 姜墨又笑了,“段叔,你有没有什么解除命牌的方法。” “有,伴生家族的人,就可以解。” 姜墨走向护卫队,认真地给每一个人发了命牌,到最后,手里只剩下她的和高扬的。 金海脸色渐暗,俯身对高扬耳语几句,高扬突然紧张起来,吞了一口口水,止不住看向她。 金海也看着姜墨,若是他能成功,天高皇帝远,段家远在东城。 要追究,死无对证,又能怎么样? 若是不成功,也当给自己解决一个麻烦了。 她走向高扬,递给他一块命牌,随后将命牌握在手里,转头就走,对他毫不设防。 高扬捏着命牌,呼吸急促,左右为难,他看了看金海,还是冲了上去。 十字架刺向姜墨,她毫不躲闪,由着他刺。 高扬却刺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姜墨松手,命牌应声而落。 命牌掉在地上,沾上黑液。 高扬脸上立刻被惊恐所取代。 姜墨回头看他,眼里不带一丝温度,“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浑身僵硬,不消片刻,就化作尘埃,不存于世。 掉在地上的命牌,正是高扬本人的。 金海哈哈一笑,“多亏段小姐帮我除掉这人,真是多谢了。” 他上前一步,要热络地来拉她的手,段响往前一步,把人挡的死死得。 “金区长以为我段家人都是傻子吗?” 段响把高扬的衣服重重地踢了一脚,灰尘有些四溅到金海脸上。 金海一个心慌,周围的白色天地缓缓出现裂纹。 段响大手捏上他的肩膀,微微施力,金海被捏的剧痛,却不敢叫喊出声。 段响又是一摁,金海被迫跪在众人面前。 护卫队的人也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个,平时颐指气使的金区长居然就这样跪在他们面前。 除却萧守信在七区,见过明槐 剩下的人从来没有接触过伴生家族的人,他们来了一区,就被永远禁锢在一区。 伴生家族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书上的字符。 现在见到金海也不得不屈服,他们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感觉。 井底之蛙,骤然见天,只会感到自己的渺小虚无。 金海跪在地上,脸僵硬的要死,白色天地的裂缝越来越大,咔嚓一声。 金海挺直的背渐渐弯下去,周遭天崩地裂,一干人全部都出现在中一街上,街上往来行人,热闹非凡。 门口还排了一些人,捧着魇块等着化魇。 梁多和许山从昨晚就来了,昨晚金海离去后,她就害怕是姜墨暴露。 金海前脚到,她后脚就来了,可惜金海的几乎是瞬间就手。 她晚到一步,就和许山被拦在外面。 再细细一打量,这么大的化魇池哪去了?! 还有金海姜墨带的人,通通都不见了。 梁多和许山对视一眼,心中微沉,看来金海把所有东西全部都圈在他的梦器当中了。 直到现在,姜墨浑身血污,面色通红,身形也不太利索。 前面站着一个大叔,身形没有许山高大,但也是能够藐视众人的体型,骄傲一世的金海就跪在他面前。 街上排了好多人捧着魇块,在找化魇池,有个年轻的姑娘认出了姜墨的背影,却不认得金海。 她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姜队长,咱的化魇池在哪?” 姜墨一回头吓了她一跳。 姜墨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微微张嘴,想回答她的问题,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接触脸的不是生硬的地面,是带着温暖,略微柔软的怀抱。 梁多拨开小姑娘,把姜墨揽住。 段响突然冲过来,把姜墨又拉到自己怀里。 浓眉压着眼睛,注视着她,生怕她也能做出什么对姜墨不利的事。 两个人一时间四目相对,不肯放手。 姜墨在两个人的来回拉扯又清醒了。 “段叔,我没事,放开我。” 梁多一触手,就是烫人的温度,“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她也顾不上会得罪人,抱起姜墨就往医馆跑。 萧守信赶来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 梁多也是一惊,但是怀这个火炉子可经不起耽搁。 郑京跟在一旁也想帮忙,梁多又嘱咐道:“郑爷,麻烦您和许哥看顾一下场面。” 现在化魇池被毁,高扬身死,姜墨危在旦夕,还得有个人能主持大局。 到了医馆,老头摆摆手,“救不了啦,她伤及肺腑,我行医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重的伤,她现在还能有口气,纯粹是老天垂怜。” “抓紧时间办事吧!” 梁多眼前一黑,段响面色不善,“她要是死了,段家是不会放过你们整个一区。” 萧守信抬起姜墨就往外走,段响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她头也不抬就往前走,“一区全是些庸医,带她回七区。” 萧守信又喊道:“你们俩愣着干嘛,赶紧帮我抬人啊,死马当活马医啊。” “我来。” 段响抱起姜墨,四个人风风火火赶去七区。 第63章 赵陈夫妇 云幽看见萧守信抬着个血人进来,差点没背过气。“你有没有事啊?你伤哪了?” 云幽揪着萧守信来回打量了好几圈。 萧守信眼圈又红了,“姐姐,你快救救姜墨吧。” “姜墨是谁啊?” 视线挪到身后,云幽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是医者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查看伤势。 一番查看,她皱着眉头不说话。 段响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她又是一句料理后事,他的老心脏已经遭不住了。 云幽指挥他把人放在床上, 她越看眉心的结越死。 手拂过大腿的时候,云幽一愣,“原来姜墨就是之前那个坐轮椅的。” 萧守信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还有没有得治啊?” 云幽把人推走,“说不好,我尽力,听天由命。” 姜墨躺的那种病床,可以遥控前进,她不知道,这就是当年的轮椅的改良版。 云幽又招呼了几个人把她被推进一个小房子,这里面做过极致的清洁,一般重病的就直接进去了,里面设备齐全,跟手术室差不多。 萧守信松了口气,坐在地上缓,段响问道:“她之前说,轮椅,请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萧守信抬头看看他,“你真的是段家的人?你们会保护好她吗?” 她长呼一口气,“她是我的朋友。” 段响放缓了语气,“我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找她,段氏家徽可不会骗人。” “她有可能是段家未来的家主。如果她真有什么事,段家说不定会把那里夷为平地。” 萧守信坐在地上,梁多走过来递给两人两个帕子,让收拾一下。 萧守信把姜墨和她的初遇说的一干二净。 段响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姓高的。。。” 他嗤笑一声,不想再说。 “什么?姓高的怎么了?” 萧守信还想知道。 “你们应该知道,他的修习速度很快,无论是器,还是场。” 梁多点点头,“这我知道,怎么了?他的修习速度,整个一区都知道,快的惊人。。” 段响眼神越发不屑,指了指萧守信,“他刚刚说,高扬在和小主人遇见之前,就有过交手,那个时候,他身上有伤口,他有幸沾到了小主人的血。” 他顿了顿,“因此修习速度一日千里,更有可能因此觉醒忆场,来到梦界。” 梁多一拍大腿,骂道:“这孙子真不是东西,金海当初就是觉得他天赋异禀,所以他在一区几乎是横着走,因为有金海给他兜底。” “没想到,他还是沾了姜墨的光。” “我跟你们说啊,她刚来的时候。。。” 两个女人一言一语,拼凑出了姜墨的过往。 段响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他也没有想到,无论是人界还是梦界,姜墨过的很是心酸。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段家会作为你的靠山。 但求老天有眼,让少爷唯一的孩子能够平安无恙。 想到段杰,段响鼻子一酸。 倘若少爷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小主人吧。 云幽走出来,面色凝重,“她伤最重的地方在肺部,那里的贯穿伤沾了脏东西,所以引起了高烧。” “更糟糕的是,高烧让她神志不清,她已经开始做梦了,我们现在已经派了两位筑梦师进入她的梦,正在试图唤醒她。” “因为做梦,她的求生意识十分微弱,我尽力吧。” 说完云幽又走了进去。 段响巍然如山的身躯一晃。 萧守信捂着头,双眼失神,嘴里喃喃道:“完了,完蛋了,她都开始做梦了。” 梁多完全不通药理,云幽说的她也没听懂,“做梦怎么了?普通人都会做梦?” 萧守信无奈道:“可是你现在已经是筑梦师了,你什么时候做过梦呢?你的欲望已经不需要梦境来滋养了。” “好像是哦,那她会做梦意味着什么呢?” 萧守信看向手术室,忧心忡忡,“意味着,她掌控不了自己的忆场了,她压抑着的所有欲望,所有执念,全部都会爆发在梦里。” 段响突然站起来,“我去处理一些事情,麻烦你们二位先看顾一阵。” 两人点点头,目送段响离去。 段响出了医馆,直奔五区。 五区的区长,跟他们段家有些交情。 五区,区长住所。 男人结束晨跑,刚回到家,自己的妻子从屋里走出来。 赵洪峰走上前去,揽住陈雨的腰肢,“老婆,怎么了?一脸不开心?” 陈雨瞪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你朋友要来?我都没能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陈雨为人大方好客,最喜欢招待一些朋友。 赵洪峰挠挠头,“什么朋友啊?最近应该没人来探望我吧。” 陈雨推搡着他,“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洪峰一头雾水地走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气质优雅,他一转头。 赵洪峰立刻变得兴奋,“段大哥!你怎么来了?” 段响微微一笑,“不知道老弟你已经结婚了,突然拜访实在是冒昧。” 赵洪峰热情难掩,“大哥你这说的哪里话!你怎么跟我还见外呢?” 陈雨推门进来,赵洪峰连忙拉住她介绍,“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陈雨。” “段大哥,我常听洪峰提起你,今天招待不周,你可多担待啊。”陈雨大方地说道。 陈雨和赵洪峰两人提起对方时,都是面带微笑,尤其是赵洪峰还有些害羞,看来是幸福得很,段响心里也略微放心。 陈雨又说道:“我看段大哥你神情疲惫,衣衫。。” 她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话锋一转,“想来大哥是旅途劳累,不如你休整片刻,由我夫妻做东,好好招待您。” 赵洪峰刚刚那股兴奋劲过去,此刻也看出段响不对,他眼底微红,神情劳累,向来规整的衣衫有些褶皱和脏污。 段响略微犹豫,赵洪峰焦急道:“大哥,小雨她心直口快,你千万别往心上去啊。” 陈雨也连忙解释道:“大哥,实在对不住,我向来一根筋,你。。。” 段响笑着摇摇头,“弟妹快人快语,不必心忧。” 他略微思索,笑道:“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我来西城实则是为了我家小主人。” 他将来西城寻人,金海高扬等事情尽数道出。 末了,他道出自己的请求,“这金海最后还想鱼死网破,对姜墨痛下杀手,不知整个西城,可有人能治得了他?” 他顿了顿,“段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只不过,狗急会跳墙,我想在回东城之前就干净地解决此事,以免他反扑。” 赵洪峰略微思索,西城有明家,段家不好直接插手,这件事情,还是得要想个万全的法子。 赵洪峰沉默着不说话。 陈雨反倒义愤填膺道:“段大哥,你不知道,我的四区就在一区南边,一区经常跑出来一些犯人,根据他们所说,金海这个人一向是喜欢为自己谋求私利。” “他惯用的手段,就是从监狱里面把人提拔为自己护卫队的人。” “这些人一旦当上了护卫队,对金海就是死心塌地。” 赵洪峰解释道:“大哥,你不知道,陈雨是四区的区长和一区就挨在一起,她对一区了解的比我多,所以一区的事情,还是听小雨的为好。” 段响点点头,“那你们夫妻俩也挨在一起了?我来的时候觉得四区五区亲如一家,原来区长就是一家人。” 这话说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雨又说,“要我看,这件事情,还是要城主出面,当年一区被突击检查,他们的化魇池没有开放,最后还是杨修尘施压,金海才被迫妥协。” 赵洪峰恍然大悟,“小雨说的不错,大哥这件事你且先放心,我明日就去找杨修尘,跟他汇报一下情况。” “我们城主和伴生家族的关系还不错,他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赵洪峰又微微皱眉,略微担忧道:“当务之急,我认为还是先治好姜墨的伤。等她伤好,报仇之事再谈不迟,反正金海是跑不掉的。” 陈雨有些担心,“不知道姜墨现在在哪里医治,妥不妥当,需不需要我们找位信得过的大夫啊。” 段响刚刚舒展的眉头顶起来,“在七区,是位姓云的大夫。是姜墨朋友引荐的,医术反正比一区的庸医强。” 陈雨面露喜色,“哎呀,是云幽大夫,那再好不过了,她的医术在我们整个西城都是出了名的好。” “大哥放心,小少主肯定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多谢。” 等段响洽谈完金海得事件,再回到七区时,姜墨已经醒了。 她半靠在床边,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身上穿着云幽特制的白色护体服,整个人轻飘飘的,薄成一片,看着马上就要随风飘散。 房间只有个萧守信在絮絮叨叨说着话。 段响默默走进来,只干巴巴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东城?家主很想见你。” 姜墨转过头来,眼珠干涩得转了几圈,她眨眨眼,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话还没说,先喷出一串咳嗽,“咳咳咳,多谢段叔照拂。” “待我伤好,咳咳咳,处理些事情,我们就动身。” 段响连忙说,“如果是金海的事,我已经帮你处理了,你不用担心。” 姜墨背过头,不再看他,“不是金海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情。” 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段响轻叹一口气,想要再问的心思只好作罢。 病房中一片寂静。 又过了一阵,云幽来查看姜墨伤口恢复的情况。 段响看了一眼,又低头退出去,却被云幽叫住,“不用回避,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我时间要紧着呢。” 云幽隔着那件特制的防护服,还阳针直接从胸口刺入,她能不看,直接扎准姜墨的伤口。 姜墨闷哼两声,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还阳针在自己胸口的一戳一捅。 云幽瞥她一眼,“疼啦?没办法,你伤口太深了,还阳针必须扎得深,才能修补到位。” 姜墨长呼一口气:“咳咳咳,没事,我能忍。” 段响略微担忧,“云大夫,她这个咳嗽是怎么一回事啊?” 云幽皱皱眉,“这个不好说,那黑液虽然对人无害,但是骤然出现在她体内,也属于外来的东西,终究是有害的。” 段响一怔,那这后遗症岂不是要伴随一生了。 正检查时,梁多走进来,身的跟着的女人平息了一阵呼吸,扶了扶眼镜,小跑到姜墨身边,双眼是盖不住的担忧。 姜墨见了女人,更加激动,止不住的咳嗽,把胸腔的还阳针都震得移位。 云幽嫌弃地拍了她几下,“哎呀,你激动什么?!” 姜墨看看宋清,“咳咳,老师。” 第64章 默契 宋清连忙坐到姜墨床边,扶着她的手,她现在可跟瓷娃娃一样,金贵易碎,不能在受伤了。 云幽施针完毕,叮嘱道:“你们让她少说点话,情绪也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然这针崩了,我受罪,她更受罪。” 宋清连连应下,云幽叮嘱完就要走,段响也跟着走了,就留梁多和宋清两个人在病房。 宋清给姜墨倒水,轻抚着她的背,“你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着急。” 姜墨缓过劲来,放缓了声音,慢悠悠地说道:“老师,秦叔,走了。” 宋清一怔,梁多拾起话头,“她重伤的时候,忆场完全不受控制,云大夫连着换了五位筑梦师,才稳住她,等她醒来,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清轻叹一口气,“老师的离去,我早有预感,他就跟我叮嘱好了一切,让你有不懂的,就来找我,我刚刚恢复对忆场的掌控,还没来得及下山找你,你倒是先躺到这了。” 姜墨眼神的光渐渐黯淡,脱力一般猛地靠在床上。 她扭头看向窗外,过了好久,宋清才听到轻飘飘得一句话,“秦叔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宋清抿了抿嘴,姜墨回头看见了,明白了,留话了,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 她勉强提了提嘴角,“老师回山吧,再过几天,我就跟着段叔回段家了。” 宋清眨眨眼,乖巧地嗯了一声。 “学院的大小事宜,您就多费心,你的忆场虽然已经恢复,但还是要小心。” 宋清把眼镜摘下,在手里胡乱地擦着,“嗯。” “后山的黑玉竹,您就妥善处理吧。” “嗯。” 宋清一直低着头,没看到姜墨回头的眼神,“老师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宋清抬起头,没戴眼镜,有些略微看不清姜墨的脸,但她依旧用眼光描绘着她,这个十八岁来到学院的女孩。 模糊的五官,让宋清回到学院山上的那个台阶,姜墨背过身,用铁链圈住她的手,把她一步一步拉回学院。 心焰锁碎裂的那一天,她也心有所感,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她把眼镜带上,一如既往得温和笑容,“姜墨,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她甚至不敢看姜墨的眼睛,只是转身就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宋清走了,姜墨盯着早就空荡荡得门框,看得自己眼睛发酸,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梁多抱臂靠在一旁直摇头,“你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她嗤笑一声,“跟临终遗言似得。” 姜墨又看向窗外,树上的的叶子绿得灿烂,“说不定呢,希望我还能回来吧。” “到时候,我希望一区能大变样,最好是让我认不出来的那种。” 梁多一愣,站直了身子,眼神略微有些躲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摸了摸鼻子,“一区大变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真的没关系吗?我可是在跟未来的区长说话呢。” 姜墨眉眼弯弯,玩味的笑。 梁多往前几步,卷发上下跳起,眼里亮晶晶得,“你说真的?你真的认为我可以成功吗?” “当然了,金海都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姜墨好像被她的兴奋感染,支棱着坐起来。 梁多压压眉毛,挥着手,“哎呀,你别夸大其词啊。” 姜墨被她受用但不好意思的表情逗笑,“我没有吹牛,你看前两天,你跟许叔和金海谈的有来有回,拖了他整整一天呢,我很看好你的。咳咳咳。” 梁多高兴之余还不忘帮她拍拍背,“你别激动,别激动,我到时候做了区长,你一定要回来啊。” 姜墨笑着点头。 送走了梁多和宋清,空荡荡得病房就剩下姜墨一人。 她躺在床上,享受着久违的独属于自己的安静时刻。 以往秦越还在的时候,总会在她的忆场絮叨一阵。 后来秦越渐渐虚弱,晚上鲜少有清醒的时候,但是终归还在她忆场当中,不至于孤独。 可现在,姜墨是切切实实知道,她的忆场当中,再也没有一个会絮叨的老头了。 房间只有她的喘息声和抑制不住时的咳嗽声。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姜墨整个人被月光包裹,但也只有月光。 姜墨在病床上躺了几天,每天就是和云幽段响聊聊天,和萧守信斗斗嘴。 姜墨昏迷不醒的时候,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筑梦师,最后还是萧守信上去,才救回姜墨。 一个普通人做梦,转变速度,场景人物,都是由筑梦师塑造,筑梦师可以读取普通人的记忆,从而捏造出完美无瑕的梦境。 但是姜墨有忆场封锁自己的记忆,所以没有人能读取她的记忆。 最后还是萧守信进去,才勉强跟上姜墨梦境的速度。 “队长,队长我终于找到你了!” 燕六哭天抢地地跑进病房,扑在姜墨身上,“你伤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你怎么跑到七区来了,我们俩费了老大的劲,才打听到你在这。” 她又趴在姜墨耳边,贼兮兮地问道:“这七区的大夫行不行啊?可别把你治坏了” 姜墨话没出口,先咳了半响。 单四有点受不了,一把拉开她,【你别骚扰队长了。】 【队长有自己的想法。】 【队长,你没事吧?】 姜墨也打起手语,她们小队都会一点手语,只不过除了单四,剩下人都很慢。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 燕六看见姜墨翻飞的十指,惊恐地按住她的手,“队长,你,你怎么哑巴了?” 云幽一把掀开门,“我说,你要是在待一会,你队长可就真的哑巴了。” 燕六顿时吓得不敢说话,单四拉着她靠到一边,给云幽腾出地方。 “咳咳,这就是云大夫。”姜墨费力地介绍道。 云幽摁下她,“你少说话。” 她掏出还阳针,把姜墨翻了个身,在她后腰上修补伤口。 燕六看着空中翻飞的丝线,跑到云幽身边,狗腿地说道:“云大夫真是医术高明啊。” 云幽冷哼一声,“别啊,就是不知道我这七区的乡野大夫会不会把你的好队长治坏。” 燕六讪讪一笑,退回角落。心里也知道自己刚刚嘴人家被发现,现在被刺两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孩子乖巧地站在角落。 云幽忙完,对姜墨没好气地大声道:“你也是厉害,把自己快搞死了。” “你要在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每天说个不停,大罗神仙来了,你都是个哑巴。” “还有这腰,你要是乱动,以后一辈子就等着坐轮椅吧。” 姜墨不解,云幽不是唠叨的人,怎么说过的事情又会再说? 她翻身时瞥见角落里两个小孩吓得瑟瑟发抖。 原来如此。 “明白,云大夫的指示一定照做。” 云幽扫过两小孩担忧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慢悠悠地走了。 单四和燕六好像两个突然被拔了电池的闹钟,瞬间哑火。 燕六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跟做贼一样,“队长,你别动,有什么想要的,你跟我说,哦不不不,你打手语。” 姜墨无奈,【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俩是怎么找过来的?】 单四慢吞吞地打着手语,生怕姜墨看得费神,【是梁多姐姐,她前几天送人上学院山,我们碰见了,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姜墨指了指水杯,燕六迅速倒水,十分有眼色。 她抿了两口水,缓缓开口说道:“一区现在怎么样了?” 燕六脑子一转,嘴比心快,“一区现在就剩下金海撑着,那天段大叔把命牌都解开了,现在我们不受任何羁绊了,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她越说越兴奋,半躺在姜墨腿上,看着天花板,十分憧憬,又带了两分忧伤,“队长,这还是我第一次出一区,七区跟一区好不一样的,你以前来过吗?” 不等姜墨回答,她又问道:“你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四区和五区呢?你去过吗?” 姜墨抚摸着她的发丝,“因为七区的区长和金海不一样,她是个好人,不像金海,会让你们永远待在一区。” “不过,再过几年,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出去看看吧。” 姜墨拉着单四和燕六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们还年轻,别光留在一区,去别的地方看看,人界很大,梦界也很大。” 燕六看看单四,又看看姜墨,摇摆不定。 两人出了医馆,都没有来时的兴奋,燕六拉着单四,“怎么办,你还想留在一区吗?” 单四摇摇头,燕六又说,“我也不想,队长劝咱们出去走走,咱们去哪呢?” 单四依旧摇摇头,燕六有些恼,“你怎么光摇头啊。” 单四依旧摇摇头,燕六反倒一笑,两人静默了一会,她突然抬起头,“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我的。” 单四摇摇头,燕六看着她的眼神,笑道:“你不听我的,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啊?” 【你先说吧。】 燕六摇摇头,“我不,咱俩一起说!” “我数321!一起说。” “3,2,1!”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都伸手指着医馆里面。 燕六嘻嘻一笑,拉起单四的手, “咱俩可真有默契,我听说,七区有不少好酒,咱们去品鉴品鉴。” 转眼,姜墨已经在医馆休养了半个月,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依旧有些咳嗽。 云幽拍了拍姜墨,示意她起身,“这是最后一次施针了,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姜墨愣了一下,开口道:“云幽姐姐,请问你知道明槐区长住所吗?我有事想找她。” 听着称呼,云幽知道,这是她有私事要找明槐。 “这我倒不知道,你问问萧守信吧,她应该很清楚,她前几年在七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和明槐关系不错。” 姜墨扬起嘴角:“谢谢。” “明槐?你找她干嘛?” 萧守信正和段响说着话,段响听见这话,神情一愣。 姜墨没有放过他的反应,还是问道:“有点事想问问她,怎么了?” 萧守信撇撇嘴,“那你可真不凑巧,在你来七区的那天,明槐出发去南城了。” “南城?” 萧守信看姜墨面色不善,像有什么大事,便正色道:“是啊,你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可以去九区,杨修尘在九区。” 姜墨略一思索,又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几个月,说不定几周。” 往后大半个月,段响在四区七区之间来回跑。 金海起初还很不要脸地发出邀请,想请段响和和姜墨再来一区小聚。 还声称以前的事情,多有误会,还希望能够好好商量一下。 段响没有搭理他,只是忙着自己的事情,更没有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传到姜墨耳朵里。 金海很快就没有闲工夫在骚扰段响了,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逼近整个一区。 梁多等人照旧在一区发展着自己的的生意。 萧守信在七区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只有姜墨一个人在医馆悠哉悠哉地养伤。 第65章 再见 段响看着姜墨,有些诧异,“你就这些东西?” 她在这住了整整三年,东西还没段青小姐的五分之一多。 姜墨背着一个登山包,这是梁多在她成为护卫队队长的第一年送她的礼物,里面杂七杂八装了一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段响眼神不由得有些嫌弃。 姜墨浑然不觉,还背着自己的大背包晃悠。 段响伸手,“您还是把包给我吧,您应该好好休息。” “咳咳,我哪有那么虚弱,咱们走吧。” “姜墨小姐,您。。。” “队长,队长你等等我们!” 两人争执时,远处传来一个女声的呼唤。 燕六拉着单四一路狂奔到姜墨身前,两人也是大包小包地背着。 燕六还有些气喘吁吁,单四也缓了缓。 姜墨问道:“你们俩怎么过来了?你们想好要去哪了吗?还是说,依旧想留在一区?” 燕六嘻嘻一笑:“队长,我们是来送你的。” 单四点点头,没有下文了。 两个人古古怪怪,欲言又止,姜墨又问道:“你们俩想干嘛?” 燕六顶顶单四,她皱皱眉。 【我们想跟你走。】 姜墨挑挑眉,“我可是要回段家,不能带你们两个。” 单四放下手,有些不知所措,燕六见状,凑到她跟前,“队长~” 姜墨抬手:“欸,我已经不是你们的队长了。” 燕六翘着嘴,“姜墨姐姐~,我们也不是要跟你去段家啊!” “我们就是跟你同路啊,我们也想去东城见见世面,我们来这两天都把几个西城的九区都逛遍了。”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一起走嘛。” “对吧对吧?” 她戳戳单四,单四呆呆地点头。 段响在一旁望天不语,对年轻女孩之间的聊天,毫无兴趣。 “再说了,你和段叔这一路上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和单四可以照顾你啊。” “咱们去东城山高路远,怎么能让你受累呢?” 段响想开口说两句,姜墨一个眼神,他又闭嘴了。 燕六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姜墨似笑非笑,伸手拨弄了两下她腰上的小包,“就这你还照顾我,也不怕把我照顾丢了。” 她又指着单四,“还有她身上的包,我看样子,一半都是你的吧。” 燕六眼神渐渐低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单四两手不停得搓着,却没有一句话。 姜墨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要她们了。 燕六吸吸鼻子,有点想哭。 姜墨觉得逗得差不多了,伸手从段响怀里取出自己背包,话锋一转,“只不过呢,你要是回段家给我当个苦力,我就勉强接受你们俩跟着我。” “我,我可以啊,我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而且还有单四呢!” 她兴奋地拍着单四。 两人眼里满是兴奋,单四直接上前拿起背包,挂到自己身上。 她身后已经重量不轻,带得她往下坠,她把包转在身前,微微一笑。 【这样平衡】 燕六看着心疼,连忙把她身上的包夺下。 两个人身上都挂满了不少的东西。 姜墨看不过眼,拍了一下段响,他上前去,揽过一切。 “两位小朋友,我们还是解决一下出发的问题吧。” 燕六不好意思道:“忘了问了,段大叔,请问咱们怎么怎么去东城呢?我们俩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 段响推着两人往前走,“我们去人界,坐飞机。” “啊?飞机,是什么东西啊?” 姜墨咳嗽两声,“路上再说,不然可能会来不及哦。” 燕六连忙拉着单四跟上前面的姜墨。 她好奇心起,问东问西,“队。。。姜墨姐姐,飞机是什么?能飞吗?什么原理啊?” “队姜墨是什么?叫名字就行了。” “飞机啊就是一种工具,跟自行车一样的。” “那飞机的手语是什么样呢?” “哎呀,这我一时忘了,单四,等我到了人界帮你查查啊。” 【好。】 几人从七区出发,一直走到五区,在五区换了人界常穿的衣服。 在五区郊外,段响掏出那颗先前用来给姜墨止血的珠子。 他把珠子掰成两半,一半向上,一半向下,随手一抛。 一道光柱从两半珠子之间发出。 光柱渐渐扩大,变成光门大小。 几人穿过光门,迎面就是一道砖墙。 燕六率先转身,看着人界的一切,有种新奇的感觉。 如果说,梦界的一切像一碗裹腹的饭,五谷杂粮,什么都有,但仅仅只是耐饱。 那么人界就像是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爱恨情仇,人情冷暖,酸甜苦辣,全部都汇在这一方天地。 燕六几乎看花了眼,路上五颜六色的汽车,川流不息,梦界没有汽车,只有自行车。 因为盯着明晃晃的太阳,刺得单四眼睛微微发疼,她才闭眼。 梦界的日月是温和的,从来没有这么强烈,梦界的一切相比人界,就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而姜墨踏上这片久违的土地,也有些心酸。 好像在梦界的生死搏斗,全是大梦一场。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在外面和好友逛街的普通大学生。 “三位,你们可以先去尚君酒店歇息,我去筹备出发事宜。” 段响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尚君酒店季氏的旗下的产业,对所有伴生家族都开放使用。” 燕六问道:“季氏?是商会的季氏吗?他们产业还真是庞大啊,都开到人界了。” 段响笑笑,“他们家发家就是在人界发家,而且他们很注重两界的生意往来,商会里面需要换货币的,都会找季家,他们跟银行没什么两样。” 几个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谈笑间,几个人已经走到尚君酒店的门口,段响进去沟通入住事项,独留三个小孩在外面。 门口突然窜出一个女孩,面带焦急,头发上夹杂着几缕蓝发绿发,青春靓丽,风风火火。 燕六和单四没见过染发技术,所以一直盯着人家头上看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姜墨身上,而姜墨居然直接被她撞倒在地。 女孩连忙伸手扶人,而燕六和单四也没想到,自己队长居然这么弱不禁风。 四个人一时间有些慌乱。 单四首先注意到不对劲。 从女孩出来,一直到撞上姜墨,姜墨的眼神一直都粘在女孩脸上,哪怕是被撞倒在地。 姜子渝心急如焚,身份证丢了,又在门口撞倒了人,自己真是太莽撞了。 姜子渝缓了缓呼吸,把姜墨扶起,真诚地道歉。 “姐姐,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身份证丢了,太着急了,对不起。” 她连连鞠躬,姜墨仿佛失了魂,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姜子渝,一动不动。 单四觉得愈发古怪,又害怕这是什么人界的习俗,自己不能鲁莽,于是她连忙伸手在姜墨后背轻拍了两下。 姜墨猛然回神,刚想说话,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把三个人都吓得够呛,她咳了好一阵子,缓缓开口道:“你刚说,你丢了身份证?” “嗯,您有看到吗?我叫姜子渝。” 姜子渝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奇怪的女士。 姜墨慌乱地移开眼神,她闭了闭眼,好像在思考。 身后燕,单二人看的清晰,她腰间的锁链渐渐缩小,化成发丝粗细,从她腰后飞出,在空中扭动几下,直直飞到酒店门口的喷泉处。 两人一头雾水。 姜墨睁开眼,弯起眉眼,翘起嘴角,“刚刚在门口的喷泉看到一张身份证,可能是你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燕六和单四对视一眼,搞什么? 她们从来没见过姜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好像对面是个三岁小娃。 姜子渝咧开嘴角,“谢谢,谢谢!” 她直接跑向喷泉,在四下认真寻找着。 燕六越看越不对劲,跟单四耳语道:“这什么情况啊?队长怎么跟带了追踪系统一样,眼神就没离过那女孩。” 【何止啊。队长可不是多管闲事帮人找东西的人,咱们可没见过什么证。】 姜子渝兴奋地拾起落在水里的身份证,朝姜墨挥了挥手。 水珠洒在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亮光,漂染的头发带了一丝清新。 姜子渝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姜墨移不开眼,看见姜子渝小心翼翼的把擦干净水珠,把身份证收到自己的口袋里。 她跑回来,“真的谢谢姐姐,你眼睛可真厉害,这都能看见。要不是你,我可真就完蛋了。” 燕六好奇的问道:“你的什么证,能给我看看吗?” 姜子渝大方递出去,“给吧,你的也丢了吗?那要赶快补办啊。” 姜墨余光一扫,上面的照片,还是自己陪着她去办证的时候拍的。 心里莫名的情绪冒上来,又想咳嗽了,姜墨低下头,平复了一下,“燕六,走了。” “哦哦,谢谢你,你长得真好看。”燕六一向是个老实孩子。 姜子渝有些害羞,捂着脸,笑意从掌心露出:“哎呀,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段响出来对着几人道:“姜墨,可以走了。” 他身后跟了两个年轻女孩,看见姜子渝,连忙跑出来,其中一个拉着姜子渝的手问道:“你找到身份证了吗?” 姜子渝牵起唐沐清的手,撒娇道:“姐,你不知道,我刚刚找了好久,多亏这个姐姐,她刚刚就看见我身份证掉那里面了。。。” 姜墨看见唐沐清,在看见两人亲昵的神态,一种孤寂的感觉突然弥漫到她心头。 是了,一区的两界使者在圆梦这方面一向做的极好。 姜子渝姐姐位置的空缺,有唐沐清来补上,再好不过了。 好像胸口破了个洞,风止不住的吹进去。 姜墨忍不住猛然咳嗽起来,段响走到跟前,“姜墨,你?” “欸,你也姓姜,真巧啊,姐姐你也是来这旅游的吗?” 姜子渝越说越兴奋。 姜墨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嗯,路过。” 段响也看出来不对劲,但没有说什么。 姜子渝看看段响,又看看姜墨,突然上前拥抱了一下姜墨。 “那祝你们玩得愉快,再见,姜墨姐姐。” 腰间的铁链夹在两人中间,硌的姜墨有些疼。 她的手悬在半空,最后缓缓落在姜子渝肩头。 “再见,玩得开心。” 电梯里,唐沐清问道:“你认识她吗?” 姜子渝说:“不认识啊,怎么了?” 她无语:“不认识你还抱人家,幸好人家脾气好,也幸好你是个女生,不然你可能会被报警抓起来。”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出门在外要小心,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偷了你的身份证,又还给你,杀猪盘。” 姜子渝愣了一下,又故作轻松道:“哎呀,这不是有你们嘛,你们当然会保护我啊。走吧走吧,让我姐请你们喝奶茶。” 唐沐清推开她,嗔道:“干我什么事?” 姜子渝抱着她撒娇:“昂~你是我姐啊!你就应该。。” 回到房间,姜子渝心里也在疑问,自己怎么会突然拥抱一下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身体羸弱的女生,她就是忍不住贴上去。 姜子渝张了张眼睛,看来是没睡好,需要回去补个觉了。 “队长,队长,刚刚她的头发为什么是那个颜色,那个证是什么啊?你认识她吗?” 单四接过房卡,捂住她的嘴往酒店里走。 段响落在后面,和姜墨并排走着。 “你可以把这段记忆拆分成好几个片段放到忆场,这样在回放的时候,可以挑选你喜欢的片段播放,细细回味。” 姜墨笑出了声,“段叔真是慧眼如炬啊。” 段响耸耸肩,“这很常见,我也有很多存放的记忆,需要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味。” 姜墨长出一口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从我来到梦界的那天起。” 她苦笑一声,“再然后,就连忆场里也没有她的痕迹了,金海在消除记忆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她摩挲着腰间的锁链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西城来的?” 段响略一犹豫:“是段青小姐,说来,她也算你的表姐,她经常喜欢到一些消息灵通的地方,不知怎的,就听说了高扬的事,随后老爷就派我走一趟西城。“ “段青小姐待人温和有礼,想来你们应该能够相处的很好。” “那你们。。” 段响突然打断她,“姜墨小姐,如果回去见到老爷,您还是改一下称呼比较好,家里别人不在乎,但是老爷最在意这些。” 姜墨哑然失笑,话锋一转,“你之前说,咱们是坐飞机回去?那这个票怎么买,咱们现在可没有身份证。” “这个您无需担心,咱们走的是季家的私人飞机,他们的私人航线,不用担心。” 第66章 段叔 “队长,这是什么病?” 单四在东城机场外闷着头吐,燕六和姜墨一左一右扶着她。 单四说不了话,只能安静闷声的吐,难受的小脸煞白。 她本来就是精瘦类型的,现在又舒服,整个人看着就像一根蔫了的贡菜。 燕六看着心疼的要死,跟姜墨说话时都带了几分焦急,“队长,咱们要不送医馆吧,是不是中毒了!” 姜墨扭开一瓶水,递给单四让她漱口。 “你急什么,这叫晕机,咱们现在落地了,歇一会就好了。” 她轻拍着单四,拂开她脸上的头发,“你这孩子,刚不舒服怎么不说呢?” 【我没事,不想队长你为难。】 单四的手语都没平时的快,两只手慢吞吞得,燕六摁下她的手,“哎呀,你别说了,歇着吧。” 段响说道:“等你们休息好了,咱们就回梦界。” 燕六嘴里嘟嘟囔囔,“就是就是,赶紧回梦界,人界奇奇怪怪,队长和单四都出了问题。绝对有问题。” 姜墨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机场对面的尚君酒店,段响报过身份后,被服务员领到一个房间。 众人跟着他进去,段响故技重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两半小球之间闪烁着白色的电光,电光闪得几人几乎睁不开眼。 越门而过。 背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几人看呆了眼,东城的梦界和西城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这里的建筑全部都是简约洁白的风格,冷硬的的线条,泛着光的玻璃。 街上的人形形色色,穿的全是浅色系的衣服,和道路两旁的建筑相得益彰。 还有一些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只留下几道浅色的身影。 姜墨一身黑衣,只有脚上踩着一双白鞋。 燕六和单四一身青色,一身蓝色,段响稍微好点,穿的是浅金色。 几人一出现,街上所有的人的目光如针刺一般扎过来,停留的时间很短,但是扎的人很不舒服。 段响进了街道对面的铺子。 单四趁机说道:【队长,这里好压抑啊。】 她对这类目光格外敏感,还没进监狱前小时候常常受到,让她喘不上气。 姜墨皱起眉头,不用单四说,她都能体悟得来,只不过她选择先闭口不谈。 段响抱出来四个半圆形的板子。 板子中间是玻璃,边边是白色。 段响解释道:“这是东城常用的交通工具。” 他指了指街上模糊飘过的身影,“他们就用的是这个。” 燕六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西城哪有这玩意儿? 西城人出行都是徒步,如果路程太远,那大家会选择用梦器飞,只不过这对梦器的损耗极大,事后要及时用黑玉修补。 段响站在上面,掏出小球,放在半圆形板子前面的一个凹槽,凹槽变换形状,变得和小球完全贴合。 然后从凹槽处升起一圈玻璃罩,把他笼罩的严严实实,板子悬空浮起,离地大约三十公分。 他把小球取出,玻璃罩子消失,板子也稳稳落地。 “这个叫做通信板,把你们的梦器缩小放进去,它会识别到被人使用,就会给你升起玻璃罩子。” “你就跟操控梦器一样,操控着它往前飞就可以了,这不会给梦器带来任何损失,只是做一个连接。” “我先在前面飞,你们在后面跟着我,我们一开始速度不要太快好吗?” 段响看着兴奋的燕六,又补了一句,“也不要太激动。不然会摔倒的。” 燕六迫不及待,连忙踩上板子,剩下两人也上了板。 几个人缓缓浮起,燕六脚下的板子躁动不安,像被束缚的烈马。 段响在前面缓缓飞着,后面跟了三个小尾巴。 整条道路自北向南,顺着路走,两边的建筑越来越少,道路尽头居然是三座高山,但是山路修的也很不错。 段响轻车熟路,侧过身子,换了一个更省力的姿势,还轻松地介绍道:“我们现在在六区,东城和西城不太一样,段家就在六区。” 他指着脚下,“这个叫先城山,商会的交易场所有时就会定在这里。” 他又指了指后面的山,“那个叫后原山,六区的学院就在那里。” “那段叔叔,咱们现在要去哪里?”燕六问道。 段响指着两座山后方,“段氏的区域。” 三人对视一眼,西城明家可没有哪一个地方被划为属于伴生家族的区域。 几人聊天间,两座山已经被越过,日头也已经西移,梦界的太阳不刺眼,但也有光芒。 第三座山腰,段家的整个山庄冷峻而克制,线条干净利落,灰白色调和反光的玻璃相映,显出几分疏离感。 在夕阳的照射下,又有一种孤寂的味道。 段响上前扣门,开门的是一个灰衣服的老头,老头眯起的双眼瞬间睁开,“是,是段响先生回来了!” 小老头冲里面喊了一声,把门大敞开来。 段响点点头,把姜墨先迎了进去。 庭院没有繁复的装饰,只有几棵修剪整齐不知名的树和一片石板铺就的小径,庭院内打扫的人消减了几分空旷和寂静。 段响的任务,大家都略有耳闻,次此刻看见他迎着一个青年女子。 段家年纪稍大的仆人,看着姜墨的双眼,仿佛又看到了段家最年长的孩子——段杰。 她站在寡淡庭院之中,肋下夹着白色的通信板,黑白相交,亭亭玉立,目光不卑不亢。 院子中一个正在晒太阳的老太太睁开眼瞥了一眼姜墨。 姜墨在人界的时候,本来就是孩子,不说养尊处优,但也无忧无虑,整个人看着温和似水。 来到梦界后,年岁增长,经历些生死之事,眼里平添两分戾气,再加上要统领手下三队人马,又有一些不怒自威在身上。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姜墨跟前,抖着声音,想要去抚摸:“小杰,你回来了。” 苍老褶皱的双手触及长发时,她猛然清醒。她放下双手,局促地走到一旁。 段响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这个,是段杰先生的发明。” 姜墨略带诧异,忍不住把半月板抱在怀中来回打量。 “原来是响叔回来了,我还道是谁,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一个中年男子从台阶上缓缓而下,男子身量很高,跟许山差不多,但是没他壮硕,唇边蓄了一圈胡子,收拾的很干净,一身灰色的睡袍,悠闲自在。 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姜墨毫不怯场,两人的目光在庭院中交汇。 余晖洒在姜墨脸上。 段意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看着看着,莫名其妙想到大哥。 他三两步跨过台阶,走到姜墨身前,细细端详之下,他心头微跳,呼吸急促。 姜墨只看见这个男人嘴唇微启,好像隔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我是段意,段杰是我大哥。” “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二叔。” “二叔” 段意咧嘴笑出了声,“好,好。” 他激动得厉害,抖着手在姜墨身上轻拍了两下。 段响轻咳一声,段意略微收敛,拉着姜墨走向室内。 段响回头对单四和燕六说道:“抱歉,今天回来的比较仓促,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单四和燕六感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挑剔。 段响叫了精明的小姑娘,“小一,带这两位小姐去客房。” 段一嘻嘻一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人跟着小一去了客房。 姜墨被段意拉进屋内。 一张长桌置在正中,左边是一架钢琴,右边是一张长几。 顺着房间内的台阶往上看,左右两边各两排房间,看不出来住了什么人。 室内也多为黑白灰三色,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多余的人,整个房间又大又空。 三楼的书房内,白发老头拿着拐杖,注意到屋外的场景。 他抬手打断对面年轻女人的发言。 “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谈,让我出去看看,阿响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段世平一头白发,略显老态,但是步伐稳健,丝毫不像一位八十岁的老人。 女人穿的花花绿绿,像个红绿灯,和整个建筑格格不入。 她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起身,“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也要跟着去看看。” 段世平冷哼一声,“你有时间不如多教教阿青。” 段隐摆摆手,不置可否,依旧跟着段世平的步伐下楼。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的。” 段响坐在茶几边,大致讲述了一下找到姜墨的过程。 姜墨端着茶杯坐在他身旁,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那金海你处理了吗?”段意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小意,你怎么一回来就问这个,也不让响叔和这位小朋友好好休息一阵。” 段响起身问好,“大小姐。” “响叔你太客气了!”段隐靠到姜墨身上,掰过她的脸上下左右一顿揉搓,“看着跟大哥确实有几分像。就是不知道是真货还是假货。” “你叫什么?” 姜墨抬眼看她,回答道:“姜墨。” 两人对上双眼的瞬间。 段隐突然开始发疯,伸手掐住了姜墨的脖子,眼里若有似无的癫狂和她红色的裤子相得益彰。 “不许看我!我让你闭眼!照做!” “段隐!” 段意吼着,从对面扑过来要掰开她的手,可她手劲大的离谱,段响在旁边又不能对两个人上手。 “砰” 拐杖砸在段隐脑后,她翻了个白眼,就昏倒在地。 “阿响,送她回房。” 段响从手里正好有四块通信板,拼在一起,长长一条,驮着段隐就往楼上飞。 “咳咳咳。” 姜墨咳得满面通红。段意整理好他凌乱的头发,又恢复了刚刚的文质彬彬,伸手在她背上轻拍。 段世平看着虚弱的姜墨,皱起眉头,拐杖点着地,“阿青什么时候回来?” 段意回答道:“阿青已经去了三天了,应该今晚就能回来。” 他看看姜墨,又解释道:“父亲,姜墨她,在东城受了伤,吃了不少苦。” 段世平提起拐杖,让他闭嘴,“你不用解释,我自有定夺。”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爷爷,二叔,我回来了。” 段青一身白衣,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却不见劳累,眼里带着笑,而且亮得发光,整个人泰然自若,优雅大方,仪态端庄。 一看就是伴生家族的孩子。 段世平拉着段青坐到沙发对面,问道:“这次怎么样呢?” 段青微微颔首,先向段意打了个招呼,随后说道:“爷爷,我进入方小姐的梦了。” 段世平和段意都是精神大振,段意刚想问问详细情况。 段青略微蹙眉,低了低头,“我虽然进去了,但是改变不了她的梦境” “至于洛先生和白先生,我依旧进不去。” 段世平绷着嘴不说话,段意安慰道:“没关系,至少现在方小姐的梦可以进去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头不是吗?” 段世平也勉强撑起了嘴角,“是啊,阿青不要灰心。” “这位是?” 她看向沙发上喝水的姜墨,在忆场里搜索了一番,整个段氏她敢打包票,没有这号人物。 而且她也从来没见过。 “你好。” 姜墨谨慎地打着招呼。 段青脑袋轻偏,“你好。” “响叔回来了。” 段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段青。 段青愣了一瞬,随后凑到姜墨面前。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姜墨,身上有药味,看来是受伤了,目光坚定,从自己进来到现在没有插话,行事稳重。 段青微笑一下,“这么说,她是大伯的孩子,我。。。” 段世平在后面咳嗽一声。 段青一顿,后退了两步。 “失礼了,这么说,我就要有一个妹妹了”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 姜墨点点头,段青扭头问道:“母亲呢?” 段意在弯腰耳语了几句。 段青脸色一变。 急匆匆地就要上楼,余光瞥见一旁坐着的段世平,她的步伐又慢了一下,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台阶。 当晚,姜墨被段意安排进客房。 段意无奈道:“你别介意,你的身份,我们还要做一些检查,这样也稳妥一些。” 姜墨贴心道:“我都明白,应该的,那再见。” 段意伸手指了她一下,“叫我二叔就行了。” “谢谢二叔。” 姜墨说罢就要关门。 “欸,你先等等。” 段意又敲了敲隔壁的房间,开门的是段一。 办事利落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没想到姜墨就住在她隔壁。 她立刻回答道:“段意先生,有什么事吗?姜墨小姐的两个朋友就在隔壁,单小姐身体不太舒服,就先歇息了。” 段意介绍道:“这是段一,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主宅问我,也可以问她,但我想着你们都是女孩,应该会比较好说话。” 段一接话道:“是的,姜墨小姐,乐意为您效劳。” “那我就先走啦。” 段意背过手,经过姜墨身边时,对她眨眨眼,“自己人,用起来绝对放心。” “谢谢二叔。” 两人在楼道目送段意,等他彻底离开,姜墨正要转身回房休息。 旁边的一扇门又打开了,燕六伸出头左看右看,随后整个人窜出来,“队长,真的是你,我刚还怕听错了。” 姜墨看向她身后,“老四,你怎么样了?要是还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单四脸色好多了,没有白天的苍白。【我没事了,段一小姐招待的很周全。】 姜墨点点头,“那就好,谢谢段一的照顾。” 段一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姜墨小姐,请问单小姐这说的是什么啊?看不懂手语。” 还不待姜墨解释,燕六先开口了。 白天她跟段一聊了一天,自来熟的她自认已经跟段一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她说你照顾的好啊,正在跟你道谢呢!” “单小姐客气,我的分内之事。”段一略微欠身,彬彬有礼。 燕六有些受不了这文绉绉的派头,又问道:“队长,我们可不可以去街上逛逛啊,我憋了一天了。” 姜墨失笑,“你怎么一天都闲不住,你们现在是自由的人,不用请示我。” 燕六又拉拉单四,想让她帮着求求情,姜墨又说,“欸,有什么事情,也要和单四好好商量,不准欺负她。你想出去,也要看看单四答不答应啊。” 【我可以的队长,我也想出去看看。】 “好,那我当然不会反对了。” 姜墨扭头问向段一,“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可以带着她们出去逛逛,我看东城的风土人情跟西城相差甚远,万一惹事就不好,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下。” 姜墨轻轻笑了一下,又说道:“如果不方便也请直说。” 段一一愣,“我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您要不要也出去看看,毕竟您以后可能会久居东城。” “队长,走嘛,咱们一起去看看,多好啊!” 【队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姜墨笑道:“那我只好听你们三个的了。走吧。” “稍等一下,几位需要换几件衣服。”段一转身回去想拿衣服,又想到什么,回头有些扭捏道:“不好意思,这里现在没有几位的衣服尺寸,所以可不可先借用一下别人的衣服呢?”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瓜还没想明白如果几人拒绝的对策。 燕六摆摆手,“这有啥,我们还要谢谢你呢!” “是的,麻烦你了。” 她回房拿了三身衣服,两身灰的,一身白。 姜墨接过白衣,不再多问。 第67章 身份 几个人踩着半月板,悠哉游哉的出门了。 因为对半月板和路线的熟悉,速度都比下午快了不少,再加上领路的是段一,不是段响。 没多久就穿过了两座山,来到了白天的市集。 街上冷冷清清,安安静静,跟白天大差不差。 “啊?这是集市啊?”燕六哀嚎一声。 怎么跟想象当中的热闹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段一懵懂地点点头,“是啊,不知道燕六想逛些什么铺子,是小吃,成衣,还是酒。。” “酒?这里居然有卖酒的?我要喝酒!” 段一伸手,“就在前方不远处。” 一条大路通到底,燕六也不担心走错,拉着单四这看看,那摸摸的。 看得多了就发现,这里不是不热闹,而是大多商铺都比较安静,但是应有尽有,也算繁华。 单四尤其喜欢这种氛围。 姜墨和段一走到后面,她有些好奇道:“东城只有六区是这样吗?还是别的区也这样?” “嗯,其他几区跟我们的风格差不多啦,难道西城不是吗?我还没有去过西城呢。” 姜墨打量着周遭的商铺,“西城每个区的风格都不一样,跟区长的管理方式有关。” “但是西城有一点是统一的。” “是什么?” “衣服,西城人的衣着跟人界没什么两样。”姜墨眨眨眼,目光扫过整齐划一的房顶,“而且还有建筑风格,这里简约冷硬,但西城完全相反,建筑风格完全取决区长,因此各不相同。” 段一抬着头,努力幻想着西城的风景,脑子里却依旧是东城的一切。 她有些气馁,“其实,我们这样是有原因的。” “城主说,这样有利于我们筑梦。” 姜墨挑挑眉:“这恐怕不太对吧,梦的组成元素全部来自于人界,怎么可以脱离人界,这样不是离人界越来越远,那还怎么塑造梦境呢?” 段一略有尴尬,但又骄傲起来:“道理是这样说啦,但是城主说,只有这样才能考验出真正合格且强大的筑梦师。” “当你在日常远离人类,然后到梦中,你就会清晰地意识到,那是人类的梦,而不是你的生活,防止有些实力不足的筑梦师迷失在梦中。” 燕六和单四在前面听见,对视一眼,都在段一看不见的角落打起手语。 燕六:【这说的也太离谱了。咱们西城怎么就没有这个规矩,咱们不是照样好好的。】 单四:【可能人家的城主有特殊的要求吧。咱们不好妄议。】 燕六:【这我当然知道了,我这不是打的手语。我手语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标准的。】 单四笑笑跑远了,燕六追上去,独留姜墨和段一并排走着。 段一在后头越说越兴奋,俨然一副狂热粉丝的模样,“我们城主是个有大能的人,筑梦师证书的考试也是他亲自盯着的项目。” “什么事都会亲力亲为,他还说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去找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城主。” 姜墨没有打断,又听了许多城主的优秀事迹,在粉丝面前打断叙说偶像,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返回段家时,燕六怀里抱着好几瓶酒,“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好酒呢。” 【队长,这里还是很不错的。】 入夜,姜墨躺在床上,选择把这一天也存入忆场,日后好好品味。 第二天一早,段一穿戴整齐,在外面敲着门问道:“姜墨小姐,您醒了吗?早上大家要在一起用餐。” 姜墨整理了一番着装,随着她赶到餐厅,段世平坐在主座,左手边的是段隐,她对面是段青,身旁是段意。 段青身旁空了一个位置,隔着空位,又坐了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岁上下。 段青朝她招招手,姜墨落座于男人和段青中间。 段一在侧边开席。 段青对姜墨笑笑,“昨晚睡得怎么样?如果没睡好,可以随时来找我。” 姜墨连忙推脱道:“昨晚睡得很好,谢谢。。” 段青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客气” “多谢姐姐。” 旁边的男人轻笑一声,女人只是老老实实吃菜。 段意见两人相处的不错,也很放心。 段隐却当对面两个人不存在,眼里只有眼前的菜。 段青一直给段隐夹菜,她一边吃一边扔着玩,糟蹋得差不多了,段青就给她再上一盘新的。 段世平开口说道,“小意,带她去伴生堂把姓改了。” 段意应道:“一会儿吃完饭,我亲自带她去。” “我为什么要改姓?” 所有人都停了,看向姜墨。 段青悄悄说道:“这没什么,这只是让你在制作命牌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姜墨摇摇头,“我不在乎,我不要改姓。” “我舅舅一家把我养大,我只不过是做个纪念罢了,这也没什么。” “哼,自找苦吃。”段世平很不屑的抛出一句,他又问段一,“还有什么安排?” “段红先生的三区和段白小姐的二区昨天入梦区的数量没有达标,需要安排筑梦师二次入梦。” 男人一口水喷了出来,女人依旧默默吃菜。 段红瞥了一眼段世平,讪笑着起身鞠躬,“我们这就去选人,此次一定达标。” 他拽着还在吃的段白立刻跑了。 段一又说,“除了那三个人,段青小姐的一区没有问题。根据学院上报,段意先生需要处理学院联系率不到一半的问题。” 段意啧了一声,“这活可不轻松啊,二姐跟我一起去吧。” 段隐翻个白眼,没有反驳。 段青犹豫道:“爷爷,能不能等妹妹从伴生堂回来后,跟我去一区入梦区看看。” 段世平没有抬眼,“你自己问她。” 段青颔首,扶着姜墨的肩膀,“那你跟我去一区看看吧。” 姜墨点点头。 六区段宅的山后,一间黑色的屋子立在当中。 前方竖着一块木牌,伴生堂。 段意抽出一把斧头,他倒握着斧头,木头手柄朝上,插在斑驳的木门上。 从斧头上端泛起蓝光,顺着手柄蔓延到整个老屋。 姜墨看着老屋,久久不能回神, 这老屋,就是她忆场中的木屋。 她的忆场现在早已经成长数倍,而那木屋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放不进去任何回忆,所以一直被她搁置。 蓝光布满整个木屋,斑驳陈旧的木门打开。里面有一张雕花木桌,桌角磨损的厉害,但仍能看出几分精雕细琢。 段意看她震惊的样子,解释道:“这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姜墨缓缓走进去,打量着里面,“二叔,这伴生堂,在我的忆场里,就有一个。” 段意心里一软,“这很正常,每个伴生家族的成员,忆场当中都会有自己的伴生堂。” “当伴生堂被点亮,就代表你的命牌被放在里面了,这个不是为了控制我们,而是为了得知我们的生死情况。” 木桌上方的墙分为两部分,阶梯式地构造,放了无数张命牌。 左边是完整的名和姓,右边则是段姓加数字,每一排都有相同的,段一,段二…… 姜墨走近细看,右边倒数第二排命牌,段杰的已经黑掉了,往后段隐,段意还亮着,段隐下面一条线连着段青。 “金海的命牌之所以控制不了你,就是因为这里才能真正盛放你的命牌” “你死亡后,你的一切思想,都会先回到这里,然后消散,成为下一代的养料,养护小辈的命牌。” 段意取出一块光滑的木牌,在上面写下姜墨二字,有些担心,“制作命牌,将别人的命通过一张小小的命牌来体现,就是要让命牌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这必然是很痛苦的,但是段姓可以消减这些痛苦,你真的,不愿意改姓吗?” 姜墨抬起头,眼里是无法劝阻的坚定,她心里还有一个微小的愿望,只是她唯一的依托了。 段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冷硬的开口。 “好,跪下。” “姜墨,你要用最虔诚的心来接受这一切” 姜墨跪在地上,面朝命牌墙,朝父亲的命牌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段意在她身后捏着命牌,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段意的声音熟悉又温和,让姜墨好似从远方传来,让姜墨有些昏昏欲睡。 他走到姜墨身前,举起手中的斧头,斧头化作巴掌大小,上面的尖端抵着姜墨眉心,轻微一刺,一滴血溢出,挂在蓝色的斧头尖上。 随后是后颈,后腰和大腿外侧。 段意力道掌握的很好。 斧头尖锐,隔着衣服就刺破了肌肤,但是上面莹莹浮动的蓝光又将血珠保护得完完整整。 五滴血被蓝光包裹着,浮在空中一个接一个的滴入浮在前方的命牌中。 姜墨跪在地上,冷汗直流,斧头取血时只是轻微疼痛,尚能忍受,可是当血珠飘入命牌中时,钻心的疼痛从相应位置传来。 后腰一阵寒凉,好像在水里泡了几十年,酸痛十足。姜墨略微蹙眉,这尚且在忍受之中。 左腿下好像有人使了一记千斤坠,一座巨山压在左腿,让她动弹不得。 右腿的皮肤一阵阵浮起,从骨肉深处发来生长的欲望,不受控制的想往外撑。 后颈处一阵火热的灼烧感,顺着脊柱径直烧到全身,心焰锁的后遗症让她瞬间窒息,明知道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却仍旧躲不掉深入骨血的疼痛。 眉间血融入时,最为痛苦,眼前传来一阵大风,风里带着巨大的压强,眼珠像要生生爆开,姜墨眼睛一抽一抽。 她撑不住双腿的平衡站了起来,又因为想把灼热的火焰掐灭,下意识抬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结果只能跌跌撞撞的在原地打转。 五滴血全部融入命牌,命牌周边缓缓亮起,中心的字却没有亮起。 段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把整间木屋留给姜墨。 他在外喊道:“姜墨,稳住心神,互相制衡!” 姜墨平衡着呼吸,平衡着五脏六腑的疼痛。 最难受的是后颈处的火,可现在哪里来的水灭火? 她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后腰磕到桌腿,寒冷感变得刺骨。 一道光从混沌的大脑划过。 她趴在地上,挺直腰背,试着把后腰的冷气往上引,有效! 姜墨仿佛久旱逢甘霖之人,寒凉减少,后颈的跳动的火焰也不再作祟,安静祥和的入眠了。 没有火焰的灼烧,姜墨舒坦多了。 双腿的问题,她如法炮制,右腿想冲破天际的力量与左腿的万钧之力相互中和。 只剩下满眼的狂风,逃脱不掉。 她眯着眼向上看,名字亮了五分之四,看来就剩下这眼睛了。 她轻闭双目,选择把风分流到各处。 狂风被分作涓涓细流,清风拂岗,划过四肢百骸,两两相冲的暴躁对抗,被清风吹散。 姜墨一个翻身,平躺在地,胸口一起一伏,感受着风。 段意从门外跑入,先将通体发亮的命牌稳稳当当的放在墙上,段杰和姜墨之间亮起连线。 瞬间刚刚的一切消失不见,姜墨才发现,哪里来的冰火两重天,竟然全部都是幻觉。 木屋中满是姜墨的咳嗽声。 段意压着动作,对墙壁鞠了三躬。 随后难掩焦急地立刻扶起姜墨。 “姜墨,姜墨,你没事吧?” 姜墨摇摇头,努力压着自己咳嗽的动作,“我没事,二叔,多谢。” 她没有错过他偷偷抹眼睛的动作,一个大男人,她也不好意思多说,只能柔声道谢。 段意指着墙上的命牌说道:“亮了,你真是大哥的孩子。” 段意又说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姜墨摇摇头,只感觉一抹清风从眼前闪过舒服极了。 段意没有带她回家,而是去到了学院。 西城一区的学院矗立在山顶,绝世而孤立,但是东城六区的学院就坐落在两座山中间。 而且学院很繁华,很热闹,比昨晚在集市看到的热闹很多。 小孩子穿着颜色不同的衣服,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一半在前面上课,另一半在后面的练习幻场。 两人走到学院后方,“段家和别的家族不一样,我,段隐,还有你父亲,都在这里学习过一段时间。” 姜墨观察着四周,开始幻想父亲在这里的样子。 “我们当时第一次来学院,第一次拥有自由的生活,我们都很兴奋。” “尤其是大哥,他真的很聪明,那个时候,段隐和我最喜欢跟在他后面跑,段隐的脾气也不像现在这么差劲。” “只看一眼,他就能造出来完美的生存境,他的幻场和梦器都是顶尖的,幻场已经可以扩大到整个人的梦境。” “筑梦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易如反掌。” “后来他渐渐不满足于消灭魇,有一次在梦里,我们已经把生存境造出来了,但他把魇留下了,他开始探究这个魇的一举一动。” “这件事情被父亲知道,他大发雷霆,惩罚大哥去看守入梦区反省自己,一年以后,正好是四城协会联赛,大哥是被选中的参赛人。” “于是大哥就去参赛了,他在决赛败给了西城明家,等他回来之后…” 段意深吸一口气,不敢再说下去。 “大哥他要抛弃段家,抛弃我们,去人界生活。” 段意缓缓闭上双眼,大哥和父亲吵架的那个晚上,又在眼前重现。 段杰跪在段宅中心,段世平那时还没用拐杖。 大雨瓢泼,空中一闪一闪,雷声灌耳。 段意和段隐一左一右站在段杰身后,段隐冲着房里喊:“爸,你就让大哥回去吧。” 段意攥着拳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抛弃我们!你是段家的孩子!” 他上前推了段杰一把。 段杰依旧执拗地跪在原地。 段世平从雷声中走来,眼神没有对儿子的宠爱,冷漠得像个陌生人。“你走吧,从今往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段杰身躯一震,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 段隐乞求道:“大哥,你跟爸好好说,你别走。” 段意伸手去拉他。 “照顾好爸,我走了。” 段杰拨开他的手跟那天的雨一样寒心。 “之后,我和段隐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哥了。” 段意抹了抹眼角。 姜墨犹豫了一瞬,小心试探道:“那他的死?” 太阳很大,照在段意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气,段意咬了咬牙,“伴生堂一向是我在看管,那天伴生堂突然一阵响动,我冲进去后,才发现他的命牌不亮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用了一段时间才在人界找到他,原来,他改了姓,而你的母亲也死了,两人双双身死。” 段意嗤笑一声,“人界的新闻说,凶手是你母亲,真是可笑,她绝对杀不了大哥,他是最厉害的筑梦师。” “段家出了所有筑梦师,可惜没人问魂成功,这就代表,在此之前已经有人问魂了。” 段意眼里满是遗憾,“我们再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姜墨猛然意识到,这个抢先一步的人,就是秦越。 但她没有吱声。 他看着姜墨,眼里满是可惜,“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大哥还有一个孩子,有人刻意修改了记忆,隐瞒了你的存在。” 姜墨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回忆起秦越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么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但是很快,段意的阴霾一扫而过,“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回来了,你是段家的一份子。” 他捏住姜墨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激动,“你父亲没能做到的事情,就由你来完成。” “我听说了你在西城的所作所为,你一定可以的。” “你和阿青两个人联手,一定可以带着段家重回巅峰。” 第68章 巨魇 燕六和单四一直待在段家,既说不过去,自己也很拘谨,就辞别姜墨,在镇上找了份工作,找了间房子住下。 姜墨在段宅修养了一个月,段隐没在发疯,当她是空气。 段意越来越忙,她跟段青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 姜墨休息的差不多,段青终于可以拉她去一区了。 一区和六区没什么大的区别。 不知道段青想给自己展示什么? “咱们要参观什么?” 段青兴致勃勃道:“我是想让你好好看看一区的入梦区。” 东城的入梦区和西城略有不同。 西城每时每刻都是一个样子,紫色的天空晚上播放梦境,白天是单纯的紫色,透明的大地反映着滋生的欲望。 东城的天空也有分块,却是姜墨熟悉的天蓝色。 “这里的天空就像人界的天空,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白天你可以修改前一晚的梦境,为第二天晚上做准备。” 段青介绍的很详细,她对每一个人的梦境欲望都很熟悉。 姜墨惊讶道:“你居然把所有的都记住了!” 段青奇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不是每一个区长筑梦师该做的?” 姜墨犹豫了一下,选择道出实情,“西城有一部分叫做自由区,那是梦界别的居民负责,我们不用记住,而且,” 她顿了顿,“单论西城一区,我们的区长对入梦区的了解还不如我这个护卫队的队长。” 段青对自由区很感兴趣,“怎么会有居民负责?你们完全自由吗?他们不愿意干怎么办?” 姜墨笑道:“西城的筑梦师很多,随便来几个缺魇块的都是真心筑梦的。” 段青轻叹一声,“这样想想,还真觉得挺不错的,只可惜啊。” “只可惜东城的筑梦师少的可怜,有些区域都是强硬分配的。” 姜墨看看自己的白衣,“筑梦师的考核,跟衣服有关吗?” 段青一笑,“你还真是聪明,段一说的?” “段一只是在夸奖城主,我自己猜的。” 两人越走越远,到了入梦区中心。 “你猜的不错,城主的好政策,快把我们累死了,整片入梦区,全部都是昨天我和另外三位筑梦师解决的。” “四个人?!” 姜墨瞪大双眼,眼里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段青点点头,“我们四个人看上去很厉害,实际上累得半死,城主在筑梦师考试前家里一到三年的考察期。” “任何人考察期不通过,相隔一年才能接着考核,而且考察期年限还会逐渐增长,渐渐地,有些人就放弃考证了。” 姜墨的眉头渐渐皱起,“那整个考察期究竟是什么?” 段青嗤笑一声,“就是必须按照要求颜色穿衣服,十分苛刻,稍有不慎,就会扣分,一共十分,扣完了就算失败。” 姜墨拧着眉头不知道说什么,这也太荒谬了。 段青又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艰难的考察期,就算通过了,等到真正筑梦师证书考核的时候,在梦境转换和塑造梦境的两项,失败的大有人在。” 姜墨轻声说道:“难怪这里的筑梦师这么少。” 她想安慰段青,于是又说道:“可能城主有自己的想法吧,这样筛选出来的筑梦师,确实是万里挑一的。” 段青撇撇嘴,“我们城主霍闻先是个人物,回头遇见了再说。” 姜墨沉思了一会,“东西城的证书通用吗?” 段青看向她,渐渐变得惊喜,连忙点头道:“通用,通用!你之前在西城是什么队长对不对!” 姜墨笑着点点头。 段青乐得眉飞色舞,“所以,你肯定有证书对不对!老天爷真会给我雪中送炭啊。正好有一桩梦境,需要你来帮我。” 她拉起姜墨就要带她入梦。 姜墨连忙挣开手,“你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虽说这证书通用是通用,但是我的户籍问题不用解决吗?” 在西城,就算是区和区之间的搬迁,都要走流程,更何况她现在是跨区搬迁。 段青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不用不用,二叔不是给你刻命牌去了吗?那个就相当你的身份证,你已经是段家的人了,就属于东城,而伴生家族有权利进入所属城区的任何梦境。”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段青迫不及待,“走吧” 段青抽出一把扇子,扇面五颜六色,每一次打开都会有不同的景象。 “这是我的梦器,爷爷用画笔给上面添了好些画,全是真实的人界。这样可以很好弥补我们的见识不足。” “你去过人界吗?” 姜墨张张嘴,还没回答。 段青一挥手,“噢,抱歉,忘了。” 姜墨抬抬眉毛,表示不在意。 “我忘了问你的梦器了?” 姜墨抽出腰间的铁链,段青惊道:“还真是别出心裁的梦器。” 哗的一声,她展开折扇。 扇柄缠绕上铁链。 “抓紧手,跟我走!” 段青手中折扇一挥,扇柄挥出两道绿光,贴到两人的脸上,化作纯绿色的面具。 折扇再挥舞,两人顺着扇子,进入了一个魇已经成熟的梦境。 前方巨大的爆炸声在前方不远处降临,天空升起一朵蘑菇云。 姜墨大声喊道:“魇在哪?!” 段青不语,狠狠地用折扇指了指前方的爆炸,姜墨歪头不解? 段青不再多说,折扇骤然变大,两人坐上去绰绰有余。 远处烟雾缭绕,天空渐渐变黑。 折扇飞到爆炸附近时,姜墨猛然发现,缭绕的黑雾上有一双红灯笼似的眼睛,硕长的红舌藏在烟雾下面。 这遮天的烟雾,竟然就是这个梦境的魇! 姜墨在上面吓得晃了一下,身下的折扇也跟着微微不稳。 段青伸手扶住她,“怎么了?怎么给你吓成这样?” 姜墨在风中嘶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魇!” “我也没有!” 段青又喊道:“带你进来是想找魇的生存境的,它已经成熟了,再不化魇,它就要去人界了!” “这个梦境我比你熟悉,你拖住它,我去找生存境!” 姜墨也算阅魇无数,刚刚只是被它的体型所惊讶,正好,已经很久没遇上魇了。 “好!你快去快回!” 姜墨甩出铁链,铁链在空中绷直,一个翻身,从折扇腾挪到链子上,十分稳当。 段青独自驾扇飞走,奔向远方的一栋楼。 姜墨踩着链子绕着巨魇在空中飞行了一圈,这魇十分巨大,腰有二十个人合抱那么粗,底下像蚂蚁的小人在四下逃窜。 它生出四只粗壮的触手,触手在大火翻飞的写字楼扫过,无数人和物被它卷起,径直塞进嘴里,灯笼大的双眼愈发血红,身躯还在渐渐涨大。 姜墨心里一沉,太大了,而且它还在吞噬这位人类的记忆。单用梦器根本就解决不了,只能场器双开。 她脚下一点,整条铁链后面带上冰的水汽,在空气中划过的痕迹像一条舞蹈的水龙。 巨魇身形庞大,行动也不算迟缓。 伸出粗壮的手臂就往铁链上打,幸好,它快,姜墨更快。 水龙在巨魇面前腾飞,挑衅意味十足,它的注意力渐渐被姜墨吸引,四条触手分出两条来追逐她。 姜墨七拐八绕就把两条触手绕的找不着北,缠绕在一起。 随后链子一甩,沾上水汽,瞬间就冻成冰块。 巨魇有些恼怒,另外两只触手也跟了过来,只是这样地面上就没有用来觅食的触手,它只好又生出四只,来满足自己的胃口。 姜墨眼尖,瞬间就发现巨魇的身形缩小了一圈,所以触手会消耗魇的整体。 这就好办了。 她故技重施,速度更快了,只为引出更多的触手,或者其他肢体,只要能够消耗本体。 铁链在空中上下腾飞,姜墨从上面一跃而下,跳到巨魇的脑袋上。 脚下生出寒冰层,隔绝出脚下黑色的粘稠物,手中凝出一把冰剑,直直刺入。 巨魇愈发震怒。 它挪动着身躯,慢吞吞地站起,触手在脑袋上横扫一下,姜墨跳起躲过,冰剑和冰层都被震碎,一挥手,又变成水汽,这空中全是取之不尽的水元素。 巨魇停止吞噬记忆,把满腔的恨意全部倾注到姜墨身上。 它的身躯渐渐缩小,原先只有一栋楼高,现在只有半栋高。 自身后伸出无数条触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空中腾飞的姜墨。 姜墨凝出无数小冰人,个个手拿冰剑,对着触手如切瓜砍菜一般乱剁。 蚂蚁咬死大象,巨魇挣不脱小冰人。 小冰人趴在无数触手上,把自己化成微小尖锐的冰片,刺入黝黑黏腻的触手中。 一瞬间无数条触手被冻成冰块,铁链如黑龙腾飞,登时就把整条铁链抽成碎渣渣。 黑色的冰渣子粉碎一地。 巨魇哀嚎一声,只能又伸出触手去抓东西吃,吃的越多身躯越大。 姜墨必须削减他进食,不然等段青找到生存境,也奈何不了这巨魇。 她咬了咬牙,将铁链甩得呼呼作响,江河湖泊,应召而来。 她召集了这个梦境当中所有能用的水汽。 巨魇身躯缩小,速度变快,以超人的速度滑向前方的大楼。 它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将楼从中间咬断一半。 突然嘴下一凉。 姜墨在顷刻间把楼和周围的人冻成了冰块。 它仅存的几条触手粘在楼上,跟举着一根冰棍一样。 魇不得不释放一些黑色液体顺着触手流到冰棍上,融化寒冰,才能拿到美食。 它的身影又小了一圈,小到姜墨的锁链可以把它圈住。 姜墨注意到它的身躯在缩小,只是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魇的身躯在飞速缩小,它好像一无所知,只知道往冰块上通过触手源源不断输送着自己身躯的一部分。 姜墨越看越不对劲。 不对,它要逃! 小魇终于知道害怕了,屁股下面伸出一条小小的触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光圈。 只要从这个光圈出去,就可以进入另一段记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去别的记忆里重新吃回来不就行了。 姜墨踩上铁链,从上往下飞,奋力寻找着每一处破绽。 终于在魇的身下,看见黑乎乎的一团下隐藏着几缕金光。 姜墨双眸一凛,铁链直冲金光。 有一道折扇旋转着飞来,比她的铁链更快砸在金色的光圈上。 “姜墨!我找到了!” 金圈被砸散,魇无路可逃,它也是个果断的,整个身躯都往冰块上滑去。 它的身子瞬间托举起整块冰楼,趁着姜墨跟段青说话之际,奋力向二人砸去,随后逃向远方。 两人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段青还在原地怔愣,姜墨举剑凝冰,并且催促道:“你快改变梦境啊!” 段青如梦方醒,她飞到姜墨身前,脸上有一丝扭捏,“我捏不了这个,里面的场景我没见过,捏不出细节。” “那你把刚刚的记忆分享给我,我来捏,你去追它,别让它跑了。” 姜墨没有犹豫,放下冰剑,抽过铁链的另一头,递给段青。 段青握上铁链,把刚刚的记忆传输过去,随后踏着扇子去追人了。 姜墨打开记忆,瞬间就明白了,段青没有见过人界的新年,也捏不出一个热闹的家庭。 男人本是公司的职员,临近年关,本想着拿了工资开开心心回家和父母妻儿团聚,可是谁成想,公司合作方卷钱跑路,老板资金流水出了大问题,整个公司摇摇欲坠。 老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留人加班,一天一天又一天,工资也发不出来,滔天的怨气积累至此,在梦中生根发芽。 魇在两种执念和欲望当中茁壮成长,男人原本是良善之人,也体谅老板的不容易。 因此回家和毁灭整个公司念想时消时长,时多时少,再加上东城筑梦师人员稀少,没有在它增长的时候发现,放任它像弹簧一样上上下下,最终到了这样一个不可控制地步。 姜墨长叹一声,开始捏造男人记忆中的公司和家。 段青手段比姜墨要粗暴的多,火系的幻场燃起大火,一把折扇在空中煽风点火,她对火焰的控制极好,火只烤到魇的身上。 没多久,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魇被烧到正常大小。 折扇在空中唤来一阵清风,把烧晕过去的魇裹挟在当中,缓缓从空中落到地上。 段青落在地上,却看见路灯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大雪。 她心头一跳,知道这肯定是姜墨所为,她连忙带着魇往回赶。 等她带着一团旋风回去,姜墨已经捏的差不多,只是还在调整一些人物细节,喜气洋洋的公司,旁边是男人的家。 段青眼中闪过一丝光,稍微对比了一下,与记忆中的丝毫不差。 她夸赞道:“姜墨,你太厉害了吧!” 姜墨笑笑,没有回话,她还见过更厉害的。 当初唐沐清的魇已经化为实魇,进入人界,是明槐把它带了回去,而且如果是明槐,弹指一挥手,就可以捏出与内心深处分毫不差的场景和人。 自己离明槐,还有一段距离呢。 段青见她突然愣住,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姜墨,你发什么呆呢?” “这些捏好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姜墨回神冲她点点头,“好了,他现在多大?人的意识可以出来吗?” “可以,已经是正常大小了。” 姜墨点点头,操控着铁链载着两人往上飞,段青一挥扇子,把魇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姜墨说道:“放。” 化作人形的魇落在公司门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双眼满血红,在分辨着眼前的一切。 段青轻扇一下,男人似乎觉得有些冷,在门口打了个哆嗦,随后立马钻进楼里,钻入姜墨为他编织的梦境。 高大的建筑挡不住两个人的视线,在这个梦里,男人和老板提出了诉求,老板放他走了,男人欣喜若狂。 姜墨和段青两个人藏在天上的云里,看着男人在公司喜气洋洋的过年,然后又回到家,跟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饭过年。 姜墨眼看没什么问题,就躺在云里,双手枕在脑后,闭着双眼假寐歇息。 段青两手交叠在一起,垫着下巴,趴在云上,在后面偷偷观察姜墨。 她想,姜墨的考验,应该就算通过了吧。 给爷爷的回复应该就这么写了。 不多时,男人心结已了,缓缓走出房间,围绕在他周身的黑色气息逐渐消散,化作一个人头大的魇块。 第69章 方桥 段青下去,想把魇块抱起,一个使劲,魇块躺在原地,纹丝未动。 姜墨在一旁轻笑道:“用梦器吧,这么大的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有多重。”她又有些疑惑,“这大魇块,化魇池化得了吗?” 段青思索道:“不知道,实在不行,带回段家。”她收起折扇,抚在姜墨肩头道:“那你帮我运出去?” 铁链哗啦一声,把魇块捆了个十成十,两人带着沉重的魇块出了男人的梦境。 一出梦境,就有一个小男孩在外挥手呼喊道:“阿青小姐,姜墨小姐!” 段青回应道:“小六!来帮忙!” 姜墨在后面拉拉段青的衣袖,“他没有筑梦师证书,进不来,要咱们出去才行。” 入梦区不小,男人的梦又在深处,两人走了半天才跟小六面对面说上话。 “阿青小姐,老爷喊你们回去了。 段小六眼神滑到两人身后,“我滴乖乖,小姐,你们俩从哪搞来这么大的魇块?” 段青笑道:“这还是多亏了姜墨,你帮我们把这个运到化魇池,我们俩马上回家。” 段小六的梦器正好是一张大网,把魇块网的结结实实的,“没问题小姐,你们先走,我先去了。” 段小六背着魇块走了。 姜墨和段青正踏出入梦区时。 “别走,别走,不要忘了我……” 一道悠长哀怨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姜墨猛地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求求你们,记住我吧。” 姜墨这次听的更清楚了,她伸手止住一旁的段青。 “等等” “怎么了?” 段青看着姜墨的神色,面色凝重。 姜墨皱着眉头,眼神在四下搜寻,问道:“你没听到吗?” “有人在说话。” 段青双眼微动,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没有听到,我从不骗人。” 姜墨转身往回走。 段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看着姜墨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姜墨脚步一拐,往旁边去了。 旁边有一道锁,后面只有三个人的梦。 段青脸色一变,立刻追上她,正色道:“你知不知道那是哪里?” 姜墨愣了一下,摇摇头。 段青又问道:“你真的听见有人叫你了?” “这里不能开玩笑。” 姜墨晃了一下头,郑重其事,“我发誓,我觉得听见了,是一个女声,说别走,别忘。” 女声,该不会是方桥? 段青突然被吓了一跳。 她把姜墨探寻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你知道里面是谁的梦吗?你知道上一个成功的筑梦师是谁吗?” 段青一直看着姜墨,好像那个人就是她。 姜墨皱起眉头,“不知道,我…我从来没来过。” 段青突然别开眼神,“不是你,是…是段杰先生,是你父亲。” 姜墨有些失神地拂开段青,“让我进去看看。” 她一步一顿地走上前去。 段青犹豫了一瞬,蹲下给她开锁。 段青带着姜墨走到最左边,指着地上的玻璃,上面刻着方桥,女,38岁。 “这是三位当中唯一的女士。” 姜墨侧耳倾听。 “记住我!为什么要忘了我!你们凭什么不记住我?” 声音愈发尖锐,姜墨摁着耳朵,偏头一摆。 她指着玻璃,“就是这里。” 指尖突然泛起一阵黑雾,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地上传来,她右手拉着左手,止不住往地上滑。 段青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拉。 “啊。”姜墨痛苦地哀嚎一声。 段青把在上面扯着,指尖往下拽着,两方角力,她在中间受罪。 入梦区的地板本来就都是玻璃所制,段青脚下一个打滑,两人齐齐摔倒在地,指尖那端的力量没了阻力,把两人迅速拉向最左边的一块地。 段青在入梦的一瞬间,挥出扇子,给两人上了一层面具。 跌入梦境的瞬间,手指的力就消失不见。 “看剑!受死吧!” 前面两个人衣袂翩跹,正拿着剑打的不可开交,一来一往,招式华丽漂亮。 两人见识的梦都多了去了。 武侠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被迫拉进来的,从来没有,而且面前两个人身上没有魇的气息,只是人而已,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青衣男人一个鹞子翻身,长剑直刺姜墨,段青一把拉开她。 两人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一圈,躲过这一击。 “咔!” “你们两个追星追疯了是不是?” “还有郭阳,你去刺她俩干嘛?你想吃官司是不是?” 姜墨和段青对视一眼,脸上的面具已经化成两张年轻的面容,手里塞了一堆东西。 导演坐在椅子上举着扬声器发火。 郭阳面色僵了一下,跟两人随便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又跑到导演身边低声下气。 导演挥挥手,又对另一个女人说道:“方桥啊,不好意思,是咱们这个安保工作没做好,等会再来一条,你先去把你的粉丝解决一下。” 方桥顶着精致的妆容缓缓走来,冷清的面容上带了一丝笑容,“你们好,谢谢你们的喜欢。” “这次是我们剧组的问题,不小心把你们牵涉其中,实在不好意思,如果刚刚你们有受伤的话,我们剧组会负责到底的。” 方桥又笑道:“我们可以合照,但是妆造不可以泄露哦!” 不愧是“笑容杀手”姜墨心想。 她推了一下段青,段青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呃。” 姜墨接话道:“谢谢方桥小姐。” 她又拿出手机,一副兴奋的样子,跟方桥合照又签名。 方桥被导演叫回去,两人也走到一边。 没人的地方,面具又显露出两人的本色。 段青双眼不离方桥,“你怎么知道她是方桥?” 姜墨拿起刚刚的照片,方桥的笑容温暖眼光,完美无瑕, “这位方桥你不认识,在人界,她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像我这种完全不追星的都略有耳闻,她最着名的事件,就是g国的总统先生公开表示最喜欢她的笑容。” “童星出道,原本是歌手,后来变演员导演,是个很厉害的人。” 段青的眼神渐渐懵懂,姜墨又解释道:“这些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她很厉害,在人界很有名就行了。” 稳重的段青仍然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姜墨问道:“你怎么了?” “你知道吗?以前我进入她的梦境,都是一片黑暗。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东西,更别提人了。” 段青咽下一口口水,双眼镶在姜墨脸上,“但是今天,被你意外拉进来,就能看见了!” 姜墨思索了一会儿,“走吧,现在开门回去。” 段青诧异道:“为什么要回去?机不可失啊?” 姜墨反问道:“我们进来有一会儿了,你见她身上有魇的气息吗?” “方桥和郭阳,和导演,有什么区别?都是人的气息。” “这个梦里,根本就没有魇,你要探索什么?” “我来段家的第一天,你回来跟爷爷说的就是这个吧。” 姜墨轻笑一下,“你刚刚也说,这是我父亲生前处理的梦境,为什么现在你们还在想办法进去处理?要处理什么东西?” 段青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瞥了一眼姜墨,如释重负道:“是爷爷让我来的,爷爷说,这三个人梦境当中的魇至今未出,而且很特殊,只有段家血脉才进得来。” “而且不是通过命牌的段家人,而是真正的身体里流着段家的血的人才有可能进来。 “比如我母亲,比如你父亲,比如你。” “我已经进来很多次了,什么都看不见。” 段青苦笑一声,“算了,回家吧,我也没想到,这里根本没有魇。” 段青取出扇子,在空中一挥,原本应该出现一扇光门,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段青皱眉道:“我打不开门。” 姜墨立刻把她拉到身后,抽出铁链,铁链在空中飞舞,金色的光门在空中徐徐展开。 姜墨不敢多待,拉着段青就跑了出去。 两人脚步不停,直往外赶。 姜墨看了眼时间,心中暗道不妙,这个点估计小六都回家了,自己和段青却还在外面。 从一区回到六区,两人才停下脚步。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步行回去。 姜墨想跟段青复盘一下,段青先问道:“为什么,你能打开那门,我打不开啊?” 姜墨说不上来的心慌,“我不知道,我刚刚翻了一遍记忆,我发现根据入梦区下玻璃的显示,那里面是有魇的,只是它很平静,为什么我们在里面完全找不到一丝魇的痕迹?” 段青静默一瞬,“你说,咱们今天的事情要告诉爷爷吗?” 如果今天只有段青一人,她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是今天的一切,姜墨才是那个掌控的人。 而爷爷一直很不待见姜墨,也没有让段青把她带到那个特殊的入梦区,可见爷爷还是不想让姜墨插手这事的。 段青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如果坦白,自己和姜墨可能都要遭殃,如果不坦白…… 姜墨很果断,“别告诉爷爷,等咱们自己弄得差不多再说。” 姜墨看着段青微微发抖的手,在进家门之前,她握住段青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 她郑重的说道:“如果一会儿问起来,我来说,你就说你今天一直忙着带我筑梦,别害怕。” 段青看着姜墨坚定的眼神,奇异得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 第70章 母女 “你们俩今天干嘛去了?”段世平把两个人叫到书房面对面拷问。 他目光如炬,段青几乎不敢直视,姜墨上前一步,“今天姐姐带着我在一区逛了一天。” 段世平把视线移到姜墨脸上,“是吗?你们今天都干嘛了?” 姜墨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桌子,比段世平略低一点,“我们今天筑梦了,我还讲了些人界的事。” 段青略微倾身,“爷爷,今天有个梦,魇块很大,估计可以打破纪录。” 段世平看段青的眼神柔和不少。 “你们俩想去入梦区,也不用大老远跑到一区,你二叔连六区都快看顾不过来了,唉,也不知道到哪去招聘筑梦师。” 段青又说,“爷爷,证书是通用的,姜墨在西城就是筑梦师。” 姜墨跟着转移话题,“爷爷,我有两个朋友,是之前跟我一起在西城的筑梦师,她们两个能力非凡,是两个成熟的筑梦师。” 燕六和单四没少找姜墨说东城的日子太无聊,想找个有一点意思的活,当然,主要是燕六觉得无聊。 正好借机,让她们两个到六区打探打探。 段世平捋着胡子,“嗯,既然是你推荐的人,那我也就放心了,赶明个让她们去找你二叔报到。” 段青看看段世平,说道:“爷爷,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段世平说道:“你先等等,过几个月,就是四城协会联合赛。” “这一届在南城举办,我打算在你们两个之间选一人去参加,这比赛应该没有年轻人能拒绝吧?” 两个年轻人眼神都是一暗,一个想着明槐,另一个直接开口问道:“爷爷,母亲不参与吗?” 段世平十分冷酷,“你母亲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允许参赛,由你来顶替最合适不过了。” 段青脸色唰得白了,身形也微晃两下,姜墨赶忙上前扶住她,她从来没见过段青这样。 段青闭上眼睛缓了缓,随后推开姜墨,大步往段隐房中走。 段世平毫不在乎,姜墨想追出去,他又说,“阿青心肠太柔软,对你很好,你们在干什么我一清二楚,必要时帮一帮她。帮她参赛,帮她筑梦。” 姜墨没有回头,只感觉段世平的眼光像针刺一样扎在她后背。 她刚走出门,就听见楼下一声巨响,她连忙让仆人去入梦区找段意。 自己则飞快赶到段隐房间,段隐掐着段青的脖子,双眼通红,段青丝毫不抵抗,跪在地上任凭她掐着。 姜墨一颗心快跳出来了,但是她动作很轻,她知道,段隐越刺激,越疯,所以千万不能制造出比她还大的动静。 除了姜墨第一天来的那次,段隐此后都是把姜墨当空气对待的。 但是她对段青动辄就是拳打脚踢,这都是家常便饭。 更令姜墨不解的就是,段青总会乖乖受着,无论怎么样,不挣脱也不还手。 只是笑着任打任骂。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是像今天这样,段青面部涨得发紫,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嘴角还沾着血。 姜墨不敢耽误,慢慢地走到她旁边,遮住段青,抚摸上段隐的手,“姑姑,你手疼吗?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吧。” 她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放得很轻,又闯入了段隐的视线,段隐手底下不由自主得松了两份力道。 “对,姑姑,来跟我走。” 段隐看着她,原本怒火横飞的面庞变得柔和,她喃喃道:“你,是你,你怎么回来啦?” 她又看了眼姜墨,眉头微微跳动,突然变得十分委屈,“我…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盈满她的眼眶,她抬手抚摸上姜墨的脸颊,姜墨只感觉如芒刺背,但又不得不哄着。 “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给我说,我帮你做主。” 段隐突然清醒,一把推开姜墨,指着她怒吼,“又是你,我饶你一命,你反倒来找我报仇了!哈哈哈哈,好!” 姜墨一阵心累。 感觉又回到初见时,她把自己摁在沙发上快掐死的那天。 段隐虽疯,但是身手很利索,她是木场,屋外的藤蔓被她催生进来,先绑住了跪在地上的段青。 段青双眼无神,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姜墨凝冰去冻,但冰层太薄,段隐的木头十分尖锐,姜墨不能伤了段隐,所以只防不攻。 她一边躲,还要一边护着段青,段隐用藤蔓做出来一个木球,从天而降,把两个人困得严严实实。 姜墨在里面敲打着木球,木球弹性十足,根本就打不开。 两人被困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打斗声。 在木球里面的段青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拍打着木球,大声呼喊着:“二叔,二叔你手下留情。” 段意拿着斧子摁住了发疯的段隐,随后三两下劈开木球。 段青从里面跌出来,姜墨扶起她,她却推开姜墨,忍着浑身疼痛,爬到段隐身边。 段隐平静地躺在地上,手上多了几个伤痕,是段意斧头的痕迹。 段青抖着双手,刚触碰到段隐的手,段隐空洞的眼神望向她。 抬手就是一巴掌,她挪开眼,眼皮耷拉下去,嘴里飘出一个字,“滚。” 段青局促地收回手,又对着段隐扯了扯嘴角。 段意看着来气,换了斧头柄又要去敲她,段青伸手阻拦道:“二叔,别…” 段意看看段青又看看段隐,拧起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把斧头扔在地上,一言不发。 段青深呼吸两下,把段隐从地上抱到床上,又把衣服给她略微整理了一番,“既然母亲见我不开心,那我就先走了。” 三人下了楼,段青说道:“二叔,我先回房歇息了。” 段意喊来段响,“响叔,给阿青送点药吧。二姐又动手了。” 段响欲言又止,转身拿药,正要送进段青房间里时,姜墨半道把他拦下,“响叔,我去送药吧。” 段意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好好劝劝她,让她别太放在心上。” 家里的闹剧,段世平一眼都没看。 姜墨去敲段青的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关。 段青抬眼了一下,见是姜墨,又低下头。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姜墨语气轻松,“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盘,“我来给你送药的。” 段青抱着双腿,把头埋进膝盖之间,“谢谢。” 姜墨轻叹一声,掰开一个小罐子,默不作声地往她腿上青紫的地方抹。 段青仍旧低着头,姜墨看见腿下面两处地方颜色有些变深。 姜墨又拿出一个小罐子,“你知道这个药怎么用吗?刚忘了问响叔了。” 段青抹抹眼睛,抬起头,接过罐子,捏在手里,看着罐子说道:“小时候,她打了我还会给我送药,看来这次她真的很生气。” 姜墨实在好奇,为什么一对母女的关系到了这样恶劣的地步,她犹豫了两下,问道:“你是怎么惹到她了?” 段青一愣,眼泪啪嗒啪嗒就砸到床上了,她笑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认命一般说道:“来到段家的一刻,就是我这辈子最大错误的开端。” “我第一次来到段家时,只有六岁,我那时还不叫段青…” 六岁,小阿青被段意从孤儿院挑选回段家。 初见时,段隐捧着她的脸夸她可爱,后来抱着她,给她讲解关于梦界的一切知识。 直到有一天,段隐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大病一场,烧得昏迷不醒,是小阿青一直在照顾着她。 段世平见了,就摸着她的头,慈祥地问她。 你喜欢段隐阿姨吗?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段隐,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 我喜欢阿姨,我想阿姨好起来。 段世平又问 那你更喜欢段意还是段隐? 她一番权衡后,做出了选择。 虽然叔叔也很好,但是我更喜欢段隐阿姨,她像我妈妈。 段世平笑得更开心了,摸着她的小脑袋说 那就让她当你的妈妈吧。 “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阿青,以后就叫我爷爷了。” 童声清脆悦耳,小孩年幼无知。 当天晚上,她睡得很香,再醒来,她变成了段青。 她的命牌和段隐之间生生长出了一条连线。 段隐讲过相关的知识,所以以后她就是段青的妈妈了,段青心里有些开心地想着。 但是房间里的段隐却消失不见了,她问爷爷,爷爷说是送去养病了。 她又去问二叔,求了二叔好久,他带着段青去到了后山的一处宅子。 房子里很暗,一个身着白衣,消瘦的女人,坐在阴影里,她松开二叔的手,怯怯地走过去。 女人的长发披在肩上,对幼小的段青有很强的吸引力,鬼使神差地吸引她走过去。 段青伸手去摸长发盖住的肋骨和脊柱,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叫什么。 女人回头,眼睛突兀地挂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是你啊。” 段青也笑了,瘦小的身板抱住一副骨头架子,“妈妈,你要好好吃饭啊,这么瘦可不行。” 段隐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尖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她有些害怕,却仍然抖着嗓音,“妈妈,我…” 段隐如梦方醒,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道在笑谁,“你叫我妈妈?” 她生出无限力气,把段青丢在地上,抓着她的小手摁上自己的后背。 段青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居然有一条硕长的疤。 一道疤刺痛两个人,小孩懵懂害怕,大人清醒绝望。 段隐双眼红透,眼泪将落未落。 她贴近段青耳边,“你确实该叫我一声妈妈,毕竟你现在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啊。” 段隐眉毛古怪地抽搐,“你是我的骨肉血亲,啊哈哈,我居然会有一个孩子,那你来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滚烫的眼泪滴在段青手臂上,是段隐共享给她的一段记忆。 段青背后是一模一样的疤痕。 那天晚上,两人并排躺在两张床上。 段隐身体里的血被抽了一半,输送到段青身体里。 段隐每一块骨头被剜了一小片,拼成新的骨头,放在段青心口的位置。 操刀的是段世平,他的有三条软管,跟明槐的还阳针一样,是救人用的。 这是段家最有名的共生术。 记忆中剜骨送血的痛苦,让段青承受不住,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 段隐闭着眼睛,泪流满面,她怎么配?她怎么配在拥有一个血亲? 她已经亲手杀掉她的大哥了,那个从小到大疼爱她的大哥。 段隐神志愈发不清晰,虚弱的身体让她暴躁不堪,女孩的哭声让她喘不上气。 眼前一会闪过段杰带着血的脸,一会儿闪过段青的脸。 段隐呼吸越来越沉重,“闭嘴,闭嘴!” 女孩吓得止住了哭声,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 “对不起,我…我把我的命还给你,你别疼了好不好?” 这话烧断了段隐脑中的弦。 “还我?你怎么还得起?”她掐着段青的脖子,语气平静,像变了个人似得。 “那你就还给我好了。反正你以后也会手刃血亲,为什么不在你小时候就结束?” 门外的段意浑身一颤,这是段杰的语气。 段隐从来都不会这样说话 段青就这样受着,眼泪落在段隐手上。 段隐咬着牙,抖着手,不知道是虚弱的身体,还是别的原因,她松开了段青。 她用尽浑身力气,只说了一句,“滚。” 段意从门外走进,把段青抱走了。 第71章 正常的梦境 听完故事的姜墨五味杂陈,难怪段青怎么都不肯还手,她怎么能啊? 手里捏着的瓶子不受力,一不小心就捏碎了,段青取出她手里的玻璃渣,安慰道:“其实后来,她清醒后,会给我送药的,只是这两年,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姜墨不用想都知道,十次里面有一次,都能让段青记一辈子。 她叹了口气,又问道:“为什么啊?为什么段世平要这么做?” 段青看她一眼,“不知道,爷爷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吧。” 姜墨又想到段杰,他知不知道杀死父亲的凶手呢?自己该不该问这个爷爷呢? 她又有些害怕,毕竟这个老爷子比海深,她根本就摸不透,还是先跟明槐谈谈再说。 段青在乖巧地涂药,姜墨又问道:“你今天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打?” “因为,她想参加四城协会联合赛,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支持她了,她又听说,爷爷选你和我参加,所以就。。” 段青抬抬嘴角,“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带她一起去东城,不能参赛,看看也是好的。” 姜墨不知道该怎样说她的天真,要是真的让段隐去了,发起疯来,第一个弄死的就是段青。 姜墨只好转移话题道:“爷爷已经知道方桥的事了,他希望我能帮帮你。” 段青圆眼微怔,流露出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连忙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伤口, “嘶”。 姜墨连忙摁住她,“你先好好在家养着吧,伤好了再说。” 段青又催促道:“那我们明天就走吧,明天我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对这个方桥这么上心?” 姜墨抱臂,眯着眼睛弯腰疑问,“跟姑姑一样上心啊?” 段青躲闪着笑笑。 姜墨看她埋头哭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去方桥的梦里。” 段青用力地点头,“好,你也快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还是姜墨先去敲的门。 情况果然没有好转。 段青的伤势昨天被一口气撑着,今天全部都发了出来,她腿肿的老高,后腰不知道是不是叫藤蔓勒伤了,只能躺着,坐都坐不起来。 “今天我们还是在家歇着吧。” 姜墨靠着门框,无奈地说。 段青躺在床上沉思了一会儿,“姜墨,你去吧,你去把方桥的梦里的魇揪出来吧。” “为什么?” 段青冲她招招手,“你过来,把门关上。” 姜墨走到她床边,段青低声说道:“求你,这件事,不仅是我,也是我母亲一直要做的事情。” “她也进出过方桥的梦境,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后来又因为我,这件事情又搁置了。” 段青眼眶一湿,“求你了,帮帮我吧,你是这么多年,除了母亲,第二个进去可以看见梦境的人。” “二叔连进都进不去,我进去只有一片黑,只有你可以!” “说不定,说不定里面有和你父亲有关的东西呢。” 段青急切地哀求着,自从昨天跟姜墨说了以前的事,她就对她完全的信任了。 姜墨垂眸,她本来就想去探索一下,毕竟这个是她父亲生前待过的梦境,现在这个理由又多了一个。 “好吧,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不过里面捕捉不到魇的气息,我就没办法读取她的记忆,我没把握可以捉到魇。” “没问题,不过你晚上一定要回家报平安啊,要不我让小六去接你吧?” 姜墨挥挥手,“不用,我一定按时回来,万一回不来,你在告诉姑姑和爷爷吧。” 第二次进方桥的梦境,姜墨没有想到,居然和上次一模一样, 这里记录的是前一晚的梦境,昨晚没人来过这里,就说明,方桥两晚的梦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极其少见,毕竟没有人的梦会一模一样。 这一次,她和方桥合完照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一边,尝试更改梦境。 筑梦师守则之一,不能当着魇的面去更改梦境。 既然她在这么闻不到魇的气味,那就代表,可以变化喽? 她不知道魇的生存境是什么,不知道魇在哪里,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还是第一次见。 姜墨缓缓飞上天空,看着不远处拍戏的方桥,保险起见,她决定先从远离方桥的地方开始。 她轻轻抬手,周边的大楼陷入地底,消失不见,周边的森林渐渐缩小。 她回头看了看正在片场的方桥,没有任何反应,姜墨深吸一口气,又把消失的范围扩大,梦里的人也在逐渐减少。 她从印象中提取出模糊的方桥父母的模样,在远处什么都没有地方,平地起高楼。 她从云端下来,一场戏刚好结束,姜墨看着郭阳走进厕所,一抬手,梦里的郭阳就消失不见了。 面具给她换了一张新面孔。就是刚刚对手戏演员郭阳。 姜墨走出去,随便拉了一个人,“方老师在哪,我找她对对戏。” 那人随手一指,姜墨窜进方桥的房间,腰间缠住的锁链变成一沓剧本。 “方老师,您看看这句话,是不是不太好。” 方桥凑近她,低头看本,“你怎么这么客气?让我看看。”姜墨拿着剧本,对着她轻轻扇了两下。 方桥直接晕倒在椅子上。 姜墨站在她面前,还是没有一丝魇的气息。 她抬起双手,像一个乐团指挥,手里的剧本捏成卷。 上下挥舞之间,整个剧组开始消散,变成在空中飞舞的粒子,粒子在空中重组,成为刚刚姜墨捏的那个家。 导演场务变成爸爸妈妈,工作人员变成邻居好友,郁郁葱葱的森林扭曲变形,变成方方正正的高楼房屋。 重组完毕,所有演员就位。 姜墨缓缓飞上路灯,隐藏在世界中,一个响指,周围所有人开始动作。 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菜声,电视机里欢笑的节目,邻居时不时的争吵声。 第二个响指打响,方桥清醒,主角就位。 姜墨就像导演,看着演员的发挥,试图挑出一点细微的瑕疵。 只可惜方桥在这场属于梦境的戏里,也是影后级别的演技。 姜墨挑不出一点错。 完美无瑕,依旧是一个人的表现,一丁点魇的气息都没有。 姜墨有些挫败地从路灯上滑下来。 她站在路灯下,看着方桥在家里和和美美,稍微拨动了下时间轴。 时间的流速被加快。 方桥该离开家上班了。 姜墨没有给她捏助理,她要自己过去。 一路上,姜墨给npc都设定了遇见大明星的反应。 方桥完美应付,也没有任何破绽。 整整一天下来,姜墨跟在方桥身边,给她使各种绊子,什么塞车,被黄金砸到,被人诬陷。 一般来说,魇在遇到任何突发事件,第一反应都是遵循本能,比如之前的男人,他会一直吃东西,比如善于逃避的人,她会主动逃避任何东西。 但是方桥是个例外。她没有主动在梦里做任何事情,她像一个人,依照自己的理智行事,一点都没有魇那副以欲望为食的样子。 她甚至还是一个好人,道德高尚的好人,不会因为自己是大明星,对别人颐指气使,温和,有趣,面对弱小挺身而出。 姜墨躺在云上看着下面,方桥温和地把演员同事扶起道谢。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姜墨不禁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整个段家出了问题,这个梦里面一点魇的痕迹都没有。 她有些烦躁,铁链在空中一挥,她出来了。 她又回到了梦界,回到了入梦区,她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刻着方桥名字的玻璃下,黑色的魇怪起起伏伏,像一滩黑色的水,在玻璃杠中摇摆不定。 她盯着魇,更奇怪了,这只魇,虽然没有大到化成实魇的地步,但绝对是可以被人检测出来的。 但是铁链和折扇都对方桥没有反应。 姜墨彻底晕了头了,又想到那个幽怨的女声,在方桥梦里又消失不见了,她把目光转向旁边的两块玻璃地砖。 一个刻着洛平,男,45岁,另一个刻着白桦,男,48岁。 这两个人为什么又在这? 夜幕降临,入梦区的天空渐渐亮起,开始演绎众人的梦境。 姜墨从白桦的梦里出来,疲惫地坐在地上喘气。 中间的洛平是一位律师,在律所坐了一天,姜墨盯了一天,白桦是位老师,在学校讲了一天的课,姜墨听了一天。 她快疯了,好像回到了人界,这三个人的梦,无一例外,全是正常人的生活。 姜墨缓缓抬头,长发盘在脑后,有几缕落下,垂在颈间,眼里映着入梦区天空的缤纷世界,像是星星,偌大的区域只有她一个人,是一个孤独的星星。 那里才是人界正常的梦,不是吗? 姜墨眨眨眼,在心里质问自己,一直以来,她接触的梦,不就是那样? 由欲望喂养长成的魇,由执念构成不同的梦境。 她回头看着三个人的梦境,依旧是白天的样子。 姜墨轻叹一声,踩上通信板,慢悠悠地回段宅了。 第72章 方桥的梦 “姜墨,我都躺了半个月了,你就让我回一区吧。” 段青举着手,在床上抬腿,企图证明自己已经没事了。 姜墨一把摁住她,“不行,爷爷说了,这一个月我暂管一区,你就好好养伤吧。” 段青撇开头,看着窗外的小竹林。 姜墨举起一本《世界风景习俗》翻着,“你把人界的场景看完了吗?” “我看完了的,你什么时候买新的?” 姜墨挑眉道:“这么厉害,那我出题了!” 段青微微眯眼,“放马过来吧!” 姜墨随手从书里面撕了一页,上面所有人拿着水,欢快的气息扑面而来,赫然是一张泼水节时的图片。 段青无奈,“好啊你,泼水节,这我怎么模拟,看我的篝火节。” 段青挥舞折扇,一团大型的篝火悬浮在空中,周围还围绕了许多人。 服装繁杂,动作丝滑,算是非常精细的场景。 姜墨眨眨眼,转着圈打量,“嗯,不错不错,这火焰的质感做的很好啊。” “考察通过,明天我就人界给你买新书。” 段青偷偷从身后摸出来一块小令牌,“这下你要带我一起去人界。我也要去,我都没怎么出去过。” 姜墨接过令牌,“可以啊你,你居然能从爷爷那弄到出界令牌,怎么弄的?” 段青抱着双手,“那可是我求了半天才要到的。” 第二天,两人到了人界,姜墨什么都没拿,就一部手机。 段青十分好奇,“为什么我去找响叔,他说钱都在你这?” 姜墨晃晃手机,“现在人都用电子支付,响叔给我开了一个账户,钱都在里面。” 段青问道:“既然这么方便,那咱们怎么不用手机啊?” “因为梦界用不了手机,只有人界能用。你想逛什么,响叔说,手机可以联系到季家,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求助他们。” 段青兴奋道:“手机这么厉害的?能给我玩玩吗?” 姜墨把手机递给她,段青又说,“你带我去书店,我要好好挑几本书,你挑的也太无聊了。” “好。” “姜墨姜墨,这是什么?” “阅读器,可以看书。” “这个呢?” “购物的” “姜墨姜墨,这是什么?” “微信,可以发消息。” “怎么发?” “咱们先去给你买个手机吧,这样就可以发消息了。” “那多谢你哦。” 段青捧着新手机,把上面每一个软件点开,像个好奇宝宝。 就在段青点开围脖时,姜墨突然灵光一现。 “姐,我可能知道该去哪里找方桥的线索了。” 段青从电子产品中抬头,“什么?你不是看了一个月的梦都没发现什么吗?怎么出来一会儿,你就悟了?” 两人刚在商场买完手机,她拉着段青就坐进了一个安静的饭店。 姜墨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我之前不是说,方桥是个明星吗?” “在人界,任何一个人都是透明的,更何况是一个公众人物。” “反正现在咱们跟无头苍蝇似得,还不如查查,死马当活马医。” 姜墨说着就点开了围脖,开始搜索方桥的信息。 段青沉迷了一会手机,就听见姜墨那边一点声音都没了。 她抬头看去,姜墨面色凝重,手机的各色的光打在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她靠过去,“你看出什么了,方桥怎么了?” 姜墨摁灭手机,“根据我这半个月在方桥梦里的观察,她简直是大红大紫,风头正盛。” “你也知道,梦境如果牵扯到现实,很少有完全相反的,至少应该也有些相似之处。” “但是,人界的方桥,在五年前就塌房了。” 姜墨把手机翻过来,铺天盖地的黑料淹没了整个屏幕,她也在五年前彻底停止产出作品,现在不知道是在哪国。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在有人在商场碰见她,神色憔悴。 她塌房的原因是偷禾兑漏禾兑。 段青接过手机,一边翻一边问,“塌房是什么意思?” “就是形容一个人干了不好的事,没有人再喜欢他了。” 姜墨越想越不对劲,现实和梦境相差如此之大,梦境又怎么可能这么稳定呢? 段青大致明白了,也疑惑起来了,“不对啊,那按照这个反差程度,方桥梦中的魇应该已经化成实魇了,但是从玻璃上显示来看,她的魇挺稳定的啊。” 姜墨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 她今天要在方桥的梦里造一个现实世界。 段青好多东西没见过,一条手臂吊在胸前,拉着姜墨从东逛到西,百货商场,购物中心。 哪人多去哪,姜墨看她因为受伤在家里憋了一个月,也有点心疼,就有求必应了。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了段家,正好遇见燕六和单四从段宅出来。 燕六扑到姜墨身上,开始诉苦,“队长,六区的活真的好多啊,比咱们在西城累多了,但是嘿嘿,挺自由的,段意先生对我们都挺好的,前两天还送了我好多好酒……” 【你少说两句吧】 单四把她拉下来。 【队长不用担心,我们很好。】看着姜墨提了一堆东西,单四又说道:【你有事就先忙。】 “你们等一下。”姜墨把东西放回家,又提了几个袋子出来,“这是我在人界给你们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燕六隔着袋子就闻到了酒香,抱起袋子傻笑,单四没拆礼物,提了袋子就道谢。 姜墨回段宅后,段青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书了,段世平在三楼看着下面,他对段青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还挺开心。 段世平从三楼下来,祥和地跟段青聊天,问她这段时间,练习的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响叔说。 段青乖乖地回复。 姜墨懒得看他这副和蔼的样子,脚步一转就要回房。 他叫住姜墨,拐杖在地上点着,“你在一区还适应吗?” 段青趁机提了两个东西,悄悄走到段隐的房间,幸运的是,这次房间里没有传来有人受伤的声音。 姜墨点点头,没有多说。 段世平又说:“方桥的梦,你解开了吗?把魇捉住了吗?” 姜墨忍不住问道:“没有,我捕捉不到任何魇的痕迹。这究竟是为什么?” 段世平注视着姜墨,抚摸着胡须,“完成它,你才真正有资格进入段家。” 姜墨摁住心底的嘲讽,谁想进入段家? 要不是因为明槐暂时见不到,这里关于父亲的线索又太多。 她早就跑了。 但姜墨依旧低眉顺眼道:“明白,爷爷,我会证明的。” “你说,网络舆论要怎么在梦境中体现出来?” 姜墨坐在段青床边,手里拿着一盆水果。 段青从书里抬头,顿了顿,“网络这个东西太虚了,你看看能不能体现到现实世界里。” 姜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段青又说道:“我们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方法。你这管用吗?” 姜墨轻轻一笑,把盆扔到她怀里,“谢了,请你吃水果。” “你干嘛去?” “入梦” 姜墨进入方桥的梦境,故技重施,直接把她弄晕了,她站在方桥身边,一挥手,让所有人都消失了,影视城也变成一个普通的房间。 一个响指,她给方桥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又回想了一下商场推销人员的装扮,修正则个。 又是一个响指随手挥出一大片人,人山人海的影视城,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商场。 “欸,那个货不对啊,上错了。” “姐,你给咱看着把这几样货核对一下啊,我上个厕所回来替你,到时候你歇歇。” 来打工的大学生心好,每次都会偷偷替她一阵,让她休息十分钟。 方桥擦了擦脸上的汗,上货,打秤,这些机械的,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最磨人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她从早上六点站到现在,腿快断了。 方桥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机械般敲打着自己的双腿,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得累。 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自己好像不属于这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经理刚吃完饭,又来视察了,大学生立刻给方桥通风报信,方桥装作刚从厕所回来的样子,却被经理抓了个正着。 “方姐,不是我说你,咱们这个规定就是不能休息,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说,我给你开绿灯。要是实在扛不住,就回家歇着吧。” 方桥咬咬牙,“经理对不住,我没事的。” 姜墨推着小推车,一直在这商场打转,但是一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方桥。 她看着方桥在前面忙碌,铁链在空中悬浮,一端握在姜墨手里,另一端在方桥脑后连着,铁链轻微晃动,姜墨知道,这是方桥的心情不太稳定。 方桥现在有些焦虑。 姜墨微动指尖,决定给她上点强度。 旁边一个大姐拿出手机,上面正播放着当红明星的视频,就在方桥旁边。 方桥看着大姐手机里的人物,不由自主地盯着看。 铁链紧绷在空中不动,姜墨也放慢了呼吸,她轻飘飘地走到方桥身边,把整个商城逐渐缩小。 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方桥粗重的呼吸和手机里的声音。 她看着手机里的视频,觉得无比熟悉,手机里的这个人是谁呢? 这个女明星的眉眼好熟悉,像谁呢? 姜墨把一瓶水从她身后拧开,倒在她面前。 水渍在前面有些反光,方桥又忍不往前走去,她的脸被水面映出,她痴痴地看着水中的自己,又看了看手机。 空中的锁链越来越颤抖,姜墨握着铁链却是动也不动,优秀的猎人,需要有最好的耐心。 前面的连接处冒出一丝黑雾。 姜墨双眸一凛,就是现在。 铁链被姜墨猛然抽出,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黑线。 姜墨身比心快,顺着铁链飞去,光滑的链子映出姜墨身形的变化。 顺着链子往后,她的身形越来越小,铁链末端好像开了个口子,她顺着口子滑了进去。 天旋地转,周遭突变。 一座占地数英亩的豪华庄园静静地矗立在山顶,俯瞰着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 这里就是新闻上说的,二十岁的方桥名下的豪宅之一。 这里已经不是方桥的梦境了,而是她的记忆。 姜墨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幸亏抓住刚刚魇气溢出的一刹那,这才能顺着魇进入了方桥的记忆。 在这里方桥将没有任何秘密,当然她也可以看见上一位进入方桥梦境的筑梦师——段杰。 第73章 小圆片 金色的光穿过姜墨透明的身体,她看见了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女方桥。 方桥一身长裙,脸上还有些杀青时的血迹。 她捧着花,笑得明媚张扬,在众人的欢呼中鞠躬谢幕。 “谢谢,谢谢邓导。” 方桥跟所有人打过招呼后,走上自己的车,走向自己更加明亮的未来。 只可惜所有故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故事很简单,方桥童星出道,一炮而红,整个家庭拿她当摇钱树,她像一颗流星,短暂而耀眼地划过这个世界。 五年前,已经三十五岁的方桥出演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在国际上能够大放光彩。 只可惜传回国内的消息,是她的锒铛入狱。 方桥出狱后,一直独自生活,遛遛狗,出去看看话剧,生活悠闲。 她有大把的朋友帮助她,心态也很不错,有时候还会开开直播,挣点小钱,逍遥自在。 姜墨像是导演在监视器前,轻而易举地走完了她整个回忆。 令她不解的是,她父亲段杰,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早年方桥对名利极为渴望,段杰使用什么方法,把一个人的魇能够稳定将近二十年之久。 方桥的人生很快走完,她终于看到了段杰。 年轻一些的段杰,下巴留着一圈胡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脸上是姜墨记忆深处的笑容。 姜墨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她走到父亲身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像一寻常位筑梦师,段杰顺着魇搜寻方桥的回忆,随后又根据魇的生存境构筑梦境。 生存境构筑完毕后,只需要将魇尽量削弱到正常大小即可。 方桥的魇又高又瘦,非常灵活,段杰不像伴生家族的人,他不喜欢用场,更喜欢用器。 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在空中飞舞着。 小刀在空中飞着,有时轻微停顿一下。 小刀飞了几圈,段杰大手一挥,刚刚停顿的地方一个刀影若隐若现。 无数刀影倾泻而出,白光如瀑,洗刷了一遍方桥魇。 方桥魇瞬间缩小了一圈,恢复了常人大小。 小刀变成大刀,把魇在伴生境前压住,压得它动弹不得,挣扎不脱。 段杰从暗处飞来,从怀里取出一根小黑片,硬币大小,表面十分粗糙。 姜墨凑近去看,段杰就把小黑片从魇的头上塞进去了。 那魇本来趴在地上躁动不安,但是那小黑片一插进脑子,就好像喝了镇定剂,瞬间温顺乖巧,像只小绵羊。 段杰眼里满是亮色,他兴奋地摸着魇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段杰操控大刀轻轻从它身上起来,魇依旧乖巧的趴在地面。 没有任何躁动不安的迹象,也没有一丝魇的气息。 姜墨惊得合不拢嘴,愣在原地。 段杰兴奋地拍着魇,丝毫不在意魇身上的粘液,十分亲昵。 他看着魇,眼里满是开心,魇感受到他的情绪,也扬了扬脑袋,顶他的手掌,段杰拍了魇一下。 魇缓缓向前走去。 踏入伴生境,周身黑雾消散,它缓缓化作人形,满眼的血红已经消失不见,变成黑色的正常双眼。 姜墨再熟悉不过,她跟这样的方桥待了整整半个月。 走进这伴生境,居然就是姜墨待了半个月的梦境。 姜墨彻底傻眼,一边往里走,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魇在伴生境待了二十年不化。” 姜墨还在震惊当中,脚下却一阵剧烈地晃动,这是整个记忆要坍塌了。 姜墨甩开铁链,打开光门,刚一踏出去,面前巨大的魇张着嘴,就等着吞她入腹。 姜墨一个拧腰转身,从半空中脱离。 她踩在链子上,在空中暂时安全。 下面是一片火海,底下的人是一个个剧组的人员。 姜墨心中暗道不妙,她今天设置的超市场景,是在剧组的基础上,把方桥拉进去的,现在她回到了最开的剧组,就代表刚刚超市的场景已经崩塌不见。 就比如三层的洋葱,她建立的超市相当于第三层,她进入了方桥的记忆,也就是最里层。 而一开始剧组则是第二层,现在原本隐藏在第二层的魇发狂,开始吞噬记忆,所以最里层姜墨被迫回到了第二层。 姜墨看着面前的魇,是她熟悉的魇,是她亲手捕捉了无数只的魇,只是这魇完全没有之前理智,也完全没有在段杰手中的乖巧懂事。 姜墨想到那个黑色的小圆片。 她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轻叹一口气,看来没办法了,只能先解决这个魇。 姜墨腾飞在空中,数不清的谜团让她有些暴躁。 铁链在手上裹一圈,变成一条长鞭,长手一挥,搭配上高速移动的冰场。 魇一伸手,冰场就从鞭头蔓延过去,啪的一声,破空声如雷霆贯耳,却不见姜墨人影。 在看去,那魇的身影小了一圈,黑色的冰块散落了一地。 几声噼里啪啦后,黑魇俨然已经缩小到了正常的大小。 姜墨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用铁链拴着魇,扯着它往前走。 等把魇送入伴生境,她腾挪到云上,腾地躺下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底下动静渐小,姜墨探头一看,差点被黑雾迷了眼睛。 “咳咳,真呛。”姜墨皱着鼻子扇开黑雾,等她飞下去,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魇块躺在地上冰凉通透,姜墨抬手把整个梦境散掉。 姜墨拾起魇块,却发现小黑片就在下面。 她看看左手的魇块,又看看右手的小黑片。 她捏紧右手背到身后,把魇块一高一低地抛起来。 “爷爷啊,我完成任务了,回来复命了。” “什么?你把方桥的魇块都带回来了!” 段青捧着魇块,上下打量,“你怎么弄得?真从人界找到秘诀啦。” 姜墨拿回魇块,把来龙去脉都说的一清二楚,只是隐瞒了段杰插入那个小圆片的事件。 “事情的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现在要去跟爷爷汇报一下,你早点睡吧。” 姜墨转身要走,却看见段世平和段意就站在段青门外。 段青连忙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道:“爷爷,我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可不可以,让我回一区啊?” 段世平打量了一下,“你歇着吧。”话锋一转,“姜墨,方桥的魇块呢?” 姜墨乖乖地递上去了,段意接过魇块,越看越满意,对姜墨的欣赏藏都藏不住。 段世平摸摸胡子,“做得不错,你可以搬到二楼尽头的房间。” 姜墨一愣,这段时间自己一直住在客房,她也不是在乎这个的人,只是段青还住在一楼,她开口就打算拒绝。 段青却为她高兴,凑到她耳边,“姜墨,那个房间是段杰先生之前的。” 晚饭后,段青照例去看望段隐,段隐也已经半个月没踏出房门,全靠段青照看。 段意带着姜墨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给她一把十字钥匙,“这里面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用。” 他凑到姜墨跟前,“方桥魇做的不错,加油!” 姜墨走进房间,没有想到,父亲的房间居然有点梦幻,整体的色调偏紫。 一进门是沙发和一张小几,最左边是一张大床,床边有一张桌子,整个右边除了卫生间,居然一整张墙都是书。 她踱步到墙边,伸手抚摸书脊,一手的灰。 她又到床边看了看,从窗户正好能看见前二山上的学院。 整个房间都很整洁,除了放满书的墙。 入夜。 整个段宅都是静悄悄得。 段隐看着黑暗的地方,头又疼起来了。 她跑过去把灯打开,盯着明亮的灯,她感觉好多了。 但是灯太亮了,像段杰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又变成了姜墨,又变成了段青。 段隐又神经兮兮地把灯关了,可是黑暗又让她难受,权衡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把灯打开。 啪得一声,灯光乍现,一个人靠着门盯着段隐。 突然出现的段意没有吓到她,反倒让她略微心安。 “你来干什么?”段隐坐窗台边上,腿吊在外面一晃一晃。 段意走到她面前,“我为我的傻侄女鸣不平啊。” “阿青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我这个傻侄女还挺高兴啊。” 段隐眉毛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想抽他,段意举手投降,“哎呀,不小心忘了,你先冷静。” “二姐当年办事不利索啊,怎么还把大哥的孩子留下了。” 段隐双眼瞬间失神,盯着灯芯,像极了段杰临死前沾血的眼睛。 自己的刀刺入身体有多痛,段隐最清楚,可是大哥依旧在笑,笑着求她,求她放过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也在对她笑,还举着糖,说如果低血糖,吃个糖就好了。 段隐看着那个孩子,手抖得第一次抬不起刀。 她不姓段,她不会觉醒忆场的,她不会回到梦界的。 段隐在心中说服自己,她伸手抹去了那孩子的记忆。 她本以为永远都不会见到那个孩子,所以在得知段世平派段响去西城找人时,她只觉得荒谬。 可是直到那天,姜墨站在客厅说话时,她突然发现,当年那个孩子长大了,也有些像姜彤了。 她给姜彤植入了杀掉姜墨的指令,姜彤一直在抵触,而且反抗情绪很强烈,最后她选择自杀。 从来没有人的本能可以违背植入的记忆。 母女俩抵触的眼神一模一样。 从那天起,段隐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大哥这一家人交替着在她眼前出现,包括段青和她的关系,都在提醒她,质问她。 段隐你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段隐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象着自己摔下去粉身碎骨的样子,笑出了声。 “现在姜墨回来了,我是不是能去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段意,虔诚地发问。 段意摇摇头,“可惜,姜墨还不是很听话,爸打算在观察一阵。” 他坐在地上,脸正好靠在段隐腰上,不解道:“姐,你为什么变了?自从大哥死后,你变得越来越不开心了。” “大哥死后,你明明是最有潜力继承段家的,为什么?” 段意自顾自地说着,“为什么爸宁愿培养阿青,都不愿意培养你?” 段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把回身,摸着段意的头,“你是她的二叔,对吗?” “姜墨不愿意接受段家的,只有阿青最合适。” “等我死后,你…护好段青。” “别让爸在给你弄个孩子。”段隐摇摇头,皱着眉头,“这个真的很疼。” 段意惊愕,猛然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第74章 段隐 段意不愿意承认,段隐以前也疯,可是自从姜墨来了之后,整个人就有一种脱离感,好像随时随地都要飘走。 段家拉不住他的姐姐了。 段隐无视他的怒火,站起来,双手向下摁了摁,“冷静,你喜欢什么来着?” 她搓了搓双手,然后展开,一个小木球静静躺在她手中。 段意看着那个木球,又有些心酸。 “姐,是大哥先背叛了我们,你只是做了你应做的事,你没有任何错误!” 段隐沉默一瞬,眼皮抽了抽。 “再等等,等爸找到了控魇术,我们就不需要姜墨了。” 段隐脑子里的弦崩断了,她揪段起意的领子。拽着他往前走。 嘴里喃喃道:“闭嘴!我让你闭嘴!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木球被砸到门上,门被打开,段意被扔了出去。 二楼的姜墨正躺在床上,手边放了一本书,是一本诗集。 “为什么这么喜欢月亮呢?” 姜墨枕着双臂,看着窗外的月亮。 那本诗集全部都是关于月亮的,还有一个本子,上面画满了小月亮。 根据书的磨损程度来看,这本书是翻阅最多的。 姜墨闭着眼,试图睡觉,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她已经习惯了,姑姑总是会在半夜的时候突然搞出一点动静。 她披上睡衣,接了杯水,趴在窗台看着外面的月亮。 月亮挂在天上,淡淡的月光洒进屋内,有些朦胧,像一杯酒从头浇下,让姜墨有些头晕。 姜墨顺着月光看向屋内,睡意袭来,她又躺回床上,看着房顶,眼皮有些沉重,一个月亮从她眼前闪过。 姜墨猛然清醒,从枕头下面取出铁链,踩着链子升起来。 屋里很黑,她没有点灯,就着月光打量天花板。 天花板是星空月亮主题,有光的时候繁星闪烁,非常浪漫,但是没光的时候,就是一片漆黑。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刚才就是有一个东西在发亮。只是光很淡。 她昂着头四处看。 姜墨看看房顶,又看看枕头,躺了回去。 这次她睁着眼睛,很清醒。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天花板不再是一片漆黑,一个小小的月牙,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淡淡的象牙色的光。 姜墨目不转睛地盯着月牙,慢慢坐起,保持着这个姿势升上了天花板。 真是奇妙,只有月光照到天花板时,这个小小的月牙才会发亮,而且只有平视的角度才能看见。 姜墨扬起一个笑容,好像在玩一场藏宝图的游戏,而藏宝图还是父亲给的。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月亮,奇怪的是,这个月牙是凸起的,天花板很久没打扫,一摸就是一手灰。 姜墨不自觉地咳嗽起来,心跳有些加快。 她用力地摸了摸月牙,这个凸起可以被摁上去,但也仅此而已。 “嘶,就是这样吗?” 姜墨有些挫败,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姜墨这下也睡不着了,啪地一下躺回床上,翘着腿抽出诗集,细细品读着诗集。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姜墨把书放在胸口,揉了揉眼睛,胸口好闷啊。 “好累。” 爸爸,能不能给我一点指引呢? 姜墨眨眨眼,那个发光的小月牙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刚才的光亮只是姜墨的幻觉。 姜墨轻叹一声,再看去那个月牙真的不亮了,泯然于别的星辰。 但是她是睡不着了,她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天花板,正当她又似困非困睡去时,又一个月牙闪烁起来。 姜墨一骨碌爬起来,有些烦躁,又有些想笑。 给自己凝了一张大冰床,方便自己观察月牙。 冰床缓缓升起,升到离天花板大概只有半米的距离。 姜墨躺在上面,操控自己随便滑动,整个天花板有无数小月牙, 她先记录下了第一个月牙的位置,随后又记下第二个,然后就在冰床上慢慢滑动,细细观察,把所有月牙的位置记了个大概。 一整晚,姜墨就在迷迷糊糊得半梦半醒间,一边滑,一遍记录。 终于,第五个晚上。 姜墨坐在房间,翻找着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把每一个月牙都记下了,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只是看到那个画满小月亮的本子,鬼使神差地想做。 姜墨擦了擦额头的汗,她要把所有的月牙摁了一遍,如果没有什么用,她就再把墙上的书翻一遍。 等到月光再一次撒入房间,刚刚全部被姜墨摁下去的月牙都弹了出来。 虽然只有轻轻的一声,像一颗螺丝掉在地上,微乎其微,但是对于姜墨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她有些激动,微微屏住呼吸,细细看着墙面,身下的病床突然碎裂,把姜墨狠狠地摔在床上。 “哎呦。” 姜墨龇牙咧嘴揉着屁股,想再凝一张,却连一块冰都凝不出来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洒出无数的灰尘,在空气中形成灰蒙蒙的雾。 有些古怪,姜墨举起手捂住口鼻,皱着眉头盯着上面,腰间的铁链悬在半空,蠢蠢欲动。 床突然震了一下,姜墨吓得从床上跳起。 灰蒙蒙的颗粒涌向整张床,和空间中别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墨又盯着看了一阵,天花板上突然掉出来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片,她心里一动,连忙伸手去抓。 黑色的小圆片一接触到她的手,床跟疯了一样无声地震动起来,床头的吸力猛然大增,所有的灰色颗粒在一瞬间被吸附到床头。 小黑片在姜墨手中躁动不安,猛地往前一窜,姜墨迫不得已,只能双手抓着它。 床头对小黑片的吸引力十分强大,把姜墨拖倒在地。 姜墨迅速站起,心跳极快,不能凝冰,于是她就用链子把腰绑在桌子上,努力向后拉扯。 她咬着牙,浑身肌肉紧绷,正在和小黑片角力。 空中寂静一片,只有姜墨的呼吸声。 姜墨调整了一下姿势,正打算把整张床抽碎,这小黑片今天她一定要留下。 这就是段杰插到魇头上的东西,说不定一切秘密,就藏在里面。 空中突然响起一阵木头破碎的清脆声。 姜墨有些惊恐地循声找去。 铁链扯着桌腿蹦得很直,链子另一头嗡嗡作响。 桌腿先撑不住了,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姜墨也失去平衡,又摔倒在地。 没了阻力,姜墨被迅速拽到床边,强大的吸力已经吞噬掉她半只胳膊。 床边一个小小的凸起抵住她的胳膊,一不小心,就把她小臂拉了个口子,血滴在床上,姜墨忍着痛扯着手臂,开始犹豫要不要放手。 奇怪的是,整张床摇晃的幅度明显变小了,吞噬姜墨手臂的床头力道渐松,姜墨迅速抽手,飞速跑到墙角。 刚刚的一切好像她的幻觉,她缩在墙角,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她先用链子把床缠了一圈,然后扎到地板上。 又等待了一会,确定这床没有什么异动后,她终于打开手心,在月光下仔细端详这个小黑圆片。 和父亲手中的一般无二,硬币大小,上面刻着奇异的花纹。 姜墨握着圆片,心里有点发热,她要找个魇实验一下。 她把圆片放进贴身的口袋中,躺在了地下,看着身旁安定的床,思索了一阵,又尝试凝了一块冰,果然不出她所料,冰也能凝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 段青给打着哈欠的姜墨倒了杯茶,“你很困吗?总感觉你这几天没睡好的样子。” 姜墨张张眼睛,搓搓脸,“我没事,我就是醒太早了,没睡够,我一会儿去补个觉就行了。” 段青一脸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行,一会儿爷爷要开会,要宣布去南城的人选。” 姜墨瞬间清醒,“这么快?联赛在什么时候啊?” “就在五个月后。” 段青转了转眼睛,小声道:“姜墨,你愿意参赛吗?” 姜墨咽了一口茶,目视前方,“不愿意。” 段青失落地低下头,“为什么啊?” 姜墨看她:“那你又为什么啊?” 段青支支吾吾不肯直说,姜墨又说:“你总不能因为姑姑,就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吧?”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喜欢筑梦,喜欢梦界的一切吗?” “我就不一定了,我对这个比赛没有任何的想法。” “我只想去南城。” 段青陷入迷茫之中,姜墨在她肩上拍了拍,又安然地享用起自己的早饭了。 “你们两个关于去联赛有什么想法?”段意站在段世平椅子旁边问道。 段世平坐在书桌前巍然不动,等着两个人发言。 姜墨看了看段青,先开口道:“我没什么想法,伴生家族的代表还是由姐姐来吧。” 段青舔了舔嘴角,看着段世平:“爷爷,能不能让母亲…” 话还没说完,段世平就开始咳嗽,咳了一阵,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段青白着一张脸,“爷爷,我说代表家族参赛的人员…” “咳咳咳,你说什么?阿青啊身体好了吗?”段世平捏着拐杖,站到她面前和蔼地问道。 段意瞥了一眼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段世平的手搭在段青肩上,段青好像承了很大的力道。身子都忍不住抖起来。 在原地晃了晃,姜墨拧着眉头,伸手扶了一下。 段世平的拐杖立刻挥起,砸在姜墨手腕上,洁白的手腕瞬间红肿一片。 段世平看都不看姜墨,“阿青,有什么事情,可以跟爷爷说,但是一定要想好。” 老人眼里满是慈爱,俨然是一位慈爱的长辈。 刚刚被打的是姜墨,发抖的却是段青。 段青看了一眼姜墨的手腕,绝望地闭起双眼,“爷爷,我希望我去南城参赛的时候,可以带上母亲,她…她一直想去南城看看。” 段意喊道:“不行,她的身体撑不住,她不能去。” 段世平挥手打断他,“哎,给我们的参赛者一点小的特权嘛。” “今年你就不用去了,让段隐去吧。” “爸!可是…” “好了,你不用多说,我自有定夺。你来安排,让段隐出发去南城。” “阿青既然提了条件,就要好好练习哦。” 段世平慢吞吞退回椅子上,段意心里有再多不满,都只能咽下去。 第75章 南城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跟着来?”段隐坐在飞机上,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段青在一旁忐忑不安,段隐自从上次发疯后,就平静多了,至少现在可以跟她好好说话了。 “就是,我想着,带您来南城散散心。” 段青伸出手,却又在空中一顿,蜷缩了回去。 “南城四季如春,听说可暖和了,不管是人界还是梦界。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回头看去,一个戴墨镜的小姑娘扒拉着两人的座椅,头夹在中间,正盯着两人。 段青有些惊讶,略一思索,突然领悟道:“你就是舒然?是城主推举的另一位参赛者?” 舒然略微低头,墨镜耷拉在鼻尖上,“bingo!”明亮的双眼含笑,“你挺聪明的嘛,你是段青?” 段青微微一笑,伸手要握手,舒然噗嗤一笑,抓着她的手上下晃,“你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老派?” 段隐对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交流不感兴趣。又扭头去看窗外。 可惜,姜墨坐在她前面,偏头望着窗外。 透过座椅可以看见姜墨的小半张脸,说不上的烦躁,眉头又泛起熟悉的抽搐。 段隐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后走,段青抓住她,“你要去哪?我陪你吧。” 她冷漠地甩开段青,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不用。” 段青习惯被拒绝,朝后面招了招手,“响叔,你跟着点。” 段响点点头,跟在段隐身后,季家的飞机很大,段青只能看着段隐随便进了一个房间。 她走到姜墨跟前,想跟她说两句,没想到姜墨睡得正香。段青只好作罢。 舒然踱步到两人跟前,朝着姜墨努努嘴,“她是谁?” 段青给姜墨找了个毯子盖上,“我妹妹。” 舒然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段家除了你?还有的小孩吗?” 不等她回答,舒然好像明白了似的,凑到段青耳边,“她该不会是段隐的新孩子吧?她的身子骨还受不受得住啊?流血断骨,不知道多疼啊。” 段青瞳孔微缩,瞬间浑身紧绷。 舒然眼中满是玩味的笑,看见段青的反应更开心了,扬着嘴角,手里勾着墨镜晃悠。 段青抬手就把她手里的墨镜打掉了。 舒然后退一步,眯了眯眼,“哟,段家的小狗,想咬人了。” 她捡起墨镜,抖了抖,“只不过嘛,没牙的狗咬人,跟挠痒痒又有什么区别呢?” 镜片猛然飞出,冲着段青的嘴飞去,砰的一声。 镜片打在布料上,发出沉闷的叫声。 毯子揽住镜片,被修长的手臂挥了一下,镜片被原路送还。 舒然还没看清,就感觉镜片扇在自己脸上,一块镜片而已,不大不小,不疼不痒。 但她伸手取下镜片时,白皙光滑的脸上有一块镜片大小的红色。 段青轻笑一下,这声音比镜片更疼更让人难堪。 飞机上还坐着很多东城的人,也不乏认识两人的,都纷纷把目光放到前面。 舒然举起另一个镜片,照着看了看,而后勃然大怒,目光转向姜墨。 姜墨裹着毯子,做作地翘起腿,舒然被迫后退两步。 姜墨幽幽地开口道:“段家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舒小姐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不然脸上可不太好看。” 舒然摸着脸,上前一步,弯腰对上姜墨的双眼,正要说什么。 段隐从后面的房子走出来,一脸疲惫地坐回原位。 舒然见状只能忍了又忍,指着两个人低声说道:“好,很好。你们俩最好保佑,段隐永远在你们俩身边。” 随后大步迈回了自己的座位。 姜墨嗤笑一声,又蜷缩着闭上双眼,段青在一旁问道:“你要不要去房间里睡啊,那里有床。” 姜墨沉思一瞬,起身朝房间走去,飞机突然一个颠簸。 姜墨衣服里的项链被晃出,打在她眼睛上。她若无其事地把项链塞回去,慢腾腾地回房。 躺在床上,姜墨解下项链,把玩着小黑圆片。 这半年来,她已经把另外两位古怪的魇也解决了,魇块都投到化魇池了。 和方桥一样,另外两人的魇也是平和地在梦里生活了二十年,温和有礼,毫无攻击迹象。 黑色的小圆片在洁白的掌心上下翻飞,姜墨对上面的纹路已经烂熟于心,只是仍旧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奥秘。 她不敢用东城的魇做实验,害怕会被段家人发现。 目前只知道在那三个特殊的魇身上,只要插入小黑片,它们就会听话乖巧,性情大变。 如果这个小黑片具有普遍性,那这对于梦界来说,可是全新的东西。 很有可能会改变所有筑梦师,如果魇不用被炼化,那整个梦界又靠什么来维持呢? 小圆片上端有一个小孔,姜墨就穿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着。 众人飞了整整两天,终于到了南城。 南城机场外 东城负责本次参赛的总管叫孟方,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短胖的四肢十分和蔼,像蓝胖子。 孟方笑眯眯地说道:“本次南城之旅的赞助商还是季氏,现在由鄙人带队,咱们先在人界住两晚,体会一下尚郡酒店的服务,随后咱们一起进入梦界。” 飞机上的除了段家人,还有舒然为代表的东城主一派,还有好几位优秀的筑梦师前来观摩学习。 左边一派男男女女,一身白衣,端庄万分。 段家人以段青姜墨为首,安静地站中间。 舒然背着包,带着墨镜,后面跟了好几个人,站在右边。 舒然勾起唇角,“季家的酒店越开越多,这几年真是如日中天啊,季长平赚了不少吧。” 身后一个男人附和道:“是啊,季大少爷这两年在梦界的身价可是疯涨啊。” 左边的白衣人群传来一声叹气,“唉,只可惜啊。” 姜墨最近一直在恶补梦界的几大家族,关于季家,老师只提了几句说,全都是些做生意的小打小闹,不足以提。 孟方从身前的包包掏出一根旗子,高举过头顶摇晃着,“好啦,大家快走哦,这尚郡是季氏集团的新项目。” “希望大家能有一个良好的体验,有什么意见大家直说哦。” 舒然身后的男人十分不屑,“第一个意见就是换掉你这季氏的狗腿子。” 声音不大,但是都能听清。 孟方置若罔顾,擦了擦汗,依旧往前走,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到停车场。 “请段家的朋友这边请,请其余的朋友这边请。” “上车后,司机会将各位带到尚郡,两天后,我们在尚郡宴会厅集合。其余时间请各位自便。” 孟方把人分成两拨,自己也跟着坐到段氏的车上。 刚刚说话的男人更加不满,他叫住孟方,“怎么?他们段家,有什么特权啊?大家都是来参赛观摩的,东城的伴生家族到了南城,就算了吧。” 左边一派白衣人都已经上了车,就剩下舒然这一波人还在下面和对峙。 舒然席地而坐,撑着下巴看好戏。 孟方圆滚滚的身子走下车,笑道:“这位先生误会了,没有什么特权,只不过段氏要先去跟协会主席报到,我来跟进一下。” 男人挥挥手:“原来如此。多谢解答。” 舒然轻笑一下,指挥着身后众人上车。 男人和舒然走在最后,上车时他嘲笑道,“我还以为,季氏又要巴结伴生家族的人了,看来他们季氏还是长记性了。” 孟方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他大步走上前,胖手搭在男人身上,“先生,请稍等一下。” 男人疑惑地转头,“干什么?” 孟方收回手,“请先生为刚才的话道歉,你刚才的话有辱季氏声誉。” “神经病。” 男人翻个白眼,又要往车上走。 孟方伸手搭在他肩上,重复了一遍。 男人想挣开孟方的手,但是没挣开,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两排车中间,孟方和男人在空地上对峙,其余的人都在车上看戏。 男人比孟方高,但是孟方力气大得要死,压着肩膀的时候,他动都动不了。 孟方又说:“请先生为刚才的话道歉,你刚才的话有辱季氏声誉。” 男人咬咬牙,“好,我道歉,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对不起,孟先生,对不起,季家。” 舒然在车上探出头,冲着孟方笑得开心,“孟先生,季长平不是说要保证两界友好吗?你这是?” 孟方收回手,转身要上车,“舒小姐说的对,还希望先生以后谨言慎行。” 男人看看孟方,又看看舒然,意识到孟方不能把他怎么样,又嚣张道:“喂,刚才我道过歉了,你代表季家冒犯了我,是不是该道歉啊?” 孟方充耳不闻,转身上车。 段隐等的不耐烦,段响探出头看了一眼。 孟方冲着他挥挥手,示意自己马上就到。 男人在身后滔滔不绝,“我说,你是不是太没骨头了,怎么老想着给季家打工。” “要我说,老巴结着这些人干什么?” “说不定当年季长安的死…” 男人话被打断,在地上滚了几圈,生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两条腿还站在原地。 男人上半身躺在地上,面色灰白看着天空。 鲜血流了一地。 男人的同伴在车上喊了一声,“老张!”随后跑下车怒目而视,“你…” 孟方从包包里掏出一方手帕,擦着脸上的血,看着男人的同伴,又掏出手机,“机场停车场,处理一下。” “大少爷还有一句话,在外但凡涉及大小姐的事情,随机应变,无需授权。” 圆胖和蔼的脸上笑意不见。 舒然关上窗户,坐回座位。 同伴看了看舒然,再看看一身血的孟方,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第76章 谢鸣周 “段先生,司机会送你们到达终点。” 孟方看了段青和姜墨,又眯起双眼,笑道:“如果可以,还是让孩子们好好玩玩。” “会的。”段响犹豫了一瞬间,“很抱歉,关于长安的事。” 孟方一愣,苦笑道:“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个意外。” 孟方提前下车了,车内一片死寂。 “响叔,季长安是?”段青看开口问道。 段响看着窗外,陷入回忆,深厚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说来,她和段杰的关系还挺好的。” “当年她和明槐还有大少爷,三个人关系都好。” 他突然一笑,“西城的明槐在上一届四城协会联赛之后,被人举报入狱。季长安,也就是季家的大小姐,去银行取钱赎人,就在西城,银行突然爆炸,季长安当场死亡。” “季家震怒,要明家和西城给个说法,后来协会出面说是银行的设备老化。这只是个意外。” “最后协会罢免了西城城主,这才了结此事。被罢免的那位城主,叫明一辉,是明槐的舅舅。” “明一辉在之后没几年就去世了,明槐入狱,明家从此辉煌不再,开始自己的下坡路。” “季长安只是个没有觉醒忆场的普通人,当时西城召集所有筑梦师问魂,试图看到她的最后一面。” 段响轻叹一声,“只可惜,西城注册的筑梦师都是些平庸之人,根本就找不到季长安的魂。” “最后还是把明槐从监狱里捞出来,才开始的问魂。” 姜墨觉得有些荒谬,西城的筑梦师不可能全都是酒囊饭袋之辈。她问道:“响叔,这怎么可能?” 段响瞥她一眼,“是不可能,但谁又愿意插手季家和明家的事呢,明面上说是意外,谁知道会问出来什么?问出来的东西又会不会让所有人满意,所以这个人,只能是明槐。” “明槐自己也是愿意的,毕竟她和季长安是朋友。” 段隐一直在前面不声不响,却突然问道:“明槐是不是就是大哥去监狱探视的那个人?” 段响点点头,“没错,明槐入狱后,大少爷去探望过她。” 段青本来对这个事情兴致缺缺,但是看段隐说话了,她又开心起来,想让她多说两句,于是央求道:“响叔,然后呢?” “后来,明槐确实问魂成功了,也付出了一些代价,给了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姜墨一脸凝重,撇头看向窗外。 段青好奇地问道:“代价是什么?结果又是什么?”她又问姜墨:“你不好奇吗?” 姜墨看了看两人,“我猜代价是一头白发,被逐出明家。结果无人知晓。” 一头白发意味着这个人的幻场,忆场,不会再有任何扩大,修为止步。 要知道明槐当时可以称得上是西城第一人。 姜墨回想起宋清跟她讲的,跟段响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段响补充了季长安的死因。 车队在前面拐过两个弯,路过一个港口,段响拍了拍两个年轻人,“姜墨来过南城吗?” 姜墨摇摇头,段青也摇头。 段响把两个人放下车。“在外面好好玩玩,晚上我们尚郡见,记得打电话。” 段青眼巴巴地望了一眼段隐,段隐瞥她一眼,关上了车窗。 南城临海,在人界是四城旅游榜首。 段青和姜墨都没见过海,但是段青更激动一点,“你不觉得母亲最近几个月对我很好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打我了。而且情绪也平稳了很多。” 姜墨顿了顿,“你开心就好。” “咱们去看海吧,手机可以拍照,我想跟母亲拍几张照,我要先去踩踩点。” 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夜晚变成一片黑色,海边的路灯连成一片,像黑夜里的繁星。 两个人沿着沙滩一直走,想把这里记得更多一点。 周围开着很多海鲜摊子,姜墨劝说跃跃欲试的段青,“那都是宰人的,而且你没有吃过海鲜,还是先别尝试了,万一过敏就糟了,毕竟没多久就要比赛了。” 段青眨眨眼,“姜墨,你懂得好多啊。你以前在人界,是什么工作啊?” “我那时候还是个学生呢,不过我如果没有来梦界,可能会成为一名律师。” 姜墨到街边买了两瓶啤酒,递给段青,“这个酒应该能喝,你尝尝。” “律师就是,当一个人要进监狱之前,给他辩护的。” 段青抿了一口酒,“还有这个职业,梦界的话,区长就给你直接判罪了,哪里还会给你机会呢?” “是啊,梦界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姜墨看着大海,语重心长地说道。 段青沉默了一阵,又吞了两口酒,问道:“姜墨,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回去吗?” 姜墨捏着酒瓶没有说话,段青大着舌头,“要我说,你就一直留在梦界吧,我真的把你当妹妹了。其实段家还是很好的。” 姜墨笑笑,只是大步往前走,段青越走越慢,最后拽住了她,“你,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今晚的段青情绪非常外放,十分奇怪。 段青突然一屁股在沙滩上,面朝大海,不说话了。 姜墨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表情,只能面朝大海说道:“我这选择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已经属于梦界了。” 段青用力拽了拽姜墨的裤子,姜墨无奈道:“我不想骗你,我想。。” 段青突然晕倒在地上,姜墨只能把“回家”两个字让咽回了肚子里。 姜墨显然没料到人是这个反应。 她蹲在段青身前,拍着她的脸,“段青,段青你醒醒。” 一看手边,啤酒瓶子已经空了。姜墨心中暗道:“不是吧?喝一瓶啤酒就醉成这样?” 她被逼无奈,只能背着人往回走。 因为在海边打不着车,姜墨只能原路返回,段青趴在她背上哼哼唧唧。 远处却突然亮起一道熟悉的光。 姜墨心跳渐渐加快,向前跑去。 明槐独自坐在海边,抱着个圆球一口一口挖着吃。 不远处,年轻的一男一女在海边聊天,男生起来走了两步,然后女孩也跟着上来,两人一起坐在明槐身前,托着下巴听她讲话。 姜墨背着段青,脑海中响起宋清和段响的话,自己父亲探视过明槐,随后就去了人界。 那她跟自己父亲的死,有关系吗? 如果在参赛的地方碰到,自己的身份肯定瞒不住,自己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诸多纠缠的思想把姜墨的速度拦了下来。 她背着段青,慢慢地往前走,前面的一男一女抬起头,姜墨顿时愣在原地。 段隐强撑着一口气,等着协会的人见面。 段响担忧地看着她,“大小姐,您要是撑不住,就先回去吧,这有我呢。” 段隐摇摇头,没有说话。 季氏为协会提供了免费的高级会议室。 段响和段隐坐在vip等候室,隔壁等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人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后面跟了一个男人。 女人个子很高,穿了一身大衣,脚下的皮靴踩得噔噔作响。 “谢鸣周欺人太甚。他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明槐是我亲妹妹!怎么不让他去死!” 明烟气得双眼通红,手抖得大衣扣子都扣不上。 男人个子矮些,头发有些卷,打着发胶立在头顶,跟女人长得很像,他伸手帮姐姐扣上扣子。 明辰脸也黑得厉害,“王八蛋,说的好像明槐刨了他们家祖坟了。” 会议室里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到男人和女人跟前,另一个进入等候室。 “二位,可以进去了,谢主席就在里面。” 段隐深吸一口气,跟段响一起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大圆桌,谢鸣周坐在最中央,身后两边分别是四位城主。 杨修尘和南城城主汤承坐在左边,右边是霍闻先和北城城主左鸿。 汤承是个中年男人,面色白净,一身休闲西装,胸口挂着怀表链子。 左鸿吸吸鼻子,“老汤,你什么香水,比我的还浓?”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连衣裙,夸张的波西米亚大耳环,优雅十足。 汤承微微一笑,“怎么样?这款可是新出的。” 霍闻先一身白衣,夹在两人中间,忍不住皱眉。他轻微地把自己椅子往后挪。 汤承眼睛一转,又说:“要不让老杨跟你换一下?” 左鸿白了一眼他,“你怎么净打扰老杨,我听说老杨手底下可不太安宁。嘶,不对,是内外都不太平啊。” 她倒了杯茶,偏头把茶杯往杨修尘那边一甩。 杨修尘接过茶杯,不紧不慢地品起茶来。 众人各怀鬼胎,暗声不语。 大家都有自己消息来源,谁不知道,西城有个区出了乱子,杨修尘好不容易解决,又冒出来两个孩子。 更别提他还爱跟明家人搅在一起,简直是麻烦聚集体。 杨修尘略微清瘦的面容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加寡淡,脸上的疤有些吓人。 “这就不劳左城主费心了,我请各位喝茶。” 一杯茶从左滑到右,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分别冲着三个人飞去。 汤承一挥手,水汽就在空中散了。 霍闻先皱着眉,略微后退,躲闪过去。 左鸿一动不动,任由水汽洒在自己脸上,然后擦了擦,掏出粉底补了个妆。 补完妆她接过那杯茶,慢悠悠地喝了。 谢鸣周转过身,看着四个人。 “几位,是觉得梦界太安宁了吗?” 众人顿时偃旗息鼓,会议室安静成一片。 男人普通衣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衬衫皮鞋。 但是他的的眉眼很深,盯着四人的脸,从左往右,挨个滑过,几人都有一种被毒蛇从脖子上划过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谢鸣周悄无声息地走到几个人身后。 他的手扶上霍闻先的椅背,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段家的人怎么还没到?” 左鸿有点受不了,往外挪了下椅子,谢鸣周瞬间捕捉到。 他伸手卷了一缕她的长发,笑道:“左城主别担心,陆家人已经到南城了。” 左鸿尬笑两下,“那就好,那就好。” 段响和段隐踏入房门,谢鸣周立刻抬头,大步走向两人,伸手就要跟段响握手,“阁下是?” 段响皱了皱眉,他上下打量一番谢鸣周,“段响,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就是新首席,真是年轻有为啊。” 谢鸣周轻笑一声,“谬赞谬赞。” 他走到两人身后,握着两人肩膀,推着两人落座。 段隐一下就挣脱开了,抬腿向前走去。 谢鸣周搓了搓手,段响解释道:“不好意思,大小姐身体弱,不习惯别人。” 谢鸣周点点头,又回到他中央的位置。 段隐微微点头,段响跟霍闻先握了握手,坐到圆桌的另一半。 两人刚落座,明烟带着明辰走进来,没好气地坐到段隐旁边。 谢鸣周在圆桌中间,他抬手看了看表,“明家和段家都已经到了,我们在等等,等陆家和汤家的人都到了,我们就开始我们的会议。” 第77章 海边相遇 “你们都认识啊?” 明槐眼神在姜墨和林氏姐弟之间来回摆动。 林空十分兴奋,“是啊,明姨,你不知道,我们俩当时在西城,多亏了队长,她对我们俩可好了。而且要不是她,我们也找不到爸。 “是吗?队长~”明槐打趣地看着姜墨,递给她一个椰子。 姜墨接过椰子,让段青坐着靠在她身上,段青哼哼唧唧。 明槐又问:“那这又是谁啊?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你妹妹?”她还记得姜墨有个妹妹。 姜墨低头看着椰子,莫名笑了一下,“你还是喜欢吃东西。” 她抬起头,“她叫段青,算是我的姐姐。” 明槐笑容僵在脸上,“段,段青?” 她猛地起身,盯着姜墨看了好一会儿,指着她,“你是,段杰的女儿?” 明槐看着她,喃喃道:“难怪,难怪秦越让我保你,难怪你是一位老朋友的孩子。” 她抓住姜墨的肩膀,“秦越呢?他怎么不来见我啊?” “秦叔走了,再也不见了,他本来就只剩下一抹执念,强撑着待在我的忆场,后来我受了伤,忆场出现损伤,秦叔,就再也找不到了。” 明槐失神地松开她,“他也走了。”坐在地上愣神,抱着椰子机械地往嘴里塞。 “梁多姐姐,还好吗?”林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姜墨动手时,他们早就动身,去九区找杨修尘了。 “她很好,她现在志向远大,只想着做一区的区长。” 林黎微微一笑,“很好。” 明槐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来的梦界?这些年还好吗?” 姜墨看着明槐的白发,想到她在自己忆场里给自己教学的时候,突然有些心酸。 “我进梦界,是从……” 谢鸣周张开双手,“既然大家都已经来齐了,那我介绍一下。” “鄙人谢明轩,承蒙协会各位筑梦师厚爱,现担任首席一职,并且负责本次四城协会联赛。” 他右手抚肩,略微倾身,“还请各位家族的负责人友好配合,让谢某工作顺利,当然了,咱们的目标都很一致,就是为了梦界!为了让梦界走上更美好的未来!” 他在中间说的激情昂扬,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陆家代表一男一女,男的留着长胡子,女的戴着帽子盖住了眼睛。 汤家代表两位,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男孩。 “这么年轻就当首席,很有实力嘛,他有多能耐?” 陆风捋捋胡子,跟旁边坐的年长的汤承攀谈起来。 年纪小的汤叶一脸懵懂,“承叔叔,首席是什么?” 汤承摸摸他的脑袋,“首席就是筑梦师协会的话事人,就跟咱们汤家的老爷子一个档次,很厉害的。” “这么厉害,那我以后也要当首席。” 段隐撑着头咳嗽两声,段响低声问了两句。 明烟翘着腿,把桌上的茶水倒着玩。 没人在意他。 谢鸣周低下眉眼,扫过四大家族的人,又扫过身后的四位城主,没关系,这次比赛结束,他就可以真正铲除这些梦界的毒瘤了。 他深呼吸了两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开始平静地宣讲本次大赛的注意事项。 “所以,你们是怎么找到父亲的?”姜墨有些好奇。 林空笑道:“这还要多谢你,我们得了你的指示,思索了两天,就是决定动身出发。” “我们一路上走错路,被抢劫,辗转反侧最后走到七区,遇见了明姨,最后才到九区。” 林空深吸一口气,“他说当年事出有因,他是迫不得已,但是他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等这次大赛结束,他就带我们回家,要好好补偿我们。” 林空瞄了一眼林黎黑得锅底一样的脸,又说道:“多亏了明区长,她也愿意带我们来南城玩一遭。” 段青坐着吹了会风,酒醒了,人也醒了。 她晃了晃头,“姜墨,你给我下药啊?” 林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段青看看表,猛地站起来,惊恐道:“咱们快走吧,响叔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她还很有礼貌地几人打了个招呼。 姜墨好奇道:“你不是喝醉了吗?” 段青摇摇晃晃,“我只是喝醉了,我还有意识的,快走吧。” 明槐连忙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咱们统一都要在尚郡见面。” 段青还晕着,连忙鞠躬道谢:“谢谢明区长。” 几人回到尚郡,正巧谢鸣周开完了会。 明烟疾步走出,“明槐,你到哪去了?” 明槐笑笑:“我没事,就在附近随便走走。” 林黎带着林空告辞,段青着急去找段隐,也着急忙慌走了。 明烟点点头,转身就走,明槐好奇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明辰轻叹一口气,“还不是那个谢鸣周,说什么西城最近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要付大部分责任。” 明槐沉默了,明辰心疼道:“明槐,你别放心上,大哥在想办法跟协会协商了。” 明烟恼火地折回来,摁着两个人的脑袋,“你们两个垂头丧气什么?我就不信那孙子能直接动手。” 明槐轻笑一声,“我没事的二姐,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回去。” 姜墨在旁边听的入神,却不料明槐突然拉了她一下。 “我跟这位小朋友出去走走。” 明烟和明辰都低头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姜墨心虚地弯弯嘴角,如果告诉他们,惹出西城大事的人,就是站在眼前,他们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推出去呢?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快问吧,我时间不多。”明槐瞥了一眼姜墨,“刚在海边,我看你就支支吾吾。” 姜墨问道:“西城的大事,跟我有关系吗?对不起,当时是有原因的。” 明槐摇摇头,“你不用跟我解释,金海被撤职是他自己的问题,至于我,只是协会想找一个理由除掉我而已,毕竟,我在某些人眼中是眼中钉,肉中刺。” 明槐又说:“你想问你父亲的事吗?”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我当年在监狱的时候,你父亲来探视过我,这是我们两个见过的最后一面,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这怎么可能?姜墨连忙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人界吗?” 明槐仰头看着明亮的天空,“或许是他对梦界厌恶了。” 第二天,所有梦界人士,在协会安排的穿行点下,统一进入梦界。 开启梦界的大门,需要巨大的能量,无论是幻场还是梦器,都可以充当媒介,引用筑梦师的能量。 南城各地,商业街,学校门口,写字楼,车站,酒店。任何地方,都有一个的活动现场,是季氏承包的。 明面上是季氏集团的周年庆海选活动,实际上是梦界众人回去的大门。 新手筑梦师好奇地向旁边的人请教:“你说这季氏财大气粗也就算了,开启梦界大门,可要消耗不少的能量啊,这万一把咱们都关在外面了怎么办?” “嗐,这有什么啊?你傻啊,大赛每一届都会齐聚四大家族的高手,伴生家族的能量都是逆天的。你真是杞人忧天。” 旁边的人也插话道:“是啊,再不济,还有首席呢,筑梦师协会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肯定能进去。” 男孩又担心地问道:“那咱们这么多人,都涌入南城,住哪啊?” 旁人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季氏二字,“你在季氏下面说这种话,简直是可笑,季氏能把酒店开到海里,少不了你的。” “这大赛都办了多少年了,你担心个屁啊?” 男孩傻笑一下,“我这不是第一次参加嘛,没经验。” 旁边的人拍了拍胸口,“老弟,你可有福了,在这比赛现场,你能看见当今世上最完美的炼器步骤,最缜密的筑梦手法。” 男孩又问道:“那这个比赛都有什么环节啊?老师也让我来好好学习学习,只是我对这比赛实在是知之甚少,大哥能不能好心给我讲解讲解。” 这大哥也不扭捏,“这四城协会联合大赛啊,一共分为三个环节,炼器,化魇,幻梦。” “这炼器啊,那都是老一套,你稍微看一看就行了,但是筑梦和化魇你可要好好看。” “有些人,一辈子都出不了梦界,对人界和人只有想象,你可以在成熟的筑梦师手法当中学到无数东西。” “这对新人可是大有益处,好好学习,说不定将来你也能参赛了,你是哪城的?” “我是北城的。” “我也是北城的,你几区的啊?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三区,我十岁来的。” 大哥兴奋地说道:“我是本地人,我刚考下筑梦师证书,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人界!” 大哥又问:“你以前在人界去过别的城吗?人界都是啥样子的?” 这里本来是一条长队,窸窸窣窣地声音中,大哥的大嗓门十分吸睛。 前后的人围个成小圈,都伸着脖子等着听少年回答,他们多是没出过人界的。 男孩略微思索,腼腆地笑道:“我以前去过东城西城,这是第一次来南城,人界四城都差不多的,大家的生活习惯也都差不多的。” 周围人十分神奇:“什么?人界四城居然都一样,这也太没意思了。” 有些从人界来的筑梦师不高兴了,“什么没意思?梦界的四城差别那么大,又有什么意思啊?” “一会儿进去,你们就知道我们南城才是最繁华的。” “你就吹吧你,南城是个屁,西城才最好。” 男孩一时间被争论包围,有点手足无措。 大哥把男孩拉出来,两人排在一起,大哥又偷偷问道:“咱们北城跟人界像不像啊?” 男孩轻笑,“很像的,我第一次去北城,都以为我还在人界。” 大哥满意又骄傲地点点头,“我们北城就是厉害。” 他压低声音,“兄弟,我看你见多识广,我听说东城人都不穿衣服,真的假的?” 男孩瞪大双眼,不好意思道:“这恐怕是谣传吧,怎么会有人不穿衣服呢?” “哼,算这位小朋友有点眼力见,不然我今天割掉你们俩的舌头。” 队伍旁边突然窜出来几波人,走在末尾的几个一袭白衣,前面几个打扮各不相同。 赫然就是前几天跟孟方起冲突的那一波东城人。 段一,段红,段白三个人。在队伍最前面,段意给他们俩只有一句吩咐,不许惹是生非,保护好段青和姜墨。 段红带着帽子,胳膊搭在段白肩上,几天没刮胡子,他已经快变成大叔了,但是可以穿新衣服,还是很开心的。 “我说小白,你们二区没了你,还能转吗?你别等回去了,段意先生把你给革职了。” 段一嗤笑一声,“我说红叔,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不看今年三区实魇超标数量有多少,小心走人的是你。” 段白轻笑一下,“小一说得对,你要小心,不过,我觉得你要是能在南城老老实实地,我相信段意先生,是不会为难你的。” 段红摸摸胡子,“我也这么觉得。” 除了参赛选手和四大家族的代表,有特殊通道之外,其余人都要乖乖地跟着群众排队。 割人舌头? 大哥一双虎眼瞪了回去,“你是哪根葱?口气这么大。” 男人一身白衣,斜眼看着两人,“我就是东城的人?怎么?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男人站在队伍一旁,气势非凡,大哥立刻闭上了嘴。 男孩赔笑道:“这位先生,对不住,是我们口不择言,对东城的朋友多有冒犯,还请诸位恕罪。” 男人冷哼一声,甩手回到队伍之间。 另一个东城男人扛着刀,把白衣人撞了下,“看不出来,你们还有点心气,那天我还以为你们穿白衣服的跟那孟方是一伙的。” 白衣人打眼一扫,便认出这扛刀男人是舒然手下,他懒得搭理,沉默着走开。 扛刀男人颇有不满,冲他背影挥挥手,“嘿,嚣张个什么劲。真装。” 周围人眼神落在他身上,他颇为羞恼,把大刀一挥,“都看什么?滚!” 第78章 明悦 乌泱泱一群人进了梦界,南城靠海,正值日暮时分,夕阳挂在海边,烧的整个南城一片金黄。 南城九区三十六通道,所有筑梦师从通道进入梦界,从天空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像是从水管流入,流向南城。 众人正享受着夕阳的余晖,脚下却突然灰蒙蒙一片,光线全无。 段一扒拉着两人,兴奋地喊道:“你们俩快看啊!” 人群中冒出这样一声,不可谓不显眼,所有人都抬起头向上看。 金色的天空渐渐褪色,取而代之是漫天的飞鸟遮蔽在头顶,段白眯眼瞧去,“这是?” 旁边人喊道:“这是南城有名的金光鸟!” 鸟群乌泱泱一片,从中一点光亮突显,随后如同薪丛之火,一点接着一片,一片接着一面。 天地之间金光乍现。 夕阳沉入水中,天地之间却依旧亮堂。 天上一片羽毛晃晃悠悠地落下。 周围众人都伸手想接住那羽毛。 段一眼巴巴地瞧着,红,白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两人搭起手,把段一原地举起。 少女惊喜的笑容在羽毛的照射下更加耀眼。 她伸手接住羽毛,原来金光鸟身上的金光,就是从这一片片羽毛生出的。 旁边一个老太太笑弯了眼,“小姑娘不是南城人吧?金光鸟在我们南城啊,可是幸运的象征。” 段一眼睛发亮:“真的嘛?” 周围人笑得喜气洋洋,连声应道:“是啊,小姑娘,你可真走运,这南城来了这么多筑梦师,这羽毛可只有几片,居然让你拿到了,真是幸运。” 老太太举起拐杖,杖上的羽毛在她鼻尖轻点,“当然啦,对小孩子来说,可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能保你筑梦顺遂。” “当年我们的城主女儿汤瑶就是在金光鸟的庇佑下参赛,她可是夺得了那届比赛的魁首呢。” “咳咳,老身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万鸟齐出的画面了。” 老太太拿着拐杖慢腾腾地走了。 段红冒出一个邪笑,“你把幸运分我们两个一点吧,小一” 段一脸颊通红,点点头,“当然可以啊,我以为被城主送去段家已经很幸运了,我要把这幸运送给燕姐姐和单姐姐。” 段白轻笑一下,段红惊讶道:“你想把这一点点羽毛,分给多少人啊?你这小鬼真贪心。” 段一噘噘嘴,“你懂什么?我这么无私,幸运肯定能分出去的。” 周围人被她话逗得直笑,前方又有人接到羽毛,引起一阵欢呼浪潮。 浪潮一阵接着一阵,推着众人向前走去。 南城九区广播齐放,两道好听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入每一位筑梦师耳中。 小方举着话筒:“咳咳,啊有声音了。” 小圆夺过话筒:“欢迎各位来到南城,南城作为本次大赛的主办方,很荣幸和大家见面,希望大家在南城拥有最完美的体验!” 底下有人兴奋道:“这是小圆和小方!南城最有名的主持!” “啊啊啊小圆,我的女神!” “小方是真的帅啊。” 群鸟的上方,两个人站在一个热气球当中,头顶上飞着好几个麦克风和摄像头。 小圆长发披肩,背靠围栏,一手撑在腰侧,一手拿着话筒,性感的声音传入话筒。 “向其余几城的筑梦师朋友介绍一下,我叫阿圆,我和我搭档会负责大赛一切事宜的转播与解说,希望大家喜欢哦。 “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搭档。” 男人正在低头捣鼓着什么,阿圆把话筒递到他嘴边。 他拨开,拿起另一个话筒,“哈哈哈,各位好久不见!我是你们的老朋友阿方,当然还有我的老搭档阿圆。” “请各位抬头看看天上的金光鸟,跟随它们脚步,走向光明。”阿方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很正经。 阿圆:“呵呵,大家要习惯阿方的油腻啊,各位筑梦师请跟随头顶的金光鸟行走,这样才能正确到达九区,随后准备入住和观赛。” 阿方:“当然了,如果您已经到达九区,也请跟随指示,前往海上酒店集合。” 阿圆:“为什么是海上酒店呢?” 阿方:“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让我来给各位好好讲解,众所周知,西城靠山,北城平原,东城倚天,咱们南城就临海啊!” “而城主管理的九区,正好就是每城的特色啊!这不正是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吗?” 两人说相声似得,一来一往。 把四城的特色,八位各不相同的参赛选手,以及大赛的各个环节,每个情况,伴生家族代表组成的评委团,全部都介绍的清清楚楚。 让原本有些乏味的赶路之旅变得妙趣横生。 顺着鸟群指导,所有人渐渐在九区汇合。 一进到九区,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广场,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很拥挤,中央立着一个大屏幕,屏幕顶端几乎已经和鸟群相交。 屏幕上方正是坐着热气球的两位主持人。 广场后面就是沙滩,连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一片蔚蓝。 段一三人随着人群走到海边。 海面是很很大,很空,完全看不见一点海上酒店的影子。 沙滩上整整齐齐排了几排人,段红正要询问。 阿圆的声音又在广播响起,“现在我们来转播一下九区的情况,啊,我们可以看到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朋友,那么请各位排好队,有序领取号码牌。” 阿方兴奋地说道:“完美的海上假日酒店,show time!” 刚刚在沙滩上排好队的地方,前面突然出现轰隆隆的响声。 惊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 土白色的沙子拔地而起,万丈高楼平地起,无数栋整齐的沙堡建筑在海边升起。 沙堡后面是海水腾空而起,晶莹剔透的海水在空中折射出金光鸟的光芒。 海水好像有了生命,一浪一浪地叠起,定住。 速度越来越快,一面水墙在沙堡后方立起。 一面接着一面,无数面水墙贴在一起。 砖块之间需要水泥才能融化,但是水和水之间什么都不需要,它们天生就是一体,天生就能够以最完美的形态融合。 天上的金光鸟盘旋了一圈,在金光的照射下,能清晰的看到海面每一处场景。 从岸东到岸西,绵延数里的水墙变厚,变成一个高大整齐的方块形建筑。 海水清澈透明,波光粼粼。 没人能看得清具体是什么样的,离得稍微近些,可以看见海水建筑波动的形状。再近一些的,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在上面折射得变形的样子。 原来整个水上酒店,就是指用南城海水而成的酒店。 所有人在岸边看的目瞪口呆。 在广场的看着大屏,呆若木鸡,还没到九区的人,通过广播的声响,只听见海水哗哗作响。 不过没关系,广场的大屏会循环播放。 热气球嗡嗡的声音在人群头顶响起。 阿圆和阿方已经到达岸边,用摄像头将一切都直播到大屏上。 两位明星主持人的到来又将气氛推上一阵高潮。 热气球上吊下一张软梯,从岸东飞到岸西,软梯上滑下无数的人,砰的一声,人掉进沙堡。 掉进沙堡的人都戴了一顶显眼的红色小帽。 “小红帽”拍拍身上的沙子,各个笑容洋溢。 “您好,这是您的号码牌,请进~” “请拿好号码牌哦~您在八楼,如果恐高,请关闭透明模式,这样就可以体验到普通的酒店啦!” 阿圆拿着话筒,一脸陶醉,“啊,赏心悦目的帅哥们啊。” 镜头扫过几位身材壮硕的小红帽,完美的笑容映在大屏幕上。 他们都是经过培训,十分专业的服务人员,有男有女,主打一个五星级服务。 阿方鄙视道:“我的搭档可真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家伙。还是让我来给大家看看入住情况吧。” 他惊呼道:“好家伙,海景房已经自动搭建到八十层了,让我看看,总体的占地面积依旧在扩大,还在向深海推进。” 他冲着镜头眨眨眼,“希望各位持续关注本台,也是唯一一台记者消息。” 镜头一转,又拍回海景房的持续扩建中。 阿圆:“无缘到达现场亲自观看比赛的朋友们不用担心,我们会为您随时转播赛况。” “但是今年请大家注意,主办方将在海景房抽取888位幸运观众。” 阿方插话问道:“幸运观众有什么好处呢?又如何才能知道自己是幸运观众呢?” 阿圆冲镜头轻轻一笑,“888位幸运观众,将直接获得全场比赛的入场券。无需支付任何费用。” “至于获取方式嘛,请允许我给大家卖个关子,等各位都办理入住后,主办方会宣布。” 这个消息如同清水入油,瞬间炸开了锅。 “老天爷,全程一共三个阶段,全票可要不少钱啊!”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哈哈哈,我可没钱,万一我中奖了,我就要把票转手卖出去。” “得了吧,就你那狗屎运,能中奖就怪了,这么多人就抽,怎么可能落到你头上。” 经历了整整三天的直播,所有人都安顿的差不多了,阿圆和阿方终于能喘口气。 两人径直飞往一区尚郡酒店。 会议室 “这是什么?”姜墨摆弄着手环,跟她坐在一起的还有三个小孩。 姜墨有些尴尬,三个小孩都是十四五岁,就她一个二十出头的人。 阿方谄媚地说道:“这手环可以算得上是几位的身份牌,如果不幸,需要几位上场,那这手环,几位可一定保管好。” 在正式比赛之前,会有一场预选表演赛。但这几位表演赛选手,真正的实力跟场上的几位不相上下。 这些表演赛选手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替补,一旦场上选手有什么意外,则需要他们上场,替自己的家族完成比赛。 至于普通的筑梦师,就没有这个替补了。 “这手环也太丑了,和我根本就不搭。”姜墨对面的女孩一脸不屑,“而且,我哥怎么可能会出事,我根本不用上场。” 说完把手环往桌子上一扔,正好滑向姜墨。 小姑娘一身首饰,锦衣华服,头上戴了一条厚实的大项链。 姜墨眼疾手快,捞住手环,又放回了桌子上。 阿方跑过来感谢道:“多谢,多谢段小姐。” 姜墨一愣,随后笑道:“我不姓段,我叫姜墨。但是段青确实是我姐姐。” 剩下几人脸色各不相同,戴首饰的小姑娘眉头一挑,冷笑一下。 她旁边扎着马尾的女孩先是一愣,随后撑着手,上下打量着姜墨。 旁边的男生倒没什么反应。 首饰女孩起身走到姜墨身前。 “我叫汤芊萍,你是段家人?”她伸出手在姜墨椅背后点了点,脸离得很近,香水味直冲姜墨鼻尖。 身旁扎马尾的小姑娘先受不住,捂着鼻子向后挪了挪椅子。 氛围不是很美妙。 阿方刚起身,又被阿圆拦住,她悄声在他耳边说道:“伴生家族的小祖宗,你得罪得起哪一位啊?” 阿方一愣,阿圆拍拍他胸口,两人又坐回了原位。 “你好,我的确代表段家。”姜墨选择无视她的敌意。 汤芊萍突然咧嘴一笑,脸上的首饰一晃一晃,“我听说段杰的女儿被找回了,没想到就是你,段杰当年风头正盛,却突然横死,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女儿。” 她捡起桌上的手环,敲了敲姜墨的手环,“他当年那么厉害,你怎么不上场?” 阿方背对着姜墨,只看见她捏紧的手,他连忙上前,“汤小姐,您看看喜欢什么样的手环,我们可以跟主办方协调,给您换一个新的。” 汤芊萍转过脸,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这有你什么事?滚!” 手环一把扔出,砸到阿方的脸上。 阿方害怕极了,腿抖得厉害,这些人,他一个都惹不起,阿圆在一旁轻轻叹气,汤承把活交给他俩,真是找罪受。 姜墨轻叹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小孩这么暴躁,前几天是舒然,现在又是她。 她站起来,冲阿方点点头,“我先走了。”又转头说:“关于参赛人员,这是段家内部的决定,无可奉告,我先走了。” 汤芊萍柳眉倒悬,高声喊道:“你站住,谁让你走了!” 姜墨置若罔顾,汤芊萍一触即发。 “姜小姐还是这么喜欢跑路啊。”马尾女生突然开口,身子挡在姜墨面前,阻拦了她的去路。 姜墨低头一看,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了。“我们之前见过吗?” 马尾女孩皱了皱眉,一副伤心的样子,“姜墨姐姐就这样把人给忘了,唉,我真是伤心的很啊。” 女孩语气幽怨但是眼中含笑,神态轻松。 姜墨笑了,又问道:“你是明家的人吗?” “嗯哼,再猜!” 汤芊萍伸手去拉姜墨,“喂,你们两个搞什么?明悦,你干什么?” 姜墨丝毫没有搭理她。 “你是明悦?!你都长这么大了!”姜墨又惊又喜,明悦当年和明槐一起找到她时,她还是个小孩。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姜墨一瞬间回忆起在人界的事情。 明悦翘着腿,“你终于想起我啦!” 当年的小孩,现在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她轻哼一声,以表不满,“要不是我当时先闻到你的味道,姑姑还找不到你呢。” 姜墨连声应道:“是是是,多谢你当时救我一命。” 明悦回想起当时她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好奇道:“你怎么成段家的人了,你不是,打死都不想入梦界吗?” “你应该在西城啊,怎么会到东城去?” 姜墨笑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好,咱们走。” 汤芊萍瞪着杏眼,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 明悦起身,拍拍阿圆和阿方,“你们俩的节目很精彩,如果哪一天南城没活干了,可以来西城。” 两人心中暗喜,却只能绷着脸道谢,当着汤家人的面挖墙脚,汤芊萍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她走到明悦面前,“明悦,你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我看在你爸爸的份上,对你一忍再忍,你想怎么样?” 男生坐在一旁终于起身了,拉了拉她,“别说了,这跟明悦无关。” 汤芊萍愈发不满,“陆雨你闭嘴,这跟你也没关系。” 陆雨嘴笨,不知道怎么回嘴。又去找明悦,“咱们,咱们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请你。” 陆雨笑得腼腆,“我已经在南城待了一个月了,什么好吃的我都知道。吃喝玩乐,你,你都可以问我。” 两句话说完,他脸已经憋得通红。 明悦轻轻一笑,“不用了陆雨,谢谢你啊。” 汤芊萍嘲讽道:“陆雨,你看看你,你做了这么多,人家根本就不领情啊。” “一脉相承啊!”汤芊萍拉长了调子,“这明家人啊,都是些薄情寡义的,她姑姑当年不就是这样,这些人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悦脸上依旧带着笑,但是眼里透着寒气,跟明槐有三分像。“是吗?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不如看看,这个又是什么?” 明悦一伸手,腕上的佛珠滑到前方,冒着金光,在她头顶转了一圈,佛珠嗡嗡作响,金光威压十足。 汤芊萍后退两步,承受不住佛珠的威压,跌坐到椅子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头顶的佛珠。 “这,明均竟然把金刚珠也传给你了!你们明家都疯了,不给你哥哥拿去参赛,居然传给了你!” 再一看去,明悦脖子上也戴了一串佛珠。 明悦说道:“我父亲是怎么想的,轮不到你来置喙,毕竟我们明家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一点,我们一脉相承。” 明悦在她身前蹲下,拾起手环,慢慢地戴到汤芊萍手里,“少给汤承惹麻烦了。” 汤芊萍死死盯着明悦,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姜墨,我们走吧。” 明悦又说:“陆雨,谢谢你,任何事情,我都喜欢自己亲自动手,再见。” 第79章 叙旧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南城。” 姜墨答道:“昨天刚到。” 明悦笑了,“那你肯定没体验过南城的钓鱼服务。走,我带你体验一番。” 明悦财大气粗地包了条船,姜墨有些担忧,“你会开船吗?” 明悦摆摆手,“你可别小瞧我。” 两人一路驶到海中心,鱼竿一甩,就开启了在船上岁月静好地开始钓鱼。 “你知不知道,当年的那个高扬,现在怎么样了?”明悦突然想起什么。 姜墨笑笑,“我想他肯定在不能兴风作浪了。” 明悦眼前一亮,“是你对不对,西城一区,还有金海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不待姜墨承认,明悦就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你,当时杨叔叔收到消息,有人说是一区的一位队长把整个化魇池毁了,没想到,你就是那位队长。” 明悦动动鱼竿,又说道:“唉,看来你和萧守信还有姑姑已经见过面了,怎么她俩不告诉我呢?” 姜墨只觉得她思维跳得太快,喝了口水,“我和明槐也是昨天才见面,都没说上几句话。” 明悦迅速变了个表情,指着姜墨:“好啊,你们真的见了,还没告诉我,哼,我诈你一下,你就露馅。” 姜墨把杆摇上来,“你再诈我,一条鱼都钓不到喽。” 明悦撇撇嘴,眼珠一转,“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以为我是杨叔叔的孩子,你肯定想不到,杨叔叔真的有孩子。” 姜墨一怔,“你说的,是林黎和林空吗?” 明悦瞪着双眼,“这你都知道?!你手眼通天啊。” “如果你给讲讲他们和杨城主的事,我就告诉你我怎么手眼通天的。”姜墨挑挑眉:“怎么样?” 明悦咬着下唇纠结,“成交!” 明悦一脸高深莫测,凑到姜墨耳边,“我跟你悄悄说,你可别告诉杨叔叔。” “嗯嗯” “你发誓?” “我发誓。” 明悦清清嗓子,“具体他们是怎么找来的我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俩来的路挺艰辛的。” “林黎当时还受着伤,林空抱着林黎莫名其妙走到一区了,然后就遇见萧守信了,她一听要找杨城主,就把人护送到九区了。” 明悦稍微一顿,“后面的事情,都是我姑姑给我说的,你也不能告诉我姑姑。” “我发誓。” 明悦嘿嘿一笑,又接着讲道:“当时杨叔叔一听有人声称这是自己的孩子,觉得荒谬绝伦,然后亲自出去看了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当时林黎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杨叔叔见了如遭雷击,立刻找最好的大夫医治。” “然后林空拿着一个哨子,质问他还认不认得这个哨子。” 明悦咂咂嘴,“当时杨叔叔都掉眼泪了,我从没见过他哭,只可惜,我当时没在场,不然就给你看我的记忆了。” “哎呦,有鱼上钩了。你别说,这南城的鱼还真大啊。” 姜墨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么说来,杨修尘真的抛下他们母子三人,独自离去了吗?” 明悦把鱼扔进水桶。 “我当时也问这个问题了,我姑姑说,杨叔叔最开始是在七区的学院劳改来的,后来考到筑梦师证书之后,就加入了协会。” “当年在一区做任务时遇见林芳,两个人互生情愫,本来打算就在一区安家了,可是就在他做最后一单任务时,出了意外,在幽姨的医馆昏迷了整整五年。” “等他再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然后他跟协会做了交易,要看一区的竹简,可是最后查看却发现,林芳早已身亡。” 姜墨手里的鱼竿动了,她随便拉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他从此就在协会生根了,最后在协会一路摸爬滚打,坐到了城主的位置。” “他根本就是不知道他和林芳还有两个孩子。” “好啦,杨叔叔的故事就这么多了。”明悦突然一笑:“说起来,这两个孩子去九区之后,跟杨叔叔一顿反应,把金海的脏事抖得干干净净。” “后来过了几个月,杨叔叔公仇私恨一起清算,然后再加上四区和五区的联名举报。” “啧啧啧,金海的下场不可谓不惨,他现在应该在协会的监狱享受生活呢。” “最近一段时间,杨叔叔因为一区区长位置空悬,于是他自己上任了,现在还在为了选举的事情而烦恼呢。” 明悦提了提鱼竿,又上来一条。 姜墨起身把鱼竿一扔,“走吧,不钓了,我给你把这鱼烤了。” “哎。”明悦提起两个水桶,“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墨接过水桶,“你猜他们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杨修尘,不知道他的存在,那是谁告诉他们要找他的?” 明悦眨眨眼,“是你?”又有一些疑惑,“可是,你就更不知道了啊。” “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几个第一次帮我清理忆场。” 明悦眯了眯眼睛,点点头,“怎么了?” 姜墨又说:“那个哨子,他们俩见我第一面,就在我身上响了,而且男士进过我忆场的,只有杨修尘。所以,我就猜出来了。” 明悦望向海边,眼里映出海面的蓝色,“还真是,缘分啊,如果他不救你,说不定他们三人到现在都重逢不了。” “因缘际会,这谁又能说的清呢?”姜墨沉默好久,才说道。 明悦从船里拖出来烤鱼的工具,姜墨把鱼架到炉子上。 明悦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这两孩子的?我还没问你,你来梦界,又怎么阴差阳错跑到金海手底下的?” 姜墨翻着鱼,“让我想想,这可说来话长了,那两个孩子过的也不容易,一直在学院摸爬滚打,所幸老院长是个好心人,收留了两个人,他们一直在学院,我这才遇上他们。” 姜墨又把自己从人界到梦界,再到东城的这几年给明悦大致讲了一下,语气平淡,明悦只觉得唏嘘。 她和姜墨见过的最后一面,就是在梦界。 当年那个无比抵触梦界的人,现在在梦界如鱼得水。 而且还做了金海的手下,根据杨修尘的调查,他手下的两位队长说不上助纣为虐,但也算是尽职尽责。 明悦撑着手,“唉,你还是待在人界好啊。” 一直到结束,她都没有收到姜墨的回应。 大赛即将开始。 段青等选手忙着训练,明悦忙着帮杨修尘处理孩子和西城的事。所有人都忙得要死。 于是姜墨和明悦两人一拍即合,明悦带着她游览西城风光,姜墨做一个陪同者,顺便帮着挡一下陆雨的追求。 这天,明悦兴冲冲地跑到姜墨房间,“我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这地方只有南城有,顶顶好玩。” 明悦问道:“你看没看那天的直播?” 姜墨正给自己弄吃的,西城全是水产,她有些吃不惯,“没看,怎么了?” 西城人喜欢炒菜,尚郡酒店为了讨好伴生家族,几乎是有求必应。 姜墨搞了个铁锅,正在大火爆炒。 “哎呀,那真是遗憾,主持人就是那天给咱们手环的那俩。”明悦走进小厨房,嗅了嗅,“你这弄什么呢?怪香的。” 姜墨把菜端出来,“他们俩的直播应该很精彩,一点小吃。” 明悦尝了一口,瞬间眼神放光,“嗯,好吃,像那个谁做的。” “林空?我在西城老吃他做的饭。” “原来如此,你不知道,这小子把我姑姑都的嘴都养叼了。” 姜墨轻轻一笑,“你和你姑姑一样好吃。” 明槐又夹了一筷子,“你快吃,我一会儿,带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明悦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吃完饭,明悦就把她拉了出去。 “这什么都没有啊?” 姜墨站在海边,把手放在眼睛上,海面波光粼粼,日光耀眼。 两人身前是各种各样的沙堡,身后的人群在晒日光浴,打排球,热闹非凡。 “嘿嘿,你瞧好吧。”明悦晃了晃手里的牌子。 她朝着海水径直走去。 离她最近的沙堡中间站起一个小红帽,笑容和蔼,“您好女士,请出示你的房间牌号。” 明悦把手里牌子递了过去,查阅完毕后,小红帽毕恭毕敬地说道:“欢迎女士入住海上酒店,1615房间请您慢走。” 明悦又往海水中心走去,海水马上就要没过她的脖颈,姜墨有些担心,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明悦,你……” 小红帽从沙堡出来把她拦住。 “女士您好,请出示您的房间牌号。” 姜墨指了指明悦,“她带我来的。” 明悦又折返回来,对着小红帽温柔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们一起的。” 随后拉着姜墨冲进海水。 姜墨来不及说话,就被她拉进了海水,明悦走得飞快,姜墨下意识闭眼屏息,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并没有传来。 反而是明悦在她耳边开怀大笑,她试探性地睁开眼睛,两个人好像被包裹在一个水球之中。 透过水球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下的一切场景,游鱼怪石,旁边还有好几个水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影。 姜墨眼里藏不住的新奇。 明悦得意极了,“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那天阿圆和阿方直播的就是这个,海上酒店。” “所有来南城没地方住的,都在海上酒店。” 水球载着两人缓缓上升,姜墨往下瞥了一眼,“你不是在尚郡吗?怎么会有这里的房牌啊?” 水球升到了半空,两个人现在没在海里,反而到了天上,“是我姑姑的啦,她明面上不算是明家人,所以尚郡她不能住,这海水房就有她的一间,但是她又忙着处理西城的事,所以这房子就归我了。 “原来如此。” 水球越飞越快,然后速度又慢慢降了下来,“啵”一声泡泡被吹破的声音。 水球停在半空,渐渐破开一个口子,两人已经到了十六楼,饶是姜墨成天踩着链子在天空飞,都不免心颤。 前面什么都没有,往下一看,就是海洋和沙滩,在下面的人跟蚂蚁一样。 明悦安然地踏出去,如履平地,姜墨跟在身后,忍不住放缓了呼吸,人界最好的玻璃都没有这样的透明效果。 姜墨捂着胸口,在“天上”走了一会儿,明悦勾起嘴角,“你怕高啊?” 姜墨吐出一口气,“有点,不过还好,我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做的这么逼真的?” 她猛然晃了一下,贴着走廊看了起来。 这可把明悦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挽姜墨,“姜墨!……好啊,你吓我啊。” 姜墨站直了身子,勾了勾嘴角,大步往前走去,“我是真好奇,为什么刚刚在外面看不见这么大的海水酒店。” “当然是因为这个啦。”明悦晃了晃手牌,“这上面还有非透明模式。” 她指尖轻点,透明的走廊从远方慢慢染上颜色,一直顺延到脚下,奇幻透明的水上酒店又变成了普通的样子。 “到了!” 第80章 公共入梦区 “你放心好了,外面是肯定看不到里面的。咱们刚才不就看不见吗?”明悦坐在1615房间的沙发上劝说道。 姜墨眼睛贴着整面墙往下看,身后是整片大海,反射出耀眼的光线。 大半个南城尽收眼底。 白天没有金光鸟,所以每个地方的就很自然,有明有暗。 姜墨扫视一圈,忽然指着一块地方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明悦顺着手指看去,水幕组成的墙壁有些波动,姜墨指尖点的地方一片模糊,“这是哪里啊?” 又等了好一会儿,水纹平停了下来,墙壁变得光滑透亮,明悦才眯着眼看,那是一块黑乎乎的区域,但是面积还挺大,能有半个区了。 明悦打趣一句,“你眼神够好啊!” “那是南城特殊的入梦区。” 明悦摆摆手,又坐回沙发,“它特殊在,它是公共的,属于整个南城,不属于任何一区。” 姜墨看着那点,好奇道:“为什么?” 明悦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海,“因为那个,南城临海,所以面积在四城最小,每个区不得不消减一部分。” 她站起来对着南城九区圈圈点点,“每个区居民的住所是不可能减少的,所以每位区长不约而同地消减了入梦区,想给自己的地盘减少筑梦师压力。” “于是这个地方就被单划出来了,那里的入梦区格外自由,你想收几只魇就收几只,那里的魇,每位区长的化魇池必须接收,这是规定。” “而且那个入梦区还有个特殊的规则,筑梦师一般只用在梦里戴面具,方便自己随时变化,但是在那个入梦区,每个人必须都戴面具,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对面的筑梦师是谁。” “所有人都是匿名的,未知的,隐藏身份的。” 明悦咧嘴一笑,“有意思吧?这也算南城的特色了,回头咱们可以体验一下。” 姜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明悦突然一愣,无奈地说:“都是陆雨告诉我的。” 姜墨突然八卦道:“他喜欢你啊?” 明悦脸上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是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悦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我就是觉得,好奇怪啊。” 姜墨又问道:“那你这样的女生,一般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明悦眉头一挑,“你是第二个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他的人。”她伸手在姜墨肩上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不错不错。” “不过,你问我这个干嘛?” 姜墨笑笑,“没什么,我就问问。” 明悦撇过头,轻哼一声,“你跟我姑姑一样,神神秘秘的。” “明槐说什么了?” “她就是第一个没问我的人啊。” 姜墨觉得还挺巧,“你跟明槐比你爸爸都亲啊。” 明悦骄傲地点点头,“你别看她现在不在明家,但是我从小就在姑姑身边长大,当然亲了。” 姜墨想到自己跟段隐的情况,不由得叹了口气。 两人在海上酒店待了小半天,明悦又觉得没意思,拉起姜墨就走,她刚踏出房间,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姜墨小姐!”段一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姜墨。 “您不是住在尚郡吗?怎么会到这里呢?我和段红他们正打算去找你和段青小姐呢。” 段一眼里是藏不住的开心,但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悦这时从房里出来,段一又问道:“这是?” 姜墨介绍道:“我是来这里看望一位朋友。”又扭头对明悦说道:“这是段家的一位朋友。” 明悦对段一嫣然一笑,“你好,我是明悦。” 话音刚落地,段红和段白相继从房里走出,素来不正经的段红绷起脸来,段白也是一脸凝重。 “段红,段白,你们来得正好,姜墨小姐来了这里也省的我们去找了。” 段一看见两个人的脸色,又小心地降低了声音,“你们怎么了?” 段白伸手在段红腰后一戳,段红后退两步,“没什么,姜墨小姐这几天玩的还开心吗?” 气氛很不对,明悦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姜墨拉起明悦,微微颔首,“我很好,这几天我都在尚郡酒店,如果有事,随时来找我。” 段红低着头,两手交握在身前,一晃一晃。 姜墨一眼扫过。没说什么,和明悦走了。 晚上,金光鸟倾巢而出,照亮了南城的天空 姜墨又来到了海边,沙堡前。 段红略微拱手,上前一步,“姜墨小姐,您,您怎么和明家人混在一起?” 他不像姜墨和段青,他跟段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是段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所以他永远是段家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海风吹来略微咸湿的海水,姜墨眨了眨眼。 “她姑姑就是明槐,以前段杰先生去探监过她一次,回来后,他就跟老爷决裂了。” 段红脸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当时老爷命令禁止我们所有人和明家交往。但是……” 姜墨笑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但是爷爷好像并没有给我和段青这么说是吗?” 段红如释重负,“是,我很不解,希望您能帮我解答。”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段家在四个家族中,人丁稀少,虽然这样也免去了家宅内斗,可是实力终究是大不如前了。” 姜墨转过身,“爷爷怎么想的,我无法揣测,但是能知道的是,他没有限制我们。” “我明白了,今天是我多事了。”段红拱手说道:“还有一件事,您明天去熟悉大赛流程,备选人员都要到场。” 姜墨点点头,“我现在跟着所有预备选手住在尚郡二号,还有什么事,直接到那里通知我。” “明白。” 姜墨跟段红告辞后,独自一人来到了那个公共的入梦区。 入梦区整体是个圆形,有好几个门口。 每个门前只有一个刷证件的机器,方方正正地立在外面。 姜墨刷了自己的筑梦师证书,门却没开。 机器上面弹出一个戴面具的图标,下面的柜子嘣的一声弹开了。 姜墨蹲下一看,一张上白下黑的面具挂在里面。 她取出面具,往脸上一扣,起身就要进去。 一进去,姜墨就感觉无数道目光扫在自己脸上。 里面的人形形色色,无一例外,都带着各种不同的面具。 少有的几个人戴着纯色的面具。 每个门口排了一个小长队,往外走的每个人都要交些魇块。有的人本来拿了十块,最后手里却只能拿着两三块出去。 旁边门口,一个红色面具的男人正对另一个猫脸面具男人拳打脚踢。直到猫脸爬不起来了,他才停手。 他环视了一圈,高喊道:“这人私藏魇块被发现了,这就是下场!”满是威胁之意。 行人纷纷掩面赶路,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几个门口都是这些人,凶神恶煞,犹如强盗。 一个纯黄色面具的男人嗤笑道:“又来一个混子。” 他身旁纯白色面具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墨,“等会儿看看,说不定是个肥羊。” 姜墨不禁皱眉,这入梦区都是蒙面,也就代表可以隐藏身份,所有自然有些人想干些不劳而获,趁火打劫的脏事。 她瞥了一眼两人,径直往深处走了,路上还有三两成群的面具人,他们都盯着姜墨看,越往里走,人越少,脚下的魇就越成熟。 甚至她还看见了几只实魇,只不过看情况,已经有筑梦师去猎杀了。 她需要找一只魇,她要看看那个小黑片,究竟有什么秘密。东城每个地方,恐怕都有段家的眼线,这种地方虽然乱,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前方一阵剧烈的响动吸引了姜墨的注意力。 一个小丑面具的女人被推倒在地,一个绿色面具的男人坐在她身上,拳头落在她身上,嘴里喊道:“把魇块给我!” 另外一个黑色面具的男人靠在树上看戏。 小丑女人一边挡,一边喊道:“这是我的魇块,凭什么给你?” 黑面具男子缓缓起身,逼近女人,小绿打得不过瘾,站起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小黑更狠,抽出鞭子,对着小丑的背上就是几鞭,小丑顿时皮开肉绽,躺在地上打滚。 小丑看见姜墨的身影,仿佛看见了救星,慌忙地爬向她。 她扑通一下跪在姜墨身前,拉着她的衣摆,“救命,救救我,他们两个抢劫。” 小黑和小绿追上来,“好啊你,还有同伙是吧?” 小丑说道:“你救救我,我把黑金分你一半。” 小黑不由分说举起鞭子抽到姜墨身上,姜墨连忙闪身躲避,“我不是她的同伙,你们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 小绿举起一根棒球棍,朝着姜墨打过去。 小丑带着一身伤往她身后退。 眼看棒球棍就要落在姜墨身上,小丑伸手拉了她一把。 姜墨一回头,就看见小丑背后重重挨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渗出血来,整个人倒在自己身前。 小黑鞭头一转,把小丑脖子环住。 腾的一下,拉到自己身前,小丑脖颈玉白,被鞭子勒的通红。 “既然与你无关,那你就快滚。”小黑踩在小丑肩膀,大力拉扯着鞭子。 小绿拖着棒球棍,指着姜墨凶恶地说:“听不懂人话吗?滚。” 小丑呻吟两声,“你走吧,别管我了。” 姜墨皱着眉,抽出铁链,“两位,闹出人命可不太好吧。” 小黑和小绿只听见一声破空声,一道锁链自空中抽来。 锁链落在绷直的鞭子上,顺着鞭子往上抖,就搭住了小黑的手腕,姜墨一拉,小黑直接扑倒在地,小丑松了力道,立刻撑在地上吸气。 小绿提棍来打,锁链又是一舞,直击他的面门。他疼的鼻涕眼泪横飞,弯下了腰,再起不来。 小黑站起来,“都是玩鞭子的,谁怕谁啊?”他将鞭子在空中一挥,响亮的一声,把小丑吓得一抖。 她轻微一笑,“好啊,看谁的更响。” 锁链嗡的一声,在姜墨手中绷直,又成了一条黑锏,小黑脸色一变,但仍是挥舞着长鞭上来。 鞭子缠着上寻常武器,就跟蛇黏住猎物一般,叫对手再不能挣脱。 小黑鞭子触及铁锏,他奸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小身板有多大的力气。” 小黑大力一拽,长鞭在空中绷直,姜墨还安稳地站在原地,单手持锏,纹丝不动。 姜墨一挑眉,“力气挺大啊。” 铁锏在空中轻轻一挥,小黑又被扯倒在地。 “不可能!”小黑手里拽着鞭子不放,一个蹬地,又站了起来。 姜墨手持铁锏,扣着鞭子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哐当一声,小黑因为死不松手,又被狠狠地甩在地上。 小黑摔得眼冒金星,双手捏住鞭子,竟然就要跟姜墨比力气。 他哪里知道,姜墨这锁链是黑玉制成,寻常材料打不断,烧不融。 姜墨立着铁锏,轻轻一转,空中嘶嘶声响,鞭子居然从头开裂。 噼里啪啦一阵响,上好的鞭子就生生裂成了好几瓣。 小黑瞪大了双眼,脱力向后倒去,姜墨把鞭子的残骸在空中转了几下,随后丢回他怀里。 姜墨扶起小丑,“你没事吧?赶快走吧。” 小丑愣了一下,“咱们一起走吧!我还没谢谢你呢!” “举手之劳。” 小丑面具白色的地方有些反光,姜墨目光如炬,面具上竟然映出一点寒芒。 她伸手把小丑拨到身后,自己回身举锏格挡。 竟然是小黑提着棒球棍打来。 姜墨心中觉得不对。 随后感觉腰间一紧,一坠,拖着她往后躺。 回头一看,小丑面具笑脸狰狞,手里拽了一根绳子,一下一下把她往后拉。 第81章 小丑 “你反应很快,可惜啊,离我太近啦!”小丑兴奋地说道。 小黑拿着棒球棍,奋力压着姜墨的铁锏。小绿也缓过劲来,冲过来,照着姜墨的腿就是一脚。 姜墨离得近了,才发现小黑和小绿的面具上有一些花纹,不是纯色,不像门口几人。 姜墨轻飘飘地说道:“啊,原来是个仙人跳。” 小黑又是一脚,“我管你什么跳,老子让你再也跳不起来。” 小丑阻拦道:“哎哎,别打坏了。” “呵,别打我,我放弃抵抗。”姜墨笑着举起双手。 铁锏在空中一展,又乖乖地环到她腰上。 小丑拿了一根黑色的绳子,把姜墨捆得结结实实,姜墨低头看了一眼,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些许。 小丑伸手在姜墨的面具上拍了拍,鲜红的指甲十分醒目,“你说你一个混子,怎么净往深处跑?” 小绿:“老大,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这一看就是个新人,没一点经验。” 小黑:“要不她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可能让我们得手,外围那一片咱们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姜墨背着手,悠然自得地听这几个人说话。 姜墨问道:“什么是混子?” 小黑:“这混子就是像你这样的,面具不是纯色,废物。” 小绿打了他一下:“咱们也不是纯色。” 小黑:“哦哦,我的意思是花脸的废物。” 小丑:…… 两人瞥了一眼小丑,都不说话了。 姜墨突然笑出了声,这两个二货,居然还玩仙人跳。 小丑把两人脑袋一拍,“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两个人踹起手,委屈地站到一旁。 小丑慢慢蹲到姜墨身前,“你看好戏看得很过瘾啊?” “还可以吧,你应该带着你的两个小弟去演戏,打劫多没意思啊。”姜墨往后一靠,倚在树干上。 小丑上下看了两眼姜墨,突然伸手到她腰上摸了一圈。 姜墨被摸的痒痒,身子止不住地扭动,“哎哎哎,你怎么占人便宜啊?女流氓?” “闭嘴!” 小丑在她腰上扒拉了好一会,锁链纹丝不动,这锁链可是融了姜墨的血,怎么可能被轻易扒下来。 小丑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怎么长她身上了?” 姜墨就静静地看着她忙活,小丑面具缝隙处都冒汗了。 小黑和小绿呆呆地说:“老大,你……” 小丑又在两人头上打了一下,“闭嘴!” 她突然转过头来,凶声恶气地说道:“你腰上这铁链怎么卸不下来?!” “能卸下来啊!你再试试。”姜墨微笑着晃了晃身子。 小丑半信半疑地伸手,这链子轻轻松松地就到她手上,小丑心里一喜,举起链子,“哼,这不是轻而易举!” 小黑和小绿啪啪啪地鼓掌,“老大真厉害!” 小丑得意地仰头,“那是当然。” 姜墨靠在树上,原来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猫啊。 这几天围着伴生家族转,这突然来个小劫匪,还怪有意思的。 小丑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钟,姜墨又笑了。 “老大,能不能给我松松绑啊,好难受啊。”姜墨蹙着眉头,哀求地看向她。 小丑把铁链塞到钟里,背着手走到树边,神气地说,:你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我说能不能给我松松绑。” 小丑摇摇头,低着头看她,“前面那句。” 姜墨撞了撞小丑的腿,拉长了语调,:“小丑老大,老大,大佬!” 她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她,面具只露出她一双弯弯的眼睛 小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想她是个女孩子,刚刚还推开自己,想来也个好人。 “唉。” 小丑在内心轻叹一声,警告自己不能心软。万事开头难,第一票一定要拿下,不然以后这入梦区没法混了。 她蹲下,给姜墨稍微松了一下,随后又对姜墨上下其手,把她浑身摸了个遍。 小丑惊讶道:“你身上,怎么一个魇块都没有?” “什么?”小黑和小绿同时尖叫起来。 姜墨:“我才刚到,还没入梦呢,你们就把我绑了。” 三个人同时往地上一坐,狰狞的小丑笑容,此刻显得有些凄惨。 小黑气馁道:“老大,怎么办啊?咱们第一票就这样了。” 小绿:“出师不利啊。” 小丑看看两人,站起来道:“你们俩别说丧气话,这不是还有她的锁链吗?一看就是高级的梦器。” “肯定,肯定也能卖几个钱啊。”她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不自信。 姜墨眼珠一转,看着三人,“我能请教几个问题吗?” 小丑看她一眼:“你想问什么?” 姜墨友好地笑了下,“我是外地来的,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刚说的什么混子啊,面具啊,这些入梦区的东西,我不太懂。” 小丑轻叹一声,“你是来看比赛的吗?如你所见,这里是南城公共的入梦区,你还是走吧,像你这种心软的肥羊,一个魇块都带不出去的。” “纯色的面具代表这些人来自南城本地,他们一直在南城,实力高强。” “像我们这些不纯的,就是户籍落在南城,但是没有在南城考证,还有你这种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是花色。” “那些人欺负花面具惯了,遇见一个花面具,都要收取一点过路费。” 姜墨点点头:“原来如此。” 小黑抱着腿:“你刚刚说,你说外地的,你是哪里人?” “东城西城,人界四城,我都去过。” 三人又惊呆了。 小绿眼里满是憧憬:“我是从北城逃难过来的,西城都是什么样子啊?” 小黑也问道:“人界是什么样子?跟他们梦里的一样吗?” 姜墨放缓了语气,把一些新鲜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她口才不差,在西城又常年混迹市井,见过的新鲜事多了,一个抓贼的小事儿,讲的妙趣横生。 又说古板朴素的东城,又说人界的各种景色。 三个人听后,脑子都想象出不少东西,也要展示自己的经历不差。 小绿小黑小丑,三个人接力赛似得,又开始给姜墨讲解南城和北城。 四个人坐在地上,天南地北,你来我往,聊得忘乎所以。 金光鸟遮盖住天上的星辰。 小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不注意,都聊到深夜了。” 她起身不小心撞到了脚边的黑钟,嗡得一声,姜墨的锁链在里面抖了一抖。 忘了几个人还是劫匪和受害者的关系。 小黑和小绿看了小丑一眼,他们都不想要姜墨的东西了。 姜墨也看着小丑,没有说话。 小丑拾起黑钟,轻轻笑了一下。 她手伸进去把链子掏出来,“算啦,今天就当交个朋友,阴阳脸,你走吧。” 小黑和小绿过去给姜墨松绑。 她站起来,接过链子,“我还有一个问题,刚刚你绑我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阴阳脸啊,你如果不是一个过路人,我真想让你留下,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狼狈为奸!” 小黑和小绿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姜墨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小丑轻叹一声,“你可不许给别人说。”她摇了摇手里的黑钟,“这是我在入梦区捡的,可用来隐藏人的气息。” 姜墨:“能给我看看吗?” 小丑也是大方,顺手就给了出去。 姜墨轻微一愣,接过黑钟看了看,“你相信我吗?” 小丑下巴朝她抬了抬,“不相信,就不会把这个给你了。” 姜墨点点头,“好,那你把手给我。” 姜墨握住小丑的手,拿着铁链,在小丑的手上一划,鲜血涌出。 小丑一抖,却没有挣扎,血滴在黑钟上,发出一道红光。 小丑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和这个黑钟有了奇妙的连接。 小绿和小黑眼睁睁地看着老大和空中的黑钟,之间生出一条细细的红线,将一人一钟连接在一起。 姜墨的铁链环绕着小丑和黑钟。 不多时,红线消散。 小丑伸手去拿黑钟,姜墨把她的手摁下,“别用手,用心里试试。” 小丑收回双手,心中只起了一点点念头,黑钟呼哧地飞到小丑面前。 小黑和小绿目瞪口呆。 小绿:“老大,这也太厉害了吧。阴阳脸,你怎么做的?” 姜墨笑笑,“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我只不过是帮她做个连接而已。” 小丑感受着自己和黑钟建立的联系。心里有些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黑闪着眼睛,“阴阳脸,你这么厉害,那你会交魇块给外围的人吗?” 姜墨摇摇头,轻笑一声,“等会大家就一起入梦,今天你们拿着魇块,只管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我保证,他们拿不走一块。” 公共的入梦区纵横划分,十字交错。 几个人一人挑了一列。小黑和小绿弱一点,两个人选了一列。 小丑一人选了一列,姜墨一个人选了三列。 他们今天要把这里面的魇块全部收完。 第82章 过路费 姜墨捏着小黑片,看着面前的魇。 这只是东城一只普通的魇,对于金钱有最大的渴望。 它张着血盆大口,肥大的身躯在金山上摇摇晃晃。 姜墨抛出锁链,把魇圈圈缠住,一抬手,就把它从金山上扯了下来。 锁链一个千斤坠,就把魇直接砸入地里,它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硕长的身子在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它费力地扭动了一会儿,身子在地上磨得厉害,恢复到了差不多的人形大小。 隐隐约约看出是个男人的身影。 姜墨站在它面前,轻叹一声,伸开手心,小黑片静静地躺在她掌心,她抬起手,学着段杰的样子,把小黑片插魇的头颅。 魇通红的双眼睁大了两秒,颤抖的身子渐渐冷静下来。它躺在地上,圆溜溜地眼睛直直盯着姜墨。 猩红的双眼没有躁动的意味,只透露着一股子乖顺。 姜墨盯着它,小心翼翼地松开锁链,魇在她身前嗅了嗅。拱着脑袋往后挪去。 姜墨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魇的每一丝变化都清晰可见。 黑色的表皮渐渐脱落,洁白的皮肤裸露在外。 四肢变得修长灵活,圆鼓鼓的黑脑袋变成人样。 血红的双眼渐渐缩小,金色边框的眼镜浮现在脸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黑色的魇中走出。 身下的金山从底部融化,高楼大厦平地而起。 姜墨跟在他身后,目瞪口呆。 父亲的那段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此刻她面前活生生的魇带给她的冲击最大。 她来到梦界,每一次遇见的魇全部都是面目可憎,黑面獠牙。 每一次都要用暴力的手段,再加上伴生境,才能把它变回一个人形。 可是现在,只需要一个小黑片,魇就可以全自动化的变回人形,自发的走进伴生境。 眼镜男走进一栋写字楼,姜墨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小黑片在他头顶飞出,上面的花纹发出阵阵光亮,飞到姜墨手里。 小黑片第一次做出这么反常的情况。 姜墨接过小黑片,眼镜男坐在工位上老老实实地敲着键盘,她看了两眼,拿着小黑片走出那栋大楼。 室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小黑片中心一束光亮散出。在上空凝聚了一个身形。 姜墨看着人形,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那个身形和记忆中的样子渐渐重合。 姜墨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爸。” 段杰半个身影悬在半空,是年轻的段杰,是姜墨没有见过的段杰,是还活着的段杰。 段杰双眼挂在脸上,下巴冒着一圈胡茬,是姜墨没有见过的疲惫。 他双眼盯着前方,轻轻笑了一下,“明槐,既然你看到这个,那就说明你改变主意了,我相信你,你一向都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姜墨没有想到,这个东西,居然是留给明槐的。 段杰顿了顿,又说道:“控魇术,你一定要保存好,否则,肯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用来干些脏事。” 段杰闭了闭眼,又凝神看向前方,眼神和姜墨相交。 她只感觉父亲陌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如果你不是明槐,那你看到我,只能说明,段家没了。” 段杰双眼短暂失神,随后勾起一抹苦笑。 “如果伴生家族不复存在,那么整个梦界也会崩塌,好好利用控魇术吧,这是我最伟大的发明,在使用之前,好好思考一下吧,别让它左右了你的思想。” 段杰骤然消失,留给自己女儿的,只有这么一句叮嘱。 年轻的段杰死也想不到,自己这番话,居然是他用尽千方百计也要让她远离梦界的亲生女儿。 小黑片掉在地上,姜墨呆呆地捡起它,这就是控魇术? 难怪,这么小的东西,居然可以左右一个魇的行为,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所以父亲的死,和控魇术有关吗?为什么说这个控魇术是给明槐的? 她腰间的锁链一跳,到时间了。她也不能在里面待太久,姜墨三下五除二地把魇化成魇块。 拿着魇块出去了。 内围入梦区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小丑三人还在梦里,姜墨看看时间,锁链在入梦区上空起飞,从头径直腾挪到尾。 锁链上发出缕缕丝线,钻入每一个梦境当中。 她站在中间,掌心一道金光和锁链相连接。 无数条丝线将姜墨的幻场和梦境相连接。 整整三条街道,三十人的梦境,姜墨在瞬息之间,同时在里面操控着幻场。 这是最基本的幻梦法,通过梦器,将自己和所有的梦境相连,可以达到同时操控所有梦境的程度。 不出多时,无数道金光一根一根地消散,梦中的魇已经化成魇块。 姜墨又进去一个一个的收。 小丑抱着一袋子魇块从梦境出来时,就看见姜墨坐在地上,面前魇块就随意放着,堆成小山一般高。 姜墨冲她挥挥手,“快来,这么多的魇块,我不知道怎么拿走。” 小黑和小绿也出来了,各自怀里抱着一堆。 小丑呆呆地看着魇块,“这么多,这就是三条街的魇块吗?” 小黑和小绿有些难为情,“阴阳脸,我们有几个梦的伴生境找不到,魇还在里面,化不掉。” 姜墨看了看时间,问道:“如果不强求的话,就放过它们吧,我还有事,先把些送出去要紧。” 小黑小绿忙不迭的点头。 小丑招呼着两人,把魇块装起来,两个人提着三大袋魇块,在前面走着。 姜墨和小丑并排走在后面,姜墨对着三人低声说道:“你们不要一起出去,一个一个往外走。” 小黑挺了挺身子,扛起袋子往外走,小绿提着袋子慢腾腾地跟在后面,小丑在两人后面,也提了一兜。 姜墨两手空空,走在最后。 四个人不可谓不显眼,周围许多戴面具的人窃窃私语。 有一个花狗面具的人凑上来,拉住姜墨:“你们疯了?要带这么多的魇块出去?” 姜墨点点头,面具下的双眼无辜单纯,“是啊,怎么了?” “你是新来的吗?” 姜墨惊喜道:“是啊,你怎么知道?”声音极大,周围人听的一清二楚。 旁边还有几个人飞速跑开,不知道是避祸,还是报信。 花狗面具摇着头走了,真是疯了。 前面三人不解,但是他们仍旧照做。 外围一共五个门,每个门口有两个纯色面具守着。 姜墨进来的门口还是那一男一女,男的纯黄色面具,女的纯白色。 男的眼前一亮,大老远就晃着一把扇子走了过来。 姜墨在心里暗暗对比了一下,段青也用的扇子,但是段青身姿挺拔,眉宇间不卑不亢,一举一动很是优雅,除了在段隐面前有些卑微之外。 段青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而面前这个男人,黄得发亮的面具,一抖一抖地走过来,看不见脸,但是一股子猥琐之气扑面而来。 远处的女人腰间挂了个袋子。 小丑在姜墨耳边低声说道:“就是他们,常年在外围跟人收过路费的。” 黄面男子摇着扇子,斜着眼睛看袋子,“呦,几位收获不少啊。” 小黑硬着头皮往前走,黄面男人跟在后面,正当小黑要出门时,男人合着扇子,搭在小黑肩膀上,“慢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规则?” 男人把扇子在他面前摊开,另一只手在他面前,弯了弯四指,意味明显。 小黑求救似得看姜墨。 姜墨走到两人中间,眯着眼睛问道:“大哥,你伸手是做什么?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劳烦你给我讲讲。” 男子看着面前的肥羊,心里乐开了花。 “这伸手的意思,就是让你交过路费,懂吗?” 姜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魇块的,要跟空手的交过路费。明白明白。” 男子大笑起来,旁边几个门的人看笑话似得往这边靠着。 姜墨一拍小黑,“你还不快给人家交过路费。” 小黑瞪大了双眼,“你,你……” 姜墨又把他一拍,“我什么我,赶紧缴费。” 小黑将袋子扔在地上,气愤地说道:“好,你要交多少,就是多少。” 黄面男人从里面取出两个魇块,拍到小黑胸口,“走吧。”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小黑在先,小绿只能老老实实地放下袋子。 眼看着男人又取出了两块,塞到他手里。 两个人站在门外看着小丑。 小丑看着姜墨,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大手把袋口一拉,“行了,你走吧。” 小黑和小绿看着小丑一块都拿不到,快急死了。 姜墨问道:“大哥,为什么她一个都没有了?” 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规矩就是规矩,我看她面具不顺眼,所以多收她两块,赶紧走。” 他粗暴地把小丑推出门外,脚边堆了三大袋的魇块,周围门的守卫都有些羡慕,“阿黄,今天你今天可真幸运,遇见一只肥羊。” 男人嗤笑一声,“至于你嘛……我今天打发善心,就算了。” 姜墨扭头看他,“算了?不能算了,规矩就是规矩。” 男人看着她,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 “哈哈哈,这怕不是真的遇见傻子了?” “这肥羊怎么没被我遇见。” “诶,黑白脸你要不到我这来,我也有规则。” 周围的人团团围住,要看她还能拿出多少东西。 黑,绿两人在门外对视一眼,这阴阳脸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小丑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姜墨张开双手,冲着人群晃了半圈,幽幽说道:“我是空手,你们有魇块,该给我交过路费了。” 天上的光映在姜墨的面具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弯钩,像给她带上了一个轻微笑容。 第83章 汤芊萍 周围人静默了一瞬,随后发出一阵嘲笑。 男人依旧不把她当回事,“你赶紧滚,趁着我心情好,别让我动手。” 姜墨收回手,背在身后,大步走向三袋魇块,提着就往外走。 男人急声呵道:“你哪来的狗胆,敢从我这要东西?” 他快步走向姜墨,扇子摁在她肩头,一个用力,要把姜墨摁在地上。 姜墨旋身躲开,“我现在看你的面具也不顺眼了,现在我要多少过路费,就是多少。” 她站在门口,负手而立,一阵清风拂过,长发微微飘动。 她腰间铁链飞出,把三个袋子穿成一串,飞到门外三个人怀里。 铁链动作极快,男人根本就撵不上。 他把扇子在空中一横,“你找死!”说罢拿着扇子攻向姜墨。 隔壁两道门的守卫看起了热闹,群众装着魇块,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大打出手,想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带着魇块趁乱跑出去。 这黄面男人看着厉害,就是个花架子,姜墨用不着锁链,就能应付他。。 姜墨一边招架他,一边操纵着锁链直击白面女人腰间的口袋。 女人反应快些,迅速架手格挡。 “呵,真有意思,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俩同时出手。” “这黑白脸能打过阿黄不足为奇,关键还是要看阿白,咱们好好看着,万一他俩失手,咱们再出手不迟,这样还能在城主面前邀功。” “还是你聪明。” 旁边的几个守卫在旁边悄声密谋。 白面女人反应很快,锁链一时不能把她怎么样,姜墨轻轻皱眉,手下凝出一把沉重的冰刀,男人根本招架不住,径直飞了出去。 旁边实力低微的人惊呼,“这人居然是场器双修,厉害啊。” 一部分的筑梦师大多会在器场二者择一专修。但是看姜墨对器场的熟练程度,这人显然是场器双修。 这个区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些初出茅庐的筑梦师想着来这里历练,增长些经验,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在这个门口。 冰刀化水消失,又在男人头顶形成一个罩子,把他囚在里面,男人被限制了空间,姜墨得了空闲,专心去应对女人。 她跳到女人身前,接过空中的铁链。 她身法快的出奇,铁链跟她几乎是融为一体,铁链在她手中时而化作铁锏,时而是铁鞭,二者流畅地切换,姜墨也根据不同的形态变换着身法。 她一身青色衣服,女人一身黑衣,二者一来一往,犹如黑燕和青蛇,青蛇腾挪游动,黑燕上下翻飞。 小丑站在门外,看着阴阳脸和白面女人打得有来有回,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她对付里面的人,行云流水,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心中又不免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想着抢劫她。 黄面男人已经在冰罩中晕倒,女人咬牙苦撑,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冲着旁边看戏的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阴阳脸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 “这是你们说的规矩,我只要魇块!把所有人的魇块还来!” 姜墨一个摆手,铁锏砸到女人背上,女人只感觉背后万钧之力袭来,咚得一声扑倒在地,随后腰间一松。 腰上的口袋已经到了姜墨手中。 惊恐闪过女人眼中,不好,这口袋里面装了今天全部的魇块! 她想要在起来,又是一个大冰块,压得她动弹不得。 已经出了门的人看见这场动乱,不由得驻足观看,希望可以拿回自己的魇块。 拿着魇块的人也停步不前,想看看这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压住这些人。 旁边五六个纯色面具的人拿着棍棒,一拥而上,姜墨凝出更大的冰墙,把这些人统统隔绝到一起。 远处一个人偷偷从门外溜出,姜墨远远瞧着,没有一点动作,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呵,通风报信是吧?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来头? 大冰墙只能阻挡一段时间,几人用火的,用水的,拿棍子的,拿刀的,齐齐朝着姜墨攻过来。 姜墨脚下凝冰,一边在空中腾飞,躲避下面人的攻击,铁链一甩,口袋在空中转起了圈,无数魇块从空中落下,落到门外。 “所有人,数目自取,不许多拿!” 每个魇块上都带着筑梦师独特的痕迹,小丑三人在外面盯着,每个人拾起不同的魇块,连忙往外走。 “今天真是好运,能一块不交。” “哈哈哈,要是这种好事天天都有就好了。” “这黑白脸该不会是黑吃黑吧?她怎么不早来几天,我还能多拿回些魇块。” 从旁边门出来的人,也眼巴巴地瞧着,希望自己的魇块也能从天而降。 “大善人能不能在这个门发点魇块啊。” “她是个屁的善人,她怎么不把我们的魇块都拿回来,我看就是做戏。别等了。”有人靠着墙,嘴上这么说着,眼里还望着里面。 小丑听见后,大步走上去,和那人理论起来。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沉默了,只顾着低头捡魇块。 姜墨踩在入梦区的墙上,绕着整个区域腾飞,把底下几个纯色面具的人当狗溜,链子一勾,每个门的袋子全部都被勾起。 哗啦一下撒到门外。 八个门的人全部都被姜墨吸引,所有人一拥而上,抢着出门,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又被他们抓住缴费。 八个门十来号守卫,一部分也上了墙追姜墨,还有一部分人在下面。维持秩序。 底下纯色面具的人站在桌子上,在奋力嘶吼着,威胁恐吓着,还时不时地把人从门口抽回去。 “你们要是乖乖排队,明天能少收你们几块魇,否则,明天要你们加倍偿还!” “你们都疯了是不是?过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被捉拿归案,你们可想好了!” 姜墨在上面跑,还抽空凝了些冰,把下面的人冰起来,这些人真是嘈杂。 本来有些人就在犹豫不决,被一恐吓又退回去了。 但是有些人抱着能混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跟着姜墨跑,她到哪个门,那里的守卫必定遭殃,趁机抱着魇块就出去了。 出去后还不忘跟姜墨道一声谢。 姜墨就这样在上面跑,下面的人跟在她身后满区跑,场面混乱不堪。 等汤芊萍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黑白面具的女人坐在墙头,翘着腿,手里一根锁链可长可短,正勾着每道门的袋子,把魇块往门外扔,十分大手笔,很是豪气。 门口的人出来时,时不时地跟墙上的女人道声谢 而自己的人零零散散,或是被冰住,或是被绑着,全部都被捂了嘴,排排坐在墙根。 汤芊萍戴着一张纯绿色的面具,偏头问旁边那个报信的人。 “这人什么来头?为什么来闹事?” 报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今天突然就对我们发难,在几个门口大打出手。” 汤芊萍冷哼一声,双手戴着手镯在空中摇了几下。 姜墨坐在墙上,忽然闻道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个绿色面具的少女扑到她身前。 姜墨向迅速向下倒去,只见墙上接二连三的人被丢过来,姜墨定睛一看,全是刚刚出去还没走掉的人,还包括了小丑三人,一大批人昏迷着被扔进来。 一阵烟雾散起,少女穿戴整齐,一张青面,浑身都是饰品,立在墙头,墙下女人负手而立,黑白面具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两人目光相接,都觉得有些熟悉。 汤芊萍问道:“你是哪来的?竟然敢坏我的生意?” 姜墨听见声音,轻笑一声,夹着嗓子,“原来是你。” 汤芊萍不自觉地皱眉。 姜墨伸手,又将一个口袋打开,在少女面前缓缓倒转,魇块哗啦啦地流出。 在一片魇块清脆的碰撞声中,姜墨又说道:“我竟然不知道,汤家的生意,居然做的这么肮脏。” 挑衅意味十足。 汤芊萍瞳孔一缩,汤家人每次前来,都是不同的人,但这人居然一眼就认出自己。 这个人,留不得。 少女手腕微沉,一个响指,火苗在指尖若隐若现。 烟尘在空中飘浮,火苗顺着烟尘,被风裹挟着,一瞬间,火舌席卷了大半个入梦区。 霎时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汤芊萍站在墙头,目光一直盯在烟雾中。 烟雾中心突然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 一道人影从地上窜出,拨开了烟雾。 “你疯了?你难道不顾南城的这些人了吗?”姜墨忍不住质问道。 姜墨和汤芊萍站在相同的高度对视。 烟雾散去,一整片圆形冰层盖在入梦区人上面。 像是一个碗上面盖着一层冰,把下面的人保护的好好的。 面具上沾了些灰尘,姜墨盯着汤芊萍,没有想到她出手如此狠辣。 汤芊萍坐墙上,晃着脚,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还真是好心啊。那我今天就是要把他们都灭口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从墙上走到冰上,冰层渐渐融化,化成一滴滴水,滴落在下面。 下面还有她的手下,南城的群众。 她毫不在乎。 姜墨眼中冷意渐盛,抽出了腰间的锁链,一抖,变成了铁锏。 “你要是能拿下我,我随你处置。” 话音刚落,她便如同离铉的箭飞了出去。她的冰层可撑不住太久。 汤芊萍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簪子渐渐变长。 尖端放出一股青烟,浓香一瞬间充斥着姜墨的鼻腔。 “哼,雕虫小技,猖狂至极。” 汤芊萍敢说,整个汤家,除了她哥哥,年轻一辈根本就没有跟她的敌手。 整个梦界,除了明家的几个,谁还能跟汤家比? 汤芊萍思及此处,动作又狠戾几分。 整个入梦区都笼罩在青烟之下,现在恰好是金光鸟歇息的时候,而天还是黑的。 再加上姜墨的冰层厚实,把唯一的光源遮在下面。 簪子上的青烟和大火的黑烟交融在一起。 十分浓密,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人就这样冲进烟之中,这青烟极其容易粘在人身上,多一分甜腻,少一分就是香水,汤芊萍顺着味道,一闻便知那黑白脸在哪。 她的幻场属火,把控得很好,指尖挥出,火焰就顺着青烟吞噬过去。 只听见黑暗中一声闷哼。 汤芊萍轻微一笑,这次她一定要让这人葬身火海。 第84章 御风 “唉,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厉害角色?” “没想到,不过如此。” 汤芊萍拍着手,顺着火焰走过去,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她一掌带着火焰,直直拍到对方后心。 却收不回手,一掌黏在了那人身后。 再一感觉,手下满是冰凉,她拖着人过来一看,竟然是个冰人,浑身发着水汽,沾满了青烟。 她气愤地将冰人劈开,里面钻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姜墨手持铁锏,迎面直上,脸上的面具沾了些灰尘,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得漆黑一片。 铁锏随意伸缩,化作锁链,姜墨犹如一条蛰伏的青蛇,瞬间就缠绕住汤芊萍的脖颈。 可惜,汤芊萍的簪子一抬手,就抵在脖颈与锁链的交接处,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动不了器,那就拼场,姜墨浑身冒着寒气,汤芊萍浑身冒着火气。 两个人扭在一起,好似冰火两重天。 忽然一阵风吹过,汤芊萍心中暗喜,姜墨却暗道不妙,她的冰可不能凭空结,必须有个载体,但现在风吹过来。 汤芊萍的火顺着风,随处可去。 汤芊萍在姜墨手下轻微晃动,周围的风自然有所反应,伴生家族的孩子,天生就对自然敏感。 汤芊萍顺着风,从嘴中吐出一口气,火焰在空中亮起,青色的面具映照出身后人的眼眸。 心里一又涌上一阵熟悉感。 火焰舔到姜墨脸上,她不得不退,敌进我退,乘胜追击。 汤芊萍一转身,双掌齐挥,又是两道火舌窜出,三道火焰齐下,姜墨脸上的面具,烧成了全黑。 铁锏在身前挥舞,击退了火焰,但同时浓烟也引发了姜墨体内的旧伤。 肺里一阵发痒,她止不住咳嗽起来,咳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汤芊萍乘风而上,攻势渐猛。 姜墨不能凝冰,只能用铁锏勉强格挡。 汤芊萍道:“你器修得还不错,我今天就要让你败在你最得意的器上!” 汤芊萍的簪子在手中变长,化作一柄长剑。 一锏一剑,两个人在火海中打得不可开交。 冰层撑不住两个人在上面的交锋,更何况火势乘风,冰层渐渐有碎裂的迹象。 姜墨再清楚不过冰层的状态,只不过她如今自己在炽热之下,已经是汗流浃背,对于下面的人,更是无暇分身。 双眼在浓烟的侵蚀下变得一片通红。 汤芊萍又说:“我看你身手不俗,不如跟我回汤家,为我效力,我还能饶你一命。” 姜墨看了看下面,不禁问道:“那下面的人呢?他们不是为你效力吗?” 汤芊萍摇摇头,“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强者。” 姜墨呼吸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质问的声音显出虚弱,“那下面在南城的普通筑梦师呢?” 汤芊萍一歪脑袋,很是不解:“这样的人多的是,在南城每天都有筑梦师在死去,你在担心什么?” 姜墨不禁觉得可笑,“你身为伴生家族的人,居然不能和这些人和平共处,反倒是剥削他们?真是可笑至极。” 她脑海划过段青和明槐的样子。 姜墨晃了晃脑袋,努力看着下面的人,一咬牙,奋力凝了一块冰,脱身战场。 她跪在冰面上,双手贴在上面,蒸发的速度太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层越来越薄。 汤芊萍看着跪在冰上的人,又添了一把火。她眼中流露出几分可惜。 汗水滴在冰上,蒸发出的热气直熏人眼。 姜墨眨眨眼,手上暗自施力,又加固了一层冰封,只要自己拖到天亮,这里的浓烟一定会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而汤家肯定不敢在大赛期间闹出什么大事。 汤芊萍也看出了门道,火焰越发高涨,冰面上浮着一层火。 姜墨不停的凝着冰,自己周身的冰一出就化,她只能保证火烧不到自己的身上。 一个烧,一个凝。 汤芊萍站在上面,额头上满是大汗,眼中满是遏制不住的怒火,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可以在她的大火下支撑这么久。 她究竟是谁?马上就要天亮了,不能再拖了。 汤芊萍一咬牙,双手在空中翻飞,掌心中透过缕缕微风,火焰就像找到了燃烧物,顺着微风直杀了过去。 火焰像一条巨龙,在冰盘上盘旋,瞬息之间,又腾飞起来。轻而易举的把上面的小人吞噬其中。 冰火相交,激发出一片水汽,轰隆一声,是冰面坍塌的声音。 汤芊萍松了一口气,缓慢地调整着呼吸。 伴生家族是对自然天性敏感,但是没人能掌控自然。 她今天勉强借风,已是使了十分的力。 她眼中明明暗暗,满是不甘心,这人究竟是谁?居然能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她轻叹一声,看来终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赛在即,她绝对不能惹出什么乱子。 汤芊萍走近,扬手就是一把火,她要把所有人的尸体烧个干净,不能留一丝证据。 火焰飞过去,却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又冲她而来,她伸手接住,心里一阵慌乱。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 她抬眼一看,冰盘又凝了出来,完完整整地盖在上面。 汤芊萍飞上去查看,只见刚刚那人依旧站在中央,看着毫发无伤。 汤芊萍又惊又怒,“你究竟是谁?怎么可能躲过我的火龙?!” 那人手持铁锏,慢慢转过身来。 当啷一声,黑白的面具掉在地上。 熟悉的面孔唤醒汤芊萍的记忆,她目眦欲裂,手中的簪子颤颤巍巍,嘴唇抖动着,“姜墨,你是姜墨。” 难怪。 难怪她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往,难怪她对幻场的使用这么熟练。 她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双眼艰涩地在眼眶转着,向姜墨怒吼道:“你们段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凝出一条更凶的火龙,火舌直冲姜墨。 只见她站在原地,云淡风轻,铁锏与她本就是一体,在她手上使用的轻而易举。 顺着铁锏的指向,汤芊萍感到一阵风向自己吹拂而来。 冰盘上的火龙顺着风,向她而来,汤芊萍。 心沉了一沉。 她居然也能借风,而且,竟然这么的轻松! 姜墨在冰盘中央舞动着铁锏,一举一动十分优雅,丝毫不见费力的样子。 汤芊萍紧紧握着手中的簪子,她举起簪子,在自己掌心狠狠划了一下,鲜血染在簪子上。 “呵呵,你也配借风?”汤芊萍红着双眼,将簪子丢在上空。 她以血为引,今天势必要跟姜墨分个高低。 风在她手中化成一条盘旋的道路,为她的火龙铺了一条助兴的路。 姜墨双眼微微扫动,铁锏顺势变化。 清风铺的路,虽然让火龙顺势而为,可是改变的也易如反掌。 顺着铁锏,风路在上空渐渐变得扭曲,盘旋曲折的尽头,却骤然变了个方向。 而且原本只是清风徐来,被姜墨一指挥,就变得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 汤芊萍呆愣在原地,双眼一眨不眨,任凭风刃将自己的吹得流泪。 她竟然硬生生地改变了风的走向! 她不仅完全看出汤芊萍费尽心思掐的风路,还将它完全改变了! 不对,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姜墨的双眼,这双眼跟刚才面具下的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凭借手中的器具借风,而是在御风! 世间的所有风,都为她所用。 汤芊萍愣在原地,这是绝无可能的,一个人的幻场最多只有一种属性,她怎么可能御风? 刚刚火龙与冰盘的碰撞的瞬间,巨大的热量让姜墨的双眼一阵火热。 高温让她不自觉地闭眼,只觉得身处火海,无法脱身。 情急之下,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感知周围一切可以使用的东西。 身边的风,是最好的良药。 五行诀默默的在体内运转。 姜墨只感觉双眼热到极致,反而有些冰凉,奇妙的连接在眼中跳动。 她突然回想起段意说过的一段话。 “你的眼睛,有可能是你的第二套梦器。” 姜墨双眼骤然睁开。 她的双眼可以看透风的一切,风吹草动,无所不知。 她可以清晰地看清风的走向,并且感觉到自己体内与风的连接,控制风的走向。 这就是御风! 第85章 押宝 火龙的路被姜墨扭转,水火无情,火龙又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呢? 它扑向呆愣的汤芊萍,到她跟前了,却发出一阵水汽,火龙吞噬汤芊萍而过。 她被裹挟在火龙腹中,却没有灼烧的痛感,只有一种蒸桑拿的感觉。 汤芊萍从龙嘴到尾,像坐滑滑梯一样,溜了一圈,哧溜一声,在火龙的尾部被送出。 她跌坐在地上,回头一看,火龙上面是火,下面是冰,随着汤芊萍的滑动,冰火搅在一起,龙身不在,化做阵阵白气,随风而去了。 冰火淹出大量蒸汽,被风一带,吹散了盘旋在入梦区上方的黑烟。 天刚蒙蒙亮,整个南城还在沉睡当中,小丑等人在入梦区里被打昏了,安然沉睡着。 世间好像就只剩汤芊萍和姜墨两人。 两个人站在墙外,周遭一片寂静。 汤芊萍抬眼看姜墨,她逆着光,一身衣服烧得一团漆黑,破烂不堪。腰间的铁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汤芊萍摘下面具,“你赢了,你要干什么?” “我帮了你,你应该感谢我。”姜墨拍拍身上的灰。 汤芊萍皱眉,“什么?” 姜墨眯了眯眼,“你们应该不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汤家,在入梦区收取高额的税收吧。” “你们不就是想解决,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吗?” 姜墨张开双臂,站在她面前,“现在我出现了,你们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我这个黑白脸身上。” 一块纯色面具落在她脚边,她拾起来晃了晃,“找个由头,就可以把这些人通通搞定。” “而我,就是这个完美的由头。” 姜墨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她接着说道:“你们汤家可以对外宣称,入梦区动乱,完全由你们接手,然后制定一个合格的税收,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 她面色一变,笑容不再,眉眼压低,“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不介意把这种事情捅出去。” “捅到别的城,捅到大赛,捅到主席那里。毕竟,这里漫天都是你的痕迹。” 汤芊萍浑身一抖,顿了顿,“容我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姜墨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汤芊萍走出几步,又扭头回来,问道:“为什么?!你的幻场是冰,为什么还可以御风?” 姜墨从没见过汤芊萍这么迫切的眼神。 “一个筑梦师不可能有两种幻场。” “你是怎么御风的?你怎么可能召唤出风场?” 姜墨没有回话,径直走向入梦区。 两个小时后,两个人还要在大赛现场碰面,作为预选表演赛的选手。 整个赛场在南城的九区,九区的南边和西边都是海,海上酒店在西边。 靠着南海,一个巨大的体育馆在陆上,连着它,一个更大的由海水堆积成的体育馆。 表演赛在陆上体育馆,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台,观众的席位阶梯式上升,将整个演武台层层围起。表演赛的票价比较便宜,所以人依旧是爆满的。 整个场馆热闹非凡,有人举着望远镜翘首以盼。 有人叽叽喳喳地和旁边的人讨论赛事,有人开了赌局,赌魁首会落在四大家族哪一家。 嘈杂声不绝于耳,几乎要将整个场馆掀翻。 明悦老早就等在后场等着,姜墨收拾地整整齐齐,匆匆忙忙地赶到。 “你去哪了?我在尚郡怎么没看见你?”明悦好奇地问道,她打量了两下,又质疑道:“你怎么这么疲惫,我怎么感觉你一夜没睡呢?” 姜墨扬起嘴角,“没有,我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明悦兴致勃勃地说:“我赌今天你赢,赌了500黑金,我可要让我大赚一笔啊。” 姜墨挑挑眉,“你这么信任我?你怎么不赌你自己啊?” 明悦噘着嘴,“我的赔率太低了,你现在1:20,我才1:1。他们不看好你,但是我看好你啊。” “现在抽签还没出呢,说不定第一场是你跟我打,到时候你就输惨了。”姜墨饶有趣味地说。 明悦轻哼一声,“你说我赌钱输惨,还是比赛输惨啊?” 姜墨撇撇嘴,不置可否。 陆雨从门口进来,兴奋地走到明悦跟前,“明悦,我,我们马上要抽签了,在外面我遇见开盘的,我买了你赢。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明悦尴尬地笑笑,又跑到姜墨身边。 后场只有他们几个,还有一个等着抽签的小裁判。 明悦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汤芊萍怎么还不来?她搞什么鬼?” 姜墨坐在椅子上,安慰道:“别着急嘛,说不定她有事耽误了。” 话音刚落,汤芊萍从门口憔悴地走进来,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 小裁判终于等齐了人,“几位,人都到齐了,现在可以抽签了。” 小裁判举着一个桶,桶里是黝黑的液体。他走到每个人身前,让他们把手放进去。 他解释道:“这个啊,可以检测到每个人幻场的状态,然后选出碰撞时观赏性最高的两人,这两人就是对手。” 小裁判笑得很老实,“这很科学的。” 姜墨先把手放进去,明悦紧随其后,然后是陆雨和汤芊萍。 小裁判把桶里的液体倒在地上,黝黑的液体在地上凝固。形成一个黑色的圆镜。 汤芊萍终于回神。 因为黑色圆镜上显现出两张脸,先是陆雨和明悦,随后就是她和姜墨。意味着她们将会作为第二场对手上场。 汤芊萍脸色一白,陆雨也挠着头支支吾吾,他不想先跟明悦打。 明悦眨眨眼,在姜墨耳边说道:“她的赔率也很低哦,只有1:2。不过我相信你。” 第一个项目叫幻梦,比拼的就是整个人的幻场,主要以花里胡哨地幻场比拼为主。 谢鸣周西装革履,站在巨大的演武台中央,风将他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他又控着风,把每个人的声音抵消。 现在整个体育馆,只有他的声音响彻云霄,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欢迎各位来到本次四城协会联合赛的表演赛预赛现场。” “我是本次大赛的主持首席,谢鸣周。” 他精妙地操控着风,鼓掌声,欢呼声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在场馆中。 气氛被炒到一个顶峰。 所有灯光打在演武台上面,演武台上的一切全部都被投影在天空之中。 离中心比较近的观众可以直接观看,离得远的可以看天上。 谢鸣周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为大家找到了更专业的主持。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他朝着台下鞠了一躬,优雅绅士地迎出阿圆和阿方。 “哈喽大家好,我是阿圆。” “我是阿方,接下来所有赛事,将由我们两位全程为大家解说,全程陪伴大家。”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我们。” 两人妆容精致,穿着南城传统的服饰,曳地长袍古典而优雅。一转身,像台上盛开的两朵花。 尖叫声,欢呼声犹如海水涨潮,几乎要掀翻了整个场馆,阿圆和阿方的粉丝也不在少数。 阿方举着话筒,笑容满面:“如各位所见,我脚下这片演武台,是由季氏独家赞助特制,能够承受巨大幻场力量的冲击。” 阿圆:“没错,那么今天主角也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后的这几位优秀的选手。” 阿圆一挥手,演武台瞬间变得透明。 原来后场就是整个演武台的下方,四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一览无余,一切都被放大在场馆的天空。 “诶,那个和汤小姐做对手的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段家的人。” “大小姐稳赢。” “这家伙赢一赔二十,没人看好啊。” “你懂个屁,我看她就是黑马。” “哎呀,明家要先和陆家打起来了。” 观众席最下面,离演武台最近的地方,坐的是四位正式的参赛选手。 表演赛的名次决定了化魇时四城选手的入场顺序。 越早进去,对梦境本身的信息获取的越多,越有利。 段青看到分配结果,有些惊讶,对旁边的明苍说:“我还以为,姜墨会和你妹妹分在一起呢。” 男人抿了抿嘴,缓缓说道:”我相信明悦。” 汤芊止抱着手臂,坐在两人后方,他一低头,香水味糊了两人一脸,“呵,你们俩就等着看芊萍大杀四方吧。” 段青身旁另一个壮硕的男士捂着脸,“完了,对上明悦,这小子肯定不好意思下手。” 汤芊止又拦住陆山,“陆哥,你弟弟就算让了,也不能抱得美人归啊,你还不跟明苍打好关系,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把妹妹嫁给陆雨了。” 段青瞥向明苍,他皱着眉头,十分不悦,汤芊止揽着陆山,又要说什么。 明苍大手一挥,袖子裹挟着十足的力道,把汤芊止扇回原位。手里捏了两张一千黑金的支票,扔到陆山身后的跑腿手里。 “明悦不需要让。我赌她赢。” 他瞧了一眼汤芊止,又扔出两张支票,“我赌汤芊萍输。” 跑腿开心地问道:“几位还有没还有下注的?小的一并买了。” 陆山浑身摸了一遍,大喇喇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黑金,咚得一声,扔在跑腿怀里,“嘿嘿,俺赌明悦赢。”大拇指冲着汤芊止晃晃,“还有她妹妹赢。” 跑腿把衣服脱下,在怀里围了个兜,才勉强承下。 汤芊止拱拱手,高兴的从第三排翻下来,身上的首饰哗啦啦地响,随手从身上摘了一把链子,眼里闪着光,“全压我妹妹赢!” 链子沉得让跑腿身子一抖。 他又挥挥手,“赢了的钱不用给我,之前送去给芊萍那里。” 跑腿看向段青,段青缓缓站起身,“下注只能下今天的吗?” 跑腿一愣,“是的,决赛的盘还没开,您可以先下注,回头决赛小的帮您买。” 段青腼腆一笑,掏出了腰后的扇子,轻轻放在一堆珠宝和黑金上,“我没玩过,没带钱,不清楚这个可以压吗?” 其余三位选手面色各异,跑腿愣在原地。 这赌博也就图个乐子,谁会拿自己炼的梦器押宝,不是疯了就是极有把握。 “您这是要押哪位啊?” “全压姜墨赢,包括决赛。” 段青长身玉立,笑得单纯。 三排往后就是普通观众,他们早就在围观这几位下注,想着跟风押一押,肯定能大赚一笔,谁知道段家这位,居然押得这么大。 明苍眯了眯眼,对姜墨这么有信心? 跑腿有些为难,这梦器不好收,也不好赔啊,更何况是段家选手的梦器。 这万一输了,到时候比赛怎么办? 他咬咬牙正要拒绝。 明苍伸手把扇子拿起,拍了一沓支票在跑腿怀里。把扇子还给段青,“这个不行,钱我先借你。” 段青坐回原位,“那好吧,到时候赢了钱,分你一些。” 跑腿带着一兜子赌注往上走。 刚刚段青这一手,引得观众纷纷下注。 “诶诶,你听说了没,姜墨稳赢?” “你放屁吧!她能打过汤芊萍?” “来来来,我也要下注!” 偌大嘈杂的场馆,无数穿黑衣的跑腿穿梭在其中,方便观众随时下注。 “叮” 从演武台中心发出的一声,贯彻整个场馆。 所有人的声音都被压下,跑腿的不能再接受下注了。 因为明悦和陆雨已经站在了台上。 比赛开始。 第86章 表演赛 明悦和陆雨站在台上的两边,阿圆和阿方两人坐着热气球,在天空上飘着解说。 “首先,请允许我向各位新观众介绍一点本次比赛的规则。” “对手之间可以使用幻场,梦器,方法不论,只要能将对手击至演武台下,就算胜利。” 阿圆补充道:“本次比赛仅仅只是切磋,不能伤及性命哦。” 阿圆和阿方飞两人中间。 阿方热情的声音贯彻整个场馆,观众的欢呼声与他遥相呼应,场馆内热闹一片。 “现在在我左手边的是选手陆雨,他来自北城。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他今年刚刚年满十八岁,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啊!” 陆雨严肃的面容被投放在天空,来自北城的欢呼声一阵一阵地响起。 “他的哥哥,也是本次总联赛的重点选手,北城陆山!” 体育馆的顶灯照向观众席,陆山的脸被投放在天空,他比陆雨要成熟的多,黝黑的胡须凌乱地贴在下巴上。 他扬着自信的笑容,朝着四面八方招了招手。 “站在右边的是选手明悦!她只有15岁,但她是本次表演赛夺冠的热门选手!” “她的哥哥正是本次总联赛的西城明苍!” “两兄妹都是夺冠的热门,明家真的人才辈出啊!” 阿圆话音刚落,观众席就掀起了强烈的波动。 “啊啊啊,支持明悦!西城万岁!” “明苍!众望所归!” 如果说,刚刚陆家兄弟的出场,欢呼声能够掀翻整个体育馆,那么可以说明氏兄妹的欢呼声就是掀翻整个南城。 姜墨和汤芊萍站在演武台下,姜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整个演武台都在晃动。 而地板更是可怕,能听到场外观众的跺脚声,地面的小石子一跳一跳。 姜墨朝外看了一眼,毫不夸张,她感觉梦界一多半的人都来了南城,这里面又有一半人,就坐在场外。 汤芊萍内心敲起了边鼓,她有些紧张,因为她和姜墨最精彩的打斗,已经在昨晚贡献给南城的入梦区了。 “姜墨,一会儿……” “一会儿就到我们上场了,放轻松。” “好强的罡风,这是明悦最擅长的飓风斩!好一记先声夺人啊!” 陆雨咬牙从演武场中升起无数石块,将自己团团围住。 石墙上道道划痕深刻,风刃砍到石头上,霎时间石头碎屑翻飞,一部分甚至都飞到观众席上了。 阿方在上空激动地解说着:“众所周知,明悦的幻场是风,而陆雨是石,这两个人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场上的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阿圆疑惑道:“奇怪啊,我们可以看到陆雨现在只是防守,在风场面前不进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陆雨在台上造了个石球,将自己包裹其中,单凭明悦在外面强风利刃,他巍然不动。 陆山在观众席冷笑一声。 明悦绕着石球腾飞,愤怒道:“陆雨!不许让我!现在就出来跟我打!” 陆雨在石球当中一顿,砰嗤一声。 石球开裂,明悦的风场裹挟在自己身旁,碎屑一点没沾上。 陆雨看了看陆山,陆山捏了捏拳头,陆雨眼神瞬间变了,“明悦,来吧,我不会让你了。” 明悦嘴角勾起,“好,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陆雨一改刚才龟缩的打法,拳头高高抬起,地面像跳舞一样晃动起来,明悦脚尖一点,顺着风腾飞到空中。 一瞬间,她刚刚站着的地方中间开裂,两边狠狠地夹在中间。 偌大的演武场地面,顷刻间就变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再没有一处可以落脚。 明悦在空中连续腾飞,她可以操控整个风场,包括她脚下,所以她可以在空中毫无借力的移动。 陆雨将人逼迫到空中,但是明悦在空中的范围依旧处于演武台范围,所以她还没有输。 演武台上飞出无数石板,明悦在空中腾飞的快,石板也快。 陆雨双目如炬,紧盯着明悦的身影。 她在空中像一只黑燕,陆雨调动台上每一块石板,无论明悦腾飞到哪里,他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角度攻过去。 明悦在空中腾飞的愈发快,观众席只能看见演武台上方一道黑影在不停地转换,无数的石板在天上飞。 陆雨的石板渐渐有些失了准头。 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心里有些急躁,明悦腾挪得太快了,他快看不清了。 正在他分神的一瞬间,一块石板当头砸来,他不得已,调动身边的石板来防护。 但是因为带了风的力量,他被砸得后退了两步。 一阵欢呼震天响。 “精彩!刚刚陆雨的攻击慢了一瞬,明悦立刻反击,裹挟着飓风力量的石板,就这么回到了陆雨的身上。” 阿方兴奋地解说着。 “哎,这是什么策略,陆雨好像放弃了准头!” 台下的陆雨将无数石板瞬间齐发,丝毫不顾及明悦究竟在什么位置。 由于这么多石板几乎是齐发,明悦只能更快的躲避,而且只能向上,不能向别的地方,否则就出界了。 明悦扭转腰身,挑了几块角度一般的踢了回去,反击的同时也为自己踢出了一条路。 陆雨双眸一凛,在空中高高跃起,剩余的石板快速向中心收缩。 一瞬间,石板围成了石球,将明悦团团围住。 明悦被困在了石球当中。 “好一招声东击西!”阿圆在热气球上拍手叫绝。 阿方:“陆雨这一招的确十分精彩,利用别的石板来吸引明悦的注意力,随后用别的石板结阵,将明悦困住。” 阿圆又说道:“难道我们的比赛就这样轻易的结束了吗?我觉得明悦不可能被轻而易举地打败。” 陆山壮硕的臂膀撞了一下明苍。他摸着胡子十分得意。 明苍没有动作,只是紧盯着空中的石球。 石球还在空中渐渐缩小。 所有观众都提着一口气,北城的希望明悦就此落败,西城的希望明悦尽快脱困。 陆雨丝毫不留情面,双手捏在一起,要把石球越捏越紧,他的动作突然一顿,脸上的表情一僵。 石球在空中震颤,却没有再缩小一寸,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石球上。 汤芊萍在台下盯着上面,略微皱眉,“明悦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姜墨细细看了一阵,“不对,你仔细看石球外面。” 石球被投影到空中,所有细节都被放大。 嗡嗡声响起。 阿圆举着话筒,“不知道观众有没有听到石球居然在震动?” 声音更加剧烈,在天空上好像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姜墨的双眼已经成为新的梦器,刚刚隔着演武台没有看清,现在被天空放大。 她突然说道:“不是石球在震,是周围的风在震!” 汤芊萍惊讶地扭头看她,她都忘了这人能够御风,能清楚的看清风的每一处痕迹。 石球好像为了证明姜墨的话,在空中高速旋转起来,石球表面被无形地利刃切割地狼狈不堪。 整个石球几乎被削薄了一半,石球重量减轻,在空中旋转起来。 部分观众欢呼起来,他们认为是陆雨的操控,此刻陆雨却是一头冷汗,只有他知道,他根本操控不了这个石球,现在这个石球的主人是明悦! 他的幻场凝结出的石头,他亲手凝结的石头,他现在无法操控。 石球在空中越转越快,风刃切割地愈发利落,空中一声爆裂的声响,无数石屑在空中翻飞。 观众席也随之响起一阵爆烈的欢呼,犹如油锅入水,一片沸腾。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刚陆雨的石阵确实精彩,但是明悦竟然能能在石阵外形成风场。” 阿方感慨道:“明悦的风场真是厉害,居然在外把陆雨的石阵破了。” 阿圆又说道:“接下来让我们看看陆雨要重聚石球,还是在凝一个,他还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石球破碎后,碎屑并没有四处纷飞,而是顺着风,凝出了一把石刀。 石刀承受了万钧之力,直指陆雨,他一个控石的,居然拦不下这柄石刀! 阿方激动得声音都在抖动,“明槐居然能御风到如此地步!看来刚刚是风场完全隔绝了石球,所以陆雨就不能再控制半分了!” 阿圆的声音随即响起,“陆雨使锤了!他居然祭出了梦器!看来他承受不住了!” 刚刚那一刀明悦转守为攻,刀杀过来时,还改变了周围的风场,让他不能在操控一块石头,陆雨不得不用梦器抵挡。 双锤交护在身前,堪堪抵挡住刀势,双锤和刀尖相触。他猛然挥手,小臂肌肉绷起,刀尖开起一条裂缝。 垮拉一声,刀碎了一地。 烟尘四起,石屑翻飞,整个场馆内的每一位观众不由得都被风沙迷了双眼。 阿方举着话筒尖声喊道:“比赛进入第二阶段!根据规则,先使用梦器的一方,有权决定是终止比赛认输,还是接着进行比赛。” 阿圆飞到他跟前,“请问陆雨先生,是否原因就此终止比赛。” 陆雨朝观众席上看了一眼,陆山抱着手臂,看不出喜怒,明悦站在对面,静待他的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不用,我想,明悦还没有使出全部实力,这怎么符合表演赛的规则?” “比赛继续。 ” 第87章 表演赛2 有了梦器为引,陆雨对石场的掌控越发自如,脱离了风场的束缚。 陆雨的双锤拿在手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这把锤子。 “这是裂石锤!” “当年他就是用这个收了整整三只实魇。” 双锤不大,陆雨挥舞得虎虎生风,全场的石板都飞向双锤。 明悦略微皱眉,裂石锤的威力她也知道,普通的风场根本隔绝不了。 五块加了力道和速度的石板直冲明悦而来。 陆山抱臂微笑,陆雨又精进了不少。 明悦腾空而起,定了一个更大的风场,石板在空中凝滞一瞬,速度减弱了两分,但依旧不可小觑。 她闪身躲过。 突然浑身一震,动作就这么慢了下来。 陆雨裂石锤在地上猛然砸下,天崩地裂之势尽显。 观众席上只感觉扑面而来的气流,姜墨和汤芊萍两人在演武台之下也收到不小的冲击力。 汤芊萍稳住身子,“陆雨的裂石锤已经融合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看了眼姜墨,“我几年前见他时,他和梦器的融合程度远不如现在,没想到现在拿着梦器,他已经能发挥出自己十倍的力量了。” 姜墨在心里暗暗对比自己和锁链的融合程度,能不能达到人链合一的地步呢? 台上的明悦勉力躲闪,陆雨在台上砸的得心应手,双锤使得更加自如。 一阵猛烈又迅速的进攻,明悦险些招架不住。 陆雨提起一口气,将双锤高高抛起,周边碎石顺势而上,将双锤紧紧包裹,双锤像是穿了一层厚铠甲,放大了两倍不止。 从天空落下,带了石头之间的吸引力,狠狠贯到演武台中心。 明悦的风场被全面打破,陆雨抓住机会,扬起无数石板砸向明悦,烟尘四起,整个场馆弥漫着灰尘,散落着无数石块。 明悦的身影消失不见,观众纷纷扬起了脑袋,在场中寻找她的身影。 阿圆飞在上空,盯着演武台模糊一片,不知道该如何解说。 阿方刚刚离得近些。他拍了拍自己头上的灰,坚持拿起话筒,“好的,这一招天崩地裂的威力实在是巨大啊,明悦现在在哪呢?” 陆雨额头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紧握双锤,神情高度紧张,目光紧紧凝在烟尘之中,他知道明悦不会这么轻易落败。 姜墨在下面眯了眯眼,在烟尘之中,她隐隐约约看到一抹青色,那是风的痕迹。 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烟尘突然越来越多,风把烟带到满场,天崩地裂的伤害范围大,可是带起的烟尘也多。 这些烟尘碎石,现在就是明悦天然的屏障。 静谧的气氛让陆雨心里燃起一道火。 演武台的投影会捕捉幻场最强的地方,这本来是寻找选手双方选手碰撞时的精彩镜头。 此刻投影不再乱转,而是投影到一处黑暗,静默不动。 有些观众看出什么,指着天空尖叫起来。 陆雨只感觉身后一阵寒凉,他控制不住地回头看去。 一道金光扑面而来。 他迫不得已,只能退着抬臂格挡。 将他逼退的,只是一颗小小的珠子,上面刻着明字,和他双锤相交的地方震得嗡嗡作响。 他看清后,心里一惊。 迷雾一般的演武场瞬间金光大盛,一道人影乘风而上,五颗珠子散着金光随着明悦升起。 陆山一瞬间坐直了身子,虎眼圆瞪,汤芊止冷笑一声,就连段青也略微惊讶了一瞬。 她轻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把金刚珠给明悦的?” 明苍微微颔首,“出发来南城前。” 段青笑着摇摇头,“哎呀,看来姜墨要加油了。”语气里还有两分玩味。 金刚珠在空中嗡嗡地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风场自下而上,压得陆雨动弹不得。 他咬牙往上顶,明悦在空中伸手压下。 风场产生的飓风快要把陆雨掀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裂,面容扭曲。 但是明悦控制得极好。观众只能从陆雨的面上看来他有多艰难。 陆雨单膝跪地,明悦一点点挪动着风场,他被吹得直直向后移动。 陆山握着拳头,伸着头看。 明悦毫不留情,两手交叠,整个风场力量又加大了。 陆雨只感到飓风如钢刀一般,直直削在自己脸上。 他抬头在一片混乱之中看了一眼明悦。 她神色专注,却不见丝毫紧张,刚刚的天崩地裂把她衣衫弄得有些凌乱,但她依旧是庄严的。 陆雨轻叹一口气,再坚持不下去,双手一松,任凭飓风将自己吹落演武台。 那演武台也有几层楼高,陆山猛然起身,“陆雨!” 明悦丝毫不慌,在陆雨滑出演武台的瞬间操控风场降速,把他平平稳稳地放在地上。 演武台上的留存的人,就是胜者,明悦的脸被映照在天空之上。 阿圆和阿方举着话筒,激动地喊道:“让我们恭喜今天第一场的胜者!明悦!”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明悦一定赢!” “哈哈哈,我赌赢了!” “唉,没想到,真的没打过这小姑娘。” 谢鸣周指节顶着自己的下巴,见陆雨落败,抬手轻轻拍了拍,喃喃道:“明悦~” 明悦平稳落地,陆雨低着头,两人一同走下去。 陆雨深呼吸了两下,“明悦,你要走吗?我要去找我哥哥了。” 明悦摇摇头,“不了,我留下来看看姜墨。” 陆雨一步一步走向观众席,陆山抢先一步翻出栏杆。 把住他的肩膀,焦急地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啊!” 陆雨摇摇头,陆山这才把眉头放下。 演武场上检测不到幻场的存在,自动修复了一切。 阿方在空中说道:“第一场比赛十分精彩啊!稍等片刻我们将迎来第二场比赛。” 阿圆:“在演武场恢复的同时,也在等待第二场比赛的间隙,我们来介绍一下,另外两位选手。” “一位是咱们的东道主汤芊萍小姐!” 南城本地人听到自家的人,十分卖力地捧场,气氛火热,比起刚刚明悦的胜利,有过而无不及。 阿圆笑笑,“看来汤小姐不需要我额外地介绍了。” “另一位,来自东城段家,嗯,她的资料十分稀少。根据东城提供的资料,只知道这位选手今年22岁,是…” 阿圆拿着手卡,双眸微缩,声音变得低沉,“是段杰的独女。” 场上所有人都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段杰?哪个段杰?”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明槐那年的第二名,也算是个天才了,只可惜,英年早逝啊。” “哎,那段杰怎么死的?” “谁知道啊,赛后没多久,段家就放出消息,说是人病逝了。” “唉,当年赛事的三元,就剩下我们汤瑶小姐了。” “我听说,明槐还活着,在西城做了一个区长。” 有些西城人说道:“嗨呀,你懂什么啊?明槐现在虽然是我们区长,但是明家不要她了,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啊?” 有些南城人讽刺道:“段杰的女儿,呵,肯定打不过汤小姐。” “汤芊萍一定能赢。” 姜墨和汤芊萍相对而站,汤芊萍心里满是不安。 那天姜墨为了保护那些人,还能反败为胜,将自己的火龙破开,今天毫无顾忌,自己又怎么面对哥哥呢? 汤芊止坐在台下,一向优雅的五官此刻略微满是凝重,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妹妹今天状态很不对。 他皱起眉头,看向妹妹的对手,这个女人为什么让芊萍这么害怕?两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过节? 他的目光又转到段青的后脑勺,段青就不是个省心的东西,现在又冒出来个姜墨。 拳头攥紧又松开,汤芊止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静下心来看比赛。 第88章 表演赛3 汤芊萍和姜墨打得很激烈,观众这么认为,但也不是所有的观众。 空着的前三排,伴生家族的几位脸色一个比一个好看。 汤芊止脸上的笑快挂不住,陆山在旁边犯贱道:“打得好激烈啊。” 他瞪了陆山一眼,身后观众响起噼里啪啦的鼓掌声,他平复着呼吸,敷衍地拍了两下手。 段青看得很入神,明苍眼里闪过几分疑惑,但是没什么动作。 冰与火之歌在演武台上演,观众眼里只能看见漫天的白气,声势浩大,遮天蔽日。 汤芊萍状态很差,眼里只有姜墨上台前的一句话,“点到为止。” 而姜墨似乎也没有很认真,火龙盘旋在演武台上,姜墨拦住了她的攻势。 只不过,她用了一种更麻烦的方式,姜墨的冰凝得很碎,所以一碰到火龙,就会产生大量的水雾和白气,还有无数冰片碎裂的声音。 但是细小的冰片要拦住火龙,十分费力。 火龙在冰晶群里盘旋横行。 她们俩在完成一场真正的表演赛,观众也看得很开心。 姜墨在下面欢快地凝冰,汤芊萍就高高跃起,把火球从空中落下。 汤芊萍忍不住抬眼看哥哥,兄妹俩的视线在空中相接。 汤芊萍看到了哥哥眼中的不解。 舞台一旁的明悦抱着手臂摇头,这姜墨,也能藏了吧。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突然间,场上火光大盛,姜墨的冰被烧得片甲不留。 汤芊萍感觉十分羞辱,她也减小了火势,场上又弥漫起白雾。 阿圆:“两人打得真是激烈,有来有往啊。” 阿方:“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不相上下啊。” “各位观众可能看不见,但是在我这个视角看得格外清楚,两人的身影在朦胧之中跃显,火龙盘旋在冰柱之间!” 阿方讲的很激动,气氛也烘托得很到位,观众的情绪得到了宣泄的出口,所有人都激动地看向演武台,希望自己也能捕捉到一点动静。 “哎哎哎,我看到了!在那边,汤小姐先出手了!” “在哪?在哪?我怎么看不见啊!” “两人换地方了,你别跟我说话,她们俩动得太快,我要跟不上了。” 有人看向天空,“不是说幻场最强的地方会被投放在上面吗?这上面怎么也看不清啊!” “你不懂,这是因为她们俩的能力相当,所以演武台捕捉不到,不然你明悦和那谁,实力悬殊。” 这人煞有其事地说道。 有些北城人不乐意了,“什么那谁?人家有名字的,叫陆雨,你怎么还踩一捧一呢?” 雾气中,汤芊萍一把拉过姜墨,揪着她的领子怒目而视,“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使出全力。” 姜墨拨开身上的手,“你不用给汤家一个交代吗?” 汤芊萍一愣,胸口止不住地起伏,眼里盖不住的怒火。“你侮辱谁呢?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输了就是输了!” 姜墨看看她,又看看她哥哥。 “好。” 两个人拉开身位,汤芊萍只感觉一阵凉气扑面而来。 水雾消散,姜墨身姿矫健,脚踏冰晶,在场上腾挪得飞快。 汤芊萍稳下心,火龙扭动身子,身下冒出无数小蛇,在场上追着姜墨跑。 小蛇扑到的地方焦黑一片,冒出一阵火气。 没多久,整个演武台上再没有一片落脚之地,满地火舌。 姜墨在空中凝出无数冰块,方便她直接借力。 她手中凝出一把冰刃。 闪电一般在场上窜过,待她站定时,剑上七七八八横着无数的豁口,边上是焦黑的痕迹,焦黑扩散,整把冰剑被吞噬,化成黑水,滴落在地,蒸发成水汽。 “豁,大家可以看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姜墨这一招,就把所有的火蛇鲸吞,自己只损失了一把冰剑!” 汤芊萍站在火龙头顶,火焰和她融为一体。她没有再用血借风,但火龙盘旋的极快。 硕长的火焰扫荡了整片演武场,稍微近些的观众都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烧卷了。 姜墨脚下腾挪着,用冰凝出一条链子,刚刚在空中浮着的冰块嗡嗡翕动。 冰块在空中飞速凝结,和链头结合在一起,形成一把锁链刀。 姜墨在一头挥舞着链子,另一头刀就冲了上去。 从空中抽了上去,刺啦一声,刀身从火龙身上的鳞甲上划过。 阿方绕到两人头顶,“我们可以看到,姜墨明显对这类武器格外熟练,包括她腰间都挂着一条链子。” 姜墨腰间的锁链被投放在天空。 汤芊止探头去问段青,“她的梦器是什么?该不会是那链子吧?” 段青点点头。 汤芊止坐回原位,忍不住沉思起来,谁不知道,段家的梦器,一个赛一个的精致。 这个姜墨倒是很别致,这糙链子她用得倒是顺手。 等会儿她使出梦器后,自己在好好观察观察,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这么久。 阿方激动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没想到!她仅仅用了普通的一条冰链,就把火龙绞杀了!” 冰链和火龙的身子缠在一起,姜墨一个用力,冰刀碎开,沿着火龙的尾巴径直扎入身子。 无数冰块在火龙身体里打散又重聚。 所有观众都看呆了,这是对幻场的极致把控,只有和幻场的元素融为一体,才能做到操控自如,随心所欲。 火龙被震碎,汤芊萍短时间内时不可能在烧起一条巨龙。 她将火燃到自己身上,火在她身后展开双翼,既然不能做到极致的控制,那就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亲自御火。 在场的筑梦师有的幻场也是火,他们看着飞到天空的汤芊萍,眼里映出了她无尽的光芒。 段青坐在席上,眼里多了许多赞赏:“汤小姐用火将自己周身包裹,又凝出了大小丝毫不差的火翼,实在是聪明,对翅膀的雕刻也很完美。” 明苍看看段青,他倒是忘了,段青也是火幻场。 汤芊萍周身火烧,速度极快,一下就凑到姜墨身边,要跟她贴身肉搏,火无形,所以汤芊萍还能够行动自如。 姜墨略微皱眉,她不能跟汤芊萍离得太近,姜墨奋力飞奔,努力和汤芊萍拉扯。 两个人拉扯了两圈,汤芊萍发现自己追不到姜墨,深吸一口气,顶到上空。 火翼在她身后煽动,无数火弹从上空砸下,细密庞大,姜墨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人界,在亲自拍一场枪林弹雨的爆破戏。 她顶了个盾,砸到盾牌上的火弹好像很有灵性。在触碰到盾牌的一瞬间,那一颗火弹附近的七八颗就会自动吸附过来。 一个更大的火弹轰在姜墨头顶,一下一下又一下。 姜墨感觉自己被原地推开了好几步,在退,就要跌下演武台了。 “快看快看!她马上要输了!” “她怎么还没用梦器啊?” “她是不是要认输了?” 姜墨抬眼看向观众席,汤芊止坐在段青后面,枕着胳膊张扬的笑,旁边陆山拍拍段青,眼里收不住的嘲笑。 而段青只是看着姜墨温和地笑。 姜墨深吸一口气。 她一咬牙,顶着盾牌,冒着火炮,径直飞向汤芊萍,她心中一喜,等的就是姜墨贴身。 昨晚在入梦区,两人都顾忌太多,一个要护着底下人,另一个要灭了底下人,幻场掐得都很大而化之。 但是现在不同了,两个人比得就是细节,比如火翼的细节,比得就是对幻场元素的把控,比如锁链刀的收放。 离汤芊萍越近,火炮的灼烧感就越强。 她的盾牌骤然缩小,一瞬间,她脚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口气窜到了汤芊萍背后,她的火翼动作也很快,立刻停火,和姜墨在空中缠起来。 离得近了,姜墨突然发现,汤芊萍的火翼好像变小不少。 一瞬间,她就想通了,巨大的火翼可以发出无数火弹,可一旦火弹停止,她既要追求速度和姜墨来回,还要控制自己的火翼,显然有些困难,所以她只能缩小自己的火翼。 火翼在缩小,想放大,又是一场难事。 于是姜墨脚踩冰片,飞速靠近汤芊萍,汤芊萍抬手攻向她,可她脚下的冰片突然融化。 姜墨一个自由落体,向下落去。 两人刚刚已然飞到了极高的地方。 现在姜墨突然落下,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了她身上。 观众席不少人站了起来,段青捏着扇子,指尖有些泛白,陆山一拍大腿,身子靠得极其向外。 明悦在台下,聚精会神地盯着。 所有人都认为姜墨要抽出梦器,包括汤芊萍,她深知,如果姜墨抽出腰间锁链,自己将毫无胜算。 一瞬间,她的火翼骤然放大,一颗巨大的火流星飞向姜墨,同时火翼也因为巨大能量的输出而破碎,但是她可以缓缓落地。 只见姜墨速度不减,依旧脚朝天,头朝地往下飞。 离地越近,越快。没有梦器。 离地更近,更快,依旧没有梦器! 阿圆手心都冒汗了,在掉下去,人会死的! 明悦手掌的风蓄势待发,段青捏着扇子站了起来,谢鸣周指节紧紧抵着嘴唇。 千钧一发之际,姜墨突然拧腰蹬腿。 空中响起一声爆裂的碰撞声,白汽从演武台上爆出。 姜墨的身子几乎是贴着演武台的地面横飞过,她脚下的白气像游戏当中的氮气加速。 演武台上朦胧一片,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明悦松了手里的风,段青坐回了原位。 汤芊萍的火球和姜墨在她最快速度时候相遇。 姜墨凝了一道又长又粗的冰棍,从侧面垂直踹进火球当中,冰火相接,火球的能量十分巨大。 二者交互爆出的能量把姜墨垂直推了出去。 姜墨借着这股力,又飞了上去,达到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好一记四两拨千斤。 演武台在瞬息之间捕捉到那强大的幻场碰撞,姜墨的身影被完完整整地录入天空。 所有的观众,都不由自主的抬头望着上面。 汤芊萍连忙抬手,刚刚火球的能量被姜墨用来对冲了,现在她试图抬手再次凝出一个火球,只可惜,她没有姜墨快。 姜墨从空中落下,加上自己的冰场加速。 汤芊萍只感觉自己周身寒冷,指尖哆哆嗦嗦,居然连一丝火苗都凝不出来了。 她轻轻瞥向一边,脚下满是冰霜,她的火场在姜墨的冰场中一点也使不出来了。 砰得一声,周围的人下意识格挡了一下,手放下后,满身的冰霜碎屑。 “快看快看!出台了!出台了!” 姜墨从天而降,冰块包裹着汤芊萍的脚,哧溜一下,滑向台外。 姜墨站演武台中间,汤芊萍双脚被冻在一块冰板之上。 冰板延伸得很长,直直伸出场外。 汤芊萍立在冰板上,看着掌心,点不着一丝火苗。 姜墨留了一丝余地,她还没有用梦器。 阿圆激动地喊道:“汤小姐现在一动不动,她是否要选择使用梦器?” 姜墨站在中央,静静地看着她。 汤芊萍看着掌心轻笑,姜墨没有用一丝的风,这完全是冰场。 她伸手捏起一块地上的冰,捏在手中,放在左肩,朝着姜墨鞠了一躬。 这是梦界最高的礼仪,表示对一个人完全的敬佩,包括对方的幻场。 古老的伴生家族,年轻的少女,用古朴的行礼方式告退。 “我输了,心服口服。” 第89章 开幕 段家的姜墨,一举击败了东道主汤家的汤芊萍,即将和明悦争夺表演赛的冠军。 这个消息已经成为南城的热门消息,占据了头条新闻整整一周了,两个人在遇上时,总会问上两句。 “你那天看没看表演赛啊?” “那有什么好看的啊?” “嗨呀,你不知道,我给你讲……” 表演赛决赛在两周后举行,随后开始的是正式大赛的第一项——幻梦。 八人齐聚南海体育馆。 伴生家族的八位代表以及四位城主是评委,一周后需要在这里决定出第一阶段的排名。 “欢迎各位观众,我是本次大赛的主席,谢鸣周。” 谢鸣周一身天蓝色西装,站在海浪顶端,倾听观众的欢呼声。 十二位评委坐了一圈。 谢鸣周在浪尖踱步,忽高忽低,他走向观众席,中心的台子被空出来。 八位选手整整齐齐地站在中间。 他介绍完八位选手,又开始介绍规则。 “第一阶段幻梦。” “这几位都是优秀的筑梦师,这个环节,就是要看诸位的造梦能力。” “南城九区,外加一个公共入梦区,十个区域,诸君任选一人。” “男女老少无所限制。” “只要一周后,这位选定的对象,能够在规定时间内,自发地梦到各位此前定制的梦。就视为挑战成功。” “排名则由魇块的大小决定。” “如果挑战失败,则直接淘汰,如果没有控制好,将魇放任为实魇,也视为挑战失败。” 观众纷纷交头接耳,开始琢磨今年的比赛情况。 谢鸣周抬起双手,脚下的海浪将他缓缓托起,身下的海洋将他的脸投放在当中巨大的屏幕上,他被送到每一位观众面前。 “比赛正式开始。” 八位选手倾巢而出,如同离弦之箭,径直穿过海水而出。 四位非伴生家族的选手在前面自成一排,东城舒然脚下踩了一本书,飞在最前面,她瞥了一眼后面坐在扇子上的段青,心里暗自施力,离得更远了。 她身旁是南城的一位大叔,又瘦又高,脚底下什么都没有踩,细看下去,一双板鞋在空中发出闪耀的光。 飞在她身后的是北城的一位少女,满身都是小口袋,浑身的草药味,坐在一片大大的叶子上,新鲜地看着四周。 她身旁坐着一个少年,带着眼镜,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下面铺着一张人体穴位图。 这位来自西城。 这几人都是经过四城层层选拔出来的,代表着非伴生家族的力量。 舒然又看了看身后四位伴生家族的人,拳头攥得更紧。自己一定要赢过所有人,成为今年的总冠军。 汤芊止躺在镰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陆山,你飞快一点啊。” 陆山整个人块头很大,站在一个小锤子上面,蜷缩在一起,十分拘谨。 “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站一会儿试试,我在北城就不用这玩意儿。” 汤芊止忍不住笑,“那你后面几个赛程怎么办?” 陆山额头上掉下几颗汗珠。宽大的手臂在几人面前一挥,“我受不住,先走了。” 陆山飞下去后,正好落在了五区,五区地处中心,十分繁华。 他一边跟人打听入梦区所在,一边在五区开始赏玩。 他兴奋地走进一家饭店,自言自语道:“自从来了南城,成天备赛备赛,都没有什么机会能体验一下美食,现在我来咯。” 刘申摸了摸身下的叶子,“贺药姐姐,你想在哪下?我听说,南城一区有位大夫,医术十分了得。” 贺药眼神一亮,摁着他的头,“好,那咱们就去一区!” 两个狂热的医学爱好者凑在了一起,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两个人来南城相遇后,什么都没干,就中西医情况,各自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贺药调转叶子方向,径直飞往一区。 李四方踩着鞋笑了笑,他凑到两人身后,左看看,右看看,“你们俩在一起了?” 贺药脸蹭得就红了,“你少胡说了,四方叔。” 刘申也尴尬地往后一退,“没有啊。” 李四方遗憾地放过两人,转向后方,目光对上了汤芊止,他又跑到汤芊止身边,“汤先生~” 汤芊止和李四方早就认识,清楚他嘴上胡花花的性质。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截。 李四方见状,只好步调一转,“这位是段青小姐!哎呀,百闻不如一见啊。” 段青微微一笑,往旁边挪了一截。 汤芊止在背后偷偷地笑,这李四方的爱好啊,就是给人做媒,拉红线。 李四方看了看明苍,再看了看汤芊止,明苍冷着脸,寸头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他凑近段青,“听说段小姐今年二十多了,不知道有没有中意的男孩子啊?” 他摸着自己的胡子,“不是我给你吹,这南城的人,没有一个我不认识的。” 段青笑笑,“不必了,多谢。” 李四方自讨没趣,贺药跟刘申已经飞走,就剩下前面一个舒然,他想起初见她时,他给她介绍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李四方哆嗦一下,“嘿嘿,三区美女多,老夫我就先走一步了。” 明苍脚下是两颗珠子,他闭着眼睛,好像早就有目标了。一个挺身,直直往公共入梦区去。 转眼间,就剩下段青,汤芊止,还有舒然了。 汤芊止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段青,而舒然也是时刻注意着段青的动静。 她对这些人,最清楚的就是段青,她来自东城,知道段青的实力,她要先看看段青是什么计策。 汤芊止看了一眼少女脚下的书,“你是叫舒然?” 他撑着手,矜贵地开口,“干嘛要跟着段青呢?” 他咧嘴一笑,“这南城,没有一个地方是我不知道的,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南城书籍典藏最多的在二区” 舒然对他突如其来的示好一愣,开始犹豫。 汤芊止的脸渐渐冷了下来,拖长了调子,“如果你不想让我第一个淘汰你,最好现在就走。” 舒然看了看段青,扭头去了二区。 汤芊止的眼睛和汤芊萍如出一辙,棕色的眼球贵气十足。冷脸时,浑身冒出一阵杀气。 “现在终于没人打扰了,段小姐。” “你妹妹本事挺大啊?” 镰刀压上扇面。 “威胁汤家的生意,她活得不耐烦了?” 段青一转身,扇面飘到镰刀上方。 段青淡淡地说道:“汤家的生意怎么会被我妹妹搅黄?给你们一个台阶下,你们应该很开心的。” 汤芊止突然笑了一下,虎牙明晃晃地映在段青眼中。 “果然,没吓到你,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姜墨,芊萍怎么会轻易地脱身呢?” “只不过,我很不爽,我妹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开心过了。” “你最好保护好姜墨,别让我抓住她的小辫子。” 镰刀一拐,汤芊止朝着七区去了,汤芊萍最近一直在七区。 段青沉思了一会儿,径直往六区飘去。 南海体育场。 一块巨大的水幕立在中央,上面是整个南城的地图。 八位选手的名字分布在不同的区域。 四周的观众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姜墨坐在下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静静等待。 她坐在观众席最下面的圈,明悦和明槐坐在对面。 观众圈的下面,是评委圈。 段隐坐在下面,耳朵上挂了两个小木盘,隔音效果还不错。观众的吵闹声她是受不住的。 霍闻先和段意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着,这三个人是东城代表。 对面是西城代表,明烟无聊地晃着椅子,明辰在她耳边说道:“二姐,你说小苍为什么要选择入梦区啊?” 明烟从杨修尘手里拿了一杯茶,“不知道,小苍有他自己的节奏,你别管。” 南城的评委最特殊,三位汤姓人士坐在一排,南城的城主也出自汤家。 汤承就是南城的城主,同时也是汤芊萍和汤芊止的父亲。 汤叶年纪小,坐在汤恩旁边不停地扭动,“三叔,我想去玩,可不可以不坐在这里啊?” 汤恩有些无奈,他看向汤承,汤承板起脸,“小叶,好好坐在这里,等叔叔阿姨回来,你就可以去玩了。” 汤叶就害怕他,撅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二叔……” 南城对面是北城。 左鸿对着镜子描眉毛,陆风坐在她身边,长长的胡须延续到脚底,他和两个弟弟很不同,他没有陆雨阳光,没有陆山壮硕,一双眼睛阴暗地盯着对面的汤叶。 他冷哼一声,十分不屑,“汤家真的无法无天,这么一个奶娃娃,能评判什么东西!” 他说得太生气,狠狠地咳嗽起来。 旁边带兜帽的陆河伸手在他背上顺气,“大哥,别太生气,身子要紧。” 左鸿看着镜子,又掏出一根口红,把嘴唇涂的一片艳红,嚣张的眉眼略过对面,小指在唇下蹭了蹭,“急什么?”。 她看了看谢鸣周,“前车之鉴的段家就在东边,汤家长久不了。” 红唇慢慢扬起,“咱们北城可千万不能张扬。” 谢鸣周背着手,站在屏幕下方,后脑勺的头发整齐地贴在脑后,好像对身后的是是非非毫无察觉。 第90章 首席 第一天的傍晚,夕阳淌进海里。染红了整个南海。 远处一颗发着金光的珠子缓慢靠近。 明辰喊道:“姐!是小苍先回来了!” 买了明苍获胜的观众开始欢呼,仿佛已经看到了夺冠的明苍,仿佛已经赢了不少的奖金。 明苍冲过水幕,跳下珠子。 他走到谢鸣周面前,取出脖颈上的一颗佛珠,微微欠身,谢鸣周接过佛珠,将佛珠放到一个水盆中。 场馆中心的水幕瞬间变成明苍的佛珠。 佛珠渐渐运转,当空显现出明苍挑选的对象。 是一个学生,一个坏学生,佛珠展现的就是明苍看到的一切。 这个学生逃课抽烟打架霸凌,无恶不作。 明苍看过他的记忆后,给他营造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梦境。 温和有礼,尊敬师长,爱护同学。 每位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 大家最喜欢看反差。 明苍的梦境营造的很成功,无论是细节的把控,还是情绪的调动,都堪称一流。 男生梦醒时分,还有些许惆怅,茫然的感觉。 观众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播放明苍梦境的同时,其余几位参赛选手也陆续回来。 紧随其后的是李四方和舒然。 段青和汤芊萍站在最后。 整整一夜,观众都沉浸在几位选手带回的梦境当中。 金光鸟从南海上空飞过,所有人的脸沐浴在金光之下,姜墨看着最后一个展示的汤芊止。 汤芊止和汤芊萍一起回到汤恩身边,汤家的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打扮得优雅华美。 姜墨有些恍惚,段青走上来,拍了一下姜墨,“走吧,今天跟我一起回尚郡,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表演赛那天,汤芊萍为什么认输?以她的性子,应该会抗争到底。哪怕输过一次。” 姜墨静默了一瞬,随后把御风的事情向段青坦白。 段青拿着扇子,站在金光下,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真是难得啊,即便是伴生家族,要觉醒第二个幻场,也是前所未闻。” “汤芊萍目前还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整个汤家。” “但是她去了七区,那里有关于伴生家族最古老的研究,她应该是去探索你身上的秘密了。” 段青拦住姜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谢鸣周住在南城九区的房间。 在外风光无量的首席大人,在房间里卑微地跪在地上,膝下放了一个硕大的圆片。 他跪在圆片上,上身赤裸,露出大片诡异的符文。 圆片上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人影,人影和谢鸣周渐渐重合。 待人影站稳后,谢鸣周慢慢起身,他弯着腰缓缓退出圆片的范围。 他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大人,比赛已经顺利开始,没有什么额外的情况。” 人影是个男人,他动了动四肢,壮硕的身躯被迫圈在这个圆片当中,但身为上一任首席,他的气势依旧很足,不容置喙。 “多关注一下明家,他们最不好控制,尤其是明槐。” “尽快找到控魇术,不要让段家死灰复燃。” 谢鸣周犹豫了两下,“那段杰的孩子,您认为应该怎么处理呢?” 谢乌白嗤笑两声,“你不懂段杰,他这个人最重视家人,否则不会当年就不会第一时间脱离段家,把段家摘了个干干净净。” 谢乌白眯了眯眼,“这个孩子,按年龄算,是他逃到人界之后的事情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应该都不是梦界的人,他就更不会把烫手山芋交给这个孩子的。” 谢鸣周点点头,“那我把她看的紧一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回来禀告您。” 谢乌白走到圆片的最边边,伸手抚摸着谢鸣周的头颅,“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只要四大家族覆灭,你将是永远的首席。” “到时候,整个梦界,都是我的,你将成为梦界的下一任主人。” 谢鸣周攥紧拳头,眼里燃起的光让谢乌白满意地笑了。 谈话完毕,谢鸣周将圆片翻转,谢乌白消失不见,随着转变的,也是谢鸣周的态度,眼里的恭敬消失不见。 他踩在圆片上,抚摸着首席专属的手杖。 他踱步到窗边,窗外明明暗暗的世界。底下人影攒动的世界。 谢鸣周眼眶微微湿润,这是属于他的梦界,他会带领梦界走向新的未来。 窗外,明家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尚郡。 谢鸣周轻叹一声,真可惜。 他们守护着西城,如果没有协会,他们将是西城最好的领导者。 这种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伴生家族啊! 他合上窗户,坐回座位上,只可惜,他的师父容不下任何一位伴生家族的人。 他在怎么可怜明家,也不能抵挡师徒俩要扫平一切的剑。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时间眨眼而过,所有选手的梦都制造的差不多了。 明天就是检验的时候了。 段响帮段隐治疗完头疼后,从她房里一出来,就看见段青在门口徘徊犹豫。 “阿青,段隐小姐已经睡下了。” 段青有些失落,强撑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最近麻烦响叔了。” 段响和她一起走出去,“阿青有什么事吗?等明天我在跟她说。” “没什么,只是看自从来了南城后,她情绪稳定得多,我想趁机和她多亲近亲近。”段青腼腆地笑笑。 天刚蒙蒙亮,金光鸟全体归巢,这是南城少有的灰暗时候。 段响看着段青温和的脸,心里又软了几分,段青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轻叹一声,段家这一代人,遭的罪太多了。 “终于,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本次比赛第一阶段的排名” “今晚就要给各位直接展现选定对象白天的状态。” “给各位观众友情回放一下八位对象的梦境。” 水幕中开始播放昨天八位对象的梦境。 第一个是段青,她选定的对象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早年丧夫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乡下。 一般来说,小孩和青年的生成执念最重,很多老年人对于整个世界,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情,都已经看的很开了。 更不能提凭借一个梦境,唤醒他们心里最深的欲望。 所以段青的人难度相当之大。 南海体育馆中间台子上放了一个秤,过一会儿,每个选手的魇块就会被送来。 贴上匿名的标签,进行称重。 明悦问道:“你说今年最大的魇块能有多大?” 姜墨回想了一下,“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魇块只有二十多斤。” 就是她和段青在东城第一次合作的那个魇。 明悦瞪大了双眼,“二十多斤?”她这一声惊呼引得周围人都看向她。 陆雨眼巴巴地望着明悦,汤芊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偷偷向姜墨那边偏了偏头。 姜墨轻笑一下,“这很大吗?” 她身后一人拍了拍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知道南城记录上最大的才十斤,你上哪弄的二十斤,吹牛的吧?” 旁边认识姜墨的人不开心了,“哎,这是我们东城段家的二小姐,她姐姐就是段青。” 那人一惊,连忙道歉。 “没事。”姜墨摆摆手。 明悦又说道:“你讲讲那二十斤的魇呗,它的伴生境是什么啊?” 姜墨见周围一个个期待的目光,就把那只魇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 姜墨讲起故事来,就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普通的情节被她说的妙趣横生。 旁边的小娃娃听完故事,小胖手托着腮帮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姜墨,“哇,你好厉害啊。” 一开始怼姜墨的人也连连称赞,“不愧是段家的二小姐啊,真是年轻有为,实力非凡啊。” 姜墨突然愣住,脑子里好像蹦出什么东西,却没有抓住。 正巧这时明苍先回来了,明悦乃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 姜墨耳边炸开人群的欢呼声,刚刚的小孩爬到姜墨腿上,“你怎么了?” 姜墨对她微笑一下,把她放回身后的父母怀里。 段家二小姐很厉害,那大小姐呢? 段青呢? 那个巨魇,段青真的解决不了吗? 姜墨压下心里涌起的莫名的感觉,把视线投向台下,段青温和的笑容一如既往。 第91章 赛事一阶段 “我的天,这第一名居然有八斤!” “这都快打破南城的记录了。” 段青也有些惊讶,问道:“是你的吗?” 明苍轻微蹙眉,“不清楚,我没称过。” 陆山几乎要凑到台子上,“乖乖,八斤。” 汤芊止撇了一圈,假笑道:“老陆,该不会是你的吧,真是你的就别装了?” 陆山猛然扭头,“这要是我的,我早就出去炫耀了。” 汤芊止透露出些许的疑惑。 不是伴生家族的,那是谁? 他猛然回头,棕色的眼珠在整个水幕打量了一圈,难不成是这四个? 要知道这个魇块可是只用了一周培养时间,而且这个梦还不是自发的,而是这几位筑梦师强行构造的。 却还能培养出这么大的魇块。 汤芊止无意地抚摸了一下他的手镯,看来这四位当中还有高手,李四方的实力自己早就知晓,绝无可能。 舒然也在偷偷打量前面的几人,这个魇块是段青的吗? 她不由得在心里偷偷祈祷,千万不要是段青的。 如果真的是,那城主交给自己的任务,可真是难如上青天啊,自己怎么样才能够趁乱做掉段青呢? 贺药也凑上去看,她和陆山站在一起,就像小猫和大山。 “哇,这可真大。” 陆山打趣道:“小药罐子,这该不会是你弄得吧?你在北城隐藏实力啊?” 贺药脸又红了,“陆哥,你说什么啊?我哪有这么厉害?” 八人站在台下,心思各异。 八个大小不同的魇块整齐地放在上面,完成了称重,按照大小放在上面。 最小的一个也有四斤。“接下来,让我们来逐步揭晓各位选手的排名。” 谢鸣周把最小的魇块拿在手中,走到演武台中心。 漆黑的魇块被投入中心的圆台上,洁白的海浪裹挟着魇块翻飞。 魇块被浪花卷起,升到高空,从下方的海浪开始,落下一张水幕。 魇块所代表的梦境在水幕浮现。 一个病气缠身的青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止不住地呻吟。 这是贺药的魇块。 贺药低头笑了笑,缓缓走上台,取下自己的魇块。 一些观众懊恼道:“啊?她排第八,那我岂不是输光了。” 随着名次的揭晓,欢呼声越来越大。 突然场上一片沸腾,第四居然是汤芊止! 要知道他,明苍还有段青,三个人是第一阶段三元的热门选手,可是现在他变成了第四。 汤芊止手里拿着自己的魇块愤愤不平,身后的陆山和舒然并列第五名,李四方排第七。 汤芊止看向角落里的西城少年,他居然闯进前三名了?! 明家果然不简单! 现在就剩下前三名了,现场的观众都不由得屏息凝神,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改变整个结果。 “保佑保佑让段青夺冠吧。” “明苍加油啊!” “西城西城西城。” “这个刘申是谁啊?” 祈祷声此起彼伏。 台上的三个魇块大小都差不多,所以三个人都分不清自己的。 谢鸣周伸手举起二三名的魇块,同时抛到中间的台子上。 上方落下两个水幕,一个迟暮老人,一个年轻的男孩。 霎时间,全场沸腾,第一名居然是来自西城的刘申。 这个普普通通的西城少年何以战胜明苍和段青? 明苍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段青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后伸手跟刘申握了握手。 刘申的脸被投放到最大的水幕上,姜墨看着他年轻帅气的脸庞,心里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同样感觉的还有谢鸣周,他身体里藏着的谢乌白心里也开始缓缓躁动。 三个人同时打量着这个少年,相比姜墨,谢乌白更加敏感,这个气息,这个行为,这分明就是当年的段杰! 少年和段杰虽然面貌不像,可是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段杰的影子。 谢乌白被心里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带着谢鸣周也一晃神。 “师父,您怎么了?”谢鸣周在心里悄悄问道。 “鸣周,你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那个孩子?!”谢乌白在他脑海中喊道。 谢鸣周抬脚往刘申那边走,心思转得飞快,他从来没有见师父这么着急的语气。 “恭喜,我是本次大赛的主席。”谢鸣周伸手,挂上温和的微笑,站在刘申面前。 刘申扬了扬眉毛,握了握手,又转身回去跟贺药交流起来。 谢鸣周感觉到谢乌白的情绪波动之大,心里满是疑惑,但是不敢表露一点,面上装得一片云淡风轻。 梦界的夜晚,人界的晴天,南海体育馆上空被金光鸟照亮。 八位选手带回了魇块,就证明魇是没问题的,现在只要在人界白天的时候,看到八个人的梦境,第一阶段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所有的观众都在看着水幕上的梦境,只有姜墨,一双眼睛盯着刘申不放,她需要搞清楚,这个熟悉感究竟是从哪来的。 她翻遍了忆场,可以确定自己和他此前完全没有交集,哪怕他来自西城。 “他是从哪来的?”谢乌白在圆片上发火。 谢鸣周跪在地上,“他是西城的选手,不属于伴生家族。”他试探性地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谢乌白猛然扭头,他的眉骨很高,盯着人时,黑色的眼珠没有一点情感,压迫感十足。 “明家,又是明家。”谢乌白喃喃道。 他突然冒出一阵古怪的笑容,“呵呵呵,明家。” 他伸出手,抓住谢鸣周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他们已经找到控魇术了,你想办法让明槐交出来。” 谢鸣周又惊讶,又不解道:“师父,明槐不是已经被逐出明家了吗?为什么不去找明烟?” 谢乌白手下施力,谢鸣周疼得面色狰狞,“因为段杰信任的只有明槐!” 他丢开谢鸣周,面对着墙平复了一会儿。 “那个刘申,一举一动都是段杰的影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找到了控魇术,然后造了一个段杰。” “呵呵呵,他们胆子大到把人拉到你的眼前,就是在试探,他们笃定了你认不出段杰。” 谢乌白满眼的疯狂,他看向地上的徒弟,“可惜啊,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亲自来了,我一眼就认得出段杰。” 窗外金光大盛,南海的海水把金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观众都沉浸在水幕当中的梦。 这些梦的构造技术,细节,情感的调动,在四城当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毕竟八位实力非凡的筑梦师齐聚一堂,这可是很少见的。 所有人都把每一个梦都放进了自己的忆场。 这场盛大的比赛,将会在每个人的心中永远留存。 第92章 人死复生 大赛的第一阶段圆满结束,马上就要开启第二阶段——炼器。 刘申身价暴涨,一时间各种赌盘在场外开放。 谢鸣周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接下来,是大赛的第二项,炼器。” “各位选手有一天的时间去寻找材料,明天在这里会有高温的炉火。” “在这一环节锻造的梦器,将会在第三阶段陪伴大家,各位要有自己亲手锻造的梦器化魇哦。” 观众欢呼起来,这是最为期待的环节之一,每个人的锻造手法不一样,都会有不一样的技巧。 尤其是伴生家族,他们的梦器都是自己亲手锻造,能够流畅的将自己的忆场和人的梦连接在一起。 每次比赛,观众都费尽心思地观察,希望可以从中学习到不少技巧。 观众席上,一个老大爷拍着旁边的青年男子:“我跟你说,你可好好学习。要好好看看那个刘申,他是怎么把简简单单一把小手术刀锻造完美的。” 男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还是看看明苍的手法吧,明槐的青玉尺就是明家锻造的。” “那个刘申,谁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是些歪门邪道。” 这样的争论并不少见,整个场馆嘈杂一片。 不少人接二连三地往外走,一会儿所有选手全部都要去外面找材料,场馆里只能坐着干看。 不如出去和选手互动互动。 姜墨从里面缓缓走出,汤芊萍和明悦都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没说两句又吵起来。 汤芊萍自从那天后,好像变了个人,一向跟明悦不对付的她,经常挑衅她,希望能跟明悦动手。 姜墨趁着两个人吵起来,悄悄拐入一条小路,去到了公共入梦区。 整个公共入梦区很大,汤家整改接手后,放出消息,整个入梦区在大赛暂时关闭,防止干扰到选手比赛。 筑梦师一律禁止出入。 这倒是便宜了姜墨,她顺着墙根翻过去,整个入梦区没有几个人,安静又清静。 谢鸣周看着对面的明槐,恨铁不成钢。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控魇术交给我,我可以保你不死!” 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入梦区对峙。 明槐抬头看他一眼,“什么控魇术,我不知道。”她在周围扫了一圈:“你拉我来这干什么?” 谢鸣周很慌张,一向整齐的头发有些散乱,他闭了闭眼:“我实话告诉你,谢乌白就在我忆场里!” 明槐扯着嘴角,双眼盯着他,似是要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你让谢乌白来见我啊,怎么?他又要故技重施了?” 明槐油盐不进,谢鸣周气得头疼,“我只能趁着他沉睡的时候出来找你,这里的魇多,他能睡的久一点。” 他看着明槐的白发,什么威胁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一软,柔声道:“明槐,你把控魇术给我,我保证,明家不会有事的。明家对我有恩,我不想做的太绝。” 明槐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谢鸣周跟在后面絮叨。 “他现在已经在腾手收拾汤家。” “你要为明家考虑。” “我可以求师傅,用控魇术给你造季长安。” 明槐脚步一顿。 “你不给我,你是想步段杰的后尘吗?!” 明槐猛然回头,青玉尺破开风声,直冲谢鸣周刺去。 谢鸣周偏头躲过。 明槐又压上来,两个人离得很近,谢鸣周可以看清她眼底一片通红。 但是她抖着声音:“你还敢提长安和段杰?!” 谢鸣周吸了两口气,直视她:“你都用控魇术来造段杰了,为什么不造季长安啊?” “人死既然拿复生,明槐,你该放下了。” 谢鸣周左手下拧出一根木棍。把青玉尺缓缓格开。 明槐整个人抖起来,眼泪砸在他领子前的青玉尺上。 滴答声清脆悦耳。 她咬着牙开口,声音嘶哑艰涩:“是吗?那他能把长安还给我吗?” 白发缠在青玉尺上,谢鸣周浑身一震,像是懂了什么。 木棍脱力掉在地上,明槐不愿意在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谢鸣周跪在地上。 段青揽住跪倒在地的姜墨,眼里一片心疼。 谢鸣周脱口段杰二字的时候,姜墨就像断线的风筝,漂泊空中,下意识地往钟外走,双眼盯着他不动不动。 找了这么多年的杀父仇人,就这么平白地出现在眼前。 任谁都会崩溃的。 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被黑钟里的凹凸划了一下,手臂上冒出血珠。 眼泪怔怔地落下,直到段青手抹上来,姜墨好像才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姜墨挣扎着爬起来,又往外去,段青摁住她。 带小丑面具的女生扑上来忧心地看她,“她,她怎么了?” 段青抬眉看她,眯了眯眼,这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扇子在身后缓缓捏紧,利落地她面前在一挥。 小丑晕倒在地,此后她的记忆里,将不会有姜墨的存在。 黑钟的主人晕倒,它也乖乖地躺在小丑身边。 三个人的身影在入梦区显现出来。 谢鸣周已经走了。 现在这一方天地,就只剩下这三个人了。 姜墨呆呆地看着流血的手臂,嘴里喃喃道:“疼,好疼啊。” 段青欲言又止,却只能伸手按住她的伤口,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姜墨。 被魇怪绞杀,她没喊疼,被高扬捅穿了肺,她没喊疼,被金海强行定契,她没喊疼。 现在一个小小的伤口,姜墨疼得快喘不过气了,她看着伤口,眼泪一颗一颗往外落。 大悲之下,她居然晕了过去。 段青的扇子将小丑送出入梦区外,她抱起姜墨,缓缓往回走。 段青轻叹一声,眉头紧锁,今天她的材料也不可能找到了。 清晨,她从南海场馆出来,四处寻找炼器的材料,无意间来到了公共入梦区。 一个带小丑面具的女生在里面鬼鬼祟祟,她心里觉得有趣,因为整个入梦区已经被关闭,她带着面具进来,又要干什么? 于是就跟在她身后。 小丑这一段时间一直徘徊在入梦区外,她的朋友,那个黑白面具的女人。 那天醒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小黑和小绿都劝自己放弃吧,那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指不定是哪个城的。 但她觉得不一定,这个黑白脸是个潇洒不羁的人,如果她要来,关闭的入梦区肯定拦不住她。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 她看着前面的人影,腰间挂着的锁链,兴奋的扑上去。 “黑白脸!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姜墨一回头,笑了:“是你啊。” 小丑却一瞬间僵住,她见过这个人,在表演赛的回放上,她是段家的二小姐,不是黑白脸。 姜墨表演赛那天,穿的是袍子,正好盖住了腰间的锁链。 她慌乱地后退两步,“对不起,我,我认错了。” 她知道,伴生家族的人,她惹不起。 姜墨向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你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姜墨用冰挥出一张面具,整张脸被遮住,只露出眼睛,黝黑灵动的双眼在面具下一眨一眨。 俨然就是那天黑白面的女人。 小丑呆愣着,熟悉的眼睛,她就是黑白脸。 她声音有些发软,“你,你真是黑白脸,你怎么不戴面具呢?” 姜墨笑笑:“这里不是暂时被关闭了吗?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就没带面具了。” “你这几天很潇洒啊,什么时候偷偷来的,我都不知道。”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小丑身后传来。 姜墨抬眼看去,段青晃悠着扇子从花丛中走来。 姜墨一愣,她走到段青身边,惊奇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找材料吗?” 扇尾指了指小丑,“我跟着她来的,我打算就在这个入梦区找找材料。” 段青说道:“你们两个居然认识,看来你对这个入梦区很熟悉啊?” 姜墨无奈地笑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材料。” 她伸手推着段青,“赶紧走吧。” 段青也没带面具,她一边笑,一边躲着姜墨,“我是选手,我要去哪里找材料,这可是我说的才算。” 小丑看着两人,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姜墨走在她前面,小丑问道:“她,她是你姐姐?” 姜墨点点头:“怎么了?” 小丑一脸羡慕:“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表演赛,她押你全胜,押了多少啊?” 姜墨回头看了一眼,答道:“不知道,她押了多少?” 小丑指指段青手中折扇,“她差点把梦器押进去,最后还是明少爷借钱给她的。” 姜墨脚步一顿,回身向段青走去。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动。 小丑一颗心突然提了起来,她可不能被人发现在禁闭期间偷偷闯进入梦区。 她连忙扔出黑钟,自从姜墨帮她和黑钟建立联系后,她用起来这黑钟,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硕大的黑钟把三个人都笼罩起来,她一回头,三个人面面相觑。 小丑有些局促,“对不起,我,如果被人发现,会被罚钱的。” 段青和姜墨对视一眼,段青温和地笑笑,“没事,我们在里面多待一会儿就好。” 小丑见自己没惹她们生气,也开心起来,捣鼓了一阵,黑钟变得渐渐透明,三个人站在黑钟里面也可以看到外面的全部。 小丑献宝似地说道:“这样,大家就不无聊了。” 三人就这样藏在入梦区里,小丑这件梦器是用黑玉制成,和姜墨的锁链是一个材料,属于梦界最古老的材料。 三人的气息被遮盖得严严实实,谢鸣周和明槐都没发现这三人。 段青看见来人居然是主席和明槐,愣了一瞬,随后席地而坐,在脑海里思索着一会儿出去该在哪里寻找材料。 小丑和姜墨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姜墨格外专注。 段青挑挑眉,“偷听可不是什么君子作为。” 小丑脸一红,转身去看地上的草。 可是姜墨依旧趴在上面听着。 这可真是稀奇,段青刚要开口,就听到了段杰的名字。 随后就是当年的真相。 段杰的死对于整个段家,甚至整个东城来说,都是一个禁忌话题。 要知道那可是伴生家族的段杰,未来的段氏家主。 自段青来到段家,她就知道这位大伯。 现在凶手极大可能就是面前的首席,整个筑梦师协会的首席,掌管着半个梦界。 段杰的死,背后一定会牵扯出更大的东西! 一向沉稳的段青第一次慌了神,但是在姜墨面前,她不敢流露出半点惊慌。 不出所料,姜墨失魂落魄地就要往外走。 段青只能先控制住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第93章 控魇术 姜墨睁开眼,段青看着她柔声问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姜墨抬起手臂,一言不发。 段青看着她裹着纱布的手臂说道:“响叔帮你包扎过了,还疼吗?” 姜墨手臂脱力般地砸在床边,段青提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好疼啊,看来是真的。”姜墨坐起身,眼里一片死寂。 段青在她面前蹲下:“姜墨,你相信我,大伯的死事关重大,我要先跟母亲商量,总之你不能……” “我知道。”姜墨打断她,她从床边起身,缓缓走到门口,“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去看看谢鸣周。” 段青也起身,跟在她身后,姜墨回头点点她的肩膀,又冲着她笑笑,“我真的没事。别跟过来” 她脸色微变:“不然我会生气的。” “你尽快去跟姑姑说吧。” 段青拉着姜墨的手,“姜墨,你相信我,等赛事结束,有一个面向四城的采访,到时候不管怎么样,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 “大伯的死,我们还要调查清楚。” 段青眼里的真挚映在姜墨眼中。她点点头,拨开段青的手,走了出去。 “母亲,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年大伯的死,就是首席一手造成的啊!” 在段隐面前,段青终于可以不用绷着。 可是段隐的反应让她更心寒,段隐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她了, 双眼好像两把冰剑,直刺段青心里,“你从哪里听来的?” 段隐刚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目眩,段青手忙脚乱地去扶她。 段隐却把她推开,径直走向门口,把门砰地关上。 转过身来,段隐面上附上一片寒霜。 “这件事,除了你和姜墨,还有谁知道?” “母亲……” “还有谁?!”段隐声音拔高,怒目而视。 段青心里一片寒凉,声音满是绝望,替姜墨绝望,替死去的大伯绝望,“没有了。” 段隐坐回椅子,额头撕裂的疼痛,她撑着头,“这件事…咽在肚子里…你不许插手!” 段青在她面前跪下,仰头看着她,“母亲,这件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段隐不答。 段青又问道:“为什么?二伯知道这件事吗?” “为什么你们的兄弟惨死,你们可以无动于衷?” “您知道姜墨今天有多痛苦吗?” 质问声越来越大,她从来没有这么问过段隐。 段隐看着段青,这个身体流着自己血液的女孩,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吗? 反正,也瞒不住了。 “这是段家的选择,你会接受吗?” 段隐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 她缓缓起身,没想到,她已经长到这么高了。 “你也知道,父亲把你从小当继承人来培养,现在到你来做选择了。” “当年段家做出的选择就是放弃段杰,是我亲自动的手。你要杀了我吗?” “替姜墨报仇,替段杰报仇,替你心中的正义报仇?” 段隐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动手啊,段青。” 段青如遭雷击,自己母亲竟然是段家的刽子手,是手刃兄长的妹妹。 她心里一片无名火起,手抬得高高的,止不住地抖。 段隐看她一眼,“既然不敢动手,那就老老实实参加完比赛,然后滚回段家。” 段青低下了头,闷不作声。 段隐看着看着,突然揪起了她的领子,“你别想着什么公之于众这种荒谬的计划。” 段青一声苦笑,段隐太了解她了。 她伸手把段青推回座位上。 响走了进来,她盯着段青,“响叔,把她带回去,看好她,她不许出去,不许跟任何人接触,尤其是姜墨。” 段响愣了一瞬,“大小姐,这是不是太…” 段隐转身就要往外走。 段青追上去喊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能……” 段隐一回头,就到了段青的面前,抬手捏住了她的后颈,段青被摁倒在桌子上。 她缓缓抬手,桌上的绿植,一瞬间蹿高了五倍。 绿植在空中扭曲,扭成一个细细的木针。 段隐右手捏着针,缓缓刺入段青脑袋。 “料想响叔看不住你,那我亲自来。” 木针刺入段青额头,她只感觉整个脑袋都被植物填满,在动弹不了一点。 泪水从眼角流下,段青眼前一片青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段隐又揪了两根小树枝,扭成手环,在她两人手腕上戴了相同的木环。 段响在一旁想开口劝两句,段隐抬手打断他:“响叔,姜墨在哪?” 姜墨还不知道,段青已经被拿捏了。 —————— 街上的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夸赞着首席,今年大赛举办的真不错云云。 姜墨看在眼里,心里一片惨淡,她强撑着一口气,她要去找明槐,问个清楚。 —————— 谢鸣周给对面的女人倒了杯茶:“段小姐何必这么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啊。” 段隐:“我再说最后一遍,我要见谢乌白。” 谢鸣周低头浅笑:“师父他云游四方,我哪里会知道他在哪?” 段隐向后一靠,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既然这样,那你去保明家,我段家就算了。” 段隐把茶水泼到拍旁边的小盆栽上。 盆栽摆弄着水,上面掩映出白天谢鸣周和明槐的身影。 谢鸣周神色一变。 大手在桌上狠狠一拍,水珠消散。 段隐笑得更开心,她变着声调,“明槐~明家与我有恩~我不希望做的太绝~” 谢鸣周额头青筋跳了跳,“你想干什么?” 段隐一甩手,茶水跳到谢鸣周脸上,高声斥道:“叫谢乌白出来见我!” 她又是一笑,“我真想不到,谢乌白这么信任你。” “他知不知道,他费尽心思要摁死的明家,他的好徒弟要费心费力地护着。” 谢鸣周猛地起身:“你懂什么?!” “你们伴生家族哪一个不是享受着家族的扶持,哪一个是用真心看待寻常的筑梦师!” “如果没有协会,他们过得有多凄惨你懂吗?!” “除了明家,你们都是些自私自大,养尊处优的混账。 ” 段隐指着他,心头压着一口气,指尖都有些发抖,“好一个大义凛然的首席,我们段家的命就不是命,我们伴生家族的人就不是人。” 她摇摇头,发出一阵苦笑,“真是可笑,高高在上的首席说我们不懂人间疾苦。” “我不想跟你多说,把谢乌白叫出来。”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无法消散,谢鸣周从桌下抽出圆板,脱下上衣,身上的符文露出。 段隐双目一凛。 圆板上出现谢乌白的身影,段隐和谢鸣周微微颔首,段隐行了个礼。 她瞥了一眼谢鸣周,低下头,诚恳地说道:“首席,段家已经准备好了。” “段青她,还不合适接任,现在由我来负责段家的一切。” 谢乌白流露出几分趣味,“为什么过了几十年,你突然醒悟了呢?” “我记得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当初质问段世平的时候,你不是扬言再也不会参与我们的腌臜事了吗?” 谢乌白招招手,段隐硬着头皮走上去,他抬起手,冰凉的双手贴在她脸上,冷得她一颤,但是段隐不敢动。 段隐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是我醒悟的太迟。” 谢乌白冷笑一声:“好啊,我现在正好有一件事,最需要段家人解决,我要控魇术,你把控魇术在大赛结束之前交给我,我就让段家重回往日的巅峰。” 谢乌白又是一笑,十分温和地拍了拍段青的肩膀,“十几年前,你把分魇术交给我,我就相信你的忠心了,你是个天才,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 “控魇术的确是你父亲发明的,只不过,它当时不叫这个名字。” “控魇术最初发明出来,只是,只是他为了帮我。” 明槐声音有些颤抖,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鲠在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姜墨闭了闭眼,自己拖了个凳子,坐在明槐对面,眼里一片死寂,“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帮你什么?” 姜墨又问道:“你的白发,是问魂造成的吗?” “是问,季长安的魂吗?” 明槐凄然一笑,“你真的很聪明。” 姜墨的脸在灯光下明明暗暗。 “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你知道吗?他当年在狱里,也是这样问我的?” “我问魂,问出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当年我夺得第一之后,被人举报入狱,随后长安意外惨死,我被放出来问魂。” “我才知道,是首席,他要掌控整个梦界。 “正好,我的第一名为他送了一把趁手的刀,他联合段家,把我坑害入狱,明家成为众矢之的。” “我当时不服,几乎把整个梦界搅了个天翻地覆。” “其他人不懂得唇寒齿亡的道理,都是袖手旁观。” 明槐眼底一片悲怆,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季长安。 “只有长安,她从人界千里迢迢赶来救我,却,却死在西城。” 她有些哽咽,抚摸着青玉尺。 “季家当年是比赛的赞助商,我一入狱,她立刻觉得比赛有问题,随后她去了段家,却发现你父亲本要救我,但却被段世平囚禁了。” “恰巧,她听到了首席和段世平之间的谈话。” “一瞬间,她就明白了,首席用季家,段家联合做了个套,属于我的套。” “她本打算将我救出来,在谋划为我平反的事。” “可谁能想到,她的执念留给我最后一句话,是希望我此后余生能够平安无虞,她让我不要卷入纷争,不要为她报仇。” 明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我才明白,长安的死,就是首席给我的警告,他祸水东引,把长安的死推成意外,我成了季家的活靶子。 “我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长安死后,我悲痛欲绝,打算在监狱了却残生。” “可这个时候,你父亲逃了出来,他一无所知,我怒火中烧。” 明槐顿了顿,“我生气地质问他的假仁假义,我以为你父亲是段家的人,也是幕后的推手之一。” 明槐表情变得痛苦,语气带上两份悔恨。“可我后来才知道,他也是无辜的。” 控魇术,就是他制造的,他的本意,是想通过魇,再造一个长安,跟我道歉。替段家道歉。” 明槐透过姜墨的脸,看向段杰,“他一向是个单纯的人,以为这样就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可是普通人的魇好找,可我偏偏是筑梦师啊,我剥离不出我的魇。” “段杰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很快开始改进,他的复活计划失败了,但是控魇术诞生了,它可以控制任何一只魇。” “让它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青玉尺在空中一挥,空中显露出几个人影,重演着当年的事情。 伴随着明槐略微沙哑的嗓音,姜墨终于窥探到了整个事件的全貌。 “控魇术很快就被首席发现,段杰当然不肯交出,他对段家失望透顶,逃到了人界。” “再后来就是首席用整个协会,联合陆家,汤家,向段家施压,要求他们交上控魇术。” “段家放出消息,段杰身死,控魇术不知所踪。” “我被逐出明家,段杰和长安身死。” “首席掌控梦界的进程,完成了一半。” “后来首席重压之下,段家上交了一份控魇术,首席放过了段家。” “后来,首席弟子谢鸣周声称段家的控魇术是洪水猛兽,首席为了毁掉它,以身殉道。” “谢乌白就这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谢鸣周。” 姜墨背后冷汗直出,她在椅子上动了动,挂在她脖子上的小圆片贴在她胸口。 压得她喘不过气。 引发了半个梦界的轰动,引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控魇术,就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个小黑片。 第94章 被控制了 人界没有盛大的赛事,姜墨坐在咖啡馆,看着对面学校的学生,心里略微平静。 离开明槐的房间后,姜墨慌不择路,开了一扇门,去到了人界。 这里的人不会进入别人的梦境,没有一统世界的阴谋。 现在是放学时间,对面学校的学生进进出出,三两成群,讨论着同学老师,学业难题。 热闹的场景,让姜墨心中升起无限悲凉,曾几何时,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一个学生提着袋子,慌乱地往外走,情急之下,撞到姜墨手中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泼了她一身。 女孩很慌张,一边抽纸,一边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你加我个微信,我给你赔偿。”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穿着校服,自行车停在外面,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她有些慌张。 滚烫的咖啡泼到身上,姜墨浑然不觉。 她从女孩手中抽出纸巾,加了她的微信,“我没事,你走吧,不用去医院。” “如果要赔偿,帮我买点东西。” “我在这里等你” 姜墨随手转了五百块,女孩不仅不用赔偿,反而天降横财,自然欣然接受。 过了很久,学校里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咖啡馆也没什么人了。 女孩送来信封和信纸。 姜墨接过纸笔,温和一笑,“谢谢,在稍等一会儿,帮我送封信。可以吗?” 女孩愣了一下,挠挠头,“可以,可以。反正明天是周末,我也不急着写作业。” 姜墨写了整整三页信,连着一张黑色卡片,把信封塞得鼓鼓囊囊。 在信封的背面写了四个字,中央部门。 她问道:“你有胶带吗?” 女孩从书包里掏出胶带递给她,问道:“姐姐,写信不是要贴邮票吗?你怎么贴胶带啊?” 姜墨笑笑,又给她转了二百,“把这个送到季氏的尚郡酒店前台,就说是交给中央部门的季总。” 女孩学生一个,听见什么部门,季总,又看姜墨成熟优雅,出手大方,不由得有些兴奋,“姐姐,你做什么工作的?” “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大学读的什么专业啊?” 姜墨指了指她门外的自行车,“送过去,回来我就告诉你。” 女孩把书包放到姜墨旁边,把肩上的头发一把扎起,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 “半个小时之内,我就回来。” 女孩脚下一蹬,白色的校服在身后展开,像一阵风,飞了出去。 等她二十分钟回来之后,整个咖啡馆只有吧台后面的一个小哥刷着手机。 小哥看见她,指了指她的书包,“欸,你的书包放那了啊。” 女孩提起书包,下面压了一张纸。 “东城理工大,欢迎你。” 女孩拿着纸,兴奋地自言自语道:“她是东理工的,太巧了,嘿嘿,加到未来学姐了。” 小哥也为她高兴,“东理工分可不低啊,快高考了,加油,我请你喝咖啡!” 姜墨没有上过大学,但这个女孩是她在东城公共入梦区见过的,她的梦想就是东理工。 姜墨回到梦界,大赛的第二阶段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管怎么样,她要段等青第二阶段完赛,随后在做打算。 如果明槐说的是真的。 那自己就不能确定段家就是安全的。 自己还能相信段青吗?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控魇术不可能有第二份,现在天下唯一的控魇术,在自己手中,那么当年,段家交给首席的,又是什么? 这件事只有段隐才知道。 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段家,整个段家,她能付出两份真心的,只有段青。 —————— 南海体育馆中心,圆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罐子,里面是纯黑色的液体。 散发着滚滚热气,四面八方的观众一动,有些冰凉的水汽散落在罐子中。 发出刺啦一声。 周围的人都为八位选手高超的锻造技术而折服。 明苍的手法经典优雅,他找到了一根青竹,用风刃劈碎后,扔进罐子当中,青竹碎屑和黑液融为一体,他又用风凝出几颗黑色珠子,扔进罐子周围的海水当中。 海水低温冰凉,一瞬间通体晶黑的珠子就在水下定形。 贺药在上一环节表现一般,排名在最后,但是这个环节,她却表现得游刃有余。 她从兜里掏出无数药材,将他们揉在一起,随后抛进罐子里,疯狂搅动起来。 “这个贺药,为什么要一直搅拌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她要做药杵,她这个手法,就是反复捶打,让药材跟黑液混在一起,这样梦器药杵,也有了药性。” “哦哦,原来如此,那要捶打多少下呢?” “这个就要看每个筑梦师各自的适应性了,每个人的耐受性不同,药材和黑液的配比也不同,要自己找。” 懂行的人在下面解释道。 “我看这个贺药就挺厉害的,你看她刚刚扔进去的药材,少说也有几十种,啧啧啧,把控不好,药杵可就废了。” 还有人捏着下巴,“刘申这个手法,很眼熟啊。” 刘申从贺药那里借了三味药材,随后投了一袋魇块进去。 “确实,很少有人用魇块炼器。” “在哪见过来着?” “哎,我想起来了,这像不像那个姓段的?” “人家段青根本就不是这样炼器的。” “哎呀,我说上一届,叫什么来着?” 姜墨猛然惊醒,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这个刘申像谁了。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梦器,都像极了她的父亲,回忆里的段杰,他到底是谁? 他是西城的人,明家是怎么做到的? 姜墨按下心中的惊讶。 但很快,姜墨就注意到了段青,她和段青自从昨天分别之后,就没有见面,她想找段青谈一谈,只能等这个阶段结束。 但是这个段青为什么这么奇怪? 姜墨眉心鼓起小包,别人不知道,但是她最清楚。 段青喜净不喜脏,喜器不喜场,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扇子放进黑液当搅拌。 姜墨猛然起身,趴在最前面向前看去,她身后的观众不乐意了,伸手将人拽了回来。 姜墨心跳得很快,全神贯注盯着段青的动作。 身后观众感叹道:“这段青的手法可真粗暴啊。” 段青在罐子前站着,乱七八糟的材料扔进去一堆,折扇化棍,伸进黑液当中搅拌,手心还燃起红色的火焰,顺着棍子一路烧到了下面。 气温猛然升高,她身旁的李四方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两眼,随后走到了一边,离她远了几步。 明苍也皱着眉看了一眼她,使风将火吹远了三分,“你怎么回事?” 段青手下一顿,将火往中心收拢,“我没事。” 姜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段青抬头对上,却没敢看她,很快地略过了目光。 炼器本身需整整三天,但在比赛期间,只要求锻造半天。 时间短的同时,也削弱了梦器威力,这个梦器就是下一阶段化魇时所使用的,这样也可以保证比赛点到为止。 大罐子周围,十二位裁判坐成一圈,从手法,材料,梦器锻造的完整程度三个方面对八个选手进行打分。 西城评委不可以给西城的选手打分,即各城的评委不能给自家出身的选手打分。 在所有人打完分后,八位选手的排名列在水幕之上。 明苍在这个环节发挥稳定,稳居第一,刘申紧随其后,位居第二,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三名是贺药。 段青站在场中,面无表情,她位居第五,按照之前的表现来看,她这次炼器的发挥完全就是有失水准。 明苍略微蹙眉:“你怎么回事?” 段青没有回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姜墨追着段青的背影往外走。 两人直接出了场馆,在海边的沙滩上纠缠起来。 “段青,你怎么了?那天的事,你……”姜墨拉住她。 段青僵硬地回头,面无表情,“你要跟段隐谈谈吗?” 姜墨心里的古怪更盛,段青什么时候直接叫过段隐的名字?段后退两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青向前两步,伸手抚上姜墨的肩头,眼皮跳了跳,“意思是来见我。” 两人现在离得近,姜墨猛然看见段青的额头中心有一个黑点。 她被惊得说不出话,段青四肢僵硬得不像话,手臂抬起又放下,墨黑的眼珠闪着青绿色的光泽。 段青眼睛疯狂地眨,喉咙发出一阵一阵的闷哼,她一把抓住姜墨的手臂,随后大声喊道:“姜墨,走!” 抓在她手臂的力道变大,姜墨费劲地挣脱开,段青好像喝醉了一样,整个人东倒西歪,在沙滩上踉跄,连一条直线都走不了。 段青突然跪倒在地,浑身抖了起来,沙子糊了她满身,蹭了她一脸,姜墨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段青。 姜墨心里升起两分不忍,又想起她额头上的黑点,姜墨又转身快步离去了。 嗡的一声,就姜墨下意识地回头,面前一条木棍混着沙子抽了过来。 姜墨抬手凝冰挡下这一击。 面前的段青两眼发青,动作僵硬,一副傀儡的模样,但是她眼角的泪水映出了她的痛苦。 段青喊道:“看不出来,你和她的关系还挺好的。” 姜墨动作一顿,冷笑一声,“姑姑,段青对您可是情深意重,她可是您的女儿,您就这么利用自己的孩子吗?” “我可真是为她痛心!” 段青浑身抖得更厉害,眼底一片通红,泪水从脸颊流过,滴在沙子中。 但是她的动作丝毫不留情面,无数根木藤从她掌心飞出,直指姜墨。 姜墨顾忌着段青,不敢轻易还击,只能上窜下跳,狼狈地躲藏。 “段青”见状,动作愈发狠戾,姜墨疯狂凝着冰,只防不攻。 段隐看出了她的为难,操控着段青的身体,不要命地往上扑。 姜墨躲闪地更加狼狈。 段青眼里的青色越来越深,姜墨心里愈发焦急,她转身往赛场中走去。 她接着风,脚踩冰片,速度无人能及。 面前突然横出一根木条,拦住她的去路,姜墨回头,一把沙子混着火烧了过来。 这是段青本人的幻场,她被彻底控制了。 第95章 响叔,对不起 姜墨晕倒前,用风留了一丝信息在原地,只盼望明家的人可以看到。 “你醒了?”段隐背着手,看着姜墨。 姜墨整个人灰头土脸,浑身沾满了木屑和黑沙,下意识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姑姑何必绑我,有什么事,咱们把段青叫出来一起说啊。” 段隐看着姜墨的脸,又是一阵头疼,她实在面对不了姜墨的这张脸。 她伸手卷了一个木头面罩,扣在姜墨脸上。 黑乎乎的面罩让段隐舒服多了。 “我明天就送你回段家。等到段青完赛,你们俩就老老实实待在段家。” 姜墨在椅子上挣扎起来,“我不回去!为什么?为什么要操控段青?!” 段隐掐着她的脸,“你知不知道,谢乌白现在就在等着你自投罗网,你可是段杰的孩子!” 姜墨挣扎愈烈,她冷笑两声,“所以,你早就知道当年的事跟首席脱不了关系,你们全部都瞒着我!” “那个谢乌白!就是我的仇人!” 面罩遮挡了姜墨的脸,但怒火隔着面罩喷涌而出。 段隐手上发力,姜墨被掐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我死都要去找谢乌白算账。” 段隐松了手,闭着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明天你就上路。” 姜墨倒在地上,似乎十分不满,“姑姑!为什么你们当年不反抗啊!为什么?为什么…放任他们这么折磨父亲?” “你们都是些软骨头吗?” “就为了那该死的控魇术,凭什么要我家破人亡?” 面罩下传来低声地哭泣,她浑身一抖一抖。 段隐听着一阵心酸,这些话,她当年也对段世平说过。 可段世平是怎么说的? 段世平的手杖敲在她背上,告诉她整个段家都在她一念之间,她哥哥做出错误的决定,现在是她补救的时候了。 段隐有些发愣,面罩嘣的一声碎了,她回头看去,姜墨通红的双眼看着她,像极了她死去的哥哥。 她缓缓走过去,扶起姜墨,擦干净她脸上的脏污,露出了姜墨从没见过的温和笑容,像一个长辈。 “回去吧,我已经帮你和段青抉择好了。等比赛结束完成了他的任务,段家就会安然无恙了。” 她手在姜墨后颈一捏,姜墨登时昏了过去。 段响走进房间,“响叔,送她回去,明天的表演赛,就说就姜墨身体不适,弃赛。” 姜墨弃赛,就意味着东城的两位选手要第二个进入最后的化魇场景。 段隐毫不在意,毕竟冠军只能是汤家,这样才能让谢乌白故技重施,复刻明家的事件。 ———— 弃赛的消息一出,先崩溃的是赌场的庄家。 “不是,段家故意掀我摊子是吧?” “那这样一来,冠军不就是直接是明悦了?” “你们看看段青前两天的表现,这明家一路高歌猛进啊!” “说不定段青在隐藏实力呢?” “呵,说不定,最后一阶段,段青也要退赛?” “那咱们还赌什么啊?” 明悦一个人站在演武台上,在等半小时,如果姜墨还不出现,就算段家正式退赛。 半小时到,演武台上依旧是明悦孤零零一个人。 观众席上满是嘘声。 霍闻先皱皱眉,问道:“段隐,这是怎么回事,姜墨人呢?说退赛就退赛,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 段隐睨他一眼,“她身体不适,我让她提前回段家了,段家人退赛,为什么要通知你?” 明悦在台上,把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冲台下的明烟挥挥手。 明烟冲着观众席上的明槐使了个眼神,两人同时往外走。 明悦在台上喊道:“既然本次比赛段家退赛了,那不好意思啦,我就是冠军。” 观众挥挥手,欢呼起来,买了明悦胜利的人更是高兴。 “希望大家能够期待大赛的最后一个环节,化魇!” “我哥哥明苍!一定会是最终的胜者!” 少女明媚自信,蓝色的海水将阳光消减,但仍然给少女身上镀了一层光芒。 “既然是表演赛,那我也不能让各位白来,接下来为大家献上我的独家节目——风起云涌。” 观众的情绪被她点燃,又挥舞着双手坐下看表演。 关注比赛情况的几大家族见结果已出,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明烟和明槐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夹在人群中溜了出去。 一出去,明烟就掏出自己的烟斗。 明槐说道:“那天姜墨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环,如果有熟悉的人,一定能认出来,这小铁环,就是姜墨链子上的一环。 明烟皱着眉,捏着满目疮痍的小铁环,“这东西管用吗?” 明槐催促道:“二姐,这肯定有用,这就是她的梦器,快烧。” 明烟对着烟嘴吸了一口,一瞬间,烟雾缭绕,白烟弥漫在空中,在小圆环上面走了一圈。 明槐咳嗽两声,“你这方法也太难闻了。” 明烟翻了白眼,两个人眯着眼睛盯着白烟,海边水汽众多,打散了大片白烟,只留下细细一条,慢慢延伸到前方。 两人对视一眼,明烟指着前方:“走,往那边走。” 白烟消散到只剩下一道,在空中打了个圈又转回去了。 明槐抬脚就要跟着走。 明烟拨弄了两下烟嘴,伸手拦住了妹妹,“在这等等看。” 明烟悠闲地在原地抽两口烟,明槐有些着急,又不敢催,明烟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白烟在空中转了一会儿,又径直飘向远方。 两人顺着白烟,走到姜墨和段青交手的沙滩,空中突然响起微弱的呲呲声,明槐抽出青玉尺,在空中划了几个圈。 姜墨留下的那抹风在空中跟白烟碰撞,两个人打斗的场景在白烟中显现。 明烟盯着空中皱起了眉,随后拉起明槐往前走,“走,她不在这里,她被人打晕了,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明槐跟着她一路向前,直直跟到了尚郡,跟到了段隐的房间门口。 明槐问道:“咱们要进去看吗?” 明烟看了看表,“不用,等着。” 过了一会儿,白烟从上空幽幽飘出。 烟斗点在明槐肩头,“跟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变动了。” 明槐快步向前,明烟一愣,默默掀起土地,载着明槐飞速向前移动。 明槐嘿嘿一笑,乖乖地趴在地上。 明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身下的土块弄平了些许。 顺着白烟一路追赶,两个人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竟然出了南城地界,直往东去。 现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从梦界去东城,而是从人界去东城。 从梦界追,势必要一直启动幻场。 从人界走,就不叫追了,而是守株待兔,在东城等人。 明烟一咬牙,“从梦界追。去了东城就是段家的地界,到时候可就棘手了。” 明槐在姐姐面前,一向不敢吱声,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用不了幻场了。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想到秦越问魂的下场,明槐在心里忍不住叹气,自己又能有几天活头呢? 明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的土幻场,终于在东城外,一座山下劫到了段响和姜墨两个人。 姜墨被绑着,一路上拼命地挣扎,段响虽然奉命带着她回段家,但是也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两个人的时间就这样被她拖了下来。 姜墨走在路上,心里止不住地嘀咕,“明槐怎么还不来,在耽误下去,自己真的要回段家了,到时候有段意和段世平,自己是真的寸步难行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要发作起来,段响一把将她搂住,“小姐,您在怎么耽误,我们都要回段家的。” 姜墨心虚地笑笑,还没说话。 大地突然震颤起来,两人回东城的路,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段响猛然转身,把她护在身后,虎眼圆瞪,打量着四周。 前方乍起一阵烟雾,明槐从中缓缓走出。 段响先行了个礼,“明区长,你这是干什么?我段家内务,你又何必插手?” 明槐青玉尺直指他身后的人,“我要借你身后的人一用,麻烦段先生给我个面子。” 段响拳头攥紧了钢球,吼道:“你们明家的事,我们段家不想插手,当年大少爷的事,已经是段家心上的一道疤了,你们为什么总是不安生?” 明槐毫不让步,“今天不管你说什么,姜墨我是留定了。” 段响压低了声音,“绝无可能!” 话音刚落,两颗钢球在手心一碰,发出嗡嗡地震颤声,明槐被音波震得隐隐后退,嘴上却说道:“原来鼎鼎大名的金刚段响也不过如此。” 段响的金幻场配合着他手中的钢珠,威力十足,当年也是横扫了整个东城。 明槐挥舞着青玉尺上前,身法极快,段响一时间也被晃了一下,尺珠相交,明槐紧握着青玉尺,压在段响的钢珠上。 段响轻笑一声,“我敬你也算个人物,你现在打道回府,我当你没来过。” 明槐一个旋身,青玉尺从钢珠上划过,直击姜墨面门。 姜墨被吓得不轻,弯腰倒在地上,躲着两个人。 段响有些发怒,左手横在胸前,右手做拳,狠狠砸了下去,地下的金石全部飞在空中 金石在空中停滞一瞬,顷刻在他周身聚拢,为他和姜墨,形成一层无形的掩护。 明槐略微蹙眉,青玉尺在空中画圈,前方的土地犹如明槐的将士,一呼百应,翻涌而起。 段响毫无准备,丝毫没有想到脚下的土地会变动。 瞬间被掀倒在地,姜墨也向后滚了两圈。 “姜墨!” 段响一个鲤鱼打挺,回身扶起姜墨。 他心里一惊,这怎么可能呢? 众所周知,明槐在多年前问魂后,身体每况愈下,她的幻场早就打不开了。 段响故作轻松,试探道:“没想到,明区长的幻场居然已经恢复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嘴上说着恭维的话,手里的钢珠渐渐捏紧,这里金石不多,背靠山林,对他不利。 钢珠迅速飞起,悬在半空,若有似无的罩子笼住两人。 段响双臂悬在两侧,正要发力之际,后颈一痛,随后浑身一麻。 “响叔,对不住,好好睡一觉吧。” 第96章 在天有灵 谢鸣周跪在黑色圆盘上,谢乌白的身影从他身上升起。 谢鸣周苍白着一张脸,缓缓退到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谢乌白垂头询问道,“怎么临近大赛,段杰的孩子弃赛了呢?” 段隐垂着眼,“没什么,前些日子她有些不听话,被我遣送回段家了。” 谢乌白大手落在她的肩膀,“是吗?”他手下施着力迫使段隐抬头看他。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段隐感到自己的忆场被打开,生冷晦涩的感觉钻入大脑,昨天的记忆被剖开。 谢乌白现在不过是一只魇,像秦越一样,他能看到段隐没有说谎,却看不到,段隐在记忆下,还隐藏着一段记忆。 段隐也在赌,赌谢乌白现在发现不了。 赌段家一个平安。 南海体育馆 场外观众拭目以待,等着看这场比赛最令人惊艳的三阶段——化魇。 场下暗流涌动,四大家族暗自争锋。 场上八位选手,蓄势待发。 只等一声令下,所有人齐齐涌入演武场中心。 演武场中心,透明玻璃下,一只纯黑色的魇怪蠢蠢欲动。 谢鸣周脚踩海浪,腾飞到整个演武场中心上方,他的声音传到每个角落。 “演武场中心正存放着一只魇,这只魇就是本次大赛的最后一个环节。” “八位选手要在明晚之前,查清楚这只魇的真正来历,并且炼化这只魇。” “最后还要给给出人物画像,符合程度与梦主本人越相似越好。” “这只魇是在四城随机抽取,可能来自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希望各位不要怀有侥幸心理。” “我们融合了梦主本人的记忆和梦境,内容丰富,祝愿各位选手能够有一个良好的体验。” 谢鸣周大手一挥,水幕从空中倾泻而下,八位选手的头像和排名在上面依次展示。 谢鸣周又解释道:“此前根据表演赛的名次。” “西城取得了第一个入场的权利,随后是东城,其次是南城,最后是北城。” 以这几位对梦境的掌控能力,进去都可以随意倾覆整个梦境。 只有第一个进去,才可以看到最原始的梦境,其他人进去,都有可能看到的是别人捏出来的幻境。 破除幻境不难,关键就在于化魇的时间短了。 这参赛的魇虽说是从四城之中随机选择的,但是协会肯定会进行加工,以往赛事中,无法炼化最后魇的人大有人在。 明苍和刘申向前跨了一步,手术刀和佛珠贴到水幕上,一阵金光闪过,两人消失在玻璃下。 其余几人按照顺序,接二连三地进入梦中。 东城郊外 明烟含着烟斗,对着段响吹了一口气。段响彻底昏了过去。 姜墨把段响扶起,抚掉他脸上的尘土,轻轻把人放在地上。 姜墨轻声说道:“把响叔藏好,否则会被二叔发现的。” 明烟看了她一眼,抬手挥起周围的土,把段响放在地下,土块缓缓掩盖上去。 地面平坦一片,任谁来都看不出,这里藏着人。 明烟卷起土层,载着三个人飞速地往南城赶。 明槐问道:“所以,你打探出什么了?段隐要送你回去。” 姜墨轻叹一声:“姑姑控制了段青,我在她眼里看到了整个计划。” 两个人都是一惊,明烟问道:“你看见什么?你怎么看见的?” 姜墨脚下一动,飓风从脚底升起,将她腾到半空。 明烟一头雾水,明槐却脸色一变,喃喃道:“你,你不是冰幻场?你怎么可能御风?!” 姜墨双眼凝视着她:“我的眼睛,就是第二个梦器。” “我觉醒了第二幻场。” 明烟此刻瞪大了双眼,烟斗从掌心脱落。 姜墨控着风把烟斗吹回她手中。 明烟迅速启动自己的忆场,在回忆里疯狂的翻找。 一本厚重古老的书在她脑海中翻开。 “伴生家族的人,身体也是梦器的一部分,可以觉醒第二幻场。” 这句话,她小时候一扫而过,因为书上还写着,这种人极其稀少。 一个家族可能也只有一两个。 在伴生家族的历史上,只有两个人。 现在第三位出现了,就在她面前。 这个面无表情的姜墨。 明槐眨眨眼,问道:“等等,幻场的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你先说谢乌白和段家。” 姜墨:“谢乌白意欲在最后一阶段,捧汤家夺冠,重演当年明家之事。” “一举覆灭汤家。” 姜墨顿了顿,又说道:“段隐选择配合他。” 明槐皱起眉头沉思,过了一会儿,她猛然抬头,连声催促道:“姐!快点,再快点。” 明烟加大力度,岩土翻飞,姜墨也御着风,三个人在空中几乎是向前飞。 明烟问道:“怎么了?” 明槐面色凝重,“当年的事,有季家的参与,所以才能栽赃我。” “现在季家是不可能参与进来,那他肯定要找第二把刀。” 姜墨发出一阵冷汗,眼珠僵硬地转向明槐。 “你是说,段青,就是第二把刀。” 明槐面色越来越难看。 “不止!” “还有明苍。” “梦境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两人任意一个杀了汤芊止。” “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汤家的怒火又有谁来承担?!” “陆家一向依附协会。到时候肯定会趁火打劫。” 姜墨打断明槐道:“不对,这把刀肯定是明苍!” 她咽了咽口水,“姑姑说,她会保护好我们,保护好段家。” 姜墨眼中闪过几分不忍,“那把刀只能是明苍。” 明烟闭上眼睛:“大哥好狠的心。” 明槐扭头看她:“如果明苍不上场,上场的就是明悦。” 明苍明悦兄妹,终究有一个要上场。 明烟笑了两声,笑声满是绝望,“算了,想必大哥早就料到这个场面了。” 明烟加快了速度,“只希望那刘申能拖久一点。” 姜墨问道:“那刘申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槐苍白一笑:“你也觉得他像段杰吗?那看来,他演技不错。” “包括谢乌白,当今世上知情的人,都在寻找控魇术。” “而现在,和段杰几乎一模一样的刘申出现在世人面前,谢乌白一定会以为控魇术就在明家。” “实际上,他不是控魇术再造的,他只不过是我找的演员罢了。” “目的就是为了引谢乌白出手,这样才能有一丝机会揭开他的真面目。” “才能挽救汤家,挽救明家。” 姜墨感觉颈间的控魇术硌得她生疼,问道:“他要控魇术做什么?” 明槐答道:“段家在当年就提供给他控魇术,可是后来我百般探查,才知道,当年的控魇术,是段隐做的分魇术。” “谢乌白用分魇术将自己的执念分出来。” “只要有了控魇术,他就可以随时随地重组,复生。” “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 说罢明槐松了一口气,“所幸,控魇术随着段杰身死,已经消失不见了。” ———— 三人到了南城郊外,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明槐说:“按理说,你已经回了段家,所以在这里,你千万不能露面,否则段隐那么有麻烦,谢乌白也会注意到你。” 明烟在一旁不耐烦地问道:“要我说,还送她回来干嘛?反正现在消息已经截到了。” 姜墨盯着她:“我的仇,我自己来报。”她顿了顿,“更何况,段家还有好些人,也在南城。还有明悦,她是我的朋友。” “我不想一走了之。” 年轻的面容和记忆中的面孔重叠。 明槐眼眶微微湿润,当年段杰在她面前,也是这样说的,段家的事,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他造出了控魇术。 三人中,季长安最喜欢小孩子,扬言不论谁的孩子,她都要当干妈。 可现在只剩下她一人了。 世事变化无常,人生阴差阳错。 段杰在天有灵,保佑姜墨平安无事吧。 第97章 巧合 姜墨把锁链藏进衣服里。 明槐给她带了一张银面。 西城筑梦师入梦,都用的是银面。 现在任谁来看,姜墨都只是明家的一个随从。 等三人赶到了赛场,八位选手已经全部进场。 青色透亮的水幕一共八块。 将体育馆团团围住,八面墙上呈现出八个人的状况。 谢鸣周站在最高处,谢乌白借着他的眼睛观察着刘申。 像,实在太像了,跟段杰简直一模一样。 “凑近些,让我再仔细看看他。” 谢鸣周不动声色地往刘申的水幕靠,偷偷观察着刘申。 殊不知,观众席下,也有人在看他。 姜墨第一次见到谢乌白在他忆场中清醒的样子。 她的目光渐渐在他脸上的凝结。 姜墨的眼睛,就是梦器,她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忆场。 她看到了,偌大的忆场当中,一个男人站在中央。 男人气场十足,一双眼睛瞪着下面,嘴角绷得很紧,脊背挺得很直。 短发修剪的很整齐,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姜墨淡定的神色在脸上悄然崩塌。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家破人亡,骨肉分离。 一口银牙在面具下快要咬碎。 谢乌白猛然一个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焦急,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长时间的清醒。 必须尽快拿到控魇术。 姜墨收回目光,身子向后一晃,额上冷汗直出 。 谢乌白的警觉性太强了。 明槐伸手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姜墨摇摇头:“没事,我去看看段青的情况。” 她拨开明槐的手,向前走去。 顺着人山人海的观众席,走向段青的水幕之下。 此刻段青满眼发绿,折扇在手中挥舞得极快,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黑魇,那黑魇生出无数条手臂,上下翻飞。 姜墨回头看了一圈。 除了明苍,所有人的水幕全部都是这只大黑魇。 看来是明苍抢先一步,给所有人都设了个幻境。 已经知道刘申真面目的姜墨毫不在意。 扭头去看明苍身处的梦境。 明苍那边的梦境变化很快。一个场景几乎只会停留几秒,随后就会切换成另一个梦境。 明苍丝毫不慌,操控着手里的佛珠,试图从这其中找到一个变化最慢的梦境。 即使这个最慢也不会超过五秒。 明苍全神贯注,天地间突然一白。 佛珠被他抛起,明苍拧腰飞起,抓着佛珠向前一窜。 窜入面前的白色。 整个演武场八张水幕。 只有明苍一人的水幕蓦地一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明苍进入了那个纯白世界。 纯白渐渐染上各种颜色。 周围的世界被点缀涂抹,人界的样子被呈现在水幕之中。 明苍面前是一个呱呱落地的粉嫩婴儿。 所有观众一拍大腿,唉声叹气,止不住地抱怨。 “哎呀,太倒霉了!” “怎么来婴儿时期了。” “那没办法啊,之前的梦闪得太快了啊。” “我相信明苍,他肯定能把这魇破了,赶紧出去吧。” 一声婴儿的啼哭撕破天际,天地间染上一抹蓝色,头顶一个大灯搭在明苍脸上。 明苍也不由得皱眉。 婴儿时期没什么念想,几乎不可能有什么魇,自己来这里,简直是毫无帮助。 看来要从这孩子的父母身上下手。 明苍伸手将婴儿抱起,走到刚刚分娩完毕的母亲身边。 “是个女婴,母子平安。” 医生明苍把婴儿放在护士手中。 走出产房,男人连忙上前问道:“医生,医生,我老婆怎么样啊?” 明苍露出一个微笑,“母女平安,请您放心。” 男人松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一个腿软坐在了地上。 台下的观众看了,都笑出了声。 “哎呦,这哥们胆子也忒小了。” “笑死了,这都能跪地不起。” “什么啊?我看着哥们,一定是个好爸。” 姜墨拧眉看向四周。 又一个水幕亮了起来。 是刘申的,他依旧板着一张脸。 手术刀在空中划了两下,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梦境,反而是在构筑幻境。 但是他没有用幻场来构筑,反而是一把手术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亲手雕刻幻境。 年纪大些的人不禁感慨:“这小子是真像段杰啊。” “当年段杰就是这样雕刻幻境的。” 面前电光幻影,闪烁着无数的梦境,各色灯光在他脸上打着,显得整个人梦幻十足。 转眼间,他手下就雕刻出了无数幻境,这些幻境无一例外,全是人界的场景。 他一挥手,幻境就被打到了面前变幻的场景当中。 明苍那边的手术室刚刚结束,面前各色灯光大盛,正打算挑选第二个梦境时, 面前一变,他去到了一个公园。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观察着四周。 明苍略微皱眉,不知道这是梦境的自然变换,还是对手的制作幻境。 因为自己刚刚结束了梦境,所以很有可能是对手的幻境入侵。 观众看的一清二楚,却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正巧在刘申将幻境打入梦境时,东城舒然面前的黑魇被击破。 幻境和梦境几乎是无缝衔接地出现。 可惜,幻境抢先一步。 她好像没有发现,面上大喜,认为自己来到了梦境。 她连忙取出大书,开始给别人设置幻境。 观众看得又是一阵揪心。 “这也太巧了吧?” “谁说不是,要我说,就是刘申厉害,时机把握的刚刚好。” “废了,我买了东城两人夺冠的。” “嗨呀,这东城真是倒霉,一个陷在幻境,一个还在打魇。” “这段青怎么回事啊?我可是买了两个东城人的。” “他妈的,这下要血本无归了。” 段一,段红和段白三个人,坐在较前面。 段一盯着段青的水幕,焦急道:“哎呀,阿青小姐怎么回事?红叔,我怎么感觉她不在状态啊?” 段白眉心微蹙,“不是你这么觉得,我也是这么觉得。” “阿青小姐从第二阶段状态就不是很好。以她的实力,第二阶段最低也是个前三。” 段红倒是枕着双臂,“你们等着看吧,阿青小姐肯定能夺冠。” 段一一双手紧紧握在胸前就,闭着双目,“老天爷,千万保佑,阿青小姐肯定可以胜出。” 段红故意逗她,“小一啊,你的运气早在中奖的时候就用完了,现在祈祷,恐怕”有点迟了吧? 段一恼怒道:“你胡说什么?分明是金光鸟的羽毛给我带来的好运。” “我能成为八百分之一,这是天命所归。” “我还保佑了你也中奖,你要好好谢我,不然你怎么有资格做到这么好的位置啊!” 段白也笑道:“小一说的对啊。” 段红无奈地摇摇头,“我是说不过你们俩。” 三人前面的一个男人扭头,“欸,你们也是中奖来的吗?我也是,我叫陆空,你好。” 段红挑挑眉,北城陆家人?他跟陆空握握手。 陆空是个爽朗汉子,扭头问道:“刚刚听说这位小姑娘有金光鸟的羽毛,不知道可不可以出个价,卖给我?” 段一摇摇头,“不愿意。” 陆空又笑道:“那不知道这位小妹妹要买哪位选手赢?我跟着沾沾光,压压宝。” 段一道:“我们都买段青胜。” 旁边一个女人也探过头来,“为什么不买明苍?” 段白道:“我们三个都姓段。” 陆空一愣,转过身去。 段红伸手:“鄙人段红。” 女人有些尴尬,伸手握了握,“我叫明通。” 段红一愣,女人连忙转过身,三个人一阵沉默。 段一的小眼睛在几个人之间转来转去,这也太巧了吧,怎么伴生家族的人都坐到一块了? 第98章 挣脱 八位选手陆陆续续都进入了梦境。 舒然第一个踏入刘申设置的幻境。 刘申的幻境设置的不错,但舒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没多久,她就觉得这个梦境过于顺畅,里面每一个人都能随自己所愿,这绝对不是大赛设置的魇,肯定是人设置的幻境。 她翻着厚重的书本,书页一张张飞出,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凌空而起,把舒然笼罩得严严实实,在没有任何变化。 舒然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这环境的时机进得这不错,差点就把我骗过了。” 说罢,笑容消失,眼里一片寒意。 她双手在身前展开,书页构成的光罩也飞速扩张,整个天地都容不下这张罩子。 突然间白光大盛,刘申的幻境,被舒然的光罩撑破了。 演武场中,舒然的水幕一片白光。 晃了所有人的眼睛,观众的目光不由得往她的水幕上看去。 舒然的周遭也开始闪过不同的场景,她像是掉进一个万花筒,外面有不同的人和景在飞速切换。 舒然也没有选择进入梦境。 刚刚形成光罩的书页又分散开来。 打入四方,舒然也为落后于她的选手设置了幻境。而且下手比刘申狠多了。 观众无一不是目瞪口呆 “这人也太有心计了吧,还设置两层?” “哈哈哈,你看她第二层,跟她现在有什么区别?” “她想把人迷惑死啊?!” “我看今年的比赛格外有意思,我倒想看看,谁才能第一个摸到真正的魇。” “我看这八个筑梦师还没碰面,就要先打一圈了。” “欸,那是谁?!是不是直接入梦了?” 汤芊止很巧,正好在舒然构造幻境之前,破除了刘申的幻境,顺利进入梦境。 他没有选择设置幻境,毫不犹豫就进入了梦境。 现在还留在外围,没有真正进入梦境的人,就是段青,李四方,陆山还有贺药。 明苍在破除掉刘申的幻境后,飞速踏入第二个梦境。 梦里刚刚那个呱呱落地地女婴好像已经长大成人。 在教室里乖乖坐着上课。 被选中的人,梦境肯定经过协会加工了,所以肯定跟现实有所不同。 筑梦师们能看到的脸,也不是真正的脸,梦主的真实样子,只有在大赛结束时,才会公开。 因为八位选手都是阅梦无数的人,万一好巧不巧,挑选到的人是他们此前处理过的人,那就有失公允了。 协会当然会避免这一情况。 当然了,协会也会适当增加一些难度。 比如现在,明苍面前坐着五十多个学生,他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谁才是刚刚的女婴。 他必须要进入足够多的梦境,才能从中找到那个共同点,也是共同的人,梦境的中心。 梦的主人,大赛本次的答案。 明苍扶了扶眼镜,扫过下面的学生,试图从服装一模一样的学生中找出那个婴儿。 “上课。” “老师好。” 汤芊止进入了一个电影院,身后满是戴着3d眼镜的观众。 面前播放的是一部甜蜜的爱情片。 汤芊止回头看了看,座无虚席。 汤芊止挑挑眉,看来这电影很火爆啊。 汤芊止看了会电影,奇妙地在忆场深处找到了这部电影,他七年前去人界看过。 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真是幸运,这说明这个梦主,年龄不是很大,因为他身后没有一个老年人。 汤芊止起身走到最后一排,记住了每个人的脸,随后在脑海里开始筛选。 这播放的又是爱情片,重点关注一下情侣。 他一扫而过,在脑袋里的情侣做了标记,随后居然优哉游哉地看起了电影,好似全然忘记了比赛。 观众看见电影,也有些兴奋,只因这电影几年前在人间十分火爆。 有些筑梦师都看过,所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 好像他们也在参赛。 “这电影我当年还看过的,我就知道这片子不一般。” “没想到汤少爷也爱看这种电影。” “你别说,人界的人其实挺有想象力的。” 姜墨坐在台下,也有些感慨,这电影,她也看过的。 观众跟着汤芊止看电影,明家的人盯着空中的谢乌白,只要他有动作,明家就会有人跟着他动作。 他们要让谢乌白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段隐看着段青的水幕,不敢松神,她控制段青太久,太费心力。 段青年富力强,自我意识强盛,当初她控制段青,也只是凭着偷袭。 现在随着她心力的减弱,再加上段青在梦境当中越进越深。 她快控制不住段青,她和段青之间的联系,原本是一棵粗壮的古树,现在古树像是被人砍了无数刀。 就要从中间拦腰截断了。 她尽量减缓着段青破出幻境的速度,可是段青自己挣脱她束缚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段青离前面越远,她就越安全。 八位选手现在除了段青,剩下七人都进入梦境了,就连进度最缓慢的贺药,都已经打破最后一层幻境,进入梦境当中。 姜墨在台下仰着头看。 段隐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侄女已经和明家联手,又回来了,而且就站在她脚下。 姜墨看着段隐,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段青。 段青还在舒然设置的最后一层幻境当中挣扎。 姜墨现在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她清晰地看见段青眼中的青绿在渐渐消散。 黝黑的眸子在眼眶中若隐若现。 段青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越来越诡异。 她的一举一动都很矛盾。 她面前是一只细长的魇怪,那魇怪动作快的出奇。 这是舒然设置的最后一道幻境。 段青折扇带出去的火焰正要冲着魇直烧过去,在半道却又消散了。 那魇似乎没见过这么好对付的筑梦师。 长臂一甩,狠狠抽在段青背后。 段青登时飞出十几米远。 段隐忍不住一偏头,观众无一不龇牙咧嘴,共情能力强的,止不住叹气。 “唔,这一下也太疼了吧?” “这段青行不行啊?” “唉,我看着段家是后继无人了。” 水幕内的段青却是十分惊喜。 刚刚被甩出去的一下,是她大脑这些天难得的清醒时刻,时间虽短,却让她于瞬息之间,领悟到了方法。 段隐刚刚偏头那一下,就是短暂地失去了控制。 段青心里涌起莫名地情绪,她毫无顾忌,将折扇捏在手中。 径直向魇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她又被抽飞了。 “……” “段青疯了?” “连这个幻境都出不去,就这还参赛呢?” 段隐眼皮跳了两下,猛烈的撞击来的太密集,段青自己都要被撞晕过去,她一时间居然连接不上了。 她猛然站起来,却又因为头晕,又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段青在水幕中似有所感。 她得了空隙,猛然一个起身,飞至半空,折扇的火焰喷出,形成一圈火环。 把魇怪困得严严实实,随着火环越缩越小,魇被烧得一干二净。 周围这片幻境终于是破开了。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面前的场景支离破碎,浮光掠影,在她黝黑的眼底映出一片光怪陆离。 段青平复了一阵呼吸,又咬牙站了起来,她的进度肯定已经落后了很多,她必须要趁着自己清醒,走远一点。 她随手抓住面前的一片梦境,丝毫不考虑那里有什么,只要能进去就好。 所有人看见段青终于闯进梦境,也是为她小小的开心了一把。 陆雨有些开心:“现在好了,大家终于都进去了?” 身旁的汤芊萍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挺和平的。” 陆雨挠挠头,“我就是觉得,大家都进去了,比赛才能有观赏性啊。” 明悦听着两人吵嘴,越听越心烦。 “你们最近看见姜墨了吗?”明悦忍不住向两人发问。 汤芊萍抱着手,眼神四下飘了飘,神色古怪,“不知道。” 明悦走到她跟前,指尖轻扬,一缕清风吹拂过汤芊萍的发丝,威胁的意思露了个十成十。 汤芊萍慌乱地退了两步,“哎呀,我真的不知道。” 明悦伸手扶了她一把。 但是丝毫没有让步,“那你慌什么?” 她眼珠一转,又想到姜墨那天退赛的事情。 她去问姑姑,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现在难得抓到一个可能有线索的人,她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 汤芊萍心里也压着事,现在被明悦一逼迫,情绪像是找到了个出口。 她看了看四周,拉着明悦就往外走,陆雨想跟上来,却被她往后一推。 汤芊萍凶声恶气地说道:“你不许跟过来。” 他也有点脾性,“切,谁想听你说话。” 又坐回座位开始看陆山的比赛情况了。 第99章 结束比赛? 东城的陆山跟贺药是最后进来的两个人。 陆山破开幻境之后,随便挑了一个梦境进去。 贺药对整个比赛都没有什么心思。 她一心沉迷医学,对这位梦主是谁,其实没有很关注。 她来参赛,也是因为左鸿城主说,南城有很多药材,也有很多医术先进的人。 来这一趟,确实不虚此行,她很开心,南城各种药材不少,参赛选手也有很多医术高明的人。 比如刘申。 贺药正坐在毯子上,挑选着自己想去的梦境。 人生在世,哪有不生病的呢?她要把这个梦主从小到大的生病的地方全部都看一遍。 只不过,这个梦主看起来挺健康的,生病的时候不多。 小孩子头疼脑热,记忆混乱,一眨眼就到了儿童医院。 贺药在这里面看病看得乐不思蜀。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贺药一心沉醉医道。 李四方简直就是月老在世。 他拼了命地找梦主情绪波动最大的梦境,因为那里面可能有最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 他从梦主十几岁开始找。 看了无数个青春期少男少女的青涩暧昧,甜得他老牙一疼,但是仍旧看得不亦乐乎。 所有观众跟着不同选手的视角,也看得津津有味。 纷纷开始塑造这位梦主。 有些敏锐的观众已经开始讨论。 “我感觉这位梦主的年龄不是很大。” “怎么说?” “你看她现在的场景,几乎都是些年轻孩子的场景,起码她没有结婚生子。” “这你都能断定?” “如果一位女士成为母亲,那她的孩子肯定会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情绪波动不可能不大。” “而且,刚刚贺药现在翻遍了这位梦主生病的记忆。” “生孩子那可是生死关头啊!怎么可能没有。” “嘿嘿,那我就押这位女士三十岁之下。” 姜墨听着身后人的推论,心中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进展最快的明苍和刘申不用说,他们的感觉最明显。 人生在世,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感觉到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一年时间动辄就过去了。 这是因为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在刺激你。 日复一日和年复一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年龄越大的人,他们的记忆本是不是丰富多彩。所以梦境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混沌繁杂,沉重灰白。 而这个梦境,鲜活多彩,期间又不失一些黑色的沉重情感。 明苍保守一些,推断这是一位22岁到30岁的女士。 刘申更加大胆,他推测这人就在25岁上下。 八面水幕呈现出这个人不同的记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画像。 砰的一声,两张水幕在空中卷起。 正是明苍和刘申的,两个人的进度相似,现在进入了同一个梦境。 嘟的一声,两张卷成卷的水幕并在一起,又哗啦一下展开。 两张水幕合二为一。 两个人的身影被一同打在巨大的水幕当中。 “所以,这两个人是要打起来了吗?” “没想到这两个西城的先碰面了。” “他们两个进到什么记忆里了?” 明苍看见眼前的刘申,他的身板猛然缩小,从少年变成小孩。 刘申背后隆起一个大包,书包在他背上突兀地浮现。 而明苍的身躯不自觉地佝偻,头发长了些许。 干练的寸头稍长了些许,黑漆漆地头发变得花白,没精神的贴在额头上。 这两个人是一个增龄,一个减龄了。 他们在梦主的梦境中,可以是任何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选择对方动手。 这是两个人变化最大的梦境,这证明两个人可能不是什么边缘角色了。 这是跟梦主接触的大好机会。 “爷爷!”一个小男孩拉着刘申的手,蹦蹦跳跳地向明苍挥手。 明苍一副和蔼的笑容,心里却有些失落。 梦主是个女孩,这是个男孩。 “爷爷,今天在学校老师奖励我了。” “还奖励小轩了。” 一旁的刘申自然地应下这个名字。 另外两个女生背着书包,一高一矮。 矮个儿背着黄书包,挂着一张脸,高个背着蓝书包,倒着走在矮个前面。 高个说着说着,矮个小嘴一撅,抱起前面的女生,哇哇大哭。 明苍连忙向前两步,跟这个女孩搭上了话。 “孩子,你哭什么呢?” 那高个子女生很警觉,一把将人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明苍。 明苍笑眯眯地看着她,刘申走到矮个女孩身边,“你怎么了?” 小黄书包在女孩背后颠了两下,她像个炮弹,冲出高个女生的身后,“你还说?!” “都怪你,我告诉你!你少欺负我,我姐姐在这!” 妹妹把姐姐的蓝书包一扯,姐姐往前一站,护住妹妹:“对,不许欺负我妹妹。” 刘申不知道如何回应,姐姐妹妹,哪一个才是梦主? 他顺着妹妹的话,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姐姐在这又怎么样?我谁都不怕。” 刘申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明苍在高处看的一清二楚。 这两姐妹原本都是粉雕玉琢的小孩,可现在这个妹妹洁白的面皮下,透着一股黑气。 黑气若隐若现,这个妹妹就是梦主! 他正要说话,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异香,他下意识拉起刘申向后一躲,远处飞出一把小黑镰刀。 把两姐妹的人头凌空砍了下来。 噗嗤一声,整个梦境消散。 与此同时,八张水幕黑了三张。 所有观众屏息凝神,看来是有另一个人和两人走到一起了。 三卷水幕展开,几乎占据了整个演武场中心。 其余几人的水幕都被压缩。 水幕当中,明苍和刘申恢复原状。 再一睁眼,三个人面面相觑。 汤芊止镰刀扛在肩头,嘴上挂着恣意张扬的笑。 周遭混乱不堪的梦境记忆交织物散发着奇异的光,打在三个人脸上,明明暗暗。 刘申没什么反应,伸手去拨周围梦境,打算直接到下一个梦境去。 汤芊止的镰刀发出巨大的破风声,坚刃直指刘申的指尖。 明苍皱着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汤芊止拍了拍肩上灰尘:“你说什么废话,我这不是参赛吗?” 观众不由得惊呼,难道汤芊止已经探明了梦主吗? 就连谢鸣周在台上也忍不住挺直了腰背去看他。 以往比赛,几乎都是到了最后关头,魇怪显现,选手对梦主的形象在心里有谱了。 选手之间要化魇的只能有一人,这时候才会大打出手,分个高低。 汤芊止现在公然出手,这难道是要结束比赛了吗? 第100章 梦主的身份 汤芊止看着两人惊恐的神色,笑得更加大声。 他扛着镰刀笑弯了腰,“哈哈哈,你们俩难不成以为我已经要开始化魇了吗?” 他伸手抹抹眼泪,“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你们太顺利,给你们找点乐子。” “你放心,我还没找到梦主呢,不过多谢明苍,现在找到啦。”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身影在两人面前缩小。 身后突然出现一条裂缝。 他往下躺去,从裂缝中滑走了。 明苍额头青筋跳了两下,连忙伸手去捉。 可是裂缝关闭的速度极快,他跑到跟前时,什么都没有了。 再一回头,身后的刘申抓住自己的满意的梦境,也走了。 转眼间,巨大的水幕又被拆分成三片。 三个人又变成了单打独斗。 明苍一个人在中间,脸上丝毫没有刚刚的惊恐。 他掏出第二阶段炼就的佛珠。 将它抛至空中,佛珠转个不停,最终指向一个梦境。 在刚刚他看见那个妹妹脸上的黑气时,就用着佛珠做了记号,现在只需要按图索骥,跟着佛珠。 找到梦主,易如反掌。 他顺着佛珠跨越梦境。 在空中一个帅气的翻身。 落地后,他感觉自己没有任何变化,身后年轻的男男女女背着包穿行而过。 前方一人的板鞋亮得发慌。 明苍抬眼看去,李四方正在和一个女生搭话。 观众也没有想到,明苍的佛珠追踪魇的气息而来,居然跟李四方撞在了一起。 看来现在领先一步的是李四方。 姜墨眯着眼观察,这应该是某个大学。 明苍本就年轻,混迹在一片大学生当中,毫无违和感。 李四方一双眼睛精明地像狼,在人群中一扫射,就看见了明苍。 他立刻抛下面前的女生,走向明苍。 “明少爷?!您怎么来这了?” 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眼睛四下乱转,“莫非,这梦主到这了?” 明苍知道瞒不过他,只能点点头,“是,我追魇一路而来,到了这个梦境。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李四方笑得老实,“您这就高看我啦,我来这里,纯粹就是给这些年轻人相相亲,顺便找找梦主,您也知道我就这点小爱好了。” 明苍轻叹一声,这茫茫人海,梦主的欲望情绪都稳定的很,佛珠现在也找不出来了。 李四方又说道:“您要不给点指示,毕竟我在这梦里待了一阵子,说不定就能找到梦主了呢?” 明苍思索一阵,“女生,年龄不大,性格开朗,不像内敛沉默的人,身边可能有兄弟姐妹之类,对亲情很重视。” 李四方脸上的玩味消失,他郑重地朝明苍鞠了一躬,要知道这些信息可都是明苍自己得来的。 他不说,也无可厚非,现在他把消息告诉李四方,就代表明苍愿意将消息公之于众。 李四方踏进校园,心里还在感慨,明苍先生真是个顶顶大方的人啊。 随着李四方视角的推进,整个大学的面貌渐渐在所有人眼中呈现。 姜墨越看越熟悉,总感觉这个大学是自己见过的。 明苍和李四方汇合在一处。 另一头的段青正在火急火燎地穿梭,她只能多掌握一些信息,然后把消息递出去,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尽快化魇。 她脑子里的木刺还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根木刺又会长出来,填满自己的大脑,自己又会变成段青的傀儡。 她大概知道了梦主是个女生,喜欢吃甜食。 刚刚她穿梭到一个餐厅,里面的食物无一例外,全是甜口的。 段青咬咬牙,又随手拨开一个梦境,不管不顾,径直穿梭了过去。 段隐在外面看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段青跑的太快,她没抓住。 陆山误打误撞,和汤芊止碰到了一起。 汤芊止对陆山一向友好。 两个人就携手穿了几个梦境。 段青看见前面两个人,就飞奔上去,不等两人开口,她连忙说:“梦主是女生,爱吃甜食。可以消息共享吗?” 陆山一双眼睛瞪得圆溜,头一次见这么主动的选手。 秉持着互惠互利的想法。 陆山也连忙说道:“呃,这个梦主年龄不大,但是喜欢逛乱七八糟的地方。” 汤芊止看看陆山,又看看段青,无语地捂住了脸。 段青听到消息,点点头,“好,多谢。” 随后折扇一张,整个人居然又要走。 汤芊止连忙伸手拉住她,“哎,你走这么快干嘛?” 段青:“我…” 陆山大手一挥,把她和汤芊止一块揽住,乐呵呵道:“既然遇上了,咱们就一块走吧。” “这个梦境我们还没探索,目前什么都没发现呢,大家一起啊。” 段青沉思了一下,点头答应。 三个人并排往前走。 刘申和贺药碰到了一起,刘申觉得贺药这个找遍生病梦境的主意不错,两个人就一起结伴而行。 八位筑梦师三两成行,除了舒然。 舒然设置完幻境后,就从梦主的上学时期开始进入梦境。 她居然耐着性子,经历了一遍小学,初中,现在正在高中。 她是把梦主在学校的事情,摸的最清楚。 姜墨在外面把所有人的进度看的一清二楚,等到舒然步入高中。 姜墨站起了身,这个梦主,绝对是西城人。 在西城一中待了三年,这里她绝对不会认错。 她身后是一帮赌徒。 一个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问道:“朋友,你见过这梦主?” 男人上下一番打量,笑道:“要是有把握,给我个底,我给你分红。” 姜墨不搭话。 男人又说道:“我看你这身装束,是西城人?”他眼珠一转,“这么说来,梦主极有可能也是个西城人。” 他身旁的女人说道:“不对不对,你没看见刚刚陆少爷,那梦主家乡的那条河,分明是东城的!” 姜墨回想了一下,这女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东城确实有这么一条河。 男人身旁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你吹什么牛,她和她那小姐妹,刚刚分明是在北城。” “你放屁,我赌300黑金,那是南城。” 几个人郑重其事地分析,姜墨乐得看戏,抄着手坐到了一边。 男人被他们吵得心烦,说道:“哎呀,那你们说,到底押哪儿啊?” 他看见姜墨这副神态,又狗腿地凑到她身边。 “那个,您帮我分析分析呗。” 姜墨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 男人咬咬牙,撑起口袋,“这黑金,分您一半?” 姜墨本想拒绝,又想起段青一掷千金押她全胜,现在自己做局,害得段青输惨,心里又有几分柔软。 她缓缓开口道:“依我看,就押西城。” 她又说道:“赢钱之后,黑金分我一半。” 她语气虽然温柔,但是一锤定音,十分坚定,话里话外都是稳赢的意思。 那一批赌徒都看着她。 男人眼巴巴地瞧着,等她分析两句。 姜墨又道:“你们说的都不错。” “依我看,这位梦主生于东城,后来搬迁至西城,在东城和南城都有游历。颇有家资,家庭和美。一路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 “而且搬迁时,她应该年幼,所以她在策卷上一定属于西城人。” 男人沉默一下,反而把半袋黑金收了起来,语气满是质疑:“你莫不是诓我?” 他指着上面八面水幕,“这八个选手都推不出来的消息,你能推出来?” 姜墨笑道:“各位都是占了上帝视角的人,那八位选手现今不在一处,所以消息得不到整合。” “我也只不过是把你们刚才所说的,稍微结合了一下。” “东城的河流确实是东城的河,只不过刚刚那个梦境模糊渺小,整个氛围若隐若现。” “很像是小孩子,在记忆不全的时候就把它放在脑子里了。” “而且东城的记忆很集中,只有这一条河。说明去东城的地方很固定,我猜她每年都要回东城探亲。” “人界的孩子都要上学,她梦境里出现的学校,没有九分,也有七分属于西城。” “至于其他两城就更不用说了。出现的地方模糊,像碎片而且不集中。” “所以我押她生于东城,长于西城,常在二城之间游玩。” 周围渐渐围了很多人,观众都被她这一番长篇大论给唬住。 纷纷拿出黑金去押宝。 男人看着姜墨,眼神发亮,一袋子黑金在他手里一颠一颠。 他伸手把黑金扔到旁边女人怀里,说道:“你快去,照这位大师说得押!” 梦主的身份开了好几种赌盘,姜墨这一下能押中好多。男人喜不自胜。 他轻声问道:“大师不知道怎么称呼?实不相瞒,我也是西城的,就没看出来那么些消息,您真是见多识广啊。” 姜墨戴着西城的面具,一身长袍,气度非凡。 她微微颔首:“我姓白。” “原来是白大师,失敬失敬。” 男人拱拱手,在姜墨身旁坐下,他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段红和段一这些伴生家族的人,就坐在姜墨前方,听的一清二楚。 段一对段红说道:“红叔,你觉得这个大师分析的怎么样?” 段红摸摸胡子:“有几分道理,你要不要也押一点,万一中了分我一点。” 两个人头对着头,像偷油吃的老鼠。 段白心思细腻,问道:“你们两个觉不觉得这个大师的声音有些耳熟 。” 段一抬头去看姜墨,迟钝地摇摇头,丝毫没有认出来。 段红也抬头看,没看出来个所以然,他满不在乎道:“哎呀,你就是太敏感了,放轻松。” 段白只好作罢。 姜墨在段一开口时就认出来了他们三个。 她心里不由得一紧,没想到段白只跟她有几面之缘,就觉得自己耳熟,这人还真的厉害。 上方的水幕噗嗤一声。 舒然的那张水幕和段青三人的水幕合二为一。 她找了半天终于碰到段青了。毕竟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除掉段青。 两张巨大的青蓝色透亮水幕,笼罩了整个场馆上方。 观众席后方。 一个随从跑向前方,大声喊道:“中了!中了!先生刚才压的都中了!”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沸腾的声音。 男人眉飞色舞,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强压着自己的兴奋,面色通红地拉起了姜墨的手。 “大师,大师,您再推理推理!” 当八位选手的水幕合为两张时,协会就会放出梦主的部分消息。 等到水幕合二为一,魇怪现身,大赛的最后一位冠军诞生之时,梦主的消息就会事无巨细,一一陈列出来。 想要赢钱,就要在八位选手之前分析出更多梦主的信息。 男人激动万分,央求道:“求你,求您在分析分析吧。” 姜墨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 说着说着,她心头突然涌上一抹奇异的感觉。 “南城最有名的学校就是南城一中。” “还有这个地方,是北城有名的展示风土人情的地方。” “还有……”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小。 姜墨缓缓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她双眼紧盯着水幕,有些失神。 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姜墨眼里闪过几丝疑惑,喃喃道:“这些地方,我都是去过的。” 男人听得仔细,不由得大喜,“大师这些地方您都去过。说不定……” 姜墨猛然回头,面具冷冷地贴在脸上,一双眼睛从洞中透过,她轻声问道:“说不定什么?” 男人被吓到,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道:“说不定,这位梦主,您也见过呢?” 男人声音很轻,却像万钧之力的棍棒,给了姜墨当头一棒。 手中一袋黑金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姜墨腿一软,向前跌去,段一扶了她一把。 姜墨推开她,一步一步走向水幕,走得很慢。 姜墨浑身的血都凉透了,一呼一吸间,都透着寒气。 她走到最前面,扶上栏杆,修长的手指有些发白,她抬眼紧盯水幕当中,耳边人群嘈杂的声音消失不见。 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 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这个梦主,为什么不能是姜子渝? 第101章 厮杀 姜墨死都想不到,这件事会牵扯到姜子渝。 她看着两张水幕之中的人,虽然五官已经被模糊了,但是一举一动,满是姜子渝的影子。 姜墨痛苦地闭了闭双眼,转身想走,但是脚步一顿,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盯着上面看。 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她了? 她考上哪个大学了? 现在还在上学还是在工作? 有没有谈恋爱呢? 姜墨呆呆地站在栏杆下,痴痴地望着水幕,试图通过这场比赛,观看她未参与的姜子渝的人生。 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白大师,这黑金……” 姜墨回头,观众欢呼的场景映入她眼中,耳边一切恢复正常。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梦界。 男人奇怪地问道:“白大师,接下来该怎么押啊?” 姜墨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我押不了,走!” 她推开男人,向前跑去,如果比赛能够顺利结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上面谢乌白包藏祸心,八位选手在里面势同水火,伴生家族在外面虎视眈眈。 如果整个梦境出了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姜子渝。 身为一个筑梦师,姜墨在清楚不过,如果这八个人化魇出了问题。 姜子渝将会长睡不起,身体沦为魇的工具!到时候就筑梦师去人界化魇,最后落得个万劫不复。 姜墨心中越慌,人却是越发沉稳,她目光一凛,向明槐走去,可不可以调整一下计划,不能在姜子渝梦中动手。 耳边噗嗤一声。 上方两张水幕合二为一。 八位选手相遇了。 一只巨大的魇怪骤然爆出,将整个梦境踩踏了个稀巴烂。 八个人面面相觑,这也太快了点,刚刚碰面,各自掌握的消息都有限,怎么就要化魇了? 段隐猛然起身,眼里的怒火隐而不发,怎么这么快! 段青居然走到了这里,绝对不能让她接着化魇了。 段隐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在桌下把手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滴在她身前的小盆栽上。 段青眼中的青绿若隐若现,身体又不受控制了。 霍闻先拳着手,紧紧地抵在嘴唇上。 他咳嗽两声,盯着段青挑了挑眉头,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谢乌白在上面看看段隐,又看看刘申,眼中闪过狂热的光。 他对谢鸣周说道:“现在回去,送我进去,这魇这么大的异变,肯定跟刘申脱不了关系。” 忆场中的谢乌白紧紧盯着前方,“我要亲自拿到控魇术。” 霍闻先转动两下戒指。 舒然似乎心有所感,她抬头望向段青,她身子一起一伏,呼吸地极为艰难。 她拿起书本,向着段青走过去,如果此刻有人能看着段青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皮肤和双眼已经被藤木填满,光彩不再。 其余几人都围着中间的魇转,段青被迫远离中心。 舒然右手紧握书本,虽然不懂段青怎么了?但这无疑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段青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越发不稳,整个人狼狈又慌乱,她努力地维持着平衡。和段隐抗争着。 藤木填满大脑,大脑像是被生生挤压,填满了每一处缝隙。她退到最后,一个没人发现的角落,咬着牙喘气。 汤芊止挥动着小镰刀,魇被砍下一小块,对于庞大的魇来说,这一刀不痛不痒,“明苍,你的梦主画像推演的怎么样了?” “要是没成功,我就先放过这魇一马,你可不要嘴硬啊,不然我就要夺冠了!” 陆山眼神一飘,闪到汤芊止身后,对着魇硕大的身子狠狠砸了一拳。 “汤少爷,你跟人家明苍客气什么啊?人家哪里需要你让啊?” 李四方跟贺药站在角落看戏。 李四方问道:“你说,这几个大好青年,怎么都是单身呢?” 贺药掐着指头算了算,“这几个人的身体,就属刘申最不好,段青好像怪怪得,我想给他们俩诊脉。” 李四方拍着她,“现在他们都打得不可开交,等他们受伤了,你再上去,这不是正好。” 贺药嫌弃地推开他,“你怎么这么诅咒人家。”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眼神望着中间的几个人,巴不得来两个病患。 明苍皱着眉头看了看刘申,刘申立刻跳起,扬起手术刀,小小的手术刀在手中变得十分巨大。 “各位,对不住了,这冠军只能有一个!” 角落里的舒然指尖悬浮着书页,利刃就要切上段青的脊背。 手术刀插入魇的同时。 天地间一片黑暗。 砰。 梦境内部,一声闷哼,两声惨叫,三个人影倒地。 梦境外部。 左鸿带着陆家的人骤然暴起。 左鸿妆容艳丽,她盯着段隐和明烟,幽幽地笑道:“首席有令,清扫明家和段家。” 轻飘飘的声音在乱糟糟的场馆内十分微弱。 但是却足够陆家每个人都听清。 左鸿扬起手帕,一方小小的手帕骤然放大。 整个场馆被分割成两块。 上面的观众还在和谐的看着比赛。 下面的伴生家族厮杀成了一片。 从上面看,下面寻常的很。 这就是左鸿的幻影布。 从下面看,幻影布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天上压下。 坐在最下面两行的观众首当其冲。 身手慢一些的已经被压得动弹不得,痛苦地哀嚎。 汤承抱着手,皱眉问道:“左鸿,你发什么疯?下面的观众你要待怎样?” 他身后站着一派汤家的人,下面的一片混乱好似跟他汤家无关,他抄着手,独善其身。 左鸿随手抽了把刀,跟杨修尘打了起来。 杨修尘的牌共五十四张,全放出来,也够她喝一壶了。 左鸿眯了眯眼:“你好好看看,那些幸运观众。” 汤承一看,原来八百位幸运观众,全部都伴生家族的人。 看来,首席是真的等不了了。 霍闻先猛然出手,手上的戒指一个个往段隐身上甩。 段隐全神贯注在段青身上,哪里遭得住他的突然袭击狼狈地躲过两下。 “霍闻先,我段家哪里对不起你!” 霍闻先轻点脑袋,冷着脸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个人选择不同罢了。” 整个北城上下一条心,从陆家到城主左鸿。 全部都抱着段家和明家必死的信念,不要命的地往上冲。 简直就像一场屠杀。 南城汤家袖手旁观。 只有东城段家和东城城主内部先崩了。 陆风和陆河对着明烟和明辰打的不可开交。 陆雨是整个陆家唯一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他在满场找寻着明悦的身影,就是找不到。 明槐挥着青玉尺,解决着周围的杂鱼。 心里满是姜墨刚刚飞出去的身影。 在左鸿对她们动手之前。 是谢鸣周先在空中甩出一个黑盘。 姜墨在明槐身边,脸上满是惊恐。 她来不及说一句话。 风场骤然暴起,她随着黑盘一起进入了梦境。 第102章 汤芊止之死 “怎么回事啊?水幕怎么黑了?” “是不是有人化魇成功了?” 谢鸣周在外面打着圆场。 “各位观众不要着急,本次水幕出了一点小意外,赛后请凭借票券,领取协会给各位的赔偿。” 谢鸣周擦着汗,盯着水幕,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会将明苍行凶的情况在所有人面前上演,然后再趁乱夺取刘申身上的控魇术。 为什么现在水幕里是一片漆黑。 幻影布粉饰着下面的一切,上面的观众还在轻声抱怨,毕竟办了这么多比赛,没有一届出过这种问题。 水幕下的景象跟刚才简直是截然不同。 段青在角落晕着,手中握着折扇,白色的扇面上沾着斑斑血迹。 舒然脖颈开了个口子,倒在一边,了无生机。 刘申在两个人之间查看着。 汤芊止捂着腰间的伤口,跪在地上痛苦地喘息。 贺药在汤芊止身旁做着紧急包扎。 汤芊止扶着腰,倒在贺药怀里,又开始不停地咳血。 贺药皱着眉头,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施针在他腰间缝合。 汤芊止瞪着双眼,看着上方,满是不甘。 喉咙中发出一阵模糊地呻吟,脚在前方踢了踢,随后一动不动。 汤芊止灰白的尸体躺在中央。 周围一片寂静。 明苍双手沾着血,站在一旁看着。 贺药的手一顿,面色凝重地冲着他摇摇头。少女的声音清亮活泼,却在宣布着最难以接受的消息。 “没救了。” 陆山猛然站起身,直指明苍,“明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杀人,这是汤家的人!这是南城!不是你明家的地盘!” 他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明苍!杀人偿命!” 陆山最厉害的就是他的拳头,这谁都招架不住。 明苍扔出佛珠泄力格挡,他辩解道:“我没有!他不是我杀的!” 陆山哪里由得了他狡辩,二话不说就攻了上去。 贺药又走到刘申旁边,“这两个怎么样?” 刘申也是面色凝重:“段青还有救,只是昏了过去,舒然已经……”他摇摇头。 贺药把舒然和汤芊止放在一旁,随后又走到段青身旁。 她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握住手腕诊了脉。 贺药喃喃道:“这脉象好怪。不像人,反倒像是……” 刘申踢了一脚段青,“木头。” 贺药惊喜回道:“不错,就是木头!你怎么知道?” 刘申把段青胳膊上的衣服拉开,上面藤木缠绕,皮肤下一片青绿。 两人还没有反应。 李四方在一旁大喊:“喂!你们来个人啊,这魇我一个人搞不定啊!” 这魇行动的越来越快,一触手扫下去,整个地板都能裂开一道口子。 李四方为了保护剩下几人,只能拼命吸引火力。 他咬咬牙,顾不上犯规了,危急时刻,救人要紧。 他丢掉二阶段时他练出来的梦器,脚下的板鞋发出阵阵青光。 他艰难地抬脚,板鞋都快踏出火星子了。 这魇本来是要八个人一起进攻,最后抢夺魇块决胜,现在就剩李四方一人,他自然是力不从心。 无数脚踢在魇上,就跟挠痒痒一样 李四方咬牙移速点满,顺着魇山一般的身躯跑到最上面。 危急时刻,他一个起跳,在魇的头顶横扫了一脚。 一阵地动山摇。 还没站稳,他的脚就被触手抓住。 李四方一阵心慌,要是被魇吞噬了,那就完蛋了! 他妈的,来比个赛,竟然把老子的命赔上了! 底下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被触手抓住倒吊在半空。 却瞥见下面陆山和明苍打得不可开交,风场和土场互相纠缠着。 贺药在旁边检查晕倒的段青,还有一个人和刘申也缠斗起来。 李四方脑子转得飞快,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呢? 魇的长舌已经扫过他的脑袋,他猛然伸手,一把抓住魇的舌头,随后右手形成一个水形的拳套,朝着舌头砸去。 魇吃痛,浑身一缩,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颤。 另一条触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了过来,他没躲过去,被抽得头晕脑胀,浑身无力。 触手卷着他往下送。 李四方昏沉的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想象中死亡的感觉并没有袭来。 反倒是浑身寒冷。 把李四方冻了个清醒。 他睁开双眼,还是那个血盆大口在他脑袋下面长着。 触手也紧紧缠绕着自己。 却是没有再近一点。 细细看去,魇的脖颈上缠着一个锁链。 上面发着阵阵寒气。 铁链绷得紧紧的,像一条长棍抵在魇的颈间。 上面发出一阵冰刺,把魇刺痛。 李四方感觉脚下一松,他立刻脚底抹油就溜了下去。 得救的李四方不禁赞叹,这场器结合用的事真妙啊。 大多筑梦师会选择精进一门,少有的筑梦师场器都很好,更少有的人,可以将二者融会贯通,融合得十分巧妙,并将其运用在实战当中。 但是姜墨在有梦器之前,就只用场,伴生家族的天赋,让她如鱼得水,幻场的使用自然不用说。 心焰锁困了她三年,她顺势而为,将梦器做成锁链,于是她更是如虎添翼。 再加上在入梦区的历练,以及在护卫队工作的这几年,对于实战的经验,更是丰富。 冰场顺着铁链,蔓延到整个魇的身上,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冻。 魇的动作减缓两分,不过也只是两分。 她的冰场对于魇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李四方转身就要走,这比赛他弃权,当然是保命要紧。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声:“李,李四方,你出不去的,帮我,你才能活!” 他刚刚从魇的一边滑下,而救命恩人在另一头拽着魇,两个人隔着这座魇山对喊。 李四方犹豫片刻,抬脚就往山的另一头走。 灵活地翻过山头,他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 他惊讶问道:“怎么是你?你不是段家的那个?你是怎么进来的?” 姜墨浑身紧绷,“情势紧急,我更会儿在跟你解释!你我先把这魇制住!” 李四方忍不住呵斥道:“这魇是八个人合力才能制住!你说什么大话!” 他皱皱眉,不想独留她一个人,但看着姜墨一个人苦苦支撑,他又说道:“这魇在你手里好像没那么疯了,你先撑一下,我马上出去找协会的人,这大赛出事了。下面死人了!”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走。 姜墨连忙喊道:“喂,出不去的!” 人已经跑远了。 姜墨眉心紧蹙,狠扎了个马步,又开启了风场。 风场和冰场共同作用下,魇躁动的身躯又安定了些许。 咚的一声,李四方从上方跌下,正好落在刘申那边。 李四方无比惊慌,他跑向贺药。 “完蛋了!出不去了!” 第103章 栽赃嫁祸 “这是谁啊?” 李四方看着一团黑影和刘申打的有来有回。 刘申的手术刀用的炉火纯青。 背对着他的是个男人,男人动作极快,没有幻场也没有梦器,赤手空拳,直冲刘申面门。 刘申一手执刀,狼狈躲闪。 谢乌白狞笑道:“怎么不用幻场啊?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有幻场啊?!” “首席好本事,能把我们都困在这里。” 刘申手里的刀舞地更快。 李四方彻底傻眼了,为什么上届首席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首席要把他们困在这里? 明苍跟陆山那边势同水火,他连忙跑过去,风场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陆山的拳风夹着土块迎面而来。 他慌乱地躲过去,期望这两位伴生家族的少爷能够带着大家脱困。 “陆山,明苍,你们别打了,咱们出不去了!首席,首席要把咱们困死在这!” 明苍冷哼一声,“你还看不明白吗?协会和陆家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就是要剿灭我们!” 陆山又说:“明苍,别血口喷人了,你亲手杀了汤芊止,死罪难逃,首席就是进来抓你的。” 明苍大怒,又打了上去。 李四方咽了口口水,又跑到贺药旁边,“这里出不去了!” 贺药抬手,“别说话,把她抬起来,我马上就好。” 贺药一手揽着段青,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李四方此刻慌得不行,贺药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人把段青凌空抬起。 贺药的针从段青脚底游走到头顶。 段青头顶冒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光。 贺药喜出望外,“找到了。” 她抬手就要施针,可是段青眉心翕动,竟然自己睁开了眼。 贺药微微蹙眉,疑惑道:“嘶,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摁着迷茫的段青,好好检查了一番,又没事了。 她失望地拍拍段青,“你没事了,能告诉我是谁的手法这么精妙,居然能把你操控到这个地步吗?” 段青动了动手指,猛然起身,却又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 贺药又说道:“你身体的控制权刚刚重回你自己,现在有些不适应,这是很正常的,别害怕。” 段青缓了缓呼吸,不紧不慢道:“多谢。” 贺药摆摆手,毫不在意。 李四方在旁边急得快疯了,“你们俩有毛病是不是,我说这里出不去了!” “这梦有问题,首席想灭了我们!我们出不去的!” 贺药看着刘申和谢乌白,“没事啊,谁受伤了我来治。” 李四方看看她,又看看段青,扭头就走,嘴里骂骂咧咧道:“妈的,疯子,一群疯子。” “你们不要命,老子他妈的还要命!” “我还不如去帮帮姜墨,免得先死在魇嘴里。”李四方好像找到一个情绪的出口,又开始往姜墨那里跑 段青睁开双眼,拉住李四方,“什么叫姜墨?她也来了!” 李四方快要哭出来了,“段小姐,他们都疯了,你快去看看姜墨,她现在一个人在化魇。” 段青强撑着过去。 段青一颗心快悬到嗓眼了,万一姜墨出了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预想的血雨腥风却并没有出现。 姜墨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 手上横着锁链,脚边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她时不时地伸手抚摸一下,神情温和。 “姜墨!” 那黑东西听见声音,第一反应是朝姜墨腿边缩。 姜墨一把将它抱起。 李四方瞪着双眼,四下打量,“那魇呢?” 段青也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 姜墨笑笑,“我没事。反倒是你,你现在还是你吗?” 段青:“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的桎梏,断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链接断了,段青这么没出事,那就是段隐那边出事了。 李四方终于看见她怀里的黑东西,他问道:“这,这是魇?怎么变这么小了?” 姜墨抿了抿嘴,只是说:“这就是魇。” 李四方十分开心,“那你快化魇啊!这样说不定咱们都能出去了!试试吧……” 姜墨打断他,“不行,就算化魇,我们也出不去。” “谢乌白封了整个梦境,现在梦境就靠它撑着,如果它被化了,那整个梦境就会崩塌。” 李四方面色变得灰白。 如果梦境崩塌,却还被封锁。 就好像一个口袋,袋口封着,从下面破了个洞,他们这些人,统统都要掉出去。 但问题是,他们不会掉出袋子外,而是掉到梦与梦之间的间隙,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段青皱起眉,“你是怎么让这魇这么听话?” 姜墨支支吾吾没有回话。 李四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猛然起身,“他妈的,首席又怎么样?咱们这么多人,让他把封锁解开不就行了。” 他气势汹汹地往回走。 刚刚各打各的两拨人,现在是一团混战。 陆山在谢乌白身后,刘申和明苍站在一起。 四个人打得不可开交,贺药坐在一旁,只等着谁重伤,她好上去抢救。 李四方走到刘申旁边,“现在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首席把这个梦境给打开。” “谢乌白,我可不认识什么首席,我只想活命,现在我们四打二,你识相的话,就快点把这个梦境打开。” 谢乌白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啊,我让你走。” 明苍眉头皱得更紧,“李四方,他可没有这么好心。” 李四方愣在原地。 谢乌白缓缓走到他面前,摸着他的肩膀,“你别害怕,跟我有过节的,就是这些伴生家族的人,我对你们,一向是很和蔼的。” 他语气轻松,言语间却是庄重的意思。 贺药摇摇头,“出去有什么意思啊?在这里,你们谁断胳膊断腿,我还能治治呢。” 李四方冲她喊道:“你胡说什么?!你闭嘴!” 他捂住贺药的嘴,犹豫不决,“你说真的?!” 谢乌白扬起嘴角,“我从来不骗人,但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你要把这两具尸体带出去。” 谢乌白瞥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几个人。 “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李四方看着汤芊止的尸体,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拒绝道:“不,我不要,汤家的人,汤家会杀了我的。” 陆山走上前来,语重心长道:“你怕什么?人又不是你杀的,凶手在那儿啊。” 他伸手指向明苍。 明苍喊道:“李四方,你别听他胡说,陆山才是凶手!” 李四方看了看两边的人,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啊。 陆山又板起脸,“你留在这里,是想死吗?” 李四方浑身一抖,“不,我不想死。” “既然想好了,那就出发吧。”谢乌白伸手一指,李四方和贺药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指尖突然换了个方向,一道黑雾直指明苍,明苍下意识扔出佛珠抵挡。 砰的一声,佛珠好像打在了人肉上。 等黑雾消散,金光显现。 明苍的佛珠嵌在了汤芊止尸体的腰间。 明苍心里一凉,好一招栽赃嫁祸。 段青和刘申同时扑了过去。 如果这个佛珠被汤家人看见,明家就完蛋了! 李四方手里拉着贺药,两个人从脚下的洞一路滑出。 光明渐渐在脚下显现。 两个人直接从水幕滑到了幻影布上方。 他们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来,谢鸣周不能不管,他连忙上去,问道:“不知道两位选手可不可以为我们解答一下,里面的战况如何?” 他的手瞬间就扼在两人的后颈,万一有一点不对,这两个人登时毙命。 还不等他答话。 水幕上方又滑出来两道人影。 谢鸣周给周围手下使了个眼色。 两个手下上前把人接住了,却猛然瘫倒在地。 “不好了!这,这是汤芊止的尸体!” “汤芊止死了!”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所有人听见。 观众还沉浸在汤芊止身死的消息中,又有人盯着演武台下面惊呼,“快看!这地板怎么动起来了!” 演武台下方起起伏伏,从边缘裂开,传出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从边缘伸出一只血手,扒在观众席的栏杆上。 前面的观众夺路而逃。 段白一手揽着昏迷的段隐,另一手扒着栏杆,艰难地向上爬,段一和段红在下面掩护她。 她周围有无数伴生家族的人在往上爬。 一个男人呆呆地看着她,段白浑身是血,多处挂彩,活像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无数观众想从门口出去,逃离这个屠杀现场,可是观众席中还有无数协会的人。 协会的从人群当中跳起。对身边的人随意动手,只有一个目的,阻止他们往外跑。 无条件服从首席的指令。 鲜血喷到水墙上,血水融为一体,蔚蓝色的南海体育馆渐渐变成一片通红。 整个演武场乱成了一锅粥。 汤家人几乎全部都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到汤承看见了儿子的尸体。 明槐心里一凉。 第104章 杀了对方 姜子渝收拾好了桌上的材料,关了灯,快步走出了大楼。 屋外大雪飘飘,马上就过年了。 姜子渝冷得浑身发抖,她抽出手机。 今年过年是在老师家里呢? 还是在唐沐清姐姐家里? 还是自己一个人呢? 姜子渝抽了抽鼻子,决定一个人在律所度过。 她呼出一口气,走到对面的便利店里。 店员友好地打着招呼,“今天下班这么晚啊?姜律师~” 姜子渝要了几串关东煮,不好意思地笑道:“什么姜律师啊?我还没转正呢,还在实习期。” 便利店小哥说道:“我看你肯定能转正,加油。” 姜子渝扯扯嘴角,“借你吉言。” 小哥顶着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法学生就是好啊,不像我,天天要在深山里面乱跑。” 姜子渝跟小哥打趣了两句,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姜成和李晓在姜子渝上大学时期,被一场车祸带走了生命。 也不算车祸,算人祸。 是两人生意的竞争对手买凶杀人。 姜子渝的爷爷奶奶早年丧女,晚年丧子,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带走了两位老人。 法院和保险公司的赔偿让她下半辈子不愁吃喝,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她父母的死亡上。 刚上大学的少女,变成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寒假期间,她因为情况特殊,可以一直留校,她一个人住在宿舍,从来没觉得这六人间这么大,这么空。 她刚刚走进宿舍,就感觉一阵头晕。 姜子渝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梦界 段青和刘申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谢乌白走到几个人面前,缓缓开口道:“现在终于有时间好好跟你们聊一聊了。” “明家,真不愧是明家啊。明槐还是拿了控魇术。” “明苍,你爸爸和你姑姑把你就这么抛出来了。” “你看看这里,啧啧啧,真的凄凉啊。” “你要是现在好好听我的话,我说不定可以放过明家。” 他语气轻松,一副为明苍感到惋惜的样子。 明苍怒气上涌:“你还敢提我姑姑,如果不是你当年坑害她,我们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谢乌白,你还我明家的清白!” 霎时间狂风四起,无数东西被席卷而起。 明苍乘风而出,佛珠顶在他前面,飓风的力量全部凝聚在前面的佛珠上。 像一个钻头,直冲谢乌白。 其余几人都被他掀起的狂风迷了双眼,前进不得半分。 谢乌白纹丝未动。 他面前骤然升起一堵土墙,土墙和佛珠撞在一起,发出一圈圈的光波。 明苍的动作被拦在土墙前面。 陆山从墙后缓缓走出,“明苍,不要恼羞成怒。” “首席大人的话,就好好听着。”话音刚落,拳风裹挟着土块,直攻明苍面门。 明苍又想起刚刚黑暗之中,他听见汤芊止那边一阵响动。 就迅速靠了过去,生怕汤芊止出什么意外,直到一个人影倒在自己怀里。 灯光亮起时,自己扶着汤芊止的尸体,百口莫辩。 明苍越发生气,但是一想到姑姑的计划,他咬了咬牙,“那我就先解决你这狗腿子 。” 他冲着陆山吼道:“你难道不明白吗?他要把伴生家族全部除去。” “昨天是明家,今天是汤家,等明天,你以为陆家能逃的掉吗?” 谢乌白插嘴道:“陆山,你可不要听他胡说,陆家的未来,都掌握在你肩上 。” 陆山双目一震,拳头飞舞地更快。 两个人在一旁打地天崩地裂。 谢乌白抬眸看向刘申,好像在打量一件最完美的作品。 刘申握着手术刀,一动不动。 谢乌白看了眼姜墨,突然笑了。 他走到姜墨面前:“段杰是你父亲。” 他用目光在姜墨脸上描摹。 姜墨只感觉脊背一阵凉气上涌,他目光扫过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冒出鸡皮疙瘩来。 “你看看,你们俩长得多像啊!” “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来告诉你,这是明槐干的好事。” 他目光扫到姜墨怀中,突然抬起头在空中嗅了嗅,“你怀里还装着好东西呢?” 他一伸手,一阵巨大的吸力拽着姜墨往前走。 姜墨怀里的魇高高顶起,像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 姜墨努力地护住怀里的东西。 谢乌白一个不耐烦,又是一抬手,连带着姜墨也被揪了过来。 噗的一声。 段青和刘申刚有动作,谢乌白掐着姜墨的那只手上,又伸出了两条手臂,把两个人顶在原地。 姜墨奋力挣扎着,一股腥臭的气息钻进鼻尖,几乎要把她捂晕。 她低头一看,怀里的魇慌乱地晃动着四肢。 谢乌白提着它,像是手里掐了一只狗 。 他看了看,嗤笑一声:“啊,你跟你爸爸真的很像,他也喜欢玩这个。” 谢乌漆黑的眸子转了转,脸白的像一张纸,眼睛在脸上,像白纸上的两滴墨。 他眼里闪着莫名的光,“你好像不是比赛选手吧,你是跟着我进来的?” “为什么呢?” 他直勾勾的目光转到魇身上,又看了看后面的段青,他把魇提起来,“是为了它,还是段青?” 他又想起什么事,把姜墨和魇像丢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姜墨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瞬移到段青身旁。 他抬起段青的头。 “今天真是,美好的回忆之日,我真的没有翻旧账的意思。” 谢乌白撇撇嘴,“只不过你们实在给我很多惊喜。” 他一抬手,姜墨又被拉了过来。 他粗暴地摁住姜墨和段青的脖颈,让两个人狼狈地跪在地上,头顶着头。 “姜墨,你想知道当年是谁杀了你父母吗?” 姜墨挣扎愈烈,他眯了眯眼,手臂上生出尖锐的石头,整个手臂变成一个刀枪不入的石壁。 猛地刺入段青的背上。她背上瞬间就裂开一个大口子。 “别动了!”谢乌白说道。 段青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抖着身子,姜墨见状,也不动了。 他的手臂上又生出无限手臂,把两个人控制的死死的。 低沉冷静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我来告诉你,是段家人动的手,是段隐亲自下的手。” “你的存在也是她亲手抹去。” 段青浑身一僵。 姜墨身子绷得紧紧的。 谢乌白感受到手下力量渐小,缓缓松开段青的桎梏。 姜墨依旧沉着一张脸。 “是她选择杀了你父亲,保全段家,她可真是自私啊。” “是你亲姑姑,让你家破人亡,饱受苦楚。” 姜墨喘着气,眼里泛着红光,浑身的力气都用来顶起自己的头颅。 她看向谢乌白,狠狠地盯着他 ,“你胡说,背后的主谋是你,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谢乌白勾起笑容,“别着急,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摁住姜墨的手臂变得黝黑,泛着亮光的记忆被输送到姜墨的脑袋。 长刀,鲜血,哭声,回忆。 片刻之后,姜墨瘫倒在地。 段青颤颤巍巍地上前揽住姜墨,喃喃道:“姜墨,对不起,你,你别听他胡说。” “母亲,母亲不可能的。” 一向温和有礼的段青,现在语无伦次,双目通红,卑微地看着姜墨。 她伸手去拉姜墨。 姜墨反应更大,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谢乌白又笑了,好像街边斗蛐蛐的小孩。 “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们俩谁能杀了对方,就可以回去继承段家。” “从此之后,我也不会对段家出手,怎么样?” 姜墨抬眸看向段青,两个人相顾无言。 第105章 骨肉相残 火场和冰场打起来,是反应最大的,不然姜墨在表演赛也不会被选中和汤芊萍对决。 谢乌白搓搓手,兴奋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 他缓缓走到刘申面前,慢慢地蹲下身子,愉快地眯眯眼 “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这是伴生家族最好看的戏码了。” 他趴到刘申耳边,“伴生家族的人,都是最恶心的,可是你不一样,你是被制作出来的,你是一个完整的人!” “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要把你的心脏给我,我保证你安然无恙。” 刘申挺直了胸膛,双眼瞪着他:“我不会把控魇术给你的。有本事你就自己来取。” 谢乌白按下一口气,他还真炼化不了他。 他环视了一圈,现在能替他乖乖化魇的,就只有陆山了。 他抬手一挥,明苍的动作被拦到原地。 “陆山,停手,去化魇。” 陆山迅速走到谢乌白身边,他犹豫道:“首席,请问要化哪只魇?” 谢乌白在心里掂量着,能不能告诉陆山。 他静默了一会儿,指着刘申说道:“他就是魇,动手。” 陆山面露难色,低声说道:“这,这分明是人啊,这要怎么炼化。” 谢乌白深吸一口气,“不要多问,身为一个筑梦师,你就按照一般流程化魇就行了。” “明苍那边我来解决。” 陆山硬着头皮开始化魇,一般的步骤要先把魇切割成正常大小,才能展开伴生境。 但是现在,刘申倒在地上,俨然一副人的模样,这要怎么炼化? 陆山全神贯注,一门心思都放在眼前的人身上。 谢乌白转身向明苍走去。 “我本来不想杀你,但是我突然觉得,死无对证也很不错。” “到时候就由明家来承受汤家的怒火。” “免得他们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 话音刚落,困住明苍身躯的几条手臂骤然暴涨,一条横在他脖颈,另一条在他胸口徘徊,眼看着就要将他胸口捅个对穿。 噗嗤一声,明苍倒在地上。 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从左到右,一条鲜红的伤口躺在他胸口,他低头看去,虽然疼痛,但是却不致命。 谢乌白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折扇,脸上玩味的笑容渐渐消失。 嗡嗡嗡 折扇在他腰间震颤,谢乌白脸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表情渐渐瓦解。 他伸手往下就要抓住折扇,却抓了个空。 他带着怒火转头过去,也不管肚子上的伤口。 回头一看,铁链拽着折扇往回飞,折扇上的火焰跟铁链上的冰霜激出大量的白气。 迷了所有人的双眼。 锁链绕回姜墨手中,她把折扇递回给段青,段青的伤在肩膀,动作有些缓慢。 “人死了,就能出去了吧?” 段青盯着前方,目不转睛。 远处的明苍先喊出了声,“小心!” 谢乌白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们俩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谢乌白拨开白汽,一步一步地走向两人。 段青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人可以用别的东西来充当身体的一部分,比如之前的在学院黑玉做的舌头,但是五脏六腑这种器官。 是绝对不可能用任何材料代替。 他们一开始都只怀疑这个谢乌白的手臂是用别的材料替换了。 但是刚刚折扇带着段青幻场的火,如果是人,早就死于刀下了。 谢乌白不仅置若罔顾,而且丝毫没有痛感,这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人。 几个人后背一阵寒凉。 姜墨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魇!” 一声痛呼,姜墨被折扇拍了出去,段青挡在了她身前。 她抬头一看,段青的身躯颤颤巍巍地倒了下去。 姜墨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段青脸色灰白,不知生死。 姜墨瞪着双眼,一呼一吸都放慢了,她抖着双手,放到段青鼻下,感受到一丝微弱温热的呼吸,她如释重负地坐在一旁。 但是段青的手臂现在一片血肉模糊,她又有些后怕,万一段青真的……。 想到此处,姜墨伸手把她扶到一边。 她看了看段青左手臂的断口,一片心焦,伤口太大,她根本没办法补齐。 谢乌白甩了甩手臂上的血珠,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伤口渐渐愈合。 “这么多年不动手,我竟然失手了。”语气里满是说不出的遗憾。 姜墨看着掉在一旁的折扇,刚刚段青甩出折扇救她,但是她手臂有伤,所以动作没有寻常那么标准。 所以导致谢乌白失了准头,只伤到了段青的一条手臂。 明苍悄悄地走到段青身旁,他手下的佛珠跳了两下。 他低头看向佛珠。 梦境外, 刚刚漆黑一片的蔚蓝色的水幕亮如白昼,明苍一双疲惫的眼睛映在巨大的水幕之上。 不管是伴生家族的人,还是普通的观众,都不约而同地停手看向水幕。 明槐站在水幕之后,青玉尺插在水幕背后,她咬着牙撑着。 佛珠又跳了跳。 明苍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姑姑发来的消息。 他缓缓起身,隔空跟刘申对视了一眼,刘申点点头。 扬起手术刀,指着谢乌白大声质问道:“谢乌白!你不是想要控魇术吗?!来拿啊!” 控魇术一出,全场一片寂静,四城之内,尤其是东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段杰当年的惨案。 陆山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首席,这个,这是个人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化魇!” 刘申举着手术刀,腾飞到他面前。 谢乌白面容渐渐变得狰狞,左手一抬,黑色的手臂裹挟住刘申大半个身子。 刘申的呼吸渐渐停滞,止不住地翻白眼。 明苍和姜墨同时冲了上去。 明苍身上有伤,动作慢了一些,他扑到了陆山的后背上。 姜墨的锁链绞住谢乌白的手臂,不让他在有所动作。 谢乌白盯着刘申喘息的样子,看也不看姜墨。 他眼中只有一个,就是控魇术。 陆山被明苍扼制住脖颈,情急之下,从左手滑出来一个小小的石刀。 直直往明苍腰间刺去。 明苍躲闪不及时,被刺中了一刀,他从他身上滑下,却带了几分笑意,“你还敢说汤芊止不是你杀的?!” 陆山宽厚的脸庞蒙上一层阴云。 “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他尸体上的可是你的佛珠。” 丧子之痛的汤承在水幕外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失了浑身的力气,头上一晕,就要倒地。 他对面挂彩多处的明辰忍不住喊道:“老东西,你也听见了!汤芊止的死跟明苍哪里有半点关系!” “你要寻仇,冲着陆家去啊!” 汤芊止尸体被扔出来的一刹那,就有人认出了上面的佛珠。 尸体接触到幻影布,化成了一滩血污,佛珠下的刀口,竟然没一个人看见。 南城是汤家的地盘,不待汤承发令,汤家所有人都立刻暴起,操着兵刃,对着西城的人二话不说就是复仇。 明家上下损失惨重。 明烟和明辰拼死抵抗,替明槐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水幕当中的明苍仍然是笑,“陆山啊陆山,你这一辈子,难道只会躲在别人背后吗?” “比赛时你要躲在汤芊止背后,现在又是我的背后,整个陆家,除了你弟弟,还有什么好东西。” 佛珠在他手中止不住地震颤。 陆山伸手抹了一把脖子,血液粘在掌心。 陆山怒目瞪着明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明苍好像没什么顾忌了。 佛珠配合着周围的风场,嗡嗡嗡地震颤。 声势浩大,天地间一片金光。 他比明悦当时的动静要大的多。 陆山将自己的血抹在手臂,以血为引,召集了脚下所有的石头。 两个人都怀着必死的心向对方冲了过去。 烟尘四起,木石翻飞。 陆山还要顾忌身后的谢乌白,他轻微地调整着幻场,尽量不让明苍干扰到他。 高手之间的对决,只在瞬息之间。 明苍来此,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哪里像他畏头畏尾。 明苍全神贯注,面前空门打开,凝着风场全部的风力,从他身侧一处细微的裂缝当中刺入。 风刃卷起,犹如一群刮骨钢刀砍了过去。 陆山也注意到明苍身前什么防护都没有,无数坚石利器刺向明苍。 明苍竟然毫不抵挡。 明苍离石头越来越近,陆山离风刃越来越近。 两个人都在生死关头之下。 陆山终究还是扛不住。 抽石回防 陆山纵然回防够快,但是仍旧快不过风。 风刃卷着他的碎石。 佛珠像个钻头向着他钻了过去。 咻的一声,风刃消散。 血腥味顺着风声飘散在各处。 泛着金光的佛珠镶嵌在陆山喉间。 陆山咳出一阵血沫,往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 明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背上已经被汗浸透。。 他身上也有伤,刚刚全神贯注,现在猛然放松下来,四肢百骸的疼痛都传了过来。 他坐在地上喘着气。 没有注意到陆山的手动了动。 第106章 共生术 佛珠当啷一声,从陆山身上滚到一边。 陆山手上指尖动了动细小的石子在明苍身后翻飞起来。 明苍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膝盖传来。 他猛然又倒了下去。 二指粗细的石条穿过明苍的膝盖,飞到陆山的喉间。 血浸透了石条。 陆山捂着喉咙,不敢有大动作。 石料脆弱,根本撑不多久,他这样只是情急之法。 明苍捂着腿,在地上呻吟,他没有材料填补,这腿算是废了。 当啷一声,一个铁环被扔在他脚边。 姜墨喊道:“我这锁链有黑玉,先将就用用。” 明苍铁拿起环,不管大小合适不合适,他直接往腿上塞。 原来是姜墨把自己的锁链拆了一节给明苍。 谢乌白看看明苍,又看看刘申,脸色冷的可怕。 他不再犹豫,另一只手臂先把姜墨揪住,随后另一只手臂凝出利刃,径直刺入刘申胸口。 刘申在姜墨面前挣扎了两下,口鼻都溢出鲜血。 随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刘申死在自己面前。 她拾起手术刀,跟记忆中段杰的那把一模一样。 谢乌白突然暴怒,冲到明苍面前,“把控魇术给我!” 他气极反笑,“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局来设计我!” 他掐着明苍的脖子,血腥味混着一股别的腥味直冲明苍大脑,“告诉我,刘申是怎么来的?” 明苍断断续续地说道:“首席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只不过是西城一个跟段杰长得相像的人罢了。” 明苍语气满是讥讽,“只有你看不来,你问问姜墨,她认为那是他父亲吗?!” “是你做贼心虚!所以看谁都像控魇术,我实话告诉你!” “我姑姑根本就没有控魇术!” “我姑姑才不会用控魇术来复活季长安,只有你,你心思龌龊,不怀好意。” 他手中的佛珠震颤了两下。 谢乌白抓起佛珠。 他瞬间领悟到了明家在玩些什么把戏。 他怒吼一声,一掌拍到明苍胸口。 明苍吐了口血,一只手曲起,撑着身子慢慢地后退。 谢乌白又要动手,姜墨扑上来拦住了他。 她腰上的锁链又短了一半,另一半在她全部都缠在段青身前了。 谢乌白手臂凝成的刀在两人面前挥起,姜墨咬牙提气,脚下踩开一片冰霜,努力把明苍往一边拉。 她跑得越快,谢乌白刀舞动得就越快。 嗡的一声,姜墨小腿一疼,低头一看,一把通体漆黑的小刀扎在姜墨腿上。 姜墨动作慢了下来。 谢乌白抓住她,将她甩到一边,抬手掐住明苍,“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是吗?” “没有控魇术,我照样玩死你们伴生家族。” 他把佛珠举到自己眼前,“明槐,好久不见啊,那你就好好等着我是怎么把你们明家玩死。” 砰的一声,佛珠在他手中碎成粉末。 外面水幕蓦地黑了,明槐的青玉尺弹了出来。 她虚弱地躺在地上,右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握了握手,看来自己命不久矣了。 段家人带着段隐往外跑,霍闻先带着一群陆家人追。 随后他就看见了谢乌白这副丑恶的面容。 霍闻先眯了眯眼,努力思索着对策。 周围有不少人见过当年的首席,他们十分恐慌。 谢鸣周跳到水幕之上。 “各位!谢乌白身为上一届首席!无故屠杀梦界民众,罪无可赦!” “我作为现任首席,有职责为整个梦界除害,大家不要害怕!” 谢乌白狠狠掐住明苍的脖子,“我告诉你,我今天就算在这里大开杀戒,我徒弟照样会给我善后。” “你以为给他们展示了这些,他们就会背弃协会吗?” 谢乌白优雅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伴生家族在,协会就不可能覆灭。” 角落里,昏迷的段青猛然惊醒,浑身注入了一股能量。 她慌张地站起,“姜墨姜墨,母亲出事了,她出事了!” “我要出去。” 段青的左臂已经是一节一节的铁链,她狼狈地扶起姜墨。 姜墨惊讶道:“你怎么醒了?!” 她又忍痛说道:“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让我想办法近他身。” 段青看向明苍,深吸了一口气,“先救明苍再说。” 她挥着扇子,杀了过去。 姜墨把铁链融成铁锏,向着谢乌白杀过去。 谢乌白后脑像长了眼睛一样,没有回头,就把两个人的攻击拦了下来。 两个人,四种场器,双管齐下。 这样都奈何不了谢乌白,段青心里一阵悲凉。 明苍浑身是伤,已经快要撑不过了。 水幕外,段隐奄奄一息,她看着霍闻先。 双眼无神地望着上空。 她身边现在就剩下一个段一了。 段家来南城的,死的死,伤的伤,几乎全部都没了。 段隐苍白一笑,冲段一招招手,“扶我起来。” 段一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段隐,脸上满是血迹。 霍闻先身后跟了一批陆家的杀手。 段隐强撑着站起来,平静了两下呼吸,“城主,你何必赶尽杀绝呢?” 霍闻先摇摇头,“各司其职罢了,首席不想放过段家,我也没有办法。” 段一已经杀红了眼睛,“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们!一群畜生。” 段隐看了看上面黑掉的水幕,又说道:“你杀不尽段家人的,段意还在东城。” 霍闻先行了个礼,“段小姐,我敬你是个人物,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段意的身子骨,根本就撑不住共生术,所以,段青才只能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只要你和段青死在这里,段家的历史会就此结束。” “你放心好了,首席对待每个家族都是平等的。” “你二十年前的选择以及为段家续了二十年的命,这些就够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霍闻先扬起小臂,轻轻落下,“动手。” 段隐脸上的怒气浮在脸上。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激得段隐几乎都站不住,她掌心抚上心口,狼狈地靠在段一身上。 段隐浑身一凉,闭上了双眼,随后她睁眼看着漆黑的水幕。 眼里明明暗暗。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霍闻先的眼中满是笑意,她摇摇头,幽幽道:“你灭不掉段家。” 她抽起段一手中的伞。 “大小姐!” 霍闻先势如闪电,连忙伸手去拦。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伞尖插入她的心脏。 单薄的身躯如同纸片一般,倒在原地。 共生术,可以共享一切,包括生命。 她们就像一个跷跷板的两边。 段隐把自己的生命滑给了段青。 霍闻先看着段隐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朝着她鞠了三躬。 谢鸣周在站在水幕之上,衣冠楚楚,温和有礼。 他作为整个协会的首席。 现在调动整个协会的筑梦师。 梦界的人,三成是伴生家族,五成是协会的筑梦师,剩下两成就是什么都不属于的人。 协会的筑梦师现在就像是他手中的棋子。 随意被操控,丝毫没有自己的思想。 “汤承,让你的人停手。” “如果你不想战火烧到整个汤家。” 汤家正在和陆家较劲,谢鸣周派了协会的人,正在帮陆家从中周旋。 只可惜,这些人杀红了眼,他协会的人也损失了不少,他不得不下场制止。 “左鸿,够了,你去跟汤承交涉一下,不要让他们在把事情扩大。” 左鸿正带着协会的人全面围剿明家。 左鸿笑吟吟地回应道:“首席吩咐的事情,我一向是照做的。” 谢鸣周长出一口气,明家对他有恩,也算对得起梦界,他不想做的太绝。 第107章 带你回家 “既然你们三个这么有义气,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谢乌白在空中缓缓升高有些癫疯地说道。 他抬手在空中虚虚地吸了一下。 远处一个像黑色狗狗的东西摇晃着四肢被抓了出来。 那只小黑魇在他手中吱吱地乱叫,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姜墨心中一紧,连忙站起身,“你要干什么!” 谢乌白勾起一个笑容,“你父亲对魇的研究那么深入,你恐怕一点都不知道,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技术。” 段青扶起明苍,就看见姜墨不要命地往上冲。 脚下的冰层上映着鲜血。 幻场的威力提升了数倍,上空中忽然刮起一阵风,姜墨的速度快的出奇,段青几乎只能看见她残影。 这也是姜墨第一次躲过谢乌白在空中捕捞的双手。 “姜墨,小心啊!” 一瞬间,姜墨扑到了谢乌白的身后,剩下的最后一小节锁链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小黑魇的的惨叫声中,它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微弱。 整个梦境天旋地转,大地震颤不止。 苍和段青站都站不起来。 姜墨在一片慌乱之中趴到谢乌白耳边喊道:“你不是在找控魇术吗?” “就在我这!” 啪嗒一声,谢乌白双手一松,小黑魇掉在地上,它撒开蹄子,飞速地跑开了。 谢乌白沉下脸,喊道:“你胡说什么?段杰怎么可能把控魇术给你?” 姜墨轻轻晃动了两下,脖子上的项链晃了出来。 她一把握住,在他眼前一闪。 谢乌白像是狗见了骨头。 他眼中闪起兴奋的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控魇术,居然会在姜墨身上。 谢乌白转身去抓她。 姜墨忍着痛从他背后翻起,控魇术就在她手中紧紧握着。 两个人面对面离得很近。 谢乌白的出手咻地就缠住了姜墨。 姜墨冷笑一声,“你想要,我给你!” 手中握着的小黑片被塞到了谢乌白的喉间。 既然谢乌白也是魇,那控魇术在他身上肯定有效。 谢乌白双眼骤然放大,洁白的面皮下,黝黑的皮肤鼓鼓囊囊,若隐若现。 周遭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明苍和段青脚下的土地渐渐松软,起起伏伏,像是踩在水面上。 不远处姜墨和谢乌白纠缠的身影之间发出耀眼的光芒。 明苍晕倒在原地,意识全无。 段青眯着眼睛看去,她不由自主地朝姜墨走去,但是只剩下一只手可以灵活使用,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刚踏出两步。 脚下一空,段青连带着身后的明苍,两个人一起滑了出去。 在谢鸣周的干预下,协会和左鸿已经稳定下了局面。 整个体育馆几乎已经平静下来。但是空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怎么都消不掉。 演武台上十分空旷,谢鸣周和其他几个家族的领头人站在上面。 等待着谢乌白的归来。 刘申的尸体还有奄奄一息的明苍,陆山,段青全部都出来了。 几个人突然从水幕中滑下就落在演武台中央。 他们从水幕中出来,终于得见天日。 明辰连忙上前扶着明苍,陆山刚走了两步,喉间的石料撑不住了。 他止不住地咳嗽,却只咳出了一阵一阵的血沫。 他骤然倒地,死在了陆家人面前。 陆家哭天抢地,左鸿无动于衷,汤家在一旁幸灾乐祸。 杨修尘和明辰正努力救治明苍。 段青抬头环视了一圈,突然一阵心慌。 明槐上前为她简单包扎了一下还在流血的肩膀。 段青抬头看着她,“段隐呢?段家的人呢?” 明槐低头沉默不语。 一向优雅整洁的段家少主,现在满身血污,双眼通红,断了一条手臂。 腰上挂着的折扇,是她最后的尊严。 明槐没有搭话。 段青伸手抓住明槐的手臂,向前逼近了一步,“我问你,段家的人呢?” 段青将明槐愤怒地拨开。 整个演武台又高又大,她低头向下看去,密密麻麻的人影站了一圈。 里面有死有活。 段青一阵头晕,她走了两步,没有站稳,跪倒在地,她趴在台边。 从一边爬到另一边,绝望地喊道:“段一,段一……” “段红,你在哪?” “段白!来见我!” 来南城的段家人被她挨个喊了个遍。 喊到最后,她嗓子已经哑了。 她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又麻木,上下嘴唇轻轻碰着,念叨着她心里最不想喊的名字。 “母亲,段隐,段隐。你们在哪?” 挺着的脊背渐渐弯下,泪水沿着脸颊滑落,眼前一片鲜红。 段青蜷缩在地上,呜咽着痛哭。 “少主,少主!” 一声更加悲怆的喊声从人群中发出。 段青猛然抬头,不管不顾地往下走,她几乎是滑下台子的。 下面的人群不由自主的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慌忙地往前走去。 走到近处,人群散开了,段青却不敢在前进一步了。 女孩单薄的身躯揽着一具更单薄的尸体,女人躺在她怀中,了无生机。 段青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周遭世界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天地间只剩下那个静静躺在那里的女人。 她只能看见面前的女人。 这个平静的,不会跟她发脾气的女人。 她很少见到段隐平静或者开心的样子。 段青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她伸手把段隐揽在自己怀里,触碰到她背上的疤,她手猛然一缩,随后抖得更厉害了。 段一已经哭成泪人了。 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哭喊:“少主,少主,是他们把大小姐逼死了。” “他们要对咱们段家赶尽杀绝啊。” “你要报仇啊!” 段一扑上来摇晃着段青的身子。 段青看着自己的手。 猛然想起来刚刚在梦中,自己犹如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意识清醒,体力大增。 段青脸上血色在一瞬间退去,她半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 一呼一吸都极为困难。 如果让她选,她会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命渡给段隐。 段隐平静祥和的脸望着天,好像在说没事。 段青缓缓抽出折扇,搭在段隐脸上,火焰熊熊燃起。 周围的人吓得立刻逃开,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通红的火焰映在段青惨白的脸上。 没过多久,尸身就化为一片灰烬。 段青在人群中随手抽了一个瓶子。 一点一点,十分认真地把她的骨灰装到了瓶子里。 她嘴里喃喃道:“我来带你回家,我把你葬在后山。” 第108章 一盘棋 姜墨再睁眼,面前高楼大厦,人影攒动。 一派人界的样子。 姜墨不可思议地看了一圈,所以这里是姜子渝正常的梦境吗? 那谢乌白呢? 身后一个女人快步走过,把姜墨轻轻撞了一下。 旁边的玻璃照出姜墨的身形,她一身小西装,俨然一副上班族的样子。 姜墨一回头,和男人的双眼对上了。 男人也是西装革履,带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一瞬间,两个人就认出了彼此。 他们俩个都是梦界的人,非人的气息太过明显。 谢乌白一步一步向着姜墨走来。 “这就是控魇术?” 他走到姜墨身边,对着她背后的玻璃照了照,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 谢乌白有些恍惚,自己在人界的样子有多久没有看到了? 姜墨却皱起了眉头,如果谢乌白是梦里的魇,那这个梦主是谁? 姜子渝呢? 谢乌白猛然转头,他缓缓走到姜墨面前。 他看着姜墨戒备的表情,轻笑道:“你我何必这么针锋相对。” 谢乌白又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人界了,这是我的梦境,好好享受一下吧。” 阳光照在男人身上,显得他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他西装上还带着几个小小的金色配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给姜墨增加了几分安全感,但是仍旧抵不过她骨子里的阴冷。 只有她知道,对面这人隐藏在人皮下的兽心。 她抬头看了一圈,她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姜子渝的情况,她现在还不知道。 “好啊,首席大人。” 谢乌白带她走进一个写字楼。 里面的人恭恭敬敬地点头问好。 “谢总早。” “谢总,张总的会议下午三点开始。” “谢总,下周去g市的行程还没敲定。” 姜墨跟在后面,心里觉得不对。 如果谢乌白在人界已经事业有成,那肯定是一个中年人,怎么可能会被拉入梦界呢? 两个人一路走到谢乌白的办公室。 姜墨在他对面坐下,谢乌白从酒柜里取出一瓶洋酒。 姜墨不认识,但是打开瓶口后的香醇味道,足以证明这是好酒。 谢乌白抽出一个杯子。 给姜墨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坐到她对面,开始细细品味起来。 谢乌白忽然浑身放松下来。 他向后一靠,窝在皮椅里。 椅子一转,阳光从背后的落地窗洒入。 照的整个房间暖洋洋的。 姜墨一直紧绷的神情突然放松下来,她举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谢乌白突然开口道:“姜墨,我们是同一类人不是吗?” “我调查过你,你是十八岁来到的梦界。” “而我是三十岁。” “你难道不想念人界吗?” “人界就没有一点你留恋的东西吗?肯定有的吧。” 姜墨忍不住冷嘲热讽:“我留恋的东西,早就被你毁了。” 谢乌白没有生气,他张开右手,掌心立着一只小黑魇。他轻轻一捏,魇的外壳碎掉。 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姜子渝。 姜墨盯着他手中的姜子渝,嘴里满是苦涩。 谢乌白又说:“控魇术把我拉回了我的梦境,但是这同时也是她的,姜子渝的,你妹妹的梦境。” “你放心,我不能把她怎么样。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他轻轻一挥手,掌心又什么都没有了,刚刚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投影。 姜墨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盯着他身上的配饰。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乌白笑道:“我想跟你合作双赢。” 姜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目而视:“你跟我有血海深仇,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谈合作!” 谢乌白静静地看着她。 姜墨看着他,忽然笑道:“那你说,你能赢什么?” 谢乌白起身把西装外套扔在椅子上,侧坐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就是我想要的,我要我的梦。”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扭头指着姜墨,“而你,你可以回人界,你可以不用受制于段家,不用在梦境中间来回穿梭。” “不用跟这些恶心的魇搏斗,我知道你的,靠你的忆场,可以在人界风生水起!” “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双眼闪着奇异的光,在姜墨看来格外可笑。 姜墨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说不错,我确实可以赢这么多。” “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谢乌白扬起身子,“帮我铲除四大家族,我……” “这不对吧,你不是最想要控魇术吗?”姜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乌白刚想开口,姜墨又说道:“控魇术,已经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姜墨起身,揪下他胸前的一个小配饰。 “当年姑姑给你的,不是控魇术,而是分魇术,你把自己的魇分离出来,所以现在搞成人不人,魇不魇的样子。” “有了控魇术,你就可以重新变成人了。” 姜墨挑挑眉:“我一直以为你只想要重回人身。” “但是我突然发现,你好像很贪心。” 谢乌白坐回椅子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你想要伴生家族的人死,你想要他们付出代价,想要整个梦界崩溃。” 姜墨脊背有些发凉。 她话锋一转,把玩着手里的小徽章。 “这个徽章,我在西城见过的。” “一区的区长金海,还有城主杨修尘都有一枚。” “包括东城的城主。” “只要是协会出身筑梦师,身上都有这种类型的配饰。” “我起初只以为这是普通的配饰,直到刚刚,我看到了你的西装。” “这是你人界唯一的念想。” “这些人全是你的人,你把他们渗透到四城,渗透到整个梦界。”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有像杨修尘这样不听话的人,所以你改变了你的计划,你选择直接出手。” “当年季长安的事件只是一个引子,你要除掉明家。你为什么这么恨明家?” “你刚刚又说,你是三十岁来的梦界,跟我一样,那我的父亲是东城段杰,你父亲又是谁?” “是明家的人吗?” “首席大人,下得好大一盘棋啊。” 第109章 好姐姐 谢乌白拍着双手,仰天大笑,“姜墨啊姜墨,你真的很聪明。” 温和的面具被点破,谢乌白彻底不装了。 他轻叹一声,“我跟你坦白。你说的一点都不错。” “其实算起来,我是明槐的舅舅。” “我的母亲也是人界的一个普通人。我在人界打拼了三十年,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这是我努力的成果!” “可是全都被明利毁了!” 他双眼通红,情绪激动,肌肉在衬衫下绷得很紧 。 “他不由分说把我带回梦界,那个肮脏的世界,你不知道看着那些魇我有多恶心!四大家族虚伪的脸面又有多恶心!” “你不知道,他从来没把我带回明家,他把我扔给西城,明家好像跟我毫无瓜葛。” “如果是这样,那他当初又为什么要把我带走!” 他平复一下,又说道:“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去世了,但是我不会放过明家,不会放过四大家族。” 姜墨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如果四大家族覆灭,整个梦界也会消失。” “那到时候人界的梦要怎么办?” “谁来筑梦?人界也会完蛋的!” 谢乌白又笑了,“姜墨,加入我吧,我这次是真的要跟你合作。” “段家的削骨换血,可以把任何一个人变成伴生家族的人。” “段青就是这样来的!” “我们两个人的血可以制作出无数的人!” “到时候就是一个全新的梦界了!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喜欢人界,我把人界送给你,你想要待在新梦界,你就是首席,你就是梦界的救世主。” 窗外的阳光被乌云遮盖,渐渐风雨大作。 姜墨看着癫狂的谢乌白,哑口无言,心里一片死寂。 “你疯了,你疯了。” 姜墨退了两步,靠在落地窗上。 身下无数人影,她看着人群中一个女孩的身影,像极了姜子渝。 姜墨心想,姜子渝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姜墨骤然停步,义无反顾地回头。 周身的气势跟刚刚截然不同。 谢乌白心里略惊,他在两界阅人无数,看见姜墨的第一眼,就觉得控魇术不在她身上。 因为姜墨一眼扫过去,完全泯然众生。 而段杰是个很耀眼的人,他的女儿肯定不是平庸之人,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段杰不会真正认可这个女儿。 在刚刚的水幕之中,他也下意识忽略了姜墨。 但是现在,姜墨气势汹汹,杀气腾腾,跟刚刚完全就是两个人。 她沉着脸甩开锁链。 “我不会让你毁了梦界的。” 姜墨的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垃圾,看一个死人,像极了当年他的父亲。 谢乌白竟然觉得手脚异常得沉重,动不了一点。 铁链不长,姜墨手腕一抖,柔软的铁链变成铁锏。 大道至简,他现在是只魇,那为什么不能炼化? 姜墨挥着铁锏就冲了上去,她身后的落地窗被掀起,身前的桌子被拉长。 变成一个西字。 谢乌白一个晃神。 两人到了西城。姜墨着铁锏腾空而起。 身后的椅子变的高大。 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压得谢乌白几乎动弹不得。 明利,他父亲,这个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 但眼前的明利温和开心,他拍着明一辉的肩膀,俨然一个慈父。 谢乌白忍不住喘着气,心中的怒火一阵接着一阵。 这个该死的男人。 面皮下黑色若隐若现。 他刚走出去一步,猛然觉得不对。 他又强行平稳着呼吸。 仔细一看,房间当中哪里还有姜墨的身影。 谢乌白咬着牙,对着虚空喊道:“我倒是忘了,你是个筑梦师!” “姜墨,别躲了!用梦对付我有什么意思?” 他闭着眼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姜墨捏出来的人。 “不得不承认,你捏人的手段真高级啊。” “我跟你妹妹的梦现在纠缠在一起,你要是两个人一起炼化,怎么能保证我不会永远缠你妹妹?” “你要是告诉我,你是怎么捏出他们俩的,我就主动跟你妹妹分离。” 谢乌白当然不会这么好心。 只不过,姜墨涉及到姜子渝,就跟变了个人似得,万一真把姜子渝伤到,难保她不会鱼死网破。 其次姜墨这个梦捏的太真了,自己要抵抗实在太难,要是能把秘诀骗出来,自己也能轻松一点。 更何况他现在是魇,凭他一个人怎么都走不出梦境,不然他还跟姜墨合作个屁,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必须让姜墨想办法把他炼化,只要把魇块带出去,他的好徒弟自然会用分魇术把他再分出来。 谢乌白小算盘打得响。 姜墨在暗处现身。 “你定力不错,其实我根本就没见明利和你弟弟。” 姜墨闪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场景,这是她捏出来的梦境,对这个梦境有绝对的掌控力。 她身后两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谢乌白再看过去,却看见两个人的五官跟他父亲和弟弟能有像,但是完全没有刚刚那样动人心魄。 谢乌白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为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没见过他,但是我见过你和明家大多数的人,我可以找出你们相貌之间的共同点,再加上我刚刚听你的描述。” “你父亲在你面前是个疾言厉色的角色,据我所知,明槐的舅舅温文尔雅,待人友善,你父亲在你们兄弟俩之间肯定是两副面孔。” “所以你才会这么生气。” “以及你刚刚在我面前略微愣神,我就捏了一个眼神给你。” 谢乌白忍不住拍手,“你真的很适合梦界,真的不考虑跟我合作吗?” 姜墨站在原地没动,冷冷道:“快分。” 如果不是谢乌白身为自己梦中的魇,可以分出他和姜子渝之间的梦。 她不会同意他的任何请求。 谢乌白挑挑眉,在空中高高跃起,他脚下一点,蓝色的光圈以他脚尖为中心,一圈一圈的散开。 从写字楼散开,一直向外延伸,一圈一圈细密的蓝色波纹把整个世界填满。 姜墨趴在落地窗门口看着波纹在有些地方突然断开。 形成白色的光。 白色的光一块一块,大小不一地出现在各处。 姜墨知道,这就是两人梦境混合的部分,由于谢乌白的梦境过于强大,所以就把姜子渝的梦境包了进去。 谢乌白在她身后说道:“好了,你妹妹的全部梦境,我全部都分出来了。” 姜墨二话不说就从落地窗飘了出去。 谢乌白看着她的身影,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姜墨飞到白光前面,锁链插到白光里面。 像一根吸管,白色的光球被吸到锁链当中。 姜墨小心翼翼地走到每一片白光的区域。 这些散着白光的区域分布得细密错落,没有一点规律可循。 姜墨就这么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把所有的白光都吸了出来。 谢乌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淡淡地说道:“你对你妹妹还真是上心,她都不记得了你,你还管这么多做什么?” 谢乌白眼珠一转,笑道:“说真的,你大可以把我和你妹妹一起留在这里,我就不会出去想着杀干净四大家族的人了。” “你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炼化我?” 姜墨手中的铁链发着半光,她谨慎地打量了一圈,确定没有一点白光,随后锁链一甩。 大地被劈开一道裂缝,姜子渝的梦被尽数发射出去。 锁链上的光消失不见,姜墨松了一口气,关掉了地上的裂缝。 姜子渝可以说是安全了,她的梦,会有别的筑梦师帮她解决。 姜墨心里说不上的莫名的感觉,自己身为筑梦师,却从来没给自己的妹妹解过一次梦。 谢乌白把她担忧,严肃,轻松,各种复杂交织的情绪尽数看在眼里。 他一时有些恍惚,曾经的自己也是有这样的亲人的。 他勾起嘴角,酸溜溜地说道:“真是个好姐姐啊。” “姜墨,这里没有你妹妹,但是还有一个人的梦,也能带我出去,你说是谁的呢?” 他的眼神落在姜墨身上,像狼看见了羊。 第110章 陪葬 段青站在演武台下,满身血污,她一手抓着折扇,另外一条锁链手缠在腰上。 细长的瓶子放在段一怀里。 她身边已躺倒了一片人。 “人死了,总是需要陪葬的。” 段一把刚刚的记忆输送给了段青。 她照着记忆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杀了过去。 谢鸣周站在台上,陆风怒火中烧:“你难道要让把我陆家的人杀得一干二净吗?” 谢鸣周淡淡地说道:“毕竟你们逼死了她母亲,杀母之仇,无可厚非啊。” 汤承在一旁冷嘲热讽,“陆家惯会下黑手,现在这是遭报应了,首席的话,当然要听了。” 汤芊止的死被谢鸣周三言两语地带过。 他忌惮谢乌白,不敢对协会下手,现在找到了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陆风气的要命,“好好好,你们这群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畜生。” “一个丫头片子,翻了天了。老夫今天就让段氏彻底绝后!” 他说完就要踏下台子,霍闻先伸手拦住了他,“陆爷稍安勿躁,她母亲也算是我逼死的,我来吧。” 段青仰起头,喘着粗气,活像地狱里的恶鬼,她擦了擦脸上的血,“别急,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掉。” 霍闻先跳下台子,“段小姐,你母亲之死乃是我一手造成,还请你不要滥杀无辜。” 段青听了这话面色通红,只感到气血上涌,直直冲向自己头顶。 她瞪着双眼,尖声质问道:“你逞的是什么英雄?” 一双血红的双眼扫过众人。 “今天你们沾了段隐血的人,一个都别想走。” 段青本就是重伤,刚刚大开杀戒,现在对上霍闻先,是百分百没有胜算的,但是她又怎么能后退? 霍闻先背过一只手,“段小姐现在独留一臂,我不能自断一臂,惭愧。” “就用这一只手,来领教段小姐,如果我赢了,还请段小姐就此作罢。” 段青气极反笑,“好一个正人君子,你光明磊落,你堂堂正正,你问心无愧!你带着陆家那么多人逼死我母亲。” “你说我滥杀无辜,你让我就此作罢?” “做梦!” 折扇猛挥,大火瞬间淹没了整个演武台。 谢鸣周,左鸿,汤承等人,全部都退避三舍。 他们坐在上方的水幕,静静地看着两人。 霍闻先自知理亏,越说段青越气,他只能闭上嘴还击。 南城背靠南海,水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只管引水灭火。 段青怒火中烧,几乎是用着自己的命在烧。 火势大得吓人,整个南海体育馆全是水,坐在水幕上的众人都能感觉自己身下的水在不停的消减。 还是更多水幻场的人从海里引水,这才能堪堪保住这里。 段青怀了一颗同归于尽的心。 霍闻先靠近段青,他说道:“段小姐何必与我同归于尽,段隐当初也是为了救你。” “如果你今日葬身于此,岂不是让段隐白死!” 他说话节奏平缓,一股文绉绉的气,却听得段青火冒三丈。 “假仁假义!” 段青将火势集中,火舌直刺霍闻先。 霍闻先叹了一口气,“段隐爱子之心,我生平罕见,见你也是多受磨难,所以心有不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逃回东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霍闻先见劝不动她,又说道:“若你执意要报仇,那就动手吧,我绝不还手。” 段青二话不说,举起折扇就向他胸口刺去,他竟然真的一动不动,由着段青动作。 上面的谢鸣周向左鸿使了个眼神,左鸿飞身下去,拦住了段青。 她风情万种地说道:“小妹妹这么大的杀气,不太好吧?” 段青一把推开她,“你们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在我面前演什么戏?” 她反手向左鸿打去,左鸿可不像霍闻先手下留情,她虽然用布,但是一招一式狠辣无比,幻影布在她手里扭成一根棍子。 段青本就有伤,现在只能勉强支撑。 霍闻先在左鸿面前又不敢对她放水,只能假模假样地打两下。 段青左支右拙,只能勉力支持。 正在她格开左鸿从背后打来的一阵风后,段青跳到一边,咯咯地笑。 左鸿又要在攻,霍闻先伸手拦住她道:“等等,她好像有话要说。听她说完,再杀不迟。” 左鸿瞥他一眼,轻哼一声,站在原地。 段青左臂本来已经和铁链长在一起,她抬手扯断了铁链,鲜血汩汩流出。 血红和火混在一起,犹如烈酒入火,火势砰得一声,猛然高涨,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她竟然是要跟左鸿还有霍闻先同归于尽。 这火要是沾了段青的骨肉,那真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三人了。 左鸿面色一变,抢步上去就要先杀了段青。 空中突然咻咻两声,飞来两颗铁球,把段青手中的铁链打在火海里。 又是两颗铁球,阻拦了左鸿靠近的动作。 段青的铁链是原料本就是姜墨从学院弄来的黑玉。 现在遇上高温,就是融化成了黑水。 左鸿和霍闻先都是一脸凝重,不敢上前。 段青却看着在火海中滚动的铁球。莫名地笑了。 那铁球像两只手,在火海中搅拌揉捏。 高温的黑玉在灵动的铁球下被锻造成一只手臂。 段青疲惫地笑笑,“响叔,你终于来了。” 空中一个硕大的人影跳入火海。 男人高大的身躯还引来了无数尘土,霎时间黄土飞扬,叮叮咚咚。 原来男人引来的不是土,只是土中的金石。 无数金石融入黑玉当中。 将那条纯黑的手臂变得跟皮肤颜色一般无二。 段青摇摇晃晃的身影被段响扶住。 演武台上一阵尘土翻飞,火焰彻底消了下去。 台下众人等到能看清时。 就看见段响把手臂举起,按在了段青身侧。 手臂和段青十分贴合,跟她原先的手臂几乎没什么差别。 段响如山一般的身躯站在那,所有人竟然动都不敢动一下。 “各位是要欺我段家无人吗?” 谢鸣周在上面死死盯着段响。 陆风大手一拍,“我就说该早点解决,现在段响来了,又是一个麻烦!” 段响腰间挂着细长的瓶子,苦苦支撑的段青看见瓶子,是再也撑不住了。 她咬着牙,强忍着泪水,双手扒着他,“响叔,母亲,她,是我的错。” 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左鸿抬头看了看,冷哼一声,随后挂着笑,“既然段先生要带走段小姐,我们也就不愿送了。” 她身子一扭就要下台。 段响雷霆之势,铁球嗡嗡嗡地飞了过去。 左鸿动作极快,刚刚还是布棍的幻影布被她全部展开。 她张着布,把两个铁球兜着转了一圈,又扔到了回去。 这是扔回去的力度却是大不如前了。 布在空中抖得啪啪作响,左鸿抢先一步,朝着段青攻了过去。 她喊道:“霍闻先,你难不成在等死吗?” 霍闻先一愣,只听她又喊到道:“你可怜段青,段响可不会可怜你!” 话音刚落,霍闻先赤手空攻了上去。 两个人齐齐攻向段青。 风水交相呼应。 段响反倒没了动作,站在一旁看着。 段青站在原地,躲也不躲,新手臂威力十足,挥着扇子,火势居然盖过了两个人。 所有人都忘了,段青当初可是夺冠的热门选手。 无论是场器的运用,她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人。 第111章 没有弱点 谢乌白盯着她,像看一块香喷喷的肉。 谢乌白勾起一个笑,姜墨赢,他被当成魇块带出去。 他赢,他用姜墨的身体出去。 他才是真正的双赢结局。 “姜墨,你也是人,人就有梦,你也可以带我出去!” 话音刚落,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泼了上去。 顺着水,他势如闪电,贴到姜墨身后。 姜墨左手轻抬,右手抬起铁锏随手一舞。 空中一连串的酒珠变成了冰,铁锏重重落下,冰在空中被砸了个粉碎。 他又控着水,直取姜墨。 水是至柔至刚之物,姜墨要是强,谢乌白控着水泄力,姜墨要是躲,谢乌白拧出一条水龙鞭,狠狠地抽上去。 空中已经看不到谢乌白的身影了。 姜墨有些心惊,看着水幻场的使用,对方是一位优秀的筑梦师。 但是在空中不见身影,只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这有是速度极快的魇才有的特点。 姜墨舞着铁锏格挡,她故作轻松道:“没想到,你居然是水幻场。” “看来,在变成魇之前,你还挺善良的啊!” 姜墨抬手就是一拳砸到水珠上。 水珠极速变成冰,随后又掉在地上。 姜墨动作极快,她在空中腾飞,这些水珠几乎进不了她身。 稍微离的近一些的,全被她冻成了冰。 姜墨对冰幻场的运用已经到了极致,她周身半米内,所有能化成冰的东西。 只消一瞬,就可以瞬间成冰。 谢乌白在暗处不仅有些头疼,还有一点,姜墨凝出的冰,他却不能化成水了。 两个人都为对方是实力暗自心惊。 谢乌白套路一转。 推出水龙鞭在空中盘旋,把姜墨团团围住。 咻得一声。 水龙在空中断裂成无数块,水在空中散着。 姜墨鼻尖骤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动作稍微慢了两分,腥臭越发浓烈。 姜墨眼前一黑,一阵黑烟弥漫到她肚子上。 姜墨扭身躲过。 右腹一阵刺痛,划了一道硕长的伤口。 姜墨捂着伤口跪在地上,强笑道:“好臭的腥味,水幻场被你用来传播这个,真的暴殄天物。” 空中的水凝成一个人样,黑烟和清水交织在一起,变得有些粘稠。 谢乌白浮在空中,轻飘飘地说道:“只要有用,说什么浪费,就像你父亲的死,不也是为段家带去这么多年的安宁吗?” 姜墨哪能由得着他这么羞辱。 话音刚落,铁锏就刺了过去。 黑烟飘走,留下水被化成冰,在原地碎了一地。 又有一团水,咕嘟咕嘟地在空中响着。 姜墨顺着声音劈去,却劈了个空。 身后又冒出不知名的水声。 四面八方,不是黑烟就是清水。 竟然把姜墨团团围住,没有出路。 她铁锏纵然再快,可也打不尽黑烟和清水。 姜墨左削右砍,一番动作下来,累的满头大汗,动作都有些慢了,那烟和水却是越来越快。 包围圈越来越小。 姜墨咬了咬牙,突然停手收锏,立在中间,一动不动。 她闭上双眼,慢慢舞动起铁锏。 她好像在胡乱打,水团一个都戳不着,但是黑烟却是一戳一个准。 她动作越来越快。 铁链被她分了一半出去救人,手里只剩下另外一半,这折成的铁锏也就薄了很多。 轻飘飘的铁锏在她手中犹如神兵利刃。 姜墨鼻尖翕动,顺着气味又劈了过去。 谢乌白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分清烟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动得越快,姜墨动作也越快。 空中黑烟被她劈散得差不多了。 谢乌白面色一变,不好! 姜墨伸手一卷,铁锏插入一团水中。 长臂一挥,水汽在空中消散。 她铁锏上沾着的水汽却凝成了冰,这冰在空中却断不掉了。 姜墨伸手一拉,她睁开眼睛。 顺着铁锏末端的冰,空中连出一长串的冰,好像一根通体冰蓝的绳子。 姜墨揪着绳子,奋力一甩,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啪的一声,绳子在空中一声巨响。 末端黑乎乎的人影被猛然一拽,摔在半空。 谢乌白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抖着手指着姜墨:“你,你…” 姜墨那一甩惯了不小的力道。 他竟然一时说不出话。 姜墨没给他机会。 锏尖锋锐,姜墨飞身过去,二话不说,提锏就刺。 谢乌白疯狂挣扎起来。 姜墨锏尖只刺入他大腿,只感到刺入一块巨大的橡皮。 谢乌白身子一动,从她锏下闪开。 又是一阵黑雾吐出。 姜墨闪身后退,两个人拉开距离。 谢乌白扶着腿,痴痴地笑道:“这么多年了,能伤到我的人不多。” 他捂着伤口,看着腿上流出来的黑血,似乎有些不甘,“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遭这些罪。” “我就不信,今天还能被你这个小娃娃灭了。” 姜墨提锏攻上。 “你父亲对你弟弟好,你心生怨恨,说明你心胸狭隘,你母亲养育你三十年,你的梦境没有丝毫她的痕迹,说明你忘恩负义!” 谢乌白抬臂格挡。 姜墨挥锏直刺。 “不顾梦界众人,肆意掀起战火,说明你自私自利!还要把脏水都泼到伴生家族身上,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谢乌白面色惨白,答不出一句话。 姜墨越说越激动,招招致命,步步紧逼。 “你心狠手辣,歹毒心肠,害我全家!” 姜墨的铁锏压在他手上,似有万钧之力。 他只能半跪着接招。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 砰嗤一声。 谢乌白格挡不住,飞了出去。 姜墨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像庙里的修罗,一身正气。 “谢乌白,我是筑梦师,这是你的梦。你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 谢乌白趴在地上,一个中年男人,疯了一般叫喊。 “呵哈哈哈。” “好正义啊,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谢乌白怀中一亮,伸手捏着那团光,那光就要在他手中湮灭。 姜墨浑身一震,章法大乱,凭着本能扑了过去。 谢乌白将手里的白光往地上一丢。 贴到她背上。 姜墨伸手去抓那团白光,却发现这只是一团水发出来的光。 而不是姜子渝。 谢乌白贴到她耳边,“你大仁大义,你姐妹情深,可不就是这害了你。” “我给你上一课,一个人只有失去所有在乎的东西,才能刀枪不入,天下无敌!” 姜墨后颈一疼,疼痛蔓延至心口,她喘不上气,只能跪倒在地,强撑着身子。 低头一看,浑身已经变得漆黑。 天地动荡起来。 忆场撕裂般的疼痛,姜墨踉跄着站起来,后脑好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她不由自主地趴到地上,天地摇晃起来。 姜墨往前爬了一步,膝盖软绵绵的,掉进了虚空之中。 第112章 全部讨回来 段响和段青背靠着背,站在中间。 段青喘着气,她问道:“响叔,今天我们还能回东城吗?” 段响深吸一口气,沉着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把你送回去。” 段青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姜墨,她还在水幕当中,她也不能死。” 段响脸色一变,抬头望向明家。 “明槐!你们两个掳走姜墨,怎么没本事看好她!” 杨修尘在一旁冷眼旁观,除了明家,别人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明苍还在一旁昏迷着,呼吸微弱。 明辰捂着大腿坐在一边,明槐面色苍白,想开口答话,却站都站不稳了,明家也是损失惨重。 明烟扶着明槐,火气上涌,她刚要开口回嘴。 段响对面的汤承嘲讽道:“死到临头了,还要找明家的麻烦。” 明家没有一个人在下面围攻两人。 反而是左鸿,霍闻先,汤承,陆风四个人站在演武台上。 他们身后就是南城和北城的人。 段氏两个人被围在中间,四面楚歌。 “我倒要看看,段响有多大的本事?!” 陆风话音刚落,段青先飘了过来。 “杀你哪里用得着响叔。” 段青的折扇带着无限的火气,陆风长长的胡子几乎都要被点燃了。 他慌忙的闪退了两步,手上的拐杖在面前挥起,阻挡了烈火。 拐杖高高抬起,正要照着段青头顶砸下。 左鸿那边的布棍也架了过来。 段青举扇架布,往自己怀里一扯,一招移花接木,左鸿的布高高举起。 段青旋身躲过。 陆风的拐杖正砸在布上。 左鸿承了陆风全部的力道,她想抽手,扇面却紧紧压着她,根本挣脱不开一点。 无奈她只能放开幻影布。 她一松手,段青又是一个下蹲起身。 幻影布被她顶在头顶,布面光滑无比,现在又只有她头顶一个支点。 陆风的拐杖根本压不住她。 她像新娘盖盖头一般,带着白布在场上飞腾,扇面下喷发出无数道火焰,给段青加了一层红色的裙摆。 场下的人都看呆了。 陆风不禁骂道:“你这蠢货,还不赶紧将你的破布拿走!” 左鸿也骂道:“你这老头子连个小姑娘都拿不下!废物一个!” 四个人都不肯用幻场,幻场之间本就相生相克,要是人太多,幻场反倒是累赘。 更何况几个人本来就是以多欺少,再用上幻场,那可真是十分掉价。 左鸿咬了咬牙,“这恶人就由我来当!” 她挥动双手,四下狂风大作。 段青头顶的布被掀开,她腾飞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陆风乘势而起,他的拐杖使得极好。 扬起就勾住了段青的手,另一头的左鸿伸手摇了两下。 段青另一只手被整块布裹住,动弹不得。 另一头霍闻先和汤承两个人合力,把段响逼到了角落,三个人都是大开大合的动作,段响以一敌二,动静震天撼地。 霍闻先赤手空拳,汤承就不一样了,他的器就是他的一双铁手。 下面打的水深火热。 谢鸣周看看演武台,又看看水幕。 明槐强撑着向下看去,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谢鸣周说道:“段家今天必死无疑,等到师父出来,段家就彻底没了。” 谢鸣周扫过台下的群众,轻叹一口气,“东城的人民,要难熬一阵子了。” 像是应了他的话一样。 台上四个人联手,拼了命地把把段青和段响往死里逼。 段响和段青两个人苦苦支撑,这四个人也没落什么好。 左鸿的头发和陆风的胡子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两个人身上黑一块白一块,被段青烧的狼狈不堪。 霍闻先一头冷汗,断了一条手臂,一点力气使不出了。 汤承好点,但是喉间的青紫明显的映在他脖子上,他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段响为了保护段青,背后被汤承狠狠拍了一掌。 整个人现在就是强弩之末。 左鸿和陆风对视了一眼。 风杖齐出。 段响一个转身推开了段青,一面铁墙挡住了左鸿的风刃。 却挡不住陆风的拐杖。 段响登时口吐鲜血,向前趔趄了一步。 他怒吼一声,“这么死了岂不是太过无趣!” 铁墙瞬间瓦解又重组。 左鸿瞳孔骤缩,想往后退却依旧来不及了。 铁皮夹杂着土块顺着她收回的风势团成一个球,把她紧紧裹住。 段青趁机腾飞到空中,大火从空中吐出。 顷刻间吞噬了整个球。 左鸿被困在火球里面,再难逃脱。 陆风连忙引水去救,灭了火,那球已经被烧了个结实。 汤承一脚将黑球踢下台。 左鸿的尸身混着土块,冷在一边。 汤承冷哼一声,哑着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佯攻段青,手臂一转,又掐上段响,段响刚刚一掌拍在他喉间,这个气他可咽不下。 霍闻先和他一起发力。 一个攻上一个攻下,段响纵然天大的本事,也再难逃脱。 “响叔小心!” 段青在空中想回身支援。却被陆山挡住去路。 段响周身气势暴涨,鲜血撒在泥土里。 霍,汤两人全力一击。 土墙被震了个粉碎。 “响叔!” 段响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下台子,不知生死。 霍闻先一直忍着一口气,现在就剩段青一人,他不愿出手,于是席地而坐,休养生息。 现在就剩下段青一人。 汤承和陆山对视一眼,正要齐下杀手。 两人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寒凉。 汤承阴森森地笑道:“速战速决。” 陆山抢先挥起拐杖,段青拧身躲过。汤承一双铁手,照着段青心口掏去。 她要是慢了一步,登时就要被剖心剜腹。 两人围攻一个,怎么着也不会输。 段青满心记挂着段响,她本就体力不支,现在更是危在旦夕。 高手之间的对决,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生死就在一瞬间。 哪里容得下她再分神担忧段响。 眼看着段青一个不察,全力去防拐杖,却把背后空门大开。 汤承像见了血的鬣狗,铁爪就要抓进段青后心。 刚刚触及段青后背。 他指尖好似冻住了,再也前进不了半点了。 汤承手只能往旁边偏离半点,抓到了段青的手臂。 可怜段青刚撞上没多久的手臂,又生生被扯了下来。 段青忍着痛猛然转身,拨开汤承。 陆山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失了先机,他只能一脚踢上段青后背。 汤承来不及答话,段青就被踢了出去。 陆山大喝一声,“这剿灭段氏的功劳可是我的了。别怪老哥不让你,刚刚机会可是给你了的!” 陆山双腿一点,跟了上去。 空中水幕突然炸了开来,噗嗤一声。 水势凶猛,打在陆山身上。 陆山被水浇了个落汤鸡。 “是谁在搞鬼?!” 陆山气得不行,提了拐杖又要上去。 霍闻先起身拦住了他,“等等,这水有诈。” “段青呢?” 陆山气急败坏,“谁知道她藏到哪了?我看她能躲到几时!不过一个水幕,也敢拦我?!” “一张水幕自然是拦不住,你伤段家的人,我要在你身上全部讨回来!” 一个凌厉的女声从上方飘来。 陆山抬头一看,无数冰刺飞来。 他慌忙地转拐格挡。 霍闻先皱着眉头跳下台子。 汤承用他的铁臂把自己护了个十成十。 汤承不耐烦道:“你是谁?段家干你什么事?” 他振臂一挥,迎着冰刺顶了上去,原来上面是一块硕大的冰层。 汤承冷笑一声。把冰层捣了稀碎。 等他在落到台子上,就见陆山和霍闻先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 一个女人站在中央,怀里抱着晕过去的段青。 段青断臂的伤口已经被冻住。 她缓缓转过身。 汤承震惊地看向陆风。 这不是姜墨又是谁?! 那谢乌白呢? 难道谢乌白也已经死在她手下?! 第113章 以一敌二 台上三人不敢动,台下众人不愿动。 姜墨冷冷地扫了三人一眼。 随后旁若无人地凝了一张冰床,她把段青缓缓地放了上去。 一层一层的冰从冰床下面垒起。 段青被高高举起,直直举到了谢鸣周和明家人面前。 谢鸣周看着段青身下的冰,脑子转的飞快,谢乌白呢? 姜墨这个样子明显就是大胜归来。 难道谢乌白真的死在她手中了吗? 这姜墨究竟有多厉害?! 明槐给杨修尘使了个眼神。 杨修尘摇摇头,上前把段青抱了下来。 陆风在一旁嘲讽道:“呵,真是姐妹情深。” 汤承说道:“我们帮你解决了段青,现在段家年轻一辈就你一人。” “只要沉得住气,你就是未来的段氏家主。” “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冲动,可不要误了大事。” 姜墨似笑非笑,铁链在她手上甩的呼呼作响。 她蹙眉盯着天空,深深地叹了三口气。 陆风问道:“你叹什么气?!” 姜墨又叹一声,“二位说的真对啊,只可惜我年轻气盛,这仇是万万不能不报的。” “如果是我儿子殒命他人手下,还要什么段氏家主,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报仇雪恨。” 她摇摇头:“我的心胸气度是万万比不上两位的。” 陆风和汤承浑身一震,面露青色。 两人宝贝儿子的尸体还在外面躺着呢。 尤其是汤承,他忌惮着谢鸣周,却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姜墨猛然扭头,目光凌厉,像两把剑剐到两人身上,“不要说孩子,今日段青之事,我就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汤承眯眯眼,脚下悄悄向姜墨那边移动。 姜墨双眼一扫,突然大笑了两声。 汤承只觉得这笑渗人的很,他又问道:“你又笑什么?” 姜墨冷笑一声,“我笑有些人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汤芊止死前,首席可刚刚进去和陆山碰面。” 陆风连忙喝道:“你胡说什么?” 姜墨慢悠悠地说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从里面出来的人最清楚。这是你们南城地盘,李四方跟贺药我可藏不住。” 李四方贺药早就趁乱跑了。 汤承被她的话唬住,愣在原地。 霍闻先说道:“好厉害的一张嘴,好厉害的挑拨离间。” 姜墨又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说两句又怎么了?就算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姜墨此刻负手而立,面前三条壮汉,情势危急,她却临危不乱,泰然处之,好像在和别人洽谈什么商务会议。 陆风冷笑:“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他脚下踏着水浪,提着拐杖冲了上去。 “是吗?你比谢乌白还厉害啊?” 姜墨这话一出。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拐杖停在姜墨面前,陆风再不敢前进一步。 霍闻先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姜墨双手抓住铁链两边,嗡的一声。 冰霜布满了整个铁链,姜墨手握在中间,将铁链一分为二。 “你不动手,那我来!” 铁锏末端被冰延长,又尖又利。 姜墨左右手各拿一把。 陆风眼前寒光一闪。 汤承后退两步,他望向身侧的霍闻先,“怎么她的速度这么快?” 姜墨的身影在台上消失了一瞬间。 谢鸣周定睛一看,姜墨已经在陆风身后,汤承面前了。 汤承惊呼:“不好!她在御风!” 陆风捂着腰腹缓缓地倒下。 她这一下快如闪电,谁都没反应过来。 他慌忙地伸手捂着伤口,陆雨冲下去给他疗伤。 他干瞪着双眼,腿虚空蹬了两下,只能感到鲜血在不断流失。 陆雨上手给他包扎,却没什么用,依旧是血流不止。 陆雨低头一看,指尖一片冰霜,姜墨把他伤口周围冻住了。 周遭却开着口子,伤口周围的冷气一激,伤口刺骨的疼痛直往他身上钻。 陆风蜷缩成虾米,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陆雨叫喊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要这么苦苦折磨我大哥!” 姜墨猛然转身,死死地盯着她,“那你就去给他收尸!” 又是一锏刺下,陆雨伸手想拦,又哪里拦得住。 陆风的胸腔起伏两下,随后归于一片死寂。 “我恶毒?他对我段家人痛下杀手的时候你在哪?” 姜墨又看向汤承,“我说过了,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汤承背后已经叫冷汗打湿了一片,他看着姜墨杀气腾腾的双眼,双腿就使不上一点力气。 但他不能退,他是南城之主,他背后还站着汤家人呢。 霍闻先抬头看向谢鸣周。 谢鸣周使了个眼神。 霍闻先眼珠一转,“汤承,别听她大放厥词。” “你我联手,先杀了她再说。” 霍闻先抢步攻了上去。 汤承好像被他的话语点燃,两个人一上一下,誓要让姜墨命丧于此。 姜墨右冰锏打到霍闻先身上,却哧溜一下从他背后滑过。 霍闻先窜到了她身后。 汤承迅速跟上,铁手抓到姜墨面前。 左冰锏抬起一挡。 汤承不可谓不心惊,他全力一击,姜墨居然能在防着身后霍闻先得同时全力格挡。 汤承咬咬牙,今天姜墨必须要死,否则将会是巨大的威胁。 左手一抖,汤承被往下轻落,下盘不稳。 姜墨回身跟霍闻先拆起了招。 两个人现在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 汤承奋力向下一砸,地上无数金石应声而起,粘到汤承全身。 在他身上形成一层厚重的盔甲。 霍闻先御着风,速度快到了极点。 姜墨呼吸一沉,感受到体内的蠢蠢欲动,看来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霍闻先动作突然慢了几分。 他变了脸色,“不好,风场有变!” 姜墨冰锏眼看刺在他身上,却又滑开了。 姜墨一边勉力招架着汤承的铁手,一边和霍闻先贴得极近。 “原来如此,难怪姑姑会死在你手上。” “你以为这衣服能保你平安吗?你知不知道这衣服的原材料是从哪里来的?” 霍闻先脸色大变,连忙抽身要走,姜墨却是不放过他了。 姜墨手腕轻转,冰锏那头被她握在手中,铁锏那一头朝着霍闻先攻去。 霍闻先的衣服却滑不开了。 “我告诉你,这黑玉,还是从我手下出去的!” 铁锏沾上霍闻先的背心,他滑不开,只能生生接下姜墨这一击。 姜墨这一击似有万钧之力,登时把霍闻先抽下了台。 汤承见霍闻先都给她打下了台,吓得面如土色,铁盔甲套在他身上,都没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姜墨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却不能后退。 汤承在脑子里过了无数应对章法。 却没有想到,姜墨突然停步不前。 他细细一看,姜墨捂着胸口,面色不善。 脸上豆大的汗珠往外冒。 她抬腿想往前走,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拉着,不前不后,不上不下。 突然间姜墨捂着心口跪倒在地,浑身战栗。 手边两把冰锏也应声倒地,洁白的冰块碎了一地。 汤承心中大喜,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第114章 大限将至 汤承穿着铁盔甲,瞬间腾挪到姜墨面前。 姜墨洁白细长的脖颈就在面前,在汤承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汤承铁手掐上姜墨的脖颈。 所有人都以为姜墨必死无疑。 却不曾想,现在动不了的人,变成了汤承。 汤承入手只觉得触感不对。 姜墨缓缓抬头,空手抓住汤承铁手。 一双漆黑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他。 嘴里吐出的声音却不是刚刚的女声。 而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老汤,这身体你可不能给我打坏了!” 汤承松了手,吓得滚到一旁。 谢鸣周从上面猛然站起,跃到姜墨面前。 “谢乌白!你还没死?!” “姜墨”缓缓站起,“好徒弟,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谢鸣周大声喝道:“谁是你徒弟!你视梦界所有人的性命于不顾,我身为协会首席,又怎么会让你为非作歹?!” “你我的师徒情谊,在你对我的人民痛下杀手时,就已经消散了!” 谢鸣周一呼百应,台下全部都是支持他的人。 “姜墨”看着他大义凛然的样子,仰天长笑,“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够绝情,够狠辣。” “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姜墨”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她的身子,可比你的好用多了。” 空中弥漫出一股腥臭的气息。 突然由姜墨后背冒出无数黑色的触手。 姜墨全身发黑,身形骤然增大。 黑色的触手连接到台下的人头顶。 无数人被黑色的触手悬空抓起。 被抓起的人翻着白眼,如死尸一般被高高吊起。 汤承离得最近,首当其冲,额头被粗壮的触手吸起,他翻着白眼,呻吟了一声,不知死活。 众人不由得一惊。 这分明就是实魇现身,可这是在梦界啊! 从来没有一只实魇在梦界出现,实魇只会在人界出现啊。 无数筑梦师抽刀砍向身边人的黑色触手。 可是这触手越砍越多。 砍掉一个生出两个,砍掉两个生出四个。 黑触手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将白天遮成了黑夜。 黑色的记忆通过触手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姜墨身体了,她的身板越来越大。 “首席,这,这怎么办啊?!” “不能砍啊!这触手在吸食记忆!” 汤承的尸体被扔到地上。 众人看见了越发害怕,惊慌失措道:“死人了,完了,实魇要吃人了!” 谢鸣周看了看四周,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慌!” “化魇就是了!都怕什么?!” 筑梦师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进到同伴的梦里,筑梦师轻易不会做梦,一旦有梦,那就是凶险万分的时刻。 这跟寻常在人界筑梦化魇根本就不一样。 一个男人被黑色触手吊起,正好在明烟面前。 他痛苦地伸着手,嘴里开开合合,眼角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明烟看懂了,他说,救我,大小姐。 她认得他,是西城的一位商贩,攒了许久的钱,才来看一次比赛。 明烟深吸一口气,从高台上翻下了过去。 光鲜亮丽的大小姐毫不避讳,抓住黑色的触手,烟斗烫在上面,她又是一个翻身,顺着触手进了这人的忆场。 她进去筑梦了。 “大小姐!” 明家的人没抓住她 。 明家人纷纷效仿,能动弹的全部都从高台下翻了出去。 随手抓住身边的触手就往进跳。 明家一干人等,犹如黑暗中的火把。 汤承的小侄子汤叶也从仆人怀中挣扎着要去抓触手。 陆雨把陆风和陆山的尸体放到一边,也跳下台子。 没过多久,整个场馆就没有多少人了,一半人被控制着,另一半人全部都进去了。 明槐在台上看着,身边清醒的人都走了,就剩她一个了。 明槐扶住栏杆,紧紧看着下面。 谢鸣周一呼百应,热血澎湃,台下的群众热情高涨,无数人的喊声像是给他擂鼓助威。 谢鸣周抽刀砍去。 却砍了个空。 唰的一声,天光大亮。 漫天交织的触手消失不见。 悬在空中的观众的落在地上,昏迷不醒。 筑梦师噗通一声,全部从梦中滑了出来。 姜墨倒在地上,面色狰狞,她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扯着她的铁链。 铁链绷得僵直,另一头拴在她脖子上。 铁链外面还包裹着一层细小密集的冰刺。整条链子被冰扩张到了手腕粗细。 像一条粗壮的蟒蛇,链子上的冰刺嵌入姜墨洁白的脖颈。细小的刺扎入肉里会渗血,但却不会喷出。 冰蓝色的链子上裹满了姜墨的鲜血。 姜墨双手扯紧,好像要把自己生生勒死,她面皮涨得紫红。 谢鸣周离得近,看得很清楚,姜墨双眼黑黑白白交替闪过,她跪在地上艰难地呼吸。 她嘴里喃喃道:“你给我滚回去!” 谢鸣周呆呆地看着她,台下不明觉厉的观众开始欢呼,都以为是他那一刀砍来了光明,砍得罪魁祸首痛不欲生。 谢鸣周热切地望着姜墨,他知道这是她除掉谢乌白的最好时机,还能顺手除掉姜墨,卖剩下三大家族一个人情。 只要除掉谢乌白,协会就没人能威胁自己了! 这简直是一石二鸟,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看着姜墨的惨状,心里又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受,她他万万想不到,姜墨竟然能凭借一己之力,压制住了谢乌白。 他在自己忆场时,自己犹如被人夺舍一般,意识全无,后来找了个法子,谢乌白能自由出入后,他才能得以喘息。 可是这姜墨居然不惜自毁来牵着谢乌白。 谢鸣周轻叹一口气,他是真的比不上她。 耳畔群众的欢呼声让谢鸣周眼中燃起一股火焰。 对谢乌白的杀心终究是压过了对姜墨的怜惜之情。 谢鸣周心跳越来越快,他提着刀缓缓靠近姜墨。 他目光一凛,手起刀落,对着姜墨血淋淋的脖颈就要砍下。 只听铛的一声。 手中刀被震飞了两尺高。 明槐右手握着青玉尺,白着一张脸,站在姜墨面前。 她的白发映衬得一张脸更加惨白。 她的身形微微晃动,好似一阵风吹过就会倒下,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能看出她还是个活人。 任谁都能看出来。 明槐虚弱至极,大限将至。 同一个演武台,同一个人,同一把青玉尺。 站在台上的终究不是二十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女了。 第115章 杀了我 明烟看见明槐跳到了台子上,刚刚从梦界出来的她立刻就要往下跳。 一只手拦住了她。 杨修尘轻轻地说道:“你不能下去,老师有令,看好你们,不许明家人下台一步。” 明烟转头瞪着他:“你敢拦我?那是我妹妹!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杨修尘依旧冷着一张脸。 明烟低下头,却瞥见杨修尘拳头攥的很紧,指缝都有些发白。 她突然一阵心酸,对着杨修尘拳打脚踢,哭喊道:“那是我妹妹啊,我亲妹妹啊……” 杨修尘咬着牙,“她说,明家在受不住一点打击了。” 明烟浑身一震,扒着栏杆缓缓坐到地上。 “你要干什么?给我让开!”谢鸣周质问道。 谢鸣周焦急道:“你知不知道,谢乌白如今就在姜墨忆场当中。如果让谢乌白抓到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的事件我不希望重演!” 明槐摇摇头,没有动作。 谢鸣周眯了眯眼,放缓了语气,“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姜墨怎么样的?我自有办法把谢乌白分离出来。” 明槐又摇摇头,“你不用骗我,你分得出来他,却制不住他,不然也不会被谢乌白操控这么多年。” 明槐后退两步,“现在只有她能压住谢乌白。” 姜墨在后面拽着链子闷哼,松松紧紧,把她弄得浑身是血,但是整个人神智却是清醒的多。 谢鸣周问道:“你是打定主意要保姜墨是吧?” 明槐朗声道:“不错,要杀姜墨,就先杀我。” 陆雨在台下叫嚣道:“这姜墨如今人魇不分,分明就是谢乌白的傀儡!难道你明家要公然和整个梦界作对吗?” 明槐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二十年前,我就不是明家人了。我现在跟明家,又有什么关系?” 谢鸣周提起一口气,赤手空拳迎了上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多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明槐虽然现在只能催动青玉尺,但仍旧和谢鸣周打得有来有回。 整个圆形的演舞台一分为二,姜墨占了一半折磨自己,明槐和谢鸣周在另一半一决生死。 谢鸣周精力充沛,身体健康,明槐内里已经破败不堪,只是强撑。 照理说应该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但是明槐在此就是怀了必死的决心,出手就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谢鸣周当然犯不着搭上性命。 这一上一下,气势上就先输了三分。 更何况,谢鸣周虽然恼火,但是仍旧不想把明槐怎么样,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她身后的人,只是碍于人多,不能留面子。 谢鸣周还在分神,想要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又输了三分。 两个人就变成五五开了。 谢鸣周抬手一掌,从她头骨劈下。 明槐抬尺格挡。 却听见身后咚的一声。 两人同时回头,姜墨的身影已然不见。 谢鸣周心跳停了一拍,头顶刮起一阵大风。 姜墨甩着链子从天而降。 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被迫分开。 姜墨一链子抽过来,在空中生起巨大的声响。 谢鸣周伸手欲拦,但是鞭势迅猛,抽在演武台上,都留下了三份印记。 他一双肉手上去,简直是自找苦吃。 谢鸣周皱着眉头往后退,拉远了距离,他这才看清,姜墨眼中黑白交替闪过,她和谢乌白还在争夺这身体的使用权。 他连忙喊道:“明槐,她不是姜墨。” 姜墨把链子横在手里,化作铁锏,往身后明槐刺去。 明槐扬尺拨开,姜墨攻势更猛,挑刺砍劈,招招致命。 姜墨右手把铁锏舞得飞起,左手凝着冰霜,抬手就是一掌。 “姜墨!你……” 明槐话没说完,就被冰霜正中面门,整个人又白了三分,面如死人。 她后退两步,身形不稳,只能用青玉尺苦苦撑着。 谢鸣周见状又要飞身来救,他却快不过姜墨。 眼见姜墨毫不留情,正要一锏刺去。 明槐心里轻叹一声,要是能死在姜墨手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她轻闭双眼,迎接自己的死亡。 谢鸣周也站在原处,不敢动一下。 只见姜墨举着铁锏,悬在明槐胸口,她浑身抖若筛糠,上下牙撞在一起,咯咯地响。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一手向下一晃,眼见就要刺入明槐胸口,姜墨左脚一踢,整个人仰面倒地。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又猛然站起。 整个人像个醉汉,在场上四处游走,要前不前,要后不后, 姜墨只感觉自己的忆场在不停地开开合合,里面的谢乌白只想着把她弄死,在她忆场当中犹如大闹天宫,毫不消停。 姜墨突然仰天大笑,低沉的男声高声喊道:“你算不错了,能抗这么久,何必在苦苦挣扎。你现在放弃抵抗,我心情好时,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谢鸣周心里的疼痛就要翻上来。 他正要动手,只见姜墨自己拾起一旁的刀,狠狠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姜墨左右手互相角力,最终偏了一下,刺入自己大腿。 姜墨好似解脱一般,跪倒在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她脸贴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你休想…” 明槐也想上前,谢乌白似乎占了上风,她不敢在上前,生怕情绪恶化。 只见姜墨又开始发疯,直接在空中上下腾飞起来。 众人又是一惊,但是现在却没人敢上前了。 生死关头,谁胜谁负,谁敢干扰。 跪在地上的姜墨刚宁静片刻,又痛苦地呻吟起来。 一时间场上鸦雀无声,只有姜墨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场馆。 如怨如诉,如泣如慕。 段青一醒来,就看见姜墨在台上自残。 她心中一疼,喊了一声姜墨,立刻就冲了下去。 段青一步一步地向前,每走一步,她眼里的泪水就深一分。 姜墨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浑身鲜血淋漓,四肢就没有一处好的,趴伏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血红的双眼疲惫又苍凉。 所有人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 段青伸手抹掉眼泪,用仅剩的一只手把姜墨揽在怀里。 姜墨呆滞的眼眸转了转。 段青摸着她的头发,又伸手去擦她脸上的血污,却怎么都擦不干净,越擦越脏。 姜墨挣扎着起身,脸顶在段青肩头,她轻笑一下,伸手在段青脸上抹了一下,气若游丝:“别哭了。” 段青的眼泪她是擦不掉了。 她咧着嘴,趴在段青耳边,“杀了我。” 第116章 一片死寂 段青还没说话,她猛然把段青推开,双眼又是一黑。 “姜墨!你想干什么?!” 谢乌白一旦出来,必定是嘶吼着,姜墨的嗓子已经沙哑不堪。 “姜墨”皱着眉,嘶吼道:“你就算自己死了,我也死不了!” 姜墨的本声又说道:“是吗?那你怎么这么害怕?” 她扬起一个邪气的笑容,说道:“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怎么杀了你,你在忆场,那大不了我毁了忆场就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如遭雷击,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自毁忆场。 忆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更何况,梦界的人早都习惯了使用忆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没有忆场的他们,就像是老年痴呆,他们的大脑再也存放不了任何东西,忆场就像是一个宽松的背包,这个背包什么都能装,而且很方便。 原本的大脑像是衣服的小小口袋,而且这个口袋还上了几层锁。 用惯了背包的人,又怎么会习惯用口袋。 “姜墨”满脸怒火,一掌拍向还在发呆的段青。 明槐抢步上前,把呆滞的段青掠到一旁。 刚刚她坐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大坑。 谢鸣周却很是高兴,姜墨不惜自寻死路,也要拖死谢乌白,这对他最有利! “姜墨”低着声音喊道:“好一个姐妹情深,我就偏要让你亲手杀了段青。” 谢乌白此刻控着姜墨,最能感到姜墨心绪,引起她波动最大的,就是段青。 他一招一式,都要对段青痛下杀手。 谢鸣周冲上前去,和明槐一起护住了段青。 破局之道,就在段青。 “姜墨”铁锏砍过来,谢鸣周抬手揽住。 他高声喊道:“姜墨!我可以放过段家和明家,我可以放过所有人!我知道你能听见。” “姜墨”满脸怒容,“谢鸣周,你可是我徒弟!只要我们合力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姜墨又出来了,“条件呢?” 谢鸣周看了一眼明槐。 姜墨咬着牙,提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自毁幻场,你答应我…。” 段青在一旁大喊:“不行,我不允许!” 她哭喊道:“他要控魇术,给他……求你了姜墨,你不能死啊。” 明槐心里满是苦涩,她看着姜墨,她是拦不住她了。 姜墨闭了闭眼,自顾自地说道:“不许再伤伴生家族任何一人,不许再做暗自搅局之事,金海的事,不许再有!” 她强撑着一口气说完。 谢鸣周暗着一张脸,不置可否。 姜墨轻笑一声,五官又扭曲起来,她抖着手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到脸色通红,她喘着粗气,朝谢鸣周招招手。 姜墨的身体残破不堪,就算是谢乌白夺到了,也是重伤一个。 谢鸣周慢慢走过去。 姜墨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谢鸣周脸上一变,随后郑重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你。” “我绝不食言。”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跪在姜墨面前,缓缓弯腰,额头贴在地上,一道光线从他额顶延伸到姜墨脚下。 这是梦界的最高的起誓方式。 众人都有些震惊。 陆雨方才还在台下琢磨着要去屠了段家,现在谢鸣周这话一出,她就彻底没机会了。 她在谢鸣周身后跃跃欲试道:“首席,这个咱们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鸣周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姜墨的神智已然昏迷不清,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两个灵魂的撕扯。 谢乌白在她忆场中恣意妄为,誓在做出最后一波攻击。 谢鸣周听着她呼吸又沉重起来,连忙退到台下,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自毁忆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动静,离得远些终究是好的。 段青心如死灰,谢鸣周上身去拉她。 他刚刚在姜墨面前起了誓,绝不能让段青出事。 可是两个一心求死的女人,他哪里拦得住。 姜墨在一旁嘶吼道:“把她们拉走!” 三个人纠缠在一起。 铛的一声。 佛珠打开了谢鸣周的手。 抬头看去,明悦和汤芊萍两个人从天而降。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姜墨已经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都震惊了一下。 明悦一脸焦急地扶住明槐,她轻声呼唤道:“姑姑,走吧。” 明槐依旧坐在地上,安稳如山。 明悦咬咬牙,“对不起了姑姑。”她双手迅速放在明槐后颈。 明槐还没说话,就晕倒在她怀里。 明悦飞速将她抱起,送到了高台之上,送回了明家人身边。 她反身又要下去。 明烟拉住她,“你要去哪?” 明悦对她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段青比明槐难缠得多。 汤芊萍一时不察,她就要扑到姜墨那里去送死。 明悦回到汤芊萍身边,两人对视一眼,扛起段青就往下走。 谢乌白存在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伸手就要去抓段青,只有这样,才能延缓姜墨的求死之心。 肉身重伤之下,他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汤芊萍毫不留情就是两巴掌,把他又打了回去。 下台之前,她还抛下一根簪子。 段青看着簪子,怔怔落下泪来。 姜墨步履蹒跚地去拾那簪子,她把簪子紧握着手中。 汤芊萍临走前听见的最后一句,是姜墨哑着嗓子说的谢谢。 汤芊萍脚步一顿。 明悦上前拉着她下来。 台上就剩姜墨一个人了。 谢鸣周拿着幻影布将偌大的演舞台围得严严实实。 姜墨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了。 外面的人却能看见里面的影子。 只见姜墨左手要往身上扎,右手又死死摁住左手。 两个灵魂再用一具身体打架。 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但他们非要分个你死我活不可。 她一个人在里面自言自语,一道男声,一道女声。 一会儿嘶吼,一会儿呻吟,一会儿喊叫,一会儿威胁。 她东倒西歪地从一头走到另一头。 外面没人敢催促,姜墨如果不能成功,遭殃的就是他们。 只见幻影布里面明明灭灭,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突然间,天地大暗,噗嗤噗嗤,又是一堆触手飞了出来,众人大惊失色,刚刚被黑色触手吸了记忆的人还没恢复,怎么又来一波。 这一堆触手更快,瞬间就扎入了所有人的脑袋。 明槐,谢鸣周等人实力高强,躲闪的快了一些。 却仍旧被扎入了后背。 吸取记忆的感觉传来。 却没有任何东西通过触手传入里面。 所有人瞪着双眼,却看到了一段记忆。 姜墨此刻掌管着身体,她把谢乌白的记忆逆行倒施,全部传了出去。 包括季长安的那段往事。 谢乌白也是大惊,连忙要收回触手。 但是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被姜墨捅了出去。 已然来不及了。 明槐承受不住,口吐鲜血。 嗡得一声,触手骤然收回,只听见姜墨嘲笑道:“谢乌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在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谢乌白大怒。 一时间男声和女声纠缠在了一起。 过了好一阵子,女声突然喊叫一声。 就看见姜墨的身影一顿,跪倒在地。 她松开了双手,影子上能看到她心口插了根细细的东西。 鲜血撒在布上,醒目又渗人。 姜墨很快又握上了簪子,奋力扭动着身子,簪子横着剖开了整个胸口。 外面只听得一道女声痛苦地呻吟。 同时夹杂着一道男声:“不要,不要!” 黑色的液体从她胸口涌出,姜墨握着一摁。 黑液上结了一层冰。 捅得更深,冒出来的黑液都被姜墨冻住了。 簪子上突然发出一股青色的火焰,顺着姜墨的冰烧满了整个胸口。 冰层在姜墨身前蔓延,火焰也烧了满身。 姜墨只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火两重天,胸口剧烈的疼痛已经麻木。 又刮了一阵风,把姜墨吹倒在地。 她躺在地上,望着蓝天,意识已经飘到自己忆场当中。 那个熟悉的雪白的街道正在崩塌,两侧的房屋正在轰然倒塌。 谢乌白站在对面,面色狰狞。 姜墨站在对面,却是面带笑容。 谢乌白喘着粗气,“你,你真是疯了。为了这些人。” 姜墨满眼鄙夷,脸上却挂着笑:“有我陪你死,算是抬举你了!” 谢乌白再也忍不住,冲向姜墨。 两个人濒死之际,没有什么幻场,什么武器,只能赤手空拳,用着最低端的打法。 两个人掐在一起,随着忆场崩塌,倒在了虚空之中。 谢乌白在不停地消散,黑色的烟雾在后面拖着,像长长的一道尾巴。 房屋碎成一片片木头渣子,飘散在空中,飘散在两人身边 。 谢乌白看不见,但是姜墨却看的见。 每一个木片都有她最珍贵的回忆。 姜子渝的喜怒哀乐。 在梦界的朋友师长。 在人界再遇姜子渝的瞬间。 姜墨抬手抓住一个木片,她心里空落落的,想去抓更多的木片,她又能抓住多少呢? 黑雾裹挟着她渐渐消散。 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明悦在外面御风,风吹得更盛,给汤芊萍簪子上的火推了一把。 火舌从胸口开始,席卷了姜墨肉身。 砰的一声巨响。 缕缕黑烟飘到上空,众人只闻到一股腥臭 天光乍亮,幻影布上一片虚无。 谢鸣周等了好一阵子,才敢慢慢掀开幻影布。 演武台鲜血淋漓,混着黑液,像是给上面刷了一层油漆。 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根簪子落在一堆灰上,旁边放着半条铁链。 空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段青上去捡起铁链,把它握在胸口。 她看着铁链,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谢鸣周负责了所有的善后工作。 谢乌白已死,他再不受羁绊了。 人已经走空了,伴生家族收拾收拾该各回各家了。 演武场本就是因比赛而建立,现在比赛结束,水幕,演武台全部都不见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捧黄沙在海边享受着月光的照耀。 第117章 峰回路转 月光淡淡地洒在海边。 三天前的那场血战,在无数南城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曾经热闹繁华的南海边归于一片死寂。 一个人影从海面走来。 身形看出来是个少女。 她一身黑衣,脸上还戴了一张纯黑色的面具。 她扭头看了两眼,四下无人,夜风呼呼地吹。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开始挖沙子。 黄沙下是那天大火烧出的黑沙。 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挖到。 少女擦擦汗,心里涌上焦急,她自言自语道:“到底在哪啊?” 她十指洁白纤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身娇肉贵的主。 一阵夜风吹过,大面积黄沙飞起。 她警觉地抬起头,在四周环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动作放的更轻了,天地间只剩下沙沙的声音。 “你是在找这个吗?” 少女心里一惊,立刻回头转身。 一个长袍少女站在她身后。 手里拿着一根碧绿色的簪子。 抢步上前,抬手就要抢簪子。 长袍少女戴着面罩,身形比她还灵活。 三晃两晃,那簪子一直躺在她掌心。 两个人都拼尽了全力去抢这簪子。 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敢用梦器和幻场,动静太大,招来人就不好了。 黑衣少女越打越急,那长袍少女身形越来越快,在她周围升起一股飓风。 长袍少女将簪子横在手中,黑衣少女伸手去抓,她向后一闪,黑衣少女正撞到她怀里。 长袍少女一个转身,揭开了对方的面具。 月光下,汤芊萍的怒容清晰可见,“把簪子给我!” 明悦轻叹一口气,也揭开面罩,“你又何必瞒我。” 她递上簪子。 汤芊萍一把夺过,“这是我要做的事情,干你明家什么事?” 明悦也有些气恼,“咱们当时不是在图书馆说好了吗?” “一旦姜墨出了事,咱们一起救她。” 汤芊萍低着头不说话。 明悦不依不饶:“姜墨有两个幻场,说不定另一个幻场能存放一点她的念想。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她的风幻场只跟你交过手,只有你最清楚。但是你不会用风,我会啊!” 明悦看着汤芊萍无动于衷的样子,更焦急了。 “自我们在南海的外围,你一听到姜墨被谢乌白占了忆场,就想到了这个救她的法子。” “咱们那时候就说好了,一起行事的。为什么你又要反悔?” 汤芊萍长长的睫毛垂下,“因为你是明家人。” 明悦一愣。 汤芊萍抬起头,月光打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凄清。 “姜墨杀了太多人,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为妙。” 她身上那股嚣张跋扈的气质消失不见,自从她回来后,汤家上上下下,她都亲力亲为,整个人瘦了一圈。 明悦莫名地问了一句:“她在南海大开杀戒,你…” 汤芊萍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段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家也不是清清白白。我也算是替南城赔罪了。” “更何况,这事能不能成功还另说。” “要是成功了,又是一场风波。” “我是汤家人,你还是赶紧回西城吧。” 汤芊萍皱着眉,手里紧紧攥着簪子。 明悦莫名看得移不开眼,心里涨涨的,她勾起一个笑容,“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汤芊萍松了眉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明悦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跳。 汤芊萍凑近怼了她一下,“你快说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磨蹭什么?” 明悦清了一下嗓子,“以咱们两个的力量,偷偷开个小门,送个人去人界,可不是什么难事。” 汤芊萍想了一会儿,“那她在人界的身份怎么办?” 明悦说道:“这个好办,西城有人跟季家有联系,我让她来南城速速办理。” 汤芊萍先是一喜,随后又否定道:“不行,不行,不能来南城,还是去西城吧,你们家能好照料她。”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好似确定一定可以复活姜墨一样。 两个人毕竟是少女心性,越说越兴奋。 汤芊萍伸手捂住了明悦的嘴,“哎呀,你快别说了,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明悦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晚心跳的格外快。 她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下,她和汤芊萍那天说到姜墨的风幻场,随后两个人就一起去到了南城的藏书馆探寻。 她没想到,汤芊萍其实爱好读书,南城那么大的藏书馆,她几乎看了个遍。 也是从那里,她看到了汤芊萍不一样的一面。 在那里两个人找到了原因。 古老的伴生家族,对自然有着天然的连接接,身体的一部分也可以成为梦器。 姜墨原本是冰幻场,她后来生成的风幻场其实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衍生出来的。 原本的因果关系是有了忆场,随后才有幻场和梦器。 但现在姜墨有了第二梦器和第二幻场,按理说第二忆场应该也有了。 只不过两个人不知道,姜墨的第二梦器是她的眼睛。 所以现在两人在犹豫不定。 从藏书馆出来后,汤芊萍又要去处理汤家的事,明悦依旧跟着她。 两个人又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天,才慢悠悠地往南海走。 没想到,一回到那里,就得知汤承和汤芊止死讯。 明悦第一反应是看向汤芊萍。 当时汤芊萍身子晃了晃,明悦连忙上去扶着她。 谁知道汤芊萍软得跟面条一样往下倒,明悦揽着她,只感觉满手冰凉。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讷讷道:“你…” 汤芊萍眼泪怔怔地往下落。 她挣扎地想起身,浑身却使不上一点劲。 明悦只能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汤芊萍最后在她怀中几乎要晕厥过去,明悦有些心疼地说道:“你要去看看吗?” 汤芊萍擦掉了眼泪,紧紧握住了明悦的手,“先回汤家,此刻汤家定然大乱,我要回去主持大局。” 明悦就这样跟在汤芊萍身后,跟了好几天。 直到前几天,姜墨身死,所有人各归其位,两人这才分开。 直到现在,两个人在海边月夜重逢。 第118章 春心萌动 明悦甩出一串佛珠,在沙滩上圈出一方小小天地。 这一块地方正好够两个人活动。 佛珠内金光乍现,外面却什么都看不见,两人干这事须得偷偷摸摸的,可不能叫人发现了。 汤芊萍抬起在簪子尖端上冒出缕缕青烟。 明悦缓缓抬手,风在她手中很是听话。 清风和青烟混在一起,在空中飘荡。 一圈一圈又一圈,青烟缓缓散开,没有什么反应,汤芊萍看着焦急,明悦更是焦急,她咬咬牙,把佛珠扩大。 佛珠圈起来的地方越来越大,渐渐比当时的整个体育馆还大。 清风一阵一阵地散开,偌大的天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明悦闭着眼睛感受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她有些失落地看向汤芊萍。 汤芊萍皱着眉头,“要不我来试试。”她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 明悦的风场已经是修炼的很好了,而且风场和风场之间的吸引力,是她的火不能比拟的,如果连明悦都找不到姜墨的痕迹,那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汤芊萍强撑起一个笑容,“没事的,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 明悦摇摇头,拉着她坐下,“为什么,你想复活姜墨呢?” 汤芊萍一愣。 明悦兀自说道:“按理说,段家和陆家才是深仇大恨,赎罪什么的,也轮不到汤家,你不杀姜墨报仇,反倒是来复活她,肯定有别的原因。” 汤芊萍苦笑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想跟段青做交易。” “你们明家一向置身事外,你是不会懂我们的,汤家损失惨重,我只求自保” “我那天见到段青,只觉得她满身杀气,复仇的心思冲破天际,无论她想对谁先下手,就必须要联合另一家。” “如果我能让段青见到姜墨,最起码可以保证她不会和陆家联合。” 明悦看着汤芊萍清瘦的脸庞,胸中一股热血涌起,“我们再试一遍。” 明悦猛地站起来,拿起簪子在自己手心一划,清风吹走了她掌心的血气。 汤芊萍没有想到明悦会做到这个地步,心里有些动容。 她的血气在附近游走,试图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依旧什么都没有。 一连三天,两个人都来这里找过,不管是汤芊萍还是明悦,两人都贡献出了自己鲜血,几乎是什么办法都用过了。 直到最后一晚,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明悦垂着脑袋,汤芊萍脸色白的可怖,她强笑道:“最后一天了,明天你就要回西城了吧。” 明悦不情愿地点点头。 汤芊萍笑道:“那我先祝你一路顺风,明天我就不送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明悦看了看她的双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悦的眼睛又大又亮,在月光下注视她,目光有些发烫。 汤芊萍慌忙地背过身子,“没什么好说的了,走吧。” 两人都知道,一旦回去,以后伴生家族关系恶化,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明悦心里泛起无限不舍,她轻笑一声,“既然明天要走了,那我在找最后一遍,送你个礼物。” 她声音是前所未有得轻,汤芊萍回头看去,只见明悦后退两步,把佛珠高高抛起。 一串佛珠突然在空中断掉。 一半落到明悦手里,另一半被她用风在空中吹起。 “你,你要干什么?”汤芊萍仍旧小心翼翼地问。 天空狂风大作,把那串佛珠竟然吹碎了! 七颗佛珠在天空中旋转,风像利刃一样,开始削减佛珠。 粉末落在天空,犹如满天繁星。 七颗佛珠被削得熠熠生辉,挂在天上,显然是七颗星星。 天上星辰明亮,地下少女的笑容更加明亮。 汤芊萍看着,只感觉手脚发麻,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缓缓走过去,呆呆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明悦只是傻笑,拉着汤芊萍走到一旁,往她手里塞了一颗佛珠,她兴奋道:“你看!” 天上的星星又没了,漆黑的夜空上只飘着两朵乌云,赫然没有了刚刚的璀璨。 汤芊萍心里有些遗憾,这星空就像烟花一样短暂。但她仍旧很好奇,“这是怎么弄得?” 明悦眼见她的注意力被转移,更开心了,她拉着她,又走到刚刚的星空下,“你在看看!” 汤芊萍仰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天上繁星璀璨,刚刚的星辰变戏法似得又出来了。 这下她是真的新奇了。 她有些兴奋道:“这怎么又出来了!” 明悦拉起她的手,把佛珠放在她手心,轻轻地拨着,“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只有在这,而且只有你能看见,以后你看星星的时候,就拨一拨我的佛珠,好吗?” 明悦语气轻飘飘的。 汤芊萍觉得耳朵痒痒的,手心痒痒的,心也痒痒的,手里的佛珠烫得惊人。 她握住手,把佛珠紧紧握住。 汤芊萍握住佛珠的同时,明悦怀里的佛珠也轻轻动了一下,明悦笑得更开心了。 汤芊萍嗫嚅道:“可是,可是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礼物,你,你想要什么呢?” 她眼神飘忽躲闪,就是不敢看明悦。 明悦正要开口说话,却感受到空中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气息更像是魇,不对,魇腥臭十足,不是魇。 更像是某种执念。 这是姜墨! 她连忙打断汤芊萍,“你还想更好的礼物吗?!” “我可能找到姜墨了!” 明悦顺着气息起风,沿着整个海岸线开始搜寻。 汤芊萍更是不敢大意,她跟在明悦身后,细细查看风在每一处地方的反应。 明悦在前面走着,心里升起一股疑惑,这里自己不是没有找过。 这三天她和汤芊萍就差把整个南海翻过来。 她可以肯定,这里绝对没有姜墨的痕迹,但是风中这股痕迹不小,好像有什么人在引着自己过去。 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和汤芊萍这几天的一举一动,对方都看在眼里。 一想到这个,明悦心里一阵发毛。 她放慢了脚步,拉住了身后的汤芊萍。 她凑到汤芊萍耳边,低声说道:“走慢点,小心些。” 汤芊萍虽然不解,但是仍旧照做了。 两人越走越慢,越走越远,明悦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人比自己的能力强不少,自己发现不了的东西,这个人轻易就发现了。 但是对方好像又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在引诱自己。 很显然,汤芊萍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比明悦警惕的多,她低声说道:“咱们是先抓人,还是先找人?” “随机应变。” 又走了一阵,汤芊萍突然说道:“别走了,这个方向,是入梦区。” “今天这里的入梦区举行考试,能用的筑梦师都被拉去了,咱们要是去了,也不能脱身。” 汤芊萍面上一阵寒意。“他故意要把咱们引走!” 两人对视一眼,调虎离山! 汤芊萍猛然回身,明悦御风托起两人。 两个人原路返回,姜墨的执念气息越来越浓。 等回到原先的地方,一个黑衣人背着身子站在那里。 看不清男女,只能看见手里捏着一根黑棒子。 对方动作不大,但是很明显是在筑梦化魇。 第119章 死而复生 汤芊萍心里一阵火起。 她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簪子如同飞镖,咻得一声就扔了出去。 那人没有想到她们俩这么快就能回来。 慌忙躲闪之际,被她扎了个正着。 黑衣人转身时候,脸上戴了一张黑色面具。 明悦只觉得这人躲闪的身影有些眼熟。 她飞到上空,只想着和汤芊萍联手制住这人,她高声喊道:“这人不能放跑,绝对是熟人!” 汤芊萍闻言打得更猛,火凤凰乘风而起。 她虽然气在头上,但是也知道这事一定要隐秘,因此这火凤凰是通体黑色。 一点没有和姜墨斗法时的火光冲天。 黑色的火凤凰冲过去,仍旧带着火焰,这人却是躲也不躲,抬起黑色的棍子硬抗下她这一击。 火凤凰化作黑烟,飘散在海上。 这一下可把两个人都惊住了。 这火凤凰可不简单,有明悦在一旁辅助,再加上汤芊萍意在一击必胜,所以两人都用了八分的力。 这人居然能生生抗下,足见其功力深厚。 但是功力深厚,又怎么会被汤芊萍击中。 实在是矛盾。 明悦沉了脸,她掠身上前,却闻到空中姜墨的气息越来越浓,好像她整个人的执念都在这里。 她心里一阵打鼓,姜墨的执念不知道分散在哪里。 她找了那么久,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个人一出现就变得顺利起来。 她缓缓停在这人身后,轻声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朋友?” 这人仍旧背着身子,挥舞着他手里的黑棒子。 汤芊萍问道:“你在干什么?” 黑棒子在地上扫了两下,汤芊萍凝火一看,是几个字。 “我要你的火,姜墨肉身需要重铸。” 汤芊萍握着簪子愣在原地。 明悦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棒子又扫了几下沙滩,“动手凝魂。” 黑衣人不再管她们俩,开始自顾自地凝魂。 明悦和汤芊萍对视一眼,汤芊萍说道:“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救活姜墨。这人虽然不露相,但是刚刚一举一动,都没有伤我的意思。” 明悦点点头,“按照这人的行为来看,他是友非敌,泄露的事,容后再议,大不了咱们把姜墨今夜就送走。” “万一东窗事发,也没有什么证据。”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先给姜墨凝魂。 明悦走到黑衣人身边细细观察着。 这人看身影十分熟悉,明悦有印象,这人她绝对见过。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人凝魂的进度越来越快。 黑衣人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明悦一直注意着他,她问道:“你有伤对吗?” 黑衣人没有反应,自顾自地用那黑棒子收集着姜墨的执念。 只要执念收集的够多,汤芊萍就可以给姜墨烧制一副肉身。 眼看执念收集的够多了,汤芊萍开始烧制起沙子,就等着重铸肉身。 两人都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 照汤芊萍的预想,她和明悦两个人找到一丝姜墨的痕迹,然后尽力收集,等明悦回了西城。 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收集,重铸。 现在能有这番光景,完全就是这黑衣人的功劳。 黑衣人松了一口气,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明悦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跟上去。 她缓缓跟在黑衣人身后,只见他走的越来越慢,手里的黑棍子变成拐杖,撑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偌大的海面什么都没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黑色的背影被黑夜吞噬。 孤独死寂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 忽然一个浪花打过来,这黑衣人好像突然变得弱不禁风,直直倒在水里。 明悦连忙上前扶起他。 走了近才发现,这黑衣人居然是个女人。 明悦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女人伸手指了指。 黑棒子落在海面不远,明悦御风给她拿了过来。 黑棒子一触手,明悦瞬间感觉到不对。 她紧紧扶着女人,手里捏着黑棒子。 明悦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瞪着双眼瞧着女人的面具。 她目光凝在女人脸上,双手在黑棒子上下摸索着。 不知她摸到什么,明悦手抖了起来,女人在她怀里轻叹一声。 她抬起手搭在明悦手上,似要阻止她的动作。 明悦眼圈红了,手动得更快,女人无力地咳嗽起来,伴着咳嗽声,黑棒子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月光照在水面上,明悦第一次痛恨自己眼睛看得这么清。 黑布被明悦扔在一旁,她抖着手摸上那通体青绿的长尺。 这青玉尺是她从小摸到大的。 “姑姑,姑姑。” 眼泪止不住地砸在面具上,明悦把黑色面具揭开,明槐惨白着一张脸,笑着看她。 “还是被你发现了,那小姑娘反应太快了,还想再拖一会儿的。” 明槐气若游丝地说道。 明悦轻声问道:“为什么?你……” 明槐又咳了起来,明悦只感觉自己怀里放着一具骨头架子。 明悦伸手拉开她的袖子,硕长的伤口横在明槐手臂。 明悦浑身一震,“你…你怎么能以魂引魂?” 明槐笑道:“你们两个冒失鬼,咳咳,长时间找…找不到魂,姜墨会散的,我…我活不久啦,她是段杰唯一的孩子,我…我对不起段杰和长安。” 明槐双眼空洞地望着天上的月亮,絮絮叨叨地说着。 明悦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要,姑姑,不要,我带你去找大夫,我带你回西城,云幽姐姐肯定……” 明槐又咳了起来,语气轻得可怕,“你把我葬在人界吧,我想跟长安葬在一起。她,她还没看过海呢。” 海风吹着,海水泡着,明槐蜷缩起身子,直往明悦怀里缩。 “冷,我好冷,长安…” 明悦抱起她,想往回走,想找汤芊萍点火。 汤芊萍兴奋赶来,却又不敢大声宣扬,只敢悄悄说道:“明悦!明悦!肉身烧好了!我们马上就……” 明悦红着眼一动不动,怀里抱着黑衣人,半截身子浸在海里。 夜里的海水冰凉刺骨。 汤芊萍连忙伸手去拉她,触手的温度冰的吓人,她心立刻揪了起来。 “明悦,明悦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啊,你会冻坏的。” 明悦抬头看她,带着哭腔恳求道:“芊萍,你救救她,给她烧火,冷,好冷。” 明悦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汤芊萍指尖扬起火焰,这才看清明槐躺在她怀里,面带微笑。 青玉尺最后跟着明悦回了西城,明悦回去后,经常在伴生堂擦着命牌。 她收起了仅剩的几颗佛珠,用上了青玉尺。 第120章 久别重逢(已完结) “妈妈,为什么我们要在下雨的时候来看爷爷呢?” 男孩在墓前轻声问道,他看了看四周,又问道:“这里有好多人啊!” 妈妈摁下了男孩的头,“别说话,等下咱们就走了。” 陵园外,大雨倾盆,这场雨来的突然,很多人都没有防备。 姜子渝看着大雨打了个哈欠,最近邻居在搬家,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这个大雨,正适合睡觉。 只是这里离家还有一段距离,自己怎么才能顶着大雨回去。 “好巧,你没带伞吗?” 姜子渝扭头看去,一个女人打着一把大黑伞,手里还提着一把。 姜子渝看着她有点面熟,问道:“不知道你是?” 女人轻微一笑:“你可能没有见过我,我是季氏新来的。在季律…” “噢噢,我想起来了。你前两天来过我们律所,跟你对接的就是我师傅。” 姜子渝恍然大悟,“真巧啊。” 女人温和一笑,解释道:“我来祭拜两位朋友。” 姜子渝微笑道:“我爸妈都在这。” “抱歉。” 姜子渝摆摆手,“这有什么?” 女人沉吟片刻,开口道:“能带我看看叔叔阿姨吗?” “遇上也算缘分。” 姜子渝看着她的笑容,莫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鬼使神差地带她去了姜成和李晓的墓。 风雨打在两个人身上,却没有人觉得冷。 看着女人虔诚地跪在墓前,姜子渝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自从爸妈走后,自己很少有这么情绪波动的时刻。 女人低头嘘嘘叨叨说了些什么,随后站了起来。 女人问道:“你怎么哭了?” 姜子渝擦着眼泪,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就是缘分吧…唉……”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姜子渝又说道:“我能去看看你的朋友吗?” 女人先是一愣,随后答道:“好。” 冰凉的墓碑上,明槐二字淋了雨,湿漉漉的,她旁边的墓看来已经有些年份,季长安三个字看着有些年份,饱经风霜。 没过多久,雨过天晴。 女人问道:“你要回律所吗?我要回季氏,咱们顺路,可以一起去。” 第二次,姜子渝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两人回了律所,随后分道扬镳了。 下午六点。 “小姜,我先走了啊!” 姜子渝从卷宗中抽身,“师傅再见!” 张律师对她笑笑,“你也别熬太晚,注意身体啊。” “嗯嗯。” 姜子渝又埋头案件,她自言自语道:“嘶,这个是什么时候的证据呢?” 一个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二十八号,在那个店铺里。” 姜子渝回头,是早上在墓地遇见的女人。 姜子渝惊奇道:“这你怎么知道?” 女人温和地笑笑,“你师傅跟我说过一嘴这个案子,我有印象。” 姜子渝略带羡慕地说道:“这你都记得,你记性真好啊。” 她眼神扫到女人脖颈。 女人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链子,链子很是粗糙,上面有不少划痕,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整个人十分有气质。 姜子渝问道:“你这个项链在哪买的?看着挺不错的。” “自己做的。” 女人腼腆地笑笑,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家?” 姜子渝点点手下的案子,“我把这个看完就走,再见。” 女人走了。 天黑了,作为最后一个出律所的人,姜子渝照旧去对面的便利店吃饭。 姜子渝看着对面黑掉的便利店,好奇地探头望了望。 上面贴着一张条子。 老板结婚,暂停营业 红纸黑字,十分喜庆。 姜子渝笑了两下,掏出笔写下了自己的祝福。 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家走。 到了楼下,像往常一样亮起的灯却没有给她带来光明。 姜子渝站在楼道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摸着黑找到了门口,在包里掏了半天,却没有找到自己的钥匙。 姜子渝心里一紧,脑子迅速闪过白天的场景,钥匙最有可能掉在商店门口,给老板写祝福的时候。 姜子渝突然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她靠在门上,轻轻抱怨道:“今天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她抱着包坐在地上,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又开始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点外卖在楼道摸黑吃,会不会吃到鼻子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喜欢对着空气说话,即使没有人回答。 姜子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打算去外面酒店对付一晚上。 她刚刚起身,就感觉身后一阵光亮传来。 “外面停电了,但是我家没有,你要进来坐坐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姜子渝缓缓回头,女人逆光站在门口,还有一股饭香味从她身后飘来。 身后的灯光给她带上一层光圈。 女人又笑了,“有灯的话,吃东西就不会吃进鼻子里了。” 姜子渝有些惊讶,又有一点害羞,自己胡言乱语第一次被人听见。 “你,你怎么在这?你就是刚搬来的邻居?” 女人弯着眉眼,温和地笑,“是啊,好巧啊,新邻居,所以你要进来坐坐吗?” 姜子渝一边说,“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一边靠近女人的房间。 恰好停电,她恰好没带钥匙,女人恰好做了饭,她恰好饿着肚子。 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女人的手艺很不错,姜子渝肚子吃了个滚圆。 “你吃的不是很多啊?” 女人吃饭的时候动不动就撑着手看她,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和蔼,看到姜子渝有点不好意思。 姜子渝夸赞道:“你做饭真的很好吃,怎么不多吃一点呢?” 女人笑着摆摆手,“我身体不好,吃不了太多东西,能看着你吃,我觉得很满足啊!” 姜子渝觉得怪怪的,又没多想。 姜子渝感觉很神奇,“你知道吗?不是我乱搭讪。我总觉得在你面前特别放松。” “我总感觉,在哪见过你似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像……” 她话头止住,不肯再说。 女人对这很感兴趣,连忙问道:“像什么?” 姜子渝不好意思地说道:“像妈妈…”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 姜子渝找补道:“不是不是,像姐姐!” 女人看着姜子渝,眼神晃了很久,随后低下了头。 良久,她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姜子渝怎么好白吃白喝。 她连忙抢着收拾,“哎哎哎,你别动,我来我来。” 女人撑着手,“好啊,厨房有洗碗机,你放进去吧。” 姜子渝答道:“下次,下次我请你吃饭。” 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诶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女人连绵悠长的声音传来,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我叫姜墨。” 姜子渝猛然回头。 “姜墨,姜墨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姜墨心头一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是吗?可能我们在哪里见过吧。” 姜子渝自顾自地想了半天。 “哎呀,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去过南城啊!” “怎么呢?” “我跟你说啊,我大学时候在南城旅游的时候,身份证丢了!” “那最后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当时就有个姐姐,叫姜墨……”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