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不当炮灰,清冷世子夜夜沦陷》 第1章 炮灰是我 “啊!新娘子撞柱子了!” “快叫大夫!” “小姐,小姐,你不能死啊!” 耳畔的声音实在太吵,苏璃揉着疼痛欲裂的太阳穴,从车祸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就在刚刚,她从公司加班出来,疲惫地开车回家,却在一个十字路口被一辆水泥车撞上了天…… 睁眼,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鲜红的帷幔、鲜红的地毯、鲜红的喜字、鲜红的血迹模糊了双眼…… 鲜红的一切! ——这是个喜堂。 还有众人惊恐紧张、无比放大的面庞。 “醒了!醒了就好!” 一个中年男子看到醒过来的苏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冲着一人怒骂: “逆子!瞧你干的好事!还不快滚过来给苏璃道歉!” 苏璃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男子身穿红色喜袍,身材颀长,眉眼如峰,模样俊朗却冷若冰霜,手中还紧紧拉着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另一边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闻言,他面无表情却态度坚定: “爹!我和柳絮是真心相爱的。 原本,我以为柳絮不要我了,我心灰意冷才答应了这门婚事,可今日她带着孩子寻上门来,这亲我是绝对不会再结了。 爹!我要娶的人是柳絮,不是这个蠢货! 这个蠢货要死,就让她去死好了!” “放肆!” 中年男人冲上去,朝着男子轮廓分明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指着名叫柳絮的女子气得全身发抖: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也值得你放弃苏家这么好的岳家、放弃苏璃这么好的姑娘? 裴彦,你脑子呢? 你的前途、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今日若是敢踏出侯府半步,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裴彦!柳絮? 等等! 这不是她很多年前追过的一本狗血小说《宠妾灭妻》里的男女主么? 当时她还笑,自己居然和男主那个没用的炮灰妻子同名同姓! 靠! 自己这是穿书了! 还穿成了那个没用的炮灰妻子——永安侯府大小姐苏璃!? 头疼! 缓缓! 苏璃看着眼前的混乱,一阵心绞痛。 原着里,开篇就是女主柳絮带着孩子上门抢亲,男主裴彦当堂悔婚。 苏璃一哭二闹三撞墙,一场婚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惊动了大内。 最终,男主迫于压力,被逼无奈还是娶了苏璃。 婚后,裴彦貌似洗心革面,对苏璃百般欢好,其实却全是虚情假意—— 他用避子汤当补药让苏璃终身不孕,后又将她送上了一个又一个官员的床榻,让她沦为玩物,为他做权色交易。 榨干她的利用价值后,苏璃被丢进暗娼馆,落得一身脏病、下体溃烂,吐血而亡。 靠! 苏璃一想到原着中,炮灰主母的下场,就手脚冰冷。 这样阴险毒辣的男人,就算共处一室她都不寒而栗!更不用说嫁给他了! 嫁个毛线啊,得赶紧溜。 可是,花轿已经上门了。 原主的父亲永安侯最重门风礼教,整天礼仪廉耻挂在嘴边,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她死在裴家也绝对不会让她回娘家的。 是以,方才闹到不可开交处,苏璃就算撞了柱子,也没想过要绝婚回家。 现在,要怎么才能脱身呢? 那就只能…… …… 那边,裴彦听晋远侯如此说,眼中的坚毅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世家子弟离开了本家,要想在官场混出个模样来,简直难于登天! 他赌不起! 感受到裴彦的犹豫,柳絮突然开口。 她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睛灵动又狡黠: “裴郎,你不是说你最痛恨包办婚姻,最痛恨封建礼教,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要和我自由恋爱,成就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絮儿,我是说过,可……” “裴郎,相信我,就算没了侯府,凭你的才华,还有我的本事,我们终能闯出一番新的天地来。 这些高门大户迂腐的规矩和陈年的陋习,只会限制人性泯灭良知,你难道还要和他们同流合污么? 你不向往我所说的自由和新天地么?” 柳絮甜丝丝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苏璃静静的看着柳絮。 原着中,柳絮成了裴彦的贱妾,曾经被苏璃野蛮报复。 可柳絮凭借一杯杨枝甘露,在一场宴会上掳获了九公主的芳心,成了九公主的闺蜜,从此开启了她逆袭之路—— 餐饮、茶叶、丝绸、到后来的盐、漕运、甚至军火,她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最后竟掌握了大启朝的经济命脉。 这可是个有超级才干的。 可惜,现在却成了她的对头。 裴彦听着柳絮的话,终于眼中最后一丝犹豫都不再。 他坚定地拉住柳絮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了,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过苏璃一眼。 倒是那柳絮,在转身的瞬间,一双好看的猫眼在苏璃的身上扫过,充满了鄙夷、不屑、和嘲讽、甚至怜悯。 苏璃知道,她这是在宣示胜利! “彦儿!” 身后侯夫人心疼的一声嘶吼,可也唤不回铁了心要奔向自由和新世界的裴彦。 刚才还虎虎生威的晋远侯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个踉跄倒在了椅子上。 “侯爷!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让彦儿这么走了不成?” 侯夫人抱着晋远侯的胳膊一顿摇。 “逆子!逆子!” 晋远侯气得要吐血。 喜堂上,宾客开始告辞。 这场全京城瞩目的豪门婚礼,新郎官都跑了,他们这些喝喜酒的宾客还留下来干什么? 不过,最难堪的应当还是新娘子。 今日之后,永安侯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苏璃将彻底沦为笑柄。迎接她的会是终身被困家庙,青灯古佛一生、或者干脆一死以全名节的下场! 众人心中纷纷叹息。 可就在他们转身要走之际,堂上一个清亮的女声赫然响起: “且慢!” 众人面面相觑,脚下却也顿住了脚步。 一身大红喜服的苏璃,姿容妍丽。额头的一抹鲜红血色,不仅没有破坏她的姿色,却更是让她美得令人心悸。 此刻,她站在喜堂正中,姿态娴静,嘴角还微微挂着些许笑意。 但比起刚才一哭二闹三撞墙的疯癫样子,这一幕平静却看得更让人心中发慌、发颤。 只见她红唇轻启,淡淡道: “今日是我苏璃的大喜日子。诸位既远道而来,喝完这顿喜酒再走不迟!” “璃儿!” 晋远侯长叹一声,以为苏璃已经魔怔了,既心疼又愧疚地提醒道, “是我裴家对不住你。 不过,你放心,虽然你和那畜生还未正式拜堂,但你却是我晋远侯府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正式抬进门的,你这个儿媳我认下了。 从今往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必不会亏待你一分一毫。” 晋远侯话说得中肯,让今日接连受打击的苏璃心中总算好过了一些。 不过,她却摇了摇头,微微笑道: “侯爷深明大义,苏璃先谢过。不过,今日之事却另有解决之法,不知侯爷可否听我一言?” 晋远侯看着苏璃灿如煦日的笑,只觉无比的讽刺,也更加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心都揪在了一起,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 可不管她说什么,都只有受着的份。 谁让他晋远侯府先对不起人家呢? 想到这里,晋远侯点了点头。 苏璃用力一曳宽大的喜袍,潇洒转身,对向诸位宾客落落大方道: “诸位,苏裴两家百年交好,情意匪浅。裴彦不喜和我共结连理,却不知其实我也并不愿嫁他为妻…… ” “璃儿!” 晋远侯失声。 苏璃这是要干嘛? 苏璃却并不理会,顿了顿继续道: “既然我和他互不喜欢,勉强结为夫妻也只会成为一对怨偶。何不就此放过,从此以后各自海阔天空。” 晋远侯和侯夫人已经惊愕得不知说什么了。 就连苏璃身边的教养嬷嬷和丫鬟们也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难道,难道她要绝婚? 不可能! 侯府二公子成婚,三媒六聘、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应俱全。就算随后还没有拜堂没有礼成,可苏璃也算是晋远侯府的人了! 况且世家从无绝婚之先例! 苏璃今日要是真走到这一步,那晋远侯府就是全启朝的笑柄了! 晋远侯惊得正要出言阻止,却见苏璃慢慢转身,散开喜袍施施然跪在地上,朝着晋远侯掷地有声道: “永安侯嫡女苏璃,仰慕晋远侯府世子裴珩日久。今日自请嫁于世子为妻,一生一世永不背弃!请侯爷和夫人成全。” 说罢,咚的一声一头磕在了地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第2章 自愿冲喜 不错,嫁给裴珩,就是苏璃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对应之策。 裴珩——裴彦的大哥,晋远侯府世子。 书中写: “裴珩光风霁月、文武双全,是京城人人艳羡的无双公子。 只可惜,三年前在一场战斗中,身受重伤四肢全瘫,开局就是个废人。” 如果注定要留在晋远侯府,那么她情愿嫁给这个曾经名动天下的瘫子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也好过为了名声和脸面,空守着一个不爱自己还成天算计自己的男人,在未来的日子里浪费生命。 重点是裴珩还留下了一双儿女,而孩子是她前世求都求不来的造化! “不可以!” 苏璃的奶娘李嬷嬷已经急得喊出了声。 她扑通跪在苏璃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使劲地摇,希望能把小姐摇得清醒一些, “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裴世子他……他……” 李嬷嬷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着人家的爹妈,她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手中用力一捏,咬牙道, “总之不可以! 小姐既然不愿意嫁给那裴彦,那咱们就回去,请老爷和夫人为小姐做主。 晋远侯府欺人太甚,咱们不待了!咱们走!” 说着,就招呼丫鬟颂枝和颂桃来扶苏璃。 苏璃却反手握住了李嬷嬷的手,轻声道: “嬷嬷,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李嬷嬷心疼无比。 她嘴上虽说着要回去请永安侯和夫人做主,可回去后又怎样呢? 永安侯为了面子,大抵上会和晋远侯府老死不相往来,而小姐从此以后也只怕只能孤独到老,再也嫁不了人,甚至再也见不了人了! 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 李嬷嬷实在心有不甘。 晋远侯听了这话,先是震惊,然后是不相信,再是狂喜。 裴珩,是他的心头肉。 三年了,他一直想要为儿子找个妻子冲喜,可哪家好姑娘愿意进府伺候一个瘫子,还要给人当后妈? 眼下苏璃提出要嫁给裴珩,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只是他又担心,苏璃只是一时意气用事。 “璃儿,你……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三年前,裴世子为国出征,以一己之力抵御外敌,才换得了如今的国泰民安。世子英雄事迹,当为世人铭记! 我苏璃能够嫁给大启的英雄,是我的荣耀! 侯爷,我自愿为世子冲喜,为我大启百姓照顾他们的英雄。一生一世,绝无怨言!” 一番话,苏璃说得情真意切,顺道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顶高帽一戴,这桩婚事不得不成! 今后嫁进侯府,也不可能有人敢欺负她! 晋远侯也是听得心潮澎湃、老泪纵横。 是啊,裴珩为国为民,才至如此境地。 苏璃这番话实在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更何况,他那天纵之才的好大儿啊,全盛京哪个姑娘不喜欢? 只是,他还是有顾虑…… 而门口却传来一个年迈却爽朗的声音,大声喝道: “好!说得好!” 话音刚落,喜堂上的丫鬟仆从全都跪了下去,就连晋远侯和侯夫人也都起身亲迎。 “母亲,你怎么来了!” “哼!老身再不来,这侯府就要闹翻天了。” 说罢,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隽烁的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脚步利索地走到了正堂。 她往首位上一坐,冲着侯夫人就是一头骂: “慈母多败儿!瞧瞧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侯夫人面上一讪,欲言又止。 老夫人定定的看了苏璃两眼,让贴身的赵嬷嬷亲自扶她起来,拉着她的手道: “好孩子,你受苦了。 你对珩儿的一片心意我老婆子深受感动。 但珩儿的情况我也必须老实告诉你。 大夫说了,珩儿他……他……没多少日子了……” 老夫人一阵哽咽。 大夫说,她最疼爱的孙子裴珩顶多就能再活三个月,府里头,连他的后事都已经备好。 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将裴彦的婚事提前,就怕到时有个万一,两桩大事冲撞在一起。 “我知道!” 苏璃淡淡道, “老夫人放心,世子在一日我就伺候他一日,若是哪天世子走了,我也安安分分给他守寡。” “你愿意?”老夫人愕然的看着她。 苏璃只是扯着嘴角浅笑,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柔声宽慰道: “老夫人,也许今日这喜一冲,世子就好了呢?” …… 书中说,裴珩虽孱弱,但最起码还能活一年。 一年后,裴珩才因彻底丧失对生的希望,活活把自己给饿死了。 裴珩死后不久,晋远侯府卷入夺嫡之争,被构陷被抄家被褫夺爵位,最终家破人亡。 而纨绔裴彦也正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成长起来。 他利用苏璃进行权色交易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而小妾柳絮也开始大放异彩。 苏璃想着,既然她来了,她就绝对不会让苦命的裴珩把自己饿死! 一年、甚至更久! 她要裴珩长长久久的活着! …… 听了这话,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深深叹了口气,捏着帕子压了压眼角,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在宽慰我。 但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 不愧是永安侯调教出来的好女儿,知书达理、顾全大局,珩儿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但愿今日承你吉言,让老婆子还能有看到他好起来的一日。” 老夫人此话一出,苏璃和裴珩的婚事也就算定下来了。 很快,永安侯府那边派去传话的人就回来了。 不出苏璃所料,永安侯府管家亲自登门,说永安侯不仅同意了女儿嫁给世子,还另外添妆二十担,外加一座田庄添做嫁妆。 …… 很快,喜堂重新布置。 苏璃,重新梳妆打扮,盖上了大红盖头。 婚礼继续。 一只硕大的公鸡被抱了上来。 在异常诡异的气氛下,在众宾客的见证下,苏璃和一只“咯咯咯咯”直叫唤的大公鸡拜了天地。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 白天还冷冷清清的青山院,晌午时分开始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 拜过天地,苏璃在喜娘的搀扶下,进了青山院洞房。 下人们进进出出,终于等到红烛燃起,一切才都安静了下来。 苏璃自己掀开了盖头。 屋里低调典雅,龙凤红烛噼里啪啦爆着烛花。 屋里燃着浓浓的檀香,檀香下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异味。 苏璃皱了皱眉头,心里有种莫名的痛。 久病之人的房中,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看着洞房里喜气的一切,感受到身后红色帷幔里躺着的男人,苏璃这会儿才终于从今天的不真实感中清醒过来——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晋远侯府的世子夫人了,而身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世子裴珩,就是她的丈夫了。 李嬷嬷和颂枝、颂桃默默地抹着眼泪。 “小姐……” 李嬷嬷的话还没说出口,苏璃就压压手打断了她。 “嬷嬷,不必说了。我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 颂枝看了一眼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雕花大床,欲言又止。 裴彦实在太可恨了! 小姐实在太可怜了! 老爷实在太狠心了! 可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回还的余地了。三人轻叹一声,默默退出了新房。 苏璃这时候才有空转身。 精致的雕花大床,床上红帐重重叠叠很是厚重,将里面的人遮盖的严严实实。 床上的裴珩从她进来就一直毫无动静,犹如死寂一般。 苏璃屏住呼吸,轻声道: “世子,你好。我是苏璃。很高兴见到你。” 没有声音,没有回应。 死寂一片。 苏璃突然有些恐惧。 不是吧! 书上不是说裴珩虽四肢全废,但意识却是清醒的么? 怎么回事? 难道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 那她点儿也太背了吧。 “世子?” 想到这里,苏璃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深呼吸,她咬了咬唇,又试探的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反应。 苏璃心一横,一把掀开红帐。 纵使她已经无数次做了心理建设,可当她看清床上裴珩的样子后,还是惊呆了。 天啊,这,这还是个人嘛? 第3章 英雄末路 眼前的男人,双目紧闭。 一张脸苍白而憔悴,眼底青紫一片,两颊更是深深凹陷,嘴唇干涸开裂,整个人没有一丝血色。 活脱脱就是一个活死人啊! 苏璃俯下身子,探出一根手指,放在了裴珩的鼻子。 可探了半天,也没有探到一丝鼻息。 苏璃不死心,干脆一把掀开被子,想要趴在他胸口听一下心跳。 可哪知被子一掀开,一股奇怪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是尿骚味! 苏璃蹙眉,随着喜被翻开目光往下移。 只见裴珩的身体消瘦得干瘪下去,瘦得几乎只剩了一副骨架,而大红喜服腰以下部位,已经湿了一大片。 曾经的一代天骄,如今竟是这样的下场! 难怪! 难怪他竟要将自己活活饿死,也不愿苟活于世! 一股凄凉和悲怆,还夹杂着一丝心疼、怜悯、诧异、怀疑,甚至是愤怒,各种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苏璃愣在当场。 “滚!” 突然,床上的裴珩吐出一个字,吓得苏璃一个激灵。 苏璃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对不起。”顺手就把被子给他盖了上去。 一时间,洞房里尴尬的可以抠出三室两厅。 好一会儿,苏璃才回过神来。 今日信誓旦旦、鬼话连篇要嫁给裴珩的人是她,既然嫁了,那就得对他负责。 毕竟,人家的身份和地位能让她一生衣食无忧。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既然要利用人家骗吃骗喝一辈子,必要的义务还是要尽一下的。 想到这里,她转身出了洞房。 …… 床上的裴珩这时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抹红色消失在夜色中。 好! 很好! 都走了! 走了干净! 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绝望。 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已经三年了。 一开始,他还对未来抱有希望,积极配合大夫治病喝药,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幻灭,一次又一次的绝望袭来,终于把他最后的坚强也给压垮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更何况是下人? 那些口口声声对他誓死效忠的下人,也受不了这没日没夜的折磨,陆陆续续的走光了。 如今这一批,看他的眼里充满了鄙夷和厌弃,他甚至能想象他们怎么在背后说他。 必然是巴不得他早死了,这样他们就不必被困在青山院,干这些肮脏的活,人生没了盼头。 听说,他们连棺材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可今日晌午,下人们却突然给他清洗、换衣服,还把青山院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贴上了大红喜字。然后就将他扔在床上不再理会了。直到刚才那个女人进来。 这是要给他冲喜的节奏! 哼!他都要死了,何苦又要连累一个无辜的女人? 想到女人脸上的复杂表情,裴珩的心再一次被刺痛。 走了好! 走了才对! 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当他的妻子? 他这个废人怎么配有妻子? 还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身下传来一阵不舒适的感觉,裴珩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耳边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微微睁眼,惊愕的看到女人居然去而复返,手中还端着一盆水。 苏璃轻轻掩上门走到床前,悄声说道: “你放心,我偷偷去烧的水,没人看见。” 一边说,她一边掀开被子,自顾自的就开始给裴珩脱裤子。 “你要作甚!” 裴珩内心震惊不已,声音中都带了颤抖。 “给你擦擦啊!总不能这样湿漉漉的到天亮吧,多难受啊!” 说着,已经动作熟练的开始掀开裴珩的衣摆、褪他的亵裤。 “松手!” 裴珩恨不得一把推开苏璃,牢牢保卫住自己的亵裤。 可惜手脚皆不能动,只有一个头拼命的摇着! 这个女人是没有羞耻心嘛? 上来就脱男人的裤子! 这种事情,她不会叫个丫鬟来干嘛? 不过,就算叫个丫鬟来,也只会鄙夷的嫌弃他一番,然后草草了事!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要这个女人来做这些事情! 她!她…… 她…… “夜都深了,估计都睡下了,不好打扰人家的。再说了,你院里的丫鬟要是对你上心,估计也不会扔你一个人在这里不闻不问了。” 苏璃何等聪慧,仅看了几眼就猜到了。 洞房里表面上虽看着干净,可角落里却是厚厚的灰尘,点着味道这么重的檀香,也只是为了掩盖房中的屎尿味罢了。 还有,她刚才出去接水,看到院中早已没了人伺候,厨房的灶也是冷的,还是李嬷嬷和颂枝颂桃她们烧了水。所以回来的稍微晚了一些。 原本李嬷嬷要亲自来的,可她拒绝了。 想来,裴珩也不想更多人知道这种事情。 这点尊严还是要给他的。 看到苏璃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青山院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裴珩也有些吃惊,同时也对这个女人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这也不是她上来就扒他裤子的理由。 苏璃看了一眼裴珩急得惨白的脸都显出一丝红晕,却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扑哧一下就笑了。 “行了!我是你夫人,你身上什么地方我不能看?以后,等你好起来,我们还……” 苏璃突然停住了。 这番话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前世说过无数次。 想到前世,病房里丈夫因化疗头发掉光了,全身长斑,苍白消瘦得皮包骨头,她亮着床头灯一边替他擦身,一边安慰的场景。 苏璃的眼角有些湿润,转头吸了吸鼻子。 “……” 裴珩自知无力反抗,只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微微别过头去,身体却是默默的抗拒着。 苏璃再不理会,开始解裴珩的裤腰带。 干瘪的肚子深深的凹陷下去,髋骨突出得可怕。 苏璃的手指触到裴珩的肚子,只觉触手冰冷,若不是他刚刚还和她说了几个字,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给一具尸体擦身子。 褪下裤子的瞬间,苏璃默默闭上了眼。 前世,新婚的丈夫被查出癌症,她因为没日没夜的照顾丈夫,导致流产大出血,从今往后再也无法生育。 丈夫死后,她没日没夜的工作,试图忘记那些痛苦。 这些年,虽然也不乏追她的男人,可她总也走不出那段悲苦。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这辈子都不会有男人了。 可命运还是和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手指颤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汹涌的泪意。 再次睁开眼睛,眼中已经换上了笑意。 “世子,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今日其实是要嫁给你弟弟裴彦的。他没顾得上拜堂,就跟着一个野女人跑了,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说着,她自嘲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轻柔而熟练。 “我要是回去,就只能去当尼姑了。 世子,我不想当尼姑,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奔你的。 我这么可怜,你就当发发善心,好心收留我,让我留下可好?” 她一边温声说着,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 因为她知道,只有说得比裴珩更惨,裴珩才不会排斥她,反而会同情她。 这样,至少还能继续相处下去。 果然,听了苏璃的话,裴珩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些放松了下来。但还是别着头不理她。 苏璃知道,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微微一笑,清洗了毛巾继续。 温热的毛巾细细的擦过一圈又一圈,直到那里和周围、以及下面都擦干净了。 结束后,她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把裴珩的下身遮盖住,然后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洗干净毛巾,放在一边。 “现在我要给你翻个身,把床单和被褥换一下。” 苏璃事先说好,免得裴珩受到惊吓。 裴珩全程都闭着眼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裴珩人高马大,虽然瘦骨嶙峋,可对于苏璃来说,还是有些重量的。 她使出吃奶的劲,把裴珩翻到一边,换上干净的被褥,然后再费劲把他抱到干净的一边,换下另外半边的被褥。 把被褥扔在一边,她又在裴珩的身下垫了一块厚厚的褥子。给他下半身盖上新的被子,然后才开始给裴珩换衣服。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呼了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道: “世子,衣服换好了。夜里你要是需要……你……叫我一声。” 苏璃说罢,抱着一堆脏衣服和脏被子出去了。这回,她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就开始在地上打地铺。 她实在太累了。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一阵平稳的微鼾。 洞房里,静得可怕。 只有一对龙凤红烛,在角落里静静的燃烧着,偶尔爆出一朵灯花。 昏暗中,裴珩面红耳赤的转过头来。 身上干爽了,也舒服了。 这种感觉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温柔的对待了。 这个女人…… 月光中,女人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明明是那样娇小的一个人,却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和坚韧不屈。 都是苦命的人。 裴珩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情愫,久久不能平复。 第4章 不眠之夜 松鹤堂里。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晋远侯和侯夫人陪坐一旁,三人都没有说话,场面一时很是尴尬。 也不知僵了多久,侯夫人到底忍不住, “母亲,侯爷,彦儿是有错,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他离家不管了吧,他到底是是侯府嫡子……” “呸!”老夫人唾弃,“他要是自认为是侯府嫡子,就该有侯府嫡子的样子!无媒无聘,与人淫奔,还生下孽种,他这是将侯府的颜面放在火上烤!” “母亲,彦儿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我看他是一团浆糊!今日他走了便走了,从今往后都不要回来了。世宗,明日就开宗祠,将他除名!” 世宗是晋远侯的名字。 闻言他一阵心绞痛,恨恨地砸了一拳头在桌上。 自从三年前,裴珩受伤四肢全废,他不得不重新扶持二儿子裴彦。 裴彦自小纨绔,不学无术。这两年倒也安分,虽也大事小情的不断,但总体也还过得去。 原本打算等裴彦成了亲,就进宫请旨,将世子的封号转给二儿子,将来由二儿子承袭爵位。 可没曾想,他居然闹出这样的丑闻来!叫他在全盛京人面前颜面扫尽。 如此行事不周,将来又如何能够承袭他的爵位?!带领裴家百年昌盛? 更何况,三年前就是由于他年少气盛、刚愎自用,贸然深入敌境,才会陷于敌后。 若不是珩儿冒死相救…… 可他膝下子嗣单薄,也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废了,躺在床上等死。一个再要宗谱除名,这,这…… 还不等晋远侯说话,侯夫人就已经嚷嚷了起来, “母亲,侯爷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如何能宗谱除名!” “什么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珩儿还好好的活着呢!他还没死呢!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好让你的儿子早日承袭爵位!你个毒妇!” 老夫人恨得只跺拐杖。 这么多年了,这个儿媳小温氏她总归是看不上眼。 当初裴珩的娘亲大温氏因病过世,若不是看在小温氏是大温氏妹妹的份上,想着总归是裴珩的亲姨母,不会亏待了他,这才娶进门当了续弦。 小温氏平日倒也温良贤惠,可今日这话讲得老夫人心里却很不爽快!恨不得冲上去打她一巴掌! 侯夫人自知话说得不周全,嘟囔了几句不是这样的,就讪讪闭了嘴。 “今日这事,多亏了璃儿。才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糟。” 老夫人顿了顿,和晋远侯商量道,“我想着给璃儿十万两添作嫁妆,也算是我们晋远侯府对她赔礼道歉了。” “十万…… ” 侯夫人还没喊出口,就被晋远侯一计眼刀瞪了回去,只听晋远侯恭敬的点头, “母亲说得是。这钱该出的。” 老夫人面露不郁,挥挥手,道: “我乏了,你们且去吧。” 从松鹤堂出来,侯夫人转头就咒骂上了。 “老不死的,自己的孙子不心疼,倒心疼一个外人!开口就是十万两,有本事拿自己的私房去填啊!” 贴身的钱嬷嬷劝道: “夫人,少说两句吧,小心隔墙有耳!” 侯夫人骂骂咧咧了几句,想到儿子又一阵难受。 “钱嬷嬷,你连夜去趟城南别院,告诉彦儿,先在那里躲躲,等侯爷气消了,我再找个机会让他回来。顶多三个月,等青山院那个一命呜呼了,侯府还不得请彦儿回来?!” 侯夫人心疼儿子,又心疼十万两银子,又想起那个眉清目秀的孙子,又痛恨那个勾引儿子的狐狸精,竟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 老夫人躺在床上,手中的佛珠还不停的转着,手指轻揉眉间。 赵嬷嬷坐在一旁给她捏肩,一边安慰道: “老夫人,小温氏虽小家子气了一些,可这些年倒也规规矩矩的,没什么差错。世子爷躺下后,她也是照顾得妥帖的。青山院的活一般的奴婢也是伺候不了的,院里前前后后换了多少波了,也不见她有什么怨言。” “若不是看在她对珩儿还算上心的份上,我早就发飙了。只是,珩儿,哎……” 若是裴珩还好好的,小温氏这些年也不至于这么上蹿下跳的,搞得好像爵位已然在她儿子手上了一样。 “老夫人安心,今日我看那苏姑娘挺好的,先头是糊涂了些闹的凶还撞了柱子,可后头明显头脑清醒了许多,说话有理有据的。” “但愿她会真心对待珩儿,而不是拿珩儿做筏子来气彦儿。” 老夫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就让赵嬷嬷去青山院看看。 一刻钟后,赵嬷嬷就回来了。 “老夫人,都歇下了。我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儿,里头平平静静的,没有闹腾。” “没闹就好。” 这个永安侯府大小姐的威名,老夫人也不是没听说过, 娇生惯养、飞扬跋扈、骄纵蛮横,说起来跟裴彦还真是一对祖宗。 裴彦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非如此,今日喜堂上也不会针尖对麦芒,闹得要撞柱子这么严重了。 可她又有些吃不准。 因为后来她去的时候,分明看苏璃那孩子懂事清醒得很,话也说得周全。 只是不知道等她亲眼看到了裴珩,会不会反悔闹起来,那真是那样也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老夫人不指望苏璃能给珩儿延续后嗣,只要她安安静静不闹就行了。 “传话给青山院,明日不用早起。璃儿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来敬茶就可以。还有,答应她的十万两,明日一早让小温氏当面给她。你再从我的私库里取十万两,并两家铺子,一并都给她。” 如今,只要她安安稳稳的陪珩儿度过最后这一段时间,这些钱财和铺子就当是给苏璃下半辈子傍身用的了。 “是。”赵嬷嬷顿了顿,迟疑道,“那欢哥儿和喜姐呢?” “你让小温氏明日把人看好了,别让俩孩子出来乱跑,明日就先不见了吧,免得再吓着璃儿就不好了。” 老夫人还是放不下心来。 苏璃一个大家闺秀,嫁给一个废人还不止,竟还有一双儿女,这换谁都接受不了。还是先稳一稳她,等过段时间再慢慢告诉好了。 …… 侯府城南别院。 今日,裴彦前脚刚出门,侯夫人后脚就派人跟上了,给了别院的钥匙,把裴彦和柳絮还有孩子都安顿在了这里。 听了钱嬷嬷的话,柳絮关起门来冷哼了一声,不屑道: “裴郎,你瞧。这就是封建礼教下的大家族。女人和男人一样没有任何人权和自由。那个可怜的女人,竟被他们扣下来,嫁给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瘫子。真是悲哀!” 裴彦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他以为,就算他走了,苏璃也还是会留下来当他的夫人,毕竟两人从小到大是有婚约的,而苏璃又爱惨了他。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一走,苏璃扭头就嫁给了他大哥! 那可是个废人啊! “裴郎,这样的腐朽世界真是烂到根了。你放心,我有信心,要推翻这烂透了的天地,让自由和平等早日到来!而我们,就是那制定新规则的人!” 裴彦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柳絮见他心情有些沉重,抱着他的头,揉开紧锁的眉头,道: “裴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当初,我以为我不爱你,直到离开你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你早已在我的心里占据了不可磨灭的地位。裴郎……” 柳絮在耳边的呢喃,让裴彦热血沸腾起来。 这个女人,耀眼如太阳。 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她不光长得美,还有一颗有趣的灵魂。 她的各种奇思妙想,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勾勒描绘的新世界,让他充满了幻想和憧憬,也燃起了无尽的野心和欲望。 他从小生活在侯府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耳濡目染的就是为了那个爵位。为了那个爵位,他的母亲可以不择手段,他也可以阴暗爬行,那里头没有一个正常人。 可柳絮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比爵位更广阔的天地! 他热烈的拥柳絮入怀。 此刻,就像是拥抱了全世界。 第5章 他行不行 次日一早。 苏璃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一刻,有一种恍惚,昨晚加班熬夜做的方案,今日就要给客户做展示。这一单生意上亿,她公司这一季度的营收就全靠它了。 可入目就是古色古香的屋子,还有大红的喜字,燃尽的红烛,阳光透过窗棂悠闲的洒进来。 苏璃伸了个懒腰,起床挪步到床边,看到床上的裴珩眼底的青紫更甚。 “世子,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裴珩却并不答话。 他昨晚心绪翻腾半宿没睡,那股情愫消解了半日才慢慢平复下去。 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凌晨的时候又被尿意憋醒。 一想到苏璃那副自来熟、恬不知耻、把他翻来覆去擦拭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感到一阵羞愧,不想喊她起来伺候,也不想破罐子破摔当着她的面拉下去。所以拼着一股子毅力硬是撑到了现在,想着天亮了,就该有丫鬟进来伺候了。 可这个女人实在太能睡了。 都日上三竿了,还四仰八叉睡得酣畅。 此刻,他见苏璃笑眯眯的问话,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只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眉头紧锁,一张脸涨得红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表情! 一言难尽啊! 苏璃立马秒懂了。 她一拍脑门,冲进一旁的盥洗室,拿了一把尿壶出来,手忙脚乱的塞进了被窝。又凭着手感帮裴珩摆好了姿势。 可等了一会儿,裴珩的脸却一点轻松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放得不对?没对准么?” 说罢,她伸手就要掀被子去检查。 “出去!” 裴珩终于憋出一句话,这个女人真是什么都敢啊!她还有没有害羞之心!她居然在等…… 可恶! “滚!!!” 裴珩的言语中已经充满了不耐! 苏璃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双手一摆示意他稍安勿躁, “好,我滚,我马上滚!你好了叫我。” 不知为何,看到他生气和羞愧,她心里就很开心。 至少除了绝望,他终于有了其他情绪。 说着就开开心心走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吹口哨。 嘘的一声,裴珩就再也忍不住,一泻千里。听着身后传来羞耻的声音,苏璃只当没听到,继续吹着口哨推门出去了。 李嬷嬷和颂枝、颂桃早就已经带着青山院的大丫鬟们等候在外,听到里头一声撕心裂肺的滚,众人心思各异。 李嬷嬷和颂枝、颂桃自不必说,心疼的恨不得冲进去把那瘫子给活撕了。 她们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下嫁给一个瘫子冲喜,洞房花烛夜要自己动手烧水、给瘫子擦身,早晨起来还要被瘫子轰出来! 真是叔不可忍婶也不可忍! 是以,三人看到苏璃走出来,一拥而上簇拥着她就往偏房洗漱梳妆去了。 而青山院的四个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如意、吉祥、青鸾、紫衣则是偷偷打量着新夫人,见她头发也没梳,衣衫不整的出来,都隐隐地发笑。 世子出了名的脾气坏,动辄辱骂,更甚者就撒泼发癫,青山院里没有哪个丫鬟能受得了的。 只怕这位新夫人不出三天就得哭哭啼啼的卷铺盖滚蛋了。 四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愿意进去触霉头。 “如意姐,今日轮到你了!” 三个大丫鬟把一个叫如意的美艳丫鬟推进了裴珩的房间,迅速作鸟兽散。 …… “小姐,昨晚……” 李嬷嬷小心翼翼的组织词语,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不过,看小姐的样子,昨晚应该是没有圆房才对。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打听, “小姐,听说四肢瘫痪的人,还是能够人道的。姑爷他行不行?小姐可试过了?” 苏璃前世嫁过人,虽然新婚两个月丈夫就被查出癌症来,她们甜蜜的夫妻生活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随之而来的就是无休无止的看病就医、化疗,直到最后…… 她自然知道李嬷嬷问的什么。 颂枝和颂桃已经羞红了脸。一个去开箱笼佯装找衣服,一个端着水盆借口出去了。 苏璃看着镜子里微微发红的脸,想到昨晚的亲密接触。 裴珩病了很久,身子已经大不如前。可她昨晚给他擦身子的时候,分明看到他是可以的。 病成那样了,都还可以。也不知道他没病的话,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都已经两世为人了,从前的事情是不是该忘了,然后重新开始呢? 想到这里,她抓起肩头的秀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 她虽没有言语,可李嬷嬷一看她那样子,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她老怀欣慰,喜极而泣,眼泪一下就砸了下来,抱着苏璃道: “佛祖保佑啊!小姐,这真是太好了。” 说着,转过身来,半跪在苏璃的跟前,拉着她的手道: “小姐,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为今之计,只有早日和世子圆房,生下嫡长孙,小姐在侯府的地位才能屹立不倒啊!” 苏璃伸手擦去李嬷嬷眼角的泪,柔声道: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怎么?小姐可是后悔了?” 李嬷嬷一愣,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璃摇了摇头,她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前世,丈夫查出癌症,家里人就劝她离婚,丈夫更是签下离婚文件,将他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她。 可她不同意。 嫁给他,是因为她爱他。 而陪着他,更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就算前方充满了荆棘坎坷,她也要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这一世也一样。 昨天,在她对着众宾客宣布她的决定时,她就已经做好了一切最坏的打算。 如果命运非得这样,那她不妨再拼上所有再搏一次。 “小姐既然没有后悔,就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才对。老奴今日早上在这青山院里转了一遭,发现她们都已经在准备世子的后事了,那一箱箱的黑布白布都堆满了后院。小姐,你要抓紧啊!” 苏璃知道李嬷嬷是为了自己好。 可别说她自己了,就算她有这心,那瘦骨嶙峋的裴珩能答应吗? “他好像脾气不好。”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这还不容易!”李嬷嬷见苏璃终于松口了,一拍手掌,神秘兮兮的趴在苏璃的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好一会。 “这……这……能行么?” 苏璃看着老实巴交的李嬷嬷,靠,谁说古人保守的,这样的idea都能想出来,惊世骇俗啊! “怎么不行?”李嬷嬷手掌狠狠的一手刀,恶狠狠道,“这种事情,又不是非得两个人一起才行,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到时候,门一关,世子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小姐宰割!” 一旁颂枝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咳了两声,尴尬的抱着一身新衣过来。 “小姐,待会儿去松鹤堂敬茶,就穿这身如何?” 苏璃感激的看了颂枝一眼,感谢她及时将自己从这么尴尬的话题中解救出来。当下起身附和道: “可以,这一身素净淡雅,我很喜欢。” 李嬷嬷嘟囔着,心事重重的出去了。 看小姐的样子,这算是答应了,那这事得好好筹划一下。 不过在这之前,得给世子好好补补才行。不然质量不高,也还是白搭。 第6章 新妇敬茶 梳洗得当,苏璃走出偏房。正好瞧见如意端着尿盆出来。 她脸上蒙着一块帕子,只露出了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一只手还用手背紧紧压在口鼻上,另一只手将尿盆举得远远的,手和尿盆接触的地方还用一块帕子垫着。 就这样一路嫌弃的走了出去。 苏璃眉头一挑,站在廊下喊道: “你是叫如意是吧。” 如意一愣,停住脚步朝着苏璃悻悻的行了一个礼。 “是,少夫人。” 苏璃浅笑,指着新房外廊下的那一堆她昨晚换下来的脏被褥和脏衣服,柔声细语道: “你顺便把这堆被褥和衣服也一并收了,浆洗干净。” “我?” 如意似是很惊讶,眉头一皱就要发火。但很快就压了下来。 她虽不情愿在青山院当差,可昨天这位新少夫人进门之前,侯爷特别找人来叮嘱了,从今往后,青山院所有人都要对新少夫人尊敬有加,不得怠慢。 于是,她有些冷声道: “少夫人,这些东西自有粗使的婆子来收,用不着我们。再说,都已经脏了,扔了就是,浆洗它作甚。” “是么?” 苏璃惊讶的反问了一声,“我尽不知原来侯府竟如此家大业大,用过一次的好东西就这么扔了。” 如意再笨也听出些不对来,一时间僵在原地。 苏璃又提高了些声音道: “那要是我一定要你收了,然后清洗干净送回来呢?” 话音刚落,颂桃已经走过去,将那一包东西整个的抱了起来,塞进了如意的怀里。 “少夫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颂桃动作很大,如意手中的尿盆一下子没有端稳,瞬间有液体溢了出来,一部分溅到了如意的手上。她啊的一声惨叫,手中的尿盆条件反射的丢在了地上。哐当一声,连盆和盆中的污秽撒了一地。 而怀中那一包散发着异味的被褥,她更是见了鬼一样,随手就丢在了地上,然后冲着院外大叫一声: “哑奴,哑姑,还不快进来收拾!” 话音刚落,一个人高马大长得跟大山一样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憨憨的姑娘。 “把这儿擦干净了,再把这一堆……拿去扔……洗了!” 如意旁若无人的吩咐哑奴和哑姑干活,一看就是指挥惯了的。 然后她自己扯出帕子,使劲的擦着手上的液体。擦得手都发红了,还感觉没擦干净。手中的帕子往地上一丢,朝着苏璃很敷衍的屈了屈膝,道: “少夫人,这里要是没有什么,奴婢就先下去了。奴婢还要给世子爷去准备早膳呢。” 这一早,苏璃就看了一场戏,心中更是坚定了昨晚的猜测。颂枝和颂桃更是面面相觑,竟不知这青山院的丫鬟就是这么伺候世子爷的。 颂桃的暴脾气早就要发作了,却见自家小姐还是一脸平静的站在廊下,只得悻悻的走了回去。 “世子平时都吃些什么?” 苏璃假装淡定继续问。 如意浑身不自在,等不及的想要离开这里去清洗,见苏璃问话又不得不回话,只是语气却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就喝些米汤,不然还能吃什么?” 米汤? 难怪裴珩会这么瘦。 这些下人只让他喝米汤,只怕是怕他吃得多拉得多,不想给他收拾吧。 想到这里,苏璃心里的怒气更甚,面上却笑眯眯的道: “辛苦了,那就赶紧去吧。” 等如意逃也似的离开,苏璃静静的看着跪在院中收拾污秽的哑奴和哑姑,见他二人动作利索,一脸淡然,一点也不嫌弃那些东西脏。收拾完,抱着一堆东西朝着苏璃远远行了个礼就走了。 李嬷嬷轻声道: “小姐,没想到青山院的下人竟这般苛待世子爷。三年前,世子倒下后,盛京传闻侯夫人对这个先头夫人留下的嫡长子照顾有加,事事亲为。没想到,竟都是假的。” 颂桃哼了一声, “小姐,方才我去小厨房打水,看到那些下人全都聚在一起打牌聊天。哪有一个上心的。瞧这如意,哪里是来伺候世子的,分明是来做主子的。” 苏璃笑笑,道: “且让她们再张狂一会,既然我来了,就容不得她们再这样欺负世子。等我办完一件大事,回来后这青山院的规矩就得好好重新立立了。” “大事?什么大事?” 苏璃笑笑不说。 她嫁给裴珩,很大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如今敌我情况不明,她必须先沉住气,等把孩子搞到手,青山院的这些内务随手就给处理了。 看苏璃不说话,颂桃知道小姐一贯是个有主意的,也就不再问了,她挥舞着拳头,鼻子出气, “哼,让她们且嚣张片刻,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一旁的颂枝素来稳重,她瞥了颂桃一眼,上前扶住苏璃提醒道: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去敬茶了。” …… 这边,晋远侯府正气堂,侯府上上下下、并东西两府的庶出叔叔婶娘等,也都早早到这边候着了。 老夫人发了话,苏璃作为晋远侯府世子夫人,上上下下全都得敬着,不得怠慢分毫。 侯夫人一夜没睡,一大早就过来了。此刻哈欠连天,看着肃静的正气堂,她实在等不下去了。 “母亲,这都快晌午了。要不要派个人去催一催?” 哪知话音刚落,晋远侯的眼刀子就飞了过来。老夫人更是自顾自的闭着眼睛拨佛珠,气定神闲,对她毫不理睬, 侯夫人自讨没趣,坐在椅子上扭了扭酸痛的腰背。 本来嘛,今日该是她宝贝儿子和儿媳妇给她敬茶的日子,本想着千年媳妇儿熬成了婆,终于也能在儿媳妇面前威风一把了。 结果可好,如今这儿媳只怕是自己都得给三分颜色,好好地当个菩萨供起来了。 但她一想到这样的日子也就顶多再过三个月,心中又不免松快了一点。 赵嬷嬷笑盈盈的从外头进来, “少夫人来了。” 众人皆探头看去,只见苏璃在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她面上带着微笑,举止端庄,不急不躁。 进来就笑盈盈的屈膝跪下,给老夫人请安。 “阿璃起晚了,请祖母责罚。” 一声祖母喊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她手上挂着佛珠,笑呵呵道: “璃儿辛苦了,无妨事的。” 说着,赵嬷嬷已经递了茶过来,苏璃伸手接过, “祖母喝茶。” 老夫人高兴的浅尝一口,伸手从赵嬷嬷手中接过一只八宝盒子。 “乖!这是祖母给你的。” 苏璃收了,打开一看,竟是厚厚一叠银票,目测有十万两。还有两张商契。 “这……” “璃儿,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不算多,却是祖母的一番心意。长者赐不可辞,你安心收下吧。” 苏璃心中惊愕诧异,又欢腾。 这是什么人家,上来见面礼就是十万两和两个铺子!她这是掉金窝里了吧。 可转念一想,也是,世子身份金贵,她甘愿为世子冲喜,老太太只怕心里感激不尽。这些钱是给她安心的,也是要她拿了钱就乖乖的收心,从今往后尽心尽力照顾裴珩。 想到这里,苏璃也就不再推辞,安心收下,只甜甜的笑了,道声:“璃儿多谢祖母。” 然后是给侯爷和侯夫人敬茶。 二人脸色也很不好,尤其是侯夫人,脸上估计擦了得有半斤粉,也掩盖不了她又厚又青的眼袋。 “璃儿,在青山院住的可惯?可需要添些什么置办些什么?别拘束,只管同你母亲提便是了。” “多谢父亲,都挺好的。璃儿住在这里,就跟住在自己家一样。院里用的一应用具都是最好的,母亲考虑很周到,没有什么要添置的。母亲把院里的下人也调教的很好,下人们很尊重我。” 第7章 他的孩子 苏璃笑眯眯的,看着侯夫人微笑。 侯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受用,坐在椅子上腰背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许多,疲惫的脸上终于显出些喜色来。 这个便宜儿媳还不算笨,知道进门第一天就讨好婆婆。 量你在娘家如何骄纵蛮横,到了婆家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更何况,她在青山院可是下了好些功夫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对世子视如己出,关怀备至。今日更有苏璃的话为证。 晋远侯听了也欣慰的点点头, “这都是你母亲应该做的。” 说着倒也是瞥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马上堆满笑意,招手接过钱嬷嬷递过来的匣子,不情不愿的亲自交到了苏璃的手上。 “乖了。从前珩儿没有娶亲,他院里的事情少不得我操心,如意她们四个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伺候珩儿的,也还算得用。如今你来了,可就要辛苦你了。拿着吧,这是你父亲和我给你的见面礼。” 苏璃谢过,打开看了。 又是整整齐齐十万两,这家人可真实在,见面礼都直接给钱。 莫名的心情就变得十分好。 偷眼看侯夫人肉痛的脸,心情就更好了。 颂枝扶着她起身。随后东西两府的叔叔婶婶也都逐一见了。 “这是你二叔和二叔母。” “这是你三叔和三叔母。” 苏璃一一屈膝见过。 二叔母面若圆盘,脸上永远带着笑意,看着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拉着苏璃的手一顿夸,送了一整套红宝石的头面。 相比之下,三叔母就冷了许多,看着有些疏离。她也送了一些首饰,相比三叔母就稍微逊色了一些。 苏璃让颂桃和颂枝一一收下。 终于落座,又寒暄了几句,苏璃寻了个机会别过头,掩住口鼻深深打了个哈欠。 对面三叔母立马警觉,欠身关切道: “怎么了?看你好像没睡好的样子?” 苏璃连忙摆手,但还来不及说话,身后的颂桃就出言了, “昨晚后半夜也不知道哪里跑来了几只野猫,喵呜喵呜吵了一夜。小姐觉一向浅,哪里受得了……” “颂桃,闭嘴。” 苏璃扭头轻轻呵斥,颂桃不情不愿的收了声。 “三叔母,我就是有些认生,跟野猫没关系。倒是世子,生生的睁着眼睛熬到了天明时分才将将睡去。” 苏璃话音刚落,三叔母就清冷道: “青山院一墙之隔就是后山,山上偏僻多有野猫野狗出没。不过,影响了世子休养就不好了,是吧,大嫂?” 侯夫人面色一变。 当初就是看中青山院僻静,才将裴珩搬到那里去养病的,老夫人和侯爷还夸她考虑周全。 其实,她不过是嫌弃裴珩,才将他搬到那偏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这么多年了,也没人说过野猫这个问题。 她讪讪一笑, “恰逢开春,有野猫叫春再是平常不过了。璃儿,回头母亲就叫人把那野猫野狗打发了。” 苏璃笑着谢过,却道: “母亲操劳偌大侯府已经够操劳了,如何能事事都顾全到?野猫野狗这样的小事,璃儿叫青山院的奴婢们办了就可以了。” 侯夫人点头, “也是,如今你来了,青山院的事情总归是要交给你的。钱嬷嬷,去青山院嘱咐一声,今后院里的事情都听少夫人的,还有今日让她们务必把后山的野猫野狗都处理干净了。” 钱嬷嬷应下了。 晋远侯站起身来朝着老夫人行礼, “母亲,我和二弟、三弟还有声商量,就少陪了。” 说罢,带着二叔和三叔走了。留下一屋子女人聊天。 晋远侯一走,老夫人也起身回去睡回笼觉了。 侯夫人这才一端茶杯,眼神朝着二叔母一瞥。二叔母嘻嘻一笑,抬头就开始四下环顾,好像在找什么,一边找一边问道: “咦?大嫂,今儿怎么不见俩孩子出来玩?” 哦,来了来了。苏璃立马警觉起来。 “孩子?” 她也装作好奇,跟着二叔母的目光往堂外望去,“什么孩子?是二叔母的孙子嘛?” “哎哟喂,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孙子这会儿正上学堂呢,哪有时间瞎玩?我说的是欢哥儿和喜姐!” “欢哥儿和喜姐?” 苏璃一脸好奇。 “怎么,你不知道?” 二叔母一脸诧异,这才反应过来觉察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脸歉意的看向侯夫人。 “大嫂,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都跟她说了呢!” 侯夫人眉头微蹙,一脸的埋怨。 二叔母哎呀一声,伸手频频打自己的嘴巴,连连道歉道:“哎呀,哎呀,瞧我这张嘴啊!大嫂,我是真不知道。我还说呢,璃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愿意给你当后妈,原来她不知道啊!” 二叔母嘴上虽在道歉,可话却越说声音越大。到了后妈两个字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喊出来,还一脸抱歉的看向苏璃。 苏璃心里好笑,这二叔母和侯夫人的演技也太拙劣了,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今日这是要给她上演一出啊! 她很配合的面色一白,眉头紧簇,失声道: “后妈?” 二叔母见效果已经达到,乖乖的闭了嘴。低下头开始喝茶。 这过程中,三叔母自从说了野猫的事情呛了侯夫人一回后,倒是就一直不吭气,只默默的喝着茶,吃着点心,冷眼旁观。 侯夫人长叹一声,一脸担忧看向苏璃, “璃儿,你别着急。原本啊,这事是想等过些天再跟你说的。可……” 她没好气的瞥了二叔母一眼,嗔怪道: “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吓着了璃儿,回头我饶不了你。” 二叔母貌似瑟缩了一下。 只听侯夫人又道: “事已至此,再不让你知道就是我的不对了。璃儿啊,珩儿年轻的时候曾养过一个外室,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不过你放心,那外室福薄,早已过世,只留下一双儿女。儿子叫欢哥儿,如今8岁了,女儿叫喜姐儿,也已经4岁。要不,今日一起见见?” 苏璃闻言,身子一抖。 身后的李嬷嬷和颂枝颂桃心疼的往前一步,苏璃微微抬手制止了她们,紧咬嘴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 “我没事。” “哟,怎么会没事呢!”二叔母看着一脸惨白,身子微微发抖,一双手掐着椅把手都掐住青筋来的苏璃,嚷嚷道,“璃儿啊,你真是命苦啊。珩儿那个样子,你往后就是守活寡的命了,竟还弄出来个庶子和庶女,这好人家的姑娘一般谁受得了啊!” 说着扭头对侯夫人道: “大嫂,你也真是的。都知道你爱子心切,着急给世子找个好姑娘冲喜,可也不能骗人家啊!这要是苏璃急了,闹着要回娘家,可怎么收场啊!苏璃啊,你可不能吓二叔母啊!有事儿要说话,别憋出毛病来啊!” 堂上,侯夫人、二叔母还有三叔母都盯着她看。苏璃闭了闭眼睛,紧咬了一下嘴唇,冷冰冰的说道: “母亲,迟一天早一天终归是要见的。既然话都说开了,就带上来看看吧。” 侯夫人眉头一挑,示意钱嬷嬷把孩子带上来。 才一会儿功夫,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就带着一高一矮两个孩子进来了。 欢哥儿唇红齿白,长得钟灵毓秀,不苟言笑,板着一张小脸儿,看起来也单薄了一些。 喜姐儿圆溜溜的小脸长得十分可爱,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闪得苏璃心都要化了。 原着中,裴珩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外室,这俩孩子也根本不是裴珩的。欢哥儿是裴珩在边境捡来的,喜姐儿则是裴珩副将的遗腹子。 两个孩子的身世裴珩从来没有告诉过家里,因为他怕家里人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苛责他们。所以,他只说这是自己的。 书中,晋远侯府没落后,两个孩子虽因着裴珩的关系被赦免,可也流落到了民间,相依为命。 欢哥儿后来科举考中状元。 而喜姐儿也出落的明艳动人,才貌双全。 但两人终究只是配角,在书中永远是主角的踏脚石。 欢哥儿考中状元,却以文官之职去了大理寺当差。 他童年经历阴暗无数,内心变得极度扭曲。在大理寺期间,他创造了无数的酷刑,成了新皇巩固皇权、铲除异己的一把利刃。 后来卷入权力斗争,被已经成为权臣的裴彦活活凌迟处死。死后还背上酷吏的骂名,被人唾弃。 而喜姐在哥哥死后,无依无靠,最后流落到画船,成了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花魁。 想到两个孩子坎坷的一生,苏璃心都揪在了一起。 前世她的孩子若还在,也该是欢哥儿这样的年纪了。 她在心里暗道,欢哥儿、喜姐儿,如今我来了,再也不会让你们承受那样不堪的命运了。 第8章 给下马威 “你就是那个女人?” 欢哥儿突然开口,一双早慧的眼睛冷冷的打量着苏璃。 这话问得十分无理,换做有教养的早就出言斥责了。可侯夫人端着茶盏,垂首敛目置若罔闻,显然一副不想管的样子。 苏璃微微点了点头。 “好女不嫁二夫!你原本是三叔的新娘子,却在喜堂上当场改嫁给我父亲,你可知,这是不贞?” 欢哥儿一脸正经,童颜稚嫩却铮铮有词。小小年纪像个老学究一般,满口的礼义廉耻、仁义道德。 裴彦在侯府排行第三,上头除了裴珩,还有二房的裴易。是以,欢哥儿叫裴彦三叔。 侯夫人眉头挑了挑,心道说得好,不枉费我昨晚好一顿灌输。 二叔母哎呀一声,就指着欢哥儿骂道: “小崽子,怎么说话呢!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算了,这可是你母亲,哪有人这么说自己母亲的?” “我有母亲。却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欢哥儿一鼓嘴,小脸凶巴巴的。 一旁的喜姐儿不明状况,但能感受到堂上高压的气氛,此时又见一向亲近的哥哥言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竟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 侯夫人眉头一皱,真吵。 不过,这个时候倒是越吵越好,她倒要看看,这个便宜媳妇儿会怎么应对。 苏璃看着一时闹哄哄起来的正气堂,压了压眉心,摇摇晃晃的起来,一脸惨白的对着侯夫人道: “母亲,我身子有些不适。可否先告退?” 侯夫人压了压盖碗,这就受不了了?昨天喜堂上撞墙的气势呢?撇了我儿子,改嫁瘫子的气势呢?没了老太婆和侯爷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是! 呵呵,苏璃,到底拿捏住你了! 侯夫人没说话,二叔母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拉着苏璃, “阿璃,欢哥儿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他虽胡闹了些,可到底也是个好孩子。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 怎么了? 一个好孩子如此反常,自然是因为她这个外来的不贞的新母亲了。 二叔母这贬低人的功夫可厉害。 “阿璃,你做母亲的要大度些。孩子熊,领回去打一顿就是了。” “领回去?”苏璃连连摆手,“二叔母,母亲,我初来乍到,照顾世子都来不及,如何有工夫照顾两个孩子?还是请母亲继续受累……” 其实,苏璃心里早就想冲上去,抱起俩孩子在脸上吧唧几口了。 可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她越不好,侯夫人就越高兴。要是她上赶着对孩子好,还巴巴地求着要把孩子带回去,只怕侯夫人还要再想办法搓磨搓磨她。 眼下,她越是表现出不要孩子,侯夫人只怕恨不得塞她怀里让她立马打包带回去呢。 这戏还得演。 果然,她话才说出口,侯夫人就抬手按揉太阳穴,一脸疲惫道: “璃儿,你是不当家不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啊,这偌大的侯府一睁开眼睛就是几百口人的活计,我这一把老骨头了,真是分身乏术啊!哪有时间再教养两个顽劣不堪的孩子了?” 又不是自己的孙子、孙女,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给人家带孩子? 从前养着他们,是侯爷和老太婆压下来,她这个当母亲的没办法。同时,也是想着捏住了青山院的把柄。 可如今,苏璃来了。 原本她想看看,若是苏璃和孩子一见如故,母慈子孝,那她倒还不乐意把孩子交出去。可眼下看到苏璃避孩子如避猛虎的样子,而欢哥儿对苏璃又是那副不屑和看不起的样子,看这两人针尖对麦芒,她真是浑身舒畅啊。 两个拖油瓶而已,赶紧送走。 以欢哥儿的混账脾气,还不得在青山院闹得鸡飞狗跳?哼哼,正好送那瘫子上路。 “来人啊,送小少爷和小小姐去青山院。” 门外丫鬟们应了一声,去收拾包袱了。 侯夫人笑逐颜开,看了看天色, “既然你不舒服,那就早点回去吧。珩儿那里离了你也不行,咱娘俩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候说。” 说罢,已经转身进屋内去了。 二叔母看了一早上的戏,一脸餍足,笑呵呵的扭着屁股打了声招呼走了。 三叔母经过苏璃的身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丫鬟们动作十分的快,好似早已准备好了一般,不一会儿就提着两个包袱放在了欢哥儿和喜姐儿脚边,巴不得他们早点走。 颂枝和颂桃一脸无奈的提了包袱,拉着不情不愿的欢哥儿和哭哭啼啼的喜姐儿走了。 “小姐。他们真的欺人太甚了。” 走出正气堂,李嬷嬷憋了一肚子火。小姐不仅要给一个瘫子冲喜,瘫子竟还有两个孩子!这是直接在给小姐下马威啊! 看小姐方才的表情,李嬷嬷真担心她要气晕过去了。 哪知苏璃却扭头一脸欢笑, “李嬷嬷,赶紧的,回去把东西厢房都收拾出来,东边干燥明亮,给喜姐儿住,西边幽静给欢哥儿住。”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 “我记得陪嫁里,有上好的笔墨纸砚,都找出来给欢哥儿送去。” “还有,还有,我记得有几匹柔软细腻、颜色又鲜艳的上好布料,都找出来,给喜姐儿做裙子。我那里没有男孩子的料子,你回头出去另买些上好的,给欢哥儿一并做几身新衣裳。” “4岁了,大人能吃的东西都能吃了吧。不过还是要嘱咐厨房,喜姐儿的吃食要炖得稀烂好克化些才好。” …… 苏璃一边走,一边吩咐。 她上辈子做梦都想做母亲,可她流产了,从此以后再也怀不了孩子。如今有了欢哥儿和喜姐儿,她觉得人生简直圆满了。 恨不得现在就飞回青山院去,把一切都布置安顿好。 前后判若两人的苏璃,看得李嬷嬷一愣一愣的,一开始她还以为小姐是在强颜欢笑,可听着听着就不对了,小姐是真心打心眼里对两个孩子好,从吃饭、穿衣、住房,小姐全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竟像是做惯了母亲的人,正在细心给自己的孩子做着规划。 李嬷嬷苦笑了一下。 小姐嫁了人,不一样了。 要换做从前那般急性子,方才在正气堂只怕就打起来了。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来小姐是想开了,现在这样好啊,从此以后只要小姐好好的,怎么都行。 李嬷嬷压了压眼角的泪意,逐一应下。 …… 回到青山院,推开院门的一刹那,苏璃又换上了一副清冷平静的表情,把对孩子的狂热深深压在心底。 苏璃让颂枝把所有人都集中在院内。 如今大事已经办妥,是时候收拾这些刁奴了。 站在台阶上,苏璃冷声道: “所有人都来了么?” 第9章 教训刁奴 青山院,一共四个近身伺候的大丫鬟、四个粗使洒扫的低等丫鬟,另有两个粗使嬷嬷。世子这里开了小厨房,所以还有两个小厨房的烧饭嬷嬷。 闻言,原本还在互相嬉笑打闹的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今日一早,如意在世子房外和少夫人的交锋早已经在她们之间传遍了。 原本,她们听说来了个少夫人,老夫人和侯爷又格外重视,心里还有些发怵的。 可早上如意那般怠慢,少夫人也没有把她怎么样,众人一商量,这少夫人只怕是只纸做的老虎,没什么好怕的,也就放松了下来。 然后又听说了发生在正气堂的事情,就更加不把苏璃放在眼里了。 此刻一听苏璃的话,一个叫吉祥的大丫鬟就扭了一下腰,冷声回道: “能来的都来了。” “什么叫能来的?” 吉祥眨了眨眼,道:“如意今早上伺候世子,累着了,如今正在休息。小厨房里,烧着火正给世子准备午膳,嬷嬷们自然也是走不开的。” 哼哼,如意早上就进房间接了一个尿盆,就累着了?还有她们就给裴珩喝些米汤,还要两个婆子一步不离的看着灶? 苏璃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声音也更冷了几分: “颂枝、颂桃,去,把如意和两个嬷嬷请来。” 颂桃以前跟着原主苏璃,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她早就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听了苏璃的话,立马冲进房拿了一条鞭子出去了。 小姐发话了,去请来。那她一定好好请。 这边吉祥看着颂桃拿着鞭子恶狠狠的出去,也有些发怵,嘴里嘟囔着, “不过是个冲喜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就是,要是咱们愿意,这个位置还轮得到她坐?” “哼,看她能嚣张到几时,等世子一死,她这个寡妇就要被关在院子里一辈子不见天日,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咱们施为?” 奚落的声音虽低,却是一字不落的飘进了苏璃的耳里。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这放在前世,就是资深老员工仗着资历欺负新领导啊! 前世,丈夫死后她接手了丈夫留下来的家具小工坊,起初几个资深的员工就是这样联合起来欺负她的。 当时她可没少费功夫和他们周旋。 可现在? 这里是古代啊!没有劳动法!没有人权!人口还是可以买卖的!她一个永安侯府大小姐,闺中时就骄纵蛮横惯了! 你们猜,大小姐接连受了两天气会做什么? 苏璃冷笑一声,转身进了房间,在一箱子鞭子中,挑选了一根又长又结实的,走出房门的瞬间,鞭子一抖,啪的一声就抽在了吉祥的身上。 啊! 吉祥的惨叫声猝不及防。 啪!啪!啪! 紧接着又是几鞭,准确的抽在了刚才嚼舌根的几个丫鬟和嬷嬷身上。 青山院里,顿时嗷嗷一片惨叫连连。 而同时,院外也传来同样的惨叫声和鞭子声,如意和两个肥胖的嬷嬷抱头鼠窜,被颂桃恶狠狠地扬着鞭子在后面驱赶。 身上没被打到的几个丫鬟,面上带着恐惧,连连后退,生怕鞭子不长眼睛,抽在自己身上。 抽累了,苏璃收了鞭子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抻着玩,厉声喝道: “诸位,正式认识一下。” “我叫苏璃!永安侯府大小姐!你们的世子夫人!” “从今往后,这青山院我说了算!初来乍到,我本不愿和你们结怨,但从今往后谁要是不听我的话,就问问自己能挨过我几鞭子!” 说完,啪的一声,苏璃一鞭子又抽在了众人脚前的地砖上。 这一声脆响,吓得所有人一哆嗦,膝盖一软全都跪在了地上。 “是,少夫人!” 打一顿,终于老实了。 真是皮痒! 苏璃一指裴珩的屋子,“从今往后,世子的房间你们谁都不许进。” “可是,我们是侯夫人指定来伺候世子的!”如意抢道。 不用进世子房里伺候,她高兴还来不及。可她还背负着其他的使命,这样一来就完不成任务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璃一鞭子抽在了如意的身上。 “啊!”如意惨叫一声,连连摇头,“没,没什么。” “还有这青山院,以后每个角落都给我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要是被我看到一点灰尘,你们的月钱就别想要了。” “是!少夫人!” 众人心中十分不爽,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另外,如今我来了,还有小少爷和小小姐,我打算在青山院另开小厨房,不去正房用饭了。而世子的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五餐,严格按照我的食谱来。” 前世,苏璃照顾丈夫,研究了无数的药膳和食补的方子,这会儿正好用上。 两个厨房的嬷嬷嗯嗯的应下了。 “先试用半个月,你们二人要是做得好,月钱我给你们加一倍。” 此话一出,两个嬷嬷眼睛都亮了。 一倍? 厨房本来就是个油水很足的地方。可世子就喝些米汤,也没什么油水可捞的。 不过,这下好了,少夫人要开小厨房自己烧饭,那以后的采买和油水岂不是她们说了算? 想到这一茬,两个婆子心照不宣的互相看了一看。 少夫人居然还主动给她们加钱? 还是一倍!! 不就是烧个饭么!两个嬷嬷立马成了苏璃的忠实狗腿,点头哈腰的应下了。 而苏璃也有她的考虑。 要裴珩快点好起来,每日的吃食是十分重要的,眼下得先安抚住了厨房的人,才能慢慢考虑后面的事情。 当下,院子里众人表情各异。 苏璃挥挥手,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两位嬷嬷去厨房忙午膳去吧,等会我就让人把世子的食谱送过去。” 两个嬷嬷高高兴兴的走了。 苏璃又对其余众人说: “打扫院子的丫鬟留下,其余的都去后山抓野猫。昨夜有几只野猫吵得世子睡不着觉。我已经禀明了母亲,现在你们都去后山,把野猫给我驱赶走。” 洒扫的丫鬟忙不迭地去提了水桶、抹布、扫把,开始把院子的角角落落打扫干净,恨不得趴在地上用舌头舔一遍。 而去掉打扫院子的4个丫鬟后,这个其余的人,其实也就是如意、吉祥、青鸾和紫衣她们四个大丫鬟,还有两个粗使的嬷嬷。 六人不得不拿上棍子,去后山赶野猫。 其实,压根儿就没有野猫。 不过是苏璃想要搓磨搓磨这几个大丫鬟找的借口罢了。 苏璃交代完后,见众人各司其职,再不多言,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如意她们几个就炸了锅了。 “凭什么要我们几个去抓野猫!我们可是一等大丫鬟,什么时候要做这样的粗活!” “就是!还有那厨房的田嬷嬷和花嬷嬷,烧烧饭就能涨一倍的月钱,凭什么!她们平时贪的还少么?” “如意姐,我可是帮你说话的,你看我身上胳膊上,全是鞭痕。” “不行,我要去找夫人告状!” “行了!” 如意身上挨了好几鞭子,正疼得发癫,这几人七嘴八舌的说得她心烦意乱。 “别吵了!上次宫里的御医来,说世子顶多就三个月好活了。到时候,她一个寡妇,还不是任人宰割?!慌什么,且等着吧!” 如意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后山的烂泥地里,绣花鞋都磨破了,上好的衣服都被树枝荆棘勾破了。 那个女人以为在青山院耀武扬威一番,青山院就她做主了么? 真是天真! 一想到等她完成这里的任务,侯夫人许她的锦绣前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恨和不耐。 第10章 收买儿女 青山院终于清静了下来。 一回屋,苏璃就看到两个如玉雕刻一般的孩子正怯生生的站在里面。欢哥儿看到她进来,下意识的拉着喜姐儿后退了好几步。 刚才这个女人在院子里教训下人的样子,他全看见了。那些丫鬟被打得血淋淋的,这个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太可怕了! 祖母果然没说错,这就是个骄纵蛮横的!父亲娶了这么个女人,只怕以后有的苦头吃了! 还有自己和妹妹,看来也难逃魔掌。 而这边,苏璃看着两个孩子心都要化了。 她从桌上拿起一块糕饼,招呼喜姐儿过来。 喜姐儿忽闪着大眼睛,仰头看了一眼哥哥。见哥哥微微摇头,她舔了舔小嘴,硬是没有上前来接。 苏璃见状,只好把糕饼塞进自己嘴里。 忙了一上午了,她早就饿了,正好充饥。一边吃一边问, “喜姐儿,你真的不来一点儿?可甜可好吃了。” 喜姐儿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看着苏璃吃得香,就连欢哥儿的肚子也发出了一声咕噜噜的响声。 颂枝见状,忙端着糕饼过去,塞在欢哥儿手里,柔声道: “吃吧。” 欢哥儿这才谨慎地拿了一块,自己咬了一口咽了,好一会儿没问题,才把自己吃过的那块放在妹妹手里。 “你们早饭吃了什么?” 苏璃问。 “没吃。”喜姐儿已经娇滴滴的应了。 “别说话!”欢哥儿一拉她的手,制止了她。 早上所有人都去正气堂了,没人管他们的早膳。不过,这样的事情经常有,他们也习惯了。喝两口冷水充充饥,再熬一下,到了中午就有饭吃了。 苏璃的心一揪,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饭怎么可以不吃呢?想必她那位菩萨面孔蛇蝎心的便宜婆婆对两个孩子根本不上心。 难怪,欢哥儿看着这么消瘦。 想着,她回身对颂枝说: “去小厨房说一声,中午我这里要两道肉菜、四个蔬菜,再配一道羹汤。顺道,你把世子的食谱也带过去。另外,去母亲那里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就不去正房用饭了。” 她今日受了好大的气,回到院中又发了好大一通火,这饭么铁定是不会去吃了的。 她骄纵蛮横的人设啊,还挺好用! 颂枝心疼的看了看两个孩子,应声去了。 欢哥儿眼睛滴溜转,听到中午的饭菜时,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听苏璃道: “你们两人的房间还没准备好,用过午膳,你们先在偏房里午休片刻,等下午我再带你们去自己的房里。” 自己的房? 欢哥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所谓的房间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偏房罢了。 祖母那里就是如此,他和妹妹挤在一间逼仄阴暗的偏房里已经三年了。 如今妹妹还小,他还能陪她一起睡。等将来妹妹再大一点儿,大不了他另外搭一个木板床。 如此想着,就见苏璃已经走到了喜姐儿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娇嫩细腻,红扑扑的还有些热。 见喜姐儿已经不抗拒,苏璃高兴的弯下腰,一把抱住了喜姐儿。 看着圆乎乎的,抱了一下却意外的很轻,再细看,见她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很多,看起来又圆又笨重。 时下已经开春,天气已经回暖,特别是到了中午,太阳还有些发烫,苏璃只穿了薄薄的两件春衫,刚才这一顿鞭子下来还有些发汗。 她从喜姐儿后领处探手进去一摸,果然后背热得发烫,一摸一手汗,最里面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难怪,喜姐儿小脸红扑扑的。 “怎么穿这么多啊!喜姐儿你热不热?” 苏璃关切地问道。 喜姐儿点点头。 苏璃掏出一块帕子,从后领口处塞进去,塞平整了,才开始动手给喜姐儿脱衣服,一边脱一边说: “热咱们就脱掉两件,冷了再加可好?” 话音刚落,欢哥儿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道: “你这个女人,春捂秋冻的道理懂不懂?” 苏璃看着他,认真的说: “春捂秋冻是没错。可喜姐儿穿得太多了,里头汗都湿透了,等会儿汗捂进身子里,就更不好了。” 说着拉着欢哥儿的手在喜姐儿的后背摸了摸。 欢哥儿顿时没话说了。 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就你懂!” 苏璃扑哧一笑,一边给喜姐儿脱衣服,一边说: “我懂的可多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谁想知道!” 呵呵,还挺傲娇。 苏璃也不见怪,笑道: “你说我先嫁给你三叔,再改嫁你父亲,这可说错了。我虽是你三叔迎进门的,可却并没有拜堂、也没进洞房。没有拜堂就没有礼成,我就还是未嫁女。所以,我以未嫁女的身份,嫁给你爹,怎么就叫不贞呢?” “真的?” 欢哥儿有些犹豫,慢慢转过头来。 苏璃郑重的点头。 “我不知道你的观点从哪里来的。但我说的就是事实。若非如此,侯爷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昨天来了那么多宾客,我若是不贞,唾沫星子都会把我淹死的。” 欢哥儿沉默不语,一双星眸却若有所思。 从他懂事开始,父亲就瘫在了床上。他和年幼的妹妹养在祖母膝下,祖母不是父亲的亲生母亲,但表面上样样都给最好的东西。可他幼小的心灵却能敏感的感知到一些异样的情绪。 这些年,他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变得沉默寡言。 昨晚祖母拉着他说了好些话,一部分说得是这些年祖母养他们两个的辛苦,绝大部分说的是这个能女人的坏话。 他知道,在这个侯府,只有仰仗祖母,他和妹妹才能有好日子过。是以,方才在正气堂,他才说了那些话。 可眼下看来,这个女人好似也并没有祖母说的那样坏。 李嬷嬷帮着一起,把喜姐儿的外衫加坎肩脱下来足足有五六件,放在榻上高高的一堆,看得李嬷嬷直摇头, “小姐,那些照顾小小姐的丫鬟,只怕是给她穿多一些,显得胖一些。真的,这样的天气,也不怕给热晕了!真是造孽啊!” 脱了衣服,喜姐儿变得瘦小了很多,摸在手里小胳膊小腿的没几两肉。 苏璃也不奇怪,侯夫人那样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对两个孩子好呢?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孙女。 不过孩子如今到了她身边,怎么养就是她说了算了。 …… 田嬷嬷和花嬷嬷的手艺不错,干活也麻利,才不大点功夫,已经准备了午膳,满满当当铺开一大桌。 欢哥儿正襟危坐,吃得很是小心翼翼。只夹自己眼前那盘菜,连着夹了两筷子,就不夹了,只低头一口一口无声地吃着白米饭。 看着他,苏璃的心都痛了。 她往欢哥儿的碗里夹了好几块肉、好几块排骨,还有蔬菜,又盛了满满一大碗汤。 “欢哥儿,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少怎么行呢?在自己家里,不用拘束!我没那么多规矩的,想吃什么随便夹!” 欢哥儿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山的菜,愣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给他夹过菜。 祖母最重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同一道菜更是不可能夹三次。每次吃完他都跟没吃一样,反而更饿了。 可这个女人,上了饭桌就巴巴个没完,一点规矩都没有。还给自己夹菜,生怕自己饿死一样。 要不是听说她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他都怀疑她是不是乡下来的。 可不知为何,饭桌上听着她巴巴说个不停,他却反而一点儿也不反感,还觉得挺热闹的。 “我不吃肉!” 欢哥儿把肉都推到了喜姐儿跟前,自己只吃蔬菜和汤。 看着欢哥儿眉头紧簇,虽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但还是愣把蔬菜都吃完了,汤也喝完了,苏璃很高兴。 这个心坚硬如蚌壳的孩子,总算被她撬开了一道缝。 来日方长。 苏璃抱着喜姐儿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着,享受着当母亲的快乐。 午膳后,孩子们在李嬷嬷的陪同下午睡去了。 苏璃这才端着午饭进了裴珩的房间。 第11章 让我去死 白粥熬得绵密细软,里头还加了一些山药和肉糜,压得稀烂,入口即化。 不过,一开始苏璃也不敢给裴珩吃太干,所以只比米汤稍微干了一点点。等裴珩的胃适应了,再慢慢加米和菜。 房间里静悄悄的,裴珩还是和她早上离开时一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躺着。 苏璃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异味。 显然,早上她走后,这里就没人进来过。 她放下手中的粥,熟练的从柜里拿出了衣服和被褥,走到床前,不由分说的就开始动手。 “滚!” 哪知裴珩根本不领情,瞪大了眼睛冲着她就来了一句。 苏璃吓了一跳,却不管他如何怒目相向,只自顾自的重复着昨晚的一切。 “如意!如意!” 裴珩突然大叫起来。 苏璃一把褪下他的裤子,甩到一边,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的如意小宝贝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了。” 说着,她没好气的抱起裴珩往床里壁一丢,开始换床单。 “你滚!这里不用你!” 裴珩面朝下,光着屁股朝上,无助的大喊。 “不用我?呵呵,世子,实话告诉你吧,这间屋子从此除了我不会出现第三个人。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就拿鞭子抽你几下,打到你听话为止!” “所以,你要是想要好过一些,请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别动不动就用滚啊滚的。ok?” 苏璃嘴上恶狠狠的说着,手中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利索的换好了被单,抱着裴珩靠在了床沿上。 她又拿了几个枕头垫在他后背。 想了想,干脆不给他穿裤子了,拿了一块干净的毯子给他垫上,再用帕子给他盖好。最后盖上了被子。 等她好不容易安置好,已经眼冒金星。 这具小身板真是不行啊!连个男人都抱不动!得练! 要知道,前世她抱着丈夫起身、下床,扶着他走路,都是健步如飞的。 都是练出来的。 “总躺着不行啊,你得起来坐坐。让血液流通流通。” 说完,转身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被单放到了门口。 回来的时候顺手端了粥。 “现在该吃些东西了。你老喝米汤不行,那玩意儿一泡尿就没了,不长肉!” 苏璃语气轻快,好像刚才恶狠狠地威胁裴珩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裴珩瞪着眼睛不理睬她。 苏璃却自顾自拿了块帕子垫在裴珩的下巴底下,端起白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等温了就往裴珩的嘴里塞。 “这里头给你加了米,还加了肉糜、山药,和少许的盐,你尝一下,估计稍微有些淡。我不敢给你一下子吃太多盐,怕你肾脏受不了,这段时间咱们慢慢一点一点加。” 裴珩却咬紧牙关紧闭双唇,根本不配合。那一口稀粥,顺着他的薄唇就往下淌。 苏璃见状,也不勉强了。 她放下碗擦干净了他的嘴,就坐在床边开始唠嗑。 “你也别如意如意的叫给我听了。早上,我都看到了,你的那些丫鬟们一个个虽生得貌美如花,可伺候你根本不上心。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裴珩紧闭的双眼突然抖动了一下。 “你放心,我来了,从今往后她们都不敢再对你不敬了。你房里的事情,我亲自来,也不会有人给你脸色看了。” 刚才凶也凶了,现在该是给一颗甜枣了。 苏璃伸手在裴珩的腿上轻轻的按着, “滚我是不会滚的。因为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了,话呢,昨晚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苏璃又开始卖惨。 “早上,我虽然教训了院里的丫鬟,可她们心里没有一个服气的,都等着看我好戏呢。世子,你看,我只有你了。只有你好起来,我才能挺直了腰杆,才能在这偌大的侯府有尊严的活下去。” 苏璃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哼!” 裴珩突然冷哼了一声,眼眸睁开冷冷的瞪着她: “好起来?你是在嘲讽我!” “嘲讽?”苏璃诧异,“你管这叫嘲讽呢!我若是嘲讽你,还费尽心思给你熬粥喝?裴珩,你够了啊!”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裴珩晦暗不明的眼眸里流出一丝嘲弄, “我就是个废人,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机了。你要是真对我上心,就给我一刀,让我去死!” 这个字终于说出口了。 裴珩发觉原来也没那么难! 他已经受够了,被下人们非人般的对待,他早就不想活了。那人要他死,为什么不干脆一点,非要这样无休无止的折磨他? 现在居然还给他一个新娘子。 这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他! 听到这个字,苏璃的心有一阵的钝痛!她突然起身,扬起手朝着裴珩的瘦骨嶙峋的脸上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裴珩都愣了。 只听苏璃冷冷道: “你以为死是最容易的么?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痛苦都没有了么?你知道不知道,有人拼命的想活却活不了吗?你呢?不过是瘫了而已,还能吃能拉的,怎么就要死了!你再说这个字,我就再打你一巴掌!你信不信!” 裴珩没想到苏璃反应居然这么大,这一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的,头晕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这辈子都没人打过他! “哼,也是,她那么要名声,怎么可能让我就这样去死。她就是要一点一点折磨我。” 裴珩舔了舔破裂的嘴角,一股子血腥味。她要面子不杀了自己,大不了他自己去死。 只要一直不吃东西,不出三天就饿死了。 苏璃也没想到自己一巴掌这么厉害,不过打都打了,她可不想道歉。 “你说的是谁?侯夫人么?” 那可不是个好货,除了她还能有谁? “你放心,我不是她派来的。我是自愿来的。” “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呵呵,我确实有目的,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好起来,成为我的靠山,让我吃香的喝辣的,在侯府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哼!” 裴珩倔犟的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可偏偏苏璃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对上自己,然后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勺子稀粥。 “所以,你现在给我好好吃东西!你要是想把自己饿死了,你信不信我追到地府也把你追回来!想让我守寡?做梦!” 裴珩嘴里一咸,心里更是一愣。 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而接踵而至的稀粥已经不容他细想,苏璃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把他的嘴巴塞得满满的了。 “咽下去!” 苏璃一吼,裴珩下意识的喉咙一滑,咸香的稀粥已经顺着他的喉咙一路往下,温和的温度一直往下,从喉头一直舒爽到胃里。 他已经多久没有吃到这么可口的食物了? 很快,他的口腔里唾液已经不争气的分泌了出来,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往苏璃手中那只白瓷碗飘去。 苏璃看着他的反应,看着他眼里的渴望,心疼得想哭。 很快,一碗稀粥就喝完了。 裴珩还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还别说,吃了这碗粥,感觉软绵绵的身子都有了一些力气。 苏璃眼眸里有些泪意,擦干净裴珩的嘴角,柔声道: “世子,从前我不在,他们不把你当人看。现在我来了,你相信我,我一定护你周全。” 裴珩喉头微动,他很想告诉她,其实宫里的御医已经宣判了他的死期,不出三个月他就要死了。 他只是受不了这种等死的日子,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当他看到苏璃眼中的期盼,这话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算了,这个蠢女人,她愿意干就让她干吧! 大不了再多陪她三个月,等自己死之前,再告诉父亲,放一纸和离书,让她出府去。总不能让她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此以后被困在侯府里一辈子。 第12章 两个忠仆 骂了一顿,打了一巴掌。 裴珩终于老实了。 颂枝进来收了碗筷。苏璃想把裴珩放下让他睡一会儿,可刚抱住他,裴珩就制止了她。 “我想坐一会儿。” 难得不发疯,裴珩的声音低沉,带了一些磁性,很是抓耳。 他躺了三年了,平时除了下人给他换被褥和衣服的时候动一下,几乎都是一个姿势。 现在坐起来了,这种感觉很好。 苏璃忍着眼泪,换了个位置坐到裴珩身边,把他推起来,然后开始给他拍背。 喝了一顿粥而已,裴珩的后背竟都已经湿透了。看来,喝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也是一件极费气力的事情。 苏璃掀开他的头发,从后勃颈开始,一路按摩到他后背、后腰。 可怜见的,因为长久卧床,他的后背长满了褥疮。昨晚给他擦身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现在再看,触目惊心。 “疼么?” 苏璃小心地问道。 “不疼!” 不疼才怪呢!他是四肢废了,又不是全身废了,感觉都是还在的。说这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没事,这个很好治的。多翻身,多清洗,再注意饮食,很快就能好。” 都说长期卧床的人很容易得褥疮,前世苏璃就很注重这一点。抗癌后期,丈夫也是不能自理,她定时给丈夫翻身、按摩,每天早晚清洗,从来没有得过褥疮。 这一点她很有经验。 “嗯!” 裴珩微微应了一声。 刚躺下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忠心的丫鬟和亲卫,他们也伺候得他很好,可是没到半年就都厌烦了。 在一个冬日的清晨,集体不辞而别了。 青山院里的丫鬟换了一批又一批,越到后面的越不上心。 苏璃刚来,还保有一些热情和信心。 这个大小姐,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不耐烦了吧。 “世子,我给你全身按摩一下,等一下我按到哪里,你就回应一声,有没有感觉。我看看你的情况。” 苏璃见裴珩终于平和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提着要求。见他不抗拒,手指开始在他后背一节一节的按开。 摸到之处,都是瘦得皮包骨头。 检查完全身,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要好一些。而裴珩居然在她的按压下,舒服得睡着了。 消瘦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只是眉头还是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上有一丝可疑的湿润。 苏璃轻轻给他盖上被子,出了房间。 到了偏房,两个孩子还在午睡。她对颂桃说道: “你去把早上那个哑奴和哑姑叫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颂桃应声出去了。 李嬷嬷凑过来,担忧地问: “小姐,世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裴珩太敏感,苏璃不敢让李嬷嬷和颂枝、颂桃进去,怕人多了刺激到他。 刚才苏璃进屋的时候,李嬷嬷和颂枝、颂桃不放心她,都等在门外边。 所以,里面裴珩的大吼大叫她们都听到了。 “嬷嬷放心,他全身上下就剩一张嘴最硬了,能把我怎样?嬷嬷,这段时间你费心,院里那些人你多盯着些,别让她们有什么不轨之心。” “小姐放心,老奴晓得的。” 说话间,颂桃带着哑奴和哑姑进来了。哑奴进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两人低着头,安安份份的躬身站着。 苏璃道: “哑奴、哑姑,你们可是兄妹?” 哑奴和哑姑一脸诧异的点点头。 苏璃见状,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于是温声道: “我想把你们调到世子跟前来伺候,你们可愿意?” 闻言,哑奴和哑姑全身一震,互相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竟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二话不说就咚咚的磕起头来。 苏璃看着都觉得脑门疼,连忙让二人停住,道: “只是,哑奴是男子,轻易不能到内院来。往后世子有什么事情就让你在外头帮忙跑,可好?” 哑奴相貌憨厚,一身的腱子肉魁梧如山,本该是猛男的人,此刻眼里却充满了委屈,泛着亮晶晶的泪光,胸脯拍得梆梆作响,狠命点头。 哑姑一脸的清秀,此刻一脸殷切的看着苏璃,咿咿呀呀的比划着,盼着苏璃能快点安排自己干活。 苏璃笑道: “世子现在不喜欢外人进他房间,哑姑,我想委屈你先去厨房帮手,暗中盯着,以防有人对世子的吃食下手。你愿意么?” 厨房是个重地,每一粒入口的米和每一口入口的水,都马虎不得。田嬷嬷和花嬷嬷虽然投靠了苏璃,但到底人心隔肚皮。 哑姑郑重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 苏璃招过颂枝,道: “颂枝,你去樊楼买上一只肥鸡一壶上好的黄酒,带着鸡和酒去一趟城东的城隍庙,请一个姓费的大夫来,让哑奴陪你一起去。” “城隍庙?肥鸡和黄酒?姓费?” 颂枝有些糊涂,请大夫不是应该去回春堂么? 哪知苏璃笑了笑, “去吧,你见到那位姓费的大夫,你就说,只要他跟你来见我,我管他一天一只肥鸡整整十天。他要是能治好世子,我管他一天三只肥鸡黄酒无限量供应,管他一辈子!” 颂枝满头雾水,带着哑奴出去了。 颂桃则带着哑姑去了厨房。 李嬷嬷不解问道: “小姐,这费大夫是何方神圣?” 苏璃神秘一笑, “到时候就知道了。” 书中,这个姓费的大夫是一个四处游历的神医,后来被女主柳絮碰上,为了报答柳絮一鸡之恩,曾帮柳絮救过落难的皇子一命。 而这位皇子,后来成了皇上。 而柳絮更是凭着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后来从一介平民翻身成了郡主。 这位费神医,平时就经常在城隍庙一带转悠。 “小姐,还有啊,你和这哑奴、哑姑就今天早上打了一个照面,怎么就提拔他们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嬷嬷,我会看相,你信么?” 李嬷嬷不置可否。 其实苏璃早上看到哑奴和哑姑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 今日她想了半天原着中的情节,终于在方才裴珩嚷嚷着让他去死的时候想起来了。 原着中,裴珩死在一个凄冷的冬日早晨。侯府给他风光大葬后,有一对忠心的兄妹俩在裴珩的墓碑前一头撞死,双双殉主。 书中没有写那对兄妹姓甚名谁,可苏璃刚才一问就全明白了。 这样的忠仆,怎么可能会害裴珩呢? 这样的忠仆,她该好好保护才对啊! 床上,欢哥儿其实根本没睡,他眯着眼睛一直在听动静。 这个女人看着又凶又狠,但不可否定,至今为止,她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对父亲不利的。 好吧,暂且先让她在青山院待着吧。 …… 青山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侯夫人的耳朵里。 “抽鞭子?!” 侯夫人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还真是骄纵蛮横啊!哪家的大家闺秀会抽下人鞭子?! 不过一想到她在正气堂受的那些憋屈,哪家的大家闺秀也会忍不住要撒泼打滚一番的。 “夫人,敢情是被逼急了!这一天一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再好的脾气都要逼疯了。” 钱嬷嬷站在身后给侯夫人捏肩。 “哼,也是。欢天喜地的嫁过来,结果新郎官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气不过转头嫁了个瘫子,还冒出两个庶子庶女来。呵呵呵,难怪气得饭也不过来吃了。” “夫人,听说她身边那个叫颂枝的,带着哑奴出去了。听说是去找大夫。” 青山院的一举一动,钱嬷嬷都派人盯着。 颂枝和哑奴前脚刚出门,门房就去禀告了。 “大夫?连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什么大夫这么能干?还有,你说哑奴?什么人?” 钱嬷嬷低下头,轻声道: “夫人,你忘了?原来是世子身边的亲卫。” “不是都打发走了么?” “是都走了,毕竟军令难违。可这一个自己把自己毒哑了,还敲断了自己一条腿,去兵部消了军籍,跪在门前不肯走。侯爷感念他忠心,就留下他了。夫人你不是说,反正是个哑的,也不怕他出去乱说,就留下了!” “哦!” 侯夫人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了。 当初裴珩身边有不少忠心的亲卫、丫鬟,也都被她弄走了。这个哑奴反正哑巴了,就留在青山院干些倒夜香的粗活。 “她可真会找人!叫如意她们几个盯紧些,内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赶紧来报。” “是!” 第13章 讨好孩子 喜姐儿一觉睡醒。 苏璃抱着她又喂了一些半餐,欢哥儿跟在一旁用点心,小脸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颂桃进来说,东西厢房已经收拾好了,哥儿姐儿随时可以去。 苏璃抱着喜姐儿,很顺手的拉起了欢哥儿的手。 “走,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欢哥儿有明显的抗拒,可根本拗不过苏璃,只得随她一路拖着往东厢房去。 期间,李嬷嬷想要抱一下喜姐儿给苏璃换换手,苏璃却哪里舍得放手。 进了东厢房,清秀可爱的小姑娘闺房,喜姐儿怯生生的问: “好漂亮,这是谁的房间?” “小小姐,这是你的房间啊!” 颂桃接过喜姐儿,拉着她进去了。 看着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的喜姐儿,欢哥儿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松快。 “想不想看看你的房间?” “我也有?” 欢哥儿诧异,他还以为他会和在祖母那边一样,和妹妹住一间房呢。 “当然。不过你的房间可没有妹妹这里这么宽敞,也没有这么漂亮好看哦。要做好心理准备。” 欢哥儿点点头。 他从来都没有抱有过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跟着苏璃到了对面的西厢房。 青山院本就偏僻,最西边的厢房就更加僻静了。 可推开房门的刹那,欢哥儿的心就沸腾了。 这就是那个女人口中说的不是很宽敞? 这里明明十分宽敞! 不像喜姐儿那里粉嫩粉嫩的,他的房间典雅幽静,一应用具都是上好的。最重要的是,旁边的书房里,笔墨纸砚样样备齐,角落里还放了一只小箱子,打开,里头竟全是书。 “时间紧迫,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书,这些是我从永安侯府带来的,你且用着。我明日就叫人去给你买。” 苏璃有些不好意思。 原主可不是个爱读书的,从嫁妆里搜刮出来这些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着欢哥儿对书籍和文房四宝爱不释手的样子,苏璃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他了。 “欢哥儿,可喜欢?” “还行吧。”欢哥儿拿着书头也不抬。 苏璃偷偷笑,这嘴跟他爹似的,一般硬! “嗯,这些是你房里用的。还有这些,我准备了,让你明儿带着去学堂用。” 说着一指书桌上的一只书匣子。 欢哥儿早就过了启蒙的年纪,算起来应该已经在学堂上学了。今日只怕是为了“迎接”她这位新母亲,所以才没有去学堂。 可一提这话,欢哥儿明显有些不高兴。 他渐渐沉了一张脸,默默抚摸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却不接话。 他跟父亲进府的时候已经五岁了,跟着父亲学过一些启蒙书,可没多久,父亲就去了边关,再回来就成了那样。 这三年,府里根本没人管他,他成天游手好闲的。他想看书,只得偷偷钻进祖父的书房去偷几本书看。 还是有一次偷书的时候被祖父抓了,祖父考究了一下他的功课,第二天他才被送到学院去的。 可学院里夫子教的东西都太简单了,他一学就会,还要天天听唠叨。 所以,他经常逃学。 为了这事,祖父没少打他。 祖母却每每维护他。 苏璃偷偷看了他一眼,八岁男孩子的心思其实不难猜,可眼前的八岁男孩子却不是一般人,将来可是鼎鼐之才! “我走了,你自己在房里玩吧。要什么就找颂桃。等下吃晚饭,我再派人叫你。” 苏璃是懂得给空间的。 也不再多废话,转身出了西厢。 回到东厢房,喜姐儿在颂桃的带领下正玩九曲连环呢。 李嬷嬷从库房里抱了苏璃说的那几匹布进来, “小姐说的可是这几匹?正好给小小姐裁了做几套春衫。” 苏璃抱起喜姐儿, “喜姐儿,你看看这些给你做衣裳,可喜欢?” “都是给我的么?” “是啊!现在就做,明天就能穿上新衣服了,再多做几身。然后再做夏装、秋服、冬装……” 扑哧,李嬷嬷就笑了, “小姐,喜姐儿长得快,秋装和冬装等夏末了再裁也不迟。” “是,是,瞧我,都给高兴糊涂了。” 苏璃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都给喜姐儿。 喜姐儿带来的包袱里,那些衣服她看了,不是小了就是旧的,给乞丐都嫌。她是不会再让喜姐儿穿那些的了。。 喜姐儿摸着漂亮的布料,终于显现出一些小女孩该有的活泼来。 “那哥哥也有么?” 李嬷嬷笑呵呵, “有,都有。明儿嬷嬷亲自上街去买,小姐从小到大的四季衣裳、鞋袜都是老奴亲手做的,如今小姐有了小小姐和小少爷,老奴这一身本事啊,又可以用起来了。” 说着,就开始给喜姐儿量尺寸。 苏璃陪着玩了一会儿,算着时间裴珩也该醒了,就让小厨房送了点心过来,亲自端了进去。 经过中午那一顿发疯,下午裴珩明显配合了许多。他乖乖的喝完粥,低着头不说话。 他只记得刚才苏璃在给他按摩。 他只是手臂和双腿不能动,但知觉还是有的。他能感觉到苏璃的一双手,小小的,轻柔又无比准确的按压在他各处穴位上。 她的手法很好,好到让他感到很舒服,舒服得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再次看到苏璃,竟有种说不上来的羞愧和感激。 “世子,你愿意同我讲讲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么?” 苏璃把裴珩的手臂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帮他按摩。 她问出这句话来,裴珩的身子明显停滞了一下,很快他就抿着唇,深邃幽暗的眸子带着冷冷的探究。 苏璃知道,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要想让他好起来,就必须要让他先有活下去的欲望。 与其这样不死不活的拖着,不如来个痛快。她决定亲手揭开裴珩的伤疤,然后陪着他一起正视它、克服它。 “知道了又能怎样?” 这段痛苦,他不想去回想。 “那我换个说法,世子,你变成这样是人为的还是纯属意外?” “人为如何?意外又如何?” “如果是意外,咱们只能感叹天妒英才。但以我多年博览群书的经验,多半是阴谋。不然为什么,同一场战争,同样受伤,裴彦就刮破点油皮,而你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什么意思?” 苏璃不是要挑拨裴珩和裴彦两兄弟的关系,但事实摆在这里。 裴珩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裴珩躺下后,侯夫人又是怎么对他的? 她年轻时看过那么多小说,这里面要是没有阴谋,她苏字倒过来写! “哼,你休想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当初我领兵去救裴彦,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落得这样的下场,与人无忧。” “好吧,那你的好兄弟裴彦,这些年来看过你几眼?” “他……” 裴珩一时语塞。 三年前,孤军深入的裴彦被困敌后,他亲帅亲卫前去营救却中了敌人的埋伏,三千亲卫打得全军覆没,他也被敌人掳获,遭受非人的对待。四肢被折断,嘴里被塞满了粪便,还被人每天在头上、身上撒尿侮辱取乐。 敌人折辱了他一个月,以为他死了,然后把他丢在一个被屠尽的荒村尸体堆里。 最后,是他的副将和几个亲卫冒死找到他,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 他回来的时候,得知裴彦早一个月前就已经回来,不过受了重伤,已经被安置到后方养伤去了。 这三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从来没有回想过这些事情。 此刻被苏璃陡然提起,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窒息,下意识的就想逃、想回避。 如今想来,确实也有蹊跷的地方。 比如裴彦是如何脱险的? 这个问题他竟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问过。当初只是高兴,还好裴彦没事。 苏璃看他脸上各种表情变幻莫测,知道他心里必定是在想到了什么。她也不问是什么,只是说: “世子,害人之心不能有,但防人之心也不能无啊!背刺自己的,往往是最意想不到的人。你想想这一切发生后,裴彦的表现,还有他母亲的表现。世子,最不愿意相信的往往就是实情。” 第14章 赌上一生 裴珩闻言,苍白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凌厉来,他眯着眼睛死亡凝视着苏璃,冷冷道: “你和我说这么干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又来?” 苏璃浅笑,放好裴珩的手,明亮的眼眸大方坦然的回望过去,就这样定定的看进裴珩的眼睛里,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好起来。” “世子,且不论是不是裴彦和侯夫人,我们现在知道有人不想你好起来,不想你恢复往日的风采,难道,我们真的要自暴自弃,遂了那些人的意么?世子,你甘心么?” 裴珩冷笑,淡漠的看着她: “甘心?不甘心又能怎样?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不如早死了早解脱。” 苏璃展开一个甜甜的微笑,伸手抚摸过裴珩瘦得颧骨突出的脸, “裴珩,你相信奇迹么?” 如果,命中注定裴珩必须去死,苏璃必须成为书中的炮灰主母,那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从她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她不要当炮灰主母! 她要在荆棘丛中趟出一条她的路来。 自从她选择了嫁给裴珩,她和他的命运就从此捆绑在了一起。 她相信,既然来了,就一定有意义。 “裴珩,你敢跟我打个赌么?” “什么赌?”裴珩的眼里还是充满了冷漠,却也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丝好奇。 “我赌你会好起来!我赌你不光能好起来,还能重新站起来!我赌上我的一切和我的一生,赌你能恢复如初!” “你?!”裴珩心下震动,“若是你输了呢?” “输了大不了用我这一生给你守寡!” 苏璃说得轻松,唇齿间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怕什么,还有两个好大儿呢! 这一双儿女出类拔萃,她这辈子可不会差到哪儿去! 而裴珩却再也淡定不了。 这个女人疯了么? 御医都说他不过最多三个月好活了,她居然赌他能好起来?还能重新站起来、恢复如初? 不是她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 居然还真的有一点愿意相信她。 守一辈子寡,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他何德何能?值得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子赌上一生? “小姐!” 门外,颂枝轻轻叩门。 “何事?” “费神医来了。” 苏璃试探地看着裴珩,见裴珩闻言眼中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但到底不再抵触,微微点了一下头。 得到了裴珩的同意,苏璃朗声道: “请费神医进来吧。” 随着一声门响,一个穿得像乞丐一样的醉汉就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嚷嚷着, “哪里有吃不完的肥鸡喝不完的黄酒?快拿出来!老费我已经等不及了!” 苏璃见来人头发花白,脏兮兮的黏在一起一条一条的挂在头上,一双眼睛醉得眯成了一条缝,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酒糟鼻,通红通红,看着就像是现代的小丑,鼻子上带了一个红球。 “费神医,我叫苏璃。这是我夫君裴珩。您若是能治好他,让他恢复如初。肥鸡和黄酒,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而且,我养您一辈子!” 苏璃站在床前,很有礼貌的行礼。 费神医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转头匆匆瞟了裴珩一眼。 哼了一声,道: “这有何难?不过说好了,一天三只鸡,黄酒不限量!还有,我老费若是不高兴想走,就得随时走,谁也不准拦我。” 费神医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一辈子吃不完的鸡和喝不完的黄酒,傻子才走呢! 不过,他神医的架子还是要在的。 看那哑巴火急火燎的样子,还以为人死了呢? 这不还没死呢么! 急什么! “丫头,快把我的鸡和酒都端上来。吃饱了才好干活!” 颂枝一愣。 这位费神医,在城隍庙把她带的肥鸡和黄酒吃了个干干净净,才跟他们来的,就这么一会儿又饿了?? 苏璃却忙摆手,让颂枝去准备。 颂枝一走,费神医就在屋子里四处溜达,这里看看那里坐坐,终于在窗口下的一个榻上找到了最为舒适的位置,抱着一个靠枕,往榻上一躺,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呼的鼾声。 裴珩眉头一皱。 苏璃却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轻轻摇头道: “吃饱喝足了,困意上头了。” 裴珩无力的摇摇头。 这是哪里来的骗吃骗喝的神棍,苏璃真是太单纯了,什么人都相信。 罢了罢了,且让她折腾吧。 她高兴就好。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裴珩坐得有些久了,苏璃抱着他翻了个身,开始给他按摩后背和后腰、大腿。 期间,裴珩还红着脸解了一回小便。 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让声音发出得太明显。解决完,也是累得一身汗。 夜幕降临,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颂枝还没叩门,榻上的费神医就已经嗅着鼻子,一个翻身从榻上弹了起来,朝着门飞奔而去。 “哈哈!烧鸡!哇,上好的女儿红!丫头,手艺不错,不错!” 还不等颂枝放下,费神医已经抓住肥鸡,一口咬下了鸡屁股,坐在凳子上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吧唧吧唧地咀嚼起来。 苏璃很有眼力劲,立马上前亲自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 “有鸡如何能无酒?费老,您尝尝这酒可合您口味?” 费神医眯着眼睛滋了一口,快乐似神仙。 两人一个负责吃鸡,一个负责倒酒,对治病的事情绝口不提。 直到费神医吃饱喝足,打了两个大大的饱嗝儿,苏璃才亲自动手,把一桌的狼藉都收拾了干净。还亲自替上了一块帕子,让费神医擦手。 费神医接过帕子放在一边,却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下。 “好久没有吃得这么爽了。嗝!” 可不么?过午刚吃了一只,现在又吃一只,好几年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丫头,”这句丫头却是对着苏璃说的,“这一下午,我看你伺候你这个废物夫君很是尽心啊!你很爱他?” 此话一出,床上的裴珩脸一红。 两人虽是夫妻,可总共也就相处了一天一夜而已,这短短的一天一夜,何谈爱不爱的? 可出乎他的意料,苏璃却郑重道: “是啊!从前我爱慕世子、苦恋而不得,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日夜伴他左右,就算现在就死,我也此生无憾了!” 说罢还含情脉脉的看向裴珩。 这下,裴珩的脸就更红了。 这个女人,真是谎话张口就来! 费神医叹了一口气道: “可惜啊!” “可惜?费老何出此言?” 费神医看都不看床上的裴珩,只管摇头,“可惜他生机全无。” “什么?”苏璃心头剧烈震动,难道?难道?真的没救了?“费老,世子的病,竟连您也束手无策么?” 苏璃的声音都急了。 “我虽能活死人、肉白骨,却无法救一个一心求死之人!丫头,他自己要死,你还救他干嘛!” 费神医话音刚落,床上的裴珩就颤道: “神医此话何意?难道我竟还有希望么?可是,可是,宫里的御医都说了,我只有三个月了……” “狗屁御医的话也能信?”费神医冷哼道,“那些狗东西嘴里有一句实话?半桶水,就晃荡的厉害,简直败坏医德。” 第15章 人小鬼大 裴珩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今日,苏璃说要他相信奇迹。 他只当她是在哄自己的,可眼前这个老乞丐,一眼就看穿他有心求死,可见他确实有些本事。 况且,今日他听了苏璃的话,对裴彦和侯夫人已经起了几分疑心。 疑心这个东西,一旦生出,就会像无数的藤蔓,不知不觉的就会爬满全身。 如果当初他中埋伏是阴谋,这些年他在青山院被下人责难、非人对待、心理折磨是侯夫人有意为之,那么所谓的御医医治何尝不能是阴谋呢? 御医见惯了深宫内宅的斗争,自然是谁给钱多,就说怎样的话。 想到这里,裴珩拼尽全力想要从床上翻起来,但挣扎了好久也是徒劳,他无助地双眼通红,喊道: “我治!我治!” 费神医嘴角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 “可是,这期间的疼痛无人能抗得住!再说你这体格……我怕你疼死!” “疼死也治!” 生的希望一旦被点燃,就如熊熊烈火遂成燎原之势。 苏璃心疼地扶住裴珩,让他安稳地躺在床上,安慰道: “世子放心,再苦再难,我都陪着你!” 费神医点点头,进了屋子这么久,这会儿他才终于上前,开始给裴珩检查。 检查完,递给苏璃一张方子,道: “去,给我准备这些东西。” 苏璃一看,方子上是一些药材,还有一些器具,赶紧拿给颂枝,吩咐道:“记得悄悄准备,别让那边知道了。” 颂枝也知道事关重大,当下郑重放在怀里,出去准备去了。 费神医道: “你的手脚当初是被硬生生折断的,经过三年,骨头和肉早已经重新长回去。但当初给你医治的人,又十分的不尽心,你的骨头都是错位扭曲的,是以这么久都不能恢复。 此人真是歹毒啊!要你外头看着已经好了,其实内里全是坏的。 要想重新站起来,就得把你的四肢,全都敲断,重新正骨。再配以我独门的针灸和药浴慢慢调理。这期间的痛苦,完全不亚于你当初受的苦。” 这个过程光是听听就已经很痛。 苏璃紧张得都皱起了眉头。 她没想到,裴珩的手脚竟是被人硬生生打断的,可想而知,他得有多痛。 难怪刚才问他,他都不肯告诉自己。 “我受得住。” “好!”费神医欣慰地看着裴珩,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在苦痛中挣扎了三年,还能重新燃起斗志,这个男人是条硬汉子。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温补一个月,让体力和精气神都恢复一些。” 说着,费神医拿起床头那只白瓷碗,放在鼻子下方闻了一下,对着苏璃笑道: “丫头,你很懂啊!” 苏璃客气的笑笑, “费老面前不敢卖弄。” 说着又把自己食补的方子拿来,给费老看了,和他要开的温补方子有没有冲突。在费老的指点下,又改了一些。 忙了好一会儿,终于定下了调理方子和食补餐谱。让李嬷嬷带着费老去安顿。苏璃这才有时间去吃晚饭。 两个孩子一板一眼的坐在桌边,规规矩矩地等着。见苏璃来了,欢哥儿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喜姐儿已经伸出双手要抱抱了。 喜姐儿还小,本能的明白谁对她好。 这才一天功夫,就开始粘上苏璃了。 “怎么不吃啊?以后饿了就先吃,不必等我。” 苏璃欢喜地抱起喜姐儿坐下。 颂桃开始给她布菜,苏璃则是拿起筷子,就要给欢哥儿夹菜。 “我自己来!” 欢哥儿赶紧阻止。 这个女人一夹就是一大碗,还都是自己不要吃的肉,盖起来连米饭都看不见,怎么吃啊!还是自己来吧。 说着,讪讪的开始夹菜。 “欢哥儿,吃饱了要记得好好刷牙,你现在正是换牙的时候,牙齿要是坏了,以后就不漂亮了。” “你怕黑么?要不要颂桃去西厢房陪你?赶明儿,我还是给你买两个丫鬟放在房里用。” “明天上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哦,对了,颂桃,明天的早饭早一点准备,欢哥儿上学别迟到了。还有中午的便当,也准备丰盛一些。多放些肉,菜,还有水果。营养要均衡。” “噫?你怎么不吃肉啊!吃肉才能长高长胖!” 欢哥儿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聒噪! 好烦啊!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有一丝甜蜜蜜的感觉?从来没有人这么为他操心过。 糟糕! 哼! 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 来了半天了,父亲的面都不让他见。也不知道父亲怎样了? 可看着对面一口一口喂喜姐儿吃饭的苏璃,欢哥儿还是问不出口。 吃完饭,李嬷嬷抱着喜姐儿去洗漱休息了。苏璃却慢慢踱步到了欢哥儿房里。 欢哥儿正在收拾书匣子,把爱不释手摸了一下午的笔墨纸砚摊开又看了一遍,才重新装起来放进去。 见苏璃进来,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把书匣子往旁边一推。 苏璃只当没看见,抿着笑坐下。 摇摇手,招呼欢哥儿坐下。 “欢哥儿,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喜姐儿还小,裴珩房里的事情不方便告诉她。可欢哥儿已经八岁了,又是长子,这些事情他应该知道了。 “你父亲病得严重,心情也不是很好。现在还不方便见你们,怕吓着你们。欢哥儿,你能理解么?” 苏璃开门见山。 欢哥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主动跟他讲父亲的事情。 “父亲还好么?” 他很担心父亲。 祖母叫人准备父亲的后事,那些白布黑布、还有那口黑漆漆的大棺材,他都看见了,就停在侯府的柴房里。 他每时每刻都担心父亲会死掉。到那时,他和喜姐儿就真的成了孤儿了,只怕这个侯府连一口饭都不会给他们吃了。 “欢哥儿,你放心。父亲会好起来的。” 苏璃看着欢哥儿拧巴在一起的小脸,十分的心疼。这些生离死别和寄人篱下的心酸,本不是欢哥儿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承受的。 “真的么?” “嗯!” “下午,我看到有个老乞丐进了父亲的房里。” “那是费老,他是个大夫。从今往后,他会留在青山院给你父亲治病。但是,欢哥儿,这件事情咱们还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懂么?” “我知道。” 这个侯府里,除了老祖宗和祖父,没有人真心希望父亲好起来。他小小年纪早已看透了。 “他们都希望父亲早一点死,那样三叔就能袭爵了。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欢哥儿很郑重的说道。 这份懂事,让苏璃莫名很是心疼。 “好孩子,喜姐儿那里也不要说,好么?” “嗯。” “行了,早点睡吧。” 苏璃交代完,起身要走。哪知欢哥儿突然红着脸轻声道: “我不怕黑。” 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他这个年纪的,房里已经好几个丫鬟了。他的同窗谢安就跟他说过,所以这些丫鬟是干什么的,他也依稀知道一些。 所以当苏璃说让颂桃来这边陪他的时候,他竟有些慌。 不是说颂桃不好,只是,只是,他还没准备好…… 苏璃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食指在他额头一点,嗔笑道: “小小年纪,你想什么呢!别人家里怎样我不管,咱们家里可没有这样的陋习。你就算想要通房丫鬟,也得给我等到18岁之后才行!” 说完,看着一脸通红的欢哥儿,心情很好的走了。 小屁孩! 还换牙呢?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回到正房,颂桃憋着笑来回禀,说如意她们回来了。 一个个跟泥地里挖出来似的,蓬头垢面,比费老还像乞丐。 苏璃笑道: “今日且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要是以后再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给她们送几瓶伤药去。” 第16章 恶毒下人 外院,颂桃拿着外伤药,丢给了驱赶夜猫归来的众人。 “少夫人说了,这是赏你们的。但愿你们现在已经认清了,这青山院是谁当家!少夫人说了,忠心于她,好好干活的,就大大有赏。否则,哼哼,转手把你们卖了就算轻的了!” 说罢,扭身就走了。 两个嬷嬷抢了外伤药,千恩万谢。 今天她们被苏璃抽了几鞭子,顶着伤去后山赶猫,身上痛了一天了。这少夫人软的硬的都来,她们是不敢作妖了。 再说了,谁手下讨生活不是讨呢? 何必呢? 自己还有当家的和孩子在府里当差,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吉祥她们三个也很不好受,现在又饿又累又疼,只想擦了药赶紧睡。 只有如意不声不响,对着那众人哄抢的伤药嗤之以鼻。 “一瓶药就把你们收买了?” 吉祥脸上黑一道红一道,鞋底都走破了,脚趾都磨出好几个泡。 “如意姐,算了吧。” “算?怎么可能算了!你们不会是怕了吧!青山院从前可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她了!” 一个嬷嬷道: “如意,说到底她是少夫人,是主子。咱们还是乖乖当差吧,还要养家糊口呢!” “就是就是。” 另一个嬷嬷应着,两人互看了一眼,搀扶着走了。 今天真是损失大了。 早知道就像厨房的花嬷嬷和田嬷嬷那样,顺坡下讨个好卖个乖了,现在人家得了好差事,还能涨一倍月钱,真是羡慕死人了! 如意白了两个嬷嬷一眼,又看了看那吉祥、青鸾、紫衣她们三个不争气的。 “你们到底哪头的!别忘了,你们可都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 此话一出,青鸾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药瓶。 吉祥和紫衣也讪讪的不说话了。 如意哼了一声,扭身出了青山院,往侯夫人的房中来。 侯夫人今日白天去了一趟别院,看了儿子和孙子,回来心情极好。 尤其是孙子,生得粉雕玉琢的,和裴彦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她抱在手里就不想放下来。 可一想到他的生母, “样貌倒是过得去,就是言行举止太没规矩了。上来就我啊你的,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侯夫人恨恨地扯下头上的钗子,往梳妆台上一丢。 “夫人,老奴看了也很是不像话。她说她的家族专攻各种奇门巧技,于士农工商皆有助益。可当您问到,她到底出身何家何族的时候,她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什么华夏隐世之族,只怕是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罢了。” 钱嬷嬷附和道。 “不错。当着我的面,就和彦儿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俨然自己就是女主人似的,简直不知廉耻。” “就是!还有啊,她还直呼公子的姓名。老奴提醒她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她还恬不知耻,说什么名字取了不就是给人叫的吗?真是气死老奴了,若不是公子护着,老奴就大嘴巴子扇过去了。” 钱嬷嬷越想越气。 她看着公子从小长大,公子的名字这个那个侯府上上下下除了老夫人、夫人和侯爷,谁敢直呼? 但凡读书识字人家出来有教养的姑娘,都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的。这个柳絮如此不知礼数,现在就让公子抛家弃子,颜面扫地,若将来真进了侯府,还不知要如何拖累三公子呢! 侯夫人也是越想越气闷。 见了儿子和孙子的好心情全被这个贱女人给破坏了。 “夫人,如意来了。” 门外,丫鬟轻声回禀。 “让她进来。” 侯夫人很想知道青山院的情况。那个瘫子一天不死,彦儿就一天不能回家。 她还打算给彦儿重新相看一家公侯小姐。可彦儿名声被她弄坏了,什么人家敢嫁过来? 看来,少不得进宫一趟,去见一下温贵妃,让贵妃在皇上跟前说一说,将来好方便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至于柳絮那个贱人,还得想个法子让彦儿断了念想才好。 就算是如意那个丫头,也比柳絮小贱人强上千倍百倍。 可当她看到如意后,却大吃一惊。 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脸上红黑一道道的,简直就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夫人!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一进门,如意就哭着跪倒在侯夫人脚下。 “这……这……这是干嘛呀!” 侯夫人嫌弃的一缩脚,生怕如意身上的脏东西擦到她脚上。 “夫人,那个女人拿鞭子抽我!还让我去后山抓野猫,抓不到不让回来!夫人,您看,这都是她打的。” 边哭,如意边撸起袖子来,只见雪白的手臂上赫然好几道红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一向是个骄纵蛮横的,你自己不会机灵点儿么?” 侯夫人本就心烦,看到如意这个样子,眉头皱得更是能夹死蚊子。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夫人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钱嬷嬷不耐地问道。 “姨母,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的,可现在那个女人一来,连世子的房都不让我们进了。” 如意是钱嬷嬷的亲外甥女。 当初就是因着钱嬷嬷这层关系,又因长得娇媚,才让侯夫人看中了,派到青山院去当差的。 侯夫人说了,等世子一死,就抬她当三公子的姨娘。 钱嬷嬷见侯夫人不高兴了,上前一把扯起如意,拎着出了房门,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何谈以后?还不快给我滚回去盯着。” “姨母!” 如意还要撒娇,却被钱嬷嬷狠狠阻止了,两人拉扯着出门, “要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翻身当主子,就该拿出点手段和诚意来。” “姨母的意思是?” 钱嬷嬷凑过来,耳语道: “三公子被贱人勾了魂,离家出走。侯爷还在气头上,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老夫人也说了要开祠堂,把三公子除名。如今夫人巴不得那瘫子今夜就一命呜呼,好早日接三公子回府来。” 如意心惊。 虐待裴珩,折磨裴珩,让他日渐消瘦失去生机是一回事。反正他迟早也是要死的。 可要直接杀了他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姨母,我……我不敢……” “哼!心不狠人不立!如意,咱们家可就指望你了。你是要一辈子当个伺候人的玩意儿,还是放手搏一把当这侯府的主子?你可想清楚了!” 如意眼底狠劲一闪而过。 姨母说得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17章 自给自足 正房里,苏璃给裴珩全身彻底擦了一遍,又给他擦了治疗褥疮的膏药,然后好好按摩了一通。又喂了一顿稀粥,这才退了出来。 两个孩子也都睡下了。 劳累了一天,终于有时间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了。 泡在浴桶里,她摸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这具身子身娇肉贵,胸前波涛汹涌,细腰盈盈一握,一双腿又长又直。 真是个尤物啊! 不知何时,伺候她沐浴的颂枝换成了李嬷嬷。 李嬷嬷一边给她捏肩,一边神秘兮兮的趴在她耳边道: “小姐,老奴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从一旁递过来一本画册。 苏璃定睛一看,差点爆粗口,wk,这是避火图啊! 画册形态生动,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看得人热血沸腾! “嬷嬷,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苏璃面红耳赤。 李嬷嬷却一本正经,“小姐,今天早上我和你说的话你忘了?” “什么话?” 这一天真够长的,她都忙死了。 “延嗣啊!” 李嬷嬷恨铁不成钢,一把抓住苏璃光滑的肩头,朝向自己, “老奴特地问了费神医,费神医说世子这种情况下,是可以的。 还说,要想延嗣就赶紧趁这几天。 因为后面世子要断骨重接,只怕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同房了。” 李嬷嬷心里着急啊。 虽然小姐找来了费神医给世子治疗,但她还是觉得延肆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早早的办了,才好安心。 谁知道那个老酒喝的稀里糊涂的老费到底能不能治好世子。 治好了,皆大欢喜。 治不好,可别耽误了小姐延嗣的大好时机。 李嬷嬷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苏璃的脸都熟透了。 嬷嬷怎么这么直白啊,比她这个现代人还开放。无奈她只得再次搬出裴珩当挡箭牌, “世子……应该……是不行的……” 裴珩那个活死人的样子,要她和他同房?她心里还是十分有些障碍的。 哪曾想,李嬷嬷嘿嘿一笑,拍拍胸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 “小姐早上和老奴说这话的时候,老奴就想到了。所以啊,老奴特地找费神医要了一点好东西。” “啊?” “老奴本来想自己去药店买的,又怕掌握不好分量伤了世子,今日正发愁呢。结果,正好费神医来了。小姐放心,费神医亲自调的比例,绝对能行。” 苏璃真是醉了。 这两个老的,真是叫人无语啊! “那,那,你给世子吃了?” 苏璃吓得声音都打颤。 “可不是嘛!还是小姐你亲自喂的呢!” 李嬷嬷为自己的杰作有些洋洋自喜。 小姐这懒洋洋的样子,让她自己来是不成的,必须得有人推她一把。 李嬷嬷再也等不及了,拉着苏璃就从浴桶里起来。 “小姐,别墨迹了。赶紧的吧,再拖药劲儿就该过了!” 苏璃哭笑不得。 不过事已至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要是真能成,自己顺利怀上个孩子,岂不是圆了自己前世的梦想? 想到能有自己的孩子,苏璃的心也活络了起来。 活死人就活死人吧! 反正这辈子也只能有裴珩这一个男人了,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她抓起一旁的衣服,开始麻利的穿衣服。 哪知李嬷嬷却一把夺过,只递给她一件轻薄的外衫,连肚兜和亵裤都不给。 “小姐,就穿这件。穿多了反而麻烦。” 苏璃下巴都惊呆了。 就这样被李嬷嬷推搡着,半推半就的进了正房。 灯火幽暗,朦朦胧胧。 新婚的红帐都还没有扯下,屋子里红晕一片。新房里甚至还换上了一双崭新的龙凤红烛,气氛简直暧昧到了极点。 房里静悄悄的,裴珩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而在苏璃看来,此刻的裴珩,就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任她施为。 “世子,我,我……” 苏璃我了好几下,都没说出来,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吐出一口气来,道了一声, “得罪了!” 说罢,开始动手解裴珩的裤子。 刚才,还是自己亲手给他换上的,现在又要亲手脱下。 给他擦洗的时候,苏璃只当他是个病人,任何看在眼里的东西都没有意义。 可此刻却完全变了味。 一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苏璃手都变得有些炙热。 感觉就像是做贼一样。 她心里居然还默默期待,期待在这种状况下有人不行,那她就可以不用做这么羞羞的事情。 可结果,她的手指才划过,就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一幕。 好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都有点不敢看。 匆匆放下帐子就钻了进去。 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隐私起来。 看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和似明又暗的红色朦胧,才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 想了想,她还是找了一块轻柔的红帕子,把裴珩的脸全都盖了起来。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恐怖,遮盖起来看不见,倒是稍微好一些。 就当对方是个工具吧。 这么一想,倒是少了好多心理压力。 前世,丈夫死后她单身了很多年,谁还没点秘密在身上呢? 一瞬间,疼得她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熬过了最初的难受,就稍微好受了一些。 谈不上多舒服,只能算是折磨和酷刑,尤其是在全程都得自己来的情况下。 苏璃咬牙坚持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 可一点要结束的意思都没有。 李嬷嬷、老费!你们是真不怕啊! 这药下的…… 苏璃牙痒痒的心中暗骂。 期间她还忍不住探出手指,时不时的在裴珩的鼻子下探了探鼻息。 真的好怕他这小身板被折腾死了。 那就真是好笑了。 好在裴珩虽人事不省,但一直活着。 一想到孩子,想到自己做母亲的愿望和执念,拼了。 …… 新房外,李嬷嬷趴在门缝里听。 颂枝和颂桃也焦急地等着。 除了她们三个,李嬷嬷还特地去松鹤堂邀请了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一同见证。 她考虑的周到,自家小姐和世子圆房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有婆家人在场做见证的。不然以后说不清楚。 除了刚开始压抑不住痛苦的叫声,后面全程都静悄悄的。 “嬷嬷,这是成了么?” 颂桃很好奇也很担心,听小姐那一声嘶吼,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她真是不敢想。 颂枝稳重许多,红着脸不说话。 而李嬷嬷和赵嬷嬷听着听着,脸上就开始不约而同的洋溢出灿烂的笑意,两人相视而笑, “成了,成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终于渐渐响起一些动静。 李嬷嬷吩咐颂枝和颂桃赶紧去准备热水,自己则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叩门: “小姐?小姐!” 第18章 红烛帐暖2 苏璃好不容易办完事情,累得全身都瘫软在床上。 看着裴珩身上那些痕迹,她面红耳赤。 听说,保持倒立能够有助怀孕。 苏璃也顾不上裴珩,赶紧趁着热乎开始抬腿抬屁股。 孩子啊,孩子,你可一定要争气。 保佑妈妈一次成功! 这样,就不用再干这偷种的事情了。 正忙着呢,冷不丁的就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然后就是李嬷嬷的声音, “小姐?小姐!” “老奴进来了啊?” 吓得苏璃一屁股倒在床上。 “嬷嬷,你慢点,我、我、我还没好呢!” 苏璃手忙脚乱的找外衫。 什么情况? 难道刚才,李嬷嬷全程都在外面等着?那岂不是什么都听到了?真是羞死人了。 古代大户人家的夫人行房,确实都有丫鬟嬷嬷伺候在一旁,完事了之后丫鬟嬷嬷还会伺候清洗,这个过程也称叫水。 可苏璃一个现代人,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时候还有外人在场的。 苏璃正忙着找衣服,红帐却哗啦一下被打开了。两张老脸赫然出现在床边。 赵嬷嬷看着手忙脚乱的苏璃,又低头看了一眼裴珩,毒辣的眼睛一下就确认了苏璃和裴珩已经洞房的事实。她喜笑颜开地一屈膝,道: “少夫人,辛苦了。” 李嬷嬷更是没事人一样,拿着一块帕子就往苏璃身上擦,当看到帕子中间一抹耀眼的鲜红后,郑重的一把塞给了赵嬷嬷。 赵嬷嬷笑着收了, “恭喜世子、恭喜少夫人。老奴这就回松鹤堂去了。少夫人好好休息。” 说罢,已经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留下成了石雕的苏璃呆坐当场。 天啊! 发生了什么? 除了李嬷嬷,居然还有赵嬷嬷! 啊!苏璃羞得捂住了脸。 更要命的是,这会儿颂枝和颂桃却又端着热水进来了。 “小姐,老奴扶你去沐浴?” 苏璃看着床前排排站的三人,已经头也不敢抬了。这是动物园么?组团来参观来了? 真是没法活了! 平静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强迫自己适应了这种氛围,想到古代没有淋浴,坐浴很容易破坏质量,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 她辛苦了大半夜,可不想徒劳无功。 也顾不得羞不羞的了,她挥挥手道: “把水放下,我自己来。你们走吧。” 看李嬷嬷的架势,真怕她动手给自己擦。 颂枝和颂桃到底还是大姑娘,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尤其是看到一丝不挂的苏璃,和身上还残留着可疑痕迹的裴珩。 见小姐这样说,忙不迭放下水盆出去了。 “小姐,你一个人行么?” 李嬷嬷还是不放心。 “行的,行的。” 苏璃捂着脸,巴不得嬷嬷快点走。 房间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苏璃深吸了一口气,又倒在床上倒立了一会儿,缓了缓劲才强撑着起来擦了身子。 转头看到床上的裴珩,见他眼皮跳动,一番要苏醒的样子,忙不迭地给他擦了身子,穿好裤子。 一切恢复如初。 她也累得顾不上打地铺了,在裴珩身边一躺,倒头大睡。 …… 松鹤堂里,听赵嬷嬷把事情说了一遍,又亲自检验了元帕,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说: “好,好,好!璃儿是个好孩子。” 昨天新婚洞房,老夫人没有听到苏璃和裴珩行房的消息,还担心苏璃心里不嫌弃裴珩。 尤其是听说,今天白天敬茶后,小温氏和二房那个不安分的,又联合起来搓磨苏璃,她就更加又气又担忧。 气小温氏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对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明明说好了,欢哥儿和喜姐儿的事情先不告诉苏璃,小温氏当着自己的面也保证的好好的,结果等自己一走,就借着二房的嘴说了出来。 她这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 二房那个笑面虎又一向以小温氏马首是瞻,真是欺负的苏璃没得还手。 “好在少夫人没有因此厌弃了世子,老夫人,如今少夫人和世子圆了房,您老就可以安心了。” 赵嬷嬷道。 “是啊!若是将来璃儿再生个一儿半女的,给珩儿留下后嗣,那就一切完美了。你说,还来得及么?” 高兴过后,老夫人又很担心。 怕来不及等到有孕的消息,她的珩儿就撒手人寰了。 “呸呸呸!” 赵嬷嬷连声呸道, “老夫人您说的什么话呢!世子有了少夫人,只怕一天更比一天好起来才对啊!老夫人,您就等着抱重孙子,等着四世同堂吧!” 老夫人哈哈笑了,如果真是那样,就真的完美了。 …… 消息传到侯夫人那里。 侯夫人手中的簪子都被掰得扭曲了。 “她还真不嫌晦气啊!一个瘫子她都下得去手!” “可不么?不过,她也还算是个有脑子的,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样一来,既讨好了侯爷和老夫人,若是真的怀孕了,将来她的地位就稳了。” 钱嬷嬷眼珠子一转,又道: “夫人,她要是真怀孕了,生个姐儿倒好说,这万一生个哥儿……” 是啊,万一生个哥儿,侯爷一高兴,爵位给了她的孩子,可怎么办? 侯夫人眼神一暗。 看来两边都得加快速度了才行。 青山院那边有如意。 而这边,等明天天一亮,她就进宫找温贵妃去。 她看中了镇北侯家的嫡女,听说长得不光貌美,还悍勇的很。 要是能得到皇上的赐婚,进了侯府对付那个柳絮简直绰绰有余。 另外,她得请温贵妃在皇上那里吹吹枕边风,让皇上给侯爷施加压力,尽快把世子的位置让出来! …… 次日,裴珩一夜好睡,终于在晨曦中慢慢醒来。 也不知是因为吃饱了,身上干爽了,还是怎的,昨晚是他这些年来睡得最舒坦的一夜。 早晨起来,不光精神奕奕,心情还十分舒畅。 一睁开,就看到身边多一个人。 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挺秀的鼻梁,深沉又平缓的呼吸。 目光往下移动,薄薄的一层轻纱下,雪白的肌肤亮得刺眼,那一捧饱满几乎呼之欲出,紧紧的压在自己的胳膊上,温热柔软。 刚这样想着,裴珩就觉面颊一热,而身上的某些部位也发生了不可言喻的变化,羞得他赶紧扭头、闭眼! 非礼勿视! 平心静气! 啊! 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 可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平心静气,一股热流还不听劝的到处乱窜。 救命啊! “嗯!” 身边的苏璃睡梦中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哗啦一下转了个身。手臂上的那一片温热瞬间就离开了。 呼! 裴珩轻轻吐出一口气,正要念平心静气,余光不自觉的就瞥见了轻纱下露在外面的两条颀长大腿,还有那若隐若现的沟壑。 他只觉鼻腔一热,一股热流不自觉地就淌了下来。 第19章 买买买买 苏璃劳累的一天一夜,酣畅淋漓的睡到了自然醒。 一睁眼,才惊觉自己轻纱遮盖下,还是真空的状态。 昨晚实在太累了,她都没顾得上换衣服就睡着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坐起,小心翼翼的转头看裴珩,好在他紧闭双眼,好像还没醒的样子。 就是鼻子那里居然有两条血痕。 完球了! 不会是昨晚给玩坏了吧。 她赶紧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跨过裴珩的身子下了床,做贼心虚的用湿毛巾把裴珩鼻子下的血痕给擦了。 打开门,外头已经大亮,日头都老高了。 颂枝听到动静,赶紧过来伺候。 “小姐,你醒了。” 颂枝的脸上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苏璃也有些尴尬,两人咳咳了两声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进了偏房洗漱,颂枝汇报着院里的事情。 “小少爷一大早用过早膳已经去学院了,奴婢给他带了中午要吃的便当。颂桃带着小小姐在房里玩,刚用过半餐。李嬷嬷正带着两个嬷嬷给小小姐裁衣裳呢。” “两个嬷嬷?” 苏璃诧异。 颂枝浅笑道: “就是昨日去驱赶野猫的周嬷嬷和常嬷嬷。她们一大早就来院里伺候了,见李嬷嬷抱着布料,就说她们也会裁衣裳,殷勤的不得了。李嬷嬷亲自考教了很久,才答应她们给她打下手。”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两个嬷嬷还有点儿眼力见,昨天搓磨了一下,今日就来投诚了。 “嗯,不过,还是要继续考察她们,不要远离也不要亲近。若是一个月后,她们没什么过错,就再给她们些甜头,三个月后再看得用不得用。” “是!” 颂枝亲自给苏璃梳洗,挽了发髻,换了一身薄荷绿的裙衫,清新脱俗,宛若仙女。 “小姐,老夫人那边说,小姐不必每日过去请安,随小姐高兴就好。还有,今天晚上请小姐和小少爷、小小姐一起过去用晚膳。” “好,知道了。” 正好,今日苏璃也正累得很。 身子就像对半撕开了一样,腿肚子抖得厉害,可没功夫去那边点卯打卡。 正好休息一下。 “费老呢?” 苏璃还想着裴珩的病情,不知道费老要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费老今早拎了一壶酒、一只鸡就不知所踪了。不过,他说一天三顿,把肥鸡和酒给他送房里就行。还有,用完这几副药,看世子的情况他再决定下一步的治疗。” 苏璃点点头,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 “如今院里多了欢哥儿和喜姐儿,多了很多活,原先院里的几个下人我不敢用。咱们还得去外头买几个得力的丫鬟、小厮来才行。” “是!这事奴婢马上去办。刚好,哑奴今日出门去准备费老要用的东西去了,我去找他,一起去人牙子那里多领几个回来,让小姐挑。还有小少爷裁衣裳的布,我也一并买回来。” 这两天,内院就颂枝、颂桃和李嬷嬷三个人,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就连苏璃自己都是连轴转,一刻都没得停歇。 “行,去吧。辛苦了。” 苏璃简单用了一些饭食,就去正房照顾裴珩了。 费老开了药,裴珩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黑乎乎的药都喝完了。 “要不要来颗蜜饯?” 苏璃就跟哄小孩似的。她看着裴珩的嘴,就想到昨晚的事情,一时间有点臊得慌,赶紧挪开视线。 “不苦!” 裴珩眉头都不皱。 喝药吃蜜饯,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他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他一看到苏璃红红的脸蛋儿,还有白皙的脖颈儿,鼻子就有些热热的痒痒的。 见裴珩今天终于正常了一些,苏璃把这两天院里的事情逐一告诉他,就当是给领导汇报工作了。 裴珩静静的听完,眼里划过一丝疼惜: “幸苦你了。” “不辛苦。这些事情我又不全是为你做的,也是为了我自己。处理了刁奴,我以后就能安枕。和孩子处理好关系,我以后还指望他们给我养老呢!” 苏璃话虽这么说,但裴珩还是很愧疚。 毕竟,青山院里一团糟,都是因为他这个主子不得行。 要是他还和从前一样,谁敢轻慢他的妻子、亏待他的孩子? 这么想着,他又有些期待起来。 期待费老能够真的把自己治好。 就算不能恢复如初,至少能站起来也行。 他头一回有了要活下去,然后给这个柔弱又坚强的女人一个依靠的想法。 苏璃帮他处理完人身大事,然后换药、按摩,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结果唠着唠着,就开始打瞌睡了。 裴珩看着眯着眼睛,一下一下捣米一般的苏璃,打心眼儿里笑了。 …… 下午,颂枝带着哑奴回来了。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长串人。 有布庄的掌柜、绣庄的掌柜、珍宝斋的掌柜,都带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还有人牙子领着十几个丫鬟十几个小厮,乌央央的站满了一院子。 “小姐,费老让我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顺道夹在这些货品中一起带进来。侯府的人只会当我们大肆采买,想不到其他的。” 颂枝办事很有头脑,苏璃反手点个赞。 刚好,欢哥儿也放学回来了。 “欢哥儿,过来。你看看,这些布料里,喜欢哪些?” 苏璃招呼他。 欢哥儿看着满院子的人和货,心想这女人是暴发户嘛?没见过这么买东西的! “随便吧!” “怎么能随便呢?” 苏璃拉着他的手,在布庄的货物前站住,拿起一匹银鼠色的,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 “这个好看。喜欢么?” “嗯。” 又拿起一个月白的, “这个也好看。” “还行吧。” “还有这个艾青的,栀子色的,群青的,怎么样?” 虽是在问欢哥儿意见,可苏璃却挑上了瘾,只觉得唇红齿白、模样出挑的欢哥儿配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好看。 干脆,她指着那一车布料眼睛都不眨一下道: “算了,不挑了。这些都留下吧。” 布庄的小二高兴地直打奔儿,结了布钱还领了赏钱,千恩万谢的一蹦老高的出府去了。 而绣庄的秀娘看得眼珠子都发绿了。 “少夫人,我们的秀线是全盛京城最好的,您看看?” 苏璃摸了摸,确实不错。 “行,这一筐都留下吧。用得好,再让你送。” 秀娘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珍宝斋的掌柜的连忙招呼伙计打开一盒一盒的珠宝玉器, “少夫人,这一盒是玉佩、玉玦。这一盒是首饰、这一盒是配饰、这一盒是小玩意儿,您请挑。要有特定的需求,小人赶明儿再送过来。” 苏璃拉着欢哥儿, “挑几个玉佩压衣摆,还有腰带、发冠、项圈,你随便选。我苏璃的儿子,走出去可不能太寒酸了。” 给孩子花钱,她高兴。 “已经很多了,够用了。” 欢哥儿都惊恐了。 就算是父亲在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买东西的。他认知当中的买东西,就是去街上,进到一家店里挑,还得看大人的眼色,贵的不能挑、太出挑的不能挑。 可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让掌柜的亲自带着东西上门来,让自己挑的。 这一车布料,他一天不重样的换着穿,也不知道要穿到什么时候去了。还有那一盒盒的配饰,这个女人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啊! 钱这么个花法,青山院只怕迟早要被她败光了! “怎么会多呢?” 苏璃两辈子的热情都压抑不住了。 前世,她路过母婴店,就忍不住幻想买买买。路过童装店,就幻想着孩子该这么大了,得买买买。路过鞋店,还是幻想着买买买…… 现在终于能实现了。 她只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挑了十几块玉佩、又挑了束发的发簪、一些书房的小玩意儿。苏璃终于在欢哥儿的竭力制止下停了手。 她意犹未尽对珍宝斋的掌柜道: “我还有个小女儿,你明日,哦,不用,我明日亲自来你店里挑。” 明日是三朝回门日,苏璃要回永安侯府,准备顺道去珍宝斋,给喜姐儿挑一些首饰。 掌柜的忙不迭的应下。 这位少夫人以前在闺中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花钱如流水,如今嫁了人,还是如此。看着苏璃,掌柜的眼睛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最后剩下人牙子。 人牙子早就心都雀跃了,终于轮到自己,忙不迭的介绍: “少夫人,这几个样貌生的极好。” “不要!” 人牙子一愣,赶紧继续介绍: “这几个心思聪敏。” “不要!” “这几个会吟诗做对,弹琴绘画。” “不要!” 人牙子后背汗都飙来了,前头几个掌柜的生意这么好做,怎么到了自己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侯府里头以前买丫鬟,都是这些个标准啊! 人牙子擦了一头汗: “那,少夫人要什么样的?” “丫鬟样貌过得去就好,关键要手脚勤快,最好会点功夫,力气要大。” “有!” 人牙子一拍大腿,赶紧从队伍最后面带了两个丫鬟上前, “这两个,主家犯了罪被抄家流放,才卖出来的。有些拳脚功夫在手上,力气也大。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吃的也多。” “不怕。” 苏璃上前打量,二人蓬头垢面,面色清冷,见苏璃打量她们,毫不客气的冷冷地回望过来,眼里还有几分狠劲儿。 “行,就她两了。” 苏璃喜欢有个性的丫鬟,这两个丫鬟,她是个喜姐儿准备的。喜姐儿还小,需要有人保护她。 “好嘞,五十两。” 人牙子高兴坏了,伸出一只手掌。 哪知那两个丫鬟冷冷的瞪了那人牙子一眼: “奸商!昨天我们二人才卖十两!你分明是看这位夫人出手阔绰,就漫天要价!” 人牙子顿时臊红了脸,支支吾吾道: “你、你、你别胡说!信不信我抽死你!” 说着就要拿腰间的鞭子。 苏璃赶紧拦住,“五十就五十。给她们松绑。” 人牙子瞪了两个丫鬟一眼,掏出钥匙解开了二人的手铐脚链。 第20章 宠着他们 买了丫鬟,还要两个小厮。 苏璃问欢哥儿, “再买两个小厮,给你用的,你自己挑?” 欢哥儿点点头。 他很高兴苏璃没有自作主张给他买丫鬟。 他不喜欢丫鬟伺候。 苏璃昨天和他说的话,他还记着呢。 十八岁之前,都不能有通房丫鬟。 他很同意。 他喜欢书房里清静,读书的时候,他不喜欢人打扰。另外,女人逼事太多了。 他走过小厮跟前,看到一个年和他相仿块头却像小牛犊一样壮实的孩子,正好奇地看着他。 他就看了一眼,就认定了。 “就他吧。” 买东西讲究效率。 谁像那个女人啊,挑来挑去挑半天,最后还不是同一批东西? 浪费时间。 自己看一眼就能定下来。 “不再挑一挑?” 苏璃问。 “不用了,一个就够了。我先回房 了。” 欢哥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又冷又傲娇的高岭之花啊! 颂枝给了钱拿了身契,人牙子也高高兴兴的走了。 苏璃少不得对着新员工训几句话: “都叫什么名字?” “请少夫人赐名。” 三人规规矩矩的行礼。 苏璃叫颂桃抱着喜姐儿出来, “喜姐儿,这两个丫鬟以后就跟着你,你愿意叫她们什么名字啊?” 喜姐儿歪着脑袋想了想, “一个叫万万,一个叫千千。” 万万和千千看到喜姐儿,清冷又带着凶狠之气的脸也柔和了许多。 二人规规矩矩的朝着喜姐儿行了礼。 “谢小姐赐名。” 剩下一个小牛犊子一样的小厮, “你等会去西厢找少爷,请少爷给你赐名。” “是!” 小牛犊子说话瓮声瓮气的。 “你们三个,从今往后就是我青山院的人了。除了你们各自的小主人还有我,这个府里,你们不用听任何人的话。要是被我发现不忠,我就卖了你们,但是你们忠心伺候,那你们就是我的家人,青山院就是你们的家。” 苏璃一脸严肃。 转头就对李嬷嬷说: “带他们去梳洗,去府里给他们每人领两套衣裳,月钱先按三等的给,做好了再涨钱。” 安顿好一切,颂枝凑过来嘀咕: “小姐,下午我和哑奴在外头办差,见到小少爷了。” “什么?那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学院么?” “是啊,奴婢也好奇,就一路远远跟着。看着小少爷进了一艘花船。奴婢不敢惊动他,在岸上整整等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小少爷出来。” 颂枝欲言又止。 小少爷该不会是去找女人的吧?看他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干这种事情? 苏璃却很平静的道: “我知道了。咱们就当不知道。改明儿,你让哑奴远远跟着,别惊动了他。” 说话间,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该去松鹤堂吃饭了。 苏璃带着喜姐儿和欢哥儿一路过来。 …… 侯夫人从宫里出来,才到侯府门口下马车,就见府里乌央央的出来一大帮子人。一个个眉开眼笑的,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 心中诧异,刚回房里坐下,如意就来了。 “什么?买了一大堆东西?还买了三个下人?” 侯夫人一听就来气。 “偌大的侯府,还缺她人用了?放着你们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不用,去外头买那些下贱蹄子回来,传出去只道我苛待她!” 如意却献计道: “夫人,来了新人岂不是更好?内院里不是铁板一块,就更好下手了。” “倒也是!” 侯夫人想到这一茬,也就不气了。 “还有啊,夫人,明天少夫人回门。内院空虚,咱们正好下手。” 如意今天闲了一天蛋疼,就看着内院里头热热闹闹的,自己却一点都插不上手,心里别提多着急了。 算着明天正好苏璃回门,到时候她的人都走了,青山院岂不是又成了她的天下? “你知道就好。” 侯夫人等不及想听到好消息了。 等如意一走,又有眼线来报: “夫人,小少爷又逃课了。” “这回他又捣什么乱了?” 欢哥儿逃课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地纵容着。只等着他哪天闯出不可饶恕的大错误来,就正好一并收拾了。 眼线道: “夫人,小少爷今天去了流晶河。” “什么?!” 侯夫人身子一下子就坐直了。 好家伙,居然去逛流晶河? 那可是盛京有名的花船聚集地、销金窟、温柔乡。 “他可曾上船了?” “上了。小的亲眼看着他上去的,足足半个时辰才下来呢。小的打听了,那艘船是西域来的,船上的花魁娘子们一夜要百金呢!” “他哪来的银子?” 侯夫人的心蠢蠢欲动。 “还能哪来的?夫人您平日里又不给他零花,这么多钱,必定是偷的。” 钱嬷嬷怂恿道。 “哼哼,小兔崽子,可算逮着他了。” 正好晚上老太婆叫全家人一起吃饭,到时候她就把这事儿给抖出来,看那小兔崽子怎么收场! …… 松鹤堂里今日很热闹。 昨晚苏璃和裴珩圆了房,老夫人高兴。招呼大房、二房和三房的,都过来吃晚饭。 苏璃带着孩子赶到的时候,用膳的花厅已经挤满了人。 丫鬟仆妇们进进出出,一群主子小姐公子浩浩荡荡,不过虽然人多,却丝毫不显杂乱。 见苏璃到了,老夫人老远就挥手招呼: “璃儿,快过来。” 老夫人看着拉着苏璃的手,看着一屋子男的俊俏、女的貌美,小孩又乖巧伶俐,就打心眼儿里喜欢。 “这是你二叔母家的易哥,比珩儿小两岁。这是他两个儿子炳哥儿和团哥儿,是一对双生子,也都八岁了,和欢哥儿同在一个学院读书。” 苏璃顺着看过去,见二叔母的旁边站着一个男子,穿着黑金团花箭袖,银簪挽发,样貌虽英俊挺拔,眉眼之间却透着一副阴鸷之气。 只略略打了个照面,苏璃就全身冷了一下,感觉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 炳哥儿和团哥儿虽是双生,长得却一点儿也不像。炳哥儿圆滚滚的、团哥儿却反而瘦不辣鸡。 “二弟。” “嫂嫂!” 见了礼,老夫人又指着几个娇俏的女孩, “这是你二叔母家的四妹妹,三叔母家的五妹妹和六妹妹。” “请嫂嫂安!” “四妹妹、五妹妹、六妹妹安。” 苏璃逐一回礼,颂枝端着大漆钿螺盘,一一分了一些吉祥物件。 今日是苏璃和这些小辈们第一次见面,见面礼是好不了的。 几个妹妹见她出手阔绰,看她的眼神也都和善了许多。 倒是侯夫人,看到全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就十分的不得劲。 本来,今日这样的场合她的宝贝儿子才应该是主角的,可一想到不争气的儿子,再看看另嫁大伯的原儿媳妇,她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丫鬟传开饭了。 欢哥儿规规矩矩的走到角落自己的位置上,正准备坐好,就听扑通一声,他屁股底下的凳子就被炳哥儿踹飞了。 欢哥儿一脸淡然。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正准备弯腰扶起凳子,手臂一紧,却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喷香的怀抱。 苏璃拉着欢哥儿起身,冷冷的看着炳哥儿说: “道歉!” 炳哥儿还想狡辩: “凭什么道歉,又不是我干的!” 苏璃眉头一挑,一字一句道: “我、说、道、歉!” 她面色冰冷,语气冷冽,就像一只护犊子的母狮子。看得年仅五岁的炳哥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炳哥儿他娘立马冲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炳哥儿一指苏璃,抽泣得可怜巴巴道: “母亲,她欺负我!” 吼,小屁孩还恶人先告状了! 第21章 护着他们 炳哥儿母亲一听儿子被人欺负,就跟炸了毛的鸡似的,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输出: “嫂嫂,你怎么欺负一个孩子呢!” “欺负孩子?明明是你家炳哥儿故意踢翻我家欢哥儿的凳子!我叫他道歉,你管这就欺负?” 炳哥儿母亲一听不高兴了。 “我们家炳哥儿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倒是欢哥儿,哼哼,天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弄翻了凳子赖在炳哥儿头上的!” 炳哥儿一听,也附和道: “母亲,明明是他自己坐不稳的。我没踢!” 炳哥儿母亲一搂孩子,安慰道: “母亲知道,定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贱种不好。没爹没妈的贱种,半点儿规矩都没有!” 苏璃一听就来气了,上前一把抓住炳哥儿母亲的胳膊,怒道: “说谁没爹没妈呢?世子好好的在青山院待着,我也好好的在这儿站着,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诅咒谁呢!” “……” 炳哥儿母亲自知说错了话。 裴珩直挺挺的躺了三年了,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私下里她们早就笃定了,裴珩死翘翘是迟早的事情,今日一时口快说了出来。 可她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虽红着脸却梗着脖子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在娘家骄纵跋扈,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也容你放肆!” 炳哥儿母亲也出身公侯之家,对着一个即将守寡的寡妇,哪里肯让? 骄纵跋扈? 苏璃冷笑一声,今日就叫她见识见识什么叫骄纵跋扈!笑着,扬手就要往炳哥儿娘脸上招呼。 却被身边的欢哥儿一把抓住,他一脸淡然,道: “算了吧。”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他已经习惯了。 他不想这个女人为了自己被人骂,也不想今日的晚餐被自己破坏。 反正忍了这一时,事后他自己总会找补回来的。 “算?怎么能算?” 苏璃反手捏紧欢哥儿的手,郑重道, “从前他们欺负你,我不在没办法。可从今往后,他们休想动你一根寒毛。今日趁你不备,他敢踹你凳子,来日说不定就会干出更加恶毒的事情来!我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罢,她一把将欢哥儿拉在身后,冲着炳哥儿和他娘道: “你,还有你,现在立刻马上向我们道歉。不然,我就打到你道歉为止!” 炳哥儿和他娘被苏璃这凶狠的气势给吓到了,转身就开始喊人: “夫君!夫君!” 这边闹成这样,消息早已传遍了。 侯爷带着男丁,老夫人在四姑娘和五姑娘的搀扶下,带着女眷,一群人乌央央的走到小辈这一桌过来了。 侯夫人在这种公开场合上,惯会打圆场的,见状忙笑道: “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妯娌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小孩子么,前头还打打闹闹的,转头就和好如初了。大人们就不必为了这些小事搞得难堪了。” 说罢,扭头就对欢哥儿道: “欢哥儿,你是大哥哥,你做个表率,和炳哥儿握手言和。” 欢哥儿嘴角一扯。 又是这样。 每次都这样! 他冷冷的看了炳哥儿一眼,就要上前。却被苏璃一把拉住: “慢着!” 她扭头对侯夫人道: “母亲,欢哥儿没错。就因为他是大哥哥,就活该受委屈么?” “你这孩子,” 侯夫人讪笑, “未免太敏感了一些。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他们是兄弟,兄友才会弟恭。欢哥儿,还愣着干嘛?”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侯夫人笑吟吟的看着苏璃,等她表态。 苏璃却冷笑道: “友爱是相互的。他们一口一个贱种、一口一个没爹没妈、上梁不正下梁歪挂在嘴上,根本没把我当嫂嫂,根本没把欢哥儿当大哥,也根本没把世子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我们何必友好!” 苏璃牵着欢哥儿的手,在人群里站得笔直。无形中,给了欢哥儿莫大的底气。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底气。 他抬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想到这短短两天里发生的一切,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如硬壳的心,也变得有些柔软起来。 腰杆子不自觉都硬了许多。 欢哥儿侧身朝着老夫人鞠了一躬,口齿清晰地说道: “曾祖母,确实是二弟弟踹翻了我的凳子。” 此话一出,老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炳哥,给你大哥哥道歉。” 炳哥看了看他母亲,无奈只得不情不愿的道: “对不起。” 炳哥儿母亲却没有要向苏璃道歉的意思,她抓住炳哥,狠狠揍了几屁股,骂道: “你好端端的去招惹他干嘛!他小小年纪不学好的东西,毛还没长齐就逃学、偷钱、逛流晶河的下流胚子,以后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说罢,又狠狠的揍了炳哥儿一顿,强拉强扯着就要往人群外挤去。 一屋子人,面色各异,三个姑娘更是羞红了脸,捏着帕子对欢哥儿纷纷侧目。 老夫人听了更是一脸苍白,跺了一下拐杖怒道: “什么流晶河?!什么偷钱、逃学?易哥媳妇儿,你把话说清楚!” 炳哥儿母亲刚走了几步,闻言猛地顿住了脚步, “老夫人,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欢哥儿每天去学堂点完卯,就逃学出去,日日流连流晶河,听说是那些歌姬舞娘的榻上常客……” 顶着老夫人凌厉的眼神,炳哥儿母亲生生抖了一下,不过还是口齿伶俐的把该说的都说了。 苏璃心下一咯噔,和颂枝暗暗对视了一眼。 这事,她今天刚听颂枝说了,还没来得及处理呢,没想到就是这么不巧,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被炳哥儿母亲给抖了出来! 她暗中看了一眼欢哥儿,只见他一张小脸白一阵青一阵的,却是抿着嘴不说话,心中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欢哥儿,你说!” 老夫人最恨族中子弟寻花问柳。在她的治下,晋远侯府的门风一向很好,此时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传出这样的事情来,还偏偏是她最疼爱的孙子裴珩的庶长子。 老夫人和侯爷脸都气青了。 “祖母,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苏璃忙打圆场。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二叔母却不怀好意地凑上来道: “璃儿啊,你刚来不知道。欢哥儿可是咱们府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学堂的先生可没少来告状的。听说,欢哥儿的生母就是个烟花女子,啧啧啧,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二叔母这话是连着裴珩也一起贬低了。 苏璃气得就想抽她几鞭子。 侯夫人也大大叹了一口气,压了压眼角道: “都怪我,府里的事情千头万绪,最近又忙着准备婚礼,竟没有照顾到欢哥儿。母亲,欢哥儿也大了,是该给他房里放几个通房丫鬟通通人事了。倒是我的疏忽。” 侯夫人这样说,二叔母就忙捧哏道: “哎呀,大嫂,腿长在他身上,你还能管他一辈子了?欢哥儿本性如此,你再严加管教又能怎样呢?” 两人一来一往,这逛流晶河逛花船嫖妓的罪名就结结实实的扣在了欢哥儿的头上。 侯夫人更是假装心疼地问道: “欢哥儿,你有什么事情就该跟祖母提。那流晶河上的妓子都是不干不净的,你小小年纪被骗了钱财事小,坏了身子才是大事啊!” 欢哥儿的小脸臊得通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我没有!” “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老夫人气得连连跺拐杖,四姑娘和五姑娘忙着给她顺气, “我且问你,你不好好读书哪来的银子逛花船?” “哪来的?那肯定是在大嫂房里偷的了!” 二叔母很及时的补充。 老夫人怒不可遏,冲着欢哥儿骂道: “跪下!” 欢哥儿身子一震,不甘不愿的跪在了地上。 “世宗,这件事情怎么处理?你来说!” 第22章 为母则刚 晋远侯看着自己的庶长孙,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个庶长孙,进府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当时他看这孩子眉清目秀、眼睛里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心里还挺欣慰的。 长子裴珩长得好,心气儿也高,拖到二十了都不肯成亲,为了这事,他不止一次说过他。 结果去了边境几年,就带回来一双儿女。虽然他不肯说孩子们的母亲是谁,但晋远侯心里还是高兴的。 可惜没多久,裴珩就扔下孩子又回了边境,这一去再回来就成了废人。 算起来,欢哥儿和喜姐儿是裴珩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他决心要好好培养。 将孩子们郑重地交托给了妻子,结果却经常听到孩子调皮捣蛋、不思进取的消息。 如今小小年纪还去流晶河! 晋远侯气得一跺脚,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竖子!”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不仅把欢哥儿给打懵了,把苏璃也给打懵了。 她哗啦一下冲到欢哥儿跟前,张开双臂护住他,管他什么侯爷不侯爷的,冲着晋远侯就是厉声喝道: “你干什么!” 喝完,转身把欢哥儿抱在怀里,心疼的呼呼直吹他泛红的面颊,道: “疼不疼!你疼不疼?” 晋远侯没想到苏璃会冲出来,并冲着他吼,也是愣了一下。见她护崽子一样把欢哥儿护在身下,怒其不振道: “璃儿,你莫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给骗了!他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来,就该打断了腿关进祠堂去。” 苏璃冷冷的回头,将晋远侯的目光给顶了回去, “父亲,就算是对簿公堂的犯人,也该给一个自辩的机会吧。 欢哥儿有没有逃学、有没有偷钱、有没有去花船,这些事情都是二弟妹的一面之词!怎么父亲就直接给欢哥儿定罪了呢?衙门的大老爷也没有这么办案的吧! 更何况您是他祖父!您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孩子一耳刮子,有你这么做长辈的么?” 要不是晋远侯是她公公,她就该扑上去直接九阴白骨爪挠他了。 打她孩子,管他天王老子都不行! “我!” 晋远侯也被苏璃的一顿抢白给逼得有些无语。 欢哥儿的风评一向不好,所以他一听有人告状,几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中的怒火就压不住得噌噌往上窜。 其中更多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此刻被苏璃这么一说,倒也自觉有些理亏,尴尬的干咳了几声,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回事?” 欢哥儿小小的脸蛋上清清楚楚的印着五个手指印子,他冷笑一声,眼底的冷漠看得叫人心寒, “祖父不是已经有定论了么?又何必多此一问?您要打断我的腿,打就是了!反正,在您的眼里,我就是个不学无术、恬不知耻的坏小孩!” “竖子!气死我了!” 晋远侯被气得胡子直翘。 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曾经是他所有的骄傲,可如今成了活死人。 二儿子就是个纨绔,为了一个贱人,老婆和前程都不要了。 如今庶长孙又长歪了,成了这个样子。 真是叫人气到吐血。 尤其是今天,二房和三房都在的家宴上,他这张老脸真是丢尽了。 他左右一转头,就要找家法。却被苏璃厉喝一声: “父亲且慢!” 苏璃哗啦一下站起身来,对着晋远侯道: “父亲,我和欢哥儿虽相处了短短两日,可我却完全相信他的为人。他绝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逃学的孩子。另外,二叔母口口声声说欢哥儿偷钱,可有证据?” 苏璃冷冷的转头看向二叔母。 二叔母只觉浑身打了个冷战,这个侄媳妇的眼神实在有些可怕,她一哆嗦,道: “我、我,大嫂,不是你说的么?欢哥儿在你那里偷钱?你必定是有人证物证的,快拿出来啊!” 关键时刻,二叔母的锅一下子就甩给了侯夫人。 众人的目光哗啦一下全集中在了侯夫人身上。 侯夫人一下成了焦点,心中有些恼火二叔母关键时刻竟出卖她。 其实她就那么一说,哪里来的什么人证物证。 这时她骑虎难下,只得悻悻的说道: “小孩子家家的,拿些花销也是正常……” “哼!母亲,那你倒是说偷没偷!” 苏璃可不惯着这老太婆含糊其辞。 侯夫人一震,被逼得急了,只得道: “我作为祖母心疼孙子,给些零花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他竟拿着零花钱去干那事。” “那就是没偷了!”苏璃冷哼一声。 无凭无据就想往她儿子头上扣屎盆子,门儿都没有! “慈母多败儿!” 老夫人又狠狠的骂了一句。 侯夫人暗中白了二叔母一眼。 偷钱的事情既已栽赃不成功,那好歹给自己博一个疼爱孙子的美名。 虽然她从来没有给过欢哥儿一分零花钱。 至于嫖妓的事情,他总逃不掉了吧! 那可是有人实实在在看到的。 果然,晋远侯虽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大声的问道: “既没偷钱,那你怎么上的花船?去花船又干了些什么?” 不等欢哥儿回答,苏璃冷笑道: “父亲,您也不想想,既然偷钱的事情可以是二叔母瞎说八道的,那去花船的事情怎么就不能是二弟妹瞎说的呢?毕竟,她们婆媳一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璃这是要偷换概念。 一个说谎的人,她能说一次,就能说无数次。 既然偷钱是假的,那嫖妓就难保是真。 更何况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去实在匪夷所思。 “苏璃,你什么意思!” 炳哥儿母亲立马不乐意了,她气冲冲的就要冲上来理论,被裴易一把拦住了。 “我什么意思你听的很清楚,还好意思来问我。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苏璃一抬下颚,扬眉怒对。 “欢哥儿才八岁,你这个做婶婶的不说好好关照他,却尽找些污糟事情损害他的名誉,你安的什么心! 瞧瞧你养的好儿子,年纪轻轻就知道背后暗算人,可想而知,你这个做母亲的道德品质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苏璃,你个小贱人,我撕烂你的嘴!” 炳哥儿母亲张牙舞爪的。 “你撕一个试试!” 苏璃丝毫不让。 “够了!” 晋远侯气得一拍桌子。 他这个侄媳妇什么人品,他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妇。 如此一想,倒也冷静下来了。搞不好,欢哥儿还真是被人冤枉了。 苏璃见晋远侯面色松动,连忙打铁趁热: “父亲,从前欢哥儿养在母亲膝下,母亲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去照顾得精细?偶尔逃学、调皮捣蛋一些说不定也是有的,不过到底是孩子天性。若是他木木讷讷的,我反倒还担心了呢!” “父亲放心,如今我来了,我不敢保证能把他培养得如何出类拔萃,至少今年学院的期末考,我保证他能得第一!不出三年就能考中秀才,未来更是状元及第!” 苏璃这话一出,晋远侯难掩喜色: “当真?!” 要知道,晋远侯府以武职立家,但大启朝重文,若是家族里将来能出一个文官,将来在朝堂上的分量就不一样了。 裴珩当初就是文武双全,只不过边境告急,他才弃文从武。 就算出不了文官,能出几个举人、进士什么的,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 而若是欢哥儿十一岁就中秀才,那真是要大放鞭炮三天三夜,全京城传颂的神童天才了! 不过,一想到裴珩就是才高八斗的,他的孩子怎么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所以一听苏璃这么说,晋远侯早把之前的事情抛诸脑后了,追着苏璃问: “璃儿,你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父亲,我当然不是闹着玩的。您若不信,我不妨立下军令状!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今秋学院的期末考,若是欢哥儿考不到第一,我亲自打断他的腿,绑了去祠堂。” 欢哥儿觉得腿一痛:我谢谢你啊! “好,好!离期末考还有三个月,为父就静待佳音。” 一场危机在苏璃的巧舌如簧下,化解无形。众人各怀心思,纷纷准备落座吃饭。 苏璃却得寸进尺, “父亲,您刚才平白无故打了欢哥儿一巴掌,还没同他道歉呢!” 晋远侯面上的肉都抽抽了。 欢哥儿也惊呆了。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啊!哪有祖父给孙子道歉的! 苏璃却拼命作死: “父亲,说一句对不起又不会掉肉。再说,这事确实也是您做错了嘛!” 晋远侯脸上全是黑线。 这句对不起他是打死说不出来的,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冲着欢哥儿招招手, “欢哥儿,你过来,坐在祖父身边用饭。” 欢哥儿看了苏璃一眼,苏璃点点头。 她倒也不是真的要逼着晋远侯给一个小孩子道歉,这在古代的父系社会里,父亲的尊严和地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但这句话她还是要说。因为,这是欢哥儿的尊严,是青山院的尊严。 见晋远侯不知是因为歉意,还是因为对欢哥儿的指望,让欢哥儿坐在他身边。 苏璃知道,欢哥儿和青山院的尊严,今天她是守住了。 第23章 反向激娃 回到青山院,欢哥儿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跟在苏璃身后到了偏房。 一进门,欢哥儿就说: “你为什么帮我!” 苏璃笑道: “你这话说得好笑,你是我儿子,我当然站在你这一边儿了。我说过,我来了后,就不允许其他人再欺负你。他们要是再敢欺负你,我就跟他们拼命!” 欢哥儿嘴唇抖动。 今日的局面,最轻也是被暴揍一顿,然后关进祠堂三天三夜。大人们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听他解释的。 这个侯府里,祖母伪善、祖父功利、老祖宗睁眼瞎,家里没一个好的。 只有这个才认识了两天的女人,愿意无条件相信自己,维护自己。 今天,他终于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你……我……” 他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声母亲,可话到嘴边就生生的成了: “只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失望?为什么?” 苏璃眨了眨眼睛,等欢哥儿说流晶河的事情,可他去只字不提,只道: “我怕是考不中第一。” 咳,为这事啊! 不怕,好大儿你未来可是状元! 这小小的期末考完全不在话下啊! 苏璃见他不想提流晶河的事情,也不打算主动提。 而且,鸡娃是有技巧的。 像欢哥儿这种内驱力极强的娃,她选择反向操作。 于是,她装作没事人一样,轻松道: “没事!这件事情你别有压力,能考第一自然最好,要是考不了第一,别倒数第一就行。” “可是……可是你刚才在松鹤堂言辞凿凿、还说要立军令状,考不了第一就打断我的腿,还说什么三年考个秀才,未来还要考状元……” “咳!那都是骗他们的。刚才那种情况下,不哄骗他们一下,咱娘俩怎么脱身啊!你别放在心上啊!” “那……没考上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好了,赶紧去睡吧,上了一天学挺累的,早点睡。” 苏璃开始赶人。 她是真的累。 昨夜劳累了半宿,晚上又干了一架,等会儿还要准备明天回门的事情。 欢哥儿看着她一脸倦意,哈欠连天,想要说些什么又吞了回去。 这个女人这么看得起自己,拼了命的维护自己,就算自己名誉扫地也在所不惜。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在那些人面前丢脸。 期末考不是还有三个月么,自己稍微努力努力,怎么也得考个第一让她在那些人面前威风一次。 心中下定了决心,欢哥儿行礼告退,临走时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句: “你给我买的那个小厮,不错。我给他起名叫石头。” 说罢,就走了。 苏璃笑笑,小屁孩。 …… 正房这边,侯夫人气得面色发黑发紫。 真没想到,昨天还互相跟仇人一样的苏璃和欢哥儿两人,这才两天功夫,怎么就看对眼了? 苏璃居然还这般奋勇的维护那个小崽子! 而那个小崽子,看着也很是服气苏璃的样子! 原本,她想处置了欢哥儿,让青山院颜面扫地,然后趁着这股热乎劲儿,好跟侯爷提一下世子爵位的事情。 今天她进宫和温贵妃提了,贵妃说会帮她在皇上那里说说好话的。 可眼下,侯爷被苏璃哄得五迷三道的,还沉浸在欢哥儿未来会考中状元为侯府扬名的美梦中,对青山院还抱有很大的希望,只怕是不肯听自己说爵位的事情了。 晋远侯晚上多喝了几杯,哼哼唧唧的进来,看到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的侯夫人,道: “明日璃儿回门,你可有准备礼物让她带回去?” 啥? 礼物? 侯夫人压根儿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此刻被侯爷问起,忙不迭地陪笑道: “侯爷放心,璃儿回门这么大的事情,我早就叫人准备好了。侯爷可要过目?” “你办事我放心。璃儿嫁给珩儿,到底是受了大委屈的。本来,我该押着那个混账亲自上门赔礼道歉的,可一想到那个混账,我就头疼。少不得我亲自去一趟。另外明日回门的礼物,可不能再寒了亲家的心。” “侯爷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侯夫人心中免不了又骂一顿,苏璃小贱人刚从她这里得了十万两银子,这才几天啊,又要她开库房大出血! 这顿血她还不得不出! 真是没得说理去。 见侯爷说起儿子,侯夫人陪着小心道: “侯爷,彦儿这些天在外面过得也是苦不堪言,你看,这事儿也过去了,璃儿那边我看她也挺好的。不如,改明儿让彦儿回来吧?” “回来?他还有脸回来?当初他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他有本事走就该有本事在外面自己谋生路过活!” 晋远侯一想起二儿子,酒劲儿上来,说话声音都重了好多,吓得侯夫人连声道: “是,是,是,侯爷说得是。可是,侯爷,彦儿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不是?侯爷,彦儿皮厚,吃苦不要紧,可孩子却是无辜的。” 说到孩子,晋远侯的心软了软。 裴彦虽然混账,但那孩子到底是侯府的血脉。总不能不清不楚的流落在外。 他子嗣不丰,这个时候尤其希望看到后辈枝繁叶茂。 侯夫人一看有戏,就描绘起那孩子来: “侯爷,实不相瞒,我昨儿偷偷去看了。那孩子和彦儿小时候长的那是一模一样,别提多可爱多聪明了。侯爷要是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晋远侯歪在床上不说话。 “侯爷,孩子身子不好,跟着他娘从边境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前段时间还得了风寒,我瞧着都没怎么养好,时不时的还有点咳嗽……” “哼,孩子可以接回来。但那个女人,想都别想!” 晋远侯终于松口了。 侯夫人忙顺着他的意思道: “那是肯定的。那个女人我也看不上的。我今日入宫见了温贵妃,想请她给皇上吹吹枕边风,将来给彦儿下一道赐婚的旨意。” 晋远侯睁开眼睛,回过身来看她: “你看中哪家姑娘了?” “镇北侯家的嫡女,去年底在九公主府赏花宴会上见过,人品相貌自是不必说的,主要是人家会功夫,将来对付彦儿手拿把掐的,相信镇得住!” 晋远侯点点头。 镇北侯将门世家,倒是和晋远侯府门当户对。 听说他家的女儿从小就舞刀弄枪的,以前他还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实在粗鲁,但现在却觉得实在是正好! 那个混账就该有个悍妻在家收拾他! 当下点头,道: “此事你看着办。” 说罢就转身睡去不理。 侯夫人虽疲惫不堪,但想到给苏璃的回门礼还没准备,少不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去又忙活了半宿。 …… 青山院这边,李嬷嬷想让苏璃和世子再次行房,可苏璃打死都不愿意。直到她承诺说,等明日回门回来就办,李嬷嬷才将将放过她。 第二日要回门,晚上苏璃少不得又安排布置一番。 让哑奴和颂枝留下看家。 又叫来了石头好生嘱咐了一番,让他好好跟着欢哥儿。 至于喜姐儿,自然是要带着回娘家的。 苏璃回房,例行帮裴珩办完大事,清洗好身子,歪在床上给他按摩,有一搭没一搭的汇报着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没过多久,她就粘在枕头上睡着了。 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裴珩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起这三年自己沉沦在病痛和绝望之中,完全忽略了欢哥儿和喜姐儿。 原以为两个孩子在正房教养,父亲和母亲必不会亏待了他们。 可到底是他一厢情愿了。 小温氏既然会这样对待自己,又怎么会真心对待他的孩子呢? 如今,欢哥儿被他们这般诬陷逼迫,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苏璃一个弱小女子冲锋陷阵挡在前头,他实在愧疚不已。 他暗暗发誓,必须要尽快好起来,让那些苛待他夫人、孩子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24章 三朝回门 这两日,盛京城里传得最沸沸扬扬的,就是这桩婚事了。 永安侯的嫡小姐,金尊玉贵,却在新婚当天,被新郎官当场弃婚。 新娘子撞了柱子,醒来后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言自己仰慕新郎官的大哥,当场改嫁。 这样的猛料,盛京城里茶余饭后都少不得说上一说。 苏璃一贯骄纵跋扈,如今却自降身份,嫁给一个废人? 于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这是对裴彦爱而不得,所以干脆嫁给他的废人大哥,这是要气死裴彦的节奏。 也有人说,永安侯的大小姐虽骄纵跋扈了一些,但却是爱憎分明、勇敢奋勇、有情有义之人。 裴珩将军当年为抵御外敌,受伤瘫痪,可敬可佩。 而苏璃自请改嫁,为他冲喜,实在值得敬佩。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话传到永安侯府,永安侯夫妇彻夜难眠。 “也不知璃儿如今怎样了?” 永安侯夫人心里不痛快,这两天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叹息声是一声高过一声。 永安侯虽也心疼女儿,却更加理智。 “这件事情对璃儿来说未必是坏事!” 夫人秦氏一绞手帕,粉拳如雨点砸在永安侯身上,掐得他嗷嗷叫: “女儿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自然不知心疼!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半点儿委屈?如今到了他裴家,却要被裴彦那个小子这样作贱!若不是你平日里对她太过苛刻、又整天把礼仪廉耻、忠君爱国挂在嘴边,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就想不到回家来寻求父母的帮助?却偏偏要选这么一条不归路?” 秦氏越骂越气,骂到最后竟泣不成声,干脆趴在丈夫身上痛哭流涕。 “我苦命的璃儿啊!好好的一个闺女,下半辈子就这样给毁了啊!” 裴珩为国捐躯的精神是可敬可佩,可他到底是个废人了,听说还活不过三个月了。女儿这是要守一辈子的寡了呀! 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的苦啊! 永安侯拍拍夫人的背,相对来说平静很多, “当年边境告急,临危之际裴珩以身为饵,亲帅三千精兵绕至敌后,吸引了北邙足足十万人马对其围追堵截。不光为边城十几万百姓的安全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也让边军得以重新整顿布防,周边几个州的援兵能够及时赶到。” “当年若没有裴珩,边境早已被突破。北邙骑兵若是一路南下,我大启成千上万的百姓将遭屠戮。” “夫人,裴珩,他是我大启的英雄啊!女儿能嫁给这样的英雄,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对裴珩,永安侯是打心眼里敬重。 当年这一战,若是没有裴珩,大启半壁江山都会落入北邙之手,又何谈今日的太平盛世? 女儿要改嫁裴珩的消息传来,他不光不觉得难受,当时甚至还为女儿的壮举拍案叫好。 女儿骄纵了半生,终于清醒了一回! 秦氏虽埋怨丈夫,可也知道女儿身处当时那样的环境下,怎么选都是不幸。 要么退婚回家,一辈子青灯黄卷、孤寂一生。 要么强咽下这口气,死皮赖脸给裴彦继续当妻子,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争斗、不痛快一辈子。而裴彦那副宠妾灭妻的架势,摆明了也是不会对她好的。 道理虽是这个道理,但她还是不痛快。 所以,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女儿回门之日,秦氏带着外甥女许箐早早就在家门口等候。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小厮才兴奋的从街口跑来,连声喊道: “来了,来了。夫人,表小姐,我看到大小姐的马车了,后面满满当当还拖着好些箱笼。” …… 苏璃清晨从青山院出发,才到侯府正门,就见侯夫人亲自带指挥着下人们往她车上搬东西。 大大小小十几只箱笼,是侯夫人连夜收拾出来,给苏璃的回门礼。 苏璃一点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老远看到永安侯府的大门,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就被永安侯夫人冲上来抱了个满怀: “女儿啊!可算是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呢,眼泪就扑簌簌的直掉。 苏璃知道,原主在娘家是个标准的大小姐,被母亲捧在手心呵护长大,一身骄纵的毛病一大半都是被娇惯出来的。 此时见到真心宠爱自己的亲人,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娘。” 一声娘喊出口,眼底的泪意就有些压不住。 上辈子,苏璃执意不肯离婚,照顾病重的丈夫,娘家和她几乎断了联系。如今,她这一声娘,喊的心里一阵酸胀。 秦氏本就心里难受,听女儿这一声喊,心中的委屈和心疼更是压抑不住,全都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抱着苏璃就是埋头大哭! 倒是许箐温婉笑道: “姨母,表妹回来是高兴事,姨母怎么还哭上了。站在门口多不好,赶紧带表妹进去吧。” 苏璃越过母亲秦氏的肩头看去。 只见表姐许箐一身素衣,细眉软眼,一头乌发如云,只用一根木簪挽住,素袍外露出一截白皙到泛着柔光的手腕。 全身瘦得没有二两肉,像是随便来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实在是我见犹怜。 许箐是秦氏妹妹的女儿。 当年,秦氏嫁入永安侯府,而嫡亲的妹妹却看上一个寒门书生,私奔了。 十年前,那个书生屡考不中悬梁自尽。秦氏的妹妹无奈带着年仅8岁的许箐来投奔姐姐。 没两年,秦氏的妹妹就病故了。许箐也就留在了永安侯府。 许箐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听得人全身酥麻。说罢,她就抬手上来搀扶秦氏。 果然,秦氏闻言哭笑着擦了擦眼泪, “对,对,瞧我高兴的,璃儿啊,快,快进屋去。娘炖了你最爱的燕窝,厨房正备着你最爱的饭食。” 秦氏却只顾着拉着苏璃的手,匆匆往府里走去。 许箐落空的双手在半空停滞了半刻,看着秦氏母女相亲相爱的往里走,还有那一箱一箱的回门礼往里搬,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不过,很快她就收拾心情,笑吟吟的收了手,跟在苏璃身后进了门。 “瘦了!” 正厅里,秦氏含泪打量着苏璃,明明才三天不见,她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三年。 女儿看着明显瘦了,话也少了。 要是平日里,女儿早就上蹿下跳的抱着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了,可现在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姿态娴静,端庄大方。 曾经,她无数次幻想过,女儿能够如许箐那般娴雅端庄,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又止不住的心痛。 一想到女儿在晋远侯府遭受的委屈,让她活泼可爱的女儿硬生生的成了眼前这样,她就想抽出鞭子去打闹一场。 “娘,你不是一直说我瘦一点才好看么?我真瘦了,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苏璃笑嘻嘻的一歪脑袋说道。 秦氏闻言,这才一戳苏璃的脑门,嗔道: “你呀!” 还好,还好,还是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儿。 也对,如今已经身为人妻了,是该端庄一些。这样的小女儿姿态,也就在自己母亲面前露露就行了。 “喜姐儿,过来见过外祖母。” 这时候,苏璃才有时间介绍喜姐儿。 喜姐儿跟在颂枝身边,规规矩矩的上前给秦氏行礼,又甜又糯: “喜姐儿给外祖母请安。” 秦氏还没从女儿回家的喜悦的中回过神来,冷不丁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小人冲着自己喊外祖母,一下子又是惊愕不已。 但当她看到女儿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后,才终于压下了不满和惆怅。再等看到喜姐儿漂亮的小脸蛋后,满心的惆怅就尽数化作了母爱。 “好孩子,乖了。这是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快拿着吧。” 秦氏忙招手让人拿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喜姐儿看了苏璃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收下,又甜甜道: “谢外祖母。” 苏璃一瞥坐在一旁如透明人的一般的许箐,招手对着喜姐儿道: “喜姐儿,这是你表姨。” 别看许箐文文静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苏璃却知道,这是个心比天高的主。 原着中,许箐因长期受到原主苏璃的迫害,自幼就对苏璃充满了仇恨。是以,后来苏璃落难后,许箐很自然的就和柳絮站到了一个阵营。 通过柳絮和裴彦的关系,许箐认识了当时还是个闲散王爷的肃王,后来肃王登基,许箐也如愿以偿成了皇妃。 成为皇妃后的许箐,却没有对养育她的永安侯府感恩,反而痛下杀手。 永安侯、夫人秦氏、还有苏璃的弟弟苏喆,以及全府上下186口,全部死在许箐之手。 而许箐和柳絮,更是一内一外,把大启的江山命脉牢牢把握在手中。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柔弱女子,后来把永安侯府害得家破人亡,苏璃就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了她。 所以,当许箐皮笑肉不笑的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递给喜姐儿当见面礼的时候,苏璃很高兴的叫喜姐儿收下了。 “表姨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了。” 喜姐儿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甜甜的谢了,却转身就把玉镯子交给了苏璃。 这个表姨看着在笑,可笑得叫人渗得慌,她不喜欢这个表姨。 喜姐儿迅速钻进苏璃的怀里。 许箐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一只镯子就这样落入了苏璃的手中,心中十分肉痛。 从小就这样! 但凡她喜欢的,苏璃都要抢。 如今,就连男人也是! 第25章 三朝回门2 不错,许箐喜欢裴珩。 这是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三年前,她和苏璃上街,看到策马出城的裴珩,从此芳心暗许。 当时,姨母给她物色好了一户人家,五品东阁大学士孙家。 对方门第虽不高,却是清流人家。书香门第,门风极好,男方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可自打见了清贵骁勇、冰壶玉衡的裴珩,她的心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她找了个理由拒绝了这桩婚事。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嫁给裴珩。 可哪知,这一等就等来裴珩的噩耗。 去冲喜,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只是,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苏璃,居然转头就抢了她的心上人! 看着苏璃笑盈盈的脸,一副妇人装扮少了少女时期的青涩,多了几分稳重,更是贵气出众,看得她耳目一新,许箐的心里就满是惆怅。 可一想到有关裴珩的传言,想到苏璃的真实处境,想到苏璃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她就真心实意的笑了。 “喜姐儿乖!听说妹妹还有个儿子,妹妹刚出嫁就儿女双全,真好。如此一来,你以后也算有依靠了!” 阴阳怪气、茶里茶气,听得苏璃一阵恶心。 不过,她不是原主,她见惯了世态炎凉。 她抱紧了喜姐儿,平淡的 笑道: “是啊,儿女双全,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表姐,喜姐儿和欢哥儿就是我亲生的,我是打心眼里儿里喜欢他们。” 说着,苏璃在喜姐儿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说实话,她当初嫁给裴珩,就是冲着两个孩子去的。 至于说裴珩,顶多算个工具人罢了。 买二送一。 喜姐儿抱着苏璃,大大回亲了一口。 比起这个阴阳怪气的表姨,她可太喜欢母亲了,还是母亲好。 “好了,颂桃,你带着小小姐出去玩吧。我们说些体己话。” 秦氏皱了皱眉头。 女儿和外甥女自幼亲厚,今日怎么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不过,箐儿今日这话却也说得重了些。 她有些不高兴的看了许箐一眼,许箐怯怯地瑟缩了一下,默默低下头不说话了。 “裴家对你可好?” 秦氏见喜姐儿出去了,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苏璃笑道: “娘,你放心,他们对我很好。再说了,他们敢对我不好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虽然听女儿这样说,但秦氏还是担心,她抓住苏璃的手,凑近了又问: “那裴珩呢?他……他……” 她想问问女儿有没有和裴珩同房,可想到外界对裴珩的传言,她就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冒昧。 苏璃自然知道秦氏问的是什么,她不自禁的想到那荒唐的一晚,现在双腿和腰肢还酸软得很,红晕瞬间就爬满了双颊。 “娘,你放心,他对我也很好。” “夫人,小姐和姑爷已经圆房。” 李嬷嬷很适宜的凑了过来,在秦氏的耳边如此如此的汇报了。 秦氏听得又心酸又高兴, “璃儿,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凡事要往前看,若是有朝一日你能顺利诞下裴家的嫡孙,你也就有盼头了。” 说着,少不得又是一场眼泪。 一旁的许箐却听得银牙咬碎。 抢了她的心上人不算,还和他同房了? 裴珩那样谪仙一般的人,就这样被苏璃给糟蹋了? 袖子底下,锋利的指甲扣进肉里了,许箐都不觉得痛。 强颜欢笑,许箐说道: “听说,晋远侯府连裴将军的后事都准备好了,将军他居然还能……” 居然还能人道? 话说到一半,许箐才想起,自己一个姑娘家的,说这种话实在羞耻,只得截住了话头, “妹妹,你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箐儿!” 秦氏实在有些生气了。 今日这外甥女怎么回事?字字句句戳她心窝子!什么后事不后事的,这种场合是提这个的时候么? “箐儿,你去厨房看看,饭食准备的如何了?再去门房问问,喆儿跑哪儿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他人影,璃儿回来了也不知道来看看他姐姐!” 许箐诺诺的应了,不甘心的出了正厅。 一出正厅,她就恨得一拳砸在了廊柱上。 寄人篱下十年了。 她忍气吞声,处处讨好姨母,可一旦自己有丁点冒犯到苏璃,姨母就跟炸了毛的老母鸡一样,对自己没有半点好脸色。 也是,谁叫她没爹没娘。 爹只是个寒门书生,什么都不是!娘还是与人淫奔的下贱女子!害得她在这永安侯府处处要与人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总有一天,她会出人头地的。 到时候,她要这些人统统都仰望自己! 正想着,一个身影从廊下飞奔而来,从她身边哗啦一下呼啸而过。 “喆……” 她还没喊出声,苏喆已经从她身边直接掠过,窜进房里。 “阿姐!” 苏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随即就是秦氏的一顿打,虽说是打,可处处透着宠溺: “臭小子!一早上死哪儿去了!” “娘!我给阿姐买好吃的去了,瞧,这是樊楼的茶酥鸭,我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呢!” “茶酥鸭?我最喜欢了……” 许箐听着里头热闹的声音,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换上一脸温柔往厨房走去。 …… 一顿丰富的午饭后,苏璃带着喜姐儿回房间午睡。 苏喆偷偷摸摸的跟了上来。 看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苏璃宠溺的拍拍他的肩头,眉头一挑道: “说吧,上午干什么坏事去了?” 苏喆嘻嘻一笑,青涩张扬的脸上,一双染墨似的眼睛狡黠的一眨,道: “我就知道瞒不过阿姐!” 说罢,他偷偷凑上来,道: “阿姐,裴彦那臭小子敢这么欺负你,我叫了十几个兄弟,今天早上把他堵在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 “什么?” 苏璃大惊。 抬头看着一脸青涩却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弟弟,心中却是大为感动。 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裴家虽给了她金钱的补偿,又对她也很是尊重,可从来也没人说要对裴彦做出什么惩罚。 也就自己的弟弟,还这么想着自己。 她拍拍苏喆的肩头,道: “揍的好。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一定要叫上我!” 苏喆嘿嘿一笑。 阿姐虽然嫁了人,可还是阿姐。 以前打架斗殴都是阿姐帮助照应的。 “正所谓上阵不离亲姐弟,阿姐你放心,以后在裴家,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打上门去,叫他们满地找牙!” 这一瞬,苏璃心里暖暖的。 看着弟弟年轻的面庞,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身首异处的下场,她暗暗发誓,这一次,她一定要护住永安侯府上下周全。 到了午后,永安侯回府。 苏璃带着喜姐儿去书房见了父亲。 永安侯静静地打量了一番,压抑着对女儿的爱,只淡淡说了一句: “事已至此,你就好好侍候裴将军。切不可丢了我永安侯府的脸面。” 苏璃平静的应下。 父亲不威而怒、不苟言笑,三句里两句离不开礼义廉耻、忠君爱国。 说不上几句话,她就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秦氏和苏喆在门外踮着脚焦急等待,见苏璃安然出来,秦氏暗暗松了口气,道: “真的不用完晚膳再回去?就隔了几条街,一脚马车就到的事情。” “娘,世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再说,算着时辰,欢哥儿也快放学了。” 见苏璃这般说,秦氏也就释然了。 看样子,女儿是真的长大懂事了。 秦氏又抓着李嬷嬷嘱咐了几句,偷偷塞了包东西给她。这才又让人搬着大箱小箱的送苏璃出了门。 第26章 贱男贱女 从侯府出来,苏璃却并不着急回去。 盛京城,天子脚下。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商铺林立,好不热闹。来古代三天了,今日难得出门,正好逛逛街。 正好,她还要给喜姐儿买一些珠宝配饰,就带着人径直往珍宝斋而去。 珍宝斋的老板昨日在苏璃这里赚了不少钱,今日早早就在店里等候。见了苏璃一行人,乐呵呵的就迎了进去。 “少夫人,昨儿您说要给小小姐买些东西,小的回来就让人给备下了。请到二楼雅间细挑。” 掌柜的领着苏璃一行人上了楼。 茶水糕点一应俱备。 房里满满当当的还摆了好些玩意儿,随便喜姐儿挑。 “去吧。喜欢什么就挑。” 苏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万万和千千带着喜姐儿去挑首饰。 宠女儿,她是实打实的。 喝着茶,就听楼下巷子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情?” 男的有些生气。 女的道:“裴郎,你信我,我的这个秘方真的能挣钱。我只是想要租一间店面而已,可对方说不租给女人,裴郎,你是男人,只要你出面,咱们就能租下这间店面了。” 裴郎? 苏璃一愣,从窗户往外看,只见楼下拉拉扯扯的二人正是裴彦和柳絮。 只见裴彦一脸青红肿胀,嘴角还带着血渍,他一把甩开柳絮的手,冷冷道: “我堂堂晋远侯府三公子,你叫我去租铺子?絮儿,你想什么呢!” 柳絮见裴彦说得决绝,也不高兴了。 “裴郎,我不过是叫你出面签一下文书而已,铺子今后我自会打理。你连这样都不愿意么?” “什么?”裴彦一愣,“你还要亲自出面打理铺子?” “那是自然。” 柳絮自傲道, “这些饮料、饮品的配方都出自我手,别人都不得而知。铺子自然由我亲自打理。我看过了,整个盛京城就没有一家卖这种饮料、饮品的店铺。只要我们开张,就会大卖!到时候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不行!” 裴彦斩钉截铁道, “你开铺子我不反对,可你要在外面抛头露面自己当掌柜的,我不同意!哪有好人家的女人在外面待人接客的!” “呵呵,封建!” 柳絮冷笑道。 这三年,她一直在筹划她的商业帝国蓝图,可现实却偏偏不如她意。 只因为她是个女人,不光租不到铺子,那些恶心的男人还对她动手动脚,出言不逊。 她也是没办法了,才找裴彦出来当她的挡箭牌。 原本想着裴彦曾经听了她那么多堂思想教育课,已经从思想到心灵和她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可没想到,他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愚昧。 “絮儿,你要开店我支持你。可是你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这样,店铺我们不租了,我给你买一间。我们再雇一个掌柜的代为经营,可好?” 裴彦见柳絮不高兴了,讨好的拉着她的手。 不得不承认,柳絮的脑子是真的好。 经柳絮刚才那么一说,他粗粗算了一下,利润确实可观。 “当真?” 柳絮眼中喜出望外。 能买铺子,谁要租啊! 她只是囊中羞涩而已,不过裴彦既然开了口了,那她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嗯!我手上有些积蓄。不够再问母亲要一些就是了。” “那是最好了,我都看过了,东边街口那家最好,掌柜的开价一万两……” 两人一边商量着,裴彦一瘸一拐的往巷口走去。 “真是晦气!” 颂桃啐了一口,骂道: “随便逛个街也能遇到这对贱男贱女!” 苏璃掩嘴笑, “小姐,你还笑!要不是这贱女,小姐如今……” 颂桃说不下去了,就算没有这贱女,小姐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 “哼,少爷下手还是轻了。要我说就该打断他的腿,让他爬不起来才好!” 苏璃招招手,“想不想报仇!” 一听报仇,颂桃眼睛都亮了,她连连点头。 苏璃叫颂桃附耳过来,轻声嘱咐道: “你让苏喆今天就拿着银子,把他们刚才说的那家商铺去买下来。” 颂桃听了瞪大了眼睛道: “小姐,咱们又不开店,收铺子做什么?” 苏璃一弹颂桃的脑门儿,嗔道: “晚上回府,我叫花嬷嬷和田嬷嬷给你买个猪脑补补可好?” “啊?好好的,怎么又要买猪脑了?” “扑哧!” 苏璃被颂桃给笨笑了,道: “不懂没事,你只消把我的话传到。苏喆自然就懂了。” 她的这个弟弟,脑瓜子机灵得很,自然能明白她的用意。 不过,说到做生意,她也确实有些想法的。只是,现在实在太忙了,重心也不在生意上。 等以后裴珩好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这边,颂桃匆匆回永安侯府去。喜姐儿那边也挑好了首饰,苏璃又挑了好些,给李嬷嬷、颂桃、颂枝、哑姑、万万、千千每人都挑了一些。 众人洋洋洒洒的准备回去。 才出了珍宝斋,就有百姓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这是裴将军刚过门的新夫人吧?” “就是永安侯府那个骄纵跋扈的大小姐?” “就是她。” “看着很端庄娴雅啊,可见传言都是错的!” “谁知道呢!不过,她既然嫁给了裴将军,想必应该是好人吧。裴将军可是我们的英雄啊!” 众人窃窃私语。 苏璃听了心里很高兴。 裴珩,三年了,百姓们还记得你呢!你听到了么? 想到这里,苏璃大大方方的对着百姓们说道:“各位乡亲们,没错,我就是苏璃。” “还真是啊!” “少夫人,将军可好些了?” “这位大婶,将军好多了。他现在能吃能喝,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站起来。”苏璃很自信的回答。 “当真?” 百姓们听了都激动了。 “裴将军真的能重新站起来?” “当然能!” 苏璃斩钉截铁,对费老她很有信心。 “少夫人,那真是太好了。少夫人,我这里有几枚鸡蛋,请您不要嫌弃,带给裴将军补身子。” 大婶从篮子里掏出几个蛋,直接往苏璃怀里塞。 苏璃也不推辞,大方地收下。 “大婶,我一定带到。亲自看着将军吃下去。” “少夫人,我这里有上好的山鸡,刚从山上打来的。您拿着。” “我这有活血化淤的药酒……” “少夫人,这是鲜果……” “还有大白菜!” …… 周围的百姓纷纷从身上拿出随身的东西,往苏璃手上塞。她手上很快拿满了,就往喜姐儿身上塞,往李嬷嬷身上塞…… 很快,随行人的手上都拿满了东西。 苏璃感动莫名。 裴珩,你真该出来看看。 盛京城的百姓们都如此惦记你,时刻盼望着你好起来呢? 你怎么可以放弃希望? 怎么可以死? “乡亲们,你们对将军的祝福我一定都带到。将军也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希望的。” 说罢,还不忘对喜姐儿言传身教, “喜姐儿,你瞧,这些都是爱戴敬重你父亲的百姓,你的父亲是个大英雄。我们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给他,让他吃了早一点好起来,好不好?” 原着中,喜姐儿流落风尘后,暗中组建了一个女杀手组织,做一些情报买卖、以及收钱杀人的买卖,手段并不干净。 不过,一切也不能怪她。 她从小没有享受过一天快乐,相依为命的哥哥又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她再不狠只怕也难以在风尘之中立足。 但这一次,苏璃想让她从小就享受到爱。过上一个正常的女子该有的一生。 喜姐儿似懂非懂,眼睛闪闪发亮,冲着苏璃乖乖点头。 第27章 有人下毒 快要到晋远侯府的时候,远远看见两个书童正手忙脚乱的抬着炳哥儿进门。 炳哥儿嗷嗷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团哥儿小脸煞白的跟在后头,看着弟弟一脸痛苦的嚎叫,有些无措。 “怎么了?” 苏璃忙下了马车询问。 “大伯母。” 团哥儿见了苏璃,白着脸行礼,倒也算恭敬, “放学回来的路上,阿弟上树掏鸟蛋,不小心摔下来了。” 说着,匆匆一行礼跑了。 看这架势,炳哥儿的腿怕是摔断了。紧跟着走了几步,就听到隔壁二房传来炳哥儿娘杀猪般的哭声。 回青山院的路上,一边吩咐着让人把礼物以及乡亲们送的东西都安顿了,一边苏璃越想越不对。 她心里一动,先绕道西厢,只见欢哥儿正安安静静的在房里看书写字,石头正伺候笔墨呢。 “放学了?” 苏璃试探的问。 “嗯!” 高冷少年站在桌边行了礼,静静的看着苏璃。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今天……上学一切可好?” “你放心,我今日没有逃课。今日,先生讲了《礼记》,我正做功课呢。” 说罢,欢哥儿看着苏璃,一脸的疑惑,好似在问,您还有什么事么?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走吧,不要打扰我写功课。 “听说炳哥儿的腿摔断了。” “哦,怎么断的?” “上树掏鸟。” “哦。” “你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难道咱们还要上门去看看他?你若是想去便去,我不去。” 说着,欢哥儿已经回到座位开始写功课。 苏璃见欢哥儿神情平静,没有震惊也没有窃喜,一副没事人一样,一下子倒有些拿不准炳哥儿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了。 “那你忙吧。我叫人给你备些点心。” 苏璃前脚刚走,后脚石头就按耐不住兴奋凑过来道: “少爷,成了!” “嗯。” 欢哥儿头也不抬,手中的笔在宣纸上刷刷的写着。 那大树上本就有很多鸟窝,经常有调皮捣蛋的小鬼上去掏鸟蛋,踩脚的那些树枝早已脆弱不堪。今日,他不过故意和谢安提起,放学后要不要去掏鸟蛋,炳哥儿那个蠢货就真上当了。 至于那树枝,他早就和石头狠狠踩了好几脚,保管炳哥儿上去就断。 欢哥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和狠意。 苏璃这个女人太软弱了,所以才会被二房那样欺负。如今青山院,只有他一个男子汉,他得替父亲保护好苏璃和妹妹, …… 这边,苏璃刚回房中,还没喘上一口气呢,颂枝和哑奴就恶狠狠地押着吉祥进来了。 吉祥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塞了一块抹布,样子十分的狼狈。 “怎么回事?” 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 颂枝道: “小姐,早上你刚出门,吉祥就去了小厨房,哑姑亲眼看到她往世子的饭菜里下药!” “呜呜……”吉祥拼命挣扎,似有话说。 苏璃示意让她说话。哑奴恶狠狠地扯掉了抹布,只听吉祥大口喘气,嚷道: “少夫人,这不是毒药!这是补药!” “补药?” 苏璃看着哑姑端上来的一锅粥,亲自舀了一勺递到吉祥嘴边, “既然是补药,那你把这锅粥喝了,喝完没事我就放了你。” “我!” 吉祥下意识的就往后倒。 “喝了它!” 苏璃一声厉喝,哑奴和哑姑已经一左一右上前压住吉祥,就要掰开她的嘴。 吉祥瞬间慌了,她紧紧闭着嘴巴,死活也不开口。 “哼!”苏璃冷哼一声,勺子丢回锅中,怒道,“说,是你的主意还是谁的主意!你要是不说,我就拿鞭子抽上你几百鞭,你若侥幸没死,我就叫人把你卖到妓院去!” 吉祥双眼一闭,瘫在地上: “是如意。如意!她叫我去下药的。少夫人,我是不得已的,真的,我不下药,死的就是我了!” 又是如意! 苏璃刚一抬头,哑奴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很快就在院中转了一圈回来,冲着苏璃摇头。 如意早不知去向了。 重新堵上吉祥的嘴,苏璃道: “带着这锅粥,去松鹤堂。” 看来,她进了青山院后,已经有人坐不住了。她今日就走开了半天,就把毒药下到了裴珩的锅里。 要不是她提前让哑姑在厨房时刻留意着,又叫颂枝和哑奴在裴珩院里看着,只怕今日她回府之时,裴珩的身子都凉透了。 至于如意的背后是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夕阳西下,老夫人正在院中散步。听了青山院的事情,大为震怒。 很快侯夫人、侯爷都被请到了松鹤堂。 “老夫人,冤枉啊!” 钱嬷嬷哭着跪倒在地。 如意是她嫡亲的外甥女,如今被人指控下毒,追究起来她也逃不脱干系。 “如意今儿一大早就去庄子上替老奴办事去了,怎么可能去下毒呢?再说了,如意是世子房里的大丫鬟,还指望着世子一日日的好起来,她好挣一份前程呢!” “老夫人,如意那孩子心善,踩死只蚂蚁都要心疼半天。夫人就是看她心地善良,才送她去青山院伺候世子的。如意是个好孩子啊,她是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钱嬷嬷哭天抢地的,哭得老夫人头疼。 不过说如意指使人下毒,她也是不信的。 那丫头,当初小温氏领来给她看过,挺好一孩子。 可苏璃又说,是吉祥指证的。 “你这个小贱蹄子,倒是说说看,如意怎么指使你的!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钱嬷嬷一把冲上去,揪住了吉祥的衣领子,然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 “你想清楚了,你弟弟和你老娘的命可都在我手上呢!” 说罢,恶狠狠地扯下吉祥嘴里的布,拖着她到老夫人跟前, “今日,当着老夫人、侯爷、夫人、少夫人的面,你把话说清楚。” 吉祥早吓坏了。 当初,她被夫人选中送到青山院,夫人就把她一家子全都接到了京郊的一处庄子安顿。 当时,她还觉得夫人宅心仁厚,关照她一家子。 后来才知道,都是人质啊! 如意说,今日只要得手了,就去求夫人,让夫人放了她和她一家子自由。是以,她才敢铤而走险。 “说啊!你哑巴了?” 钱嬷嬷恶狠狠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上。 吉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匍伏在地上抽泣道: “老夫人,我错了。前些日子我偷了世子房里的东西,被世子发现了,心里害怕,才会出此下策的。我……我……我该死啊!” 吉祥咚咚的直磕头。 看得苏璃一阵皱眉。 老夫人气得直跺拐杖,侯爷更是一脚踹在了吉祥的肩头,怒道: “来人啊,拖出去打死!” 侯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息自责: “母亲,都是我不好。当初我看吉祥长得文静体面,就想着给珩儿,可没想到她眼窝子这么浅,竟偷珩儿的东西。被发现了,还如此恶毒,竟下毒害珩儿!” “母亲,我有错。您罚我吧。” 侯夫人说着,也是哭成了泪人。 “识人不清,你确实有错。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给珩儿诵经祈福。” 老夫人面色发青。 屋外,传来一阵杖击的声音,还有吉祥的惨叫声,每一声都叫的凄厉,听得苏璃心尖儿打颤。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直面古代后宅内的阴谋阳谋,竟是以一个丫鬟的死亡为结束。 回到青山院,就连颂枝都忍不住了, “小姐,她们真的欺人太甚了!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夫人搞得鬼。现在打死一个丫鬟就了事了?” 哑奴和哑姑也愤愤不平。 可苏璃却压压手,让他们稍安勿躁。 “这件事情她们是有备而来的。能捉住吉祥没有让她得逞,已经是我们的万幸。再要指责别人,咱们确实也没有证据。” 侯夫人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的。 今日动手,如意都提前躲了出去。而吉祥前后翻供,说明她有把柄在夫人手中。 今日下毒,说明侯夫人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有一次就有无数次。 除了继续靠严防死守,她还得主动出击才行。 想到这里,她让颂枝把青山院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第28章 收服众人 站在台阶上,苏璃冷冷的扫视过去。 当她看到青鸾和紫衣的时候,两人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 “今日,青山院出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苏璃手中的鞭子撑地啪啪作响,听得所有人瑟瑟发抖。 “吉祥在世子的饭食里下毒,想要毒死世子!”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青鸾和紫衣已经吓得抱在了一起。 两人平日里和吉祥、如意一起,在青山院里威风八面。如今吉祥被打死了,尸体拖出去的时候,她们可看见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 她们都是钱嬷嬷买来,放在青山院的。 和吉祥一样,家人都被安顿在庄子上。如意叫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得干什么。这一年,她们干了不少亏心事。 青鸾见苏璃拿着鞭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吓得瘫软在地,一个劲儿的求道: “少夫人,我、我……” 突然她拔下头上的金钗,狠命朝着自己的脸上戳去,一声惨叫,脸上赫然开了一道血口子。 “少夫人,我的脸毁了,求少夫人开恩,帮我去老夫人那里求一道恩典,把我卖了吧。” 青鸾脑子转得快。 如今的局势她看明白了,少夫人和侯夫人之间注定了是水火不容的。 少夫人不是好惹的,而侯夫人更是得罪不起。她们夹在中间只有死的下场。 不是死在少夫人手上,就是死在侯夫人手上。 还有一大家子的命捏在侯夫人手上。 还不如现在毁了自己,为全家搏一条生路。 苏璃见她如此决绝,倒也生出一丝的同情来。倒是个烈性的,可惜了。 “行!如你所愿!” 青鸾千恩万谢。 紫衣见状,也想如法炮制。可捏着钗子的手抖得厉害,看着青鸾血肉模糊的脸,她怎么也下不去手。 犹豫了半天,哇的一声扔了,抱着苏璃的腿就哭: “少夫人,我老爹吃喝嫖赌,还指望着我给他还赌债呢。您别、别打死我,我、我给您当牛做马。我发誓,我绝对不背叛您。” 苏璃却不为所动。 机会,她刚来的时候,就已经给过了。 可惜,紫衣没有要。 现在出事了还想挽回,晚了。 “颂枝,你领着她二人去老夫人那里。就说我青山院庙小,容不下这么多大丫鬟。至于她二人如何处置,但听老夫人的。只是,青山院却再也留不得她们了。” 颂枝应了一声,带着青鸾和紫衣走了。 李嬷嬷在身后提醒了一句: “小姐,还有如意呢!” 如意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留不得了。 苏璃握着鞭子的手一抬,指向常嬷嬷和周嬷嬷,道: “听说我前脚刚走,如意后脚就出了门替钱嬷嬷办事。既然,钱嬷嬷那里事情这么多,这么需要如意,那你们就去帮如意收拾收拾东西,送到钱嬷嬷那里去吧。” “好嘞!” 周嬷嬷和常嬷嬷很高兴的应下了。 今日的事情没有殃及她们二人,她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看看四个大丫鬟的下场! 三天前还耀武扬威的,今日就一死一伤全赶走了。 当初迅速的看明白形势,站到了少夫人这边,实在是她们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举措! 没有之一。 如今,少夫人更是将她们当自己人,让她们跟着李嬷嬷裁衣裳。此刻,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她们去办。 两人立马冲到如意的房间,把如意的东西悉数打包,送到了钱嬷嬷那里。 院子里,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站在后面的花嬷嬷和田嬷嬷就露了出来。 对上苏璃的眼神,她们又害怕又心虚的瑟缩了一下。 还不等苏璃问话,就害怕的咚跪在地上, “少夫人,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情啊!吉祥是世子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也时常来小厨房端世子的饭食,老奴们是真的没想到她今日居然这么大胆!少夫人,饶了我们吧。” 苏璃叹了一口气,道: “花嬷嬷,田嬷嬷,你们的手艺不错,办事也老道,我倒是真心实意要用你们的,只可惜,今日这事偏偏出在了厨房。我只能禀告了老夫人,让你们二位换个地方……” 花嬷嬷肥圆的身子一抖,她可不想失去这个好差事,她抢在苏璃前面道: “少夫人,这次是我们办事不周,让吉祥那个贱人钻了空子。您放心,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靠近厨房重地半步。我老婆子发誓,要是再出事,我就挖了这对眼睛给少夫人当球捏!” 田嬷嬷赶紧也发誓,指天指地道: “少夫人,我也是。要是厨房再出事,我……我剁了我的手指!” 两人如今拿着高薪,一天却只要管四个主子的饭食,放眼整个侯府也没有这样活少钱多的好差事了! 通过这两天,苏璃也知道这两个婆子也就嘴巴毒,心眼儿不坏。 今日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尽心办事,倒也没有真的要换了她们。 见效果达到了,于是道: “你们两个既这般说,那我就再饶你们一回。不过,这个月的月钱却要暂扣下。另外,哑姑这次胆大心细,发现了端倪抓住了贼人,以后厨房由她管理。你们两个都听她的。你们可服气?” 花田嬷嬷一听差事保住了,肥大的脑袋点的如小鸡捣米。 一个月的月钱才几个啊,平日里贪的就够她们用的了。至于哑姑当她们的领导,她们也无所谓。 一个小姑娘而已,她们有的是手段应付。 两人擦着汗退到一边。 这时,苏璃才看着一院子噤若寒蝉的丫鬟,恶狠狠地说: “诸位,我说过,我本不愿和你们结怨。可有些人偏偏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今日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毒害世子!” 说着,啪的一下一鞭子砸在地上,青石板上一声脆响。 众人抖了几抖。前几日身上的鞭痕又开始痛起来了。 “再有异心者,别指望着我会大发善心将你们发卖出去,直接打死了事!那吉祥就是下场!而且,” 苏璃顿了顿,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也不用侯爷出手,我,就用手上这条鞭子,一鞭子一鞭子抽死她!” 青山院上下至此再不敢有二心。 而苏璃的恶名更是迅速传遍了整个晋远侯府。 西厢,欢哥儿听着外头的动静,撇了撇嘴道: “这个女人,还不算太笨。” 而二房那边,炳哥儿娘顾氏正照顾自己卧床的儿子,听到消息,吓得脸都白了。 “母亲,苏璃骄横跋扈的名头真不是白来的啊!这嫁进来才三天,大哥房里那四个美艳的大丫鬟就都收拾干净了?” “可不是么!一个打死了,一个毁容了,其余两个都被赶出来了。这个苏璃,可真是个毒妇啊!” 二叔母也有些害怕。 前两次见面,那个苏璃明明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啊! 真是的,赶紧回想一下有没有得罪她。 大房这边处理吉祥的事情,并没有公开实情。 丫鬟毒害主子,到底是丢脸的事情。 对外只说是吉祥偷了东西,被当场抓获,羞愧难当自己撞死了。 可在侯夫人的放任和示意下,事实却被逐渐扭曲,渐渐的越传越邪乎—— 说是苏璃妒忌成性,新婚第三天就活活打死了一个丫鬟,划画了一个丫鬟的脸,另外两个侥幸保了下来,却也被赶出了青山院。 也是,裴珩神仙一般的人物,哪个娘子能容忍四个美艳无双的丫鬟天天近身伺候? 只是可惜了侯夫人的一片心意。 顾氏一边佩服苏璃的雷霆手段,一边又后怕。 那天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挑衅苏璃,想想苏璃当时那恶狠狠要吃人的样子,她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第29章 他没吃饭 侯夫人这边,却是闹翻了天。 如意哭成了泪人,钱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两人默默承受着侯夫人的雷霆怒火。 “废物!蠢货!笨蛋!” 侯夫人把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完了,还不解恨,冲到如意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不是说,青山院已在你掌握之中,随时随地都能送那个瘫子下地狱么?现在呢?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因为你这个蠢货,我这三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侯夫人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如意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却连哭都不敢大声。 钱嬷嬷心疼外甥女,拉着侯夫人的手掌一个劲的揉: “夫人,仔细您的手。别打疼了。” “滚!” 侯夫人怒吼一声,吓得钱嬷嬷推着如意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侯夫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苏璃! 看不出来,你竟有这本事。真是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啊! 三天功夫,就把她的棋局全盘打乱了。 青山院如今水泼不进,再要得手就难上加难了。 “夫人,瘫子就算不死,那也是瘫子。”钱嬷嬷安顿好了如意,去而复返,“只要他不生下嫡子,那就是后继无人。爵位还不照样是三公子的?” 侯夫人粉拳紧握。 不错,瘫子被保护在青山院里动不了,她苏璃总要出来走动的吧。 只要她苏璃生不了孩子,青山院就翻不出浪来。 钱嬷嬷见侯夫人终于平静了下来,凑近了又道: “夫人,今日我刚去看过三公子。三公子被人打了。” “什么?” 侯夫人一震,忙道: “他怎么样了?可严重?” “倒还好。对方倒也没下死手。” “是谁干的?” “公子被蒙了头,不知对方底细。夫人,公子受伤了,身边不能没人伺候。要不就让如意过去?” 钱嬷嬷本就盘算着让如意给裴彦当姨娘。原本还想着等青山院的事情了了,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意再在夫人面前晃悠,只怕不妥。还不如打发她去裴彦身边。 若是能顺利迷住裴彦,分了柳絮那小贱人的恩宠,倒也算是大功一件。 侯夫人一听,正中下怀,点头应了。 钱嬷嬷又道:“三公子还说,需要一万两银子。” “他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那倒没说。” 侯夫人一揉酸胀的眉心,这个儿子一向不省心。她挥了挥手,让钱嬷嬷自己去钱匣子里拿银子。 “当务之急,是让三公子回来,再正经娶上三夫人,生下嫡子。只要生了嫡子,侯爷那里两厢一对比,爵位的人选自然就定了。” 钱嬷嬷说的话倒是在理。侯夫人一琢磨,道: “昨日进宫,贵妃说要操办端午宴,我想着正好借此机会,相看相看那镇北侯家的小姐。若是可以,当场就能请贵妃说和。” “夫人高见。” …… 青山院里,内外整顿干净了,终于舒坦了许多。 苏璃陪着两个孩子用完晚膳,见欢哥儿并没有要和她谈话的意思,她也只得按兵不动。 倒是喜姐儿,拉着哥哥去她房里,看今日苏璃给她买的许多东西。 颂桃回来了,还带回了东街铺子的商契。 “多少钱买的?” “一万两千两。” “怎么多出了两千两?” “我也不知道。不过少爷说他自有妙计。” 听颂桃这么说,苏璃也不再问。 弟弟苏喆总是有些歪脑筋的,虽顽劣了一些,但办事还是靠谱的。这么想着就让颂桃取了银子,赶明儿给苏喆送过去。 这边,李嬷嬷推门进来,刚要张嘴就被苏璃打断: “打住!” 李嬷嬷端了端手中给裴珩准备的饭食,笑得贼兮兮的, “小姐,这、这可是加了好料的!再说,昨儿你可答应我了的。” 苏璃一想到这事,脸就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搞得跟做任务一样。 这种事情,不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么?怎么到她手里就全变味了! “嬷嬷,这一天天的,我实在是太累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这三天,真是比三年过得还长。 李嬷嬷却一点都不让步。 “小姐,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那边都已经下毒了!小姐,你居然还有心思休息?!万一哪天……呸呸呸,我不是咒世子,可这也不能不防啊!这种事情,不能拖!” 说着,一点情面都不讲,出门对着哑奴招招手道: “哑奴,这是世子的饭食。今日由你拿进去喂世子吃。吃完饭,别忘了给世子沐浴,洗干净点啊。” 哑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怎么?你不愿意?” 哑奴连忙摇头,兴高采烈的端着饭食进去了。 李嬷嬷则拖着苏璃去浴房, “小姐,赶紧去沐浴。别懒驴不上磨。天大地大,正经事最大!你不喜欢有人在外伺候,你放心,我等会儿就把内院的人都清理干净,换洗的一应物件也都备好了。小姐放心大胆的办事!绝对没有人打扰!” 苏璃哭笑不得。 …… 正房内,哑奴端着饭食进去。 今日他虽留守青山院,但却没有踏进裴珩房间半步。 他是裴珩最忠心的副将。 裴珩的亲卫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中,已经全军覆没。他和另外几个弟兄,当初有另外的公务没有一起上阵。也正因此,他们侥幸留得了一条性命。 当初,所有人都说裴珩已战死。 他偏不信。 他带着几个兄弟冒死穿越边境,绕到敌后,一路寻到荒村,见到了被非人虐待的裴珩。当时大雪封山,千里冰封,裴珩满身伤痕、被人灌了屎尿,丢在尸堆里。 敌人以为他必死无疑。 他却偏偏活了下来。 他们轮流背着他,花了近一个月才摸回到大启境内。 回盛京后,他们几个日夜轮流伺候。 裴珩醒来后,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脾气也十分的暴躁,整天不是对着身边的人破口大骂,就是嚎啕大哭嚷嚷着要死。 他们几个默默承受着。 铁血的汉子,面对敌人的非人虐待都没有屈服,可偏偏回到了自己家里,却疯魔了。 他们几个经常夜里围坐在一起默默流泪,第二天擦干了眼泪,继续承受裴珩的辱骂和疯癫。 他知道,将军成了废人心里不好受。如果骂人能好受一些,他情愿让将军天天骂。 …… 哑奴端着饭食的手有些发抖。 将近三年了,他都只在外院伺候,没见过将军的面。 今日,终于要见面了。 “你是谁?” 裴珩在床上躺了一天。 以前天天躺着等死,并不觉得漫长。 可今日自打苏璃出门后,他就开始觉得这房间怎么那么空旷? 床怎么那么大? 肚子怎么那么饿? 门怎么那么远? 天怎么还不黑? 永安侯府也不远,马车怎么走得这么慢? 她该不会走了不回来了吧? 应该不会,丫鬟都留下了,房里的东西也没带走。 看着屋子里她留下的痕迹,他熬过了艰难的一天。 他迫切的希望苏璃早点回来。 可下午的时候,明明听到了一些动静,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可外头好像很忙很乱的样子,她居然都不来看看自己。 真是的。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丈夫?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他裴珩的妻子? 她还记不记得他在等她? 直到掌灯时分,门才吱嘎打开。 一个模糊的人影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苏璃,心里还很高兴,但很快就发现不是。 进来的是个男人,人高马大,走路一瘸一瘸的,手里还端着饭食。 “阿巴阿巴!” 哑奴弯腰曲背,他额发披散着,遮住了小半张脸。将军没有认出他来。 “你就是她说的哑奴?” 裴珩有些失望。 “阿巴!” 哑奴力气很大,抱起裴珩就跟抱小鸡崽似的。他一接触到裴珩瘦骨嶙峋的身体,眼眶就止不住的红了。 将军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啊! 怎么瘦成这样了? 那四大丫鬟真不是人! 侯夫人更不是人! 侯府里除了少夫人,都他妈的不是人! 豆大的眼泪砸在裴珩身上,裴珩愣了一下,他抬头细看,瞬间呆住了。 “你,你,你是连城?” 被裴珩喊出真名,哑奴浑身一震,眼泪再控制不住。 “阿巴阿巴!!!” 哑奴抱着裴珩放在床沿上,自己咚的一声跪在床前,倒头就拜! “起来,起来!快起来。” 故人相见,裴珩也止不住心神激动。可惜只能拼命点头。 连城大山一样的身躯,此刻却如一头受伤的野兽,趴在床前嚎啕大哭。直到许久后,哭够了,才擦擦眼泪起来。 可起来的时候却动静大了些,“哐当”一下,把放在床头的饭食都给打翻了…… 第30章 他有意识 苏璃磨磨蹭蹭的,在热水里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 又趴在暖榻上,让李嬷嬷、颂枝和颂桃又是按摩,又是精油搓背的,伺候的全身舒坦,一天的疲惫尽消。 就在苏璃昏昏欲睡以为今夜就可以糊弄过去了的时候,李嬷嬷屏退颂枝和颂桃,偷摸又神圣的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翻开来塞到苏璃眼前。 苏璃睁眼。 omg! 又是避火图! 不过比起前日的那本,这一本更加的夸张、生动。 纸张的质量也更上佳,画工也更精湛、高清。 一幅幅图高清热血的不行不行的,直冲苏璃的脑门。 “小姐,”李嬷嬷神神秘秘的,“这是夫人今日给我的。这可都是夫人压箱底的宝贝!” “什么?” 苏璃麻了,这还是母亲秦氏给的? 难怪临走的时候,看母亲和李嬷嬷两个鬼鬼祟祟的,母亲还塞给李嬷嬷一大包东西。 敢情这是把娘家的宝贝都搬来了? “小姐,你慢慢看,要是一本不够,我那里还有很多。若还是不行,夫人还给了一大堆药……” “不、不、不用了!” 苏璃脸红的都要滴水了。 李嬷嬷和母亲这还是古代的女性么?这、这也太奔放了吧! “真的不用了?夫人还给了一些器具也很有用的……” “够了,够了!” 苏璃吓啪的一下合上了画册,赶紧让李嬷嬷走。 再说下去,她真怕嬷嬷再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来。 想了想,反正逃不过的,于是又走回来把画册卷起来捏在手里,这才往裴珩的房里来。 正房里静悄悄的。 和前夜一样,想必裴珩已经睡过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苏璃摸上了床。 …… 裴珩今晚和副将连城相认,心绪翻腾。 连城打翻了饭食后,很快又重新准备了一份,伺候裴珩吃完后,又抱着他去沐浴更衣上药。 男子的力气比较大,连城伺候起裴珩来驾轻就熟。别看他人高马大,心思却细腻。主仆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天色已晚,才依依惜别。 裴珩等了很久,才终于听到苏璃的声音。 不过,今日他有些生气。 从早上出门,直到此刻夜深了,苏璃才回来。裴珩赌气的闭着眼睛,打算让她哄哄自己。 可等了半天也不听苏璃说话,正要睁开看看她在干嘛,眼前却突然一红,一块鲜红的帕子已经将他的脸盖了起来。 入目一片鲜红。 正纳闷她要干什么?就听苏璃似是自言自语道: “世子,你别怪我。我知道你若是清醒,必不愿同我做这事,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迷倒你……” “世子,将来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我保证不会忘了你的辛苦付出。多个孩子叫你爹,你也开心不是?” 说着,已经开始动手解他的裤子。 裴珩心中震惊。 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苏璃在干什么了! 天啊!她!她!她居然…… 感觉身体一凉又一热,裴珩瞬间就被点燃了。 他想要发出声音来阻止,可不知怎的,当感受到苏璃冰凉温柔的小手触碰到自己时,那种苏苏麻麻又热烈的感觉瞬间让他闭了嘴。 前夜,苏璃目的很强,上来就直奔主题。 今日,有了经验,她就知道如何取悦自己了。 翻开画册放在床头,看着一幕幕热血沸腾的景象,苏璃渐渐找到了感觉。 李嬷嬷说的对。 这种事情,第一次痛苦不堪。 可第二次就开始食髓知味,反正蒙上脸都一样,不妨碍自己代入各种帅哥美男的脸。 而今夜的裴珩好像也格外的激动,比起前夜的僵硬和呆板来,今夜才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今夜他还格外清香。尤其是那上下抖动的喉结,真是叫人欲罢不能! 要是他没病没伤,还是原来那般天颜之姿,只怕也轮不到自己。 苏璃自我催眠着,渐渐进入了状态。 裴珩默默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 天啊! 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如千万只蚂蚁同时在啃噬他的骨头,又酥又麻又痛苦又快乐! 他这一生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女人。 没想到第一次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又羞耻又刺激。 他竟还想要再多一点、多一点,可…… 苏璃刚进入状态,可没想到却戛然而止! 她一愣。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即一阵羞涩油然而生! 她太投入了,竟忘了裴珩还是病人。 会不会太投入把他给折磨死了? 不能吧! 前夜也挺激烈的,时间还久。 今天这才哪到哪啊! 不过,她还是不敢大意。 如此一惊吓,身上倒冷了半截。她抬手掀开裴珩脸上的红绸,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裴珩脸色通红,鼻息混乱,至少还活着。 这么一闹,苏璃也兴致索然了。 抽身离开,她红着脸胡乱给裴珩擦了擦身子,抱歉道: “世子,对不起啊!我,我一时没把控住!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不然,我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擦完,苏璃赶紧仰卧倒立。 这么辛苦才得到的,可不能浪费啊! 一旁的裴珩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想他堂堂护国将军、勇冠三军、骁勇善战、敌人闻风丧胆、全盛京女人见了都要尖叫的存在,如今居然!!!!!! 太丢脸了! 太羞耻了! 太无力了! 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懊恼! 听着身边渐渐没了动静,才敢偷偷眯开一条缝,悄摸地侧头看。 只见两条大腿高高抬起,苏璃以一种十分扭曲、怪异的姿势倒立在床里壁。口中还念念有词: “一定行!一定行!一定行!……” 裴珩鼻头一热,赶紧闭眼。 他也想一定行! 可…… 好像已经不行了。 要是换成从前,他一定行! 裴珩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迫切的渴望,希望费老赶紧、抓紧、赶快、马上、立刻把他给治好了,好让他一雪前耻!! 闭着眼睛,听着苏璃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停了。 灭了灯的房间里,苏璃终于开始微微打鼾。 这时,裴珩才敢睁开眼睛。 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 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活着的感觉。 这三年的每一天,他都如活死人一般。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可今天他才知道,还有人需要他,还有人关心他,还有人依赖他。 甚至还觊觎他! …… 次日,苏璃打着哈欠,睡到自然醒。 看到旁边的裴珩还闭着眼睛。眼底一片青黑,不过还好没有流鼻血。 有了哑奴近身伺候裴珩,苏璃就松快了很多。 每日送欢哥儿上学后,就陪着喜姐儿慢悠悠的吃早饭、玩耍。 反正,她骄横,又要照顾裴珩,这个侯府里没人指摘她的规矩。 她也乐得不去老夫人、侯夫人那里晨昏定省。 这日,李嬷嬷做的衣裳也都好了。 喜姐儿一套一套的换,娘俩就跟玩变装游戏一般,一上午就过去。 用了中饭,颂桃匆匆的跑来。 “少夫人,小少爷又逃学了。方才我去给少爷送银子,亲眼看到他去了流晶河。” 又逃学! 苏璃今日精神好,想了想找出一套裴珩的衣服,改了改换上,又叫上颂桃和万万,也扮成了小厮的模样,道: “走,跟本公子出去逛逛。” …… 裴珩在房中望眼欲穿。 这日中午用完饭,却也不见苏璃进来。 只有哑奴进来伺候。 他有些失望。 “少夫人呢?” “阿巴阿巴!”哑奴比划着。 “出去了?” “阿巴!” “少夫人一天天的,都在忙什么?”裴珩实在好奇。刚来的时候,苏璃还时不时的和他说会话,说说院里的事情。 可这几天,她来他房里的次数明显少了。 就算来了,说的也少。 想起那晚,裴珩又一阵脸红心跳。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欢哥儿又去流晶河了?” “阿巴。阿巴阿巴!” “吉祥在我饭里下毒?被打死了?” “阿巴。” “其他几个也都被赶出去了?如意去了裴彦那里,青鸾脸毁了,紫衣被卖到庄子上去了。” “阿巴。” 难怪,好几天都不见如意他们几个了。 原来如此。 看来侯夫人是坐不住了。 裴珩的心不禁揪成了一团。 苏璃才刚来,就要为他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天都没有得闲的。难怪,她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回来一粘枕头就睡。 真是累了。 他真是没用!堂堂七尺男儿,要一个弱女子替他冲锋陷阵。 “连城,你再去给我盛一碗来。” 裴珩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成为苏璃和孩子们的依靠。 多吃点,多吃就能好得快一些。 好得快一些,体力就恢复的快一些。 如那晚那样的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 流晶河。 河流两岸,是盛京城最大的烟花青楼聚集之地。 白天,这里风景秀丽,清风拂面。 夜晚,这里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苏璃一身公子哥儿打扮,伫立在河畔。顺着颂桃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河中央停着一艘三层楼的豪华画舫。 画舫上轻纱飘逸,甲板上空无一人,偶有丝竹之声随风飘来。 “公子,欢哥儿就是上了那艘船。” “可知如何上船?” 苏璃摇着纸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这可问倒了诸位。她们一个个都是闺阁女子,如何知道怎么上花船? 颂桃和万万面面相觑。 “这位公子想要上船?” 突然,一个清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苏璃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劲装女子,手持长剑,黑发高束,策马而来。 第31章 将门虎女 苏璃一见此人英姿飒爽,顿生好感。 当下手持纸扇,徐徐施礼道: “不错!敢问姑娘可知道方法?” 苏璃十分的礼貌客气,哪知那红衣女子却万分鄙夷,斜着眼睛居高临下哧了一声,道: “衣冠禽兽!” 说完,再不理会苏璃,脚尖一顿,直接从马上飞身而起。 万万是有些功夫在身上,见状下意识的和颂桃一起挡在了苏璃的身前。 “好俊的身手!” 苏璃趴在万万和颂桃肩头看,由衷赞美。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古代的轻功,还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身轻如燕,踏水而行,稳稳落在画舫之上。 身形刚稳,她就冲着画舫内大吼一声: “孙中怀,你给我滚出来!” 见画舫中没有响动,女子噌的一声拔剑出鞘, “孙中怀,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要是个男人,就给老娘滚出来!不要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孙中怀?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苏璃努力回想半天才想起来,这、这不是东阁大学士府孙家的长孙——孙中怀么? 就是当初要和她表姐许箐结亲的那孙中怀?! 孙中怀可是未来的宰辅、新帝的心腹。裴彦后来结交肃王成为权臣,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得到了孙中怀的帮助。 孙家世代清流,是文人之首。而孙中怀在不久的将来,更是成为了朝中文人的领袖人物。 怎么? 孙中怀年轻的时候,竟是个眠花宿柳的衣冠禽兽? 船上,孙中怀并没有出来。 那女子娇哼一声,踹开船门就往里闯。 与此同时,船后的窗户吱嘎一声打开,一个身影悄然滑入水中,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等那人游近了,苏璃眨巴眼睛一看。 哇,湿漉漉的美男啊!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倜傥公子! 孙中怀狼狈上岸,见到苏璃忙正了正身,灿然一笑,彬彬有礼的施了一礼。 有些泛白的唇上,一抹艳丽的红,如浪上红梅。 当真是人间难得好颜色,姿容俱佳!仪表堂堂! 苏璃笑呵呵回礼。 孙中怀这才一撩裙摆仓皇逃窜。 船舱里,红衣女子遍寻不着,却揪着一个小孩的耳朵出来。 两人拉拉扯扯到了甲板上。 苏璃定睛一看,那小孩不是欢哥儿还是哪个? “小屁孩!说,他死哪儿去了!” “我不是小屁孩!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哪个?” 欢哥儿拼命挣扎,可奈何身形瘦小许多,如何是那红衣女子的对手? “哼!还狡辩!我都问清楚了。姓孙的天天这个时辰来这里寻欢问柳,而你则是给他望风把门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不把你父母找出来,打断你狗腿!” 欢哥儿怒道: “谁寻欢问柳了。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打。如此野蛮难怪孙先生不要你!” “你说什么!” 女子气极,伸手就要打。 苏璃赶紧喊道: “喂!女侠高抬贵手!这小屁孩是我家的!” …… 茶楼雅间里。 欢哥儿一脸高冷坐在一旁,仿佛被“捉奸在船”的根本不是他! 苏璃笑嘻嘻拉着红衣女子道: “这位妹妹,我家孩子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我没错!” “谁是你妹妹!” 欢哥儿和红衣女子异口同声。 苏璃扭头瞪了欢哥儿一眼,道: “你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欢哥儿悻悻的到底不敢再说什么。一扭身子,背了过去。 “这位妹妹,我是晋远侯府的少夫人苏璃,这位是我儿子欢哥儿。敢问妹妹怎么称呼?” “苏璃?” 红衣女子一愣,似是在想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嫁给裴将军的那个苏璃?!”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红衣女子一听这话,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弯,顿时一脸崇拜拉着苏璃就喊道: “苏璃,我可见着活人了!哦,不,我的意思是,我可算见着你了!你可真了不起!你知道么,裴将军可是我最崇拜的人,我这一生最向往的,就是成为裴将军那样的人,驰骋疆场、保家卫国!” “苏璃,哦,不,姐姐,将军可好些了?我只可恨,自己是女儿之身,不能上门探望。” 红衣女子前后判若两人。 之前还是高冷的女侠范,转眼就成了裴珩的迷妹。 这是撞见死忠粉了呀! “哦,哦,对了,我,我是镇北侯府宋慈。姐姐叫我慈儿就好。” 宋慈? 不认识! 不记得! 没印象啊! 解锁了新人物? “慈……儿?” 苏璃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宋慈点点头,见苏璃有些狐疑的看着自己,忙解释道: “姐姐,你别误会。我对裴将军是崇拜,不是爱慕。” “切!” 欢哥儿在后面轻哧一声。 然后收获了苏璃、宋慈的双双白眼。 苏璃笑嘻嘻, “我懂。你喜欢孙中怀!” 宋慈面色一红,却大方承认。 “不错,我就是喜欢他。不过,看样子,他现在还不喜欢我。” 在这观念封建的古代,宋慈这样勇敢追求爱情的女人,确实是异类。不过好在苏璃不是这里的人。她一笑,道: “你若觉得值得那就去做。” “姐姐,你不认为我离经叛道?不知羞耻?” 宋慈十分意外。 她虽出生将门,规矩比一般的文官家庭要少得多,可她这样倒追的行为,还是让她父亲镇北侯极为头疼。 家里人没有一个不说她的。 可是,别人越反对她就越坚持。 不就是个男人么?难道还追不到了? 苏璃道: “离经叛道?不知羞耻?那我喜堂上当堂改嫁又要如何?若是总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那活得岂不累死?” “人生短短几十载,只有全力为自己拼搏过才算活过。哪怕失败也不可怕,至少将来才不会后悔? 一切从心!” 宋慈听得目瞪口呆! 苏璃这样的她可从来没听过!结果又听苏璃话锋一转,继续道: “不过呢,姐姐还有另外一句话送你:好男儿千千万,不行咱就换!可不兴把自己往绝境逼! 要想得开!” 苏璃短短几句话,可是饱含了她两世的心得。 这可是哲学! 宋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两人相见恨晚,彼此又畅谈许多。到了傍晚时分方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回到青山院,苏璃盯着欢哥儿道: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32章 翻了一倍 “我想拜孙中怀为师。” 欢哥儿想了想,选择直言不讳。 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了解了苏璃的脾气秉性。 苏璃看似骄横,实则十分的讲理。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丫鬟还是小厮,她都会认真倾听、了解情况,从不胡乱下决定。 她还十分护短。 对父亲、喜姐儿、自己都是十分得看重。但凡有一点儿对他们不利的,她都会跳出来极力维护。 她还很尊重人。 尽管自己还是个8岁的孩子,她都一视同仁,平等对待。 外人多对她有偏见和误会。 可自己却看得明明白白的。 所以,有些话,他还是直接讲的比较好。 不过,他还是有顾虑的。 毕竟,孙中怀的名声不大好。 听说孙家就差要把他除名了,孙老大人更是扬言,没有这个眠花宿柳的孙子。 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和苏璃讲的原因。 他怕苏璃反对。 哪知苏璃一拍桌子,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 “当真?!” 果然! 她是不会同意自己和一个眠花宿柳的坏公子哥儿混在一起的,尽管那人才高八斗,秉性不坏,世人对他又多有误解。 “算了,就当我随便说说吧。以后,我也不会去找他了,今日我就是去和他话别的。为了父亲,为了母亲,还有妹妹,三个月后的期末考,我会拼尽全力的。” 欢哥儿有些垂头丧气,一躬身就要告退。 苏璃却又一拍桌子,道: “什么算了?怎么可以算!” 她激动的要跳脚。 孙中怀啊! 那可是孙中怀啊! 未来的文坛泰斗!清流领袖啊!怎么可以放过他! 投资要趁早! 她这几天正发愁找不出合适的人选给欢哥儿当老师呢!结果,好大儿自己就给自己找了一个! 还是最牛逼的那个! 好大儿简直就是火眼金睛! “什么?” 欢哥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听错了吗?还是自己没有说清楚? “母亲,我说的可是孙中怀。孙家那个有名的浪荡子!您、您是不是在说反话啊!” “什么反话正话的,我从来不说反话!浪荡子怎么了?谁知道浪荡子是真浪荡还是假浪荡了?他要是真浪荡,我就把他给掰回来。要是假浪荡,那就更好办了!” 苏璃一掌拍在欢哥儿肩头。 “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你就带我去找他。” 欢哥儿目瞪口呆,道: “明日一早估计不行。一早他还没起呢!他一般午后才起床。” “那就午后!” 苏璃盘算着,孙中怀这个人原着中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居要职,对他从前的事情也都只是一笔带过。 只说他年轻时恃才傲物、又崇尚自由,不拘约束。 到底如何,明日见了自有分晓。 …… 话说,这边裴彦带着柳絮拿着银票兴冲冲到了东大街的商铺。 “这是一万两银子,快把商契拿来。” 裴彦把银票拍在桌上。 哪知那东家却笑笑,一边招呼人搬东西一边道: “这位公子,你来晚了。我的铺子已经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 柳絮眉头一蹙,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前几日我们明明说好的,我带钱来,你我就签约,你这算是违约。” 东家呵呵一笑, “这位小娘子,你我虽有口头约定,可你也未曾下订,我这怎么能算违约呢? 再说了,对方出了一万两千两,高出市价的两成,有钱不赚我是大傻蛋!” 说罢,就不再理会,自顾自做事去了。 柳絮气不过,这间铺子她看了许久,地段是一等一的好,周边的商圈又极佳。这么好的铺子,她也担心太抢手,所以好不容易筹到钱就赶来了。 可还是来迟了。 都怪自己囊中羞涩,竟是一万两都掏不出,还要等着裴彦去侯府拿钱。 “算了,盛京城这么大,难道还怕买不到心仪的铺子么?” 裴彦倒是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不过一个铺子而已,没买到继续找就是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拉着柳絮走了许久,看到一家挂牌出售的商铺,地段也不错。 “店家,这铺子多少钱?” 店家停下打算盘,抬头睨了他二人一眼, “一万五千两。” “什么?” 柳絮惊愕道,“你这铺子地段比街头那家差多了,铺面也小许多,喊的价竟比那家还高!是何道理?” 那店家白了她一眼,只转头对裴彦道: “没钱就别瞎打听!别妨碍我做生意!” 裴彦堂堂侯府公子,何时受过这种气。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位公子,你若是能拿出一万五千两,咱们当场就签约过契。” 裴彦口袋里就一万两银子,哪里来的一万五?当下就吃瘪了。 店家哼了一声,算盘拨得噼啪响,冷嘲热讽道: “没钱还学人充大佬?小白脸。” 裴彦气得面色铁青,上前就要打人。却被柳絮一把拦住,拉着出了门。 “裴朗,我们再去别家问问。” 柳絮就不信这个邪了,拉着气冲冲的裴彦又逛了许久,又找到一家,结果人家出价两万两。一连逛了好几家,地段是越看越差,出价却一个比一个离谱。 摸了摸口袋里的一万两,柳絮简直有点怀疑人生了。 盛京城这是什么物价水平? 前几天还没这么离谱的呀,怎么几天工夫,铺子就这么贵了。 “不买了!” 她一咬牙,就要回去。 裴彦本已经逛得极度不耐烦,见柳絮这样说,倒是有些自尊心作祟了。他冷哼道: “不就是个铺子么。贵点儿就贵点儿,我看了,还是第二家那个比较好,一万五就一万五,咱们回去交了定钱,剩余的明日再来给就是了。” “可是裴朗,光是买铺子就花去那么多钱,铺子今后还要装修、进货、招工、开业,这钱不得流水一样……” 柳絮心中的账算的明白。 要在盛京城最繁荣的中心地段站立脚跟,没有雄厚的资本做后盾是不行的。 她有野心,可是没钱。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去找裴彦了。 裴彦道: “絮儿,你不是说你有许多奇技淫巧么?那些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这些钱就当前期投资了。” “裴朗,你对我真好。” 柳絮甜甜一笑。 两人重新回到第二家铺子,一问那东家却道铺子涨价了。 “早上还是一万五,怎么下午就要两万两!你这铺子顶多值八千两。你这摆明了是坐地起价!” 柳絮气得粉脸都要扭曲了。 东家一双眼睛在柳絮身上飘来飘去,笑得贱兮兮道,: “这位小娘子,不怕告诉你,你要是明儿来,那就又是另外一个价了。也不打听打听,南边来了个富商,正在大肆收购商铺。这铺子啊是一天一个价!不买就请让开!” 柳絮气得要吐血。 裴彦眉头一皱,再受不得这种活罪,当即拍板, “你这铺子,两万两,我要了。” “现钱!?” “现钱。” “好,这位公子爽快。我这就去起草契约,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铺子。” 裴彦拍拍柳絮以示安慰。 签好合约,裴珩给了一万两银票,就要拿契约。 “这是一万两,另外一万两明天给你。” “那不行!不是说好了现钱么?” 店家压着合约和商契不给。 裴彦怒道: “我堂堂晋远侯府,难道还差你这一万两不成?” “晋远侯府?” 店家觑着眼睛上下打量眼前的男女,打不定主意这是哪位尊神。 “你说是就是?这位公子,这世道可黑着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诓我呢!” “你!”裴彦气得一时语塞。 店家也聪明,眼珠子一转,“这位公子,出门左边就是钱庄,他们私下里还做些放贷的买卖。公子何不去那里借一些周转周转?” 裴彦:“……” 见裴彦犹豫,店家作势就要撕了合约。 裴彦一急,道: “你等着!” 他一咬牙,起身出了铺子,不一会儿就拿着银子回来了。 店家拿了银子,客客气气的送了裴彦和柳絮出门。 等裴彦和柳絮一出门,他转身进了后院,躬身将手中两万两银子递给苏喆,道: “爷,办妥了。” 苏喆痞痞一笑,道: “去,把晋远侯府三公子在地下钱庄借高利贷的事情好好宣扬宣扬,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知道,这位贵公子,当初有种抛弃我姐姐,如今却落魄的连一万两银子都拿不出了。” …… 虽经历些波折,但签下合约,柳絮打心眼儿里高兴,抱着裴彦在他脸上嗯嗯亲了好几口: “裴朗,我终于有自己的铺子了。” 见心上人开心的样子,裴彦也很是欢喜。 两人去樊楼又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酒庆祝,天色将晚时分,才回到别院。 刚进屋,就听到儿子的哭声和如意的骂声。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我是来伺候三公子,可不是来伺候你的!” 柳絮眉头一皱,猛地推开门,就见儿子坐在地上大哭,身前的饭菜打翻了一地,而如意铁青着一张脸,横眉冷对正破口大骂。 见裴彦进来,如意眉眼一转就续上了两汪泪水,哭戚戚的凑了上来道: “公子,你看啊。我好心好意喂平哥儿吃饭,他不但不领情,还咬我!” 说着抬手给裴彦看,果然葱白的手指上好大一圈牙印子,都已经泛红了。 “他还是个孩子,懂什么?你不想喂可以不喂的!” 柳絮抱着孩子骂道。 “公子,你瞧她说的。她自己当娘的,丢下孩子一出门就是一整天,不闻不问的,我好心好意照顾平哥儿,居然还要听她数落!公子,我也太冤了!” 如意昨夜被钱嬷嬷送到了别院,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柳絮这个贱人,连个外室都算不上,也好意思在她头上蹦跶? “贱人!你打我儿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柳絮也不是好惹的,作势就要上前打如意。 如意呀的一声,装作柔弱躲在了裴彦的身后。 原本裴彦在街上受了一天气,心里本就不好受。结果回到家里,孩子哭闹、两个女人还要打架,不禁头两个大。 他一皱眉,怒道: “够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我累了。” 柳絮狠狠瞪了如意一眼,抱着孩子回房去了。 如意靠在裴彦身上,柔情似水道: “公子消消气。身上的伤还疼么?要不要奴婢给你揉揉?” 裴彦看着消失在房门外的柳絮。 柳絮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要强的有时候不像个女人。 自己被人打了,除了最初的关心后,柳絮就再也没有问过自己。孩子也很好关心,一心躲在书房里,盘算着她的生意。 想到今日他为了给柳絮买铺子,还借了一万两银子的高利贷,柳絮都没问一句。 这一万两自己少不得还要让如意回侯府去拿,裴彦定了定心神,勾住如意的下巴道: “也好,我也正好有事同你说。” 第33章 迫不及待 青山院如今内外安宁。 日子一天天的暖和起来。 很难得的,苏璃好好享受了几天宁静祥和。 她照着现代的儿童乐园,画了许多图纸,有滑滑梯、木马、小车、秋千、积木,又让周嬷嬷找来几个木匠,亲自讲解了,让他们赶紧去做。 喜姐儿正是喜欢玩的时候。 快乐的童年,她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这日,傍晚的阳光正好,想起还在房里发霉的裴珩,她让哑奴抱着裴珩出来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 这是三年里,裴珩第一次出房间。 久违的阳光洒在脸上的瞬间,他竟有些陌生地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夕阳西下,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喜姐儿在院子里嬉笑玩闹; 欢哥儿小大人似的,又想玩又想装深沉,时不时的还偷看他一眼; 苏璃遮着团扇,笑意嫣然地叫着慢点儿跑、别摔着; 一院子的仆人井然有序,各司其职。 裴珩由衷的笑了。 原来,这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这就是家的味道。。 难怪,以前在军中的时候,那些老兵们总爱围在一起讲自己的孩子、妻子。 喜姐儿和欢哥儿回到青山院,今日是第一次见到父亲。 虽然瘦了些,可精神很好,面容也不恐怖,只是白得有些病态。穿得很干净,身上闻着还有淡淡的药香。 喜姐儿壮着胆子就往裴珩身上爬,想要抱抱。 欢哥儿也好奇的偷偷打量着,眼里充满了渴望和崇拜。 “阿爹还病着,抱不住你。下来。” 苏璃假意嗔怒,招招手让喜姐儿从裴珩腿上下来。 裴珩却很是享受这片刻的天伦之乐,笑道: “无妨。” 他虽羸弱,但苏璃他都能承受得住,更何况才一丁点儿重的喜姐儿? 想象着苏璃恣意享用他的时刻,他的脸就有些微微发烫。 再看向苏璃时,就有些缱绻。 苏璃哪里知道裴珩在想些什么,见他脸红只当是太阳晒的,便摇着团扇道: “可是阳光太刺眼了?还是坐得久了有些累?要不要回屋里去?” 裴珩忙摇头, “不用。现在这样很好。” 是啊,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每日好吃好喝、补药不断的养着,他已经好了许多。 体重也恢复了不少,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看上去终于像个人了。 夕阳温暖的余晖如洒金一般均匀的涂抹在裴珩的脸上,染上了红霞如一块宝玉晶莹剔透。 他温煦的笑着,充满了病娇美,看得苏璃发呆。 不敢想象,裴珩若是没有受伤,该是怎样耀眼夺目的存在? “阿璃?” 裴珩见苏璃发呆,出言相问, “费老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重新正骨?我感觉已经可以了。” 裴珩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想快点好起来,他想亲手抱抱女儿和儿子,想牵着他们的手,在院中奔跑。 他更想亲手抱紧苏璃,搂她入怀,给她应有的幸福。 费老神出鬼没,那天晚上来给他诊断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要不是费老留下的药,他每天喝着、擦着、洗着,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胃口也一天比一天好,身上的褥疮也好了,他都有些怀疑那天是自己的幻想了。 “费老当时说要好好将养个把月,他老人家留下的药还有几天,等药用完了,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然断骨重续对你来说实在太凶险。” 苏璃收回心神。 对于裴珩的身体,苏璃一直都是很上心的。费老这尊大佛,她也一直好好供着。 还有几天。 裴珩有些沮丧。 不过,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变化,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我是不是可以吃一些米饭和肉菜了?” 裴珩追问。 整天喝粥,不长力气啊! 苏璃权衡了一下,药膳粥已经喝了很久,裴珩的肠胃恢复的不错,大便开始趋于正常了,面色明显红润了许多。 “也行。那就从明天开始,粥改成软糯一点的米饭,肉菜都加一点。” “为何要等明天,今晚就加不行么?” 裴珩有些脸红。 此刻的他有些像追着母亲要糖吃的小娃娃,得不到就一直问。 扑哧! 苏璃笑出声来。 想要吃东西是好事,这是身体发出的信号,表示身体急需要营养补充。 病号都这么问了,哪有不允许的。 “行,今晚就改行了吧。” 说罢,转头吩咐厨房。 裴珩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仿佛奸计得逞一般暗暗的高兴。 苏璃又将欢哥儿想要拜孙中怀为师的事情说了。 看着欢哥儿期待的眼神,裴珩沉吟片刻道: “孙家的长公子,少年时倒是很有才名。只是这些年我久在病中,对他近况不得而知。只听说前些年孙老大人对他有些不满。不过,既是你决定的事情,为夫自不会反对。” 裴珩知道,苏璃是真心实意对他好,对孩子们好的。所以,这点尊重,他还是很愿意给的。 苏璃闻言,俏脸红了一红。 看着裴珩若无其事的说出为夫二字,她心中一阵甜蜜加羞涩。 夫妻两个商量好,苏璃又去侯爷处报备了此事。 侯爷对孙中怀还是颇有微词的,但听说连裴珩都同意了,也就不再多说,点头首肯了。 用了晚膳,苏璃下意识地打量李嬷嬷。 只见李嬷嬷心领神会的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苏璃心里竟有些略略失望。 傍晚时候,温暖的余晖之下,又见裴珩一副温润模样,心中的情愫就开始莫名发酵。 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却不见李嬷嬷有所行动。 “小姐,不是老奴不行动。实在是这段时间哑奴太积极。我刚要去拿世子的饭食,哑奴就已经抢先了。” 等四下无人,李嬷嬷赶紧解释。 苏璃一阵脸红,这搞得自己很饥渴似的。 她忙摆手否定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小姐,我懂。小姐,要不,我去给世子准备点茶水?” 所谓茶水,自然是加了好料的。 苏璃忙道: “不用了不用了。” 哪有人天天晚上缠着一个病号欢好的。 裴珩这么弱,还是让他歇歇吧。 那晚都那样了,可怜见的…… “不过,嬷嬷,那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第一次的时候还好好的,可那晚的药效显然差了很多,照理说费老的药不应该啊! “怎了?世子不行?” 李嬷嬷很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要点。 苏璃红着脸点点头。 “这个老费,整天就知道吃鸡喝酒,这点小事都干不成。小姐放心,我明天就抓住他问问。” 想了想,李嬷嬷又道: “要不我去倒杯茶水,多加点药,小姐今晚再试试?” 哎呀,没完了! 苏璃赶紧推着李嬷嬷出去。 自己在浴房待了好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了,才回房。 …… 裴珩今晚吃得饱饱的,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泡完药浴,上完药后还刻意擦了一些香粉。擦洗干净头发,换上他最喜欢的衣服。一切准备妥当后,香喷喷地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等待。 可等得真快睡着了,旁边的苏璃还没什么动静。 “阿璃?” “嗯?” “睡了么?” “嗯!” 他睁眼一看,苏璃居然侧着身子,面朝床内,微微打鼾睡着了。 看着苏璃纤弱的背影,裴珩宠溺的笑了笑。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到了半夜,他忽然从梦中惊醒。 身边的苏璃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她眉头微蹙,贝齿轻咬红唇,身子微微扭动,发出阵阵颤栗…… 第34章 接娃放学 “阿璃?” 眼前的裴珩眉峰似剑,俊朗非凡的面庞上,是成年男子方有的坚毅和冷峻,似一柄利刃,绽放着璀璨的光芒。 可那眸子偏偏如深渊,深邃又温柔,牢牢的吸引着苏璃的视线,一刻都挪不开。 阿璃二字,被他咬得暧昧缱绻,听得苏璃浑身酥麻。 “阿璃,为夫帮你……” 还不等苏璃醒过神来,裴珩巨大的身影已经覆了上来,温润缠绵的吻瞬间将她吞没,呼吸都变得湿润起来…… 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可那股汹涌澎湃的爱意,却让她逐渐迷失。 要命了,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这颜值、这体力,这才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嘛! 苏璃心中暗道。 浑身的燥热难耐,她情不自禁的溢出了一声娇喘…… “世子……” 红帐下,是无尽的沉沦。 …… 裴珩静静的躺着,感受到身边苏璃逐渐的燥热和不安分,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苏璃这是做梦了。 而且,还是春梦。 裴珩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璃,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 翌日清晨,苏璃神清气爽的醒来。 一夜好梦,想想都脸红。 转头看向裴珩的侧脸,晨曦中,白皙的脸上一根根绒毛清晰可见。 初见之时,裴珩眼窝深陷,面如枯槁。 现在脸上饱满了许多,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往日的俊俏容颜,已经依稀可辨。 他身材高大,躺在床上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威严,可想而知,他若是全盛时期,该是怎样的天颜之姿。 “夫君?” 苏璃红唇轻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试探地喊了一声,随即自己就羞红了脸。 还是不行。 虽然睡了他两次了,但…… 苏璃说不上来,对裴珩的感情算什么? 不过,她活得通透,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 就算她不爱裴珩,但也不妨碍她睡他! 况且,睡他还有正当理由——生孩子! 如此一想,苏璃就又心安理得了。 不然,总感觉愧对裴珩。 伸伸懒腰,苏璃迅速起床。 …… 一大早,苏喆就派人来送银子。 颂桃点着银票,眼睛都笑弯了。 “小姐,咱们花了一万两千两银子,不光得了东大街一个上好的铺子,还白赚了好多。” 苏璃道: “多少?” “六千两!” 颂桃点清了,交到苏璃手中。 “前日,少爷高出市场价买了那铺子后,就叫人放出消息,说是江南来的富商要大量收铺子,呵呵,就这么一个消息,一夜之间,那些铺面就涨了好几成。” “听说那对贱男女花了两万两,买了一个价值八千两的铺子,那老板狠狠赚了一万两千两。老板是咱少爷的人,说好了,一人一半。” 颂桃说起这事来,甭提多高兴了。 赚了钱是小事,主要还是让那对贱男贱女吃了大亏。 苏璃把银票又放回颂桃手中,又把东街的那件商铺的商契给拿来,道: “这钱,是喆儿赚得,你拿回去给他。这铺子也给他,他愿意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还别说,苏喆挺有些商业头脑的。 不过,永安侯对儿子寄予厚望,一心想让他去科考走仕途,不喜欢他走低贱的商贾之道。 是以,这些年父子俩关系也不是很好。 不过,苏璃倒是觉得让阿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你准备准备,午后跟我去学院接欢哥儿放学。下午,咱还要办大事呢。” 说好了去找孙中怀,给欢哥儿拜师的。 …… 午后阳光明媚。 学堂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放学出来,看到晋远侯府的马车,一个个都驻足观察。 这位贵夫人以前从未见过呀。 好漂亮啊! 看她的马车和一众仆人,好气派啊! 也不知道是谁的家长? 苏璃精心打扮,一众仆从一字排开,侯府精美的马车跟在后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夫人。 她大大方方的站着,享受着这一时刻。 前世,她曾无数次想象过,放学接孩子的景象,知道家长之间都是要攀比的,就算孩子也都是势利眼,看见谁家家长贵气、漂亮一些,对谁家的孩子都会好一些。 今日,她不光是来接欢哥的,还是来给他长脸的。 她微笑地冲着每个偷看她的孩子点点头、摇摇手。 等了许久才看到欢哥儿蔫了吧唧的从里面出来,后头跟着牛犊子一样的石头,还有一个瘦高个儿、白面皮。 乍一眼看到苏璃,欢哥儿眼中迸发出一瞬的雀跃,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小大人似的正了正衣冠,将手负在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不过,脚步明显欢快了许多。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傲娇地说道: “太阳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苏璃一拍欢哥儿的肩膀。 “不是说找先生么?顺便接你放学。” 说着,很和蔼的冲着所有人摇摇手,拉着欢哥儿上了马车。 欢哥儿还沉浸在放学有母亲接的喜悦中。 不过,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小身板挺得笔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对和他一起出来的那个瘦高个儿喊了一句: “谢安,我母亲来接我了,先行一步。” 名叫谢安的小子看着一脸痞相,嘻嘻一笑,遥遥的朝着马车上的苏璃行了一礼。 学堂门前,瞬间炸了。 “这是裴欢的母亲?” “天啊!裴欢的母亲这么年轻漂亮的么?没天理啊!” “就是,他可是天天逃学,功课都不交的,居然有这么贵气的母亲!” “听说,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刚嫁过来的。后妈而已。” “后妈对他还这么好?那我也想要这样的后妈。” “我也要我母亲明天来接我。” “我也想……” …… 所有学生都在讨论。 欢哥儿眼睛亮亮的,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 见苏璃笑嘻嘻的看着他,正了正脸色道: “还不走么?” “走,走!马上就走!” 小屁孩! 心思都写脸上了,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呢!再心思深沉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 欢哥儿带着苏璃穿街走巷,一直到了流晶河边一处僻静的小院,才停下了马车。 “孙先生就住这儿。” 欢哥儿一指眼前的院子。 苏璃打量了一番,院子不大,但看着很是雅致。看来,这位孙中怀并没有住在孙府,只是不知道是被赶出来的,还是自己出来的? 轻轻叩了门,一个老仆开了门。 见门外一个年轻的贵妇人带着一个孩子,老仆疑惑道: “你们找谁?” 苏璃彬彬有礼, “这位老伯,我们是专门来拜访孙先生的。” “谁?” 老仆似没听懂。 “孙中怀,孙先生。” 苏璃又重复了一遍。 老仆恍然大悟,自家公子浪荡出名,还从来没被人称作“孙先生”的,害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公子不见客。” 说着就要关门。 苏璃顶住门,道: “孙先生人品贵重,文采斐然,才高八斗,我是慕名而来的,只为求他收我儿为徒,传授一二诗文,感激不尽。” 说罢,立马让颂桃递上拜帖。 老仆被苏璃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家公子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白天睡觉,晚上喝酒泡花船,为此还被家里给赶了出来。公子什么时候人品贵重、文采斐然、才高八斗了? “你们确定找的是孙中怀?不是别人?” 老仆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苏璃郑重的点头。 老仆摇摇头,无奈只得进去通传。 很快,就去而复返,领了苏璃进去。 一路上,只见曲径通幽,小院内十步一景,布置得甚是雅致。 苏璃止不住的夸赞: “孙先生真乃名人雅士也。住所如此雅致清幽,可见是个内外兼修的妙人!” 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一路上是见什么就夸什么,说得天花乱坠,不光那老仆越听越迷糊,越听越乐呵,就连欢哥儿也听得频频翻白眼。 母亲这是干嘛? 拜师而已,需要这样没底线吗? 苏璃却有自己的打算。 孙中怀摆明了就是不受人待见,就连自己的仆人也对他诸多误解。自己这一路的夸赞落在老仆的耳中,只当她是客气之言,可落到孙中怀耳中,却是知己之言。 果然,从院门到花园,短短的一路,老仆对苏璃的态度就发生了180度大转变。 他客气的倒了茶,还贴心的奉上了点心,恭敬道: “少夫人稍候。公子马上就到。” 第35章 欢哥拜师 竹影小筑中,肃王李虢长发披肩,粉衣倾淌,慵懒的歪在竹榻上,手中举着一杯美酒。 对面,孙中怀手持画笔,正聚精会神的在画布上作画。 画中男子潇洒倜傥,正是肃王。 “人品贵重、文采斐然、才高八斗?” 肃王口中饶有趣味的品着这十二个字, “中怀,你和这十二个字哪一个沾边了?这有眼无珠的贵夫人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何时认识她了?不过是她家的小子,偶尔有一回听过我的一番牢骚,从此就三番五次的蹲在我家门口,要向我讨教。” 孙中怀面色凝重,难得的很是专注认真。 他想起欢哥儿。 小屁孩年纪不大,说话却老神在在。还说什么学院的夫子无趣得很,不如跟着他自在。 他倒是蛮喜欢欢哥儿的,心思虽深了一些,但聪明有灵气,一点就透。 不过他自己名声不好,不好拖累别人。 哪曾想,今日欢哥儿居然带着他母亲上门来拜师。 更没想到的是,欢哥儿居然是裴珩将军的庶长子。 “你说,这徒弟我是收还是不收?” 孙中怀觑了肃王一眼,等着对方给个主意。 “切!你问我?” 肃王举得手酸,放下来揉了揉。 见孙中怀瞪自己,赶紧又摆好姿势。 “我一个逍遥散仙,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管那么多事。” 孙中怀刷刷几笔,迅速勾画好剩余的部分,手中毛笔潇洒一掷,长袖一甩,笑道: “既如此,那就见见。” …… 花园里,苏璃细细品茗,少不得又称赞一番好茶好水好器具。 欢哥儿正襟危坐,见左下无人,淡淡道: “孙先生虽有才,可咱们姿态也不必放得如此低吧?” “哎,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嘛!” 苏璃笑着,确认身边没有人,才继续道, “高帽子给人家戴好,他想摘都摘不下来。” 虽然昨天有过一面之缘,苏璃对孙中怀的第一印象挺好的。但其实来之前,苏璃还是有些担心的。 怕这个孙中怀虽有才,但却也品行不端,真是那眠花宿柳的浪子。 今日一见,却彻底放下了心。 一个人的住所最是能反映一个人的品性。 竹影小筑处处透着雅致,整洁,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无不透露着此间主人高雅的品味和情操。 乐而不淫,雅而不媚。 苏璃相信这个孙中怀应是承受了世人很大的误解。所谓的眠花宿柳也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一阵清风徐来,耳边风铃声响起。 苏璃警觉得很,马上换上正常的声音通欢哥儿道: “先生不光才情决绝,还是个懂得生活、热爱生活、性情雅致、潇洒练达之人。欢哥儿,若是你真能拜得孙先生为师,他日不光要学他的学识,还要学习他洒脱的生活态度,知道么?” 欢哥儿很配合的重重点头。 话音刚落,一个广袖长衫、体态修长、优雅出尘的美男飘然而至。 “是你?” 孙中怀看着苏璃,猛然想起那日在流晶河畔见过的那位翩翩公子。 当时,惊鸿一瞥,只觉这位贵公子仪表堂堂,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不仅没有取笑嘲弄,反而以礼相待,当时就存了好感。 没想到竟是裴珩的新婚妻子。 传闻中那位骄纵蛮横的永安侯大小姐苏璃?! 方才无意间听到苏璃的一番话,更是觉得她字字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此时一见,竟是故人,当下引为知己。 “苏璃见过孙公子。” 苏璃含笑行礼。 “少夫人有礼了。” 孙中怀也忙回礼。 “少夫人对孙某不乏溢美之词,可孙某声名狼藉,只怕要愧对少夫人的厚望了。” “先生谦虚了。”苏璃看美男看得津津有味,昨日是湿身诱惑,今日却是魏晋之风的美男诱惑,这个孙中怀真是千人千面,难怪女汉子宋慈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别说,还真好看。 “咳咳!” 欢哥儿看苏璃就差两眼冒泡泡了,有些不高兴的干咳了几声,以作提醒。 母亲这是忘了她的身份了么? 父亲可是还躺在床上呢! 苏璃充耳不闻,笑眯眯道: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苏璃不自觉的就吟诵了一句唐寅的《桃花庵》,眼下的孙中怀用这句诗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了。 果然,孙中怀原本还嬉皮笑脸的,闻诗的瞬间,面色微怔。 他出生文坛之家,祖父是学界泰斗,身居东阁大学士。 幼时,他父亲早亡,跟着祖父从小就被耳提面命、寄予厚望。 每日辰起读书,子时方歇。 十二岁高中案首,十六岁又中解元,他迫切的想要得到祖父的认可,可祖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尚可。 而后,又是无穷无尽的鞭策和说教。 他突然觉得好累。 过往的十六年,他每日苦读,就算高中解元,也达不到祖父的要求。他在一个深夜离家出走,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然后就到了流晶河。 这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是他平生之所未见。他在流晶河沿岸徜徉了一夜。 天明之时,家中仆人找到了醉卧岸边的他。睁眼,看到的是祖父失望的眼睛和重重的叹息。 他被赶出家门。 可他也寻到了自由。 “孙先生?” 苏璃见孙中怀似有感怀,轻唤了一声。 孙中怀灿然一笑, “少夫人,你将幼子托付给我,就不怕我误人子弟?” 苏璃道: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先生,我信你。更何况,我可不想欢哥成了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先生这样的老师,最是合我心意了。” 原着中写的孙中怀可不是凡人,是天子近臣。就连主角裴彦的发迹靠的都是他的引荐。 裴彦虽成了权臣,但在天子心中,孙中怀才是自己人。 这条大腿,必须提前替欢哥儿抱上。 我信你,三个字,孙中怀感慨良多,不自觉的他腰杆子都挺直了很多。 “欢哥儿,我也很喜欢。” 两人相视一笑。 拜师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出了竹影小筑,欢哥儿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追着孙中怀好多日了,对方都没同意收他为徒。 可苏璃出马,几句马屁一拍,孙中怀就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欢哥儿,以后你上午在学院上课,下午来孙先生这里补习。” 苏璃上马车的工夫,就都安排好了。 “补习?” 哦,也能听懂。 “是!” 欢哥儿乖乖应下。对苏璃又多了几分敬佩。 冷不丁的,欢哥儿又问道: “母亲,孙先生好看么?” “好看啊!” 苏璃脱口而出,一点也不避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美男赏心悦目。 “那父亲呢?父亲好看么?” 裴珩? 以前应该挺好看的,现在嘛…… 顶多算得上不难看。 苏璃弹了欢哥儿一个脑瓜崩,“小屁孩儿想什么呢!别忘了,两个半月后的期末考试,要是考不了第一,我打断你腿!” “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欢哥儿哀嚎…… 第36章 要向前看 竹影小筑里,肃王看着发呆的孙中怀,扔出手中的糕点砸在他身上,提醒道: “喂!酒都洒了!” 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倾斜,美酒洒了一地,孙中怀都没有察觉。 他把酒杯一搁,喊道: “老赵头,把我的书去搬出来晒晒太阳。” 老仆老赵愣了愣,很快就高兴的应下,兴高采烈地去了。 公子这都多少年没看书了,今日这位裴夫人可真是贵人啊!! “书?你要看书?” 肃王都惊得坐直了身子,这还是他认识的孙中怀嘛? 相识九载,什么时候见他看过书啊! “哎呀,收了个徒弟,总不能在徒弟面前露了怯吧。那小子可不是个善茬,问题刁钻着呢!以后,上午我会在书房看书,下午教徒弟,至于你,你随意。” 孙中怀起身,将酒换成了茶。 “不是吧!你不管我了?” 肃王一脸委屈。 这九年,他浪荡盛京,每天过得醉生梦死。身边只有孙中怀志同道合,最谈得来,他也经常躲在竹影小筑,好似这样前尘往事就不会来惊扰他。 可现在,唯一的好友都要浪子回头了。 那他怎么办? “殿下,九年了,有些事情该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人死不能复生,大殿下也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前尘往事中不能自拔。还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 他要怎么向前看? 九年前,大皇兄拥兵自重,举兵叛乱。 事情败露后,被父皇一道圣旨赐死了。 皇后悲愤难当,自请废后,自缢于永乐宫。 吕氏一族一夜之间被屠了干净。 他母妃江氏出身吕氏家臣,他自幼和大皇兄亲如兄弟。 当年事发之时,父皇念江氏情义、他年幼,又查清了他母子二人确实不曾牵扯其中,这才放他们一条生路。可这些年却也对他母子两个不闻不问。 肃王一想到当年惨案就痛不欲生。 可他除了整日吃喝玩乐,却也无能为力。 “向前看?前面有什么?本王这一生还有什么指望?当年父皇不杀我和母妃,已经龙恩浩荡了,我还有什么前面。” “殿下,这么多年,您有没有想过,当年的案子或许有冤情?皇后和大皇子一向宽仁,怎么会做谋反之事?况且,以大皇子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谋反,只要假以时日,自然会被立为太子。” 对当天的事情,孙中怀略有耳闻。 “冤情?大理寺、刑部、大内全都查得明明白白,人证、物证俱全,大皇兄又供认不讳。中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大皇兄是冤枉的,可惜……” 提起往事,肃王不禁唏嘘。 可惜,这么多年,他暗中查访,一点有力的线索也没有。想要替大皇兄翻案,难于登天。 …… 欢哥儿拜师的事情一定,苏璃心头的大事又少一件。 如今,正房那边还在禁足,暂时也没什么幺蛾子。青山院又上下一心,两个孩子健康成长,就连裴珩也眼见的一日日好起来。苏璃心下不知有多快活。 要是能再有个自己的孩子,那就完美了。 苏璃摸摸自己的肚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到了晚间,她就开始小腹酸痛,不用说来葵水了。 颂枝心疼的煎了红糖姜茶,颂桃贴心的准备了一个小暖炉,让她放在小腹上。就连喜姐儿也吹吹小手,放在她肚子上,边揉边道: “吹吹,吹吹,痛痛飞走了。母亲,你好点没?” 苏璃哑然失笑,喜姐儿实在太可爱了,还贴心。难怪他们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果然没错。 “母亲好多了。喜姐儿的魔法最厉害了!” 喜姐儿一听更卖力了,揉得都打瞌睡了,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看得众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李嬷嬷却不高兴了。 “还有几天就要重新正骨了,一旦正骨又要好几个月不能同房。小姐,你这葵水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李嬷嬷可是天天掐着指头算呢。 “嬷嬷,夏季的衣裳都做好了?”苏璃问道。 李嬷嬷一讪,道: “小姐,你别嫌老婆子唠叨,子嗣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你越早怀孕,在侯府的地位才会越早巩固……” 见李嬷嬷又要开始说教,苏璃连忙让她打住。 她知道,嬷嬷是真心为她好,日日担忧她的前程,就怕裴珩突然一命呜呼了。 苏璃道: “嬷嬷,这些我都知道。可世子如今身子如此羸弱,只怕精水质量也不高。就算勉强怀孕,将来孩子的身体也会先天不足。” 优生优育的理念,苏璃还是很懂的。 李嬷嬷听苏璃这么说,倒也是深觉有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老奴不是担心么?” “嬷嬷放心,世子一定会一天天的好起来的。你没瞧见他这几天气色好多了?” 嬷嬷一想,倒也是。 世子比刚见的时候,可真是大变样了。那时候简直就跟活死人似的,想到小姐要和一个活死人同房,她也心疼。 不过,世子看着倒像个人样了,面颊也长了几两肉,看着不慎人了,还恢复了几分温润之色。 用小姐的话说,就是病娇美。 “那倒是。” 如此一想,也就开心了。出门和周嬷嬷、常嬷嬷聊天做针线活去了。 葵水一来,苏璃就蔫哒哒的提不起精神来。 一连几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裴珩见她整天很累的样子,嘱咐哑姑三餐给她多备一些滋补的汤汤水水。也收敛起心思不去打搅她,只每天默默的喝药、吃饭,大口、大口的吃饭! …… 侯夫人被关了几日,早就按耐不住。 这日听了如意汇报别院的消息,冷道: “你做得很好。若是能让彦儿回心转意,彻底冷落了那个女人,我记你大功一件。将来彦儿回府之日,抬你做姨娘。” 如意面露喜色,连连叩谢。 “夫人,公子说还需要三万两银子。” 侯夫人一皱眉, “怎么还要银子?不是刚给了一万两?” 如意趁机告状: “夫人,公子用两万两银子都给那女人买了个铺子。这几天,又大把的银子撒出去,给那女人装修铺子、进货呢!” 侯夫人越听越不高兴。 这个姓柳的简直了,就是个祸害! 不过,儿子开口了,这钱还是得给的。 这时,钱嬷嬷进来,附在侯夫人耳边轻声耳语。 侯夫人越听越高兴,最后眉飞色舞道: “当真?她当真去了流晶河与人幽会?可查出来那奸夫是谁?” 钱嬷嬷一笑,得意道: “夫人,奴婢特意去那里看了。您猜都猜不着!” “别卖关子!” 侯夫人嗔道。 钱嬷嬷一敛神,道: “奸夫就是东阁孙大学士家那个不争气的长孙——孙中怀!” 第37章 婆媳抢孙 “孙中怀!?” 侯夫人一沉吟。 好哇,居然是那个浪荡子,苏璃这才嫁进侯府几天啊,这就按耐不住寂寞,要红杏出墙了? 还挺会找的嘛。 听说那孙中怀风度翩翩,又是花街柳巷的常客,果然是淫妇配奸夫。 “她进了姓孙的院子,待了很久才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满面春风,一看就是做了好事。她还恬不知耻,带着欢哥儿一起当掩护。夫人,要不要将此事抖落出来?” 侯夫人连连摆手。 “俗话说,捉奸见双,拿贼拿赃。你派人继续盯着,她要是再去,就速速回来报信,咱们给她来个瓮中捉鳖。” 说罢,又问如意, “平哥儿如何了?” 如意回道: “那姓柳的拿了公子的银子,这几天都在忙着装修、进货、招人。整天早出晚归的,平哥儿都不管了。” “什么?她一个女子,居然还在外面抛头露面?连儿子都不管了?真是岂有此理!” “可不么?公子都说叫她不要出去了,她还整日不着家。平哥儿整天哭着喊娘,太可怜了。” 如意这些天白天给柳絮当免费保姆,还要受柳絮的气,早就不耐烦了。今日打算大大的告一状。 果然,侯夫人听了一拍桌子道: “这个贱人,哄骗彦儿的银子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这样虐待我的孙子。钱嬷嬷,走,现在就去别院,我要把孙子接回来。” “夫人,您还在禁足呢!” “禁个屁足!那平哥儿不光是我的孙子,还是那老太婆的重孙子呢!她难道要眼看着自己的重孙子天天在外头吃苦不成?走,现在就走。” …… 柳絮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亲自监工铺子的装修。招工的告示贴出去后,她又亲自面试。还有各种物料的购买、开业当天的安排等等。 外人见她一个女子主事少不得又欺负一番。 这期间的苦柳絮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裴彦倒也来看她,但顶多就看一眼,不说帮她做点事情吧,还要抱怨她整天在外抛头露面的。 抛头露面怎么了? 女人还是半边天呢! 柳絮憋着一股劲,必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人刮目相看。 今日,裴彦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说上一句话,就嫌这里乌烟瘴气的,跑去酒楼里喝酒去了。 柳絮忙完铺子里的事情,一身疲惫的回到家,却见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光裴彦没回来,就连儿子平哥儿也不见了。 如意嗑着瓜子,倚在门口,笑道: “找儿子呢?” 柳絮一下子就急了,她冲到如意跟前怒道: “平哥儿呢?” “哟,现在知道着急了。这些天你都不管他,我还以为你不要他了呢!” 柳絮哗啦一下揪住如意的衣领子,恶狠狠道: “你把平哥儿怎么了?” “哎呀,我怎么敢动他呀。虽说是个私生子,可好歹也是公子的血脉……” 如意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柳絮抡开膀子就朝她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平哥儿不是私生子,他是我儿子!” 如意一向是个狠角色,被一个她都看不起的下贱女人平白打了一巴掌,立马就上了脾气,她手中的爪子狠狠往地上一扔,刻薄道: “你一个与人淫奔的下贱坯子,无媒无聘即为苟合,你勾引公子生下孽种,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耍威风?你个下贱蹄子,给公子当通房都不够格,还妄想要当三少夫人!我呸!” 骂毕,鲜红的十指一张,就和柳絮扭打在了一起。 “你骂我下贱?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不在,这些天都不知道爬了多少回床了。你才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柳絮也不放过如意。 等裴彦醉醺醺的回到家时,家中已经一片狼藉,两个女人就跟斗鸡似的,一地鸡毛。 如意见了裴彦,扑上去嚎啕大哭, “公子,她打我!瞧啊,我的头发都被她薅下来一大把。” 柳絮最见不得这种绿茶,闻言就又要冲上来。被裴彦厉声喝道: “够了!到底怎么回事?!” 如意抽抽嗒嗒,缠在裴彦身上哭道: “公子,平哥儿今日一直哭一直哭,也不知是哪里不舒服,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抱着他去医馆看病。哪曾想竟遇到了侯夫人。夫人心疼孙子,就把平哥儿接回府里去了。公子,我做牛做马的照顾这个家,有些人却好赖不分,上来就打我!” 说着一边跺脚一边扭身子,哭得裴彦心啊肝啊都酥麻了。 “好了,不就是被母亲接走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正好没时间照顾儿子么?刚好让母亲帮你照看几天。” 平哥儿被接走了,正好清静几天。 可柳絮却并不这么想。 侯府根本不待见她。 儿子一旦被带进了侯府,怎么可能还抱得回来? 更何况古代的侯门有多恐怖,里面的人一个个蛇蝎心肠,勾心斗角。这也是她当初死活要把裴彦带出来,而不是自己入府的原因。 看到裴彦和如意搂搂抱抱在一起,她眼睛都疼。 “我要去把儿子抱回来!” 说罢,她一拢乱发,就要去晋远侯府。 裴彦拦住她,无奈道: “算了,还是我去吧。” 可柳絮在别院焦急等了一夜,儿子没回来,就连裴彦也没再回来。 …… “呀,瞧瞧这小脸,粉嘟嘟的多可爱啊!侯爷,平哥儿和彦儿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瞧瞧,这背上还有一颗黑痣,呵呵呵,一摸一样。” 侯夫人抱着孙子百看不厌。 就连晋远侯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心中虽气儿子不争气,但孙子是无辜的。多看了几眼,气也就消了。顺手就拿了个拨浪鼓开始逗平哥儿玩起来。 侯夫人见侯爷如此,心里也很高兴。 贸然把平哥儿抱回来,原本还担心侯爷不高兴,现在看来,祖孙两个还是很投缘的。 “侯爷,彦儿昨晚回来了,此刻就在他自己的院里。” “哼,竖子还知道回来?” 晋远侯气得冷哼一声。不过,侯夫人听出来了,他心里还是高兴的。于是笑着劝道: “侯爷,儿子都主动回来了,说明他已经知道错了,侯爷你就别拧巴着了。待会儿,爷俩好好聊聊,父子两个哪有隔夜仇啊!” “这次彦儿在外头吃了好些苦,前段时间还被人打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昨儿夜里我看到他,人都瘦了一圈了,侯爷,你不心疼啊!” 晋远侯是又气又心疼。 但夫人说得对,总不能天荒地老的僵持下去,儿子主动回来认错了,给了台阶,他就下来算了。 “侯爷,彦儿大了,总不能老赋闲在家?也该找点正经事做做了。” “哼,逆子!若不是三年前他刚愎自用,犯下大错,以至于被兵部革职?原本想着等他和苏璃完婚,就请永安侯在吏部疏通一番,让他至少谋个差事,眼下可好,这前程全让他自己给毁了!你回头来怪谁!” 说起这事,晋远侯就没好脸色。 侯夫人连忙陪不是, “是是是,侯爷说得对。所以啊,这回他回来,侯爷要打要骂我绝不插手!” 晋远侯叹了口气。 他话虽这么说,但裴彦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晋远侯府的将来也还指望着他呢。 “改日我带他去永安侯府登门道歉。至于差事到时候再说吧。” 两口子正说话呢,院外就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钱嬷嬷着急忙慌的来报信: “侯爷、夫人,那个姓柳的女人来了。” 话音刚落,柳絮就和几个仆妇扭打在一起闯了进来。 “平哥儿,平哥儿!你们把我的平哥儿藏哪里了?还给我!” 柳絮见儿子心切,几个仆妇都拦不住她。 侯夫人见状,厉喝道: “推推搡搡的,成何体统!” 柳絮见平哥儿在侯爷怀里安然无恙,倒也安心了不少,她冲上来就要抱儿子,却被钱嬷嬷伸手拦住,冷冷道: “这位娘子,这是我家小公子,你这是作甚?” 柳絮一愣,道: “他是我儿子,你们未经我同意,就把我儿子抱走,这是拐带!” “拐带?”钱嬷嬷哼哼冷笑,“平哥儿是公子的儿子,回自己家怎么叫拐带呢?倒是你,这位娘子,你平白闯入侯府内宅,又在这里大吼大叫,我们是可以告你私闯民宅的!” “告我?你去告啊!我倒要看看官府怎么判,平哥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们凭什么抢走!” 柳絮挣扎着向前,却被人架住。 “絮儿!” 身后,裴彦赶到,见了如此一片混乱场面,也有些尴尬。他朝着晋远侯和侯夫人行了礼, “父亲,母亲。” 这才转头对柳絮道: “絮儿,有话好好说。母亲是担心平哥儿,才把他接进府里来的。你不要闹了。” “我闹?” 柳絮不可思议的看着裴彦, “昨夜,你说来接儿子回家,却一夜未归!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没想到,你居然好吃好睡在这里住下了。裴彦,你对得起我么?” 裴彦自知理亏拉着柳絮哄, “絮儿,真不是我要留下的。只是我昨日喝了些酒,回到府里见了平哥儿安然无恙,心一宽酒意就有些上头,母亲见天色已晚,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便歇下了。真不是故意的。” 说着又指着侯夫人怀里的平哥道: “你瞧,平哥儿不是好好的呢,母亲和父亲都很喜欢他。” 柳絮闻言,心中满腹的委屈一下涌了上来。 昨夜她见裴彦迟迟不回,只道是被扣下了,指不定要受怎样的殴打和责罚。 可人家好吃好睡了一夜,枉费她担惊受怕。 她没好气道: “既如此,那就带着儿子回去吧。” 说罢就要上前来抱平哥儿。 侯夫人却抱着平哥儿往后一退,道: “平哥儿好好的在自己家里住着,你要抱他去哪儿?” 第38章 回到侯府 柳絮一下就急了, “裴彦,你倒是说句话啊!” “母亲,要不就让我们把平哥儿抱回去吧。他晚上睡觉闹得很,别吵着母亲休息。” 裴彦见柳絮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 侯夫人却道: “彦儿,你糊涂啊。平哥儿是裴家的骨肉,怎么可以流落在外呢?你父亲也很喜欢平哥儿,已经同意平哥儿回来了。还说,要和你好好聊聊。” 说罢,拼命地冲裴彦使眼色,让他服个软,趁此机会求得侯爷的原谅,顺理成章的就回来了。 裴彦也有些动摇。 这段时间在外头他尝尽了苦头。 从前出门,都是前扑后拥的,走到哪里都是爷,少不得被人讨好巴结。 可现在住别院,吃喝都要自己操心。 被人打得半死也没人管。 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要被人骂被人看不起。 买不起铺子还要借高利贷。 这几天为了那个劳什子铺子,他前后又借了好些银子。 为了能还上高利贷,他还不得不讨好瘫子曾经的丫鬟! 一分钱难倒好汉! 为了图谋柳絮手里的东西,他把自己和前途都搭进去了,可这段时间什么都没问出来。 而眼前的窘迫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见父亲抱着平哥儿一脸欢喜。又想起昨夜在自己院里,高床暖枕两个美艳丫鬟在怀,尽享温柔,心也就更软了。 “父亲,我,我……我错了。” 裴彦开口道歉,却听柳絮怒道: “裴彦,你在说什么呢!” 裴彦面露尴尬,扭头对柳絮道: “絮儿,你就少说两句吧。” 柳絮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冷笑两声, “裴彦,你是要向他们低头么?” “我不是。絮儿,可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总不能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吧。多两个人疼爱平哥儿,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好事?你觉得这是好事?那我呢?” 柳絮有些心冷。 “絮儿,你放心,我自然是同你共进退的。我会求父亲母亲,让你留在府中。这样一来,平哥儿有人照顾,你我又可以忙自己的事业,岂不是两全其美?” 裴彦想得很美,说罢就眼巴巴的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心里是极度不愿意留下柳絮的,可儿子当着人家的面都这么说了,同时也摆明了这是换他回府的条件,她也不得不点头。 大不了给柳絮一个贱妾的名分,以后再找个由头打发了就是。 点完头,又眼巴巴的看向侯爷。 侯爷看看手里的孙子,看着瘦了一圈的儿子,想到青山院随时会死掉的大儿子,郁闷又无奈的点了头。 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回来可以,不过你必须亲自去永安侯府向永安侯赔礼道歉。还有苏璃那里,也要赔礼道歉。” 裴彦一愣,刚要说话被侯夫人打断: “那是自然的。” 说着拍拍裴彦的手,裴彦只得应下,道: “父亲说得是,都是儿子考虑不周,闯下大祸。如今上门赔礼道歉,那也是应该的。” 对于裴彦来说,侯府就是自己家。外面千好万好,哪里有自己家里好? 如今能回侯府,又带着娇妻爱子,实在是两全其美的结果。 柳絮也很意外。 当初,她就是怕给裴彦做妾,才执意要带着裴彦出府的。 如今柳暗花明,侯爷和夫人居然同意她给裴彦当妻子,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这样的结果她倒也是很满意的。 侯府三公子的妻,有了这个名分,她就实现了阶级的跨越,在这个封建社会也算得上是统治阶级了,这得少奋斗多少年啊! 如此一来,实现她心中的雄图霸业就更加方便了。 …… 消息传到青山院。 苏璃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兜兜转转柳絮还是进府了。 “所以说,夫人和侯爷已经同意裴彦娶柳絮为妻了?”她诧异的问道。 这真是女主光环啊。 出了一点小意外后,剧情又回到了主线。 哪知李嬷嬷却笑道: “哪有这么简单啊!” “怎么?”苏璃止不住好奇的问,“不是说裴彦求来的,夫人和侯爷都点头了?” “我的小姐呀,夫人和侯爷只说可以留她在府里,什么时候说要娶她当三少夫人了?侯府三公子的正妻,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接下来,李嬷嬷细细的给苏璃分析了一遍,听完苏璃才明白。 也是,古代家族联姻结亲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她出生永安侯府,和晋远侯府的门第相当,所以才和裴彦定下了婚约。 可柳絮,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没有家世、没有背景,还未婚先孕没,生了一个儿子,这在古代,给人当外室都嫌丢人。 可要是柳絮硬挺着,不进府,以后倒也是有回旋的余地。 但凡裴彦硬气些,将来给她编造个什么身份,改头换面嫁进来,也是有可能的。 可现在,柳絮带着儿子堂而皇之的留在了侯府,那等待她的只能是做妾的命运了。 可怜她还傻傻地蒙在鼓里。 不过,这一点想必裴彦定是清楚的,可他却选择不说,可见他也是有小心思的。 李嬷嬷这么一分析,苏璃忍不住倒吸冷气。 “小姐,那个贱女人害你一生,如今也是时候该让她尝尝苦头了!” “没错!在外头她可以开心快活,可进侯府做妾就由不得她了。” 颂桃恶狠狠地说道。 …… 澜庭院,裴彦的住所。 裴彦躺在自己的床上,舒适得连连喟然。 “还是家里好啊!” 红筱绿萼是他房里的大丫鬟,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柔声道: “公子,凝香阁已经收拾出来了,柳姑娘可以随时入住。” 柳絮大大方方的坐在裴彦房中,闻言蹙眉道: “怎么?我不住你房里么?” 裴彦呵呵一笑,起身上前拥着她道: “你还以为在别院呢?侯府比别院大不知多少倍,你我何须挤在一间小屋子里?何况,家里不比外头,有规矩的。” “可是……” “不用可是,你不是经常说房子太小,没地方办公么?凝香阁宽敞的很,你想布置几个书房都够,未来你那些账本啊,资料啊有的是地方堆。” 柳絮这么一听,倒也行。只是,夫妻不是应该同住一处的么?不住一起,还算什么夫妻? 把心中的疑惑一说,裴彦就笑了, “你是怕我有其他女人?絮儿,你想多了,有了你我怎么可能还要其他人?你就是我的全部啊。” 红筱和绿萼见状,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默默翻了个白眼。 …… 松鹤堂里,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裴彦,冷冷道: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分分的,别再惹祸了。” “谨遵祖母教诲。” 裴彦恭敬的磕头。 老夫人又问侯夫人,道: “那个女人你们打算怎么安置?” 侯夫人眼珠子一转陪笑道: “这件事情,我也拿不准主意,所以特地来求母亲的意见。” 老夫人问裴彦道:“你呢?” “祖母,我答应过絮儿,此生非她不娶。我怎可负她?”裴彦忍不住喊道。 老夫人拐杖一跺,怒吼: “既然你不想负她,那你就带着她走!永远不要回来了。” 裴彦心中的怒火顿时被压回了胸膛,母亲曾和他说过,祖母曾执意要开宗祠,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祖母一生果毅,说得出做得到! 他当初仗着大哥将死,侯府只有他一个继承人,有恃无恐。在喜堂上当场弃婚而去,虽说是为爱飞奔,可心中还是存着侥幸的。 只要大哥一死,侯府还不是他的? 到时候,他在柳絮的帮衬下,事业大有成就,风风光光回到侯府继承家业。 可现实却是一把剔骨刀。 原来闯荡事业,白手起家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听说大哥那边,苏璃还已经和大哥圆房了。到时候苏璃再生下嫡子,侯府就真没他什么事了。 到时候,他两头落空,悔不当初。 所以,当老夫人说出再也不用回来了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所以,他默默的将话全都咽了回去。 只得低着头道:“但凭祖母安排。” 老夫人这才欣慰的点点头, “要我说,那女子虽无家世,但若是个品行端正的,那抬进来当个姨娘也可将就。可她偏偏品行低劣,趁你伤重,引诱于你,将生米煮成熟饭,拿着孩子来要挟你。这样的女子,给她一个贱妾也是抬举她了。要我说,就该去母留子,赶她出去!” 侯夫人心中暗爽。 这本就是她的打算,可她不想伤了母子情分。 此刻从老夫人口中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假装有些为难道: “母亲,彦儿他是真心喜欢人家的,给她个贱妾的身份……不合适吧?” “是啊,祖母,这未免太过了吧!”裴彦也顺势叫屈。 “放屁!你见过哪家正经公子是未娶妻就先纳妾的?抬她当妾已是不妥!你还挑三拣四?那就赶出去罢了!” “……”裴彦屁也不敢再放一个。 “还有,说什么你真心喜欢她,那她可真心喜欢你?若她也真心爱重你,就该为你前程考虑,不该在你成婚当天,上门来抢亲! 可见她是个有野心的。心里想的只有她自己,何曾考虑过你的将来?搞不好,当初和你相识,也是她精心算计的结果!如此处心积虑的女子,实在可恨!” 老夫人拐杖跺得噔噔响。 侯夫人被老夫人的气势吓得后背一阵发凉,连连称是。 “母亲,如意是我房里出的,这些年被派去青山院伺候珩儿,无怨无悔。这一回无缘无故被苏璃给打发了,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她性情温柔又细致,我想一并将她收在彦儿房里,当个侍妾。” 如意在青山院虽没得手,但在裴彦这件事上却立下大功。该给的名分还是要给的。 老夫人想了想,叹道: “罢了罢了,一个也是纳两个也是纳,反正名声都没了。既然你开口了,那就给彦儿吧。如意这丫头这些年伺候珩儿也辛苦了,原本我是想指给珩儿的。不过,璃儿估计是容不下她了。既如此,给彦儿也一样。” “母亲说的是。” 如此一来,柳絮为贱妾、如意为侍妾的事情就暂时内定了下来。 出了松鹤堂,侯夫人就拉着儿子说道: “儿啊,不是母亲不帮你啊,实在是你祖母这关过不去。儿啊,你可不能怪母亲啊!” 裴彦垂头丧气,道: “母亲,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他耳边还一直响着老夫人的那番话。 回想两人当初的相识相知。 回想当初柳絮的不告而别。 是啊,若她真心爱他,当初为何又要不告而别? 若她真心爱他,为何又致他前途不顾,偏偏选择他成婚当天来抢亲?这也太巧合了吧。 若她真心爱他,这些天又一心扑在铺子上,整天抛头露面,在外对着别的男子笑嘻嘻,迎来送往,回到家里却连和他说句话都嫌累? 这般想着,他的心也渐渐没了热度。 第39章 送他轮椅 樊楼的雅间里,裴彦喝着闷酒。 对面,一个阴柔如毒蛇的男子笑得冷冰冰,慢悠悠道: “表弟,这么多天了,你答应本王的东西呢?” 裴彦闻言,只觉得那笑声湿冷冰凉,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缠上了,动不了半分。 他额头冷汗涔涔, “靖王殿下,请再宽限我一些时日。” 靖王细长的桃花眼里晦暗不明,说话声音又慢又冷, “还要一些时日?” “三年前你就说快到手了,结果呢?说人跑了……” “本王念在你我表亲一场,就不与你计较了。可这回,却是你亲自找的我,说人又寻回来了。这都过去多少日了?你再不拿出点诚意来,我可是要生气的!” 裴彦心底一慌。 靖王虽姿容慵懒的喝着酒,眼神却幽幽的看着自己。明明是一副优雅娴静的姿态,可他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和杀气。 他膝盖骨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殿下放心,这一回我有十足的把握。我无论如何都会把柳絮留在我身边。至于她说过的那些东西,我一定会帮殿下拿到手。” 靖王哈哈大笑,一把托住裴彦,道: “表弟,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对了,我那大表兄可好些了?听说他还娶了个媳妇儿?” 裴彦赶紧道: “是。不过就算他娶妻冲喜,只怕也活不过几日了。殿下放心,当年的案子早成定局,他没命翻案了。” “那真是可惜了这漂亮媳妇。” 靖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中突然冒出两道寒光,如冰刀直刺裴彦, “他和本王才是亲表兄,胳膊肘却老是往外拐,去和大皇兄李乾称兄道弟!” “好好的大将军不做,非得多管闲事追查当年的案子。那就让他受尽折磨,然后去地府见他心心念念的好兄弟李乾吧。” …… 苏璃平躺了四天,第五天,终于神清气爽了。 裴珩见她面色红润、活力四射,和前几天病怏怏的样子判若两人,就知道她的小日子结束了。 这些天,他可也一刻都没歇着。 一日五顿、汤汤水水的补着。 听说这些天吃的东西里,还有盛京城的百姓们送给他的鸡蛋、青菜、鲜果、山鸡。都是苏璃回门那天,街上百姓送的。 苏璃还说,百姓们很感念他,都盼着他早日康复。 他内心感动。 这三年,他被人蒙蔽了双眼,以致看不清真相。本以为自己活着就是个累赘,遭所有人厌弃,时时刻刻陷在自怨自艾中不能自拔。 苏璃来了之后,才终于拨云见月。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而哑奴也比划着告诉他,三年前他们并不是因为厌恶他才不告而别,实在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把他们全都调走了。 心结解开,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又配合着费神医的药和食补,他的身体神迹般的好起来,和初见之时早已判若两人。 不过,他和苏璃达成了共识,他的状况对外先瞒着不说,以防有人又动歪心思。 这天,喝完药,就听院子里一阵吵嚷。 喜姐儿迈着小短腿跑到床前,喊道: “阿爹,阿爹,快来看,娘亲送了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给我。” 说着就用软糯的小手来拉裴珩。 苏璃如煦日般一路走来,笑道: “喜姐儿,你慢点,别弄疼了你阿爹。” 说着,赶紧让哑奴抱着裴珩起来。 “走,今日阳光很好,院里的蔷薇都开了,正好带你看看花。” 几人出了门,见院子里李嬷嬷正指挥人组装一个大型的类似小型城堡的房子,还有造型各异的窗户、门洞、滑梯、爬竿…… 喜姐儿早一阵雀跃,像只小鸟似的飞了出去。 “这是小型游乐场。这是攀爬的、这是滑梯,那边还有秋千…… ” 苏璃介绍着。 这是她精心给喜姐儿准备的礼物。 “这个游乐场设计巧妙,不光趣味十足,还能锻炼身体、增强协调性和灵活性,阿璃,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裴珩看了一会就觉得这个设计实在精妙,他饶有趣味的研究着,频频点头。 这哪里是苏璃设计的,她完全是照搬的,她呵呵的笑着,谦虚道: “哪里哪里。” 岂料裴珩却对哑奴道: “连城,你说要是将这游乐场改造改造,用到新兵训练中,是否可行?” 哑奴连连点头,“阿巴阿巴!” 苏璃惊愕不已。 裴珩可真是个天才啊。 就看了这么一眼儿童游乐设施,就能联想到军中训练科目?还别说,现代军队还真就是这么训练人的。 见两人热烈的沟通着,苏璃也不去插嘴。只觉得此时的裴珩,透着一股子从未过的鲜活,专注的脸上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难怪都说,专注的男人是最迷人的。 “阿璃?阿璃?” 裴珩和哑奴讨论完,见苏璃死盯着他看,眼神里散发着一种痴迷,不禁心中暗爽。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从前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充满了这种痴迷和崇拜。不过,他都不屑一顾。 可现在,苏璃看着他,竟让他有些脸红心跳。 “啊?” 苏璃回过神来,见裴珩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失态了,一下子脸就红了。 “阿璃,你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苏璃连忙否认。 颂枝颂桃站在身后掩嘴直笑。 世子的手脚虽还不能动,但坐在那里看着也恢复了一些往日风采。 世子一天天的好起来,小姐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这时,正好李嬷嬷带着周、常两位嬷嬷,抬着一个用布盖起来的东西进来。苏璃赶紧站起来,走到院中,指着用东西道: “世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给我的?” 裴珩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很是诧异。 不过收到礼物总归是开心的,连忙示意哑奴上前打开。 只见青布下,竟是一把椅子,只是椅子的两边换成了两个巨大的轮子。 “这是什么?” 裴珩也没见过。 “这叫轮椅。” 苏璃示意哑奴把裴珩抱起来,放在轮椅上,亲自站在椅子后面,握住把手轻轻一推,椅子就在院子里动了起来。 “看,给椅子装上轮子,这样你就可以轻松的挪动了。等过几天你重新正骨,还要一段很长的恢复期。有了轮椅你也不必整日躺在床上,我可以推着你到处走走。世子,喜欢吗?” 古代也有轮椅,可非常笨重,甚至重达百斤。哪里有苏璃做的这把这般轻便!不光是她,就连喜姐儿也能推动。椅子下面还有个刹车片,一踩就定住了,还十分的安全。 裴珩被苏璃推着,温柔的风在他耳边吹过,院子里的一切开始动起来。他又重新感受到了动起来的快乐。 “阿璃,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有了这个轮椅,我就行动自如了。” 哑奴自告奋勇的试了试,激动的阿巴阿巴乱叫。 裴珩内心更是激动。 不光是因为自己能到处转悠了,更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苏璃对他满满的爱意。 这样的女子,如何叫他能不爱? 他只盼着自己快点好起来,给苏璃全世界最美满的幸福。 …… 柳絮从青山院外走过,听到里面欢声笑语,扭头问跟着她的红筱: “那是哪儿?” 红筱姿态虽低,但却也没多少尊重,冷冷道: “柳娘子,那是青山院。世子的住所。” “世子?” 那就是裴珩了? 听着还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貌似还有孩童的欢叫。 想必就是那个被逼嫁给瘫子冲喜的可怜女子——苏璃了。 想到喜堂上那一瞥,柳絮道: “世子不是快要死了么?怎么?她还这般高兴?” 红筱冷冷的看了柳絮一眼。 这姓柳的可真嚣张,没名没分的,今日在侯府里到处乱逛不说,还敢对青山院指指点点? 世子虽说要死了,可也是世子。 又哪里轮到她一个下贱东西说三道四的。 “柳娘子,你逛了很久了,该回去了。你这样乱逛,不合规矩。” 红筱提醒道。 规矩。 又是规矩。 柳絮一皱眉,她才来了一天,是个人就敢和她说规矩,真是听得烦死了。 若不是图这侯府家大业大,她转眼又要成为这侯府的三少夫人,她早就甩手走了。 “行了,你也跟了我一上午了,不用跟着了,你回去吧,我还要去铺子看看呢。” 柳絮不耐烦地打发道。 说着就要出门去。 哪知红筱快走几步拉在她身前道: “柳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内宅妇人是不能随意出门的。若真有要事出门,也得征得夫人允许,拿了牌子才行。” 第40章 教她规矩 “什么糟粕规矩!” 柳絮柳眉倒竖。 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不去闯荡一番事业,难道还要被人禁锢了手脚,困在这后宅不成? “让开!我今天有正事要办,你别耽误了!” 说罢,推开红筱径直出门去了。 红筱气呼呼地回到侯夫人处,添油加醋的将柳絮的事情告知。 侯夫人一拍桌子,“反了她了!” 钱嬷嬷拱火道: “夫人,往日这姓柳的没名没分的也就算了,如今既然入了府来,就该遵守府内的规矩。她这般行事无状,将来再闹出什么难堪的事情,岂不是丢侯府和三公子的脸面?” 侯夫人手中玉骨梳子捏得咯吱响。 “从前她在外头,我奈何不了她。如今在这侯府难道还让她翻出天去不成?钱嬷嬷,你挑几个教导嬷嬷,好好教教她行事规矩!倒叫她明白明白,什么是做妾的规矩!” …… 柳絮在外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澜庭院,见裴彦正在廊下逗鸟,她有些不高兴,道: “裴郎,明日铺子就要开张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 裴彦拥她入怀,宠溺道: “你把铺子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哪里还需要用我?絮儿,你可别太劳累了。” 裴彦如此温声软语,倒叫柳絮十分的受用。 她笑了笑,浑身的疲惫也消减了许多, “裴郎,眼看就要入夏,马上会迎来冷饮的高峰,咱们的铺子开得恰逢其时。我算过了,一个夏天咱们就能回本。等回了本,我就着手开下一个铺子,我都想好了,就做美妆生意,女人的钱最好赚……” 见柳絮说起生意,裴彦眼珠子一转,道: “絮儿,你还记得曾经跟我说过,有许多厉害的兵器么?比如一扣扳机,就能射杀千米之外敌人的狙击枪,还有那迫击炮、冲锋枪……” 三年前,裴彦受伤,柳絮在照顾他的时候,曾说过,这样的战争若是放在她的家乡三五分钟就解决了。 她的家乡,不光有厉害的武器,还有先进的作战理念、还有特种部队! 见裴彦迫不及待的样子,柳絮扑哧笑出声来, “裴郎,那些东西以你们的生产力水平怎么可能做得出来的?再说了,军火生意,我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做?还是说说美妆铺吧。除了美妆铺,咱们还可以开酒楼、茶楼……” 裴彦对美妆铺、酒楼、茶楼不感兴趣,又道: “做不出来?为什么?需要什么条件呢?” 柳絮笑道:“什么条件?首先金属冶炼的技术就不过关,更不要说那些精密的部件加工、火药配比,还有工匠手艺等等,条件太多了。” 裴彦闻言,顿时变得颓废不已。 哪知柳絮继续道: “以你们的生产力,顶多做一些简易版本。” 简易版本? 裴彦眼睛一亮,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如柳絮说的那样厉害,那简易版本的杀伤力应当也不错。 再说,靖王又从来没见过。 他随便拿个什么就能糊弄过去。 “简易版本要怎么做?”他迫不及待问道。 “裴郎,今天怎么了?说这些干嘛?这可是军火,离咱们都太远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接触到。” 说着,柳絮已经开箱找衣服,在镜子前一件一件的比划: “裴郎,明日开张,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话说,就要入夏了,我忙得还没来得及做几身衣裳呢,还有,你我大婚的事情也要准备起来了,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去趟裁缝铺……” 正说着,绿萼进来说: “公子,钱嬷嬷来了。还带着四个管教嬷嬷。” 说话间,还偷偷打量柳絮。 “请嬷嬷进来吧。” 钱嬷嬷带着四个嬷嬷,给裴彦请安。 “公子,这是夫人特地挑选的四个管教嬷嬷,说从今日起,来凝香阁教柳娘子规矩。” 柳絮闻言,眉头一蹙道: “我用不着。” 钱嬷嬷接话道: “那可由不得娘子。娘子既要进我侯府的大门,学习规矩这关就必须过。不然,将来出去行差踏错的,丢的可不止你自己的脸。” 裴彦也道: “母亲让你学,也是为了你好。” 柳絮见裴彦如此说,倒也耐下性子来。 她虽讨厌宅门里的规矩,可将来裴彦要袭爵,她要执掌偌大的侯府,出去还要待人接物,这些在她看来都是糟粕的规矩还真是不得不学。 “既然裴朗都这么说了,那就学吧。不过,得等明日过后。明日我铺子里忙,后日吧,后日晚上我早点回来,抽出小半个时辰来你们给我讲讲即可。” “……” 钱嬷嬷撇了撇嘴。 这贱妾学规矩还自己挑时辰? 真是给她脸了。 …… 一连多日放晴,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 苏璃苦夏,天气一热就胃口不好。看喜姐儿也闷闷的,略一思索道: “颂枝,府上可有冰?” “有的。” “去给我弄以小桶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样闷热的天,来一碗冰沙最是惬意了。 苏璃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十几碗冰沙就做好了,又浇上各种水果,好看又好吃。 青山院里,每个人都分了一碗。 “母亲,这也太好吃了,喜姐儿每天都能吃上一碗么?” 喜姐儿大眼睛亮亮的。 “自然可以。不过一天只能吃一碗,不然要肚子疼的。” 哑奴端着冰碗,阿巴阿巴激动的要死。 裴珩坐在轮椅上,眼巴巴的看着所有人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我没有么?” 苏璃十分歉意道: “世子,你身子虚,这寒凉之物还是暂时不要吃了。以后,以后等你好了,我亲自做给你吃。” “呐,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也要和喜姐儿一样,一天一碗。” “好,好!” 苏璃笑得眼睛都弯了。 裴珩精神是越来越好了,都会撒娇开玩笑了呢! “不过,你也要少吃。” 裴珩突然说道。 “为什么?” “因为……”裴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璃一来小日子,就痛得在床上打滚,奄奄一息一躺就是三四天,只怕和她贪凉吃冰分不开。 “总之,你要少吃。另外,我会让费神医给你开一些温补的药调理调理。” 裴珩有些宠溺道。 苏璃反应过来,定是自己前几天半死不活的样子都落在了他眼里。 突然被人关心,感觉还怪好嘞! 红着脸道:“知道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做归做。 好吃的冰沙,谁能抵抗得了诱惑? 颂桃兴冲冲地跑回来,进了门就喊: “小姐,小姐,凝香阁那边闹起来了!” 第41章 一个巴掌 “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苏璃皱着眉头发问。 颂桃眉眼间掩不住的兴奋,道: “姓柳的和府里的嬷嬷打起来了。” “啊?” 颂枝惊地掉了手中的银勺,就连苏璃也怔愣了一刹。 这来的也太快了吧。 “她一个妾居然还敢跟府里的嬷嬷打起来,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傻……”颂桃眉飞色舞。 苏璃嗔怪的看了颂桃一眼,颂桃才悻悻地收敛了一些喜色,不过还是不断地朝颂枝飞眼神。 …… 凝香阁这边,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 原来,柳絮今日一早打扮得宜,正准备出门却被昨天派来的几个嬷嬷拦下了。 “一大早,打扮的妖里妖气,柳娘子这是准备去哪里呢?” “我要去哪里,还需向你报备么?” “老婆子自然是管不了你的,可你既然进了侯府,就当遵守侯府的规矩,安安分分在后宅待着,而不是成天想着往外跑。就算要出去,也要向夫人请示得到允许方可。” “又是规矩。你们这些规矩实在是好笑的很。我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腿长在我身上,你们凭什么把我困在后宅!” “哼,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光不知羞耻,还没见识没规矩!” “你说谁不知羞耻!” 柳絮辛苦了这么久,今日铺子好不容易要开张了,兴高采烈地正准备出门,却被人拦住了骂,她心中十分的愤怒。 她也知道,要进侯府当主人,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这些天她忙着铺子的事情,就是想要证明自己,让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也是为自己将来在侯府的地位奠定基础。 “我的天爷啊!你居然不知道是谁不知羞耻?哈哈哈,谁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会无媒无聘就跟和男人厮混到一起,连孩子都生了,如此淫贱下流的女子,我骂你还嫌脏了嘴呢!” “还哄骗着老爷们往外跑,不要脸!” 嬷嬷的话一出,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掩嘴偷偷的笑。 柳絮眉头一蹙,怒道: “我乃华夏隐士之族,对你家公子有救命之恩。当初,是你家公子求着我嫁给他,我才和他……你不知道情况,别满口胡说八道!” 当初若不是裴彦对她展开猛烈的攻势,而她看裴彦一表人才、家世显赫,她也不会沦陷。 可后来得知裴彦在盛京和人定过亲,她就毅然和他分手了。 哪知道,分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怀孕了。 也就那么一次而已,就怀孕了。 真是老天不长眼。 这三年,她辛苦生下孩子,又独自带着孩子到处闯荡。可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到处碰壁不说,还吃尽了苦头。 她不甘心。 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所有苦头都是她一个人吃,而裴彦却能享受荣华富贵、安心另娶美妻? 看着晋远侯府张灯结彩,大红花轿抬进门,她的心就在滴血。 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公子求着你嫁给他?真是笑话了。我们可都看见了,分明是你不要脸,破坏公子大婚,在喜堂上抢亲。柳娘子,你不会还在做梦,当公子的正妻吧!” 嬷嬷的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看着柳絮一阵心慌。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实话告诉你吧,老夫人早就把你的名字写入府册,你如今不过是最低贱的贱妾而已!” “贱妾?!” 柳絮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就是贱妾!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见了人都得下跪磕头。还妄想做少夫人!不知道贱字怎么写的!” 柳絮脑子嗡的一声响,一阵眩晕险些让她站立不住。她踉跄了半步,怒道: “裴彦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公子忙得很,姨娘难道还要为难公子不成?简直反了天了!” 这时,钱嬷嬷赶来,见状冷笑几声,佯装打圆场道: “行了,行了,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都该干嘛干嘛去!” 凝香阁里看热闹的婆子丫鬟陆陆续续往外走,钱嬷嬷看着柳絮道: “柳姨娘,侯府不比外头,你若是还想好好留在这里,伺候公子和夫人,就收收心……” “伺候公子和夫人?” 柳絮冷哼一声,当初裴彦为了得到她是怎么说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 宁负所有人,此生也不负她! 就算放弃侯府的所有,他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现在呢? “裴彦!裴彦!你给我滚出来!把话说清楚!” 柳絮气不过也忍不了! 推搡着就要往凝香阁外跑去,她要问问裴彦,给她一个贱妾的名分算什么?! 可她身形才动,钱嬷嬷就张臂拦在她身前, “柳姨娘,公子的名讳又岂是你能直呼的?真是没有规矩!” 柳絮顿时怒上心头,反手就给了钱嬷嬷一个巴掌。 “不要叫我柳姨娘!另外,裴彦的名字我想叫就叫,轮得到你一个老太婆管!”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凝香阁。 几个嬷嬷和正在往外走的婆子、丫鬟,全都愣在了当场。 钱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 “小姐,那姓柳的可真彪啊!那么大一个嘴巴子,就这样抡在了钱嬷嬷的脸上!啪的一声,听得我牙根都疼!” 颂桃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方才所见,抡着胳膊比划着,学柳絮的样子给苏璃看。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都有些气喘。 “赶紧喝口茶顺顺吧。瞧把你给乐的。” 灌了两口水,颂桃眉飞色舞: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那姓柳的谁不好惹,偏偏要惹钱嬷嬷。那钱嬷嬷是什么人?是侯夫人的贴身嬷嬷,打了她,那就是打了侯夫人的脸。嘿嘿,这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小姐,不用咱们动手,侯夫人就该替咱们把仇给报了。” “打狗还看主人呢!柳姨娘这回是捅了马蜂窝了!” 颂枝也道。 那钱嬷嬷是侯夫人的陪嫁,身份自是不同。在温家十几年,再加上陪嫁到侯府快二十年,和侯夫人的情分早就超出了主仆关系。 就连侯爷对她都客气三分,裴彦看到钱嬷嬷都是敛着性子说话的。 这几十年,只怕还没有人敢大声和钱嬷嬷说过话,更遑论打她了。 而钱嬷嬷又是个心胸狭窄记仇的。 这一巴掌,真是到死都会记在心上了。 苏璃也不知说什么好。 原着中,柳絮有主角光环,做什么都能逢凶化吉。也不知现在,这件事情当如何收场? 好一会儿,她才道: “世子正骨在即,咱们要以大事为重,千万不要去沾惹是非。从现在起,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理不要管。颂桃,你更不要去靠近凝香阁。” 凝香阁闹成这样,对青山院来说或许还是好事。 那边闹得越凶,侯夫人就越没心思管青山院的事情。 三人正在讨论,李嬷嬷悄然进来,压低了声音道: “小姐,侯夫人那边派了十几个婆子丫鬟,浩浩荡荡往凝香阁去了。” 苏璃咋舌,这是要吃苦头了。 第42章 深情一吻 晚上,苏璃找了机会,把凝香阁的事情同裴珩说了。 裴珩道: “也不知裴彦在哪里招惹的这种女人。她选择在你和裴彦大婚之日,上门抢亲,可见是个有心机的。她处心积虑进侯府来,如今让小温氏教训教训她也好,省得她将来败坏侯府门风。你不必同情她。” 苏璃沉默不语,许久才道: “我倒不是同情她。种因得果,她自己做下的事情,后果就得自己背着。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怕。” 侯府里,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她才嫁进来不久,就已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若不是她提前知道一些剧情,也还算有些手段,只怕裴珩尸体都烂了。 “你放心。” 裴珩定定的看着她,他自然知道她在怕什么,这个侯府,他生活了二十八年,也是最近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苏璃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不怕。 “我会尽快好起来,护你周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阿璃,我裴珩说到做到!” 裴珩郑重许下诺言。 他这一生,欠苏璃的实在太多,只能用全部的余生,好好报答她。 苏璃笑道: “世子说的,我信。等世子正骨后,你一定会好起来。” “叫我夫君!” 裴珩黑亮的眸子里,星光闪耀。 “什么?” “叫我夫君!阿璃,我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妻啊。我不要听你整天叫我世子,我要听你叫我夫君。可好?” 裴珩眼中充满了期待。 夫君? 苏璃脸一红,这么羞耻的称呼怎么叫得出口?可看着裴珩的眼睛,又有些不忍拒绝。 “夫……” 苏璃红唇才轻启,就见靠在床沿的裴珩猛地一用力,撅着嘴就朝着她探过头来,作势像是要来亲她。 可裴珩长久不能动弹,这一用力根本把握不住,一下子整个上半身就朝着苏璃砸了过来。 而苏璃更是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赶紧一个激灵,生生扛住了裴珩。 裴珩的上半身砸进苏璃的怀里,脸深深埋进了苏璃的胸口,峰峦正好堵住了他的口鼻。 房里一时空气都凝结了。 裴珩囧得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璃惊吓之余暗暗庆幸没把人砸出个好歹来。 一时,两人都尴尬地不说话。 裴珩想要把脸撤出来,可这样的姿势全身根本使不上力气,倒是一阵挣扎胡乱蹭了一通苏璃胸口,更添几分尴尬。 他紧紧贴着她的胸口,能明显感觉到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许久,苏璃才“扑哧”一声笑出来,轻笑声让裴珩更是囧得无脸见人,默默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他嗡声道: “对不起,我竟是如此无用。” 哎,他只是想要亲一下他的阿璃而已,可连这点小事他都办不到。 苏璃原先还有些不知所措,双手都不知是该放在旁边还是应该抱住裴珩,此刻听到裴珩小奶狗一般充满了无助的声音,不禁心中一阵疼痛。 她伸出手,轻轻抱住裴珩,在他后背轻拍安抚,柔声道: “夫君,不必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坏人的错。你为国为民不惜牺牲自己,可他们却落井下石,害你至此。夫君,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 裴珩心头一震,眼眶有些湿润。 只听苏璃道: “夫君,你是大启的英雄。是我的丈夫,是欢哥儿和喜姐儿的父亲。你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地,我们的一切。” “真的?” “嗯!”苏璃郑重点头,扶着裴珩起来,直直地看进裴珩的眸子, “所以,你是想这样么?” 说罢,苏璃凑过去,在裴珩的唇上轻轻一吻。 有些凉意,软软的,还带着一股药香。 双唇碰触的一瞬,裴珩身子一震,从喉底发出一声舒畅的喟叹。 阿璃,他的阿璃。 他如今的病容,阿璃也不嫌弃他。 他的阿璃主动亲他了。 那一夜,阿璃享用他的时候,用红布盖住了他的脸,连他的衣服都没脱。 当时,他就想明白了。 他那副样子自己见了都怕,阿璃心中定是害怕的。 为此,他还暗暗难受了好久。 这些天,他努力恰饭,好好吃药,配合治疗。 今早他看镜子了。 镜子中的自己虽然没有恢复往日风采,但至少不再恐怖吓人,依稀也能看得下去了。是以,他情到浓处,才有勇气去亲苏璃。 苏璃在裴珩嘴上亲了一口,示以鼓励。 却不想,裴珩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自己。 他好似感受到了鼓励,嘴一撅已经深深吸住了苏璃的双唇。 苏璃只觉脑子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唇就已经被撬开。 裴珩略带药香的唇舌已经带着无限的渴望和攻击,肆无忌惮的入侵了。 啊! 他好会啊! 苏璃迷迷糊糊的想着。 身子越来越软,抱着裴珩后脑勺,渐渐就滚到了床上。 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就闪过那一幅幅高清的避火图,香艳的一幕幕刺激着她的大脑。 那夜梦中的一切,也一幕幕朝她袭来。 她竟有些把持不住,渐渐就反客为主,反攻了回去。 直到裴珩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双眼迷离,唉声连连,苏璃才猛的反应过来。 “对、对不起!我……我……” 哎呀,睡都睡了,还睡了他两次了,怎么亲他一下还充满了愧意? 搞得好像自己占他多大便宜似的。 苏璃抽身就要走,裴珩却一脸哀求: “别走!” 苏璃一愣。 “别走!阿璃,我、我、我想试试。” 裴珩红着脸。 此话一出,苏璃的脸更红了。 试试? 试什么自是不必说。 可这话从裴珩的嘴里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天知道,其实在裴珩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早已经享用过他两次了。可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跟他说的。 苏璃支支吾吾,感觉脸都要烫得滴水了。 “你、你还病着,要不、还是算了……” “阿璃,我行的!” 裴珩有些急迫。 他马上就要正骨了。 费神医说过,到时要把他长歪坏了的四肢全都敲断,断骨重续。 这疼痛,非常人所能承受。 很有可能会在疼痛中直接死掉。 手术后,还有感染的风险,若是被感染了,有可能他就在手术床上就此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要是真死了,于他而言,倒也算是解脱了。 可苏璃呢? 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若是自己能给她留下一个孩子,或许她就不必活得那么苦了。 就算不能怀孕,至少给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想,而不是不行的遗憾。 苏璃不知道他心中想了这么多,看到裴珩眼中的坚定,只当他是情到浓处、情不自禁。 前两次,她都是唱的独角戏,可这回裴珩却是清醒的,她实在是有些放不开。 可这种情况下,她又如何拒绝呢? 况且,其实她的内心也是有一些渴望的。 想到这里,她羞涩的点了点头。 第43章 高估自己 凝香阁里,受尽了折磨的柳絮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她感觉身上哪哪都疼,可偏偏不见一处伤痕。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 十几个嬷嬷一字排开,手中端着盘子,里头是一些看着很是精巧、看着却叫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钱嬷嬷坐在椅子上,惬意的喝了一口茶。 “柳姨娘,这歇也歇够了,咱们继续吧?” 说着,施施然的站起身,在一排嬷嬷跟前走过来走过去,看着一堆形色各异的刑具,一件件挑过去。 柳絮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柳姨娘,你真是好大的脸面。这套东西,还是老祖宗开府时留下来的传家宝,可惜上百年了,也没人享用过。你还是第一人呢!” 说罢,挑了一把细长如牛毛的银针捏在手里,恶狠狠道: “这牛毛针,沾了药,扎在人身上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表面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柳姨娘,你有福了!” 说罢,冷冷一笑,下手奇快,一把牛毛银针全都扎进了柳絮的后背。 “啊!” 柳絮在疼痛中惨叫一声。 还不等她稍有动弹,几个嬷嬷就上前押住了她。 钱嬷嬷又挑出几根奇长无比的银针,对着柳絮的手指,从指甲缝里狠狠的插了进去。 “啊!……” 柳絮疼得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直冒,她大口吸这凉气拼命喊, “裴彦!裴彦!你在哪里?我要被她们杀了,你死哪儿去了?” “大半夜的,叫唤给谁听呢!给我掌嘴!” 钱嬷嬷狠毒地吼了一声。 立马就有嬷嬷拿着裹了湿布的戒尺啪啪的往柳絮脸上招呼。 钱嬷嬷看着柳絮的惨状,哼哼冷笑。 还是个硬骨头。 这三十六种刑罚全都已经过了一遍,现在竟还能叫唤。 “侯府和永安侯府联姻,三公子大婚后就能借着岳家的势力,重新回到兵部就职。可你倒好,大婚当天勾引了三公子,让三公子背上了抛弃妻子的骂名,永安侯更是对他深恶痛绝,气得取消了他候补之名。” “柳姨娘,你可真是会挑时候啊!” 钱嬷嬷看着裴彦从小长大,对他的情谊非比寻常。可裴彦的前程尽数被眼前这个女人所毁,她就恨不得再割她几斤肉下来。 以前在外头她奈何不了她。 现在落在她的手里,还不往死里整? 还有这一耳光的仇! “贱人,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妾的规矩!” “呜!!呜呜!”柳絮挣扎着吱唔。 那戒尺又薄又韧,又裹了湿布,打在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可内里却早已血肉模糊,口齿剧痛! 钱嬷嬷道: “放开。” “老虔婆,你不得好死!裴彦都对我礼敬有加,从不说一句重话。你一个下人竟敢私自对我动刑!你就不怕裴彦回来后饶不了你嘛?”柳絮吐出一口血。 钱嬷嬷哼笑道: “饶不了我?你也不打听打听,三公子是我奶大的,他视我为半母。你要他怎么饶不了我?” “哼,不怕告诉你吧。三公子今日去了永安侯府登门道歉。他虽早回来了,不过却压根儿就没问起你,他现在好好的在如姨娘那里待着呢!” “如姨娘?” 柳絮一愣,裴彦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如姨娘。 “哦,忘了告诉你。就是如意啊!不过,如今如意是侍妾,而你是贱妾,她还比你高一等呢!” 柳絮闻言,恨得牙根痒痒。 她恨声道: “我要见夫人!我有话说!” “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 柳絮吸了几口冷气,忍着剧痛道: “夫人不喜欢我留在府里,我也不稀罕留在这里。既然这样,就把平哥儿还给我,我现在就出府去,再也不回来了。” 柳絮后悔莫及。 早知如此,就该坚持当初的想法,打死不进侯府。都怪裴彦,甜言蜜语的哄骗自己,如今他回到府里,还是尊贵的三公子,自己却要在这里遭人辱骂、受苦受难。 她走就是了! “想走?没门!” 钱嬷嬷恶狠狠道, “你当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进了这个门,再要想走,除非死了抬出去!还有平哥儿!那是三公子的种,你就算死,也别想带他走!” “还想着带平哥儿走!看来规矩是白教了。诸位,今夜就辛苦辛苦,给我重新教一遍!!” …… “嬷嬷,今夜怎么是你哄我睡觉?母亲呢?” 喜姐儿抬着红扑扑的小脸蛋问。 以往都是母亲哄她睡觉,母亲会给她讲很多很多故事,有小红帽、大灰狼、偷吃苹果的公主…… 可今日才用了晚饭,就不见母亲人影。 问哥哥,哥哥就敲了敲她头,问她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这和弟弟妹妹有什么关系呢? 李嬷嬷打着扇子,一晚上嘴就没合拢过,笑道: “小姐啊,小姐有大事要办。小小姐,你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喜姐儿眨巴着眼睛。 怎么李嬷嬷也问这样的问题呢? 要她说,自然是喜欢妹妹的。 这样,她就可以给妹妹扎小啾啾、给她穿漂亮裙子、戴好看的收拾,她衣柜里的漂亮裙子和匣子里的漂亮首饰多的数都数不清,正好和妹妹分享。 还有,母亲这么漂亮,这么温柔,生下来的妹妹一定也和母亲一样。 她喜欢母亲。 可是,想到青山院的情况,她又觉得母亲应该生个小弟弟。 有了小弟弟,母亲就能在侯府站稳脚跟。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敢欺负母亲了。 李嬷嬷不知道喜姐儿的小脑瓜里在想这么复杂的事情,打着扇子笑道: “不管是弟弟也好,妹妹也好。只要是小姐生的,都好。” …… 青山院。 正房里,裴珩一脸愧疚地看着苏璃。 到底是他高估自己了。 以为这些日子自己这么努力吃饭、补充营养,身体恢复了好多。 可真等到真枪实弹的时候,他居然半个回合都没坚持住,就败下阵来。 他囧得满脸通红,懊恼的转过头。 “怎么了?” 苏璃掰过他的脸。 事情才进行了一半,她也是不上不下难受得紧。可裴珩一脸受伤的表情,也让她很是心疼。 “我真没用,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裴珩眼皮耷拉着,不敢直视苏璃。 苏璃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道: “谁说你没用的。你在床上躺了三年了,这么短时间能恢复到程度,已经是奇迹了。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康健如初。到时候,只怕我还得向你求饶呢!” “你……”裴珩被苏璃逗笑了,“你当真信我?” “那是当然了!” 苏璃在裴珩唇上亲亲一点, “你是谁?你是护国大将军裴珩!驰骋疆场、横刀立马,叫敌人闻风丧胆的大英雄!三年前,我在长街看你策马出城,当时就想,嫁人当嫁裴郎!” 苏璃身形一动,侧身靠在裴珩的身上喃喃道: “盛京城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你,可偏偏被我给抢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嫉妒恨呢!!” 裴珩感受着苏璃压在自己身上的体重,无比的幸福。 他低头吻了吻苏璃光洁的额头,低声道: “阿璃,我,好像又可以了。” 苏璃惊讶不已,还能这样? 不过,还是算了! 人家是病人。 她压了压情愫笑着一捶裴珩的胸口,嗔道: “什么行不行的,就算又行了也给我憋回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病着!” 尽管身心都痒得难忍,可苏璃不是欲求不满的人,也知道以裴珩的身体不可再勉强,纵欲无度到底伤身。 说着,强压着不适缩进裴珩的怀里。 裴珩怜惜地轻叹一声,吻着苏璃的额头。 少不得又耳鬓厮磨一番,方沉沉睡去。 第44章 全是谎言 这一夜,柳絮在凝香阁吃尽苦头。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砸在窗棂上,如泣如诉。 “不要!” 柳絮从噩梦中惊醒,睁眼就看到床前打盹儿的裴彦。 裴彦看她醒来,惊喜交加。 “絮儿,你终于醒了。” 说着就要上前来抱她,却被柳絮一把推开。 “你别碰我!” “絮儿,你怎么了?是我啊,我是裴彦,不是钱嬷嬷。” 裴彦满眼心疼。 可看在柳絮的眼中却全是虚伪。 “裴彦,你当我是什么?你仗着我喜欢你,就如此作践我么?你不是说要娶我为妻么?不是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可你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柳絮哭着控诉,挣扎着起身,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怎奈她被折磨了一天一夜,全身哪儿哪儿都疼。双脚还没落地,就啊的一声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絮儿,你说的什么话!我昨日出门办事,夜里回到府上,得知你在潜心学规矩才没有去打扰你的。凌晨时分,下人说你起了高烧,我鞋子都没穿,就来找你了。” 裴彦昨日去永安侯府赔礼道歉。 结果被苏喆消遣了半日、又永安侯关在书房训斥了半日、最后还被永安侯夫人拿着鞭子满院子追着打。 疲惫地回到府里已经掌灯时分。 他受了一天气,昨夜就宿在如意处,逍遥了一夜。天亮后,听闻柳絮病倒了,就赶过来了。 看他还穿着寝衣,眼底也一片青黑,柳絮还以为他担心自己一夜没睡好,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问道: “当真?” “当然是真的。絮儿,我何时骗过你?我真是一心要娶你为妻的,不然我也不会大婚当日跟着你走了。难道那样也证明不了我的真心么?絮儿,我们曾经共患难,难道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么?” 裴彦说的句句真心,柳絮听着倒是一时分不清真假来。 “那你为何要着急给我安一个贱妾的名分!就连如意那个丫头都高出我一头去?” 想到这件事情,柳絮还是不甘心。 “絮儿,这件事情,是祖母口定的。那日我据理力争,可你也知道,祖母刚毅,说一不二,若是我不答应,只怕你和平哥儿都会被赶出去的。” “哼!出去就出去!在外面我还活得更畅快呢!这侯府我不稀罕!” 说着挣扎就要往外走。 却被裴彦一把抱住。 “絮儿,你病成这样,要去哪里?” 他紧紧地搂住柳絮,扶扯回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絮儿,你要走等养好病再走也不迟。” “你真放我走?” “嗯!” “那平儿和你呢?” “我自然是和你一起的。可平哥儿?絮儿,平哥儿这几日由母亲照顾着,咳喘之症好了许多,我是实在不忍心让他再跟着我们受苦了。” 说罢,裴彦深深叹了一口气。 提到儿子,柳絮心生愧疚。 儿子从生下来,就没享过一天福。 小时候跟着她颠沛流离,到处讨生活。后来就算找到了裴彦,她也是忙着铺子的事情没空照顾他,小小年纪就体弱多病。 “絮儿,侯府的规矩是多了一些,我也不厌其烦。就像你说的,全是糟粕,泯灭人性。可千百年来就是这么存在的,要改变谈何容易。絮儿,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一点点的去改变它。在这之前,咱们得适应它。不是么?” “还有平哥儿,你想过他的未来么?你的事业刚刚起步,我又前途未卜,平哥儿少不得要继续吃苦。絮儿,比起这些规矩来,是平哥儿的前途重要?还是你我的一时快活重要?”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这口气柳絮咽不下! “可如果不走,那你将来难道还要娶妻生子?” 柳絮灵魂拷问。 裴彦立马坐直了身子,赌咒发誓: “不可能!絮儿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等我顺利当上世子将来袭爵,我就将你扶正,让你当这侯府的女主人。咱们的平哥儿就是未来的晋远侯世子!” 听着这话,柳絮才算略略好受了一些。 既然走不了了,那么就留下吧。 等她当上了侯府的女主人,她就让这个腐朽的侯府在她手上土崩瓦解,那些坑害女子刑具,就和那些恶毒嘴脸的婆子一起下地狱吧! “裴彦,只是现在有个问题。” 柳絮舔了舔紧绷到发痛的面颊。 那把裹了湿布的戒尺,打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痕,可她嘴里面却已经红肿的一塌糊涂,面颊疼、牙疼、舌头疼,哪儿哪儿都疼。 “铺子万事俱备,原本昨日就要开张的。可现在她们却不让我出门!裴彦,这个铺子咱们投了大把的银子进去,可不能就这样荒废了。”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已经禀明母亲。母亲说了,只要你每月按时上交两千两银子,出门在外戴好围帽,再派一个教导嬷嬷跟着你,她就让你出门。” “两千两?她怎么不去抢!” 柳絮怒道。 铺子刚开张,生意如何还不知道呢! 每个月两千两,她不是全白干了? 还要戴上围帽? 怎么? 她见不得人么? 还要教导嬷嬷寸步不离的跟着? 那她还有自由么? “絮儿,按照侯府的规矩,铺子的收益其实应该全都归账上的,母亲允许我们有私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其实,侯夫人的原话是要将铺子充公的。可裴彦有自己的私心,最后侯夫人也就松口了。 柳絮若真有这个本事,能赚到钱,这些钱将来也是裴彦的。 侯夫人倒是不介意。 而且,裴彦还和侯夫人说了一些心里话。 当时侯夫人盘算道: “她手里当真有那些开山劈石的东西?你可亲眼见过?” 裴彦道: “母亲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您平时也对她好一点,别动不动就打骂给脸色。儿子的前程可还指望着她手里的东西呢!” 侯夫人道: “儿啊,你要早这么说,我也就不为难她了。靖王是你嫡亲的表兄,他日你若真能助他登上大宝,咱们侯府还能更上一层楼啊!柳絮那小贱人,母亲就容她一些时候吧。” 裴彦哄了一阵,见柳絮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知她心动了。挨在她身边轻声道: “絮儿,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柳絮的铺子终于开张了。 取名“絮雪冰城”,她还给铺子制作了一首铺子的宣传歌曲—— “我爱你啊,你爱我,絮雪冰城甜蜜蜜!” 一时间,宣传歌曲响彻大街小巷,人人传唱。 铺子里的冰饮、冰碗因其独特的口味和风格,更是瞬间引爆全城。时值春末,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冰凉清爽的口感更是老少皆宜、人人喜欢。 “卖得最紧俏的,当数鲜打柠檬水,还有波霸奶茶、杨枝甘露、鲜果啵啵、冰激凌,听说楼上还有雅间、卡座……” 颂桃掰着手指数,絮雪冰城的生意太好了,从早到晚都是长长的队伍,有些贵族为了喝到絮雪冰城的饮品,叫下人天不亮就去铺子门口排队了。 颂桃爱热闹,也跟着去排了一天队,买了一堆饮品、冰碗。 不过,胜在也不贵。 “鲜打柠檬水7文,波霸奶茶10文,一个冰激凌3文。最贵的超级豪华全家桶,也就不到30文。” “小姐,你快吃啊!你不是最喜欢吃冰冰凉凉的东西了么?” 苏璃笑着品尝了,味道一般,用料也一般,毕竟是量产的东西。 不过胜在价格亲民、东西又猎奇,老百姓没见过这些玩意儿,一下子引起全城轰动也不奇怪。 喜姐儿也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喊: “噫,不好吃。还是母亲做的冰碗好吃。” 颂枝、李嬷嬷、哑奴、哑姑、万万千千等人尝了,也都说不过尔尔。 毕竟珠玉在前,苏璃每日特制的冰碗已经把她们的嘴给养刁了。 “也不知这东家是谁,别看十文几十文的,积少成多,这两天的功夫,怕是也赚得盆满钵满了。” 苏璃一笑,轻声道: “说起来,这人你还认识呢!” “我认识?小姐,你可别开玩笑了。我颂桃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物。” 苏璃努嘴,朝着凝香阁方向示意。 “她?” 颂桃瞬间觉得吃进嘴里的东西都变了味道,她呸的一声全吐了出来,怒道: “呸呸呸,竟是她的铺子。我真是瞎了眼了,竟还排着队去给她送银子!扔了扔了,都不要吃了!” 众人笑起来。 苏璃打趣道: “颂桃请客的,怎么能随便扔掉?一针一线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喝,都喝了,一滴不许剩!” …… 絮雪冰城后院,柳絮头戴围帽拨着算盘。 身后半步之处紧贴着一个面色严肃的嬷嬷。 “东家,这几日的账都在这里了。” 掌柜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很是机灵。 铺子里,从掌柜到伙计一水儿的年轻小伙,都是柳絮精心挑选过的。 不仅样子好看、身材出挑、声音还好听。 嬷嬷眼见的警惕起来,往前挪了一步,挡在柳絮和掌柜的之间。 柳絮眉头一皱。 这个跟屁虫,自己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连上茅房都不放过,恨不得拿根裤腰带绑在一起。 “知道了。铺子生意好,物料记得及时补充,要备足十天的量,以防不时之需。” 柳絮翻着账本,一遍吩咐。 掌柜的应下,道: “东家放心,物料都备足了。” 柳絮又道: “特别是冰,入夏后,盛京城用冰的量会激增,价格也会涨。咱们店里时刻离不开冰,冰的量尤其要备足。” 掌柜的点头, “东家放心,街头那家新开的就是冰店。我都已经和他们打好关系了,冰的量随时随地能够保障。” “那就好。” 柳絮查完账,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去。 侯夫人盯得紧,每日午后还不回府,就得找借口搓磨她。 第45章 伤风败俗 大街上熙熙攘攘。 絮雪冰城门口的队伍把整条东大街都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侯夫人的马车被堵在路上,她掀开帘子远远看着絮雪冰城门前的盛况。 “哼,还算有些本事。”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睛里看到的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这时,两个男子各自端着一杯饮品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十分猥琐的笑着。 “波霸奶茶,嘻嘻嘻嘻,也不知道这波有多霸!比起怡红院的牡丹来如何啊?” “哈哈哈哈,这个名字实在是取得妙啊!奶茶!闻着就有一股浓浓的奶味,喝着还有一股清香,让我想起了我的杜鹃来,哈哈哈……” “我爱你呀,你爱我……嘻嘻……” 两个男子污言秽语,听得侯夫人一阵恶心。 刚才还觉得柳絮有些能耐呢,此刻这刚生出来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 她气得手帕都要拧碎了,又见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走过来,一扭一扭的,一看就是风尘女子。 那两女子面色泛红,互相调笑: “呀,那卖冰饮的小郎君真的好帅啊!方才他还冲我笑!那一笑,我的心都酥了!” “可不是嘛!这店里一水儿的年轻俊俏小郎君,见人就喊姐姐妹妹的,我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温柔对待过。我要天天来,就算不买饮品,看看那俊俏小郎君也好啊!” “嘻嘻,我看你呀是春心动了,不过听说掌柜的更帅,咱们来得不凑巧,他去后院陪东家去了……” 女子浪笑着走过。 侯夫人气得一巴掌拍在小案几上。 好啊! 好你个柳絮,用侯府的钱在铺子里养了这么多小郎君,难怪天天的不着家,只想着往外跑呢! 原来如此! “钱嬷嬷,走,我倒要看看她在做些什么好事!” 说罢,作势就要下车,却被钱嬷嬷一把拦住,劝道: “哎呀,我的夫人呐!这光天化日这么多人呢!您身份金贵,怎么可以轻易示人?放心,柳姨娘身边还跟着来旺家的,她会看牢的。” 侯夫人气极,可被钱嬷嬷这么一拦,倒也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儿子同她说过的大事。 这个柳絮捏着儿子飞黄腾达的命脉呢! “哼!且让她再猖狂几日!走!回府。” 侯夫人这边刚走,絮雪冰城门口一个小厮就抱着满满一兜的各色冰品匆匆穿过人群,走到了旁边的一辆马车旁。 “小姐,买到了。” “好!走,咱们现在就去竹影小筑找孙中怀,让他尝尝这盛京城最新的美味。” 马车里正是镇北侯府千金宋慈。 同行的还有一个十分贵气的年轻女子。 女子探头想要碰一下那些饮品,却被宋慈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阿九,你可别偷吃!我还指望这絮雪冰城的美味能敲开竹影小筑的门呢!” 阿九眼巴巴的看着,馋得咽了咽口水, “宋慈,那孙中怀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屁颠屁颠的在后面追?要不本公主跟父皇说说,把他赏你就是了。” 说话的正是本朝九公主,李薇。 她是宠妃丽妃唯一的女儿,从小鬼灵精怪,和宋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又一向喜欢美食,听说东大街新开了一家絮雪冰城,城中百姓全都去排队买,她也坐不住了。 拉着好友宋慈一块出来。 宋慈眉头一挑,道: “阿九,你不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中怀他虽名声不好,可我就是喜欢他。再说,皇上赐婚虽容易,可我不光要得到他的人,还要得到他的心!” 想起幼时那惊鸿一瞥,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忘怀。 宋慈笑笑,道: “苏姐姐就明白我这种心情。她说人生短短几十载,只有拼尽全力努力过,以后才不会后悔!” 九公主笑着摇摇头。 她生为皇家公主,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女儿,万千宠爱集一身,她要什么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得到。 再说,她和澹台亭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日就会成婚。她可做不出这种倒贴的事情。 竹影小筑外,宋慈亲自下车叩门。 好一会儿,才来了一个小童开门。 欢哥儿一见宋慈,耳朵就不自觉地疼了起来。他眉头一皱,下意识随手就要关门。 “喂!小屁孩!你怎么在这里!” 宋慈一脚踩进门里。 “我不叫小屁孩,我有名字。我叫裴欢!” 欢哥儿很不高兴宋慈叫他小屁孩。 他都八岁了,是护国大将军裴珩的长子!是青山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母亲和妹妹将来的依靠! 他是大人了! “呵呵!裴欢,上次苏姐姐是来抓你回府的吧。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是揍得不够狠呐,不上学又跑出来找姓孙的鬼混!我要告诉苏姐姐,让她打你屁股!” 宋慈恶狠狠地一扬拳头。 欢哥儿不屑道: “你这个蠢女人,我母亲是讲理的人,才不会打我呢!再说了,我在这里是有正经事,我已经正式拜在孙先生门下,是他的弟子。” “弟子?他还收徒了?” 宋慈笑着猛地一推门,不管欢哥儿如何阻拦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九公主笑嘻嘻的跟在后头。 “孙中怀,孙中怀!你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宋慈一路走一路高喊。 欢哥儿急得跟在后头喊: “先生不在家,你别喊了!” 九公主歪头看着欢哥儿, “你别急,她今天可不是来打架的。我们真带了好东西来,请你们一起吃。” 说着,一努嘴,身后的小厮赶紧抱着东西跟上。 “孙中怀!可算找着你了!” 随着一阵啊呀啊呀声,宋慈从书房里揪着孙中怀的耳朵就出来了。 “你放手!动不动就揪人耳朵,你、你还是个女人么?” 欢哥儿都看傻了,他崇拜的孙先生、风度翩翩的孙先生、为人师表的孙先生,此刻居然被一个女人揪住耳朵拖出来。 他的耳朵也开始疼了。 “放手!放手!” 孙中怀挣开宋慈,尴尬的拢了拢头发和衣裳,干咳两声找了个座位坐下。 “不是说有好吃的么?拿来啊!快点吃,吃了赶紧回去!一个女孩家家的,成天在外头跑,也不怕危险。” 宋慈却一脸惊喜,支着脑袋趴在桌上看着孙中怀,问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切!谁关心你了!少自作多情。” 孙中怀面上一红,侧过身子挪了挪位子。 宋慈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笑了起来,朝着身后一招手,小厮就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孙中怀,我知道你喜欢品鉴美食,这些都是近日新出的,大街小巷都卖疯了。我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你快尝尝。” 说着,就自来熟的招呼众人,围着桌子坐下。 “有好吃的怎么也不叫我!啊!” 肃王打着哈欠从旁边绕出来,他每日睡到下午才起,今日还未过午时就被吵醒,有些不爽。但听到有美食,也就打算勉强出来对付一口。 “七哥?” “九妹?” 肃王和九公主面面相觑。 两人都很惊讶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对方。 肃王是有名的浪荡子,成天不务正业混迹勾栏瓦舍,皇上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儿子。 相比于九公主的受宠爱程度,两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平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两人尴尬地互相行礼,想到有欢哥儿这个外人在,都很识趣儿地闭上了嘴。 众人围坐,看着宋慈献宝似的,把絮雪冰城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在桌上。正要问这是何物时,只听欢哥儿“呵”的冷笑了一声。 第46章 都是垃圾 这一声笑充满鄙夷和嘲讽。 宋慈一听就炸了。 “小屁孩,你哼唧什么!” 欢哥儿面带嘲讽,冷冷地笑道: “没什么!只是笑你们把垃圾当个宝。” “垃圾?” 宋慈一拍桌子站起来,这可是她的一番心意,还指望着用这絮雪冰城的美食拉近她和孙中怀的关系,结果欢哥儿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说这是个垃圾,简直岂有此理! 她怒目圆瞪,看着欢哥儿道: “裴欢,我念在你是裴将军的儿子,我又和苏姐姐是手帕交的份上,对你客客气气,你怎的如此无礼?” 孙中怀却看着欢哥儿道: “你既说这是垃圾,可有说法?” 欢哥儿对着孙中怀还是很尊敬的。 毕竟这位老师不光在学识上让自己望尘莫及,各类杂学也都涉猎颇广颇深,短短几日的相处,他就已经受益匪浅,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听自己的先生这般郑重地问,也收敛起戏谑之心,正经道: “回先生。这絮雪冰城的东西确实卖相奇特,口味也前所未有,在这盛京城中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哼,小屁孩,知道就好!” 宋慈有些洋洋得意。 九公主却听出他话里还有下文,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追问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说它是垃圾?” 欢哥儿朝着九公主点头示意,缓缓道: “东西是奇特,不过取巧已,也未必就有传言的那般美味。况且,和我母亲做的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宋慈听他提起苏璃,倒也收敛了一些脾气,只是有些不服气。 “你的意思是,苏姐姐也会做这些?” 欢哥儿小脸上洋溢着自豪,得意道: “当然!絮雪冰城还未开张之前,母亲就天天在家中做这些给我们当零嘴吃。” “当真?” 宋慈追问道。 苏璃那日和她在茶楼相谈甚欢,很多观点都和她不谋而合,更坚定了她勇敢追求孙中怀的信心。 此时听欢哥儿说苏璃也会做这些,倒也有些向往。 “当然。不信的话,我做给你们尝尝?” 欢哥儿何等聪慧,见苏璃做过那冰碗,立马依葫芦画瓢,要来了冰和水果、葡萄干、坚果等,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制作。 不消多时,五份晶莹剔透的冰碗就做好了,盖上水果颗粒和葡萄干、坚果,浇上手打的果酱,看起来叫人食指大动、两颊生津。 “母亲还给这些冰碗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酥山。” 欢哥儿眼珠子一转,临时瞎编。 “酥山?好名字!还十分的风雅!” 肃王等不及率先尝了一口,顿时惊为天物。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九公主见他一脸陶醉,十分的不信,端起来尝了一口也赞不绝口, “我也曾吃过不少美食,这冰沙也曾在宴会中见过,可为何裴小公子做的这酥山口味如此独特?” 孙中怀和宋慈也纷纷尝了。 宋慈不得不承认,这酥山味道确实好。 不过,她不信这个邪。 她不甘心的打开自己从絮雪冰城买到的尝了一口,眉头一皱,相比之下絮雪冰城的冰沙和冰激凌口感确实差了一些。 “苏姐姐做的酥山确实美味。只是,这奶茶总没有了吧。” 宋慈企图找补回一些面子。 哪知欢哥儿根本不给她面子,看了一眼奶茶,又闻了闻,道: “这个奶茶用的茶也不是上等,不过是一些筛下来没用的茶末调制的,和母亲煮的差远了。还有这杨枝甘露,用的也是一些下脚料,呵呵……” 两个呵呵,代表了他的意见。 九公主听得眼睛直发亮。 这位宋慈口中的苏姐姐,裴小公子口中的母亲,可真是个奇女子。她都忍不住想要见见了。 “裴欢,十日后就是端午。贵妃娘娘要在宫中举办端午宴会。到时候,你和你母亲也会去的吧?” 九公主甚少看得上别人,但她很想结交一下这位苏璃。 欢哥儿打量了一下九公主,一时有些琢磨不透她的身份。不过,既是宋慈带来的人,又看她举止贵气、衣着不凡,还能参加宫中宴会,想来身份应该不低。 宫中的宴会,他很想苏璃去。 毕竟苏璃一个人守在青山院,整日对着不能动弹的父亲,又要照顾他们两个,实在很是辛苦。是应该要出去松快松快、玩一玩的。 十日后,算着时间父亲也已经正骨结束了。苏璃正好散散心,结交一些新朋友。 他想了想,作势为难道: “照理说母亲应该是要去的。可是,母亲要照顾父亲,祖母又盯她盯得严,不知会不会放她出来。” 九公主忙道: “无妨。我给她下个帖子。” 此事说定了。 宋慈又缠着欢哥儿要酥山和奶茶的方子,欢哥儿只说此事需得到母亲的允许。 宋慈一颗心都要飞到青山院了。 几人围坐一起,品尝着美味的酥山,将絮雪冰城的东西丢在一边再不理会。 孙中怀去送依依不舍的宋慈和九公主回家,欢哥儿见天色不早,收拾收拾也准备回家。 可刚站起来,就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还不等他叫唤出声,已经一头栽在了地上。 把在一旁哼唧欲睡的肃王吓了一大跳,抱起欢哥儿一看,只见他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脸上蔓延。 掀开手脚查看,手上、脚上也有可怖的红疹。 “欢哥儿!欢哥儿!” …… 医馆里,坐诊的大夫抬眼看了看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的孙中怀,又看了看悠闲自得躺在医馆躺椅上补觉的肃王,没好气的说道: “我说两位公子,这位小公子有风疹,不服杏仁,你们不知道吗?还给他吃那么多杏仁,不要命了!” “杏仁不服?” 孙中怀皱皱眉头,也没听欢哥儿说过呀。 “不错,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天生对某些食物不服。这位小公子就是对杏仁不服。吃了杏仁,就会全身起红疹,严重的还会气短气虚,若不是送医及时,只怕会一命呜呼了!” “多谢大夫!” 孙中怀想起欢哥儿情况,实在后怕的很。 他走到肃王身边,踹了他一脚道: “走了。” “啊?好了啊?他没事了?大夫怎么说?” 肃王哈欠连天。 “没事了,说是杏仁不服,起了风疹。” “什么?”肃王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翻身起来,盯着孙中怀问道,“杏仁?风疹?” “嗯。裴夫人也没跟我说过呀,吓死我了。走吧,一起送欢哥儿回去。” 侯府门口,苏璃早就已经望眼欲穿。 石头早已经飞奔回来报了信。此刻一行人都在门口焦急的等待。 瞧见孙中怀抱着欢哥儿从马车上下来,苏璃飞奔了过去,哑奴也已经快她一步接过了欢哥儿。 “欢哥儿?怎么样,感觉好一些没有?” 感受到苏璃话语中满满的担忧和关切,欢哥儿心里暖暖的,他虚弱道: “母亲,我好多了。” 苏璃招呼哑奴赶紧抱他回去,又对孙中怀道: “有劳先生了。” “不妨事。也是我的过错,竟不知欢哥儿在吃食上有此禁忌,少夫人莫怪才好。” 苏璃摇摇头,道: “之前我也不知道。今日幸好孙先生发现送医及时,才救了欢哥儿一命。大恩不言谢,他日再登门道谢。” “哪里话!时候不早了,在下告辞。” 肃王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大步上前,对着苏璃不客气问道: “少夫人,敢问将军可有此症?” 第47章 欢哥身世 就见一个粉衫公子哥儿风一样的卷了过来,长发飘飘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腰上叮叮当当挂满了东西。 这打扮……嘶……就是……就是…… 呃,怎么说呢? 好听点叫时尚! 实在点么叫骚包!绝对走在时代前沿! 苏璃道:“这位……公子,此话何意?” 肃王急道: “听闻此症多为遗传,父传子,子传孙。我……我只是关心裴将军身体,还望少夫人告知。” 苏璃却道: “这位公子,此事涉及将军隐私,恕我不能相告。” 说罢,朝着孙中怀行了一礼,匆匆回了青山院。 上了马车,孙中怀心中狐疑更甚。 别看肃王平时和他打打闹闹,其实内心孤傲得很,极少与陌生人说话,更不必说主动去搭讪了。这么多年了,也就他这么一个朋友。肃王今日的言行实在反常。 “殿下?你没事吧?” 马车上,肃王一直低头不语,似在想些什么,听孙中怀发问,他缓缓抬头,眼中充满了悲伤,道: “中怀,大皇兄也自幼对杏仁不服。你说,欢哥儿他、他,会不会是……” 后面的话他实在不敢讲下去了。 孙中怀闻言大震,忙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肃王点点头。 “此为隐私,极少有人知道。可我自幼跟着大皇兄长大,幼时母亲经常给我们做糕饼吃。我喜欢吃杏仁,可每回做糕饼前,母亲都要在无人处将杏仁细心的挑出来然后吃掉。我还以为她偷吃故意不留给我!” “有一回,我趁她不注意偷偷藏了一把,拉着大皇兄躲在柜子里偷吃。大皇兄也是这般气喘艰难、全身发红疹,经过太医诊治才保住了性命。为此,母亲把我捆起来毒打了一顿。此事暴露,后来还有人想用杏仁害大皇兄……” “中怀,你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大皇兄九年前遇难,欢哥儿正好八岁,九年前,大皇兄还曾来信,说皇嫂怀孕了。中怀,你说会不会……” 肃王一连说了许多,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孙中怀拍拍他肩头, “殿下,若是裴将军也对杏仁过敏,这些就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是啊!” 肃王把脸埋进双掌,但愿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 侯府里,苏璃带着人匆匆往回赶。却偏偏遇见了裴彦。 “阿璃?” 裴彦多日不见苏璃。 回府后,苏璃又深居简出,此时乍见之下,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在他的印象中,苏璃美则美已,却是个头脑简单、只知道耍鞭子的骄蛮蠢货!可现在一看,不仅更加光彩夺目,行为举止还看着十分端庄大方。看得他心痒难耐。 “三弟!” 苏璃大大方方的回应,然后泰然自若的站住道, “有事?” 想了想又正色道: “三弟,你该叫我一声大嫂才对。” 裴彦脸上划过一丝不悦。 要知道,苏璃曾经可是屁颠屁颠地追在他后头,天天围着他打转的。那时,他一边享受着这种被追捧的优越感,一边又嫌弃苏璃蠢笨、烦人。 何曾有过这样被疏离的时刻? 他定了定神道: “阿璃,我知道那日是我做得不对。可你怎么可以转头就嫁给我大哥呢?他可是个废人!” “吼?”苏璃冷笑一声,这人还真是不要脸啊,不但不道歉还埋冤起她来,“三弟的意思是,就算你当堂弃我不顾,我也不能嫁给你大哥,而应该乖乖等在新房里,等着你回心转意?” 裴彦道: “阿璃,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我是有苦衷的。我以为,以你我之间的情谊,你会体谅我的。” 苏璃真是要笑死了, “三弟,你真是好大的脸啊!你是长得特别帅,特别温柔,还是特别有钱有权?我凭什么体谅你?让开!我还回去呢!还有,请你叫我大嫂!” 真想拿根鞭子抽死他。 “另外,你大哥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你才是个废物!你个渣男!滚开!” 说罢,她转身走。 裴彦看着她身姿绰约的背影,有些出神。 以前,苏璃成天围着他转,他只觉得烦。 怎么现在她对自己爱搭不理、甚至出言不逊,自己反而觉得她变有趣了? 一定是欲擒故纵!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手段多的很。 今日她这么生气,还说那个瘫子竟比自己强一千倍一万倍,哼哼,必定是心中还生他的气。想来嫁给那个瘫子,也不过是为了气他而已。 这么一想,裴彦落在苏璃背影上的眼神就变得黏糊糊起来。 回到青山院,苏璃早将裴彦忘之脑后。 她照顾欢哥儿睡下,亲自喂了药,又吩咐人第二日一早去学院给他请假,欢哥儿却说轻伤不下火线,不能耽误学业。 再三确认他没事,苏璃这才吹了灯回到房中。 哑奴已经比划着,将事情告诉了裴珩。 裴珩见苏璃进来,安慰道: “欢哥儿没事就好,你也别太担心了。” 苏璃点点头。 一开始是担心欢哥儿的身体,可看到他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现在她心里想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 方才孙中怀身边那个穿得跟花蝴蝶一样的骚包,一个劲地追着她问裴珩是不是对杏仁过敏,她就觉得蹊跷。 欢哥儿不是裴珩的孩子,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 欢哥儿是裴珩在边境带回来的,并不是他和那个子虚乌有的外室生的。 她照顾裴珩这么多天,自然也知道裴珩对杏仁不过敏。 那个骚包追着她这样问,是不是在怀疑欢哥儿的身世? 原着中,并没有提过欢哥儿的生父生母是谁。 还有,他是谁? 和孙中怀看起来很是亲密的样子,难道是肃王?后来的皇帝? omg! 看来,自己还得和裴珩好好聊聊。 屏退哑奴关好门窗,苏璃问道: “夫君,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见苏璃支支吾吾的,裴珩笑道: “你和我之间没有秘密,阿璃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 苏璃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欢哥儿的生父是谁?” 此言一出,裴珩面色都变了,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见房中并无他人,门窗也都关闭的严实,这才慢慢恢复了神色。 “阿璃,为何有此一问?” 苏璃道:“夫君,欢哥儿对杏仁不服,今日险些丧命。据我所知,这种病都是遗传的,而你却并没有这种病症。所以,我才……” 她给自己编了个借口。 裴珩闻言,倒松了一口气,道: “原来如此,我倒忘了,阿璃本就聪慧异常,见微知着。” 沉默了许久,裴珩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道: “阿璃,欢哥儿是我在边境捡来的。我遇到他时,他在一个垃圾堆里捡东西吃。我见他可怜就带回了侯府。又怕别人瞧不起他,对外只说是我儿子。” 苏璃听裴珩这么说,对欢哥儿的身世也一时唏嘘。 “我问过他,可他当时得了一场大病,把前程往事都给忘了。阿璃,欢哥儿现在只认为自己是我和外室所生,咱们就不要用他的身世去打扰他了吧。” 苏璃点点头。 “一切都听夫君的。” “如今,你知道了欢哥儿不是我孩子,你还会对他一如既往的好么?” 苏璃挺直了身子,忙正色道: “当然了,不管他以前是谁的孩子,如今就是我儿子!谁来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笑话! 她对欢哥儿好,本来也不是因为他是你儿子! 对欢哥儿好,是因为我拿欢哥儿当自己亲生儿子好吧,有你没你都一样! 裴珩笑着点头,心里却难受得紧。 明明说好了不骗她的,可转头他就骗了她。 但欢哥儿的身世实在非同小可,一旦暴露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不光是他夫妇二人,就是侯府也怕难逃一劫。 就让一切都烂在他的肚子里吧。 第48章 勾三搭四 心里有事,苏璃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二日晨起,就不免有些精力不济,李嬷嬷一直冲着她打眉眼官司,苏璃都没看见。 欢哥儿休息了一夜,好了许多。 用过早饭带着石头上学去了。 找了个没人的机会,李嬷嬷就凑上前来。 “小姐,这都歇了几日了,眼瞅着就要正骨了,你怎么一点行动都没有啊!” 李嬷嬷趴了几夜墙根,正房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见小姐叫水。真是把她给急死了呀。 眼看着世子就要正骨,可用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 “嬷嬷,世子体虚,正骨之前还是不要折腾他了。养足了精力也要应付接下来的治疗。” 连着两次,事情办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这样下去不光裴珩受不了!她也受不了!!! 这不上不下的感觉,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谁试谁知道! 现在一想起这事,苏璃都有阴影了。 况且,从这两次看裴珩确实很虚,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要再骚扰他了。 “怎么会这样呢?”李嬷嬷懊恼啊! 这个废物世子! 真是可恨啊! 没用的东西! 天天好吃好喝的补着身子,明明看他长了不少肉,身子也健壮了,面色也红润了,怎么还这么废呢? 真是个十成的废物! 要不然就是老费的药不行! 今日的肥鸡不给了,她倒是要抓住老费问问清楚,他到底行不行! …… 苏璃不知李嬷嬷内心的腹诽。 她心里装着事,还不知肃王打听欢哥儿身世意欲何为呢。也不知欢哥儿去竹影小筑会不会有危险。 看来,还得去一探究竟才好。 陪着喜姐儿心不在焉的玩了一上午,用过午饭,又担心欢哥儿身体,打扮妥当掐着点儿就去学院接他放学。 来得早了一些,太阳明晃晃的照着。 苏璃刚下车,就见墙头翻下来一个人,落地后左看看右看看,还不紧不慢的拍拍身上的灰尘。看身形,竟是欢哥儿的好友谢安。 谢安趁先生不备,翻墙逃学。刚落地,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贵妇眼神幽幽地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待看清了是谁,一颗心才重新回到肚子里。 他笑嘻嘻的一作揖, “苏姨好!见过苏姨!问苏姨安!” 一张小嘴甜得发腻。 苏璃不觉好笑,但面上却假装严厉道:“怎么?要逃学啊!” 谢安一抓脑袋,讪讪道: “怎么可能?苏姨误会了,我这是……这是在练轻功,对,轻功。苏姨,你看,我嗖一下又翻回去了!” 话音刚落,见他攀着墙,三下五除二又利索地翻了上去,还骑在墙头居高临下冲她打招呼: “苏姨,等会见!” 说着咧嘴一笑,哗啦一下进去了。 一落地,谢安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的,最近难得逃一次学,还被裴欢的母亲给逮了个正着。 裴欢的母亲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啊! 这才嫁进侯府几日啊,裴欢就被她管教得服服帖帖。 现在都不逃学了! 放学还跑得飞快生怕晚一步回家就挨揍! 也不陪他出去野了! 真是无聊! 苏璃在外等了好一会儿,就见三三两两的学生出来,见了她又开始眼冒星星,甚至有几个还假装上来请安,近距离的观察她。 苏璃大方的一一回礼,还不忘招呼, “有空来家里玩啊!” 谢安跟在欢哥后头屁颠屁颠的出来,看到苏璃老远就打招呼: “苏姨!” 欢哥儿回头白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和我母亲这么熟了?” “这不上回都见过了么?呵呵,呵呵……”谢安抓抓头。 在欢哥儿犀利的注视下,谢安感觉顶不过一秒就得招供,赶紧拔腿就跑, “苏姨,我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呢!走了啊!回见!” “我都说我没事了。” 欢哥儿站在苏璃面前,嘴里虽嘟囔着,可心里却暗爽。毕竟昨日看到苏璃着急心疼他的样子,他还是很受用的。 “我知道你好了,可我今日是有事去找孙先生,顺道来接你的。” 苏璃搂着欢哥儿上车。 欢哥儿心中警铃大作,幽幽地看着她: “您找孙先生?” “对啊!昨天人家救了你小命,我应当上门道谢的。顺便再聊聊你最近的功课。怎么?不行嘛?” 小屁孩,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 竹影小筑里。 欢哥儿看着窗外远处凉亭里,苏璃和孙先生有说有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这个女人,这才安分了几天啊? 自己真是瞎了眼了,还以为她真心对父亲好,谁知道她转头就出来勾搭其他男人! 瞧她笑的花枝招展的样子,他都没见她对父亲这么笑过! 孙先生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有学问,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得帮父亲看住了苏璃才行! 想到这里,欢哥儿就觉得屁股底下有根刺儿,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拿起桌上刚写好的文章,来到院中。 “怎么出来了?”苏璃回头看到他,一脸诧异,“可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确实聊得有些投入,苏璃都有些不好意思! 欢哥儿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不理人。只对着孙中怀恭敬地行礼,道: “先生,这是我新做的文章,还请先生指点。” 孙中怀笑盈盈的拿过放在一边,道: “知道了,放着吧,我回头看。你把明日要讲的先预习一遍。” 说完,扭头对苏璃道: “刚才说到哪里了?继续,继续……” “刚才说到……” “先生!”欢哥儿见二人旁若无人,实在有些生气,大声道,“明日的功课已经预习了。” “哦,那就、那就后日的。” “后日的也看了。”欢哥儿看着二人,更加不爽,“先生,我有几题不会,先生可能到房中指点?” 孙中怀明显感觉到了欢哥的火药味,他正了正色,起身对苏璃施礼道: “少夫人宽坐,我去去就来。” 苏璃含笑点头。 她也听出了欢哥儿言语中的不快,只是不解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或许是身子还没好? 真是的,还没好就请假在家歇着就是了,非得跑出来。 目送欢哥儿带着孙中怀离开,苏璃想到自己今天的任务,略有所思的看了看周围,起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静悄悄的,风景雅致宜人。 远远瞥见窗内躺椅上歪着一个粉衣美男,长发飘飘,只在脑后绑了一根粉色飘带。手中还拿着一卷画轴,勾住小手指看得正十分出神,就连她走进院里也没注意到。 苏璃认出,此人就是昨夜追着她问欢哥儿身世的公子。 苏璃假装迷路,扭头问颂桃道: “噫?方才孙先生明明说厨房就在这边的,怎么看着不像啊?” 颂桃也大声道: “小姐,恐是走岔了。要不去那边找找?” 两人在窗外演戏,肃王闻声走出来,见是苏璃立马换上一脸正经, “少夫人?” 苏璃一愣,后退了半步站到颂桃身后,道: “不知公子在此间,多有打扰。” 肃王正想着欢哥儿的事情,还寻思着要不要去一趟侯府见见裴珩,结果苏璃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他连忙摆手道: “不打扰不打扰。少夫人可是要寻厨房?跟我来。” 苏璃远远跟着,笑道: “那就有劳了。欢哥儿和我说,孙先生很是喜欢我做的酥山,今日正好得了机会,给孙先生做一份。这位公子,可要也来一份?” 肃王想到酥山的美味,忙不迭的点头。 “再好不过。少夫人可以称我为清风。” 清风? 果然是肃王! 他少时不得皇上重视,浪荡在盛京城的勾栏瓦舍之间,自称宛若清风一般自由自在。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也没多少天了。 原着中,侯府被抄后,夺嫡之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靖王率先发难,几位皇子争得你死我活。 肃王本想置身事外,和孙中怀一起远遁江湖逍遥自在,却偏偏遇见了流放途中的裴彦。 裴彦野心勃勃,如何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和柳絮两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肃王参与夺嫡。 最后,他成功登上大宝。 可回想自己的一生,还是年少时当清风的那些年,最是逍遥快活。 “清风?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好名字!” 苏璃顺势拍未来皇帝的马屁。 肃王一愣,这正是他取名的本意。 他生在帝王家,目睹了无数冷血、残忍,心中无限向往投闲置散的自由自在。 此刻听苏璃念出这一句诗来,不免对她刮目相看: “少夫人好才情。” “是公子风雅才是。”约~ 说着,苏璃已经进了厨房,手脚麻利的开始准备材料。 肃王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知欢哥儿所说非虚,又见她神态娴雅、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不自觉的就开始动手帮她打下手。 欢哥儿寻到厨房,正巧看到这一幕。 只见肃王笑眯眯、贱兮兮的看着苏璃,对苏璃的话是言听计从——让他切水果就切水果、让他刨冰就刨冰、让他端碗就端碗。 这郎才女貌、配合无间的一幕时,看得欢哥儿心中无名怒火更甚了。 “母亲,天色不早该走了!” 肃王看到欢哥儿,心中很是开心。 昨夜回来,他就翻开大皇兄的画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回想起大皇兄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越看越觉得欢哥儿像大皇兄。 他举着手中的酥山就喊: “欢哥儿,来得正好,我做了酥……” 肃王话还没说完,欢哥儿已经上前一把拉住苏璃,头也不回地就朝外走去了。 第49章 小孩难哄 上了马车,苏璃诧异道: “你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说着伸手就要去探欢哥儿额头,却被他一把掸开,沉着脸一言不吭地别过头去。 “到底怎么了?” 苏璃有些急了。 哪知欢哥儿眉头一皱,凶巴巴地说道: “你以后不要来了。” “为什么?”苏璃实在费解。 “因为……因为……总之你不要来了!省得别人说闲话。” “闲话?什么闲话?” 苏璃总算回过味来,小屁孩想什么呢?她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弹在欢哥儿脑门上,笑骂道: “小屁孩,你这脑瓜子里一天天的想什么呢?我和孙先生是正常交流,哪里就要被人说闲话了?” 欢哥儿一捂额头,支吾道: “正常交流?你确定?我看你对着孙先生笑得可开心,对父亲你都没这么笑过!” “扑哧!” 苏璃笑出声来, “我对着孙先生不笑,难道哭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对你父亲笑?” 她对着裴珩表情可丰富了,又哭又笑的!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就算你对孙先生没这个意思,那也难保孙先生没这个意思。他……他……” 孙中怀以前可是天天流连花船的,自己都看见了,他还搂着人家姑娘嘴对嘴的喝酒。 他要是误解了苏璃,把苏璃当作轻浮的人,对她做出什么来,可怎么是好? “哦,原来你是对自己的先生没信心。” “没有!”欢哥矢口否认。 “还说没有!欢哥儿,孙先生是成年人,他去花船找姑娘那是他的自由,他虽风流却并不轻浮,对我也很尊重。今日,我们只是在谈论美食和风尚而已,是你多想了。” “真的?” “真的!” 苏璃赌咒发誓,态度异常坚定。 这种时候,一定要斩钉截铁!矢口否认! 欢哥儿小脸蛋上的表情松快了一些,可马上又绷了起来。 “那、那个清风呢?你才和他见了一面,今日就一起做酥山?瞧他那矫揉造作的样子,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 苏璃默默翻了翻白眼,假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 “难道真是我天生丽质,美若天仙,所以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对我垂涎欲滴?” “切!”欢哥儿嗤鼻。 “哈哈,行了。你不知道,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你父亲,拥有一双你和喜姐儿这样的儿女,有了你们,我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怎么可能去觊觎别人呢?放着眼前的幸福不要,自毁名节,我就是个大傻蛋!” “我对他们两个客气,不过是因为一个是未来的状元,而另一个更是了不起的大人物,都是咱们要巴结的。” “状元?你的意思是孙先生会高中?” “对啊。孙先生的才学,难道不足以中状元么?” 欢哥儿点点头。 那倒是,孙先生若是参加春闱,必定高中。他对自己的老师有绝对的信心。 至于说另一个吊儿郎当的清风是大人物?他倒是有点儿不信。 哼,下回要是再看到清风用那种直勾勾、贱兮兮的眼神看苏璃,他就狠狠揍他一顿,少不得打断他两条狗腿! 哄好了欢哥儿,苏璃有些犯难了。 今日试探了一下肃王,见他为人虽轻佻浪荡了一些,但对她却没有什么恶意。看到欢哥儿的时候,更是从眼底里散发出一股子喜爱之情。 另外,看孙中怀对欢哥儿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宠爱有加。 两人看着不像是对欢哥儿不利的样子。 这样一来,至少说明欢哥儿在竹影小筑是安全的。 若是肃王是好的,那欢哥儿等于直接搭上了未来皇帝,有孙中怀保驾护航,又有未来皇帝罩着,欢哥儿前途无量! 就算将来侯府真的发生点什么,欢哥儿也不至于受苦。 “小姐,那个叫清风的一直跟着咱们。” 颂桃凑过来低声说道。 “清风?” “嗯,从竹影小筑出来,他就一直远远跟着,不知道要干嘛。” 苏璃眼珠子一转,道: “欢哥儿,答应给你买书的。走,去书局逛逛。” 进了书局,苏璃留意看,果然看到肃王在外面举着把桃花扇缩头缩脑躲在外头,还自以为躲得很好。。 她见欢哥儿挑书挑得认真,留下石头陪着。自己带着颂桃转身出了书局。 肃王一慌,不知该跟谁。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了苏璃的脚步。 跟着进了一家糕点铺子,刚好见苏璃和颂桃在挑糕点,他侧着身子贴上去。 “小姐,这个好吃多买一点儿。还有这个、这个……” “这个不要,这个有杏仁,将军和欢哥儿都不能吃,你忘了?” “对哦,瞧我这记性。小二,除了这个杏仁酥,其余的都给我包起来。” 颂桃对着柜上大喊。 肃王撑着扇子挡了一脸,自以为很隐藏的跟在苏璃身后,偷听了主仆二人的对话,一颗心沉到了底。 将军?那就是裴珩了? 裴珩也不能吃杏仁?难道真是自己搞错了?欢哥儿真的是裴珩的儿子?跟大皇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明明看着欢哥儿那么像! 真是越看越像! 原先不怀疑的时候还好,现在一怀疑就怎么看怎么像! 他心中懊恼万分,等回过神来,苏璃和颂桃早不知去向了。 肃王垂头丧气的走着,才到一处僻静的街角,就被人从头到脚套了麻袋。 “谁?是谁?” 他惊慌失措,可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胖揍。 直打得他骂声连连,直喊饶命,对方才罢手。挣扎着扯开麻袋,眼前只有两根手臂粗的棍子,哪里还有施暴者的踪迹! …… 苏璃回到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欢哥儿和石头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大箱子书回来,嗔怪道: “买这么多呐?搬不动也不会叫人送回去,真是的!” 说着有些心疼地擦擦欢哥儿额头的汗珠。 “没事,我有的是力气。” “呵呵,呵呵呵……” 身后的石头也跟着一阵傻笑。 …… “好了,这下你死心了?” 孙中怀看着眼前被打成了猪头的肃王,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忍不住就想笑。 “你还笑!嘶!”肃王眼睛都肿得睁不开,“裴欢若不是大皇兄的孩子,那大皇兄的孩子去哪儿了?” 孙中怀没好气的压了一下他的伤口, “当年镇北侯奉命前往边境押解大皇子一家回京,大皇子羞愧难当,当夜就在府上自刎谢罪了,随军的皇子妃还有仆从丫鬟37口全都自杀殉葬。那种情况下,大皇子怎么可能还会有子嗣留下?你别想那么多了。” “哎!真是可惜!欢哥儿多好的孩子啊!” “多好的孩子也不是你家的!”孙中怀顿了顿, “再说了,他要真是大皇子的孩子,你想过后果嘛?” 不光是当年负责去北境押解大皇子的镇北侯有罪,就连收留欢哥儿的裴珩和晋远侯府也会一并遭殃。 当年的案子,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不能再添无辜亡魂了。 肃王一时也无语了。 “知道是谁打你的么?” “哼!还能是谁?除了我那几个皇子哥哥还能有谁?我都已经这样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 孙中怀幽幽的看着肃王,眼中表情讳莫如深。 第50章 交代后事 今天苏璃在外忙碌,裴珩也没闲着。 后日就要断骨重续,他若是能熬过去自然是大喜。 可若是熬不过去…… 他自是要为苏璃和孩子们做好准备,不能让他们受苦。 所以,等苏璃一出门,他就让李嬷嬷去松鹤堂请了老夫人过来。 老夫人乍听闻青山院来人请她,吓得一时慌了神,还以为裴珩要死了。当听到李嬷嬷说,世子一切都好,就是想同她说说话,老夫人这才稍稍安心。 匆匆进了青山院,见到床上的裴珩,老夫人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下来了。 “珩儿!我的珩儿啊!” 望着许久未见的长孙,老夫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老夫人一路走来,看到青山院的一切井井有条,此刻仔细端详裴珩,见他床上、身上都干净整洁,房中也没有任何异味,还面色不错的样子,不禁感叹万千, “珩儿啊,你娶了一个好妻子啊!” 裴珩躺在床上不能动,示意哑奴抱他起来靠在床边坐着。 “祖母,阿璃很好。孙儿娶了她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孙儿还要谢祖母,将这么好的阿璃送到我身边,让我有生之年还能享几天福。” “傻孩子,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是个有福气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夫人想起御医的话,不禁悲从中来。 “祖母,孙儿不知有没有这福气,能和阿璃白头到老了。” 裴珩这话,听得老夫人瞬间泪崩了。 “傻孩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剜祖母的心呢!” “祖母,今日请您过来孙儿有事相求。” 老夫人哭得哽咽,拉着裴珩的手直摇头。她听裴珩这话茬,分明就是交代后事的节奏啊! 她不想听,不想听啊! “祖母,我有一些私产,还有我母亲当年的陪嫁不知如今在何处?” 好吧,真的是交代后事。 老夫人哭得都快心梗了。帕子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哽咽道: “珩儿啊,你放心,你的这些资产都在你母亲那里呢。这些年,都由她替你打理着。” 裴珩皱了皱眉,道: “祖母,我想把这些都拿回来。” “拿回来?” 老夫人一愣,哭声也小了些。 “嗯,我想趁着我还在的时候,把这些都拿回来,留给阿璃和两个孩子。万一我走了……她们也需要一些银钱傍身。”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道: “傻孩子,你母亲宽厚,你难道还怕她将来亏待她们不成?” 裴珩冷笑。 宽厚? 那都是装的吧。 亏待? 那也是肯定的。 别说是苏璃和孩子了,就是他自己,不也是被亏待了三年了嘛? 从小到大这些银钱上的事情他从不上心,小温氏又是自己的亲姨母,资产交给她打理,他再放心不过了。 可现在,他算是彻底看清了小温氏。 表面宽厚,背后恶毒。 拿着他的私产和母亲大温氏的嫁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被她中饱私囊了多少。 这些资产和钱,他定是要拿回来,悉数交给真正爱他、关心他的人。 “祖母,你有所不知——” 裴珩将他这三年遭受的非人待遇一一告诉了老夫人,也将苏璃来了之后所做的一切也告诉了她。 老夫人听后,惊愕得捂不拢嘴。 “你说的这些,可,可都是真的?” 这,这和她看到听到的可完全不一样啊! “祖母,从前是我耳聋眼盲,轻易信了她。还因为自己的伤病,变得狂暴疯癫,甚至苛待身边人,终日一心求死,却不想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促成的。 她巴不得我早点死。 如此一来,既可霸占我和我母亲的资产,还能让裴彦承袭爵位。” 老夫人目瞪口呆。 可不是这个道理嘛? 她怎么从来没往这里想过。 实在是小温氏装得太好了,一时半会她实在难以相信。 后宅妇人最擅长的莫过于杀人于无形。 可恨! 可恨啊! 可这么一大笔财富要交给苏璃,老夫人又有点犹豫了。 “珩儿,是不是、是不是璃儿跟你说了什么?” 也不无这个可能。 “祖母!”裴珩恨恨的喊了一句, “阿璃从来没有说过半句,今日之事,我也是瞒着她,等她出门了才叫人来请您的。” “祖母,我虽病了三年,可脑子没坏!分得出来谁好谁坏!”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祖母知道璃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可阿璃到底入府时日尚浅,她又还没怀上你的孩子,珩儿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迂腐! 裴珩听老夫人这般说,实在有些无力。 若是可以,他真想扒开老夫人眼睛洗一洗,让她看清小温氏的真面目。 还有,说什么阿璃没有怀上他的孩子,就担心她起二心,这是什么逻辑? 阿璃若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会选择嫁给他了。 “祖母,我意已决。我的私产一半留给阿璃,另一半并我母亲的嫁妆,全都留给欢哥儿和喜姐儿。” 老夫人见他意志坚定,倒也不再说什么。 “你既已经做了决定,祖母便依了你。” “多谢祖母。将来有祖母照拂阿璃和两个孩子,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裴珩敛目,这个侯府只有祖母是真心对他的,如今此事也只能仰仗祖母费心了。 只是,这件事情只怕也未必好办。 他虽不知私产加上他母亲的嫁妆到底有多少,但很定是一笔很大的财富,落在小温氏手中这么多年,如今想要拿回来,必定艰难。 老夫人一方面心中哀痛最疼爱的孙儿将死; 一方面又激愤小温氏这三年来如此欺上瞒下、背地里这么折磨裴珩; 另一方面又在盘算着该怎么帮裴珩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一时间也是思绪万千,良久才道: “珩儿你放心,祖母答应你,必定帮你办成此事。既知小温氏的真面目,将来我也必不会让她欺负了璃儿和两个孩子。”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 那个毒妇! 骗得她好苦啊! 回头给她好看! 可裴珩却道:“祖母,小温氏虽这般对我,但我也不愿祖母因此和她伤了情分。祖母只当不知此事,也不必同父亲提起。 另外,拿回资产此事只怕不易。若她推推搡搡不愿交出来,孙儿有句话,还烦请祖母带给她。” 裴珩不想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的事情为难。 毕竟,小温氏把持侯府多年,又素有贤名,将来老夫人还指望着小温氏养老呢。 这彼此之间的面皮还是不要撕碎的好。 而且解决之法,他也早已想好。 “什么话?” 老夫人老泪纵横,理解孙子这么说完全是在为她考虑。 裴珩顿了顿,内心也无比的哀伤。 一家人竟走到了如今地步,是他也未曾想过的。 他定了定心神,一字一句道: “她若阻挠,祖母只管对她说,我愿主动放弃晋远侯府爵位让给三弟。爵位换我的资产,这笔交易她不亏!” 第51章 放弃爵位 “珩儿!” 老夫人失声痛哭。 裴珩这是知道自己要死,用爵位来全一家人的情分啊! 小温氏这些年咋咋唬唬,背地里算计这算计那的,为的不就是这爵位嘛! “珩儿,祖母对不起你啊!” 老夫人一生要强,可竟连最疼爱的孙儿都保不住,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活受了这么年的苦。 想到这些她痛彻心扉。 所以,面对小温氏的时候,实在没什么好气。 而侯夫人骤然听到裴珩要将那些产业拿回去,大吃一惊。 晋远侯虽有爵位、俸禄,可要支撑这么大一家子的花销,那也是捉襟见肘的。 好在裴珩前些年军功不断。 受伤后皇上更是感念他的功劳,不仅加封他一等护国大将军,还御赐大将军府邸,金银、铺子、田庄等赏赐更是不计其数。 还有他母亲大温氏当年的陪嫁。 这些加总在一起,占了整个侯府一大半的产业。 裴珩常年在外领兵,对银钱根本不上心。 这些产业在她手中打理多年,她早将它们视为自己的私产。 这时候突然要她交出来,那是说不出的心痛、肉痛啊! 所以,她一上来就责备起苏璃: “母亲,璃儿入府时日尚浅,况且她年纪轻轻的,如何打理得了这么大产业。珩儿这是被吹枕边风蛊惑了吧,才会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 老夫人心中不痛快,没好脸色的跺了一下拐杖,怒道: “怎么?你舍不得?那些本来也不是你的!如今珩儿成了亲,照道理也该还给他了。” 侯夫人面色一讪, “母亲,您说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舍不得呢?这些本来也是珩儿和我那苦命的姐姐的。” “那不就得了!赶紧的,把账本、房契、田契、商契全都送我这里来!” 老夫人是一刻也不想耽搁。 想到孙儿那奄奄一息、下一刻就要咽气的模样,她恨不得现在就办成此事全了孙子的心愿。 “母亲,那些东西纷繁庞杂,怎么可能是一时半会就能整理好的?” “那你说要多久?” “三个月?” 侯夫人盘算着。 不出三个月裴珩就死翘翘了,到时候就不必交了。 “放屁!” 老夫人一跺拐杖,破口大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得什么算盘珠子!你是算准了珩儿过不了三个月,在这儿跟我绕弯弯呢! 立刻、马上,现在就送过来!” 侯夫人被骂得一愣,立马捏起帕子就开始哭。 “哎呀,母亲啊!当年我那可怜的姐姐病死了,我真是心疼珩儿啊!别人都劝我,说后妈不好当,可谁叫我是他亲姨母呢! 我怎么可能看着他落入其他女人手中,倍受搓磨呢? 小时候他生病,我连彦儿都顾不上,整夜整夜的陪着珩儿。那样好的不是先紧着珩儿啊? 他从不管庶务,一心只在军营。撇下一大摊子给我,我也毫无怨言的就帮他照料了。三年前他半死不活的回来,我是哭碎了心!青山院的事情,大大小小,哪一件不是我亲自照料的? 现在倒好,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转头就要把产业都拿回去交给媳妇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呀! 可他倒好! 冷心冷情,白瞎我对他的一番情谊了呀! 还有那个苏璃,嫁进来才几天啊,就挑唆着珩儿和我不和。 母亲,她一贯是个目中无人的,我精心挑选的丫鬟她都敢打,如今霸着珩儿,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啊!!!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天底下也没有我这么做婆婆的!” 侯夫人越说越来劲,到后来就真嚎啕大哭起来。 哭天抢地的整个松鹤堂都惊动了。 连松鹤堂外来来回回的婆子丫鬟们也都听见了,虽不敢大声议论,但私下却都曲曲开了…… “夫人也太惨了,劳碌了这些年啥都没捞着,还白受罪了!” “哎,世子也太狠心了。都说后妈难为,后妈再怎么好,也顶不上自己亲妈啊!” “少夫人也真是的,夫人这么好,将来难道还会亏待了她不成?这急吼吼的就开始抢财产了?” 早有侯夫人的心腹跑去找晋远侯了。 …… “够了!” 老夫人真是忍无可忍了! 要不是她亲耳听裴珩说了小温氏对他做的那些事,她也要被小温氏这些话给哭动摇了。 可一想到孙儿受的苦,她的心肠就又硬了起来。 “珩儿病了这三年,你是怎么做母亲的!你……” “我怎么做母亲?” 侯夫人捶胸顿足,嚎道, “青山院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那些下人,哪一个不是我精挑细选的。就连大夫也是我进宫向贵妃姐姐求来的。 母亲,珩儿脾气暴戾,哪个人能受得了他?我是忍气吞声,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呐!给他换了一波又一波。 母亲,我做得还不够嘛? 他竟要这样来剜我的心!” 这些年小温氏的表面功夫确实做得一丝不漏,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来。 老夫人被她怼得是哑口无言。 除非撕破脸不要,可…… “哎呀,母亲、夫人,这是做什么啊!” 晋远侯着急忙慌地赶来,见松鹤堂乱成一团,侯夫人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她……她……气死我了!” 老夫人一跺拐杖,恨声道, “你来得正好!珩儿和他母亲的那些产业收拢收拢,放我这里来。珩儿有话,这些产业将来都是要留给璃儿和两个孩子的。” 侯爷一听,松了一口气,对着侯夫人道: “我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些产业嘛?交出来就是了,何至于哭闹成这样!” “你……”侯夫人真是被自己的丈夫给气死了。 他两手一摊,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 如今倒是来充什么大头! 不就是些产业嘛? 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 这些产业交出去,侯府喝西北风去啊! 当然这些话侯夫人不能说,她哭唧唧地拉住侯爷, “侯爷,这是产业的事么?这是珩儿对我的不信任啊!侯爷,我这母亲做得实在太难了!” “好了好了。就算交出去,也还是侯府的。璃儿年轻,两个孩子又小,少不得还是要你打理的。哭什么哭!” 晋远侯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重重的垂头道: “今日我去看珩儿了,看他情况很不好。世昌啊,后事还是预备起来吧。” 侯爷心里一惊。 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不免还是伤心。 “是,母亲。” 侯夫人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哭声也小了许多,竖起耳朵来偷听。 “世昌,改日你进宫一趟。珩儿同我说,他自愿放弃袭爵,把爵位让给彦儿。” “什么?” “当真?” 侯爷和侯夫人异口同声。 侯爷瞪了夫人一眼,扭头问老夫人道:“珩儿真是这么说的?” 老夫人悲从中来,叹道: “是啊!他亲口说的。爵位给彦儿,他私产的一半给璃儿,另一半并他母亲的嫁妆留给两个孩子。” 说罢,老夫人幽幽地看向已经偃旗息鼓的侯夫人, “珩儿一直念着兄弟情分,念着你这个母亲的情分,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侯夫人讪讪地擦着眼角的泪痕道: “母亲,珩儿既有这话,您何不早说!害我还以为他心里没我这个母亲和他兄弟。” 虽然,裴珩死后世子的名头也还是裴彦的,可一来还得等三个月!既然是早一日得到袭爵的资格,就早安心一日。 况且早一日顶上世子的名头,裴彦也好说一门好亲,尤其是他现在名声不佳的情况下,要想说清不容易,可作为世子的身份,那就不一样了,对方总会慎重对待的。 至于产业么…… 谁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账还不是由得自己报? 等裴珩一死,这后宅也是任由她说了算,苏璃一个寡妇还不是任她拿捏?至于两个孩子,那就更不足为惧了!要他们死都可以! 这些产业今日怎么拿出去的,将来就还怎么拿回来! 白到手一个爵位! 想到这些,侯夫人心也舒坦了,眼泪也收了,捏着帕子开始收拾。 而老夫人冷眼看着,对小温氏的恨意更甚。 第52章 私房上交 可看着小温氏叫人抬到松鹤堂的东西,侯爷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这些年裴珩军功不断,赏赐丰厚,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几个小厮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账本、契约文书堆满了松鹤堂的院子,还有好些在库房里搬不动的大件。 “母亲,这、这些难道真的都给么?” 看着这巨额的财富,侯爷也有些吃不准。 老夫人陷入沉思,许久后才道: “珩儿母亲的陪嫁是有单子的,做不得假,该给的就给。至于他的私产……” 她顿了顿, “就先给一半吧。另一半放在我这里,我受些累替他先打理着。” 小温氏那里,她是不放心的了。 见侯爷面色沉沉,老夫人补充道: “也不是我不愿意交出去。说到底璃儿进府日子尚浅,她年纪轻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分出心来照顾珩儿,哪里有精力打理这些产业?不急,再看看。” “是!”侯爷点头。 其实他心里也有这个意思。 母子两个盘算好,侯爷挑出一半的产业和相应的账本,浩浩荡荡往青山院去了。 …… 晚上,苏璃回到家,就看到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箱子,打开看,里头是整本整本的账册,还有数不清的房契、店契、地契。 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而晋远侯本人正在裴珩房中说话。 …… 晋远侯看着儿子消瘦的模样,也是悲从中来。 这三年,他不忍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所以很少踏足青山院。可今天,儿子都交代后事了,他再不忍也得来。 “珩儿,你把爵位让给彦儿,以换回你产业的事情,你祖母都已经和我说了。珩儿,你大可不必如此……” 侯爷一开口,裴珩就拦住了他的话头。 “父亲,有话就直说吧。” 侯爷悲怆, “珩儿,你我父子之情竟已疏远至此了嘛?” 裴珩面带嘲讽。 父子之情? 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再娶,那时候起父子之情不是早就疏远了么? 父亲口口声声以他为傲,也不过是因为这些年他军功不断,地位节节攀升,带给侯府无尽的荣耀和财富而已。 可这三年,他躺在床上,但凡父亲多关心他一些,他也不会被小温氏搓磨至这般光景了。 但裴珩也不怪他。 毕竟他是父亲。 “若父亲还念及父子之情,就请应允我一件事。” “何事?” 裴珩深吸一口气,道: “烦请父亲替我手书一封放妻书,我画押,等我死后交给阿璃。去留随她自己定。” “什么?放妻书?” 侯爷大为震动。 “不错。若是阿璃选择离开,我私产的一半随她带走。若是她不走……” “不走如何?” 裴珩笑笑,想起苏璃温柔的眼睛, “若是她不走,还请父亲照拂于她。她若在侯府过得舒心也便罢了,若是不舒心,就请父亲让她带着孩子分府别住。” “分府?” “不错。御赐的将军府就在临街,她随时可以搬过去。” “你是怕我苛待他们?” “父亲人品端正,自然不会做苛待媳妇这样的事情。可内宅中的事情,父亲难免鞭长莫及。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幼子,遭人欺负也只能委屈吞声。” “珩儿,你这是何必呢?” 侯爷知道裴珩这说的是侯夫人还有那两房不好相处的叔母。 “父亲,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裴珩语气坚定了许多。 侯爷连忙压压手,示意他别急。 “行,行,我答应,答应。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分府别住,难免徒增是非。” “父亲是担心她不守妇道?” 侯爷:“……” 裴珩冷冷笑道:“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被你们逼着嫁给我冲喜,原本就是我们欠她的,再多的补偿都不算多!” 侯爷心中暗道,什么逼她冲喜,明明是她自己要冲喜的好吧。 可现在也不是反驳的时候。 好在他和老夫人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收起了一半的产业,就算苏璃拿走剩下的一半,至少大部分还留在侯府。 想到这里,晋远侯也不再为难。 当下拿来纸笔,当着裴珩的面写下文书。 经裴珩确认无误,再画押。 文书交由侯爷保管。 苏璃在院中,看到侯爷出来,赶紧问候。 “请父亲安。” 侯爷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只说了句好好照顾珩儿就带着小厮们走了。 回到房中,苏璃等问过裴珩,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傻呀!” 苏璃一屁股坐在床上,就开始数落裴珩, “爵位怎么说放弃就放弃,那是你的!” 裴珩却很高兴,笑道: “什么应得不应得的,那爵位我可一点儿也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啊!我还指望着将来当侯爷夫人呢!这么一来,可就没戏了!” 苏璃是真心替裴珩惋惜。 私产和陪嫁是裴珩的,爵位也是裴珩的。 凭什么要用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去换另一个自己的东西! 这不扯蛋嘛? 这也太憋屈了! 裴珩也知道憋屈、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若他身体健康还和以前一样说一不二,自然是另一番光景和打算。 可现在…… “阿璃,照理说我若是死了,爵位理应由我的孩子继承。可欢哥儿是庶出,他们不会让他袭爵的。最后,还不是会落到裴彦头上? 反正迟早都会是他的,咱们不如大方一点,给他们就是了。将来也少些折腾。更何况如今换回这些产业,值了。” “不对!” 苏璃打住他的话,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 “不对不对!怎么就要死了?怎么就最后会落到裴彦头上了?什么叫将来少些折腾!裴珩,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咱可是一天天的在好来呢!” “对,对,我胡说八道!” 裴珩眯着眼睛笑, “反正现在给都给了,你想怎么着吧?” 苏璃捏了捏裴珩的鼻子,嗔怪道: “你呀,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给定了。要换做我,爵位不会给,产业也得要回来。这些都是你的!我是绝对不会让那些坏人得逞的。” “阿璃,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哎,算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说什么都白搭,还是往好处想。” 苏璃性情最是豁达。 心中虽惋惜,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她指着房中满满当当几箱子文书、凭契、账本,瞪大了眼睛道: “所以,这些、这些都是你的私房钱?” 第53章 还有爵位 裴珩笑着点点头。 “妈呀!” 苏璃眼珠子都瞪大了。 她站起来,逐一翻看箱子里的文书。 “田庄、田庄、山林、田庄、铺子、铺子、铺子、还是铺子,房产、房产……裴珩,你到底有多少财产啊!” 这还只是一个箱子的,还有两个箱子没开呢! 苏璃都要麻了。 她也算是见过大钱的人了,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资产! 豪门! 妥妥的豪门! 难怪成婚第二天,祖母和父亲的见面礼一出手就是两个十万两!加两个铺子! 这还真是金窝啊! “这些是我这么多年打仗,靠着军功攒下的。一半给你,另一半给两个孩子。” 裴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产业,他只知道应该不少,但也没想到有这么多。 “给我?” 苏璃吃了一惊。 “没错!” 看着苏璃眼里闪着星星的样子,他很高兴。 很高兴自己还有东西可以留给她! “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 钱虽然是个好东西,可这么多钱……哈哈……实在是好东西! 裴珩一下就急了, “你是我妻,我的自然都是你的。阿璃,除了这些,我实在想不出来还能给你什么。” “傻瓜,你给了我一双儿女啊。这已经足够了!” 苏璃点了点裴珩的额头。 裴珩欣慰的笑了,道: “那就算为夫求你,费心为这个家操劳。为了我和孩子们,还得劳烦你替我打理这些产业。” 裴珩都这么说,再拒绝就做作了。苏璃点点头道: “那就帮你打理着。” 听了这话,裴珩才又开心起来,道: “另外那些是我母亲的陪嫁,将来一半给喜姐儿、一半给欢哥儿。铺子田产都在这里了,其他东西应该都在库房里,你核对核对嫁妆单子,找个日子去搬回来。” “好嘞!” 搬钱和宝贝,苏璃可来劲了。 这么多产业,她直接就成了上市集团公司的总经理,想想都兴奋啊! 可想到爵位没了,还是有些心痛。 “哎,有钱了固然开心,可一想到以后就是平头老百姓了,还是有些难过的。” “平头老百姓?” “是啊!你都不是世子了,可不就是平头老百姓了么?” 苏璃手里捧着账本,翻啊翻。 这么多产业,可有她忙的了。 吼吼吼吼,不过,不怕,她最擅长管理企业了。 想当年“前夫”给她留下的家具小作坊,她用了近十年功夫就做成了市值十几个亿的大企业。 做买卖做管理,她可不是盖的! 裴珩听她语气中的失落不觉好笑,道: “谁说咱们以后是平头百姓了?我就算不当晋远侯世子,可我是护国大将军呢!” “啥?” 苏璃一惊,丢下手中账本跑了过来,狗腿的趴在床前, “还有爵位?” 裴珩呵呵直笑,点头道: “嗯。还有一座御赐的大将军府,比侯府也就大了那么一点儿吧。你以后要是不想在侯府住了,就搬去将军府住,带着孩子一起。” “真的?!” 这一晚上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苏璃都要蹦起来了。 “你是说,我当不成侯夫人,还能当大将军夫人?还有一个独立的府邸?我说了算的那种?” 裴珩宠溺的点点头。 如果他侥幸不死的话。 想到这里,他一阵心酸。 真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和他的阿璃相处的还不够呢! 苏璃这一晚被财富和地位暴击得体无完肤。 她捧着裴珩的脸揉搓了好一会儿,然后在他额头吧唧亲了一口, “不错,不错!大将军夫人听起来可比侯夫人威风很多!裴珩,你不错!哈哈哈哈!” 苏璃看着这些箱子,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金子。 等以后裴珩身体好起来,她就和他、还有孩子一起搬去将军府住。 这侯府爱谁谁住! 侯夫人? 呵呵! 拜拜了您呐! 看着苏璃高高兴兴的叫人抬着箱子去书房了,裴珩的心里一阵阵疼。 他又让哑奴去叫李嬷嬷进来。 “世子。” 李嬷嬷远远的站着。 裴珩今天的所做所为她都看在眼里了。 不得不承认,世子在某些方面虽然没用得很,但对自家小姐那是真心实意的好。 真是可惜啊! 若世子身体康健,这郎才女貌该是多么幸福登对的一对啊! 不过,经过今天这事,李嬷嬷倒是对裴珩打心眼里敬佩了起来。 所以言语上也恭敬了不少。 裴珩敛了敛神,强作坚强道: “嬷嬷,有些事有些话我不希望你和阿璃讲,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是!老奴明白的。” 李嬷嬷应着。 她阅历丰富,今日小姐一出门,裴珩就叫她请老夫人,她就想到了应是交代后事。 更何况老夫人走的时候哭哭啼啼,后来侯爷又来了。 这阵仗妥妥的就是交代后事啊! 她也日日夜夜担心这事呢! 不过她也不想让自家小姐伤心。 能瞒一日算一日吧。 “阿璃对后日的断骨重续信心满满。可我却不得多想一些。嬷嬷,若是我……” 裴珩深吸一口气,眼里涌上泪意,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继续道, “若是我没熬过来,阿璃和孩子们还望嬷嬷照看。侯府若是住不下去了,就搬到将军府去,老夫人和侯爷不会为难你们的。” “老奴记下了。” 李嬷嬷也有些哽咽。 裴珩又道: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相求。” “世子但说无妨。” “今晚的饭食,还请嬷嬷特别调制一番。” “啥?” 李嬷嬷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等回过神来,吓得后背都湿透了。 她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道: “世子,老奴、老奴……” 裴珩却很平静,笑道: “嬷嬷不必害怕。你和阿璃在我饭食里下药,我早就知道了。嬷嬷,我不光不怪你,还要感谢你。” 李嬷嬷不禁汗颜。 “世子说什么呢……” “嬷嬷,我卧床三年,身子羸弱至此,有些事情实在力不从心,让阿璃失望了。” 李嬷嬷额头的汗哒哒滴。 “后日就要断骨重续,我生死未卜。我不想留下遗憾,也不想给阿璃留下遗憾。嬷嬷能懂么?” 懂! 十分懂! 非常懂! 哪个男人愿意一辈子戴着不行的帽子? 哪个男人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大展雄风? 只是世子你不行啊! 都试了两回了,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我知道嬷嬷很有一些好东西。今夜,还望嬷嬷能成全。” 裴珩的话点到为止。 再多,他也说不下去了。 李嬷嬷何其聪敏,当即趴在地上道: “世子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4章 合谋算计 今夜要办大事。 李嬷嬷一合计,有些不放心就专门等在了费神医的房中。 老费行踪成谜,但每天的鸡和酒却是准时准点来拿,一天也不曾落下。 今日窗子刚一动,就被李嬷嬷逮了个正着。 “你别走!” 李嬷嬷牢牢钳住费神医的手臂,死活不放开。 “干什么!”老费被拉住脱不开身,有些难受。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李嬷嬷凑过去如此如此说了。 “不可能!我老费亲自调的药怎么可能不行?除非他没吃!” “那今夜,他们可以……可以么?” 李嬷嬷目光炯炯的盯着老费。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若是世子死在了断骨重续的过程中,那小姐可就只剩两晚的机会了。 “老太婆你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日子……” “别打岔!就问你今夜行不行!” “行!当然行!有什么不行!” 老费是真不懂这些女人,这么猴急干嘛?等以后身体养好了难道还没机会不成? 不过,他每天来拿鸡都会偷偷看一眼裴珩,身体恢复的很好,适当做点的运动有益身心健康。 “给他们俩加点料!”李嬷嬷眼中划过一丝狠辣。 “加点料?他们?”老费满脸问号。 “嗯,两个人都加点!” “啊?” “啊什么啊!你给我快点!” …… “小姐!” 晚饭后,李嬷嬷鬼鬼祟祟地端着“补”汤进来。 见苏璃还拿着账本算啊算,有些不高兴的一把夺过,生气道: “小姐,你在书房里都待了一个多时辰了,来,喝点汤歇歇。” 苏璃算账算得头昏脑胀,正好歇会儿。 裴珩产业虽多可却良莠不齐,算下来倒是赚钱的少亏钱的多,接手后少不得一番整治。 也不知这侯夫人怎么打理的。 “嗯?这什么味啊!” 苏璃喝了一口,今天的汤味道怪怪的。 李嬷嬷一把端起来堵在苏璃的嘴边,摁着她的头一口闷了个干净。 “好汤!一滴都别浪费了。” 看汤底都倒干净了,李嬷嬷才满意。 “小姐,夜深了,浴汤都备好,赶紧洗洗睡吧。明天再看也不迟。” 说罢,推着苏璃就回房洗漱。 颂桃和颂枝也很麻利,三下五除二的就帮苏璃洗好澡,三个人就差抬着苏璃送她进房了。 等她一进门,李嬷嬷就在外头轻声道: “小姐,我们都走了啊!外头没人了!放心吧!” 莫名其妙! 苏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才走了两步,就觉出不对劲来。 不仅浑身发热腿还一阵阵的发软。 “这鬼天气,端午还没到呢,就这么热!” 她扯了扯领子。 可不扯还好,一扯更热了。 不光热,还难受,说不出的难受。好不容易走到桌边喝了杯凉水,却根本浇不灭心中熊熊燃烧的火。 这种感觉…… 苏璃立马觉察出不对劲来! 那汤! 李嬷嬷! 说好了等裴珩断骨重续后再说的,李嬷嬷怎么就不听呢? 烈火以燎原之势席卷而过,她一晃脑袋,眼前都重影了。 红帐重重叠叠,里头的裴珩就跟那待宰的羔羊一样,一点响动也没有。 看来李嬷嬷是早做好了准备。 “裴珩?” 苏璃刚喊出两个字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天啊,这是自己的声音么? 夹得能掐出水来。 喉咙一阵阵的痒,若是再不立马采取些措施,只怕就要崩溃了。 哆嗦着好不容易挪到裴珩身边。 见他面泛桃红、分外妖娆,雪白的寝衣像是在她招手。 脑子嗡的一声,仅剩的那一点儿理智瞬间就坍塌了。 “对不住了!” 犹如饿虎扑食,苏璃不客气了。 …… 裴珩听着身边的动静,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来。 他让李嬷嬷给他准备了特别的汤。 他不想睡过去人事不省,因为这或许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但他又不想吓着苏璃。 所以,他紧闭双眼,假装自己是昏迷的。 …… 见裴珩始终没动静,苏璃渐渐也放下心来。不然,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是太羞耻了。 虽然有些遗憾又是独角戏,但却也安心不少。 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念想的。 只是裴珩身体不好,这股念想一直被她深深压在了心底。 此刻借着药劲竟一发不可收拾。连自己都惊叹,自己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当然,裴珩也分外给力。 “夫君……” 情到浓处,苏璃紧紧抱住裴珩。 前所未有的感觉如潮水般侵袭她全身,直至倒下再也不想动弹。 …… “裴珩?”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璃才慢慢缓过劲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探裴珩的鼻息。 她内心深处不知有多恐惧。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人整死了。 还好、还好! 除了气息异常紊乱、身体烫得跟炭炉子似的,他还活着! 她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力气起来给裴珩收拾。 可擦着擦着,惊奇的发现他又起了念想。 苏璃心头一阵悸动,心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要死了!李嬷嬷!! 真不怕给整虚了,这段时间都白补了么? 后天一早还做大手术呢! 不行,坚决不行! 苏璃拍拍自己发烫的面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又摸摸裴珩同样发烫的脸,语气中充满了爱怜: “夫君,下人们太心急,你可千万别怪她们啊!乖了,咱们来日方长,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啊!” 她支撑着起身,端了满满一盆冷水,绞了条湿答答的帕子盖在裴珩脸上。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 摸着体温渐渐恢复正常的裴珩,苏璃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明天给你炖补药喝。” 她轻轻在裴珩的额头吻了一下,道: “夫君,好好睡。我……去去就来。” 说着吹灭灯,放下床帐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房中骤然安静了下来。 裴珩睁开眼睛,这时才敢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天啊! 这痛苦并快乐的夜晚! 天知道他好几次几乎要克制不住发出声来,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他的阿璃啊! …… 听着浴房传来苏璃的响动,李嬷嬷帕子都要搅碎了。 小姐还是心太软!都喂到嘴边了,还不肯下死手! 世子还是太没用! 都帮他到这种地步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李嬷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着壁龛里的送子观音跪拜。 “观音大士,请赐给小姐一个儿子吧!老奴愿减寿十年!” 第55章 术前准备 明日就要断骨重续。 青山院内院几个核心人物心里都忐忑不安。 李嬷嬷和颂枝、颂桃自不必说,担心裴珩就此一命呜呼,过了明天小姐就要守寡。 哑奴和哑姑心中也焦急又害怕。 裴珩更是做好了醒不过来的准备。 欢哥儿虽不说,但早上吃饭的时候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没吃几口就走了,出门还差点绊倒。 喜姐儿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大人们都神色紧张,也闷闷的不说话。 倒是苏璃笑呵呵,拉着费神医谈天说地。 “所以,这是止痛药。” “哟,少夫人还懂这些呢?” 费老在房中准备明日要用的东西,见苏璃好奇地看着他的药和工具,也来了兴致。 “这虽是止痛药,可对于断骨之痛来说,止痛的效果还是有限。尤其是世子要断四肢,那种疼痛非一般人能够承受,很有可能直接痛死过去。” “那能不能分开治疗。比如先治手、再治腿?” 光是听着,苏璃就一阵阵的发紧。 “也是可以的。就是治疗过程会漫长一些。” “不用!” 不知何时,裴珩坐在轮椅上被哑奴推到了房中。他淡淡道: “费神医,手脚一起治吧。我受得住!” 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一刻都不想多过。 要么死! 要么活! 他决意赌上一把。 费神医撇撇嘴,竖起大拇指, “是条汉子!” 苏璃还是担心,不过面上却表现的淡定,能做的也只有安慰了。 “费神医医术了得,必定能手术成功!” “还是丫头懂我!” 费神医满意的点点头,他看着裴珩道: “痛是必定的。要是不想痛,我也有办法。可以金针封穴。可是你四肢都要重新断骨重接,封穴的时间必定很久。届时血脉不通,四肢就算重新接好,以后只怕也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苏璃连忙追问。 “比如走路跛脚了,手指无力了等等。” 断骨重接本就是为了成为正常人,这要是吃了苦头还是个跛子? 裴珩断然道: “不用金针封穴。我就喝止痛药。” “可是!”苏璃一把抓住裴珩的手,“可是……” 她心中也很是犹豫。 是冒着痛死的风险,生生承受了断骨之痛,以后彻底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还是金针封穴,但以后不良于行? “不用可是了!我意已决!” 裴珩坚定的说道。 此刻,就连费神医也赞许地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这是绑带。为了防止过程中因疼痛而产生挣扎,我会用绑带绑住你。还要几个人同时按住你。” “这是锤子,明天我就要用这把锤子敲断世子的手和脚。” 费老举起一把铁锤,在空中一挥。 又掏出一罐黑漆漆黏糊糊的药, “然后在患处涂上我老费特制的膏药。” “黑玉断续膏?” “什么?黑玉断续膏?哈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啊!少夫人风雅,就叫这名字了!” “费神医,这期间还要注意什么么?” 苏璃虚心请教。 “没什么要注意的。又不是开膛破肚,咔咔几下就完事了。” 费神医说得简单。 可李嬷嬷等人光是看着那大铁锤,就寒毛倒竖! 听了治疗过程全都捏了一把冷汗。 那哪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呀! 就算哑奴见惯了生死、伤残,也不觉皱眉啊巴啊巴的叫个不停。 苏璃拉着裴珩的手,强作镇定地摸摸大铁锤。 大锤子啊! 明天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要一下就成功! 不要给裴珩带去太多痛苦。 苏璃见费神医准备的妥当,拍拍手道: “走,今晚咱们吃火锅!哑姑,颂桃,随我去备菜!” 她心里其实紧张得要死。 可凡遇大事,为将为帅者都要临危不乱! 这样下面的人才有主心骨。 她是青山院的主心骨,谁乱她都不能乱! “火锅?是为何物?” 费老一听吃的,立马来劲。 “费老,这可是好东西。不比您的肥鸡差!您就等着吧,今天好好吃一顿,明天才有力气动手术不是?” “是极!是极!” 青山院里,热热闹闹忙着吃火锅。 …… 侯夫人那边乐呵呵地对儿子道: “彦儿啊,不日你就是世子了。你爹已经连夜写好了折子递上去,就等着皇上批复了。” 裴彦满不在乎。 “是他不要施舍给我的。我不稀罕!” “蠢货!” 侯夫人气得一巴掌招呼过去。 这世子的名号她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手的,为此还把那泼天的富贵交出去了。结果换回儿子一句不稀罕! “娘!你又打我作甚?” “打你?我都想打死你!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辛苦这么多年,还不都是为了你!彦儿啊,你可上点心儿吧!” 侯夫人气得脸都绿了。 昨夜那些账本、文书、契约从她房里搬走,她房间都宽敞了一倍。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的心在滴血。 不过,好在她还留了一手,私下挑了些收益好的藏下了一半。 反正裴珩的私产那么多,他自己又没账!鬼知道少了多少! 不过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余一个都没告诉。 “过几天袭爵的圣旨就下来了,刚好赶在端午宫宴之前。到时候咱娘俩风风光光去宫里赴宴,正好给你相看个媳妇。” 侯夫人想到这些,气才稍顺些。 “娘,真要给我娶妻啊?那絮儿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侯夫人想到街上听到的污言秽语,就气得七窍生烟。 “娘,您别这么瞧不起她。她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絮雪冰城的生意红火,您也看见了。这才几天啊,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裴彦想到柳絮每每在房中算账,算着算着就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道铺子生意极好。 柳絮已经在看新铺子,准备再开分店。趁着夏季高峰,再狠狠的赚一笔。 他也很赞成。 只要柳絮和侯府的羁绊越深,她就越走不开。 到时候自己就能轻松拿捏她了。 “她要真有这个本事,将来我做主给她扶成平妾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这之前,你让她乖乖给我赚钱!” 偌大的侯府一睁眼就是一大笔开销。 如今失去了裴珩大半部分产业,想想都肉痛。 还好,又来了只会下金蛋的柳絮。 裴彦见母亲松了口,心中高兴,搂着母亲乘机开口道: “娘,絮雪冰城生意红火,我盘算着再开一家分店。铺子我都看过了就在西街。娘,您给我两万两银子呗。” “两万两!” 侯夫人跳脚。 以前别说两万两,再多几万两她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现在? 手头可没那么宽裕了! “没有!” “娘!” “真没有!又是她怂恿你来拿银子的吧!当初买东街铺子的钱还没回本还到帐上呢!” 裴彦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见柳絮期待的眼神就不得不摇摇头。 柳絮咬咬牙,在算盘上拨了好一会儿道: “买不起就租一间。账上的钱先拿去租个铺面,再等上一个月就有现钱可以铺货了。” 裴彦抱着她,愧疚道: “让你受苦了。” 可到了晚上,裴彦却喜滋滋的拿出两万两银子,塞进柳絮手中。 “哪来的?” “这你别管。我好歹也是侯府三公子,这点钱还是有办法弄到的。絮儿,新铺子赶紧买,等赚了钱咱们在府里腰杆就硬了。我也好在祖母、母亲面前替你说说好话不是?” 这一刻,柳絮满心幸福。 裴彦虽纨绔了一些,对自己到底是好的。 第56章 给个依靠 皇宫里,年迈的景德帝看着眼前的折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裴珩……到底还是不行了么?” 伺候一旁的顺大监用衣角擦擦眼泪,道: “皇上,裴大将军苦苦撑了三年,如今要去了,也算是解脱了。” 景德帝无言。 三年前,北邙叩边,若不是裴珩只怕大启朝就要生灵涂炭了。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皇帝,这些年他都记着裴珩的功劳呢。 每每想起,他都会让人送一些赏赐去侯府,以示鼓励和安慰。 可晋远侯的折子上写道,裴珩自知时日无多,所以自愿放弃袭爵,把资格让给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哼!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若不是他擅自作主,逞能去搞什么敌后偷袭,边境一战会如此惨烈么? 裴珩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皇上,这折子……?” 顺大监一把年纪,头发花白,伺候皇上一辈子了。 看景德帝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是真心不想批这个折子啊!可,可这又是裴珩的临终遗愿。哎,再看看吧!” 景德帝将折子一把扔到了旁边。 “皇上,温贵妃来了。” 宫女在外禀报。 “传!” 温贵妃四十出头,保养的极好。一身宫装衬托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细看眉眼处还和侯夫人有几分相似。 “皇上,听说我那大外甥不大好了?” 温贵妃满脸愁容,进来就问裴珩的情况。 裴珩是她娘家大姐的孩子。 当年她们温家一门三姝,大姐嫁入晋远侯府,她则入了宫。 大姐死后,最小的妹妹作为继室嫁进了晋远侯府,就是现在的侯夫人。 自幼,她就和小妹更加亲厚一些。侯府里的事情,她早就听侯夫人说过了。此时,不过是来打探一下裴彦袭爵的消息的。 景德帝见她愁云密布,心疼道: “爱妃,看开一些。裴珩受了这么多苦,若是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温贵妃擦着眼泪,哽咽道: “皇上说的是。我那苦命的外甥,御医给他调理了三年了,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如今、如今竟真的要撒手人寰了。皇上!” 温贵妃哭着扑进景德帝的怀里。 景德帝宠溺的拍拍她的肩头。 哭了一会儿,温贵妃含泪抬头道: “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允许,让郑太医再去看看吧。若是能、能拖延些时候,也算是臣妾的一番心意了。” 小妹来信,说裴珩新娶的媳妇把青山院围得水泼不进,里头到底怎么个情况也没人知道。 她就不信了,皇上亲自派的御医难道还进不去? 另外,她还有私心。 得让人去确认一下,裴珩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若是还不死,就让御医动动手脚,送他上路。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彻底安心。 景德帝欣慰地点点头, “爱妃仁厚。就让郑太医走一趟吧。” 他也想看看,裴珩到底怎么样了。 若是还能治,费多大的劲都得治好。大启朝不能失去这员猛将良帅! “谢皇上。” 想了想,温贵妃又道: “听我那妹妹说,彦儿最近长进不少,乖乖在家钻营营生呢。皇上,” 温贵妃小心翼翼的试探, “事情都过去三年了,总不能老罚着他吧。侯府总归得后继有人,就算不让他回兵部任职,这袭爵一事……” “哼!他长进?朕可都听说了,新婚当天就撇下新娘子,自己跟人跑了。他是长进,外头孩子都老大了!可怜永安侯的女儿,被他这样羞辱!商会永安侯进宫,可在朕面前没少抹眼泪!” 景德帝虽老了,可耳聪目明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温贵妃噎了一下,讪讪的陪笑。 “皇上说得是,少年艾慕,彦儿血气方刚不真是男儿本色嘛!” “哼!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皇上!” 温贵妃见景德帝油盐不进,有些急了。 “我那妹妹也着急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说到底还是他和永安侯的女儿缘浅。若是换一个手段厉害一点的,总能管住他的。” 景德帝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 “你们这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镇北侯家的嫡女宋慈。” “宋慈?” “是啊。听说这宋小姐是文武双全,跟着镇北侯自幼学武,练得一手好功夫。性子彪悍得不得了,这样的姑娘正好降服彦儿!” 温贵妃觑着眼睛偷看景德帝,见他点头心中一阵高兴。 “宋卿忠君爱国,确实不错。他那小女儿朕倒也见过一次,率真得可爱,宋卿对她的婚事也是头疼的很。若是此事能成,倒也不错。” 温贵妃一拍掌,高兴道: “所以皇上是同意了?” 景德帝见她露出少女般的笑容,也笑了,道: “你呀,整日里操不完的心。” “皇上,臣妾乐意操心,臣子家里和睦顺遂,才能心无旁骛效忠皇上。臣妾这也是为皇上分忧。” 景德帝点点温贵妃的鼻子。 老夫老妻了,两人感情还是很好。 等温贵妃一走,景德帝就问顺大监: “听说永安侯的女儿被裴彦当场弃婚后,就自请嫁给了裴珩?” 顺大监道: “是呢!听说她还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裴大将军为国受伤,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她要替大启的百姓们照顾大英雄,一生一世绝无怨言。” 顺大监说着说着,腰杆子都挺了起来。 这样的女子实在了不起! 可惜自己不在当场,不然就要给她喝彩! “不错!永安侯养了个好女儿啊!” 景德帝想了想,道: “裴珩一生精忠报国,如今弥留之际朕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他的了。不如就给他妻子一品诰命的封号。一来嘉奖她的这一番义举,二来也让她将来有所依靠。” “至于裴彦……混账东西,永安侯夫人没打断他的腿算便宜他了!袭爵?再等等吧!” 顺大监连连点头,唱和道: “皇上圣明!” 第57章 断骨重续 苏璃带着青山院内院的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火锅。 夜明星稀,明天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院子里,众人表面谈笑风生,内心却愁云惨淡。 明天,是未知的一天。 是决定裴珩未来的一天! 也是决定苏璃未来的一天! “小姐,老奴、老奴提一杯,预祝世子明天一切顺利!” 李嬷嬷哽咽不成声,端着酒杯一口闷。 旁边的费神医瞪了她一眼,道: “喂!老太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对世子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李嬷嬷含泪扑哧一声笑出声,嗔怒地一捶费神医道: “老费,你明天要是手抖我老婆子就断了你的烧鸡和酒!让你喝西北风去!” 众人哄堂大笑。 苏璃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欢哥儿,夹了一个蘑菇给他,他默默吃了,于是又趁他不注意偷偷夹了一片牛肉给他。 “怎么?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父亲没信心?” 欢哥儿默默地把牛肉夹给了旁边的喜姐儿,道: “我跟夫子请了一天假。” “哦。” 苏璃撇撇嘴,这孩子不吃肉这一点还真让人担心。 养了这么久了,喜姐儿早就肥嘟嘟了,他还是那么单薄。 请假了也好。 在学堂担惊受怕也不是回事,明天欢哥儿在,还能打个下手什么的。 相比众人,裴珩倒是心情很好。 他吃完给他特制的饭食,也坐着轮椅凑热闹,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他笑道: “这火锅一看就很好吃。阿璃,等我好起来,你的这些美食我每一样都要尝一遍,酥山、奶茶、火锅……” “还有烧烤、关东煮、麻辣烫、小龙虾、炸鸡加啤酒!” 苏璃浅浅喝了一杯酒,脸红红的,说起小吃来如数家珍。 前世经常应酬,山珍海味吃腻了还是觉得路边小摊最好吃。 “好!” 裴珩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心中无限柔情。 今夜,星河灿烂。 内院渐渐静下来。 苏璃靠在裴珩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头顶一片星空。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裴珩歪着头,将面颊抵在苏璃的头上,软软的头发是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在寂静的夜里若有若无。 他多想一生一世都这样依偎在一起。 他多想张开自己一双臂膀,为她撑开一片天地,让她和孩子们在他的保护下岁月安好! “听说大漠的星空很低很近,近得好似伸手就能摘到。是真的么?” “是啊!躺在沙丘上,看着斗转星移。” “真想去看看。等你好了带我去看好吗?咱们可以在星空下露营,不带孩子们,就咱们两个。” “好。” “还有,听说西北有石窟,窟内绘有壁画无数。你也带我去看。” “好。” “我还想骑马,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去看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好……” 裴珩一声声应着,声音有些哽咽。 若是可以,阿璃,我愿用所有的余生来换和你相守。 …… 次日清晨,未等颂枝叫门,苏璃就起床了。 青山院今日一切如常。 外院的丫鬟婆子各司其职,该打扫的打扫该采买的采买。根本不知道内院发生什么事情。 内院,苏璃站在中央布置任务。 “颂桃、万万、千千,你们三个有功夫,今日负责守门。今日就算天皇老子来了,都不准踏进内院半步。有谁不听话,直接上鞭子!打废了我负责!” “是!” 颂桃站得笔挺,手中拿着鞭子给万万和千千一人分一根。 “哑姑,你负责提供热水,给世子擦汗。” “阿巴!!” “颂枝,你心思,给费老打下手!” “知道了,小姐。” “石头,哑奴,你们力气大,负责照看世子,要是世子因疼痛挣扎,你们一定要按住他!” “嗯!” “啊巴!” “我呢!?”欢哥儿急切地举手。 他紧张得一夜没睡,孙先生考他功课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此刻手心里全是汗。 苏璃拍一拍他的肩头,郑重道: “欢哥儿是大人了,今日你的任务最重要。” “是什么?” “照顾好喜姐儿!” 欢哥儿一愣,看看懵懂的妹妹,他还是听从安排点了点头。 “行动!” 苏璃一声令下,所有人各司其职动了起来。 …… 侯府门口,侯夫人笑盈盈地亲自迎接郑御医下了马车。 “郑太医,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侯夫人说着,一个眼色。 钱嬷嬷已经把一沓银票塞进了郑太医的手中。 郑太医眯眯眼,掂了掂银票的分量,眉开眼笑: “侯夫人,好说好说。” “郑太医,请。” 侯夫人亲自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青山院来。 “夫人?” 外院的丫鬟婆子们看到侯夫人,一个个都跪地相迎。 “你们少夫人呢?” 侯夫人转着看了一圈,见内院大门紧闭,不见苏璃,也不见她身边那几个丫鬟婆子。 “不、不知道。” 丫鬟小心翼翼地答着。 “算了,你忙去吧。”侯夫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宽厚仁爱。 “是。” 侯夫人使了个眼色,钱嬷嬷上前就要推内院的门。 却听吱嘎一声,颂桃开门出来。后头还跟着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凶神恶煞。 “见过夫人!” 颂桃面带微笑,很是尊敬的行礼。 侯夫人讪讪的点头, “少夫人呢?快请出来。宫里的郑太医来给珩儿请平安脉。” 颂枝笑笑,道: “夫人,您来的太早了。少夫人和世子还睡着呢!” 侯夫人眉头一皱,看看天色, “这都几时了,还睡着?” 颂桃道: “夫人也知道世子脾气不好,对少夫人不是咒骂就是嫌弃,少夫人心情低落夜夜不得好眠。也就等世子消停些了才能安睡片刻。” 侯夫人心中一乐。 可不是嘛!裴珩那臭脾气谁受得了? “嗯,那我就和郑太医在外院稍等片刻,你去叫醒她。郑太医事忙,还赶着回宫复命呢!” “是。夫人宽坐。” 颂桃屈膝行礼,带着千千万万就回了内院。 门一关,三人就大摇大摆的坐在门边喝起茶来。 侯夫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有回应,少不得烦躁起来。 钱嬷嬷又上前叩门。 “嬷嬷,少夫人刚起正梳妆呢。” 侯夫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一炷香。 “夫人,少夫人正用早膳呢!” 又是一炷香。 侯夫人腾地站了起来,推门就要进来。 颂桃张开双臂一拦,道: “夫人,世子正在里头屙屎,少夫人在世子房里伺候着。夫人这会儿进来实在不方便。” 侯夫人下意识的一捂口鼻。 “磨磨蹭蹭的,叫她快点!” 颂桃笑着应了,千千万万不客气地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钱嬷嬷凑过来道: “夫人,不对劲啊!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该不会是里头出了什么事吧?” 侯夫人一激灵,抬头看了钱嬷嬷一眼,难道里头裴珩出什么事了?不对啊,要是死了,不能这么安静,早就该闹起来了。 “你再去叫。” 钱嬷嬷一扭腰,恶狠狠地敲门。 “少夫人,少夫人,世子还好嘛?需不需要老奴帮手啊?少夫人?” 听颂桃开门的声音响起,钱嬷嬷冲着身边的丫鬟一个眼色,几人一起用力想要从门里挤进去。 却听“啊”的一声,为首的丫鬟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往后倒了过来。 千千万万双手抱胸,面容冰冷的从里头走出来,颂桃还保持着踹人的姿势。 “颂桃!你这是干什么!夫人要进去看世子,你也敢拦着?” 钱嬷嬷面色一横,破口大骂。 颂桃笑嘻嘻道: “都说了世子在屙屎,不方便!” “你说屙屎就屙屎啊!哪有人屙屎屙这么久!” “那就要问问你们了。” 颂桃头一歪,泼辣地往前一站,大声道, “世子在你们的照料下,日渐消瘦,饿得皮包骨头,连屙屎都没力气。肚子里又没有半点油水,没回屙屎都痛苦万分。可不就得比一般人多屙一会儿了咯!” “粗鄙!” 钱嬷嬷自诩泼辣,可也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对手。 “你们是不是扣着世子,在里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哈!世子这副样子还能干什么见不得人事情?钱嬷嬷,你也太高估他了吧!” 话音刚落,就从内院传来一声惨叫。 惨叫声凄厉异常,夹杂着无尽的痛苦,听得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 钱嬷嬷甚至抖了一下面色都变了,连退两步到侯夫人身边, “夫人,是世子。” 第58章 断骨重续2 虽然喝了止痛药,可一锤子下去这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何况是连续的两锤子! 裴珩面色铁青,一声惨叫嘴里咬的布也掉了下来,额头青筋尽显。 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直接昏死过去。 哑奴和石头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将他压住,不让他乱动。 苏璃心疼地抱紧他的头,声声呼唤着,就怕他这样痛死过去,再也叫不回来。 裴珩面色铁青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的绑绳紧绷几欲挣断,牙关紧闭,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 三年前的痛苦回忆如潮水涌来—— 荒村里,敌人砸断他的四肢,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村里的男女老少屠杀殆尽。 除了嚎叫、挣扎、咒骂,在地上痛得打滚,他什么都做不了。 “裴珩!裴珩!” 苏璃心如刀割,可此刻除了紧紧抱住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裴珩!坚持住!费神医在给你的手臂上药。马上就好了。” 裴珩已经濒临昏迷,听到苏璃叫他的名字,许久才慢慢回过一丝清明。 “阿璃,我能行!”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看着裴珩因痛苦而扭曲的身体,苏璃眼泪扑簌簌的就砸了下来。她终于忍不住抱着裴珩痛哭起来: “裴珩,我们不治了不治了。治好双手就够了,腿不治了!就算站不起来又怎样!站不起来我就抱你一辈子,我当你的腿! “裴珩,我们不要受这罪了!” “我们不治了!!!” “不!” 裴珩咬紧牙关,一声不从他喉底涌出,沙哑又沉重,却无比坚定。 这点痛算什么! 比起当年的折辱,这点痛算什么? 比起荒村那些被屠杀的百姓,这点痛算什么? 比起三年直挺挺躺着不能动、生不如死的日子,这点痛算什么? 若要他继续毫无尊严的躺着,他宁愿去死! 他要站起来! 完好无损地站起来! 为边境千万被屠杀的百姓,报仇雪恨! 为自己报仇雪恨!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可这一刻,他无比坚定的要活! 死他都不怕,这点痛怕什么! 他咬紧牙关, “阿璃,我还没……教会你骑马,还要带你去塞北……带你去沙漠看……星星。阿璃,我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和你一起做……” “我知道,我知道。”苏璃含泪点头。 “所以,治好手还不够,我一定要站起来!我要站起来!!!” “好,我陪你。” 裴珩几乎已经没有力气了,可还是狠狠一咬牙,对着费神医道: “来吧!砸!” 苏璃把哭声咽回去,把帕子重新塞进裴珩的嘴里,然后牢牢抱住他。满含泪水却异常坚定的对着费神医点头道: “再来!” …… “夫人,真是世子的声音。世子在惨叫!他又叫了!他、他……这会儿没声了,会不会?他、他是要死了吗?” 钱嬷嬷打了个冷颤,声音都颤抖了。 这毛骨悚然、凄惨凄厉的嘶吼,晚上得做噩梦啊! 侯夫人推开众人上前,急切道: “你们到底把珩儿怎么了?” 颂桃也吓了一跳。 虽然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可听着裴珩这一声凄厉过一声的叫声,也怕了。可她牢牢记得苏璃说过的话—— 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跨过这道门去! 她从背后抽出鞭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厉声喝道: “世子病得疯魔了,天天鬼叫鬼叫的,怎么?你们照顾他这么久了,不知道嘛!!” “放你娘的狗屁!” 钱嬷嬷冲上来扬手就要推, “自打姓苏的进了青山院,把世子看得眼珠子一样。夫人思子心切,想要见一面都不行!你们是不是关起门来在虐待他!” 说罢已经带着丫鬟婆子冲了上来。 颂桃哼哼冷笑,一撸袖子怒道: “我家小姐被你们晋远侯府欺辱、不得不给世子冲喜。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辱骂她!世子瘫成那样了,我家小姐还要怎样虐待他?要虐待也是你们虐待他!” “好你个老虔婆,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叫你看看我永安侯府可不是好欺负的!千千、万万,抄家伙!”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踏进这内院半步!我颂桃不把她打到皮开肉绽跪地喊娘!就对不起小姐给我的这条鞭子!!” 颂桃这暴脾气,忍气吞声了这么久,早就忍不下去了。 而千千、万万本就出身大户人家,像侯夫人这种表面宽厚背地阴毒的人看得不要看了,心中也早就恨透了。 小姐对她们好拿她们当家人,她们感恩戴德!唯恐不能报答! 此刻一听,哪里会客气。 三人一拳一脚,拳拳到肉、脚脚踹飞,手中的鞭子更是每一鞭都朝着那些耀武扬威的丫鬟、婆子身上招呼去。 青山院外院顿时哀嚎连连。 “反了!反了!” 侯夫人尖叫不已,在钱嬷嬷的保护下满院子的乱跑,生怕下一鞭子打到自己身上。 郑太医都看傻了,一个不留神手臂上还挨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气。 “你们干什么!” 这时,裴彦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劈手夺下颂桃手中的鞭子。 千千万万也被他狠狠推开。 “青山院这是什么规矩?竟有仆人追着殴打主母的!” 裴彦人高马大,到底不是女子可比,几下颂桃、千千万万就被他制止住。侯夫人有儿子撑腰立马有了底气,躲在裴彦身后喊道: “彦儿,快把这些恶奴拿下!” 裴彦一扯手中的鞭子,就要动手。却听里头传来苏璃一声清笑: “母亲来了,让您久等了。真是璃儿的罪过!” 苏璃在颂枝的搀扶下,眼底还挂着泪痕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看到被扭住了手的颂桃,低声斥道: “颂桃,我是说了世子脾气恶得很不要让外人靠近,可这外人也不包括母亲啊!母亲可天天盼着世子好起来呢!” 侯夫人也趁机骂道:“狗奴才!你个混……” 哪知不等她说完,苏璃就抢着道: “颂桃、千千万万,还不道歉?” 颂桃、千千万万忙低头哗啦啦跪了一地,道: “是,小姐。是我们错了。” 说罢,还很自觉地向侯夫人下跪磕头,颂桃更是大声道: “夫人,方才这些下人不分青红皂白要冲进去,奴婢实在是担心他们冲撞了世子,一时情急伤了他们。还请夫人饶恕。” 侯夫人还要再骂上几句,就被苏璃抢先一把扯起颂桃,笑呵呵地道: “母亲出了名的宽厚仁慈,怎么会怪你呢?快起来吧。都是误会!” “谢夫人!” 主仆四人一唱一和,还不等侯夫人说什么呢,就已经自做主张将此事轻轻揭过。 一顶“宽厚”的高帽压得侯夫人有气说不出,当着太医的面又不好发作,这口恶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她都快憋死了。 “苏璃,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让郑太医好等!要是珩儿有个什么好歹,我唯你是问!” 心中憋闷,话也冲了一些。 一旁的裴彦自打看到苏璃,眼睛就差黏在她身上了。 见她面容憔悴,眼角似有泪痕,不禁有些心疼。 鲜花一样的苏璃,怎么就插在了瘫子这坨狗屎上了呢?曾经的苏璃虽蠢了一些,可到底鲜亮。若是嫁给自己,自己绝对不会让她如此憔悴! 只听苏璃苦笑道: “世子方才疼痛难忍,在里头又哭又骂的。郑太医,真是让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世子的伤病本就万分严重,下官今日正好来请平安脉,让我给他把把脉,顺便再开几贴药就好了。” “那就有劳郑太医了。请!” 苏璃让开。 一行人等不及地鱼贯而入。 第59章 觊觎大嫂 进到房里里,郑太医一看裴珩的面色,生生吓了一跳。 面容惨白、毫无血色、奄奄一息的瘫在床上。双眼紧闭,似是昏厥过去了。 这是要死的样子啊! 他着急上前把脉,却被一个脏兮兮的小老头给拦住了。 费神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就是那个半桶水的太医?” “正是!” 郑太医还以为小老头和别人一样是要恭维他,刚应完就发觉不对。 “切!” 费神医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捞起腰间的酒葫芦嘬了一口就出去了。 “呀!” 侯夫人一看裴珩的样子,高兴地差点笑出来,不过面上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怎么搞的!把人交给你才多久,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苏璃,你是怎么照顾珩儿的。” 说着已经冲上去,趁机在裴珩的脑门上一摸。 冰冷如冰! 面如死灰! 还昏迷不醒了! 呵呵,终于要死了! 隐去眼底一抹喜色,侯夫人转头叫御医上前。 “郑太医,快来看看珩儿怎么样了!郑太医?郑太医!” 侯夫人连叫好几声,郑太医却一动不动。 细看却见他口歪眼斜,站在那里直抽抽。 苏璃也看到了,呀的一声惨叫, “哎呀,这是怎么了?母亲,世子房里邪气太重,郑太医这,这是中邪了呀!” “快!快来人啊!把郑太医扶出去。” 苏璃忙着招呼,还不忘蛐蛐侯夫人, “母亲,都说不让你们进来了,这下可好。母亲?母亲?” 侯夫人见郑太医突然中了风全身僵硬口不能言,也吓了一大跳。 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就从床边蹿开,还赶紧捂住口鼻。 “怎、怎么回事?” “母亲别慌,郑太医是外人,可您是世子母亲,是血亲,应当无事的。母亲,您靠近些,让世子亲近亲近您。” 苏璃一把抱住侯夫人,拖着她往床边去。 侯夫人脚下却生了根似的,打死不前。 “苏璃,你既嫁给珩儿,就要当起妻子的责任,好好照顾珩儿。若是被我知道你怠慢他,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瞪了苏璃一眼,挣脱开她的搂抱,朝着门口跑去。 “母亲,你不再坐会儿了?我沏好了茶,您喝点儿啊!” 苏璃热情招呼,可哪里还有侯夫人的影子。 呸! 披着羊皮的狼。 想探青山院的虚实? 门儿都没有! 一旁裴彦却还在流连。 他轻叹一口气,毫不顾忌地看着苏璃,贱兮兮地道: “阿璃,你这是何苦呢?不如回头跟了我……我保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我呸!” 苏璃一口唾沫吐在裴彦脸上,骂道: “渣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颂桃,送客!” “滚吧!” 颂桃一挑眉,手持鞭子拦在前面,千千万万还有哑奴哑姑,甚至石头,全都拥了上来,护在苏璃跟前。 裴彦嘴角一抽,冷笑道: “阿璃,你早晚还是我的!” 说着洋洋得意地哼着小曲走了。 等人一走,汹涌的疲惫才涌了上来,苏璃支撑不住,哗啦一下瘫坐在地上。 “小姐!” 所有人都提了一颗心。 苏璃摆摆手,“没事儿。” 她担心裴珩,一颗心一直吊着。此刻安静下来才感到疲惫。 她心疼地看着裴珩,道: “裴珩,这一关你一定要挺过去!” 门口廊下,欢哥儿拉着喜姐儿的小手,看着晃悠悠出门的裴彦,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 “郑太医送走了?” “是的,夫人。说来也怪,这郑太医刚抬出府门口,就不治痊愈了。难道青山院真有邪气?” 说起来钱嬷嬷也有些后怕。 侯夫人更是打了个冷颤。 “赶紧的,打水来。我要洗手!摸了一下那个瘫子,恶心到现在!” 侯夫人想起那冰冷的触觉,毛骨悚然。 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才把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钱嬷嬷换了副面孔,笑道: “夫人,大喜啊!” 侯夫人终于舒坦了,笑眯眯地压压手: “淡定,淡定!” “是!” 钱嬷嬷上前给侯夫人捶背。 “看样子,就这几天了。” “是啊,终于要死了。只是彦儿袭爵的圣旨眼看着也就这几天了,瘫子可真是会挑时候!这喜事白事撞在一起,可真是晦气!” …… 一连三日,苏璃陪在房里不曾离开。 慎重起见,费神医也在青山院住了下来,方便每日换药检查。 “起了点低烧,不过还好。我去开几幅药。” 这日,费神医检查完后道。 “他什么时候能醒?” 她担心地问道。 “世子体弱,剧烈的疼痛更是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放心,只要今天体温不升高就没事,他会慢慢恢复的。” 听费神医这样说,苏璃才慢慢放下心来。 对费神医的医术,她是有信心的。 对裴珩,她也该有信心才对。 可毕竟躺了三年了,她还是担心。 这三天,她时刻守在床前,除了照顾裴珩,就看账本打发时间。 裴珩留下的产业虽多,可细细查过账后,却发现盈利的很少。 大部分都是勉力支撑,还有一些更是亏损,不良资产。 她还发现,甚至有些账对不上。好像好了一些铺子和田庄。 这些只能等裴珩醒过来,细细对过才能知道了。 这日颂桃匆匆跑进来,压不住地笑道: “小姐,三公子掉粪坑里了!” “什么?” “嘿嘿,刚被人抬回来。听说在莳花馆的粪坑里待了一夜。今天早上有人上茅房才发现的!” 颂桃想起裴彦全身屎尿被人抬进来的样子,实在是解恨。 …… 大房这边,侯夫人看着洗了无数遍可还是散发着臭味的儿子,蹙眉对一旁的裴易喝道: “怎么回事?怎么又被人打?” 裴易一脸无辜: “伯母,我是真的不知道。昨夜,我和三弟在莳花馆宴请靖王。席间三弟去更衣,就一直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他尿遁了。谁知道……” 裴易偷偷看了一眼床上的裴彦。 在粪坑里腌制了一夜,感觉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恶臭。 不禁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娘,我是被人打的!” 裴彦当时喝得稀里糊涂,后脑勺被人敲了一闷棍,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已经在粪坑里了。 要不是他醒得及时,只怕要在粪坑里淹死。 “被人打?谁敢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也不知道……” 裴彦明显地有些言不由衷。 裴易犹豫道: “伯母,我昨晚好像看到欢哥儿和他那个跟班了。” “欢哥儿?” 侯夫人一愣。 第60章 外甥像舅 “不可能!” 被请到大房的苏璃斩钉截铁, “欢哥儿才八岁,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莳花馆!二弟,要污蔑也请换个套路行不行?” 前不久还“污蔑”欢哥儿去流晶河。这才过了多久啊,又成莳花馆了。 有完没完? 不过看这手笔,该是苏喆干的。 苏璃不禁在心里默默给苏喆点赞。 裴易好似被苏璃的气势吓到,怯怯道: “大嫂,兴许是我看错了!” “知道看错还说出来!你这是可着我们青山院欺负是吧!”苏璃咄咄逼人, “再说了,裴彦虽然混账,可欢哥儿和他无冤无仇,干嘛要敲他闷棍?母亲,你们不能抓不着凶手,就往一个孩子身上推吧!” 说罢,一抹眼泪拍着大腿就开始哭, “世子啊!你睁开眼睛瞧一瞧啊,你这还没怎么样呢,他们就欺负我们呐!父亲、祖母,你们可出来评评理呀!” 她一顿哭,把侯夫人可给整不会了。 她还怎么着呢,苏璃怎么就哭上了? 再看苏璃满脸疲惫,眼底青紫挂了两个大大的眼袋,想来是裴珩要死了这几天给熬的。 侯夫人心情大好,尴尬地咳咳了好几声, “行了行了,不就是心中存疑叫你过来问一下而已,你哭个什么劲啊!” “母亲,世子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我心中的苦没人哭诉!如今二弟还要将这么龌龊的事情赖在欢哥儿头上。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 苏璃嚎啕大哭,扒拉在侯夫人身上,鼻涕眼泪全往她衣服上擦。 擦得侯夫人一脸嫌弃还不能退。只得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母亲错怪你了。易哥儿,还不跟你大嫂赔礼道歉。” 裴易目瞪口呆。 这苏璃真是不要脸! 大伯母也真是软弱无能! 可也没办法,只得悻悻道: “大嫂,是我错了。请大嫂原谅。” 苏璃一擦眼泪鼻涕,道: “知道错了?那行吧,下不为例。” 侯夫人有些尴尬,嫌弃的擦了擦衣服转头问一旁伺候的如意: “怎么就你在这里伺候?柳姨娘呢?” 如意嫌臭想要捂口鼻又不敢,悻悻道: “回夫人,她可是大忙人,我都多少日子没见她了!” 侯夫人一拍桌子,怒道: “彦儿都这样了,她还有心思成天往外跑。鬼知道她天天泡在铺子里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人啊,去,叫她给我滚回来!” 如意又添油加醋: “夫人,她不伺候公子也就罢了,平哥儿也丢在您这里不管了。真不知道她这姨娘是怎么做的!” 正说着话呢,钱嬷嬷着急忙慌的进来,在侯夫人耳边低语一番。 侯夫人大惊失色,一时失语: “什么?高利贷?” 钱嬷嬷连忙使眼色。 侯夫人看了一眼苏璃,讪讪道: “行了,没你什么事了。珩儿那里离不开人,你就先回去吧。” 苏璃抹着眼泪告退。 一出门就让颂桃去打听,高利贷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颂桃就乐滋滋回来了。 “小姐,三公子在地下钱庄借了十万两,逾期没有还。一帮打手拿着一打借据找上门来了,方才就在侯府门口闹事。” “地下钱庄?他怎么会去地下钱庄借钱?” 苏璃疑惑。 “哼,谁知道呢!”颂桃喜滋滋道,“他成天花天酒地的,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苏璃想了想,道: “颂枝,你回青山院。我和颂桃出去一趟找苏喆。” 结果,在侯府门口遇到了回来的柳絮。 柳絮见了苏璃,先是一愣,随后就想绕道走,却被颂桃一把拦住。 “柳姨娘,你见了少夫人不行礼,扭头就走,这是什么规矩?” 柳絮心中不服,可她身边来旺家的却已经笑盈盈的屈膝行礼: “见过少夫人。” 说着还朝柳絮腰间狠狠捅了一把。 柳絮吃痛,正要回头瞪来旺家的,却被来旺家直接往膝盖窝里踹了一脚,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少夫人,柳姨娘就是个没见识的下贱坯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钱嬷嬷前些日教了她一天一夜的规矩,可她笨得很,就是学不会。” 苏璃和煦一笑,道: “嬷嬷们辛苦了。规矩自然是要好好学的,学不会那就再学几次,也就会了。可千万别放出去丢了侯府的脸面。” 说罢,居高临下看了柳絮一眼。 当初新婚喜堂上,柳絮抢婚成成功后那轻蔑、得意、示威的一眼,苏璃此刻打包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任你当初如何嚣张得意,如今我是主,你是仆。 叫你跪你就得跪! 要是不高兴了,打你几巴掌消遣也行! 柳絮气急,可被来旺家的死死按住头和肩膀跪在地上,直到苏璃走远了才被松开。 她一抬头,怒目道: “同样是侯府的媳妇,凭什么我要给她跪!” 来旺家的冷哼一声, “媳妇?少夫人是永安侯嫡女,晋远侯府世子夫人!她才算得上正经媳妇。你算哪门子媳妇?你就是个贱妾!夫人允你每日出门,已经给了你天大的脸了!还问凭什么?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柳絮一双粉拳捏得青筋暴起,指甲都陷进肉里了。 可一想到裴彦许给她的未来,想到平哥儿,这口气不得不生生咽回去。 “磨蹭什么呢?跪那里等死啊!还不快点走!” 来旺家的见柳絮发呆,一阵推搡。 …… 到了东街铺子,苏喆果然在。 他捏着一把金算盘,算盘珠子打得起飞,一边算一边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发生什么好事了?高兴成这样?” 苏璃一屁股坐下。 苏喆看到自家姐姐,忙不迭地迎上来,笑道: “阿姐,你不知道,这冰铺开张不久就赚大发了。我刚算过,马上入夏,不出三个月咱就能回本了。还得是阿姐,想到卖冰这个点子。” 苏璃一笑:“我不过那么一说,铺子的事都是你在张罗的。赚了钱,都算你的。” “那给不成!”苏喆连忙打住,“铺子是你的,我就帮你照料照料而已,赚了钱怎么还能拿呢?姐,你给我两成就够了。” “两成?” “不行啊?那一成也行。” “一成?” “啊?一成都不行啊!那给点零花……” “臭小子!”苏璃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笑道,“给你五成。” “真的?” 苏喆高兴得跳起来。 “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看到自家弟弟正经做事,不再像从前那般游手好闲、斗鸡遛狗的,苏璃高兴还来不及。 其实入朝做官有什么好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混乱敏感时期。 父亲永安侯在吏部任职身份已经十分敏感。父亲那样小心谨慎的人,尚且如履薄冰、步步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苏喆远离政治斗争,将来袭了爵位后做个富贵闲人,挺好的。 等以后局势稳定了,有她和裴珩帮衬着再图谋将来也不迟。 如此想着,苏璃觉得什么时候该跟母亲好好聊聊。 “对了,昨晚你干嘛去了?” 苏璃貌似不经意的问起。 “昨晚?昨晚我在家里算账呢。怎么了?” “裴彦被打了。” “真的?还有这好事?” 苏喆笑嘻嘻。 “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了。我是想楱他来着,可这段时间忙得根本走不开!” 苏璃看他样子,不像说谎。 “我知道了。裴彦虽混账,可你打过一顿解解气也就算了。以后别去招惹他,万一惹出事来不好收拾。” 裴彦心胸狭窄又阴私狠毒,若是被他知道苏喆几次三番套他麻袋凑他,只怕会报复。 她可不想苏喆受到伤害。 “阿姐放心。只要那个王八羔子不来招惹咱,我铁定不去揍他!” 说着,苏喆又掏出金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拨, “阿姐,我想过了,全盛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一年用冰的量可不少。我再开几间铺子,旺季来临之前好好赚它一笔。” 见苏喆沉浸在生意中,苏璃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想了想道: “那正好,我手上有些铺子,正好都都交给你打理。你是做冰也好,做什么都好,老样子,收益五五分。” 最近她忙着照顾裴珩,有六七家常年亏损的铺子她正想着要如何处理掉。这样一来,正好全都让苏喆帮忙打理。 能赚钱自然高兴,不赚钱就当给苏喆练手了。 反正那些铺子常年亏损,也不能再坏到哪里去了。 苏喆一听,乐开了花。 “阿姐,你这可找对人了。我最近脑子里不知为何,有无数的好点子,正愁没地儿施展呢!” “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等苏璃一走,苏喆就转到后院,冲着里头喊了一句: “出来吧,人都走了。” 欢哥儿施施然地走出来,后头跟着小牛犊子石头。 “我说外甥,你还真是神算子啊。知道我阿姐会怀疑是我打了裴彦。” 欢哥儿冷着脸, “毕竟你有前科。” “喂!外甥,你怎么说话呢!昨晚的事情,我可是看见了啊!” 昨晚苏喆晚归,路过莳花馆后门,刚好碰见鬼鬼祟祟出来的欢哥儿和石头,逮了个正着。 “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她?” 欢哥儿挑衅地看着苏喆。 苏喆哈哈一笑,这个外甥他可实在是太喜欢了。 他一搂欢哥儿道: “都说外甥像舅,你虽不是我亲外甥,可你实在太对我脾气了。要我说,那个王八羔子,就该再喂他吃屎三斤才解气。” “他吃的也不少。” 苏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第61章 世子醒了 “她很缺钱吗?” 欢哥儿突然问道。 苏喆一愣,才反应过来欢哥儿说的是谁。 “可不是嘛!养你们两个小的,家里还有一个瘫的,可不一睁眼就是花销么?” 他拍拍欢哥儿肩头,宽慰道: “不过,你放心。我老娘给阿姐不少嫁妆,一时半会儿还饿不死你们。” 说罢,埋头算账去了。 阿姐说了,还有好些铺子要交给他打理,他得好好盘算一下。 欢哥儿若有所思。 父亲一向是不管庶务的,家里的银子都在祖母手上。 苏璃一来,就给喜姐儿和他买这买那的,他们平时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还有父亲那些药,想来也十分名贵。 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祖母铁定是不会多给一分的。祖父和曾祖母又眼盲心瞎,只怕看不到母亲的难处。 总不能让母亲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吧。 他皱了皱眉。 得想个法子挣钱才行。 …… 大房那边,鸡飞狗跳了一整天。 地下钱庄的人拿着裴彦签字画押的条子上门讨债。 侯夫人一看脸都绿了。 此事,还不能让侯爷和老夫人知道。 她自掏腰包付了钱,心痛的就跟剜了十斤肉一样。 “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侯夫人将厚厚一沓借据摔在裴彦身上——整整十万两! 裴彦懒洋洋道: “娘,我跟你要,你不是不给嘛?那我只能去借了。” “……” 侯夫人气得要吐血。 这是她的错么? 混账儿子! “絮儿不是要开新铺子么……” “那不是两万两就够了么?这可是十万!十万啊!还有八万去哪儿了?” 裴彦翻身坐起,搂着侯夫人的肩头神神秘秘地说道: “娘,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有正经用途就是了。” “你可别乱来!” “娘,我怎会乱来呢?您就等着吧,等来日我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了,您就是这盛京城里最有头有脸的贵妇人!” 裴彦哄得侯夫人五迷三道的。 “裴彦?你怎么了?” 柳絮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就见侯夫人一脸不满地瞪着她: “还知道回来啊?” “夫人!” 柳絮不情愿地屈膝行礼。 侯夫人一见柳絮就头疼,摸摸儿子的脸宠溺道: “行了,休息吧。娘走了。” 临走还不忘瞪柳絮一眼。 来旺家的紧跟着侯夫人身后汇报工作去了。 柳絮问道: “怎么又被人打了?” 裴彦一把搂住柳絮,卖惨道: “絮儿,我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和你讲。” “什么事?” 裴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吱唔道: “絮儿,那日你跟我说起你家乡的火器,我前段时间喝多了酒,说漏了嘴被靖王听取去了。他、他逼着我交出图纸和配方呢。” 柳絮闻言眉头一皱,指着裴彦道: “所以这是靖王派人干的?” 裴彦沉默。 柳絮大怒:“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是靖王就了不起嘛?裴彦,我要去告他!” “别别别!”裴彦赶紧阻拦,他可不敢让柳絮去找靖王麻烦。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知道你心疼我!絮儿,靖王说了,若是能把图纸和配方给他,他日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裴彦抱住柳絮继续哄。 “靖王是温贵妃的儿子,温贵妃宠冠后宫,他日靖王就是太子,未来的皇上。絮儿,咱们要是能顺利巴结上未来的皇上,何愁前途?” 柳絮闻言面色一垮。 之前和裴彦说的那些不过都是调侃而已,他怎么就当真了? 再说,她见过不代表她能做出来吧? 那玩意儿可是军火! “絮儿你想啊,若是你能把这图纸和配方进献给靖王殿下,殿下一高兴,未来你还不是稳稳地当着侯府的女主人? 侯夫人都不够,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絮儿,你在听么?” 柳絮本想和裴彦说她根本搞不出来。 可一听裴彦这么说,她又不敢开口了。 她想了想,半晌才道: “这火器是大杀器,设计和配方实在很是复杂。我许久不经手了,得给我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好!” 裴彦没想到柳絮今日这么轻易就松口了。想到他的未来,不禁心神荡漾。 当下少不得和柳絮亲昵一番,夜里又宿在了飘香阁。 如意插着腰在隔壁骂了一夜。 …… 次日一早,苏璃从陪榻上醒来。 一睁开,就感觉有什么不一样。果然,定睛一看,就见床上的裴珩睁开了眼睛,正满含深情地看着她笑。 “你醒了?” 苏璃从陪榻上高兴地跳起。 这都第四天了,裴珩终于醒了。 “阿璃。” 裴珩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不过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苏璃忙着检查。 裴珩摇摇头。 他感觉自己睡了一觉,这一觉可真长啊。长到他以为睡了一辈子。 睁开眼睛,就看到床前摆了一张陪榻,苏璃歪在上面和衣而睡,脚下还堆了一堆的账本。 真好! 他还活着! “我感觉很好,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力气。阿璃,我能感觉到,我要好起来了。” 裴珩心情十分得好。 费神医进来检查过后,点头道: “恢复得不错。这几日我怕你在疼死过去,就给你用了一些安神的药。如今醒了药就不用了。” “那是不是会很疼。” 苏璃忙不迭的问。 “是还得疼上几天。” “不怕!”裴珩道,“断骨重续的痛我都熬过来了,这点痛算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真等疼起来裴珩就感觉没那么好受了,虽没断骨时那般剧痛,可这痛楚却延绵不绝。 不过他强忍痛楚,还拼命挤出笑脸来安慰苏璃。 那可怜的模样真是叫人又心疼又想笑。 “父亲,喂你吃糖糖。吃糖糖就不痛痛了。” 喜姐儿趴在床边,往裴珩嘴里塞糖。 裴珩两边都含着糖,笑道: “谁告诉你的?” 喜姐儿一本正经: “以前二房的团哥儿欺负我,哥哥就是这么说的。” 裴珩心中一痛。 “喜姐儿乖,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父亲给你撑腰。” “嗯!” 喜姐儿大大的点头。 “还有娘亲。娘亲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就拿鞭子抽他!打不过,就告诉娘亲,娘亲再去抽他!” 裴珩一愣,随即大笑。 好,教得好! 他裴珩的孩子,就该有这样的霸气。 一旁欢哥儿宠溺的看着妹妹。 妹妹开朗了许多,也不怕人了。以前妹妹被人欺负,都是他护着妹妹。 现在好了,有父亲还有母亲。 “你想什么呢?” 苏璃见欢哥儿不说话,递了个果子过去。 “没什么。” 欢哥儿有些不适应的接过果子,扭捏了半天才道: “母亲,你能找个人教我骑射吗?” “骑射?” “嗯。骑马还行,就是射箭我老射不准。我怕季末考试这一科要完!” 哈哈哈哈,学霸怕考体育! 苏璃幽幽地看着裴珩! 这可是护国大将军,还能教不好体育? 裴珩笑道: “射箭是有技巧的,不过首先要练体力。你若是愿意,将来我可以亲自教你。” “真的嘛?” 欢哥儿眼睛都亮了。 父亲在他心目中,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武功盖世、天下无敌。 “自然。不过现在可以让连城教你。” “嗯!” 欢哥儿也大大的点了个头。 “我也要学!” 喜姐儿伸长了小胳膊,踮着脚生怕父亲母亲没看见。 苏璃笑着一刮她的鼻子道: “好,喜姐儿也学。” 看着一家子和乐融融,裴珩心里无限暖阳阳。 第62章 再亲一口 次日一早,苏璃就是被外院嘿、哈的操练声给吵醒的。 起来一看,好家伙! 不光欢哥儿在练马步了,就连喜姐儿也小脸红红的蹲得十分认真。 哑奴一身短打,看着十分的精神又养眼。 以前他披散着头发、佝偻着腰,一身腌杂,如今却精神抖擞判若两人。裴珩的副将,这颜值、这体魄都不是盖的! 石头、千千、万万也都跟在欢哥儿和喜姐儿后头一起操练。 院子里宛若一个小小的演武场。 “娘亲!” 喜姐儿看到苏璃出来,软糯糯的喊。可脚下却一动不动,练得可认真了。 第一天,哑奴教一些基本动作,大部分还是以练体能为主。 苏璃跟着也练了一会儿,就手脚发酸发抖。 真是佩服两个孩子,竟坚持了下来。 中场休息,欢哥儿不声不响的蹿到苏璃身边,不露痕迹地挡在苏璃和哑奴之间。 这个女人真是的。 一见到帅哥两眼就冒精光。 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苏璃忍笑,看着欢哥儿心机重重的背影。 这个孩子,还是这么小心眼! 吃完早饭,苏璃就去书房盘账。 如今裴珩醒了,接下来的康复就是时间问题。心中一颗大石头也终于可以稍微放下。 把一些不良资产整理出来交给苏喆,就当给他练手了。 其余的部分,她理好账,打算过段时间去巡视一圈。 …… 侯夫人静静等了几天,不见青山院有什么动静,心里焦急又郁闷。 就连宫里也没人来传圣旨,不禁日复一日的忐忑不安起来。 倒是温贵妃让人捎来消息,说皇上对裴彦和镇北侯之女宋慈的婚事点了头。 诸多不顺,也就这一条算得上好消息。 “如此一来,端午宫宴上彦儿的婚事就能定下了。” 侯夫人摩拳擦掌。 叫钱嬷嬷赶紧翻黄历,看看最近有哪些好日子。她得赶在青山院瘫子死之前,赶紧把彦儿的婚事给定下。 门外,丫鬟拿着端午的请帖进来。 “夫人,宫里宴请的名单下来了。” 侯夫人打开一看, “苏璃?” “少夫人?怎么?她也要去么?” 钱嬷嬷确认了一遍,见请帖上明明白白写着苏璃,还写了让苏璃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参加。 “夫人,少夫人是世子的新妇,在受邀名单里倒也正常。” “可你别忘了,裴珩就要死了,她就是个冲喜的。如此不祥之人,如何出现在皇宫宴会上?晦气!我那贵妃姐姐怎么想的,居然请她?” 帖子送到青山院,苏璃也吃了一惊。 前世,她虽参加过不少晚宴,可这是国宴!还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公开亮相…… 不免心里有些犯怵。 “璃儿,别怕,皇上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况且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的。” 裴珩安慰道。 “我倒是不怕皇上。” “那你怕谁?” “也不是怕。”苏璃犹豫了一下,“我是想宫宴这样的场合,免不了会有很多贵女、世家小姐。” 苏璃偷瞄了裴珩一眼。 裴珩可是公子世无双,当年见到他的女子全都要尖叫晕厥,放眼整个大启朝,哪个女子不想嫁给他? 想想裴珩这位国民男神的受欢迎程度,她有点怂啊! 想着,她假装恶狠狠的掐住裴珩的领子,凶道: “老实交代,以前可有什么桃花孽债?” 裴珩噗的一声眼睛都笑弯了。苏璃这鲜活的样子,他可实在是太喜欢了。 他假意思考一番,皱着眉头道: “桃花孽债?也许有一个、两个、三四十个?谁知道呢!” 苏璃也笑了,抚平裴珩的衣领子,柔声道: “夫君英明神武、俊朗非凡,喜欢你的人自然是排满盛京东西大街都放不下。也好,如今你身体也好起来了,宫宴上我要是遇见了她们就直接收了。” 凑在裴珩耳边轻声道: “多几十个姐妹照顾夫君,我自是高兴。青山院也热闹!” 裴珩一下就急了,赌咒发誓道: “阿璃,我同你开玩笑的。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人!在你之后,我也不会要其他任何女人!阿璃,你可别想不开啊!” “当真?” 苏璃双手一叉腰。 “当真!我发誓。要是有悖誓言,叫我站不起来!” 裴珩是真急了。 他可不要其他什么女人来当苏璃的姐妹!什么几十个?一个都不要! 他只要苏璃! 苏璃憋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夫君莫要轻易起誓。我从不信誓言,只信行动。” 裴珩唇上一凉,想要再多吻一些苏璃已经抽身离开。 有些懊恼,哀求中又带了几分霸道: “阿璃,再来一下。” “你确定?” 苏璃坏坏的笑。 裴珩的脸一下羞红了。 此时他就像个欲求不满的废物,巴巴地渴望着妻子的怜悯。 不等他点头,苏璃的唇就重新覆盖了上来,她勾住裴珩的脖子,从春雨般的柔和逐渐变成如狂风暴雨。 浓郁甜美的感觉在唇间萦绕,裴珩顿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 苏璃气喘吁吁的正要深入探寻的时候,裴珩却突然停住。 他别过头,隐忍地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苏璃扒拉过他的脸。 “阿璃,我真没用。就连亲吻都要你来。” “不要这样说。”苏璃趴在他胸口,两颗心咚咚地跳得直响,“夫君,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咱们谁亲谁不都一样嘛?” “可是,你不嫌弃我么?躺在床上不能动居然还想着这种事情?” 苏璃突然意识到什么,撑起身子往下一看,果然有人已经想入非非。 她脸一红,扒过同样涨得通红的裴珩,笑道: “夫君,你是男人。男人有这样的反应说明你身体越来越好了。夫君,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好起来了。能做一个正常的男人,难道你不高兴么?” “真的可以么?” “嗯!” 苏璃重重的点头。 看到苏璃眼中的宽慰,裴珩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情愫,主动迎了上去。 …… 要去参加宫宴,李嬷嬷和颂枝颂桃比苏璃还紧张。 按着她又是护肤、又是修指甲、又是试各种衣服和造型的,忙忙碌碌了很久才终于定下。 终于到了端午当天,苏璃打扮齐整,一大早带上一对同样粉雕玉琢、精心打扮的儿女出门了。 侯夫人乍见盛装打扮、容光焕发的苏璃还有这一对孙子孙女,眉头拧成了麻花。 瘫子就要死了,她还有心思打扮? 裴彦今日也要跟着一起去,见了苏璃眼睛就一眨不眨的。如果当初他没有悔婚,今日携手美人参加宫宴的就是他了。 这么一想,看到一直拉着自己不肯放的柳絮就有些不耐烦。 柳絮咬牙问道: “裴郎,我真的不能一起去吗?” 裴彦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闻言有口无心道: “就一个宫宴而已。吃不好还要应酬,有什么好去的。你安心在家,想想那东西的方子和设计图。乖。” 侯夫人白了她一眼,道: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上不得台面的贱货,也配去参加宫廷宴会?!还不快滚回去!” 说罢,气呼呼的走了。 柳絮看着裴彦英姿挺拔的背影,看着苏璃千娇百媚的样子,心中万分惆怅。 他们站在一起,可真像一家四口。 马车上,欢哥儿冷冷的放下车帘,把裴彦黏腻的视线挡在外头。 在粪坑里泡了一夜也浇不灭他的色心。欢哥儿心中冷哼,回头再给他好看。 第63章 气死你们 端午安康。 自从九年前皇后一族被灭,后宫就以温贵妃为尊。 今年的端午宫宴照例也由温贵妃主持。 皇宫内,今日热闹非凡。 除了宫宴,还有赛龙舟比赛。 宴会安排在太掖湖边的宝华楼,临水而建,清风习习,湖面的风光一览无遗。 苏璃带着孩子们,跟着侯夫人到了女眷区。 刚进去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叫喊声: “苏姐姐!” 未见其人先见闻其声。 远处,一个红衣女子朝她挥手,一边喊着一边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群朝着她飞奔而来。 侯夫人没看清何人,不禁皱眉道: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行为如此粗鲁,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说罢两眼一翻,找老姐妹聊天去了。 来人正是宋慈。 她这一声大叫,宝华楼里的女眷齐齐往苏璃这边看过来。 “这就是苏璃?” “不错,就是她。方才她身边那位就是晋远侯夫人。” “就她啊?也不怎么样嘛!还以为能配得上裴将军的必定是个天仙一般的人物呢,现在看来么,也不过如此。” 周围窃窃私语。 苏璃端庄一笑,冲着迎面而来的宋慈打招呼。 “慈儿!好久不见。” 宋慈阳光明艳,一身鲜红利落的骑装和周围的贵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一把搂住苏璃的胳膊道: “苏姐姐,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苏璃诧异道: “你知道我要来?” 宋慈瞥了一眼苏璃身边的欢哥儿,笑道: “是啊,苏姐姐得了一个好儿子呢!” 苏璃看了欢哥儿一眼。 欢哥儿今日打扮得矜贵,一身新衣剪裁得体,承得他一脸清贵,小小年纪就风姿绰约,看得人眼前发亮。 他不置可否,倒是规规矩矩行了礼: “裴欢见过宋家姐姐。” 今日他可得给母亲长脸,行为举止自然端庄矜贵得很。 喜姐儿也糯糯道: “裴喜见过宋家姐姐。” 两兄妹嘴甜得宋慈直笑开了牙花子。 她从腰间那一串丁零当啷的配饰中,挑了两个最好的,解下给了欢哥儿和喜姐儿。 “拿着玩吧。” “谢宋姐姐。” “谢宋姐姐。” 欢哥儿和喜姐儿接过,转身就齐齐交给了苏璃。 “母亲,此物贵重,由母亲收着吧。” 说罢,拉着喜姐的手道: “母亲,我带妹妹出去逛逛。” 说罢,就走了。 石头和万万千千赶紧跟上。 苏璃一愣,不好意思地冲宋慈笑笑。 这孩子! 这时,周围的贵女们开始围上来。 苏璃一下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眼光:挑剔、审视、鄙视……反正没一个好的。 这样的高压下,宋慈都有些受不了。 反观苏璃却一副老神在在,根本不在乎,还笑眯眯地一个个回望过去。 想要用眼神杀死她? 门都没有! 那些世家小姐、贵女、贵妇,在她眼里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而已。她前世见识过的魑魅魍魉可不在少数,绿茶、白莲花更是比比皆是。 另一边,侯夫人的老姐妹们也提醒她: “你儿媳可有罪受了,不去帮帮她?” 侯夫人好整以暇的嗑瓜子, “珩儿的爱慕者众多,当年跟在他马后追的也不在少数,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更多。儿女这种事我可管不了。没事,她们也就一时心中不平,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的。喝茶、喝茶。” 侯夫人才不会管呢! 她巴不得这些世家小姐扒了苏璃的皮、拆了她的骨头。 呵呵,要真大闹起来,她喜闻乐见。 “喂!苏氏,你不是嫁给裴三公子么?怎么改嫁大伯了?” “哼,为了嫁给裴将军,她真是费尽心机了,这种曲线救国的方法都能想出来。” “也不知道她哪里好?晋远侯夫人怎么就选了她给裴将军当妻子。” 这些人当着苏璃面就开始品头论足,根本不在乎她的面子和感受。 坊间可是说什么的都有。 她们今日遇见正主了,可不得好好问问。 苏璃笑呵呵环视一周,然后抬头朝着侯夫人望去,故意大声道: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要不坐下来我好好跟你们说说?” 她原本是要嫁给裴彦的,可怎么就嫁给裴珩了呢?这期间的故事,她可不介意好好跟她们说说。 她故意盯着不远处的侯夫人看。 她倒要看看,侯夫人急是不急。 果然,侯夫人一愣,手中的茶险些端不住撒了出来。 这个苏璃,这是用裴彦的名声在要挟她! 今日,她还要相看镇国公家的女儿。 可不能被她捣乱。 而且,她也明白,出门在外侯府的名声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宽厚温良的形象可不能被苏璃给毁了。 想到这里,她忙不迭地收起看好戏的心情,笑道: “诸位有所不知,璃儿原本定的就是我家珩儿。只是珩儿受了伤,我儿裴彦当日不过是代替兄长迎亲而已。” 替兄长迎亲,这种风俗倒是有。 侯夫人身边的老姐妹打趣道: “你啊,刚才是谁说的不管?” 侯夫人笑道: “璃儿是我儿媳妇,我岂有看着她被人欺负?” 老姐妹纷纷道:“她遇见你这么个好婆婆,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 世家小姐和贵女们一听侯夫人亲自下场辟谣,也都颇为无语。 原来如此。 苏璃她何德何能能入了侯夫人的眼? 不过是个只会耍鞭子、蛮横无理的无脑蠢货而已! 她嫁给裴大将军当妻子?她也配! 我呸! 众女心中嫉恨,说话也一个个都不客气。 “喂!苏氏,裴将军可好些了?” 苏璃笑嘻嘻道:“多谢挂怀,将军好多了。” “听说将军不能动,你亲自照顾他起居么?” “自然。” “……”问话的贵女手帕都要搅烂了。 你好好问,我就好好答。苏璃一开始还大大方方客客气气,可接下来画风就开始突变了。 众女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道: “听说将军有两个外室生的孩子,就刚才那两个么?你一个当后妈的会拿鞭子抽他们吗?” “将军那么好,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吗?” “你每天见着将军自己不觉得羞愧么?” “苏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 干嘛? 问裴珩就好好问!怎么开始贬低踩起我来? 你们这么好这么高贵这么喜欢他,当初怎么也没见你们自告奋勇去给裴珩冲喜啊? 苏璃看看这些人,一个个或面泛桃花、或眼有泪光、或热烈又期盼却又鄙夷又嫌弃地看着她。 她们所谓的爱和喜欢,不过都是虚假! 如今还要让她来承受这份“爱而不得”的愤怒!? 门都没有! 她清了清嗓子,施施然道: “将军吃得好、睡得香,每日还在院子里逛十圈。比起以前,将军更加丰神俊朗、伟岸不凡。而且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夫妻两个举案齐眉、鹣鲽情深……” 苏璃是这么恶心怎么来,看众人面色越来越差,又压低了声音慢悠悠补充道: “我每天都亲自喂将军吃饭,亲自给将军沐浴更衣,亲自换药擦身。到了夜里,还要同床共枕、耳鬓厮磨。将军说,还要与我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众女听得脸都绿了。 不是说裴将军快要死了么? 怎么听着不像啊! 将军丰神俊朗、伟岸不凡那是自然的。 全盛京的人都知道。 要你在这里显摆? 还喂饭、沐浴、擦身?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不要脸! 苏氏,你也配! 还生孩子? 什么意思? 将军竟还和这个女人行房了? “还要听吗?还有很多哦,你们想不想听?” 苏璃笑吟吟的看着众女比吃屎还难看的脸色。 想看她笑话? 要追星就好好追!踩我?那就不好意思了,气死你们! 气不气? 气不气? 第64章 爱而不得 “了不起啊!” “谁稀罕!” 众女气得七窍生烟,跺脚走了。 宋慈这会才失声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苏姐姐,你看她们的脸,都歪了!苏姐姐,你可真厉害!她们打听将军的事情,其实没有一个安好心,不过是嫉妒你罢了。” 苏璃也笑道: “我知道。羡慕、嫉妒、恨嘛!” 另一边,侯夫人实在看不得苏璃那轻狂样子,不屑地问老姐妹: “那红衣女子是谁?” 老姐妹一笑,道: “还能是谁,就是镇国公家那个混账女儿。好好的宫宴,打扮成这样!成天舞刀弄枪的,都没人敢上门提亲。” 侯夫人心头一讪。 这就是宋慈? 三年前,她虽在春日宴上见过可当时根本没上心,是以只记得镇国公家有个武艺超群的女儿。具体长什么样子倒是忘记了。 方才,她还嫌弃宋慈粗鲁没规矩。 这会儿啪啪打脸了。 确定是宋慈后,她再看就觉得她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不矫揉造作,浓眉大眼姿容明艳。 盘亮条顺,腰细屁股翘,一看就好生养。 关键是一看就很能打,对付起裴彦那些莺莺燕燕来应该很顺手! 她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就往苏璃和宋慈那边走去。 “璃儿,这位是?” 看到满脸堆笑走过来的侯夫人,苏璃心中警铃大震。 宋慈倒是端庄一行礼,道: “宋慈见过侯夫人,家父镇北侯。” “哦!宋小姐还记得我么?三年前我们在九公主举办的春日宴上见过。当时,你和我家彦儿还一见如故来着。” 有吗? 宋慈一皱眉,她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还不等她答话,侯夫人已经缠着她胳膊往湖面上一指: “哝!那就是我家彦儿。等会儿他和靖王一队,要划龙舟比赛。宋小姐,咱们一起给他加油吧!” 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宋慈往湖边走。 苏璃惊愕不已。 看这架势,难道侯夫人想要撮合宋慈和裴彦? 正要阻止,一个宫里的嬷嬷走过来, “少夫人,温贵妃有请。” 无奈,苏璃只得跟着嬷嬷走了。 刚到贵妃宫殿外,就见不远处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宫装美人径直朝她走来。 嬷嬷在旁提醒道: “这是长公主殿下。” 声音居然还有些瑟缩。 这位长公主殿下苏璃倒是有些印象。 原着中写她和裴珩青梅竹马,从小就立志要当裴珩的妻子。 在一次宫宴上,她当场向景德帝求赐婚。 没想到裴珩居然当场回绝。 并说一直以来把她当妹妹看待,绝无二心。 长公主深受打击心灰意冷,没多久就招了驸马。 可驸马却是个短命的,才一年光景就一命呜呼了。这位长公主从此醉心诗书音律,府上更是养了文人墨客、幕僚无数。 不过,后来裴珩死后,她却也削发为尼断然出家了。 爱而不得! 深陷苦海! 也是个苦命的。 长公主走到苏璃面前,高傲地抬着下颚,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道: “你就是那个苏氏?” 哎,又是一朵桃花! 还是朵不能得罪的巨大桃花! 苏璃在心里暗叹,恭敬道: “苏璃见过长公主殿下。” “面色苍白、头发枯黄、没胸没屁股、腰粗得跟水桶一样,五短身材磨盘脸,粗鄙不堪!!” 嗯? 说的是我么? 苏璃都怀疑人生了。 她明明美得很,皮肤细腻光滑有弹性,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好不好! 只能说,在情敌眼里她一文不值! “谢长公主夸奖!”她当没听见。 “伶牙俐齿!不知所谓!”长公主冷哼一声,就朝着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喊: “贵妃娘娘,这端午宫宴如今是阿猫阿狗都能来了嘛?” 温贵妃高坐中央,闻言和煦一笑。 旁边还坐着一个柔顺的美人和一个明媚张扬的少女。 “皇姐,猫啊狗的我没看见,母老虎倒是刚进来一头。” “噗”苏璃心中暗笑!只听温贵妃身边一个美得有些张扬的少女丝毫不畏惧长公主的威严,直接开口顶了回去。 “好了!姐妹两个吵什么!” 长公主要回嘴,被少女身边那个柔顺的美人给拦下了。 只听那少女不屑,又道: “皇姐,这是裴将军的夫人,是我亲自下帖子请来的。皇姐,你不是很想知道将军的状况么?此刻问问少夫人最是合适不过了!” 嬷嬷在苏璃耳边道: “这是九公主。旁边那位是丽妃娘娘,九公主的生母。” 这么多大人物组团来看她? 果然国宝级别的裴珩,人人都对他的妻子充满了好奇! 苏璃规规矩矩拜见温贵妃、丽妃和长公主、九公主后,就听长公主怒道: “李薇,你少阴阳我!我和裴珩自幼一起长大,情分岂是她可比?” 九公主也不甘示弱, “既然如此,将军病了三年了,怎么皇姐一次都没有上门探望?听说,还天天在公主府抚琴听曲好不快活?” “你!” 长公主最恨人戳她伤疤,还是她最小的妹妹。这个妹妹年龄最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仗着父皇的宠爱天真烂漫,竟敢公然顶撞她。 她气得牙痒,怼道: “九妹,我的事情何时要你操心?倒是你自己,看好你的澹台亭才是正经!” 听长公主说起澹台亭,九公主面色粉红。那可是盛京有名的青年才俊,靖王哥哥器重的人才,前途不可限量。 澹台亭和她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皇姐,我和亭哥哥两情相悦,父皇不日就会赐婚,到时候妹妹必定不会忘记,请皇姐多喝几杯喜酒!” “是嘛?”长公主冷笑,“那我就等着!只怕皇姐吃过的苦,你也得再吃上一回。” 九公主面色一白。 “你什么意思?” 长公主嘲讽地看着九公主, “不巧的很,方才我路过御花园,看到澹台亭和聂云柔在御花园里搂搂抱抱的,妹妹,你不介意澹台亭纳妾吧?” 此话一出,不光九公主,连丽妃、温贵妃都坐不住了。 九公主气得眼泪都下来了,指着长公主怒道: “母妃、贵妃娘娘,你们看啊,皇姐皇姐她满口胡言,气死我了。” 丽妃柔柔顺顺的,拉着九公主轻声细语地直安慰。 温贵妃柳眉一竖,喝道: “李妍,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长公主却根本不在乎,哈哈大笑: “我胡说八道?那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反正我要是九妹,现在就带人去,没准还能来个捉奸见双!!哼哼!” 长公主笑得实在猖狂。 气得九公主一跺脚,抹着眼泪就朝殿外跑去,压根儿就忘了她今日还专门邀请了苏璃进宫来的事情。 丽妃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向温贵妃屈膝告退,也跟着匆匆的走了。 长公主这才得意洋洋地笑着,一甩衣摆霸气地往椅子上一坐,睨着眼睛看苏璃: “怎么?还得我请你坐?” 苏璃忙把屁股放到椅子上。 温贵妃揉了揉太阳穴。 她宠冠后宫,俨同皇后,权势滔天。 可偏偏管不了长公主李妍。 要说九公主李薇是团宠,那长公主李妍就是霸王!再加上因为她的婚事,皇上对她心中有愧,谁都不敢招惹她。 原本两年前,皇上有立温贵妃为后之心,长公主却说温贵妃德不配位、贤名都是装出来的。还联合她的幕僚上书反对。 景德帝看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为此,温贵妃记恨至今。 今日,在她宫里,李妍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地鄙视苏璃、挑衅九公主,这就是把她温贵妃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 想到这里,温贵妃挑了挑眉头,突然看着苏璃道: “璃儿,让你见笑了。” 苏璃忙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道:“不敢!” 温贵妃瞥了一眼长公主,笑道: “你是裴珩的妻子,那就是一家人。你不如和珩儿一样,叫本宫一声姨母?” “多谢娘娘。”苏璃低声谢过,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真让她叫姨母,她可不想。 温贵妃美艳明媚,是个浓妆系美人!眉眼间和侯夫人有几分相似。看着十分的和善,但苏璃知道这可是个狠角色。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靖王当上皇帝,背地里可干了不少坏事。 和侯夫人一样,标准的表里不一型。 本能的就不喜欢她。 温贵妃叹口气,道: “珩儿这一病,倒是和本宫生分了。不过今日看到你乖巧柔顺,性子又好,本宫心里实在是高兴。有你照顾珩儿,本宫也放心了。” 长公主闻言冷哼了一声,眼神瞬间跟刀子一样朝着苏璃飞过来。 苏璃也暗道,你有病啊!你们两个不对付,还得扯上我?这不是明摆着拿她给长公主当箭靶子么? 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主打一个四两拨千斤。 你气势汹汹的来,我软绵绵的应着。 “谢娘娘夸赞,苏璃蠢笨当不起。”她又一脸柔顺地回道。 “本宫说你是就是。来人啊,把本宫准备的礼物都拿上来。” 早有宫女端着几只盒子放在苏璃面前。 苏璃又诚惶诚恐的接了。 温贵妃见苏璃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眉头一拧。她抿了口茶决定下点猛药,状似痛心道: “珩儿心气高,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娶妻。什么人都看不上!本宫还以为盼不到他成亲的一天了。如今终于见到你们结成连理又举案齐眉,本宫心甚慰。我那苦命的姐姐,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说着,就开始擦眼泪。 苏璃看着哭哭唧唧的温贵妃和长公主越来越难看的面色,真是一刻都不想陪温贵妃做戏了。 长公主的指甲更是抠进椅把手里,眼看着都要劈叉了! “听说你和珩儿已经圆房了?”温贵妃语不惊人死不休,擦了擦眼角继续道。 此言一出,殿中嗙的一声脆响,长公主桌上的茶盏被一扫而落,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空气都瞬间凝滞了。 温贵妃的面色更是肉眼可见的欢腾了。 第65章 母亲霸气 看到李妍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温贵妃可太开心了。 你不给我面子,我要拿捏你分秒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裴珩嘛? 人家放着你堂堂长公主不娶,却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永安侯嫡女,还圆了房了。 你气不气?气不气? 温贵妃火力全开: “在珩儿走之前,你若是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就是裴家和我温家的功臣。璃儿,往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姨母啊!” 苏璃终于挨到谈话结束。 走出宫殿,看到后头跟着失魂落魄的长公主,莫名的就有些心疼她。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就成了斗败的鸡。 裴珩是她永远的软肋。 可走到苏璃的身边,长公主却兀地抬起了她高傲的头颅。 “你别得意!” 放下狠话,就扬长而去。 苏璃苦涩的摇摇头。 她和裴珩成亲,已经成为了事实。长公主心里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 回到宝华楼,宋慈不知所踪。 倒是见一群贵女贵妇正围着欢哥和喜姐儿聊天呢! 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你这个问题涉及的隐私太多,一百两不够,起码五百两!”欢哥儿老神在在举起一只手,张着五指一晃。 一个贵女豪气的结下腰间玉佩,霸气道: “我这块玉少说也值一千两!给你!” 喜姐儿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将玉佩收下,放在欢哥儿跟前。 欢哥儿勾勾手指,“过来。” 也不知他在那贵女耳边说了什么,那贵女脸色发红发烫,满脸陶醉。 其余人听不见都只有干着急的份。 “欢哥儿,聊什么呢?”苏璃问道。 见苏璃回来了,众女又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散开了。 欢哥儿见了苏璃,起身行礼,然后一股脑儿的把桌案上一堆金银、玉佩、甚至银票、元宝全推到了苏璃跟前。 “给你的。” “这是什么?” 苏璃诧异问道。 “哦,她们问我问题我解答,一个问题一百两。这些是我赚的。 欢哥儿偷眼看。 苏璃不是缺钱么? 他今日可是凭着本事赚了大钱了。 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目测那堆东西,已经价值过万了。 苏璃一愣,道: “你、你不会把你爹给卖了吧!” “谁那么傻跟她们讲真话?她们不是想打听父亲的事么?我刚好看过一些话本子,添油加醋给她们讲讲,她们听得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欢哥儿一副老神在在,等着苏璃夸奖。 “不错!不错!” 儿子长大了,知道赚钱给老娘花了。 这段时间没白疼你们。 苏璃心情大好,叫颂枝颂桃悉数收了。 今天真是没白来。 温贵妃那里赚了一堆,儿子还给自己赚了一堆。 结果,喜姐儿也从衣兜里开始往外掏东西,一件接着一件,堆了一座小山才掏完。 “娘亲,这是刚才那边一堆婆婆给的。她们说我长得好可爱,我说我是裴将军的女儿。她们就都解下玉镯子、金钗子、耳环啊、项链什么的送给我。我说不要,她们非得给!娘亲,都给你!” 啊?这一堆首饰看得苏璃眼冒金星。 今日进宫赴宴的贵妇哪个不是盛装出席,身上戴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这些放回现代,每一件妥妥的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存在啊! 倒不是她眼皮子浅,实在是惊叹裴珩的影响力!呵呵呵呵,裴珩啊,不好意思了,娘仨利用你赚点零花钱…… 专注的数钱,连湖上龙舟赛也一点都引不起她们的兴趣。 一阵锣鼓喧嚣后,听说决出了冠军,是靖王率领的队伍,裴彦也在其中。 “慈儿,那个就是我家彦儿!你瞧着可喜欢?” 侯夫人高兴的抚掌大笑。 儿子啊,你今日可是大大的给老娘长脸了。 一旁的宋慈都麻了! 裴彦?谁啊!她需要知道么?三年前还一见如故?真是给他脸了! 而且,这才多久啊,侯夫人对她的称呼就从宋小姐成慈儿了。 你也太自来熟了吧。 到了这会儿,她还感觉不出来侯夫人的意图那就是傻子了! 这是拉女配啊! 正要想个办法回绝她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人道: “宋小姐,你可不要被皮相给蒙蔽了。” 众人一看,只见永安侯夫人带着一帮人,慢悠悠地走过来。看到侯夫人正眼都不瞧一下,就走过来拉起宋慈的手语重心长道: “宋小姐,挑选夫婿那是一辈子的大事,眼睛可要放亮些。可不能被人说几句就轻易信了去。” 宋慈正愁没办法脱身,此刻见秦夫人如此说,心中自然一万个开心。连忙顺着话意道: “这位夫人放心,我的眼睛亮着呢!而且耳根子也不软,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夫人拍拍宋慈的手,道: “那就好。你母亲死的早,没人帮你操心掌眼。秦姨我自从嫁了女儿后,就闲得很。你的婚事,以后秦姨帮你张罗。” 宋慈一听,原来眼前之人竟是苏璃的母亲,当下更加心生好感,亲切地喊道: “那就多谢秦姨。” 说着热络地挽起了秦夫人的手。 侯夫人一看,气得七窍生烟。可偏偏她要装贤惠温良,只得满脸堆笑: “亲家母说什么呢?我不过看宋家小姐亲切,拉着说说话,怎么就扯到婚事上去了?” “你没这心思?那更好!慈儿,走。” 秦氏拉着宋慈转身就走。 她已经瞎了一次眼,让自己的女儿跳了火坑,她可不能让这么好的姑娘再往火坑里跳。 “宋小姐,裴彦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离他远一些。” 宋慈捂嘴笑,苏姐姐的母亲真是可爱。 她明媚一笑: “秦姨,你放心。她要是再敢拉着我说些有的没的,我就拿刀子阉了她儿子!让他进宫当太监。” 秦氏一愣,随即笑了。 “娘?” 苏璃看到母亲拉着宋慈一起过来,赶紧迎接上来。 听宋慈说侯夫人的一番打算后,苏璃道: “慈儿,裴彦可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宋慈扑哧笑出声来, “苏姐姐,你和秦姨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是吗?” 宋慈拉着苏璃道: “走,宴会还早,我带你到处去转转。” 秦氏点点头, “去吧,欢哥儿和喜姐儿我看着。许箐,你也跟着一起去玩吧。” 许菁今日跟着侯夫人一起进宫赴宴。 苏璃看她打扮的清雅脱俗,宛若仙子,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 三人一路说笑着往御花园来,在一处假山处却听到九公主的怒喝声: “澹台亭,她算个什么东西!你居然还护着她?” 假山后,澹台亭一脸怒气,身后却牢牢护着一个柔弱的女子,想必就是聂云柔。 “公主,你别无理取闹了!” 聂云柔俏脸苍白,粉唇颤抖。躲在澹台亭身后怯生生的看着九公主,害怕地连连低头解释道: “公主殿下,您真的误会了!我……我和亭哥哥真的没什么的!” 苏璃心中冷笑。 她受社会毒打多年,哪里看不出这聂小妖精的伪装?她看似柔弱,实则心眼子却是一套又一套。 九公主这样率真单纯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没什么?都抱在一起了,还说没有。是不是要等你们孩子都生好了,才算有什么?” 九公主厌恶又生气的瞪着聂云柔。 聂云柔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一个劲的往澹台亭身后缩,看着实在又可怜又脆弱。 澹台亭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声道: “公主,今日是端午宫宴,你别闹。” “我闹?”九公主气得眼泪直流,恨起来冲上前,朝着那聂云柔狠狠甩了一巴掌,“贱人!你少给我装可怜!你有本事勾引澹台亭,就没本事认嘛?” 聂云柔啊的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脸哭得更伤心了。 澹台亭也真的生气了,拉起聂云柔冲着九公主道: “这可是公主逼我的!” 九公主心中没来由的害怕起来,她颤巍巍的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臣现在就去求贵妃娘娘和皇上,将柔儿赐婚给我!” 九公主又气又怕,她指着澹台亭怒道: “澹台亭,你敢!” “公主,你倒是看臣敢不敢!” 说罢,已经搂着聂云柔大步离开,再不管九公主。 九公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见到宋慈等人出现,更是一把抱住宋慈大哭: “慈儿!澹台亭欺负我!” 第66章 算计公主 九公主的房里。 宋慈和苏璃陪着她,九公主哭成了泪人。 “公主,澹台亭就是个瞎子。放着公主这么好的女子不要,偏偏要那个贱人!”宋慈安慰道。 “慈儿,他说聂云柔是他此生最爱,他非她不娶。慈儿,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个聂云柔是个什么东西!我要杀了她!” 九公主一生顺遂,从来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宋慈道:“公主,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咱以后都不理他了。” “对,本公主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宋慈一推苏璃,“公主,你不是要见苏姐姐么?苏姐姐来了,请她做酥山给你吃好不好?” “好!” 九公主带着哭腔道。 苏璃看着可爱的九公主,真是又心疼又可怜。她哄道: “公主,咱们化悲愤为食欲,好好吃喝。把臭男人统统忘光。可好!” “好!” 几人在公主处一直陪着她,吃喝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九公主在伤心中睡着了,她们方才离开。 宫宴上,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秦氏和外甥外甥女相处了一下午,已经完全母爱泛滥。 一左一右拉着喜姐儿和欢哥儿坐在一起。她抱起喜姐儿放在自己膝盖上,喜笑颜开的喂东西吃,一边还不停的给欢哥夹菜。 欢哥儿眼前的碗已经堆成山一样高了,看得他直皱眉。 母亲和外祖母果然是母女啊! 夹菜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那菜堆得老高老高,看着已经摇摇欲坠,可她们总是有本事在上面再加一块! 欢哥儿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那碗菜山一点儿也没见矮下去。 哎! 苏璃看着他发愁的小脸,就想笑。 侯夫人媳妇没找成,心情很是低落。吃了一会儿就出去吹风。 她在御花园散步,依稀听到有人在假山后面哭,偷偷一看竟是九公主。 九公主的脚边堆了一地的空酒瓶子,面色通红,一边哭一边还在往自己嘴里灌酒,还哭道: “为什么?澹台亭,你为什么要那个贱人也不要我?我哪里比不上她了!为什么?!” 到底喝得太多了,她哭骂着靠在假山洞壁上就睡着了。 侯夫人看着不省人事的九公主,突然就恶向胆边生。 若是……若是裴彦能当上九公主的驸马,岂不是这辈子都有想不尽的富贵? 比起眼前天之骄子的九公主,宋慈那个野丫头算个什么东西! 这个想法一旦滋生,就如同藤蔓一般迅速占领了整个大脑。 她脚下生风,朝着宫宴会场跑去。 …… 裴彦一听,酒都吓醒了一半。 “娘!那可是九公主!我……我怎么敢啊?” “你傻啊!正因为她是九公主,所以才要当机立断啊!彦儿,眼前就有一条康庄大道你不走非要走那羊肠小道?靠柳絮那劳什子火器方子上位,你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裴彦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侯夫人面色一冷,道: “你怕什么?事发后自有娘为你顶着。后头还有贵妃!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就是大启的驸马!” 做最风光的驸马,还是受制于靖王苦苦往上爬?裴彦立马心动了。 他心一横,跟着侯夫人就往御花园去了。 不远处,转出一个幽幽的身影。 竟是许菁。 一旁的婢女惊恐道: “表小姐,他们这是要算计九公主。咱们是不是该去禀告夫人。” “禀告?我可什么都没听见。你听见了?”许菁幽幽地看了婢女一眼。 婢女一愣,忙低下头道: “奴婢……也什么都没听见。” “对啊,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记住,别多管闲事!” 哼,什么九公主! 了不起嘛? 那样刁难任性的人,就该给她吃些苦头。 许菁看着眼前这华灯怒放的宝华楼,看着夜色中重重叠叠的数不清的宫殿,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她这样的女子,只有这巍峨的皇宫才能盛得下她的野心。 总有一天,她会像温贵妃那样,坐于高处,接受所有人的顶礼膜拜! …… 宴会上,几支歌舞过后。 欢哥儿实在吃不下了,他撑着站起来。 “母亲,我……我想出去走走。” 苏璃真是要笑死,忙起身道: “我也吃多了,一起。” 母子俩朝着御花园走来,一路上风景迤逦,凉风习习。行至一处僻静处,遇到一个宫女拿着花锄正在锄一片药田。 那宫女在月色下乍看到欢哥儿,惊了一惊,手中的花锄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她踉跄地跑过来,一把抓住欢哥儿的双臂,失声喊道: “乾儿?” 欢哥儿冷冷看着她,眉头皱成一团。 苏璃也吓一跳,看那宫女虽有些情绪激动,但好像并没有要伤害欢哥儿的意思,忙拉住她的手,笑道: “这位姐姐,你认错了。这是我儿子,欢哥儿。” “欢哥儿?” 宫女定定地看着,眼里有泪花涌出。许久才嘴里喃喃道: “是啊,你怎么可能是乾儿呢?这位夫人,是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可还是不死心,盯着欢哥儿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欢哥儿都发毛了,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欢哥儿扯着苏璃的衣服, “母亲,走吧,快走吧。” 这个女人疯疯癫癫的,有些可怕。 苏璃忙拉起欢哥儿的手,笑着和那宫女告辞。 直到走出老远,回头看,那宫女还伫立在原地看着她们没有离开。 “欢哥儿别怕。” 苏璃安慰道。 欢哥儿点点头,小脸上若有所思。 母子两个走了好一段,见此地偏僻幽静,就坐下歇歇脚。可刚坐下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嘈杂。 细看,只见贵妃、丽妃还有侯夫人等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往花园深处赶。 “走!去看看热闹!” 苏璃拉着欢哥儿跟在队伍后头。 一边走,还听丽妃急急地问道: “薇儿如何了?” “吓坏了!”嬷嬷回道。 “人呢?” “被擒住了。” 一行人匆匆赶到御花园,九公主衣衫不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裴彦被几个太监牢牢压在地上。 他醉醺醺的,嘴里不停地喊着饶命。 “混账!” 温贵妃上前就是一巴掌。 丽妃更是惨叫一声,扑在了九公主身上。 侯夫人也冲上去,冲着裴彦一顿打,骂道: “逆子!瞧瞧你干的好事!说,到底怎么回事?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用娘娘动手,我就打死你!” 裴彦趁机大喊: “冤枉啊!娘娘,臣喝多了出来吹风,哪曾想却被公主掳进了山洞。她醉醺醺的,嘴里还喊着澹台亭的名字。臣抵抗了,可、可公主喝醉了发酒疯劲还大得很,臣实在怕伤着她。娘娘,臣真是被迫的呀!” 九公主还沉醉不醒,眼角挂着泪嘴里喃喃地念着:“澹台亭……澹台亭……” 丽妃抱着九公主痛哭流涕:“冤孽啊!” 温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侯夫人和裴彦,一按眉头道: “薇儿从小刁蛮任性,如今终闯下祸事。那个澹台亭呢?” 身边的嬷嬷马上道: “回娘娘,澹台大人在宝华楼喝酒。听说下午的时候,澹台大人是和聂小姐一起离开的。想必公主是受了刺激……” 三言两语,事实貌似已经水落石出。 侯夫人连忙补充道: “娘娘,公主受了情伤喝得酩酊大醉,错将彦儿当作了澹台亭,这才闯下大祸。可说到底,这事,彦儿也有错!他、他、他不该喝了酒到处瞎逛!” 温贵妃叹了口气道: “冤孽!都是冤孽!裴彦,事已至此,你怎么说?” 裴彦道: “娘娘,我不怪公主。是我对不起公主,做了冒犯她的事情。若公主不弃,我愿娶公主为妻,用一生呵护公主。” 丽妃听了,偷眼看了看裴彦。 长得倒是俊朗非凡,况且侯府门第也不算低,更有裴珩的不世军功,侯府也算好归宿。 何况女儿已经至此,不嫁也得嫁了。 只得含泪点了点头。 苏璃远远跟在后面,虽心疼九公主,但不知这其中有何鬼祟,只得偷摸着又回了宝华楼。 终于挨到宴会结束,一家子坐上马车往回赶。 一进门,侯夫人就兴冲冲的下了马车,经过苏璃身边的时候头不知抬得有多高。 原本还因为失去了苏璃这个儿媳妇而不爽,又因为永安侯夫人破坏失去了宋慈。 结果柳暗花明,彦儿却成了驸马。 哈哈,侯府又要办喜事了! 侯爷倒是看不出高兴不高兴,背着手一声不吭的就回了书房。 第67章 死你手里 第二日,侯府里就张罗开了。 虽是公主,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环节一个都不能少。 消息传到飘香阁,柳絮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她指着裴彦的鼻子破口大骂: “裴彦,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为什么去了一趟皇宫,就什么都变了。裴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裴彦跪在地上,抱着柳絮的腿哭: “絮儿,我真不是有意的啊。是九公主!她刁蛮霸道,喝醉了对我霸王硬上弓的!是她强暴了我!我是无辜的啊!” “她强暴你?你是男人!这种事情你不愿意还有人能强迫你嘛?你分明就是存了攀龙附凤的心!裴彦,你就是想当驸马!” “啪!”裴彦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絮儿,我该死!我不该喝那么酒,我被公主用鞭子绑住了手脚,我挣扎了,可我挣不脱啊!絮儿,我脏了,你打我吧!杀了我也行!就是不能不要我啊!” 说着反手又给了自己几巴掌。 柳絮哭到无力,倒在床上。 裴彦跪行几步,抱住她道: “絮儿,我没办法啊!絮儿,她是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九公主。皇上的圣旨我不能违抗。” “所以你就要娶她?” “不不不,絮儿,我不想娶她。我只想娶你。我的心里只有你。絮儿,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天高地远,去一个谁都找不知道我们的地方隐居,好不好?” 柳絮有一瞬间的心动。 可一想到她的生意刚刚起色,好几家分店都等着开业。还有平哥在侯府的前途。她虽是妾,可在侯府也是锦衣玉食。 一想到这些她就硬气不起来。 不是她不想。 而是外面的生活实在太苦了。 要不是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活不下去,她也不会回头来找裴彦了。 曾经有多么豪言壮志, 现实就有多么残酷! “……” 柳絮抬起来要打裴彦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甘心! 可也无可奈何! 裴彦见她这一巴掌终究没有打下来,起身抱着柳絮痛哭。 好似一对苦命鸳鸯。 好久,裴彦带着哭腔道: “絮儿,就算将来我娶了公主,我也不碰她。我这一生也只爱你一个。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絮儿,你信我!” 柳絮无力的靠在裴彦怀里,无声痛哭。 …… 青山院。 苏璃听到外头的消息一个一个的传来,笑道: “夫人这是有多心急啊!这才几天功夫,就把大婚的事情全都准备妥当了。” 李嬷嬷道: “她是怕夜长梦多!” 也是,在侯夫人的心里,裴珩是随时会死掉的,裴彦大婚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 “可惜,”苏璃叹了一口气,“我娘帮宋慈逃过一劫,可九公主却……” 当日裴彦说是公主强迫他的。 就连公主自己都醉到断片说不清楚,外人就更说不清了。 苏璃只能叹息。 原着中,九公主可没有嫁给裴彦,而是嫁给了其他人,还和柳絮成了好闺蜜。 可现在剧情变了。 看来,和柳絮也成不了好闺蜜了,不成敌人就已经不错了。 裴珩听了也唏嘘了一番。 不过他更担心的却是朝局。 “九公主自幼在温贵妃膝下长大,丽妃又一向依附于温贵妃,和温贵妃、靖王的关系非比寻常。裴彦娶了九公主,只怕侯府从此以后和靖王绑得更牢了。” 苏璃从他口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原本,因着温贵妃的这层关系,朝野都将侯府划做靖王一党。现在又要娶九公主,以后侯府想要脱离关系都脱不开。” 她试探道: “你不看好靖王?” 说起来,靖王还是裴珩的表弟。 裴珩一愣,倒也直言不讳: “靖王虽文治武功,但为人阴毒多疑。” 从前,他天天想死。对谁当皇帝已经没有了兴趣。 可现在不行了。 他一日日的好起来,总不能总躲在家里装病吧。 护国大将军的头衔就注定了他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当年的血案,不查清真相他对不起好兄弟。 而自己的选择关系不仅关系着侯府的生死,还关系着苏璃和一双儿女的生死。 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可除了四皇子靖王,二皇子恒王虽占了长,可资质平平实在平庸。五皇子康王倒是有些小聪明,可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夫君觉得肃王如何?” 苏璃小心翼翼地问道。 “七皇子肃王?” 裴珩一愣,还有一个肃王他都快给忘了。 “肃王眠花宿柳还听说喜欢男人,生活作风实在不好。不过幼时他的资质还是不错的。” 他想起当年那个屁颠屁颠跟在他和李乾后面的小屁孩,吵着嚷着要他们教他骑马射箭,心中一时涌上暖意。 小屁孩如今抖长大了! “什么?喜欢男人?” 苏璃被奇奇怪怪的点给抓住了。 难……道…… 肃王和孙中怀是一对儿? 难怪孙中怀对宋慈那样的大美人投怀送抱都无动于衷!难怪肃王和孙中怀走到哪里都是成双成对!难怪肃王登基后唯一真心信任的只有孙中怀! 哎呀,原着作者啊!你写得也太隐晦了! 那宋慈怎么办? 这是苏璃想到的非常严重的问题。 “怎么?他喜欢男人你很失望?” 裴珩的眼神幽幽地看过来。 苏璃讪讪一笑,道: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裴珩笑眯眯地等着。 苏璃想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道: “其实……欢哥儿的老师孙中怀,他那里住了一个叫清风的人,据我这些天观察,他其实……其实……应该就是肃王!” 裴珩不禁瞪大了眼睛。 “所以肃王是欢哥儿师娘?” “啊?师娘?” 苏璃对于师娘这个词实在是大跌眼镜! 他们俩谁是师娘还不一定呢! “还好,还好,欢哥儿还小。”裴珩庆幸。 苏璃笑笑,“夫君,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怕的。同性之间的爱情才是真爱!我们要尊重他们的选择。” “那我们之间呢?”这猝不及防的提问。 “当然是真爱了!”苏璃一秒都不带耽误的。 虽然她心里也在琢磨自己爱不爱裴珩?可这种关键时刻怎可犹豫? “夫君盖世英雄,我心向往之。” “那我现在四肢全废,你也心向往之?” “当然!夫君康健之时,是大启朝所有百姓的。只有如今不能动的时候,才是我苏璃一个人的!我想亲你就亲你,想触碰你就触碰你,想……” 说着,苏璃坏笑一声,慢慢凑了过来。 裴珩看着越靠越进的妻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想什么……” 苏璃摩挲着趴在他耳边道: “想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要你!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苏璃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裴珩的耳朵。 明明听着十分的狠毒,可闻着苏璃身上熟悉的幽香,裴珩心里却无限甜蜜。 阿璃,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也甘愿啊! …… …… …… 第68章 一语成谶 皇宫里,九公主坐在梳妆台前。 窗外,大雨滂沱。 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酒是个好东西。 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澹台亭、聂云柔,统统烟消云散了。 可酒这个东西也误事。 她这一生不过就醉了这么一回,就干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父皇来看了她,怒骂了裴彦那臭小子好大一通。可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了。 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 是她强迫了人家。 长公主那日的话一语成谶! 皇姐受过的苦,她果真一一都受了。 “薇儿,侯夫人是个好相处的,必不会也不敢为难你。那裴彦也一表人才,不算委屈了你。只是,你嫁作人妇,脾气要收敛一些,可不能再如此刁蛮任性了。” 丽妃苦口婆心。 “澹台亭呢?” 九公主对丽妃的劝解置若罔闻。 父皇已经下旨赐婚,可她一点儿也不愿意,那个裴彦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给她当驸马? 丽妃闻言哗啦一下站了起来,怒道: “你还想着他干什么?要不是他,你会落得如今的地步么?薇儿啊,你就当他死了!” “母妃,我不甘心!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九公主黯然泪下。 她也想忘了澹台亭,可她做不到啊! 青梅竹马的情分,要她一夜之间忘得干干净净。她怎么办得到!? “娘娘,澹台大人在外求见。” 宫女汇报。 “不见!叫他滚!”丽妃怒吼。 可九公主却已经冒着大雨冲了出去,看到澹台亭的一瞬,她欣喜万分,控制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亭哥哥,你是来看我的是吗?你是来告诉我你错了是吗?我原谅你了!亭哥哥,你要纳聂云柔为妾,我同意,不拦着你了!” 可澹台亭却一把扯开她,淡淡道: “公主,你搞错了。” 九公主瑟缩了一下,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亭哥哥,我……我不喜欢那个什么裴彦,我只喜欢你。我喝多了,我以为他是你才……亭哥哥,我心里只有你。你不要不理我!” 澹台亭叹了口气,看着哭成一团的公主道: “公主,嫁人后把你的脾气改了吧。不是谁都能永无止境地包容你。” 九公主闻言心一沉,甩手在澹台亭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骂道: “澹台亭,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澹台亭舌头一顶发疼的面颊,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道: “是,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配不上公主。公主,我来是告诉你,我已经向柔儿求婚,她已经答应了。婚礼就在下月初八。” 九公主呆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愣了愣,然后就跟发疯了一样拼命地捶打澹台亭的胸口,一边打一边骂道: “为什么!为什么!澹台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爱的明明是我!是那个贱人勾引你!我要杀了她!我要叫父皇杀了那个贱人!!!” “够了!” 澹台亭任由她发疯了好一会儿,一把抓住九公主的双手,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道: “公主,我从来就没爱过你。我和靖王一样,只把你当作妹妹看待。公主,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曲解了我的意思。公主,你醒醒吧!” 澹台亭深深叹口气,大雨已经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 “公主,你的爱太霸道,让人窒息。忘了我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九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澹台亭,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良久,才狠狠吼一个字: “滚!” “臣告退!” 澹台亭说罢,捡起伞往九公主手中一塞,义无反顾地朝着雨中走去。 九公主将伞往地上狠狠一掷。 “啊!” 她跪在雨地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丽妃和宫女、嬷嬷们赶紧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薇儿!薇儿啊,你可不能吓母妃啊!” “啊!啊!啊!” 九公主放声痛哭,大雨淋湿了她的衣裳,浑身溅满了泥点子。 …… “长公主殿下,风大雨大,快进去吧。” 宫女提醒着。 长公主看着滂沱大雨洗刷着一切,将耳边九公主凄厉的哭声都遮掩了起来。叹息道: “本宫当年的痛她正在经历着。我李家的女儿为什么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么?或许真是作恶多了如今才有这样的报应!” 宫女心疼道: “殿下,您多虑了!” “哼!澹台亭算个什么东西!本公主的妹妹他也敢这般糟践!他和聂云柔未婚先孕,私德败坏!告诉底下人,好好参他一本!” “是。殿下快回去吧。太医说了,您体虚不能吹风淋雨。九公主自有丽妃照顾,不会怎样的。” 长公主看了大雨中的宫殿一眼, 突然凄凄道: “裴珩都要死了,本公主活着还做什么?还不如陪他一起去死。生不能同路,死至少还能同行一程。” 身后的宫女闻言,潸然泪下。 自从被裴大将军拒婚公主就一直自苦。就算下嫁给了驸马,也从未同驸马同房。 驸马郁郁而终后,公主召了无数幕僚入府,日日歌舞升平。外人以为长公主荒淫无度,实则她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 大雨让空气变得异常潮湿憋闷,同样郁闷的还有江贵人。 她正看着手中的虎头鞋发呆。 宫里几个宫女拿着水桶和脸盆正在到处接水,只要一下大雨棠梨宫里就到处下小雨。 九年前,江贵人牵扯进皇后一族的谋反案,棠梨宫就变成了冷宫一样的存在。宫殿年久失修,江贵人也成了这皇宫里被遗忘的存在。 “贵人,您都看了一天了,天黑仔细看坏了眼睛。” 嬷嬷心疼江贵人,从她手中接过虎头鞋放在一边。 江贵人叹了口气,道: “难道真是我老了?眼花了?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简直一摸一样。” “贵人,别想了。大皇子都已经走了九年了。” “所以,会是乾儿的轮回转世么?看着岁数也对得上。” “哎!”嬷嬷看着发痴的江贵人,叹了一口气。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肃王撑着伞匆匆进来,一身粉衣淋的湿漉漉,头发都一缕缕贴在脸上。 他见宫殿内漏成一片,道: “母亲,改日天晴我爬上去把房顶重新修一修。” 江贵人见了儿子难得露出笑容来,拉过儿子替他擦干淋湿的头发, “端午宫宴不见你进宫。今日大雨天,怎么反倒进宫了?” “宫宴有什么好玩的,懒得凑热闹。今日雨大风大,担心母亲就过来了。” 看到一旁的虎头鞋,抓在手里摸索着道: “母亲怎么把大皇兄的东西拿出来了?” 江贵人叹息道: “端午那日,我在药田里锄草,见着一孩子跟你大皇兄小时候一摸一样。” 肃王一愣,问道: “可是晋远侯府裴大将军的庶长子裴欢?” 江贵人一愣,忙问怎么回事。 等肃王将事情说完,她不禁潸然泪下,抖着嘴唇道: “所以,他……他不是吗?” 肃王摇摇头,“母亲,裴少夫人都这样说了,应该不是了。怎么?母亲也怀疑欢哥儿是大皇兄的孩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年纪也对得上。” 江贵人回忆当年,谋反案发之前不久大皇子李乾曾来信,说皇子妃已经有身孕,大夫诊脉多半是男孩。 当时她和皇后还高兴了很久。 “可是我试探过,真的不是。皇嫂当年跟着大皇兄一起葬身火海。那孩子,应该没生下来。” 肃王也希望欢哥儿是大皇兄的孩子,可事实证明不是。他还懊恼了很久呢! 江贵人略一沉吟,道: “可我还是觉得像。对了,你们兄弟都遗传你父皇,屁股那里有一块黑色爱心胎记。改日,你再试探试探?” 肃王听了这话,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69章 三道圣旨 松鹤堂里,侯夫人喜滋滋的向老夫人禀告着大婚事宜。 “母亲,宫里传话了,说大婚就定在下月初八。” “这么着急?会不会太赶了?” 老夫人拨着手中的佛珠,眉头紧锁。 “怎么会?” 侯夫人高兴坏了,笑盈盈道, “日子是九公主亲自挑的,钦天监算过了顶顶好的。况且早一日把婚事给办了,也早一日安心不是?” 侯夫人眼睛往青山院一瞥,意有所指。 老夫人一阵心痛。 “也罢,就这样吧。只是时间紧,诸事都得办仔细了,既不能丢了侯府的颜面,也不能委屈了公主。” “母亲放心。我那贵妃姐姐说了,到时候宫里会派人来一同操办婚事。” 裴彦和九公主的婚事一定下,侯夫人觉得自己在老夫人面前腰杆子都硬了不少。禀报完就笑呵呵的出去忙了。 老夫人看着儿子愁眉不展,问道: “世宗,对于这门婚事,你怎么看?” 晋远侯已经发愁了好几天,此刻当着母亲的面才终于叹了一口气道: “母亲,近年来靖王的势力越发大,儿子虽尽量低调避免同他来往,可还是被人毫不留情的冠以靖王党的头衔。这种敏感的时候咱们躲都躲不及,可偏偏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哎!都是命啊!” 老夫人知道,若是他日靖王顺利当上皇帝,侯府自然是风光无限。可若是他输了,侯府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小温氏和贵妃的关系摆在这里,想要撇清已是很难,如今再加上一个九公主,这关系就绑得更牢了。” “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也能如此了。不过,你提醒你媳妇儿一些,叫她少得意忘形,收敛些。” “是!” 老夫人一想起小温氏干的那些好事,再想起她方才那副得意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 …… 此事定下,宫里赐婚的圣旨也到了。 景德帝身旁的顺大监竟亲自来了。一进门,他就唱着和向侯爷、老夫人道喜。 “给老夫人、侯爷道喜了!” “顺大监客气了。快快屋里请。” 进了屋,顺大监却并不着急宣旨,他环顾一周没找到苏璃,眉头一皱问道: “裴少夫人呢?” 侯夫人还高兴着呢,忙应道: “回大监的话,她要照顾珩儿,就没叫她出来迎接圣旨了。” 侯爷有些生气,道: “胡闹。如此大日子,苏璃怎可不在?赶紧去叫。” 侯夫人讪笑道: “这圣旨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不是。” “无知妇人!” 侯爷赶紧让人去请苏璃。 这时候,苏璃正在青山院里挖坑铺鹅卵石小路、还挽着袖子亲手给裴珩做了一个上下肢康复器。 听到传唤,她脸都来不及洗就赶来了。 侯夫人见她一脸灰头土脸就来气,拉着她讪笑道: “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今日顺大监上门颁旨,怎么就灰头土脸的。大监,真是失礼了。” 苏璃见她口是心非的样子,真是好笑。 于是干脆一憋嘴,委屈巴巴地瑟缩成一团,眼泪也涌了上来带着哭腔道: “母亲,我、我不知道宫里今日来颁旨,也没人跟我说。要是我提前知道,必好好打扮一番,不叫母亲丢脸。” 顺大监一听这话不高兴了。 好你个侯夫人,原来本地里就是这么欺负苏璃的。 外头还人人传颂说你有多么多么贤惠。 竟原来都是假象、做出来给人看的。 而侯夫人一听这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话面上又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哪里知道顺大监心里已经暗戳戳的恨上她了。 她讪笑道: “大监,人都到齐了,赶紧宣旨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侯爷和老夫人真是没眼看,不好意思地看着顺大监道: “大监,是本侯治家不严,让大监见笑了。” 顺大监轻飘飘地斜了晋远侯一眼。 没好气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人赶紧下跪听旨。 顺大监却并不宣旨意,只对着裴彦幽幽道: “三公子,皇上问你话,三年前你因冒失铸下大错,将你从兵部革职你可有感想?” 裴彦忙俯首道: “回皇上的话,当年是裴彦急功近利,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幸得大哥舍身相救才不至于边城生灵涂炭。这三年,裴彦无一日不活在悔恨和自责之中。皇上将裴彦革职让臣居家反省,裴彦感激涕零。” 顺大监点点头,这才拿出圣旨道: “晋远侯府三公子裴彦,即日起封晋远侯世子。望其勤勉奋发,尽忠报国!钦此。” 话音刚落,侯夫人就喜出望外。裴彦更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被身前的侯夫人一拍,才叩首道: “臣叩谢皇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等万等,这道圣旨终于是等来了。 原本还担心儿子身无功名又无爵位,迎娶公主有些低头。可现在裴彦是世子了,将来就是晋远侯,腰杆子一下子就硬起来了。 一旁的老夫人和侯爷却高兴不起来。 裴彦这个世子,是用裴珩的命换来的。 相比之下,他们宁愿裴珩好好活着。裴珩才是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世子人选。 苏璃更是鄙夷。 裴珩念在兄弟情分,将世子名号让给裴彦,这母子非但不感恩,还一副理所应得的嘴脸,真是叫人恶心! 顺大监看这一家子表情各异,也是心有所感。看到裴彦和侯夫人的表情,他就更不爽了。 他们这么高兴,致裴大将军于何地? 所以,他再颁赐婚的圣旨时,明显就有些不高兴了。 可一点儿也不妨碍侯夫人春风满面。 侯爷却是一言难尽,他躬身道: “顺大监辛苦了,还请堂上用茶!” “圣旨还没颁完呢!” 顺大监虽一刻都不想多待,可他任务还没完成呢。 侯爷刚起来,一听这话赶紧又下跪。 侯夫人刚起来半个身子,见侯爷这番操作,膝盖一软咚的一声又砸在了地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还、还有圣旨?” 侯夫人心中雀跃。 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侯府一天接三道圣旨!一道封世子!一道赐婚!还有一道是什么? 难道是皇上让裴彦回朝复职了? 那真是太好了。 她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偷眼看儿子。见儿子也满面春风,侧头看着她笑。 真是时来运转! 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还得是她,端午那天当机立断让儿子趁着九公主醉酒引诱了公主。如今公主下嫁,带来的福气真是源源不断! 别说是侯夫人和裴彦了,其他人也都惊呆了。 还有什么圣旨? 第70章 拿回私产 “苏璃接旨。” 随着顺大监的一声喝,侯夫人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她瞪大了眼睛,就听顺大监高声道: “护国一品大将军裴珩忠君报国、祛除鞑虏、为大启建不朽伟业。特册封其妻苏氏为一品诰命。钦此。” 苏璃愣在当场。 侯夫人也愣了!她攒紧拳头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身子都有些发抖。 凭什么! 她苏璃凭什么! 十八岁就封一品诰命! 作为裴珩的嫡母,她还没死呢!一品诰命的封号凭什么轮到苏璃头上! 只听顺大监笑道: “少夫人,从此以后,你就是有诰命在身的人了。放眼侯府,也就老夫人有此殊荣。少夫人,接旨吧?” 顺大监是真心为苏璃高兴,宣旨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苏璃却伏地道:“大监,苏璃年纪轻轻如何能受此殊荣?况且将军的母亲尚在,要册封也该册封侯夫人才是。” 顺大监一听这话,真是个好孩子啊。 可惜小温氏的心可不在裴大将军身上,这一点皇上清楚,而他今日看得更是清清楚楚。 裴珩上表自请将袭爵的资格让给弟弟裴彦,皇上是为了补偿他,所以特地给他妻子一个一品诰命的封号,让苏璃在裴珩死后可以有所依仗。 另外,九公主刁难任性,皇上也怕九公主入府后会欺负苏璃。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少夫人放心,这诰命你当得起!从前,裴大将军没有娶妻,皇上只能隔三差五的赏他一些金银、田地什么的,可那数不清的金银和田庄又能怎样呢?这些都不足以让皇上安心。” “如今,将军娶了你,这个诰命是你应得的,安心受着吧。要是有人对你不好,咱家第一个不答应!” 顺大监安慰道,说罢还恶狠狠地瞪了侯夫人一眼。 瞪得侯夫人都瑟缩了一下。 而苏璃一听这话眉头一皱。 之前她看裴珩的私产账册时,就发现有很多地方对不上。 原本她没想明白。 可此刻一听,立马悟了。 原来,是被人中间截胡了? 是谁呢? 她悄悄看了一圈,见侯爷、侯夫人、老夫人全都面色各异。 好家伙,这是人人有份啊! 她心里已经有了底,忙叩谢道: “苏璃谢主隆恩。” 所以,这个诰命她得的心安理得了。不仅如此,他们霸占的裴珩的私产,她也得让他们全都吐出来。 顺大监欣慰的点点头。 接下来,他又去青山院看了裴珩。 一进屋,他老人家就哭。 “哎哟喂,我的裴大将军啊!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 裴珩躺在床上哭笑不得。 他已经好多了,若是两个月前顺大监来看他,那时候才叫糟糕呢! “大监啊,你哭什么呢!我都快好了?” 顺大监更伤心了。 哎,都说胡话了。 郑太医可是明明白白跟皇上禀报了,说将军没多少日子了。 不过倒是不能当着裴珩的面说他要死了,只得哭道: “是,是,老奴相信将军一定能好起来的。” 苏璃无语,这老头眼睛是真有问题不成?裴珩明明面色红润,身体也壮实了很多,精神也很好。 顺大监一哭,侯爷也跟着哭。 这画风实在搞笑。 苏璃和裴珩两夫妻傻愣愣的看着他俩。 “将军安心养病,老奴回去定会好好安慰皇上,叫他老人家不要伤心。” “我说,大监,我真的好多了……” “知道,知道,老奴都知道。哎……侯爷,咱家实在看不下去了,咱走吧。” 看着顺大监嚎啕大哭着出门,裴珩默默叹了口气。 苏璃目瞪口呆,轻声问道: “夫君,这……这算不算欺君?” “这怎么能算欺君呢?我们两个可从头到尾没说要死了。我一直说我好了,快好了,是他自己不信,那怪谁?” 裴珩一瞪眼睛。 以前他天天想死,如今他可一点儿也不想死了。 可偏偏人人盼着他死! 造孽啊! …… 这边,侯夫人为了一品诰命的事情,嘴都气歪了。 “凭什么!凭什么诰命的封号给了她?我可是那瘫子的母亲,瘫子功在社稷,皇帝要褒奖他安慰他,这诰命的封号也该给我才是!” “就是!高堂尚在,这封号就给了自己媳妇,大公子这是赤裸裸的不把夫人你放在眼里啊!”钱嬷嬷撺掇道。 “从小到大他何时当我是他母亲?” “娘,一个诰命的封号而已,给她就给她了。又能怎样?” 裴彦心情舒畅,一个果子一上一下扔着玩。 “你懂什么?有了诰命傍身,等以后那瘫子死了,她就有恃无恐了。” 侯夫人还想着等裴珩死后,好好拿捏苏璃。可现在人家有诰命,她再要搓磨人家,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瘫子死了,她一个女人就算有诰命又能怎样?娘,你放心,如今我已经是世子,将来侯府都是我们的,要她怎样就怎样?” 裴彦想到苏璃那娇媚的模样。 哼哼,总有一天还是他的女人! 侯夫人一想,也对。 关起门来,这侯府就是她的天下,谁知道里头发生什么? 如今最重要的是公主的大婚。 …… 松鹤堂。 老夫人一脸深沉。 今日皇上封了苏璃一品诰命,她倒是始料未及。 不过老夫人心里还是高兴。 “璃儿得了一品诰命,是侯府的荣耀。世昌啊,我想着当初扣下的那一半产业,如今也是时候还给珩儿了。” 侯爷也有些尴尬。 “母亲,您做主就好。儿子没意见。” 老夫人心里百味杂陈。 “璃儿是个聪明孩子。今日顺大监都那样说了,她必定是觉察到什么了。咱们再拿着珩儿的东西不给,反倒是咱们理亏。正好,乘此机会还给她,两边都还留些体面。” 反正,苏璃这辈子也离不开侯府了。 侯爷忙点头。 今日顺大监说那话的时候,他就感觉苏璃在看他。 当时他羞愧的后背都出汗了。 老子截胡儿子的私产,说出去实在不光彩。 和老夫人一商量,就把苏璃叫了过来。 “璃儿,这些是珩儿的产业。你拿着。” 侯爷指着松鹤堂中满满几个大箱子,有些愧疚道: “珩儿身体不好,父亲和你祖母是怕这么大的产业一下子全都交给你,你忙不过来。璃儿,你能理解父亲和祖母的一片苦心吗?” 苏璃看着这满满一屋子,心里乐开了花。 吼吼吼! 发达了发达了! 她心中高兴,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忙道: “祖母和父亲的苦心,璃儿自然明白的。说真心话,之前的产业璃儿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把账理出来。” “原本,是发现一些账对不上,还想着自己学艺不精,哪天找父亲请教来着。” 侯府尴尬的脚趾都勾起来了。他赶紧咳嗽几声以掩饰此时的尴尬,道: “嗯嗯。那加上这些,估计账就能平了。璃儿聪慧,倒是父亲和祖母多虑了。” 苏璃谦逊地笑道: “父亲说的哪里话。璃儿年幼,很多事情不懂,以后还少不得要祖母和父亲教诲呢!比如今日,就在顺大监前失礼。” “哼!那哪是你失礼!是你母亲办事不周到。璃儿,你别往心里去。” 苏璃忙应下。 面子上的话说得这么漂亮,实际是怎样的心思谁知道。 不过,侯爷和老夫人主动把财产归还了,苏璃也就不打算戳穿了。至于侯夫人那里,哼哼,等她对完账再说。 若是对不上就好好收拾她! 于是想了想又道: “祖母、父亲,不瞒你们,其实将军这几天好多了。” “当真?” 老夫人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侯爷更是紧张的都站起来了。 今日,苏璃见他们坦诚相待,也不打算再瞒着他们裴珩的事情了。裴珩断骨重续后,恢复得很好,他迟早有一日会重新站起来的。她也看出来了,侯爷和祖母是真心为裴珩好。 “是啊。璃儿刚好认识一个神医。” 苏璃将她私下里请费神医给裴珩治病的事情说了。 老夫人听得老泪纵横,当听到断骨重续的时候,更是紧张捂着心口,一边拉着苏璃的手颤道: “好孩子!苦了你们了!” “祖母,将军毅力非凡,那样痛苦的三年都熬过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好!好!好!”侯爷连说三声好。 老夫人更是喜笑颜开,挂着眼泪看着苏璃。 “我晋远侯府能娶到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璃儿啊!你可真是福星啊!” “祖母,父亲。将军虽然好多了,但在将军彻底好起来之前这个消息还请保密。就仅限于我们几个知道。好么?” 苏璃一提,老夫人和侯爷就连连点头。 第71章 富得流油 拿回了一部分裴珩的私产,苏璃走路都带风。 她带着几个大箱子回到青山院。 把事情和裴珩一说。 裴珩就道: “哎,祖母和父亲实在是多虑了。阿璃这么好,怎么会有那些歪心思呢!” “呵呵呵呵,祖母和父亲是真心替你着想,你放心,我不怪他们!” 老夫人和侯爷的考量也属正常,他们也没想过要私吞。她自然不怪! 不过至于其他人嘛! 哼哼! 苏璃叫人把东西搬去书房,颂枝和颂桃带着账本去清点。 苏璃神秘一笑,道: “我说,这些还不是全部。你信不信?” 裴珩一愣道: “什么意思?你是怀疑祖母和父亲对你还有所保留?” “不是他们!是你母亲。” 自从今日想通了这一环节,苏璃敢打赌,侯夫人私藏起来的只怕还要多还要好。 “我说她当初那么干脆就把私产全都交出来了?原来还留了一手!”裴珩怒道。 “夫君放心,你的东西我一样都不少,一定全都给你拿回来!”苏璃发誓。 …… 没过几日,苏璃就抱着账本去了松鹤堂。 老夫人翻看完账本,面色就沉了下来。一跺拐杖怒道: “去,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过来!” 混账东西当然是指侯夫人。 自从老夫人知道小温氏私下里苛待裴珩后,就没给过小温氏好脸色。 很快侯夫人就春风满面的来了。 “母亲,您唤我来可是为了彦儿的婚事?您放心,一切都妥妥当当的!” 人还没进来,侯夫人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可她才一进来就听老夫人猛跺拐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混账东西!你个黑了心肝的!心眼子跟芝麻绿豆一样大的混账玩意儿!” 苏璃都麻了! 这战力还得是老夫人啊! 侯夫人也愣了,她瑟缩了一下见苏璃在更是有些心虚道: “母亲,这、这又是怎么了?” “又怎么了?” 老夫人把手中厚厚一叠账本哗啦一下全砸在了侯夫人头上, “你自己看!” 侯夫人捡起一本看了一眼,面色就慌了。但她还是强作镇定,道: “这账本是出了什么问题么?” “什么问题?璃儿,你告诉她!” 苏璃一听,忙小脸一拧巴哭腔道: “母亲,璃儿虽年轻,可盘账算筹却也是从小就花了些功夫的。母亲,您交给我的将军私产,对不上啊!” “什么对不上!你会不会算!” 侯夫人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了,但她还要嘴硬。 她就不信,这么庞杂的账目,短短一段时间苏璃居然能算得清? 苏璃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账本道: “比如这里,虽没说东城有多少产业,可进项明显多于出项,盈余也不对。我算过了,光是东城就差了五六个铺子的营收。” “还不止,还有城郊的庄园、山林全都对不上!另外这些宫里历年的赏赐也没有一个能对上的。” “祖母,我算过了,将军的产业少了至少……7成!” 其实具体多少,苏璃心里也没数。所谓的七成,不过是她胡诌的! 哪知老夫人一听,顿时怒了,抬手指着侯夫人就骂: “七成?” “好啊!你个混账东西!珩儿用他的世子之位换他的私产,你居然还黑着良心昧下七成!你这是要趴在珩儿的身上吸血吃肉啃骨头啊!居然连我和侯爷都骗!这些东西可都是珩儿这么多年拿命换来的!” “你,今日当着我的面,把这七成全都给我吐出来!” 侯夫人这才急了。 没想到苏璃还真算出来了。 东城是盛京最富庶的地段,裴珩确实有五六个铺子收益很好,被她刻意隐瞒了下来。这么多年,这些铺子的收益全都进了她的腰包。 可七成? 怎么可能有七成呢! 顶多也就五成! 她急了道:“母亲,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哪里有七成!” “没有七成?那就是真的有私藏了?” 老夫人可不傻! 以前,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懂! 裴珩是长子,封赏、私产全都交给侯夫人打理从不计较。 可现在不成了! 老夫人一想到裴珩受的委屈,想到小温氏霸占了裴珩全部产业还对他极尽折磨,就气得要吐血! 这简直就是个毒妇! “我老太婆今日就坐在这里,你今日不把珩儿的私产全部交不出,这个家你就不必当了!” “母亲!” 侯夫人一声哀嚎。 “我这些年的辛苦付出难道不值这些么?为什么,苏璃一来,你就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老夫人冷笑道, “当初珩儿用世子之位换私产,这笔交易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我和侯爷亲眼见证!你个毒妇,一转身居然还昧下这么多!你若是不肯交,那我亲自去账房。我就不信了,我老婆子掌了一辈子家,这点账会算不明白!” 老夫人说罢,起身就要往外走。 苏璃赶紧狗腿的跟上。 侯夫人追上来颓然无力地拉着老夫人的袖子,止住老夫人的脚步。 半天,才咬牙切齿道: “好!我交!我交还不成么?” 要真是让老夫人亲自去账房算清账目,侯夫人这个当家主母威严荡然无存、颜面扫地不说,搞不好还要老夫人翻出一些其他烂账来,逼她把这些年私吞的都吐出来! 那就不好了! 想到裴彦和公主的大婚在即,实在不能再惹出这样的是非来。 再肉痛,今日这些黄白之物也得交出去了。 看着账目和契约、文书一箱一箱的往松鹤堂里搬,侯夫人欲哭无泪,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老夫人亲自指派了几个得力的嬷嬷,苏璃又带着颂枝和李嬷嬷,当着侯夫人的面清点完所有的账目和财务,这才作罢。 看着又满满一院子,苏璃瞠目结舌。 这破天的富贵啊! 难怪侯夫人打死都要霸占着了! 这谁看了不心动啊! 那些铺子和田庄全是生金蛋的,比起之前交到苏璃手里的那些破庄子、烂铺子,这些才是真正赚钱的优秀资产! 粗粗一算,竟占了一半。 “黑心肝!用一半产业就想换世子的封号!没见过这样的烂肚肠!就是只大蛀虫!硕鼠!蠹虫!” 李嬷嬷瞪着院里心痛到面部扭曲的侯夫人暗暗骂道。 苏璃见终于清点完,这才对着老夫人道: “祖母,都点清楚了。” 老夫人点点头,“清楚了就好。璃儿啊,委屈你了。” “祖母,璃儿虽然受了些委屈,可有祖母为璃儿撑腰做主。如今拿回了将军的东西,璃儿也算对得起将军了。” “好孩子!珩儿和他的一切从今往后可全都交给你了。”老夫人拉着苏璃语重心长。 “祖母放心!” 苏璃郑重许诺。 侯夫人心有不甘,拦住要搬东西离开的众人,恨声道: “母亲,如今东西全都交给了青山院。那份例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了?” “份例?” 苏璃有些不解。 李嬷嬷忙在她耳边解释道:“小姐,成了亲的哥儿公子们,虽可以管自己的私产,可也要拟定一部分收益,上交中馈。” “哦,那是多少?” “有五五、四六、三七,具体如何看情况而定。” “原来如此。” 苏璃笑道: “那以母亲之见,多少比较合适?” “五五!”侯夫人张口就来。 苏璃一看天还亮着,这侯夫人白日梦就做起来了。 她道: “祖母,这是将军的私产,我作不得主。到底多少,容我和将军商议了再定如何?” “该如此。”老夫人道。 苏璃轻飘飘瞥了侯夫人一眼,再不理会。 …… 回到青山院,裴珩一听笑了,道: “她的算盘打得可真响。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私吞的还少么?” “那夫君觉得多少合适?” “两成吧!”裴珩定下比例。 偌大的侯府以后就靠侯爷的俸禄养活,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他和小温氏再怎么龃龉,长子的责任还是不能丢的。 “好!”苏璃点点头。 裴珩就是责任心太重,心太善,这些年才会被人这么拿捏。 不过现在她来了,绝对不会让他再受委屈! 账本在她手上,进账多少她说了算,二成有多少也她说了算!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差不多过得去就行了! “另外再额外拨出一成来,单独给到祖母那里。算我们孝敬祖母的。” “好!夫君考虑的周全。” 此事就如此定下。 “阿璃,只是这么多庶务你要受累了。”裴珩看着苏璃清丽年轻的脸上,有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老练。 算起来,苏璃才十八岁而已。 年纪轻轻就要管理这么多事情。 “不累!怎么会累呢?” 有钱赚苏璃一点儿也不累! 她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看着账上的天文数字,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也算是见过大钱的人,可在裴珩的这些财富面前还是不得不喟叹一声: 真是富得流油啊! 她这是直接晋升成几百亿资产的集团老总了! 这破天的富贵啊! “等以后夫君身体好了,努力赚钱。记得所有钱都要交给我打理!我可一点儿也不嫌累!” 裴珩宠溺地笑笑。 “好,全都给你!” 听说欢哥儿和喜姐儿最近也赚了不少钱,全都上缴给苏璃了。 原来他的阿璃还是个小财迷呢! 第72章 季度奖金 得了一品诰命。 又拿回了属于裴珩的私产。 苏璃心情大好。 她把院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准备开个员工大会,对这段时间的工作做一下总结,也继往开来的展望一下未来。 外院的人这段时间都勤勤恳恳的,不敢踏雷池半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步了四大丫鬟的后尘。 此刻听到苏璃召集,一个个都吓得跟鹌鹑似的。 苏璃见所有人都到齐了,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这段时间大家兢兢业业,把各自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好,表现很好。所以,我决定,从下个月开始每人的月例翻一倍。”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几个外院的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相互看看确认了确实是一倍,才暗自雀跃。 从前,她们只能看着别的院的丫鬟小厮们升职加薪,自己却没个盼头。毕竟青山院的主子随时会死掉。 自从少夫人来了之后,她虽严苛了一些可这日子却一日日的好起来。 今天不光给她们加薪,还直接翻一倍! 别人都是一成一成加的! 少夫人大气啊!直接一倍一倍的加。 “谢少夫人!奴婢们一定认真干活,绝对不辜负少夫人和将军的期望。” 外院的丫鬟、嬷嬷们赶紧跪谢。 苏璃请她们起来,道: “除了月例翻倍,每人再领五两银子。当这三个月的奖励。” 什么? 还有? 众人惊呆了。 苏璃却淡定道:“要是干得好,以后的赏银只会多不会少!” 众人齐声道:“谢少夫人。奴婢们必定好好干!” 苏璃点点头,又对其中一个粗使丫鬟道: “小翠,你娘前几日得了风寒,这里有五两银子是我额外给你的,拿去给你老娘买药治病。” 小翠愣了。 平日她都默默无闻,尽量降低存在感。她以为少夫人应该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 可现在少夫人不仅叫出了她的名字,还知道她老娘生病的事情。还给了这么多钱治病。 她感激涕零,接过银子咚咚的磕头。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苏璃又对周嬷嬷道: “周嬷嬷,听说你孙子已经七岁了还不曾去上学。我写了一份介绍信,明日带你孙子去学院。另外这里是一份束修,你拿去。” 周嬷嬷也一愣,就差抱着苏璃哭了。 孙子上了学,将来就能考秀才,若是学习好将来还能做个官。她家终于也能出读书人了! “少夫人,以前都是我们错怪您了。您实在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了!我老婆子第一个服气您。” 颂桃道:“嬷嬷既这样说,那以后可要更加尽心尽力替少夫人办事才好!” 众人皆诚心诚意道:“奴婢等必定对少夫人对将军忠心不二!” 外院的人开完会,都兴高采烈的走了。 剩下的就是内院“高层”自己人了。 苏璃关起门来,拖着一只箱子放在地上,神秘兮兮道: “你们猜猜这是什么?” “什么?” 几人都很好奇。 “当当当当!!!” 苏璃浮夸的打开,一箱子银光闪闪、十两一个的大元宝。 “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连哑奴和哑姑都激动的啊巴啊巴巴了好几声。 “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奖金。每人一百两!” “啊!” 颂桃激动的尖叫一声,发觉不妥立马又捂住了自己的嘴,激动道: “一、一百两?” 她这辈子都存不了一百两银子! 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见不着一百两银子。 小姐居然给他们每人一百两。 李嬷嬷老泪纵横,她存了一辈子也就一百两出头了,这一下子又得了一百两,哈哈哈,棺材本足够够了!到死都花不完了。 “这段时间,你们陪着我一起度过了很多难关。咱们斗恶奴,在侯府立足,又给将军治病,拿回将军的产业。如今将军已经大好,青山院的未来一片光明!” 苏璃感觉自己是在公司的员工大会上做报告,十分带劲。 员工大会,一般都会码放山一样高的钞票,现场颁发奖励。 她苏璃终于有一天也做到了。 “小姐!这些都是您的功劳。我们不过是跟着做事而已。” 颂枝说道。 “不可否认,领导确实很重要。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把力量拧成一股绳。这才有了青山院的今天。” 苏璃是真心感谢大家。 没有他们,她一个人从异世穿越而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立足脚跟。 接下来,裴珩的康复训练还有这偌大的产业,还要靠大家一起努力呢! 何况,府里马上就要来新人了,这种关键时刻,青山院上下必须拧成一股绳。 “来,拿着!” 苏璃把沉甸甸的银子亲自放在每一个人的手里。 这沉甸甸的银子,是对所有人过去的肯定,也是对所有人未来的鞭策。 她给费老不光塞了银子,还塞了一张纸条。 费老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苏璃欠费老一日三只鸡、三壶酒,欠一辈子!” 费老眼眶一热,道: “你这孩子!” 他在城隍庙浪荡一辈子了,被人老叫花子老叫花子的叫了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老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费老,您放心。只要您不嫌弃我,我就养您一辈子。有我苏璃在的地方,就是您的家!” 费老感动的泪花都出来。 一旁的李嬷嬷嘲笑地捅了捅他胳膊。 “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小姐,我们相信,青山院未来会越来越好的!”万万和千千都高兴哭了。 “啊巴!啊巴啊巴!!”哑奴也激动。 “好!等将军恢复健康,重新站起来,我再给大家发大红包!” 苏璃振聋发聩的发言,让所有人无比振奋。 欢哥儿拿了钱,也没压住嘴角。一向内敛含蓄的他,拿了一块糕饼塞进了嘴里。顺手给傻呵呵笑的喜姐儿嘴里也塞了一块! 他有零花钱了。 改天请谢安吃烤肉!!! 大块大块的那种! 还要请孙先生和清风一起。 吼吼吼! …… 裴珩看着他的小财迷阿璃今日大破费给人发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敬佩。 “阿璃,一下子发出去这么钱,你不心疼么?” 裴珩看着趴在床上,还捏着算盘扒拉的苏璃笑道。 “怎么会心疼呢?”苏璃头也不抬一下,“钱财么,只有花出去了才变得有意义!不然就只是数字而已。更何况,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他们不辞辛苦跟着我,我也要对他们更好。我只恨现在能给他们的太少了。” 说着,苏璃趴在裴珩耳边道: “你看,哑奴为了你腿也瘸了,嗓子也哑了。我想着找个时间让费神医给他看看。还有哑姑也一起。若是能治好了,那就完美了。” 裴珩有些意外,没想到苏璃竟还惦记着哑奴和哑姑。 苏璃又道: “将来咱们再给哑奴说一门亲,让他成家立业过过好日子。哑姑这么能干,也找个好婆家,相夫教子。” “好!”裴珩由衷的感动。 他的阿璃恩威并用。 虽是财迷却慷慨大方、颇有达济天下的风度。 这样的妻子,他实在太爱了。 “阿璃,过来。” “嗯?什么?” 苏璃刚抬头,就被裴珩准确无误的吻住。 气息一下就混乱了。 缠绵悱恻了好久,苏璃依依不舍的推开他,道: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亲了。” 再亲就要起火了。 裴珩看她傻乎乎的样子,笑道: “怎么就不能再亲了?” “滚!”苏璃羞红了脸。 这人躺在床上一天天的尽想这些。 前几次亲吻,差点擦枪走火。 得亏了苏璃意志力强大,硬生生的给刹车刹住了。 裴珩却一点滚的意思都没有,他死皮赖脸道: “再来一下。” 奈何他现在手脚都夹着夹板,不能动。但凡能动一下,他都要翻身上来,把苏璃牢牢压在身下亲个痛快。 “真的就一下?” “就一下!” “那说好了,绝对不能多!” “绝对!” 可真的到了双唇交缠的时候,不消片刻苏璃就又彻底败在裴珩的攻势之下。 每次都这样! 哎! 要怪只能怪裴珩接吻的技术实在是越来越……精湛了…… …… …… …… 第73章 公主大婚 侯夫人痛失巨额财产,痛不欲生。 当听到二八的份例后,更是气地躺在床上捶胸顿足!指着青山院痛骂! 一连躺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因为大婚的事情,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操持。 终于到了大婚当日。 晋远侯府张灯结彩,上上下下忙碌得不可开交。 公主出嫁,十里红妆。 光是抬进侯府的嫁妆就几百抬。皇上的赏赐、贵妃的赏赐、各宫嫔妃的随礼、各位皇子、诸位臣工的随礼,把侯府几个库房全都堆满了。 侯夫人终于由衷的笑了。 没了裴珩的私产又怎样? 她娶了公主当儿媳妇!比苏璃这个儿媳妇身份高不知多少倍! 她走到哪里都倍儿有面! 谁不对她点头哈腰给足了体面? 相比之下,青山院一如既往,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到三个月侯府就又办喜事了。” 颂桃和颂枝在院里闲聊,充满了感慨。 “是啊,没想到咱们来侯府一晃就三个月了。想想这段时间,可真是忙碌啊!好像过了一年都不止!” “可不是?原本还以为小姐来青山院是受苦的命,没想到将军一日日的好起来了。真是老天保佑!” “什么老天保佑?这可都是咱小姐的功劳好不好?” “对!桃你说的太对了。” 两人看着院中,苏璃推着裴珩在散步,郎才女貌、宛若璧人。 欢哥儿朗朗的读书声,还有喜姐儿的玩闹嬉笑声,青山院里处处生机勃勃。 真是看得人心花怒放!!! 另一边,新人拜过天地送入洞房。 看着洞房的门落下,侯夫人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了。 儿子的婚事终于成了。 公主的洞房,自然是没人敢闹的。很快,新房外众人就退去,只剩一片安静。 裴彦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 他醉醺醺的走上前,刚要揭盖头就被九公主一把抱住,整个儿的倒进了床里。 九公主满身酒味,热辣滚烫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 裴彦心头一喜。 他和九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可之前在御花园公主喝得烂醉,他也是胆战心惊,毫无快乐可言。 眼下公主如此主动,撩拨得他也热血沸腾,想都不想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 可就在意乱情迷之际,娇喘连连的公主却呢喃了一声:“亭哥哥!” 声音虽轻,他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滚烫的心瞬间冰冷坚硬,随即就被熊熊怒火所替代。 裴彦眼眸一沉全当没听见。 可动作却也不复温柔,更是带了一些报复和愤怒,到最后简直只能用粗暴形容。 这一夜,九公主终于在喋喋的哀求声中昏死了过去。 …… “哟,你可真沉得住气!” 如意扭着屁股倚在柳絮的门口。 “你来干什么?” 柳絮不想看到她。 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平时根本就互相不往来。她不知道如意今日怎么就上门了? “来干嘛?你不是说你和公子两情相悦,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呵呵,可眼下这公主都进门了,柳姨娘,公子怕是把你给忘了吧!” 如意笑着,软绵绵的身子靠在门上等着看好戏。 “飘香阁不欢迎你,你走!” 柳絮手指一刻不停的打着算盘。算盘珠子飞快的舞动,可她的心却一点都没在账本上。算盘珠子也早就拨乱了。 “柳姨娘,我虽然不喜欢你,却很同情你。我如意是家生子,能当上姨娘已经是福气。可你不同啊!瞧瞧,这才多久你就开了四五家絮雪冰城了。每一家的生意都那么红火。柳姨娘,你是个有才的。” 如意叹了口气,妩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柳絮。 柳絮冷漠道: “管你何事?” “是不管我事!可我心疼你啊!你明明才华横溢,腹有乾坤,却只能做个比我还不如的贱妾!如果公子不娶妻,将来还有可能把你的身份抬一抬,可偏偏公子被九公主给看上了,还被霸王硬上弓了。呵呵呵,真是……我都替你叫屈啊!” 如意说着已经走到柳絮的身边,按着她的肩头蛊惑道: “柳姨娘,九公主生性刁蛮跋扈,进了侯府必定是容不下咱们的。咱们应该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才是。毕竟,九公主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柳絮听了心中五味杂陈。 “那你说要怎么办?” “怎么办?柳姨娘,只有抓住公子的心才能保证咱们的地位,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如意趴在柳絮耳边轻声道: “你知道么?听说九公主在嫁给公子之前,和户部侍郎澹台亭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今日澹台亭娶亲九公主婚嫁,柳姨娘,你那么聪明,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事?” 如意一走,柳絮颓然停下了拨算盘的手。 裴彦,所以你娶公主真的是被逼的么? 越想,她就越郁闷。 最后竟鬼使神差的起身,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柳絮的背影,如意轻蔑的笑了。 …… 柳絮失魂落魄的走到新房外。 安静的夜里,隐隐能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厉喝: “谁在那里?!” 黑暗中,哗啦啦冲出一堆嬷嬷宫女,把柳絮压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奴婢!公主和驸马洞房花烛,你竟敢躲在这里偷听墙角!来人啊!绑了!” 话音刚落,柳絮就被人五花大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就被塞住了嘴,扭送到了一处柴房。 “给我掌嘴!” 带头掌事宫女陵容凶巴巴的。 旁边一个嬷嬷不由分说,抽出一块板子劈劈啪啪的就是一顿打,打到柳絮嘴角破裂,两颊高高肿起才罢手。 “说,你是哪个院的丫鬟?半夜三更在公主院外瞎逛,安的什么心?” 柳絮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 这个时候她再蠢也知道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说这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 她顶着惨不忍睹的脸,口流鲜血道: “我……奴婢、奴婢是收夜香的,碰巧路过了而已。” “倒夜香?你当我是蠢的么?哪家倒夜香的丫鬟穿这么好的衣裳?还细皮嫩肉的?说!你到底哪里的?”陵容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可不是好糊弄的。 柳絮一急,道:“奴婢真是倒夜香的。不过是刚来,这衣裳也是也是因为公主大婚,上头特意赏赐的。” 倒也说得过去,陵容听了这才让人放了,临走前还道: “天亮后再来收夜香。” “是!” 柳絮狼狈不堪的回到房间,却刚好被起夜的来旺家的看见了。 一见面,就扭着柳絮的胳膊道: “好哇,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柳姨娘,你是不是去新房那边图谋不轨了?” “我……没有!我出来上茅房的。”柳絮低着头一阵心虚。 “没有?” 来旺家的倒有些失望,看着匆匆躲进房间的柳絮,骂道: “哼,说什么对公子情谊非凡,可公子大婚也不见你伤心难过,一心只惦记着外头的生意。可见也是个图谋公子钱财的!” 柳絮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可再恨又能怎样呢? 第74章 敬茶是吗 正气堂,一大早就热闹开了。 侯夫人一夜好眠,鸡才叫了两遍就起床张罗了。 今日是新妇进门第二日。 就算她是尊贵的九公主,嫁进了侯府也是要给长辈下跪敬茶的。 侯夫人等了这么久,这杯儿媳妇茶终于等到了。 青山院外,来催促的丫鬟婢子已经第五波了,苏璃还抱着喜姐儿慢悠悠的吃早点。 吃完早点,又喝了会茶,看着喜姐儿和欢哥儿打扮妥当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往正气堂来。 “急什么?这才辰时,九公主想必还没起呢!” 苏璃可一点儿也不急。 母子三人到了正气堂,见侯夫人已经笑呵呵坐在堂上,侯爷也在了,就是看着一夜没睡好的样子,有些疲惫。 二房、三房的也都来了,坐在那里打哈欠。 唯独老夫人还没到。 “父亲、母亲,早。” 苏璃带着孩子们行礼,又见过二房和三房的叔叔、婶婶。 如此情景,不禁让她想起三个多月前,自己敬茶时的情形。 一眨眼就过去这么久了。 当时,他们还盼着裴珩三个月后死翘翘。 结果呢? 哈哈,裴珩可越活越好了! 今儿早上还吃了五个大包子、两碗稀饭加一盘酱牛肉,还在院子里晃荡了好几圈。 “璃儿来了,坐吧。” 侯爷一见苏璃就高兴。 想起一天天康复的大儿子,他心里就得劲儿。可惜这股子高兴劲暗戳戳的,不能和人分享。 他很郁闷。 想到这里,侯爷恶狠狠地瞪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没来由的遭了一记白眼,纳闷极了。 不过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喝儿媳妇茶的好心情。 …… 新房这边,裴彦在屋外等了快一个时辰。 “陵容姑姑,公主好了么?” 这都日上三竿了,公主还没起床。正气堂那边一大家子可都等着呢! 陵容没好气的瞪了裴彦一眼,阴阳怪气道: “这还得问问驸马。行房的时候没个轻重,毛手毛脚的弄伤了公主。公主疼得哭了半宿,天亮才睡着的。” 裴彦面上一讪。 虽说昨夜他确实弄得狠了些,可公主哭半宿可不是因为疼! 至于是因为什么,他想起来还气。 “对不起,陵容姑姑,我、我能娶公主,实在是太激动了,这才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裴彦忙作揖,赔礼道歉的姿态放得极低。 “驸马知道就好。公主千金之躯不容半点损伤。从今往后驸马还需克己复礼!不要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没轻没重!” 陵容心中愤怒,看向裴彦的眼神更是痛恨得紧。 陵容伺候公主长大,公主擦破点油皮都没有过!可公主的伤处她昨晚看了,简直惨不忍睹! 这驸马就是属狗的! 弄的这么狠! 裴彦受了一顿数落心里很是郁闷,又等了很久,里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得气鼓鼓的先往正气堂而来。 正气堂这边正聊得起劲。 老夫人也已经过来,坐在正堂上用茶。 只听二叔母拉着苏璃道: “璃儿啊,听说你给喜姐儿弄了个游乐场?团哥儿和炳哥儿听了,都想去玩玩。璃儿啊,改明儿二叔母带着他俩上你那儿玩去啊?” 苏璃笑道: “二叔母,那都是给小孩子玩的。团哥儿和炳哥儿都是大人了,哪里还能玩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呸!你们家孩子欺负我们家孩子,还想玩我们家孩子的玩具?! 想得真美! 二叔母碰了一鼻子灰,不高兴了。 要不是团哥儿和炳哥儿非缠着她要玩那游乐园,她怎么可能拉下这老脸来讨好苏璃? 什么玩意儿! 改明儿我也买一个,比你的还大! 三叔母抿嘴偷笑,喝了口茶道: “璃儿,听说你做了把不一样的轮椅,可轻便了?” “是啊,三叔母。” “三叔母娘家的侄儿前些日摔断了腿,璃儿你能不能帮三叔母也做一个?” “那自然是没问题啊!” 苏璃点头应下。 嫁进来这么久了,二叔母、三叔母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早就清楚明了。 二叔母就是个笑面虎,平日以侯夫人马首是瞻。侯夫人叫她干嘛她就干嘛。标准的狗腿子! 三叔母看着冷漠其实却是个好的,她不苟言笑也是因为不想同流合污。 况且三叔为官清廉,官声一直很好。 五姑娘和六姑娘也乖巧伶俐。 这一家子苏璃倒也想要结交的。 果然,苏璃一答应,三叔母有些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两人相视一笑。 二叔母就不高兴了。 “怎么,璃儿你还区别对待啊!” 苏璃一笑,道: “二叔母,对我好的人,我就加倍对她好。可要是对我不好的人,我就加倍对她不好。就这么简单而已。二叔母,您是哪一种?” 二叔母一讪,立马堆笑道: “二叔母自然是对你好的那个了。璃儿你是有福的,年纪轻轻就封了一品诰命,这福气连你母亲都没有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会儿还想挑拨? 三叔母接道: “璃儿自然是有福的。二嫂你看,璃儿嫁过来给珩哥儿一冲喜,珩哥儿的身子骨就好起来了。要我看啊,珩哥儿和璃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三叔母这么一说,老夫人、侯爷、三叔也跟着点头。 苏璃见状,忙道: “谢三叔母吉言。对了,我那里有一支百年人参,难得的佳品。等会儿叫人给您送过去,好给您娘家侄儿调养身体。” 三叔母高兴极了。 苏璃不光漂亮懂事,为人还温和。说起话来如沐春风,办起事来还利落大方。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侄媳妇。 “那就多谢璃儿了。”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老夫人也跟着笑道:“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你们两个可以多往来往来。五姑娘和六姑娘也快到及笄的年龄了,正好跟着璃儿学学为人处事。” “那敢情最好了。”三叔母忙应道。 一屋子人都很喜欢苏璃,除了侯夫人。 侯夫人的心思全在儿子和九公主身上,看着外头望眼欲穿,见裴彦进来了,赶紧问道: “怎么样了?公主媳妇可来了?” 裴彦摇摇头,“还没起呢!” “没事,再等等。公主娇贵,昨日受累了,多休息会儿是应该的。” 正说话呢,陵容就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站在正气堂中央趾高气扬睨视了一圈才慢悠悠道: “老夫人、侯爷、夫人,我是公主的掌事女官陵容。公主已经起身了。听说要敬茶,公主说她在芳菲阁等着你们。请吧。” 说罢,转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她怒气冲冲的一跺拐杖,愤然起身: “岂有此理!九公主嫁入侯府,就是侯府的媳妇。她不来给长辈敬茶已是不敬,竟还要长辈们去她那里给她敬茶!这是何道理?” 侯夫人见老夫人这么说,这才反应过来。 九公主这是要他们这一大家子过去,给公主敬茶? 这、这………… “母亲,这只怕是有什么误会,公主应当不是这个意思。陵容姑姑,你说呢?” 侯夫人连忙两边打圆场。 哪曾想陵容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冷冷道: “没有误会,这就是公主的意思。诸位,天色不早了,请吧。公主还要睡回笼觉呢!” 第75章 你不用跪 闻言,老夫人再受不了这鸟气,一跺拐杖转身就要走! “母亲!您不能走!您若不去,公主恐会怪罪!” 侯夫人一把拽住老夫人。 “怎么?!还要我一把老骨头过去给她下跪敬茶不成!要去你去,我不去!她要怪罪,就让她怪罪好了!有胆子就来杀了我!” “母亲……母亲……” 任由侯夫人怎么叫唤,老夫人都不理会,拄着拐杖气冲冲的走了。 “侯爷,这……” 侯夫人陷入两难,转头看侯爷。 侯爷却愤怒的瞪了她一眼,气得一跺脚怒道: “不知所谓!” “侯爷!她到底是公主得罪不起。” 侯夫人心虚得很。 “裴彦,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侯爷一指裴彦骂道。 这口气,侯爷憋了大半个月了,此时真是到了瓶口不得不发了。 裴彦也很是难堪,可他能怎么办? “侯爷!你冲儿子吼什么!又不是他要你过去敬茶的!” 侯夫人护着儿子。 她心里虽也不高兴,九公主是她要娶的,这罪她不得不受着。眼下她骑虎难下,只得两边讨好。 “侯爷,要不先过去看看再说?” 说着,扯着侯爷往外走。 侯爷心中再气,可到底那是皇家公主,无奈只得往外走去。 侯爷都动身了,其余人也没办法,只得一个个跟着往公主的住所芳菲苑来。 苏璃拉着欢哥儿和喜姐儿的手,一路看好戏。 这叫什么? 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颂桃更是在没人处朝着她吐了吐舌头。 九公主的刁蛮可真是见识了! 一进芳菲苑,早有宫女泡好了茶,人手一杯硬塞进了众人手中。 陵容这才到后头请公主。 九公主昨夜被裴彦弄伤了,一走路牵扯到伤处就疼,她靠在陵容和奶嬷嬷的身上,好不容易挪到了正堂。 椅子上垫了三个软垫子,公主一坐下就嫌疼,嘶嘶的倒吸凉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不耐烦道: “不是要敬茶么?快点儿吧。” 侯爷不情愿,瞪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赶紧上前陪笑着道: “公主,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这所谓的敬茶,是您给我们敬茶,而不是我们给您敬茶。” 九公主一听,杏眼瞪得老大。 “你什么意思?你要我跪你们?” 侯夫人讪讪一点头。 “放肆!” 九公主一拍桌子,怒道, “本公主是君,你们是臣!哪有君跪臣的道理。昨日拜堂成亲,我已经勉为其难跪了你们,今日无缘无故又要我跪你们!你们受得起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 芳菲苑里,一群宫女嬷嬷们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们。 裴彦受了一天一夜的气,此时真是要爆发了。 公主这样把他的颜面置于何地? “公主,你……” 他刚要开口,就被侯夫人一把拦住,陪笑道: “公主说的是,公主是君,我们是臣,是该我们跪公主的。” 说罢,不情不愿的拉着裴彦跪下。 见侯爷站在那里巍然不动,用力拉着一把侯爷的衣袖,又在他膝盖窝处用力一戳。 咚的一声,侯爷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你!” 侯夫人示意侯爷赶紧闭嘴吧! 侯爷都跪下了,二叔、三叔、二叔母、三叔母以及其他哥儿、姐的,就稀里哗啦全跪下了。 苏璃膝盖窝刚一弯,就听陵容道: “少夫人,你身为一品诰命,又是公主的好友,公主特赐你座,不用跪!” “啊?” 苏璃一脸懵逼。 见九公主朝她投来友好的目光,两个宫女更是不由分说的就架着她往公主身边的椅子上坐去。 连欢哥儿和喜姐儿也连带着被免了跪,手中还被塞了一把糖果和糕点。 侯夫人等人的脸瞬间比屎还难看。 可面对公主,他们无能为力! 只听陵容高声道: “敬茶开始!” 众人稀稀拉拉、不情不愿道:“请公主喝茶!” “大声点儿!”陵容厉喝。 “请公主喝茶!” 众人一个激灵,赶紧齐声高喊。 九公主却不理会,只转头对苏璃道: “苏姐姐,昨日入府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召见你。今日咱们姐妹两个可要好好说说话才是。” 苏璃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同时受了满屋子人的跪拜,顿时浑身不自在。 当下讪笑道: “公主,从今往后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有的是机会说话。可眼下,眼下……” 她朝着地上乌央央的那一堆人努了努嘴,真是又紧张又好笑。 九公主傲娇的一扬头,道: “哼,本公主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让他们给我敬茶是给他们面子。跪一跪怎么了?又不会死!苏姐姐,这里人多太臭,走,我带你去后院喝茶。” 说罢,压根就不理地上众人,拉起苏璃就走。 刚走一步,就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想到昨夜的痛苦,九公主更没好气了,扭头对陵容道: “让他们跪足一刻钟才能起来。” “是!” 陵容恭恭敬敬地应下。 奶嬷嬷们赶紧搀扶着九公主往后走去。 到了没人处,苏璃才问: “公主,你怎么了?” 不问不要紧,这一问九公主的眼泪就啪啪的掉了下来,抱着苏璃就哭道: “苏姐姐,裴彦、裴彦他就不是人!” 苏璃一愣,赶紧安慰道: “裴彦他欺负你了?” 九公主摇摇头,羞红了脸不说话。 嬷嬷就叹气道:“少夫人,昨晚洞房花烛,驸马弄得狠了些,公主殿下伤着了。走路都艰难。” “他就是个牲口!苏姐姐,薇儿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我求他轻点轻点,他就跟没耳朵一样!” 嬷嬷劝道:“公主,就算驸马伤了你,可你拿他全家出气,这事要是传到言官耳朵里,可是要说你大不敬的。” 苏璃也点点头。 嬷嬷说的在理啊! 公主虽是皇族,可嫁入侯府也就是侯府的媳妇儿了。 在侯府里,她得先是儿媳妇其次才是公主。今日这般胡闹确实不妥。 可九公主却压根儿不在意,她怒道: “要他全家跪地敬茶,就算本公主宅心仁厚了。他裴彦敢伤了本公主,本公主若是心狠些,告诉父皇,让父皇抄他九族!”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苏姐姐和将军除外!” “至于那些言官,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要是知道了,也是侯府那些人嘴碎!嘴碎之人,就该拉出去掌嘴!杖毙!” 苏璃闻言,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一方面,她是惊愕于裴彦居然这样粗鲁。另一方面是惊恐于皇权的威严。 哇,她自诩刁蛮,却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 芳菲苑正堂里,所有人跪足了一刻钟才被允许起身回去。 侯爷怒气冲冲的走了。 二叔和三叔也轻叹气摇头,“家门不幸啊!” 三叔母独善其身,带着五姑娘和六姑娘脚不点地的就跑了。 二叔母拉着侯夫人,幸灾乐祸道: “哎呀,我的好大嫂!原本还以为攀上了高枝,没曾想,呵呵,这是请了尊大佛啊!大嫂,从今往后你可有罪受咯!” “闭嘴吧你!” 侯夫人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今日这一跪,把她侯府主母的颜面全都跪没了。就连二房这只笑面虎都敢来嘲讽自己了。 还有那个苏璃,全家人都跪了,凭什么她可以不跪! 公主还说苏璃是她的好姐妹? 她们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 侯夫人拉着裴彦语重心长道:“儿啊!公主这般刁蛮,你可要拿出些手段来降服住了才行啊!” 裴彦一掌砸在树上,道: “娘放心,进了我裴家的门,她就是裴家的人!管她天王老子,我定叫她乖乖听话!” 第76章 季末考试 不知不觉,就到了学院的季考。 季考前一日,苏璃仔仔细细亲自检查了欢哥儿考试要用的东西,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可她还是患得患失的。 “手帕!手帕多放几条!天气这么热,考场必定很闷,欢哥儿要擦汗!” “小姐,放了。” “对了,水杯!明天给他灌满水带去。” “是。” “哎呀,欢哥儿,孙先生让你做的文章都做了么?” “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马鞭!对了,颂桃,把我最好的那根马鞭拿过来!明天要考骑射的。” “哎!好嘞!” 苏璃忙得团团转,相比之下,欢哥儿就淡定多了。 他坐在裴珩的床前,和裴珩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看着忙碌的苏璃直摇头。 “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亲要考试呢!” 欢哥儿一别嘴。 裴珩呵呵直笑,“母亲是担心你!” “我知道!”欢哥儿点点头。考试他一点儿都不紧张,只有骑射有些担心。 “你这段时间每日晨起锻炼体能,又有连城亲自教导你骑射,进步神速。相信自己,一定能行的。” 裴珩像是看穿了欢哥儿在想什么。 欢哥儿抿嘴点点头。 “明天的膳食叫厨房做的精致一些。哎呀,不行不行,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苏璃忙手忙脚的走了。 “哎!” 父子两个齐齐摇头。 …… 次日,苏璃起了个大早,亲自送欢哥儿去学堂。 同样要考试的,还有二房的炳哥儿和团哥儿。顾氏亲自送两个儿子去学院。 “娘的两个好儿子,好好考,争取拿个第一回来,给咱二房好好长长脸!” 顾氏给两个儿子打气,一边还拿眼睛瞪另一边的欢哥儿。 那个混账羔子每回考试都交白卷。 呵呵,这样不学无术的还敢在老夫人、侯爷面前夸下海口,说要考第一? 真是笑死个人了! “哟,大嫂,亲自送欢哥儿来考试啊!欢哥儿,加油哦!别管会不会的,记得要写满卷子。夫子看在你写了几个字的份上,没准就给你几分。可千万别和以前一样交白卷啊!” 顾氏笑嘻嘻的喊。 苏璃一瞪她,道:“二弟妹,炳哥儿腿好了?他落下这么多功课,还来考试?不会连题目都看不懂吧?” 炳哥儿一听,下意识的腿就一疼。 “娘,我、我不舒服,能不能跟夫子请个假,我不想去考了。” “不行!” 顾氏暴喝一声。 “你给我好好考,考第一了回头娘和你祖母给你们买个游乐园,超级大的那种,比喜姐儿那个还要大好几倍!” “真的?” 团哥儿和炳哥儿惊喜地瞪大了眼珠子。 “真的!但若是考得不好,哼,小心你们的狗腿!” 团哥儿和炳哥儿瑟缩了一下。 那边,苏璃看着学院门口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了。拉着欢哥儿一个劲儿的说: “别紧张,别紧张!记住了么?一定不能紧张!遇到不会的就先空着,赶紧写后面的。写完了记得检查!” 欢哥儿很无奈,只得点点头。 “嗯,我不紧张!” 其实,他现在确实有些紧张起来来,是被苏璃给弄紧张的。 他在想,要是没考第一,母亲怎么跟祖父交代?打断他的腿是小事,让母亲在老祖宗、祖父、祖母众人面前丢脸是大事! 他还在想,他也有母亲送考了,也有人替他紧张了。这放在几个月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哥哥,你好好考试。考完了咱们去庄子上避暑。”喜姐儿趴在欢哥儿耳边说。 “避暑?” “对啊!昨晚娘亲和父亲说悄悄话,被我听到了,你可不准告诉他们是我说的哦。”喜姐儿捂着嘴巴嘻嘻的笑。 娘亲和父亲以为她睡着了,背着她说悄悄话,还玩亲亲的游戏。 嘻嘻!其实她都看到了哦! 羞羞! “深呼吸!深呼吸!”苏璃还在一旁让自己淡定。 毕竟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送儿子考试。 啊,季考就这么紧张,以后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可咋整啊! 哎呀,三年又三年,头发都要掉光了! 虽然知道欢哥儿将来是状元,可也架不住她紧张啊! 早知道,得裁一身旗袍穿上的。 大意了! “母亲,我进去了!”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去了,欢哥儿挥挥手道。 旁边,谢安也来了。 他跳着向苏璃挥手。 “苏姨!来了?” 苏璃看他根本不紧张的样子,一脸的嬉皮笑脸。旁边一位夫人啪的一下打在谢安的后脑勺上,严厉道: “记住了么?要是再得了倒数第一,回来不用你爹和祖父,我就打断你腿!” “知道了!”谢安一吐舌头,跟着欢哥儿后头屁颠屁颠走了。 那贵夫人这才走过来,看着苏璃笑盈盈道: “想必这位就是裴少夫人吧。” “我们家夫人是谢国公家的世子夫人。”对面丫鬟提醒道。 苏璃忙见礼,“苏璃见过谢夫人。” 这谢国公可是当朝元老级别的人物,没想到谢安竟是谢国公的孙子。 谢夫人四十不到,她前头生了三个女儿,三十岁的时候才生了谢安这么个儿子,全府上下宝贝的不行。 可也纵得他无法无天。 逃学、捣蛋、不学无术,反正什么不好就干什么! 和他一起的还有裴大将军的庶长子——裴欢! 一个倒数第一! 一个倒数第二! 俩人可谓是声名狼藉,难兄难弟! 谢夫人看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苏璃苦笑道: “妹妹,这俩孩子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啊?是、是吗?” 苏璃心想,我家孩子挺好啊! 一点儿也不用操心呢! “妹妹,孩子顽劣就得狠狠的管教才行!要是没教养,还要出去祸害别人家孩子,那就不好了!” 谢夫人眼中有隐隐的警告! 苏璃一愣。 啥玩意儿? 你这是在暗示我家孩子没教养,在祸害你家娃娃? 这可就要掰扯掰扯了。 “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家欢哥儿可乖了。再说了,孩子爱玩是天性!要是因为过分管教让孩子失去了快乐,岂非得不偿失?我看你家谢安就挺好的,活泼机灵,成绩虽然差点儿,可我很喜欢他呢!” 哼!埋汰我家孩子?没门! “啊、啊?” 谢少夫人没想到苏璃竟会这样说。想要怼她几句吧,可人家还夸她家谢安来着。想想还是闭嘴吧! 听说这个苏璃可是个骄纵蛮横的主! 一进裴家就打死了一个丫鬟,弄伤了一个,赶走了两个! 不好惹! 不跟野人一般见识! 苏璃可不知道谢夫人的腹诽。 自己儿子,她心疼着呢! 一回家,她就钻进了小厨房。 儿子不喜欢吃肉,她就变着花样的给他做素食。今天考完试,等儿子回来全家一起聚餐好好吃喝一顿,犒劳犒劳一顿。 家里的事情忙完后,就马不停蹄的算着时间去学院接儿子。 看着欢哥儿出来,她等不及的问: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不会的?你感觉考的怎么样?” 欢哥儿淡淡道: “还行吧。” “哦!” 苏璃吸了一口气。 还行吧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考都考完了,就不必再问了,再问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别再给孩子压力了。 高兴就好! “走,回家。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咱大吃一顿,然后好好睡一觉。”苏璃狗腿的赶紧摇扇子。 “啊?”欢哥儿一皱眉。 没必要吧! 不就一个季考么? 又不是考状元! 再说,那些题他闭着眼睛都能做,要不是夫子不允许提前交卷,他早就出来了。 哎,算了,满足一下母亲吧。 相比之下,谢安就有些垂头丧气的。他叹了一声,道: “苏姨,我能去您那里躲躲么?我怕我爹和祖父,还有我娘,还有三个姐姐组团打我!” 苏璃捏捏谢安的脸,笑道: “行啊!那就走吧!” “好嘞!” “哥哥,吃点心!”喜姐儿十分狗腿的送上美味的点心。 谢安看着粉嘟嘟的喜姐儿心生欢喜,叉腰道: “那我的呢?” 喜姐儿瞥了一眼,嘟嘟小嘴道: “你?你又不是我哥哥!” 说着,拉着欢哥儿扭头就走! “喂!” 谢安眼看着欢哥儿压不住嘴角上了马车,他赶紧跟上。 “有妹妹了不起啊!我、我、我还有三个姐姐呢!她们可疼我了……” …… 刚到府门口,就见顾氏搂着团哥儿炳哥儿下马车。 顾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道: “团哥儿、炳哥儿,来!告诉娘,你们考得怎么样?” 炳哥儿嘴里咬着糖葫芦,抖着肥猪一样的大胖脸道: “回娘的话,我肯定是第一!” “呀!真的啊?娘的好儿子哟,走走走,娘给你去买大玩具去!让某些人看了就眼馋!” 又扭头问团哥儿。 团哥儿红着脸不说话。 炳哥儿争着回答道:“他最后一题没答。” “啪!”顾氏甩手冲着团哥儿脸上就是一巴掌,骂道,“我怎么跟你说的?就算不会也给我写满了!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啊!尽给老娘丢脸!给我滚回去!” 说着推搡着团哥儿往里走。 转身抱起团哥儿的胖脸,当着苏璃的面吧唧亲了一口,道:“还是我的团哥儿好!某些人就等着被侯爷打断腿吧!哼!” 顾氏冲着苏璃和欢哥儿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娘俩搂搂抱抱的走了。 呕! 呕! 呕! 呕! 苏璃、欢哥儿、喜姐儿和谢安齐声呕吐了起来!! 第77章 城外幽会 谢安跟着一进青山院,就震惊了! 哇,这院子里的都是些什么啊? 奇奇怪怪! 可可爱爱! “这,这是什么?” “我妹妹的游乐园。” “游乐园?我、我能玩吗?” “那你得问我妹妹。” “哦。那,那这个呢?” “这是双杠,我父亲康复用的。” “是这么玩的吗?”欢哥儿还没介绍完,谢安已经跟个猴似的挂在上面绕圈圈了。 欢哥儿脸抽抽,“也、也行吧。” “哇,这个、这个呢?” “母亲说这个叫上下肢康复器。”欢哥儿真是服了,因为谢安已经窜到上面开始又踩又摇了。 “哇!还有箭靶子?裴欢,你居然偷偷在练箭?难怪今日考试你十发十中!你小子这么卷,居然不告诉我!” 谢安就跟个猴子似的,一进门就到处乱窜。看得苏璃和喜姐儿目瞪口呆。 欢哥儿一拍脑门,抱歉地对着苏璃道: “母亲,他就是这个德行。您多包涵!” 哪知苏璃拍拍欢哥儿的肩头道: “欢哥儿啊!你真该跟谢安学学啊!这才是你们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啊!” 欢哥儿:“…………” 等进了裴珩房中,谢安却瞬间蔫耷了,甚至进去之前还深呼吸了一下。 他缩手缩脚躲在苏璃身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谢、谢安见过裴、裴、裴大将军!” 裴珩笑道:“你既是欢哥儿的同窗好友,就放心住下吧。谢府那里你苏姨已经派人去说过了。” “是、是!” 好不容易出来,谢安就拍着噗噗乱跳的小心脏道: “我的天啊,吓死我了!” 欢哥儿鄙夷道: “切!” 有了谢安,青山院都变得闹腾了不少。 他活泼好动,嘴巴又甜,大家都很喜欢他。 到睡觉前,他的嘴巴就没歇过,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晚上,苏璃感叹道:“哎,一看就是从小在不缺爱长大的。咱们欢哥儿小时候吃尽了苦头,才养成了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真是苦了孩子了。” 裴珩也感叹,“都是我的错。我带他回来,却没能好好保护他。” “你自身都难保,还怎么操心孩子的事情?” “阿璃,能够遇见你,我和孩子们真是太幸运了。不然,不光是我就连欢哥儿和喜姐儿这辈子都废了。”裴珩是由衷的感激。 “哈哈,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了!”苏璃捏了捏裴珩的鼻子。 “对了,前几天咱不是说带孩子们去庄子上避暑么?要不,明天就走?刚好带上谢安一起。” “可以。谢安这孩子,我也很喜欢。阿璃,以后我们也生一个像他那样的,可好?” “好啊!” “那是要儿子还是女儿?” “都行!最好是双胞胎!事半功倍!” “那……” 裴珩眼神又开始拉丝,苏璃一巴掌拍过去,笑道:“我说的是以后,不是现在!” …… 侯爷听说青山院要集体出动去庄子上避暑,就知道应该是裴珩身子恢复得不错。连连高兴的点头。 “好,好!都去吧!憋在青山院三年了,该出去散散心了。” 说着,还叫人帮着准备套车,又派了亲信去庄子上提前做好准备。 侯夫人听到消息就纳闷了。 “那瘫子怎么还没死!还能折腾出去避暑?也不怕死路上?” “死外边儿不是更好?省得脏了侯府的地儿!” “呵呵,也是。” 可转念一想,侯夫人又觉得不对。 “这瘫子都行将就木了,姓苏的还有这兴致。这其中该不会是有诈吧?” 可有什么诈呢?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 直到第二天钱嬷嬷匆匆来报。 “夫人,夫人,不得了了。” “怎么了?” “夫人!”钱嬷嬷按耐不住喜色,凑近了道,“夫人,你猜咱们派去打探的人在城门口看到了谁?” “谁?”侯夫人真是好奇极了。 “孙中怀!!!” “那个奸夫?!” “就是他!还有个穿粉色衣裳的男子,长得仪表堂堂,可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居然有两个奸夫?!!” 侯夫人高兴坏了,一拍桌子自以为抓住了关键,道: “好哇,苏璃!你可终于露出马脚了!居然堂而皇之的出城跟奸夫私会!走,带上人,给我一起去捉奸!” …… 一大早,苏璃就带着一大家子从青山院的偏门出了侯府。 倒不是她非得偷偷摸摸的。 实在是因为裴珩如今除了手脚还夹着甲板,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样貌也日渐的俊朗。她怕贸贸然带着裴珩出去,被人瞧见了,引起轩然大波。 这宝贝嘎哒可稀罕着呢! 别到时候休假休不成,还被一群裴珩的女铁粉围攻! 裴珩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也十分好笑。 可一想到阿璃这么稀罕自己,又由衷的暗爽。 青山院倾巢而出。 到了城门口,却遇见了策马而来的孙中怀和肃王。 苏璃顿时眼前一亮。 哦!两个大帅哥,实在太养眼了! “孙先生?你们这是要干嘛去?”苏璃主动打招呼。 孙中怀扬鞭一指城外,道: “和清风相约去城外游玩。少夫人,你们这是?” 欢哥儿见苏璃和孙中怀聊得火热,小脸又拧巴在了一起。 不过,今日马车上还有父亲在。 他扭头看了一眼父亲,嗯,气度不凡!比孙先生和那个娘娘腔好看不知多少倍!父亲还一脸根本不在乎,闭目养神的样子。 好吧,也就放心了! 而孙中怀其实是看准了苏璃的行踪,一路尾随而来的。毕竟,肃王还有江贵人交代的重要任务在身! 苏璃扬眉道:“这么巧,我们也是。” 肃王赶紧道:“那实在是太巧了。不如一起啊?我那处庄子就紧挨着你们的庄子,旁边还有一条小河,咱们可以相约一起下水抓鱼!” 抓鱼? 孩子们一听眼睛都亮了。 欢哥儿挪了挪屁股还能沉住气,谢安却早就坐不住了,从马车里钻出来,喊道: “抓鱼?好啊!走走!抓鱼去!我会烤鱼,还能抓条水蛇玩玩!” 于是,两处并作一处,浩浩荡荡往庄子上来。 第78章 湿身任务 庄子上山好水好,又正是盛产果子的时候。 一进了庄子,孩子们就撒欢儿地跑了。 苏璃在河边树下阴凉处,叫人搭了帐篷。 费老又细心的给了很多驱虫的药粉,众人沿着营地撒了一圈,这才放心地把裴珩抬出来。 然后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 野外,阳光明媚,到处鸟语花香。 小河流水潺潺,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林间更是蝉声不断! 裴珩顿觉心旷神怡! 三年了,他头一回出来到侯府外头,闻着新鲜的空气,看着营地里众人嬉笑玩乐,顿觉生活无限美好! “快来啊!这里有好多鱼!” 谢安在河边高喊一声,连衣服都不脱就扑通一声扎进水里了。 肃王看看老成持重屁股都不挪一下的欢哥儿,都快急死了, “你怎么不去?” 欢哥儿摇摇头,“光天化日之下,湿身成何体统!” 靠! 这还是8岁的孩子么? 欢哥儿不脱衣服,他怎么看屁股上有没有胎记?真是急死个人了! 肃王朝着孙中怀使了个眼色,孙中怀忙道: “欢哥儿,你这就不对了。殊不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读来终觉浅,只有自己亲身感受过,才知其中真实滋味。” “你若不下水感受一下河水的清凉,不感受一下我大启的物产丰饶,将来如何能写出真情实感的锦绣文章?如何能感同身受地为百姓谋福祉?” “……”欢哥儿满脸问号! 这下水摸鱼还能有这大道理? 孙中坏面色一沉,拿出严师的姿态,道: “去吧!” 欢哥儿皱皱小脸,赶紧应下。 肃王默默给孙中怀竖起大拇指!! …… “还是孙先生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让欢哥儿下水了!” 裴珩扭头看着孙中怀。 两人属于完全不同类型的帅哥。 孙中怀风度翩翩,颇有魏晋之风。 而裴珩却剑眉星目,身型也更加高大魁梧。虽带了一些病态,可还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威严。 孙中怀忙道: “裴大将军过誉了。我不过变着花样哄他去玩罢了!小孩子么,别读书读呆了!” “先生过谦了。我家阿璃看好你,本将军自然也看好你!欢哥儿交到孙先生手中,我们很放心。” 裴珩今日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孙中怀和清风。 若不是他知道他俩是一对儿,只怕刚才看到苏璃和孙中怀那么热烈的打招呼,也是要和欢哥儿一样吃醋的。 毕竟,两个都是超级大帅哥。 裴珩又对着肃王道: “想必这位就是阿璃说的清风先生了?” “啊?啊!!是啊是啊!” 肃王忙不迭的应着。 外界都说裴大将军要死了,今日一见才知他风采依旧啊! 哪里就要死了? 小时候的记忆瞬间就涌上心头。 …… 当年他也就十岁,正是和欢哥儿和谢安差不多的年纪,整天都幻想着能像大皇兄和裴珩一样,舞刀弄枪上阵杀敌。 每次他们要出发去军营操练,他都死皮赖脸地跟在他们后面不撒手。 “大皇兄,裴家哥哥,你们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给你们添乱!” “小屁孩!才多大点儿就要耍刀?给你个弹弓玩玩先。等你长到十四,大哥就带你去!” “当真?” “当真!你裴家哥哥作证!到时候我再送你一把好刀!” …… 如今他都二十了,可大哥却再也回不来了,就连裴家哥哥也认不出他了。 肃王实在有些感怀。 裴珩其实早就认出他了。 只是肃王身份敏感,他又是护国大将军,现在私下见面实在不妥。 可若他只是清风,那就另当别论了! 双方各怀心思,互相尴尬地笑笑。 好在河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就见欢哥儿浑身湿答答的从水里钻出来,高高举着一尾鱼朝着这边大声喊: “母亲,父亲,我、我抓着了!” 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得意和欢乐! 谢安也一个猛子从水里钻出来,哈哈大笑道: “苏姨,瞧啊!我抓着一条水蛇了!晚上炖汤喝!孙先生,清风先生,快来啊!那边好多螃蟹还有虾,快啊!” 孙中怀和肃王对视一眼,和裴珩打了招呼就也下水玩去了。 一时间,小河里热闹极了。 “娘亲,吃梨。这是我刚摘的,可甜可甜了。” 喜姐儿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 李嬷嬷在屁股后面追,哄道: “喜姐儿,走,那边还有好多花儿,咱摘花去啊!” 说着,就冲苏璃挤眉弄眼、呲牙咧嘴。 一下子,营地里就剩下了苏璃和裴珩二人。 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听着远处的欢声笑语,看着满目夏日风光,难得享受片刻二人世界。 …… “走吧,太阳快下山了。上岸回去换衣服吧。” “走了走了,少夫人她们早已经回去了。还在庄子上准备了烤全羊。” “烤肉?!”谢安巴不得立马飞回去。 而肃王心不在焉玩了一下午。却时刻不敢忘记今日自己的任务。 母妃说了,他们李家男子的屁股上都有一块红色胎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欢哥儿身上到底有没有。 所以,当一群大男人小男人钻进帐中乱哄哄换衣服的时候,肃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当他明明白白偷看到欢哥儿屁股上那鲜红的印记后,更是顿觉天雷滚滚,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和他屁股上的一摸一样! 他踉踉跄跄的出了帐篷,独自一人来到僻静的河边。 暮色苍茫,他蹲在宁静的小河边放声大哭。 “啊!大哥!大哥啊!!我对不起你啊!啊!!!” “好了,别哭了。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孙中怀跟在后头安慰。 肃王一把搂住孙中怀,嚎道: “中怀,我有侄儿了。欢哥儿他真是我侄儿啊!我就说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的!啊!九年了啊!我……我……我对不起大哥啊!啊!!!” “好了,收敛些!待会儿也别露出马脚!知道吗?如今既然找到他了,咱以后就好好补偿欢哥儿。还有裴将军一家,他们养育了欢哥儿这么多年,视如己出,都是好人啊!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让他们陷入困境!” 肃王连连点头。 不错!就是这个理,还是中怀想得周到。 他得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办? …… 那边,谢安擦着半干的头发,好奇地看着河边又哭又笑又搂又抱的孙中怀和肃王二人,嘿嘿嘿直笑。 “笑什么?”欢哥儿捅了一下他。 谢安神秘道:“瞧,他们两个像不像一对儿?” “有病吧你!”欢哥儿瞪了他一眼。 “哎,听说有些男人天生就不喜欢女人,就喜欢男人!” “……” “喂!我说真的!裴欢,你小心点,刚才我看见那个清风一直盯着你的屁股看呢!色眯眯的,看完都激动的哭了!喂,你别走啊!喂!……” …… 庄子上宰了一头羊。 苏璃正给大家烤全羊。 羊肉被炭火烤得滋滋冒油,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哈哈,再撒上我苏氏秘制调料,这味道就正宗了。” 苏璃挽着袖子,也不知她神神秘秘的往羊肉上头涂了些什么、撒了些什么,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众人很不争气的跟着口水直流。 就连肃王也跟着心情大好,暂时将认回侄儿的惆怅抛诸脑后,不顾形象的割了一块羊肉大快朵颐。 一边吞一边还囫囵道:“香!真香!少夫人,你这手艺简直比樊楼的大厨还好!就凭这,你就能开间酒楼!我保证宾客盈门!” 欢哥儿闻言,想起谢安说的话,默默的挪了个位置,离清风远一点。 谢安也十分捧场,吃得满嘴油, “嗯嗯,苏姨您要是开酒楼,我天天叫人来光顾。” 苏璃对自己的手艺是很自信的。 这些前世的美食,哪一样拿出来不得亮瞎他们的狗眼? 烤全羊哪哪都有,不过这苏氏秘制调料么,嘿嘿独此一家! 开个酒楼么? 不用开,裴珩名下现成的就有。 “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这样,我改天把这烤全羊写到将军名下酒楼的菜谱里,你们想吃随时去就是了!” “真的?” “嗯!” 苏璃笑着割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放在裴珩的嘴里。 裴珩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来接,结果众人就看到他的手动了一下。 裴珩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喜姐儿却眼尖,腮帮子鼓鼓的就喊了出来: “动了!动了动了!父亲,您的手动了!” 第79章 一雪前耻 院子里所有人都惊呆了。手中的羊肉都不香了。 “真的么?” 裴珩不敢相信。 费老赶紧上前检查,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道: “不错!不错!来,你勾勾手指看?” 裴珩一下子就慌了。 刚才抬手那一下动作,他是下意识的,自己都没怎么多想。 可现在他要主动勾手指,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尤其是这满院子的人都不吃肉了,全都齐刷刷的看着他。 他试了一下,没动静。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所有人都暗暗憋了一股劲,恨不得帮裴珩用力。 裴珩急得脑门上起了一层薄汗。 “别急,慢慢来。” 苏璃也很紧张,心跳都加快了。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只紧紧地抓住轮椅的把手,感觉把手都快要被她拧下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谢安一声尖叫: “动了!我看见了!” “真的?” “真的动了?” 所有人哗啦一下全拥了上来。 “对!真动了!不光手指,我还看到脚也抖了一下!” 裴珩确实全身都在用力。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了。 “真的!!是真的!将军,你的手和脚都动了一下!”苏璃瞪地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她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嘴。 能动了,说明骨头和筋络都长对了。那么,离站起来还远么? “将军威武!” “阿巴阿巴!” “哎呀呀,来来来,将军吃条羊筋补补!” …… 庄子上顿时沸腾了。 所有人都由衷的替裴珩高兴。 这股高兴劲一直持续到深夜,众人才疲惫地回去睡觉。 不过,今日睡觉大家都不睡房间。 苏璃给每个人都准备了露营帐篷! 一顶顶帐篷安置在僻静安全的地方,每一处都有上好的风光。 万万千千带着喜姐儿一顶。 谢安死皮赖脸挤进了欢哥儿的帐篷。 肃王和孙中怀绕了一个大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而苏璃则推着裴珩,到了一处神秘的基地。半山腰的营地里,绿草如茵,偌大的帐篷像一朵蘑菇盛开在大树下。 “夫君,瞧,躺在这里仰头就能看到满天璀璨的星空!和大漠的相比,如何?” “毫不逊色!”裴珩心情大好。 看着苏璃,眼中星光点点、爱意缠绵。 “阿璃,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让我重拾活下去的信心。谢谢你让我暗无天日的生活重见光明。谢谢你为我、为孩子们做的一切。阿璃,我爱你!” 肉麻的话从裴珩嘴里出来,听得苏璃全身酥麻。 尤其是最后那句“我爱你”,苏璃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头,突如其来的汹涌情愫附骨而上。 所有的语言尽数化作行动。 苏璃翻身压了上去。 裴珩再要说什么,可无力的言语已经尽数融化在了两人纠缠不清的口齿之间,变成了缱绻和呢喃。 自从断骨重续以来,两人面上虽每日轻松,可心里都提着一根弦,生怕断骨重续不成功,白瞎了所有的期待和希望。 可今日,这种担心终于可以尽数抛之脑后。 心情一旦放松,身体就犹如决口的洪堤。 这些日子隔履搔痒,两人早就心痒难耐。此刻更是如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阿璃!阿璃!” 裴珩浑身骨血燃烧沸腾。 而星光下,他的阿璃肌肤胜雪,面颊绯红,还带着点点泪意的双眸不知是欢喜还是痛苦,看得裴珩腰腹一紧,后脊滚烫。 苏璃微微颤抖地牵起裴珩的手掌,放在了自己身上。 一瞬间,裴珩仿佛被点亮了新的宇宙。 …… “啪!” 侯夫人一巴掌拍死了好几个蚊子,怒气冲冲的扭头问钱嬷嬷, “到底在哪里呢?” 钱嬷嬷脸上、脖子上全是红包,她看了一眼夜色朦胧的山腰,道: “明明说人往后山来了,铁定是钻小树林去。” “啪!”侯夫人又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一手血。 “所以,到底还要多久?” 不远处,一个嬷嬷黑灯瞎火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来,压不住的喜悦道: “找着了找着了!就在那边。夫人,奴婢眼瞅着他们偷偷摸摸钻进去,不一会儿那帐篷里还传出好大声,简直不堪入耳啊!” “好啊!奸夫淫妇!走,记住,掀翻了帐篷不管里面什么情况,直接全都套了麻袋带回去!” “是!” 众嬷嬷摩拳擦掌,跟在那带路嬷嬷身后摸到了一处帐篷边。 果然,那帐篷里传出哭戚戚的声音。连那帐篷都抖得像是随时要塌了一样。 “给我套了!” 侯夫人一声令下,十几个嬷嬷一哄而上,不问青红皂白将帐篷里的人囫囵个儿的套了个正着。 麻袋里的人还要挣扎,结果被两嬷嬷当头两棒,顿时老实了。 “夫人,套住了。” 钱嬷嬷恶狠狠的说。 这一宿把她给累的,又是喂蚊子又是钻树林的,可算抓住了这奸夫淫妇了。 “走,给我连夜带回侯府,关进祠堂。明日等我禀明了侯爷,再论处置!” 说罢,侯夫人大手一挥,带着众人打道回府。 ……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一场心灵的契合之旅,终于在彼此的酣畅淋漓中得到了圆满的结束。 苏璃满身大汗,累到几乎要晕厥过去。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石楠花的气味弥漫开来。她激动的吻住裴珩,终于在拼尽全力后无力的倒在了裴珩的身上。 “夫君!” 苏璃眼神湿漉漉的,让裴珩想到了林间迷路的小鹿。而声音娇软悦耳,又像只害羞极了的小鸟。 她将滚烫的脸埋在裴珩胸口,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阿璃,可还满意?”裴珩戏谑的声音传来。 苏璃顿觉面上一阵燥热,轻轻一捶裴珩的胸口,娇嗔一声躲进了被窝里。 裴珩餍足一笑。 今日终于一雪前耻!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好样的,兄弟! …… 清晨,林间薄雾散去。 苏璃在裴珩的亲吻中醒来。 “早!” 裴珩的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似乎在提醒着苏璃,昨夜发生的一切。 “早!”饶是苏璃前世活了三十好几,可现在面对倾心于自己的裴珩,还是忍不住羞涩。 这个男人实在太蛊惑了。 让人上头,让人迷失。 难怪全盛京的女子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想到昨夜星光绽放的一刻,苏璃哗啦扯过被角,盖在裴珩的脸上。满脸通红嗔道: “还看!不许看了!” 说罢,穿衣起身走出帐篷,再不理会身后的坏笑。可一夜贪欢,此刻两腿战战险些站立不住。 而谢安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从山后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孙先生和清风先生不见了!” 第80章 奸夫奸夫 “阿巴阿巴!阿巴!” 哑奴在帐篷周围转了一圈后,就对着裴珩一阵比划。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裴珩,不知道哑奴都说了些什么。 裴珩道: “连城说,昨晚这里应该出现了十几个人,帐篷内还有打斗的痕迹,想来孙先生和清风应该是被人绑了。” “绑了?” 苏璃大惊失色。 要命了,谁胆子那么大敢绑架皇子?那皇子还是未来皇帝!! “都是我不好,张罗着大家出来露营住帐篷。要不住帐篷就没这么回事情了。” “好了,不关你的事情。庄子上一向太平,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情!当务之急是赶紧报官!” 裴珩安慰娇妻。 苏璃连连点头,她是真没想到,大启盛世,国泰民安,天子脚下居然会出这样绑架人的事情! 谢安自告奋勇, “将军,我去。刑部侍郎是我三姐夫,我直接去找他,叫他赶紧摇人。” “连城去护送谢小公子。” 裴珩很快就安排了。 “庄子上也不能待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裴珩有另外的担忧。 若是来人是冲着清风来的,这事就牵扯到皇权之争,绑架皇子非同小可。 想了想,他招过谢安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谢安听了,眼睛瞪得滚圆。 天啊! 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娘娘腔居然是肃王殿下??? 裴珩看了他一眼,道: “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了?” 谢安忙闭上嘴,郑重点头,“将军,我记住了。” 谢安和哑奴一走,苏璃赶紧叫人套车。 此地不宜久留。 一大家子匆匆忙忙的赶回城内来。 …… 侯夫人劳累了一夜,清晨赶着城门开回来的,一回来就睡到日上三竿才餍足的醒来。 虽累,但真是心情舒畅啊! 苏璃,这个贱人! 从她手中夺走了裴珩的产业,那么多铺子、田庄、金银珠宝、古玩器具!她肉痛了不知多久! 哼哼!贱人!借口出去避暑,实则和奸夫孙中怀在城外庄子里幽会。 还那般好兴致,在山林之间搭了帐篷,幕天席地,与人野合。 呸!玩得真花! 瘫子临死前还被戴个这么大的绿帽子,真是想想就叫人畅快啊! 侯夫人梳洗打扮好,一直等到下午侯爷下值回来,才往侯爷的书房走来。 刚到门口,就听到侯爷和二房、三房的在里头说话。 “简直岂有此理!大启盛世,夜不闭户,如今居然出了这样恶劣的事情,连皇子都敢绑架!这伙贼人简直胆大包天!” 侯爷桌子拍得震天响。 二叔道:“大哥,这肃王平日里眠花宿柳,不务正业,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行如此歹毒之事!” 三叔道:“皇上震怒。这肃王虽说不受皇上待见,可到底是皇家血脉!胆敢绑架皇子,这是公然挑衅皇权啊!” 二叔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会不会真如坊间所传,这事是另外几位皇子做的?毕竟皇上年迈,早就到了该立储的时候了。” “二弟慎言!”侯爷怒喝一声。 二房和三房的赶紧闭嘴。 侯夫人听里头安静了下来,装作刚来的样子,急匆匆的跑进去,喊道: “侯爷,大事不好了。” “咋咋唬唬的干什么!”侯爷正在气头上,见夫人没个轻重的冲进来,十分不悦。 侯夫人一怔,道:“侯爷,家里出大事了。苏璃、苏璃她……哎!” 侯夫人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斟酌着到底要怎样将苏璃和孙中怀偷情,然后被她双双逮了个正着的事情说得更有渲染力、让人觉得她是在痛彻心扉又怒气不振。 这一磨蹭,就听小厮来报: “侯爷,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侯爷听了哦了一声,道:“不是说要去多玩几日的么?怎么就一晚上就回来了?” 小厮道:“少夫人说庄子上遭了贼,不敢住了。所以就带着将军和小少爷、小姐赶紧回来了。” “嗯,知道了。此多事之秋,还是家里安全。你去传话,就说这几天都不要出门了。” “是!” 小厮应声走了。 侯夫人却石化在当场。 什么? 少夫人?苏璃吗? 她回来了? 她不是被自己装在麻袋里敲晕了关在祠堂么?她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想说什么?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璃儿怎么了?”侯爷十分不耐烦地瞪着侯夫人。 侯夫人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说。心里早就乱了分寸了,她讪讪一笑,道: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说璃儿回来了。” “不知所谓!”侯爷怒斥。 侯夫人转身出了书房,急匆匆的往青山院来。老远就看到苏璃指挥着丫鬟、婆子正在往青山院里搬东西。 苏璃笑意妍妍,全身上下神采奕奕,竟像是迸发着无限的耀眼光彩,看得人眼睛都要瞎。 老远看到侯夫人,苏璃还挥手打招呼: “母亲!我们回来了!” 可侯夫人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呀的一声扭头就走! 喜姐儿不解地看着苏璃道: “娘亲,祖母怎么了?怎么怪叫一声就跑了?” 苏璃一耸肩,道:“奇奇怪怪,许是太高兴了,谁知道!走,回家洗澡。” 侯夫人脚不点地,偷偷跑到了祠堂。 钱嬷嬷怀里揣着钥匙,亲自守在祠堂门口。见侯夫人来了,她哗啦一下站起来,道: “夫人放心,奸夫淫妇还在里面,跑不了!” “打开打开!赶紧打开!” 侯夫人屏退左右连声催促。 她得亲眼看看,昨夜自己到底绑了什么人回来。 进了祠堂,钱嬷嬷狐疑的打开麻袋。 侯夫人探头一看。 我滴个乖乖! 这其中一个确实是孙中怀没错,可另外一个是谁啊? 穿件粉色衣服的娘娘腔! 孙中怀和肃王还在半昏半醒之间呢,头顶骤然一亮,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睁开呢,就听一人大叫道: “套回去!套回去!再套回去!” 眼前一黑又被人套了个严严实实。 “放开我们!你是谁!为何绑我们!放开!你可知我们是谁!??” 侯夫人吓得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一直等到钱嬷嬷又把麻袋套好了才敢露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是两个男人? 然后她联想起书房外听到侯爷和二叔、三叔的谈话,心中一个哆嗦! 不会吧! 没这么巧合吧! 那她点儿也太背了呀! “敲晕!然后把门给我关严实了,谁也不准放进去,知道么?” 侯夫人逃也似的出了祠堂。 思来想去,她找到了裴彦。 拉着儿子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干净。哪知裴彦一听侯夫人对那粉衣服娘娘腔的描述,直呼一声天爷啊!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那、那人可是肃王殿下!” “肃、肃王?那个浪荡子?皇上的七皇子???” 侯夫人说话都结巴了。 “可不是吗?肃王最爱风尚,经常穿些五颜六、稀奇古怪的衣裳,听说这段时间尤爱粉色!娘,您、您闯了大祸了!” 裴彦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一屁股坐在榻上。 听说今天一早,皇上得了刑部的消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 而刑部侍郎孟有刑更是义愤填膺,咆哮道: “贼人如此猖獗,敢公然绑架皇子,就是对皇室的蔑视!皇上,此等恶贼绝不能轻易放过!刑部联合府台衙门并盛京县衙门、大理寺发誓,必定在三天内告破此案,将凶徒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第81章 将计就计 “儿啊!你可一定要救为娘啊!” 侯夫人吓得嚎啕大哭。 她就想绑了苏璃和奸夫,让她无法在侯府立足,然后将她扫地出门。 只要苏璃被赶走,青山院她还不是手拿把掐?再把裴珩弄死了,裴珩的一切就名正言顺又都是她的了。 可她不知道和孙中怀鬼混在一起的人居然是肃王啊! 这、这、这谁能想得到! 两个男人居然还! 呸呸呸! “娘,您别哭了!要不您去府台衙门自首?就说是误会?” “什么?你个杀千刀的!居然叫你老娘去衙门自首!什么误会?这能说得清楚?就算说清楚,老娘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混账东西!” 侯夫人抓住裴彦就是一顿打。 裴彦抓住侯夫人的双手,眼色一沉,道: “娘,事到如今不如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装?” “娘,咱们这样……” …… 青山院。 苏璃忧心忡忡。她把人都四处散出去,去打探消息,又派人去找了苏喆。 苏喆以前经常在道上混,狐朋狗友多的是。叫他帮忙找一下,或许有线索。 没一会儿,苏喆就到了青山院。 见到坐在轮椅上已经恢复了往昔风采的裴珩,先是愣了半晌,良久才兴奋地抱住裴珩道: “姐夫!?你不死了啊!啊,不对!姐夫,你这是好了啊!” 裴珩哭笑不得,点点头。 苏喆拍拍裴珩的肩头,欣慰了半天,许久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在干嘛。 这可是大启朝的英雄! 护国大将军裴珩! 那个战场上杀伐果决、叫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是他们这些世子子弟街溜子们顶礼膜拜的大哥! 江湖上全是大哥的传说! 听说最后一战,裴大将军用三千亲卫换了敌人三万人头!最后拼到全军覆没,他还一杆银枪单挑敌军千军万马。 敌人的尸体在他跟前都堆成了一座山。裴大将军才最终力竭被俘。 想到这里,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为自己刚才一时忘形的举措感到后怕。 苏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身体九十度弯腰恭敬作揖,结结巴巴颤声道: “苏、苏、苏喆见过裴、裴、裴大将军。” “你干嘛呢!” 苏璃一拍弟弟后背。 弟弟天不怕地不怕,还从来没见他这么怕过一个人。 再看裴珩,一脸温煦的笑容,皮肤白净的像是个书生,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乖得不得了! 有什么好怕的。 “起来吧。不必见外,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样,叫我姐夫就行!” 裴珩很享受方才那种温情时刻。 苏喆看到自己高兴忘怀,想来也是因为他姐姐的缘故。 看来她姐弟二人感情甚好。 “是啊,叫姐夫!” 苏璃拉着苏喆坐。 “姐、姐、姐夫!”苏喆大半个屁股露在凳子外边儿。 大哥面前,不敢造次。 苏璃见他窘迫的样子,却很高兴。 弟弟居然还有怕的人! 真好! “姐夫,你放心,我阿姐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叫人在办了,不出今晚,人就给你找着。” 苏喆别的不敢吹牛,在盛京城里找个人,他有的是人脉和办法。 裴珩点点头。 示意苏璃去把门关上。 等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裴珩才幽幽道: “人,我知道在哪儿。不过,需要阿喆你帮姐夫办点儿其他事情。” “你知道在哪?”苏璃瞪大了眼睛。 裴珩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喆胸脯拍的梆梆响,道:“大将军姐夫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苏喆一定办到!” 裴珩见他一本正经,忙也正色道: “好!苏喆听着,今日我要你带着人在城里寻人,闹得动静越大越好。然后在三更时分,带人寻至东街胡同。记得,把肃王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得令!” 苏喆得了命令,屁颠屁颠的跑了。 他一走,苏璃就拉着裴珩道:“快说说,怎么回事?” 裴珩道:“阿璃别急。人就在侯府。” “在侯府?”苏璃满头雾水。 “对,早上回城的时候连城就已经问过城门守卫。昨日咱们出城不久,我那位好母亲就带了十几个仆妇跟着我们出城了。今日城门刚开,她们又浩浩荡荡进城了。加上现场留下的脚印痕迹,时间、人数全对上了。” “好啊!”苏璃一拍大腿,道,“我说怎么我们刚回家,她就在远处打量。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怪叫一声就跑了。原来是心里有鬼啊!” “那,既然人在侯府,怎么不直接找她要!” 苏璃问出心中所想。 裴珩宠溺一笑,道:“侯府当家主母公然绑架皇子,这罪名可不小。搞不好就连累全家倒霉。我虽恨她,可祖母、父亲,还有你们却都是无辜的。” “所以,你是要将计就计,把事情闹大,让她害怕自己放人?” 苏璃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对。” “可是,你不怕她铤而走险,来个毁尸灭迹?”苏璃想到另一种可能。 “我那个继母,她可不敢!更何况,我已经叫连城在暗处盯着了。一旦她有异动,我不介意来个大义灭亲。” 裴珩将心中的打算告知苏璃。 其实,他还有另外的打算。 昨日见了肃王,见他虽荒唐浪荡了一些,可本性不坏。又想起肃王小时候跟在李乾和他屁股后面大哥大哥的叫,曾经的一幕幕又历历在目。 要继续查李乾的案子并给他翻案,肃王是最佳人选。 而肃王现在无权无势铁定是不行的。 必须让他有足够的话语权。 而第一步,就是让早已被人淡忘的肃王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当然,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了。 不能告诉阿璃,让她担惊受怕。 …… 果然,到了半夜,侯夫人就叫人抬着大麻袋从后院出发了。 偷偷走出好远后,找了一个犄角旮旯把人丢下就跑。 却不知道,暗处还跟着哑奴。 哑奴先救出孙中怀,然后继续扛着大麻袋,一路飞檐走壁,寻至东街胡同的一处院子,把肃王轻轻放下,最后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次日早朝。 偌大的金銮殿炸成了一锅粥。 “皇上,昨日微臣带着衙门差役、捕快挨家挨户的搜寻,终于在黎明时分,在东街胡同一间荒废的院子里找到了被绑架的肃王殿下。” 刑部侍郎孟有刑掷地有声。 他为官清廉公正,经他之手从未有冤假错案。此刻他在金銮殿上侃侃而谈。 景德帝道:“爱卿可查明了,是谁人所为?” 孟有刑道:“皇上,微臣等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歹人的踪迹。不过,微臣却查到,那处院子是靖王府的。” 此话一出,大殿上立即有人反驳: “孟大人,你这是何意?宅子是靖王府的,难道人就是靖王绑的了?” 孟有刑冷笑道:“澹台大人,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至于真相如何,相信皇上圣明,自会查得水落石出。” “哼,肃王这些年行事荒诞不经,谁知道是不是他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 “若是得罪了道上的人,为何要将人放在靖王名下的宅子?” “这分明就是嫁祸!” “那依澹台大人的意思,会是谁嫁祸给靖王呢?” “那多了!” “比如?” 孟有刑和澹台亭针锋相对,谁也不打算放过谁! 就在澹台亭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二皇子恒王突然站了出来,道: “吵什么?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随后五皇子康王也笑眯眯的道: “就是,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有这功夫吵架,还不如好好去查案。搞不好是有人喊捉贼呢?” 靖王这时候,才施施然走出来, “父皇,儿臣肯定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的。相信父皇英明,定会还儿臣清白。” 景德帝浑浊的眼睛里,却是不容糊弄的清明。 他幽幽的朝着三个儿子看过去。 没一个省油的灯! 孟有刑道:“皇上,事情如何,不如请肃王殿下亲口说一说吧。” 景德帝想了想,也是有道理。 顺大监忙宣:“宣肃王觐见。” 自从九年前因大皇子谋逆案受到牵连,而被景德帝渐渐淡忘的七皇子——肃王李虢,时隔九年才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肃王头上缠了纱布,鼻青脸肿,难得的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头发也都规规矩矩的梳起来。 他老老实实的站在殿上,跪拜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2章 母慈子孝 景德帝高坐龙椅,定定地看了眼前人许久,才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些许熟悉的影子。 也记不起来多久没见了。 反正每一回宫宴乌央央一帮人围着他,他也从来没想起过还有个老七。 这时候一看,老七竟出落的仪表堂堂,颇有一些气概。就是头上包了块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光看着就有些疼。 “起来吧。” “谢父皇。” 肃王拱手而立,淡淡道:“父皇容禀,儿臣觉得此事应当与靖王兄无关。” 此话一出,孟有刑就急了。 “殿下,怎么叫无关呢?微臣可是在靖王府名下的宅子里找到的您。” 肃王摆摆手,满不在乎的笑道: “孟大人,就算如此又能证明什么呢?” “父皇,儿臣混迹市井,许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这才招惹了是非。前段时间,儿臣在街上还被人蒙住了头无缘无故就一顿痛打。这些年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儿臣早都习惯了。还请父皇不要为难靖王兄,伤了父子情分。” 孟有刑还要再说什么,可已经被肃王制止了。 “好了,既然肃王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景德帝摆了摆手,示意退朝。 可刚走到后殿,他就对着顺大监怒道: “朕还没死呢!他们就等不及了!”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他的几个儿子们。 顺大监陪着小心道: “皇上,这件事情也许真不是靖王殿下做的呢?” “哼,就算不是老四,也可能是老二和老五做的。没听到么?孟爱卿一问会是谁,他们一个个跳出来撇清的那么快!” “朕老了,他们就天天盯着朕的这把椅子!一个个巴不得朕早日归西!好轮到他们当皇帝!” “他们三个谁也动不了谁,就柿子挑软的捏,竟然去打老七的主意!” “老七都已经这般淡泊了,他们还不肯放过他。你听见了没?老七这些年这样的委屈可没少受!” “老七……老七……哎!” 景德帝倒是想说点老七什么,可吱唔半天也没说出点什么来? 毕竟在今天之前,老七对他来说算是半个陌生人。 顺大监诚惶诚恐,“皇上多虑了。” 景德帝闷着头走了一段,原本今日约好了去温贵妃宫里吃螃蟹听戏的,现在也没心情了。一时间在御花园里四处溜达,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坐坐,散散心。 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瞥眼瞧见墙角一片郁郁葱葱的药田。药花开得正艳,香气和其余花朵迥异,闻着很是心旷神怡。 一时就有些看呆了。 “皇上,这是江贵人种的草药。” 顺大监提醒。 “江贵人?哪个江贵人?” 景德帝拼命地想,依稀好像是曾经有个江贵人,可怎么也记不起她长什么样子。 顺大监小心翼翼道:“就是肃王的生母。” 哦!那个江贵人。 依稀记得她种的一手好花,香也调得很好。 算起来也不知多少年没见过了。 不过今日肃王受了委屈,景德帝对这个儿子还是生出一些愧疚来。 “那就去她那里瞧瞧吧。” 顺大监忙在前开路。 …… “娘,这一整片的瓦都已经烂了,缝里还长了好些杂草。您扔个铲子上来,我刚好清理清理,再铺油纸和瓦片。” 肃王挽着袖子和裤腿,爬在屋顶上。 江贵人站在下面紧张地看着儿子,吩咐嬷嬷赶紧送铲子上去。 “虢儿啊,小心脚下,可别踩空了。” “知道了!娘,您小心,走远一些,我把碎瓦片扔下来了。嬷嬷,你等会把瓦片递上来。” “知道了!” 嬷嬷老胳膊老腿的爬在梯子上,亲自一垒一垒的往上传瓦片。 今日天晴,刚好又在宫里,肃王想着赶紧把漏雨的屋顶给补了,省得母亲淋雨。 几人干得热火朝天,连景德帝进来也不知道。 顺大监正要通传,却被景德帝制止了。 就听江贵人冲着屋顶喊: “虢儿啊,你昨儿被人打了脑袋,站这么高会不会晕啊?要不先下来喝口水啊?娘瞧着这几天都不会下雨,你慢慢补,不着急啊!” “娘,我不晕,就是饿。您等会给我做杏仁饼吃就成。” 肃王朗声道。 “行!就知道吃!”江贵人呵呵的笑。 “娘屋里给你熬了药,等会儿先喝药,再吃饼,然后娘给你换药。” “知道了!” …… “皇上,您不进去坐坐?” 顺大监看着站在院外阴晴不定的景德帝问道。 景德帝背着手,摇了摇头。 “回吧。” 顺大监见景德帝不高兴,只得一路沉默地跟着。直到走出老远了,才听景德帝骂了一声: “混账东西!” 顺大监一哆嗦跪到地上,惶惶道: “皇上息怒,是老奴办事不利。江贵人的屋顶漏雨也不知道,老奴立刻派人去修。” 说罢,赶紧冲着身后的小太监挥手。小太监连滚带爬一路小跑走了。 顺大监擦了擦满脑袋的汗。 景德帝这才瞪了他一眼,骂道: “朕是恼恨当年吕氏谋逆,可江氏母子却和此事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朕一日没有废黜她,她就还是你主子!你个狗奴才,就是这样办的差事?” 顺大监扬手啪啪给自己几个耳刮子,哭腔道: “奴才该死!疏忽了江贵人,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奴才该死啊!” 一直等顺大监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刮子,景德帝才稍稍缓和下来,道: “行了行了。朕也知道,后宫的事情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轮到你管。朕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起来吧。” 顺大监这才停了耳刮子,跪在地上道: “皇上,后宫虽是温贵妃管着,可奴才也有教导手下不严的责任。那些王八羔子一贯的捧高踩低。” “哼,是底下人捧高踩低,还是看人眼色行事?行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朕比你懂!” 这些年后位空悬,温贵妃位同皇后。前几年景德帝还动了要封她为后的心思,是长公主说的一番话,才打消了他这个念想。 长公主说:“温贵妃德不配位、贤名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想来,还真有可能被女儿说中了。 又走了几步,景德帝却停了下来,道: “传朕旨意,江贵人温婉贤淑即日此晋为江嫔。” 第83章 想争一争 人在家中坐,旨意天上落。 晋封江嫔的旨意传到的时候,江贵人还挽着袖子亲自给儿子递瓦片呢! 随旨意一起来的,还有一队太监,挑着上好的琉璃瓦,带着工具。 “江嫔,接旨吧?” 顺大监笑意妍妍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母子二人。 “大监,这、这是不是搞错了呀?” 江嫔愣在原地。 “娘娘,从今儿此,奴才该称您为娘娘了。娘娘,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顺大监连忙搀扶着江嫔起身。 江嫔诚惶诚恐,“还望大监指点。” 顺大监笑道:“娘娘,您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修屋顶的太监动作十分麻利,不到天黑就全修完了。还贴心的把院子打扫了一遍。 等外人都走后,江嫔拉着儿子说悄悄话。 “儿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肃王冷笑道:“估计是某人今日瞧见了我,感到良心不安了吧。” 江嫔沉默许久:“是娘对不起你。” 肃王一把拉住母亲的手,悄声道:“娘,我看过了,欢哥儿的屁股上确实有一块胎记,和我的一摸一样。” “当真!?” “嗯!那晚我和中怀好好琢磨过了,欢哥儿应该是大哥的遗腹子没错。娘,大哥有后了。” “太好了!皇后娘娘,您在之灵可听到了?”江嫔喜极而泣,拉着儿子道,“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了。” 肃王安慰江嫔道:“娘,稍安勿躁。现在见他只会害了他和裴将军一家。儿子想过了,只有儿子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儿子准备争一争那位置。” 江嫔一听,浑身哆嗦了一下。 许久才坚定道: “儿啊!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为娘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江嫔跪在地上,冲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叩拜道: “皇后娘娘,您在天有灵,一定要庇佑欢哥儿,庇佑虢儿!吕氏满门和乾儿的仇,也是时候报了!” …… 温贵妃宫里,靖王和贵妃二人关门密谈。 “儿啊,依你之见,这件事情是谁所为?”温贵妃捏着兰花指浅浅抿了一口。 靖王勾起唇角冷笑道:“不是二哥就是五弟,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他们想一箭双雕,用一个没用的老七给本王使绊,简直愚蠢!” 温贵妃道:“我儿当如何应对?” “母妃放心,他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我手中可有不少二哥和五弟的把柄,随便丢出几个就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靖王眼中透过疯狂的杀意。 …… 月光如水。 苏璃紧捏罗扇,目不转睛的盯着裴珩。 裴珩手脚都放在苏璃做的那个上下肢康复器上,好半天终于缓慢的转了一个圈。 “耶!!你做到了!” 苏璃高兴的一扔罗扇,捧着裴珩的脸就吧唧亲了一大口。 颂枝和颂桃躲在一旁偷偷笑。 如今小姐和将军是越发恩爱了。这么亲密的举动一点儿也不避着点儿人! 裴珩满脸是汗,被亲的傻呵呵笑。 这简单的一个圈,他使出了吃奶的劲!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好在终于成功了! “阿璃,我成功了!我的手能转一个圈了!” “对!你做到了!!” 苏璃抱着裴珩的头蹦蹦跳,难得露出小女儿神态。 她蹦跶完了,从颂枝手里的冰碗里挖了小小一勺,放进裴珩的嘴里, “那,说好奖励你一口的!吃吧!” 含着冰冰凉凉的冰沙,裴珩顿觉全身舒爽了许多。 “阿璃,说好了!我转一圈就亲一口,再奖励一勺。我现在继续,你可不准耍赖阿!” “不耍赖,绝对不耍赖!加油!” 苏璃站在旁边加油鼓气。 康复之路漫漫兮,却充满了希望。 门外,哑奴神神秘秘的进来,冲着裴珩一顿比划。裴珩点点头,道: “阿璃,我去趟书房。你先睡。” 说着就让哑奴把他给推走了。 苏璃含了一口冰沙,“搞什么?鬼鬼祟祟的!走,去找孩子们玩!” 学院考试成绩还没出来,谢安不敢回家。去报完案后就熟门熟路的回了晋远侯府。 此刻,谢安不在欢哥儿房里,却挤在喜姐儿房里玩飞行棋。 “啊!不对不对!这一把不算,我要重新投骰子!” 谢安投了一把骰子,结果快到终点的棋子掉进陷阱里死掉了,需要从头开始,他想要悔棋。却被喜姐儿一把拦住,怒斥道: “你耍赖!” “好妹妹,让哥哥一把!就一把!” “不行!娘说了,棋品就是人品!你这个臭棋篓子,耍赖是王八!”喜姐儿嘟着小嘴气呼呼的转开了。 谢安一看,连忙哄道: “行吧行吧,那我输了。” “耶!谢家哥哥,走,我带你下五子棋去!” “五子棋?又是什么好东西?” 谢安真是掉进了神奇的院子,这里的东西他全都前所未见!苏姨家里实在是太好玩了!裴欢这个王八蛋居然不早点儿带他来! 难怪裴欢一放学跑的比兔子还快! 敢情家里有这么多好玩的呀! 一旁看书的欢哥儿无语的摇摇头! 没见识! 三人见了苏璃,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问道: “孙先生和清风先生找到了么?” 苏璃笑道:“放心吧。已经找到了。完好无损!” 谢安一掌拍在桌上,凶巴巴道:“哼,别让老子逮着那凶手,否则老子把她大卸八块!敢动老子兄弟的先生,皮痒!” …… 正房这边,侯夫人哈楸哈楸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坐立难安一天了,此刻看着门外望眼欲穿。 见钱嬷嬷跑进来,一把拉住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了?外头什么消息?” 钱嬷嬷气喘如牛,擦着满头大汗道: “夫人放心,此事了了。” “怎么了的?” 钱嬷嬷缓了缓,道: “听说是肃王主动消了案。他说是自己在外头仇家太多了,不用追究了。” “哦!那就好!”侯夫人抚着胸口坐下。 终于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了。摸摸脖子,脑袋还在! “然后……” “什么?还有然后!!”侯夫人跳了起来! 钱嬷嬷抓起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下, “然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为了弥补他,把江贵人晋为江嫔了。” “你吓死我了!”侯夫人还以为什么呢, “升就升呗!关我什么事!被冷落了十几年的人,饶她年轻时再貌美如花,如今都老得一塌糊涂了,就算升了嫔位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来?阿弥陀佛啊!菩萨保佑啊!让我逃过一劫,真是大吉大利啊!” 侯夫人赶紧双手合十。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第84章 六科甲上 次日,学院放出考试结果。 石头一早就去等消息了,不到晌午时分,就一路小跑高声喊着跑了进来: “六科甲上!六科甲上!少夫人!小少爷是第一,他得了第一!” 苏璃早就带人在院子里等了。 拿到成绩,顿时喜笑颜开! 她一拍欢哥儿的肩膀笑道: “小子!你行啊!” 欢哥儿淡定的点点头。 这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考完出来他就说了呀,还行!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一旁的谢安先是愣住,然后是一拳头砸在欢哥儿肩头,骂道: “好你个裴欢!说好了一起当老末的!你不仗义啊!” “嗯,以后没人跟你抢老末了。” 欢哥儿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谢安打归打,但也还是替欢哥儿高兴的,搂着欢哥儿一个劲的揉头发。 “谢安的呢?”苏璃忍不住问。 石头磨磨蹭蹭不好意思说。 谢安早就料到这结果了,道:“无所谓了!不就是倒数第一么?谁还没拿过似的。” 没想到谢安又转头看着苏璃,道: “苏姨,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读书。只要一读书,我就头疼!可我母亲、父亲,祖父、祖母,还有三个姐姐姐夫把我盯得眼珠子一样。他们管我越严厉,我就越不想读。哎,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母亲,就好了,天天带着我玩。” 苏璃没想到,看着没心没肺的谢安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她摸摸谢安的头,道: “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的。有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比如欢哥儿!这点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欢哥儿:……,有你这样安慰人的么? 苏璃话锋一转,“又比如你天性活泼、灵活爱笑,又懂事又能干。我就很喜欢你。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读书以外的东西。” 读书以外的东西? 谢安若有所思。 突然他一拍大腿叫道: “苏姨,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干什么?” 苏璃和喜姐儿齐声问道。 就连欢哥儿也幽幽的看着他。 “其实,我一直很想像祖父和裴将军那样,做个横刀立马、驰骋疆场的大将军!我小时候听祖父讲过很多他年轻时跟着高祖开疆扩土的事迹。” 谢安眼里迸发出火热的激情。 苏璃拍手道:“很好啊!学文不行咱就学武嘛!搞不好你就是个学武的天才!” “苏姨,您当真这么想?” “当然!我看你翻双杠就很灵活!” 就连喜姐儿也拉着谢安道:“谢哥哥,我觉得也不错。你可以跟我们一起,每天早上练功!” “真的?”谢安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突然暗淡下去,喃喃道: “哎,还是算了吧。我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众人都很惋惜。 苏璃虽遗憾但也明白。谢安作为谢国公家的独苗苗,若是从武只怕谢少夫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几人正为谢安懊恼呢,就听石头一拍脑门道: “哎呀,差点儿忘了!谢少爷。我回来的路上,看到谢府的马车了。好像你娘来了!” “你不早说!苏姨,快啊,快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 满屋子的人还没从懊恼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呢,就被谢安上蹿下跳的样子给搞得笑翻了。 …… 前厅,侯夫人正在接待谢世子夫人。 “谢夫人大驾光临,侯真是府蓬荜生辉!” “哪里哪里,侯夫人,是犬子无状叨扰贵府了。” “谢夫人客气了。往日里,两家甚少来往,难得孩子们能玩到一起,以后啊应该常来常往才是。” “嗯嗯,是啊!” 两人客气又疏离的寒暄着。 谢夫人很头疼。 儿子顽劣不思进取,偏偏还一天到晚和裴家小子混在一起。 谁不知道这裴家庶子身份低贱又是个混世魔王!真是够倒霉的,偏偏让她家谢安给碰上了,还天天腻歪在一起拆都拆不开! 那个苏璃也是,那日自己都那样警告她了,让她管着庶子离谢安远一些。 结果呢? 呵呵,转头干脆就把谢安给带家里了。 听说,昨儿还带着出城野去了! 就在他们去的那个庄子,隔壁庄上还闹出了绑架皇子事件!所幸她家谢安没出什么事,不然她今日就该上门打人了!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也是始料未及。好在谢家小公子福星高照,没出什么事情。谢夫人,我那儿媳妇年轻做事不周到,让你见笑了。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侯夫人虽心虚的很,不过这种时候,她必定也是要趁机狠狠踩上苏璃一脚才行的。 果然谢夫人听了这话,冷冷道: “我谢家就这么一根儿独苗!从前就被裴欢带坏了,现在又来一个裴少夫人亲自带着胡闹。侯夫人,你可好好管管才行啊!” “哎哟喂!谢夫人,你可太瞧得起我了。且不说我家珩儿那个样子,她肯嫁过来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对她说三道四!更何况她现在还是皇上钦封的一品诰命,我就差把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了。谢夫人,你可别再臊我了。” 侯夫人一脸讪讪,连连摆手。 “这……侯夫人,你也太好脾气了!” 谢夫人一脸心疼的看着侯夫人。 也是,晋远侯夫人宽厚大度,名声一向是极好的。倒是那苏璃,在娘家的时候就刁钻蛮横,那日在学院她也亲自见了,不好惹! 真是可怜了这菩萨一样的侯夫人了。 两人寒暄了半天,才见苏璃带着三个孩子进来。 谢少夫人一见谢安亦步亦趋的跟在苏璃身后还和裴欢勾肩搭背,气得开口就骂道: “臭小子!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么?成天就知道跟在别人屁股后面鬼混!你和别人能一样么?走!回家!” 说罢,拉着谢安就要走。 苏璃一听这话,不得了啊! 什么别人? 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那天在学院门口,这位谢夫人就夹枪带棒的暗指欢哥儿带坏了谢安。今天这火气又这么盛!指桑骂槐呢! 那她可得把话说清楚了。 苏璃身形一闪,拦住了谢少夫人,笑道: “谢夫人,这个别人是指谁呢?” 谢夫人原本可不想把话说死了,毕竟这是在晋远侯府,撕破脸就不好了。可苏璃非要拦着她一问,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裴少夫人,你们家裴欢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我那天好心劝你管教他,你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今日你既要问个明白,那我就说个明白!” “请你们家裴欢以后离我们家谢安远一点!别耽误了他的学业和前程!” “你胡说!我哥哥才没有耽误谢哥哥的学业呢!” 喜姐儿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还没等苏璃说话,就已经叉腰嘟嘴拦在谢夫人跟前。小身板挺得笔直笔直,气势实在凌人。 第85章 扬眉吐气 谢夫人一看这小小人,圆鼓鼓的脸蛋黑溜溜的眼睛,全身穿戴精致不凡,简直就跟个粉团子一样,心中顿觉欢喜。 可转念一想,这可爱女娃娃既叫裴欢哥哥,那想必就是裴将军那个庶出的低贱女儿了。 这么一想,心中的欢喜就淡了几分。 不过,倒也没那么盛气凌人了。 谢夫人敛了敛目,干咳一声道:“小姑娘,你还小,不懂别乱说话。” “我哪里不懂了?明明是你不懂才对!” 喜姐儿眉头一皱,嘟嘴跺脚, “哼!我哥哥明明六科甲上!学院第一!是一等一的天才!你居然说我哥哥带坏谢哥哥。要我说,是谢哥哥带坏我哥哥才对!” “六科甲上?学院第一?谢安带坏裴欢?”谢夫人听了直发笑, “小姑娘,想要维护你哥哥的心情我理解。可你不能吹牛啊!裴欢?六科甲上?学院第一?倒数第一吧!” 侯夫人这会儿也走了过来,陪笑道:“谢夫人见笑了!”又转头斥责喜姐儿道:“喜姐儿,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 喜姐儿看到母亲、哥哥都在身边,底气很足。要换做平时,祖母这样说话,她早就吓哭了。 苏璃见喜姐儿这么勇,心里很是欢喜。她拍拍喜姐儿的小脸蛋,鼓励道: “喜姐儿真棒,知道维护哥哥!别怕,哥哥有娘亲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他!” 说罢,扭头对谢夫人道: “谢夫人,我家欢哥儿学业如何学院的夫子自会证明,不用我们吹牛,夫人大可自己去问。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另外,我那天也同您说过了,欢哥儿和谢安两个都是好孩子,没有谁带坏谁这么一说。我还很高兴,他们两个能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谢夫人你不清楚事实真相就乱下结论,实在是对两个孩子的极大不负责任!” 谢夫人这么一听,目光就瞪向谢安。 谢安怯怯的点点头,道:“娘,是真的。” 谢夫人显然还不信裴欢能考那么好,嘟囔道:“他能考第一?谁信?搞不好就是作弊的!” 苏璃嗤笑一声,正色道: “谢夫人,我敬您是前辈,又是欢哥儿好友的母亲,我好好同您说话。可不代表您可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如此诋毁我儿子!孩子们是好朋友,我们两家以后也是要常来常往的,可别逼我说出难听的话来,惹得大家都没面子。” 谢夫人立刻有些讪讪。 她虽不信裴欢能六科甲上,可说他作弊确实是自己不对,倒是一时忘形了。 若裴欢真的六科甲上,而自己倒打一耙说人家带坏谢安,那就是自己无理了。 “算我说错话了。不过,此事真假我会去学院问个清楚。要是裴欢真的考了第一,算我之前错怪他了。可要是查到他作弊了,裴少夫人,你也别怪我向学院揭发!谢安,走!” 说罢,一扯谢安就走。 谢安眼神戚戚,看着欢哥儿、喜姐儿求救,最后落在苏璃身上。 “苏姨!苏姨救我!” 苏璃无奈,只得道: “谢安,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取,靠别人救是救不了的!” 也不知道谢安听没听懂,就见他已经被谢夫人拧着耳朵拖走了。 而这边侯夫人眼神恻恻,盯着苏璃道: “六科甲上?学院第一?璃儿,你这牛皮怕是要吹破了吧。” 苏璃可懒得跟她废话, “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罢,牵着俩孩子扭头就走。 “岂有此理!” 侯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个苏璃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现在连好好同她说话都不会了! 她这个婆婆做的实在是太窝囊了。 一个两个的蹬鼻子上脸! 苏璃不想理会侯夫人,可刚出了门扭头就朝着松鹤堂来。 老夫人一听欢哥儿考了六科甲上,学院第一的好成绩,高兴得直念阿弥陀佛。 “璃儿啊,你把欢哥儿管教得这么好,真是功不可没啊!” 苏璃笑得灿烂,迫不及待地把欢哥儿往前面??推,道:“祖母,我可没做什么。都是欢哥儿自己努力!孩子颇有才情、一点就通,看过的书读过的文章,过目不忘!” 欢哥儿皱皱眉。 母亲今儿这是怎么了? 一个劲儿的把自己往死里夸,自己有那么好嘛? “是吗?”老夫人惊愕不已。 这孩子以前可调皮捣蛋得很,居然还有这天赋? “可不是嘛!祖母您是不知道,我现在去学院接欢哥儿放学,可有面子了。所有的孩子都争着同我打招呼。学院的夫子也夸欢哥儿,简直是天才!方才将军听了,都高兴得多干了一碗饭!” 欢哥儿默默翻了个白眼:有么?母亲,您吹牛不打草稿的么? “真的?那欢哥儿真是不一样了。过来,曾祖母好好瞧瞧。” 老夫人招招手,苏璃在欢哥儿背后一退,欢哥儿踉跄着上前。 “嗯,是不一样了。看着长高了不少,精气神儿也好很多,举止端正像个侯府小公子的样子。”老夫人拉着欢哥儿越看越喜欢。 感情这个东西真是奇怪。 以前隔三差五的听到欢哥儿逃学、鬼混等混账事情,心里膈应他,看到他就觉得獐头鼠目、猥猥琐琐的。 可现在却越看越觉得欢喜。 也以有这么个出息的孙儿而感到高兴和骄傲。至于他的出身什么的,好似也没什么了。 “回曾祖母的话,是母亲教得好。”欢哥儿也很给苏璃面子。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 “都好,都好!欢哥儿变乖了,璃儿也教的好。母慈子孝!侯府日后是要大兴了!” 苏璃看老夫人这般高兴,继续道: “祖母,难得这么高兴,璃儿想要借祖母的宝地摆两桌酒宴庆祝庆祝,把二房、三房的叔叔婶婶、弟弟妹妹、侄儿们都叫过来,一起乐呵乐呵。当然钱都是青山院出!” “对!对!应该的应该的!还是璃儿想得周到。这顿宴,祖母请了。” 老夫人立刻传话今夜在松鹤堂设宴。 出了松鹤堂,欢哥儿侧目道: “母亲,您赚钱不容易,干嘛要破费请他们吃饭?” 苏璃笑道: “我知道你不高兴同他们应酬。可从前他们欺负你冷落你,让你受尽了委屈,今日咱扬眉吐气,母亲要把你受过的气统统讨回来!” “我要他们瞪大了眼睛好好看看,咱欢哥儿是个好孩子!是个顶顶好的孩子!才不是从前他们口中不学无术、调皮捣蛋、没有教养的混账东西! 咱们青山院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欢哥儿在侯府受了三年的委屈,今夜要一雪前耻。 第86章 没白疼你 所以,当侯爷、二叔、三叔等人下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侯府大门、台阶洗刷一新,下人们还在准备成捆成捆的鞭炮。 见侯爷来了,哑奴一声令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齐声轰响。石头还把炮仗故意往人脚下扔,把三位老爷惊了一身。 侯爷捂着耳朵大声问道: “这、这是干什么?” 颂桃喜气洋洋跑过来贺喜道:“侯爷大喜啊!小少爷在学院季末考中,考了六科甲上,学院第一?” “哪个小少爷?谁第一?”二叔瞪大了眼睛问。 “欢哥儿!是欢哥儿啊!二老爷!” 青山院众仆人齐声高喊! “侯爷,这些都是老夫人安排的。老夫人说文曲星照进侯府,侯府要出鼎魁之才了!要好好庆祝庆祝!还在松鹤堂设下宴席,今日全府上下都要去。” 颂桃眉飞色舞的把事情说了。 小姐说了,怎么高调怎么来!就是要全府上下全都知道欢哥儿得了第一! 最好是闹得街上也人人皆知! 这可是青山院扬眉吐气的一天! 侯爷听了,一愣。 随即似不信似的,忙确认了好几遍,这才高兴得一路往松鹤堂蹦跶而来。 同样蹦跶着跑了的还有二老爷。 他一肚子疑问。 前几天儿媳妇明明和他说,炳哥儿必定第一的!怎么怎么成欢哥儿了? …… 松鹤堂里闹闹哄哄的。 丫鬟仆妇进进出出,流水的佳肴美酒摆上桌。 老夫人说她出银子,可苏璃觉得那些远远不够。她又自掏腰包,加了好些菜肴美酒,就连松鹤堂内外都布置的喜气洋洋。 顾氏气呼呼的进来,一看这架势就嘟囔上了: “哼,不就考了个季末考第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又是摆酒宴、又是放炮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儿子中状元了呢!我呸!” 圆滚滚的炳哥儿跟在后头,一直问: “娘,我的游乐园您给我买了么?” 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顾氏狠狠瞪了炳哥儿一眼,怒道: “游、游、游你妈个头啊!考了倒数第二,你还好意思跟老娘要游乐园?你现在都要和谢家那个倒霉玩意儿凑一对儿了!吃完饭,给老娘滚回去念书!丢人玩意儿!连个外室生的低贱玩意儿都考不过!” 炳哥儿眼睛盯着屋里头桌上的美食,咽了咽口水,道: “娘,我考得不好。可团哥儿考得还行……” “还行?行个屁!不是第一就叫不行!” 顾氏话音刚落,苏璃就笑盈盈的迎出来,身后还跟着粉雕玉琢的欢哥儿和喜姐儿。母子三人站在一起,简直要亮瞎人眼! 顾氏直看得牙痒痒。 就听苏璃大声喊道: “呀,二弟妹啊!你可来了。怎么站在外头呢?快进去吧。” 说着就亲切的摸了摸炳哥儿的脸问道: “炳哥儿,你这回考得怎么样?” 说话间,三叔母和五姑娘、六姑娘也都凑了过来。 三叔母笑道: “炳哥儿肯定考得很好!她娘不是成天都说炳哥儿如何厉害如何厉害的。不过,这第一名拢共就一个名额,被欢哥儿给考走了。炳哥儿只能屈居第二了吧。是不是啊,炳哥娘?” 三叔母因为没有生儿子,往日里没少被二叔母欺压。这会儿有冤报冤,戏谑地看着顾氏。 第二是没错!不过听说是倒数第二! 五姑娘和六姑娘都捂着嘴偷笑。 顾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怒道: “考个第一了不起啊!有本事回回考第一,将来考个状元回来瞧瞧!得瑟什么?” “就是!”炳哥儿附和。 团哥儿木木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哎呀,二弟妹你这是中了暑气还是怎么的?怎么满头大汗啊!快进去歇歇吧,要是病了,以后可怎么看我儿子考状元啊!” 苏璃真的要笑死了。 她的好大儿,将来可不就是状元嘛! 顾氏,你最好瞪大了眼睛瞧清楚了! 顾氏气鼓鼓的走了。 “璃儿,这回啊她可有得气了。” 三叔母捂嘴笑,说着拉着欢哥儿往他手里塞了个盒子,道: “欢哥儿,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一套文房四宝,你且收着用吧。” 五姑娘和六姑娘也送上自己的礼物。 欢哥儿看了看苏璃,见她点头,这才收下,淡淡道:“多谢。” 几人站在这边说话,却不知裴彦眼神恻恻的躲在暗处。 苏璃真是越来越光彩夺目了。 只是,这光彩夺目却是他那个瘫子大哥给的!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堵得慌! 他虽已和九公主大婚,可那晚洞房后,九公主就跟防贼一样防着他,芳菲苑的大门他至今都没能再进。 就连柳絮也不知为何成天躲着他。 这些天只能在如意那里睡。 他这个驸马做得实在窝囊。 正想着,就听外头通报:“公主驾到。” 九公主一进门,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里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想起那日敬茶的情形,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能缩多小就缩多小。 九公主施施然的走进来,却并不看众人,先是径直走到老夫人跟前,冲着老夫人微微点头: “祖母。” 一声祖母,已经是给足了老夫人面子。 老夫人倒也配合,讪讪道:“公主来了。” 九公主紧接着又走到欢哥儿身边,熟络道: “听说你考了第一?” 欢哥儿点点头。 九公主抬着高傲的头颅,道: “那你还算不错,够资格当我的朋友。喏,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本公主赏你的!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功名,为我李家好好效力。别让你娘丢脸!知道吗?” 陵容后头跟着好几个宫女,每个人手上都端了一只匣子,里头满满当当全是宝贝,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炳哥儿想伸手去摸,被顾氏打了一下。 平哥儿牵着奶娘的手也想来凑热闹,被侯夫人瞪了一眼怒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带着滚一边儿去。” 九公主这一番话说得很是霸道,听得众人眉头直皱!可她自从嫁进侯府,基本不见外人。今日却专程来给欢哥儿送礼,可见欢哥儿对她来说并不一般。 如此一来,众人看欢哥儿的眼光又不一般。 苏璃反应快:“欢哥儿,还不快谢过公主?” “谢公主。”欢哥儿依旧淡淡的。 “行了,礼物送到了,本公主走了。” 九公主本来是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可想到这侯府里也就欢哥儿和苏璃算得上是她的朋友,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侯夫人见状,忙一推裴彦。 裴彦陪笑着上前,道: “公主既然来了,不妨用了饭再走。” 侯夫人也凑上来,“是啊,公主,你来这么些日子了也没怎么露面。今日难得大家都在,一起用个饭吧。” 九公主却就当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侯夫人热脸贴了冷屁股,一脸尴尬。 倒是裴彦反应快,一溜烟的跟着跑了。 苏璃赶紧招呼大家:“好了好了,走,开饭开饭!” 今日可是好大儿的场子! 别被无关紧要的人扫了兴! 众人见九公主走了,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然真不知道这顿饭会不会被要求跪着吃…… 光是想想,膝盖都疼。 饭桌上,侯爷、老夫人、二房的也都送了礼物。侯爷更是高兴,拉着欢哥儿一个劲儿的夸。 平哥儿在奶娘怀里,要这个要那个看得侯夫人眼窝直疼。 裴珩的儿子都考第一了,裴彦的儿子还在打酱油!还是个低贱的贱妾生的!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抱上嫡孙! 晚饭终于在各怀心思中结束。 抬着满满当当的礼物回家,苏璃一路昂首挺胸。 今日欢哥儿的名声算是立住了。 往日你们欠青山院的,欠我儿子的,从今往后都让你们一点一点补偿回来! 可看欢哥儿的兴致却并不高。 “怎么了?扬眉吐气了不高兴嘛?还是嫌他们礼物给的不够?” 苏璃问道。 欢哥儿却道:“母亲,我好好读书原也不是为了要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也不是为了要他们送我礼物。他们这样,我反倒不自在。” “不自在?”苏璃不解。 “嗯!今日收了他们的礼物,我们还得欠着他们的情,将来总得找机会再还回去。麻烦!” 苏璃听了心中很是心疼。 欢哥儿从小被人苛待,才造成了他现在的冷心冷情。而他小小年纪,居然就将人情世故看得如此淡漠。 难怪原着中,他最后会走上酷吏的道路,宁愿终日和刑罚、罪犯打交道。 自己今日虽有私心,要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可更多的也是想要借着这机会,让欢哥儿感受一些亲情和温情,将来不至于变得冷血。这个侯府里,至少老夫人、侯爷、三房的叔叔婶婶还有姑娘们都是好的。 自己拼命的想要改变他难道还是徒劳? 正发愁呢,却听欢哥儿道: “母亲,我好好读书是为了您、妹妹还有父亲,别人如何我根本不想理会。将来,我考取了功名,也一定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母亲,你信我么?” 看着欢哥儿一脸正色,苏璃竟有些控制不住想哭。 儿啊! 总算为娘没白疼你一场啊! 娘当然信你! 就算没有考取功名,你也是娘的好大儿! 第87章 锦绣前程 裴彦一路小跑追着九公主出门。 “公主,公主!你倒是听我说一句话啊!” 他追得紧,可一群宫女根本不让裴彦靠近。九公主更是对他深恶痛绝,扭身怒道: “你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 九公主对新婚当晚的事情耿耿于怀,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养好了,可一看到裴彦,那晚的屈辱又袭上心头。 那晚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裴彦就跟聋了一样,不管不顾。她当了这么多年公主,还从来没有求过人! 裴彦痴痴的看着九公主,涨红了脸道: “公主,我,我实在是因为太爱慕公主了所以才会那般失态。公主,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我不是人!” 九公主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裴彦, “你说什么?” 裴彦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道: “公主,我、我就是太喜欢公主了,公主,你生我的气可以打我骂我,可不能不理我啊!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说你喜欢我?” 九公主喃喃重复道。 裴彦见状,忙冲开宫女的阻拦上前拉住九公主的手,唉声道: “是啊!我很早之前就爱慕公主了。公主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叫我不敢直视。从前公主眼里只有别人,我很伤心很难过,可也只能默默祝福公主。直到那天!” 裴彦见九公主态度缓和,继续睁眼说瞎话, “那天宫宴,我见公主被人伤害,借酒浇愁,我也只能跟着伤心默默跟在公主身后保护公主。可公主将我错认成其他人,把我…… ” “公主,我不怪你。能得到公主的垂怜,裴彦此生已是无憾!我当时就发誓,一生一世都要对公主好,绝不背弃。哪怕公主心里还有别人,我也毫无怨言!” “你!?你竟是这样想的?” 九公主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没想到裴彦居然喜欢她! “嗯!” 裴彦点头如捣蒜,他再接再厉, “公主,洞房那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公主,我是真的爱你,心中欢喜才有些失控了。公主,我不能没有你啊!” 九公主只觉心中翻江倒海。 为什么? 她爱的人不爱她! 她不爱的人却偏偏对她情根深种? 她该怎么办? “公主,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裴彦近在咫尺的俊俏面庞,让她心里一阵发紧。 “你,你让我好好想想。” 九公主此刻心乱如麻。 她撇下裴彦扭头进了芳菲苑。 陵容屏退众人,悄声道:“公主,你还好吧。” 九公主眼眶通红,抓着陵容道:“容姑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陵容叹了口气,道:“公主,若是没嫁之前,您问奴婢怎么办,奴婢会劝您好好想想要不要嫁。毕竟,您对驸马一无所知,可您当初仓促下了决定。” “公主,如今您已经是裴家的媳妇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容,我当时在气头上。澹台亭凭什么不要我,那个聂云柔有什么好?他居然那样火急火燎的要娶她为妻。我就是不服气!我就是要在同一天成亲,我就是要气一气他。”九公主想起当时自己的心境,还是无限的心酸。 “我甚至幻想着,来迎亲的是澹台亭!和我洞房的也是澹台亭!陵容,我……我是不是太蠢了。” “我的公主啊,有没有气到澹台亭奴婢不知道。可这是您的终身大事啊!受伤的终究还是你自己。”陵容心疼的抱住九公主, “不过奴婢这些天好好观察了驸马,他虽性子急了些,可对公主倒是好的。不如,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九公主埋在陵容怀里,哭了半晌才擦擦眼泪,道: “本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九公主嘴上虽这样说着,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拿裴彦和澹台亭比较。 比较来比较去,却发现裴彦也不逊色。 或许从样貌上来说,比澹台亭还俊俏几分。如此想着,心里倒也开阔了一些。 …… 裴彦见九公主对自己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一些,知道今日自己这一通狂轰滥炸起到了一些作用。 恋爱脑的九公主单纯至极。 只要自己肯下功夫,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此想着,心情就格外畅快。 一路到了飘香阁,就见柳絮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面颊还有几分红肿。 “怎么了这是?” 裴彦好些日子没来了,乍看柳絮这副尊容也是吃了一惊。 自从那日被陵容抓住狂打了十几个耳光后,柳絮就一直闷闷不乐。 此刻见到裴彦,心中满腔委屈就涌了上来。她把头一别,哭腔道: “没什么!” “怎么能没什么呢?脸都还肿的。”裴彦说着,赶紧让小丫鬟去煮两个鸡蛋来。 热乎乎的鸡蛋往脸上一滚,柳絮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裴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原本构想的美好未来,如今已经是面目全非。侯府里有了九公主,她再想要当女主人已经是没了希望了。 裴彦紧紧搂着她, “絮儿,是我对不起你!” “你是对不起我!裴彦,当初你就不该来招惹我!让我爱上你!我为了你吃尽了苦头,原本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来。可又落得这样的境地!裴彦,都是你的错!” “对,对,都是我的错!好絮儿,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让你心里好受一些,怎么样都行。” “呜呜…… ”柳絮在裴彦怀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消停下来。 她哽咽道: “这几天,我好好想了。这件事情,倒也不是全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也是被逼的。九公主的蛮横我也见识过了!裴郎,都是这可恨的皇权,压得你我根本喘不过气来。” “是啊!絮儿,我们该怎么办呢!” “裴郎,我想好办法了。” 柳絮终于擦干眼泪,拉着裴彦一本正经道, “你之前不是说靖王想要军火设计图和火药配方嘛?我给他!” “什么?”真可谓是意外之喜。 裴彦做梦也没想到,从前怎么哄都哄不出来的设计图和配方,柳絮此刻竟然主动提出要给。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絮儿,你已经画出来了?” “没有!”柳絮道,“那都是小意思。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亲自见见靖王。我要为你我换一个锦绣前程!” 前几天,肃王被人绑架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靖王干的,就算不是靖王也是恒王或者康王干的。 柳絮听了之后,就更加留心朝中动向。凭她的敏锐度,她明显感觉到了几位皇子之间蠢蠢欲动的夺嫡形势。 想着侯夫人和温贵妃的关系,还有裴彦和靖王的亲密关系,毫无疑问晋远侯府是靖王党。 如今这个非常时期,柳絮自认为可以起到非凡的作用! 第88章 抬为贵妾 季末考试后有十天的假期。 原本苏璃打算在庄子上避暑几天,可也因为肃王被绑架的事情而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 绑架事件最后虽然不了了之,可朝堂的局势却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靖王、恒王、康王之间的斗争也一夜之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外头形势紧张,裴珩就特别嘱咐了苏璃,叫她别带着孩子们出去玩。 所以这些天,母子三个只能憋在家里。 而裴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做好康复,就带着哑奴躲进书房,有时候一忙就是几个时辰。 苏璃只好自己带着俩孩子寻开心。 这日早起晨练完,母子三人商量着去侯府花园湖上泛舟摘荷花,就听外头颂枝道三叔母来了。 自从苏璃嫁入青山院,这还是头一回有客上门。苏璃迎了出去,就见三叔母还带了五姑娘六姑娘一道来的。 一进门,三叔母就满口夸: “哎呀,这青山院真是大变样啊!要知道,从前这里可是整个侯府最偏僻,最犄角旮旯的地方了。大白天的也极少有人会往这边来。也就是璃儿你来了,这才终于像个院子像个家了!” 苏璃笑道: “三叔母既如此说,那便要常来坐坐才好。” “那是自然。瞧,我今儿可是把两个闺女也一并带来了。” 说着就叫五姑娘和六姑娘叫人。 五姑娘大些,下月初六及笄。鹅蛋脸,看着很是喜气。 她大方行礼道:“裴瑶见过大嫂。” 六姑娘比姐姐小两岁,不过十四,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很是机灵。 “裴欣见过大嫂。” 苏璃也一一回了礼。 三叔母道:“珩哥儿可好些了?” 苏璃笑道:“就那样。这会儿该是睡了。” “那就不打扰他了。咱们几个说说话。” 苏璃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三叔母裴珩的病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虽对三叔母一家有好感,但到底不曾深交。 不敢轻易交付。 是以坐了一会儿,苏璃就道: “三叔母,院子里闷,原本我们娘仨正要打算去湖上泛舟摘荷花,不如大家一起啊?” 一听有的玩,五姑娘和六姑娘就坐不住了。三叔母笑道:“瞧这俩丫头,就是耐不住性子。那就一起去走走吧。” 裴瑶、裴欣带着喜姐儿往前头去,欢哥儿亦步亦趋的跟着妹妹。 一群丫鬟伺候着,花园里顿时热闹起来。 湖面上碧波荡漾,确实舒爽许多。 孩子们去划船了,三叔母拉着苏璃在湖边凉亭说话,突然道: “听说了么?温贵妃传了旨意,召了那姓柳的进宫。” 柳絮? 温贵妃召见她干什么? 苏璃竖起耳朵听,果然听三叔母道:“也不知道那姓柳的走了什么旁门左道,从宫里用了一顿饭回来后,温贵妃就叫人给大嫂传话,让大嫂抬了姓柳的当贵妾。” 苏璃一听,明白过来今日三叔母怎么上门了。原来是找自己八卦来了。 她一笑道:“贵妾?那九公主也愿意?” “九公主当然是不愿意的。听说气冲冲的进宫去了。” “还有这事?” “可不是嘛?”三叔母附身折了一支荷花在手中玩,幽幽道,“要说这姓柳的,也真是算得上有些本事和手段了,连温贵妃如今也站在她这一边。” 柳絮的本事可不止这一点呢! 别人不知道,苏璃却是清楚的。 柳絮现在是因为被侯府困住了手脚,但凡让她放开手脚去,这天地都怕要变了颜色。 只是,不知道她提供了什么条件,竟换来了温贵妃的支持。柳絮既投诚了温贵妃,那就是说,这回她选择站队靖王? 这么看来剧情发生了180度的逆转。 也不知道柳絮此举,会不会刷新剧情? 苏璃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 “砰!” 一声巨大的脆响,丽妃宫里一个巨大的天青花瓶被九公主狠狠地砸了出来,碎了满地。 殿外,所有人都跪地噤若寒蝉。 里头隐隐传来丽妃的哭劝声: “薇儿!你发什么疯!!” 九公主手中高举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墙上,满脸泪痕、气喘吁吁道: “凭什么!她凭什么管我房里的事情!” “别说了,别说了薇儿!叫她听见就不好了!快把花瓶放下,别伤了自己。”丽妃巴巴的看着九公主手中的瓶子,生怕她下一秒砸到自己。 “听见?我怕她听见!!” “母妃,平日里您对她唯命是从、事事以她为尊,她就真以为自己是这后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母妃,这些年咱们母女俩受她的委屈还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连我的家事都要被她管!” “她有没有想过我!我刚召了驸马不到一个月,她就给驸马抬一个贵妾来臊我!她是要我成为全盛京的笑柄、颜面扫地!她还不是皇后呢!贵妃贵妃,论起来她自己也不过是个贵妾罢了!她有什么权力……” “闭嘴!” 情急之下,丽妃甩手给了九公主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母女两个都愣住了。 九公主手中瓶子砰的一扔,一屁股坐地上两脚一蹬,嚎啕大哭起来。 “薇儿!薇儿啊!母妃不是有意的!薇儿!疼不疼啊?母妃错了,母妃不该打你!”丽妃抱着九公主也抱头痛哭。 “母妃!您明明是父皇最宠爱的嫔妃,我明明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我们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为什么!啊!!” 九公主的哭泣声声刺痛丽妃的心,她满心委屈,有口难言。 丽妃这一生虽受尽皇上的宠爱,可却只生下李薇这么一个公主。虽然前头也怀过两个男胎,可惜都难产憋死在了腹中。 若非如此,这么多年来她也不用靠着攀附温贵妃,为母女二人的将来谋划一份长久的富贵荣华。 可丽妃也知道,温贵妃面上虽谦和柔顺,其实骨子里却是个说一不二狠绝的主。 若是顺着她,自然是千好万好。 可若是触碰了她的逆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彦是温贵妃的亲外甥。她给自己的亲外甥指一个贵妾倒也说得过去。 可女儿嫁过去才半月。 温贵妃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根本没把她母女两个放在眼里。 看着女儿哭得伤心,丽妃的心都碎了。 “薇儿啊!别哭了!咱们斗不过她的,你在母妃这里哭过就算了,可千万别在外头惹她不高兴啊!不然,他日等靖王登基,你我母女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啊!” 丽妃抱着女儿低声劝道。 九公主依偎在丽妃怀里哭了许久,才擦了擦眼泪道: “母妃,我知道了。”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虽刁蛮跋扈了一些,可心里却是明白是非道理的。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以你我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只有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九公主点点头。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些体己话。 转头九公主一出皇宫,眼神瞬间就变得狠辣起来,她一掌砸在马车里的小几上怒道: “她以为自己坐定了太后的宝座么?还有那个姓柳的贱人,以为有贵妃给她撑腰就能跟本公主做对了么?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今日她们加在我身上的屈辱,他日我要她们双倍、百倍的还回来!” 第89章 公主点灯 柳絮被抬了贵妾,心中欢喜。 特地在飘香阁摆了一桌酒席,就等裴彦回来一起庆祝。 “裴郎,今日是你我迈出成功的第一步,这杯酒祝我们的锦绣前程!” 柳絮满满倒了一杯,眼波流转看着对面的裴彦。 这几个月,她在侯府度日如年。 每一刻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扼制住她的咽喉,让她喘不上气来。不光如此,她每往前走一步,脚底都像是踩在荆棘之上,剧痛让她举步维艰。 今日,她终于看到了曙光。 贵妾,地位仅次于正妻。在这侯府里,她终于算得上半个正经主子了。她柳絮能有今天,就会有更辉煌的明天! 这一刻,她牢牢抓住裴彦的手,才终于真实的感觉到眼前的男人是她的。 不光是裴彦,还有整个侯府。 只要让她挣脱开那无形的枷锁,她相信自己能让这天地变了颜色! 今日,她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絮儿,你是我的骄傲!敬我们的锦绣前程!”裴彦心情大好。 对于柳絮的投诚,温贵妃和靖王都很高兴。并答应他,事成之日他就是从龙首功! 什么侯爵! 到时候他就是一等公爵! 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两人腻腻歪歪正在庆祝。 来旺家的匆匆过来,在外头敲门,语气急促中又带点儿兴奋: “公子,芳菲苑点灯了。” …… 芳菲苑的宫灯高高挂了起来。 夜色中,老远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意倚在门框上,嗑着瓜子,略带辛酸但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宫灯亮了,终于有好戏看了。” 小丫头不懂,懵懂地问道:“如姨娘,宫灯亮了是什么意思?” “蠢货!公主乃皇家贵胄,和普通人家的妇人不同。她若是不愿意见驸马,驸马这辈子都别想碰她一下。可她若是想要召幸驸马,只需点起宫灯。” 小丫头似懂非懂,半天才道: “可奴婢看到公子去飘香阁了。今日是柳姨娘抬贵妾的大喜日子,照理公子是要在她房里过夜的。” “对啊,这可就算是柳絮那个贱人的洞房花烛夜了。贱人,也不知道用了手段,竟爬到我前头去了。可是,她爬得再高,还能越过公主去么?哈哈,今晚公主院里点灯了,你说,公子这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那可是公主,自然是要去的!” “是啊,呵呵呵!” …… “裴彦!你不能走!” 柳絮听完来旺家的解释完点灯是何意,醉酒的俏脸瞬间血色全无! 她颤抖着嘴唇死死拉着裴彦的衣袖,生怕自己稍一松手,人就飞走了。 “柳姨娘,不是老奴我说你。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被抬为贵妾了,可那也是妾!人家是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九!公!主!你知道公主点了宫灯,而驸马不去意味着什么吗?” 来旺家的满脸鄙夷加愤怒,上前来一把扯开柳絮抓着裴彦的手,语气不善地警告道: “别忘了,你已经耽误过公子一次前程了。这回,你可别把整个侯府都拖下泥沼!你不想活命,老奴们可还想活命呢!” 说罢对着裴彦一躬身,催促道: “公子,赶紧动身吧。” 正说话呢,就听飘香阁外侯夫人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见裴彦还在柳絮房里,侯夫人急得直跺脚。 “怎么还在磨蹭啊!彦儿,你是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么?走!快走!” “裴彦!”柳絮心在滴血。 她看着裴彦,多么希望裴彦今夜能坚定的留下来,和她一起。 不光是因为今天是她抬贵妾的日子,更是因为她要以此证明自己在裴彦心中的分量,比那个公主要重得多。 毕竟,今日她刚给裴彦带来了未来和希望! 裴彦面对柳絮的挽留和侯夫人的催促,略一沉咛,郑重握住柳絮的手道: “絮儿,她是君,我是臣。我虽贵为驸马,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她的奴才而已。” “絮儿,她召见我,我不能不去。今夜我若是不去,就是对皇权的挑战。她可以以蔑视皇权治我和整个侯府的罪。” “絮儿,我没办法……” 说罢,再不理会柳絮眼中的哀求,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侯夫人瞪了一眼柳絮,紧跟着走了。 看着手中和房间里都变得空荡荡,柳絮的心也随着空了。 “啊!”她一声尖叫,满桌的酒席被扫落在地。 …… 青山院。 苏璃听李嬷嬷给她科普了点灯的含义,陷入了沉思。 这灯一点,九公主和柳絮之间的战斗正式开打。 要知道,原着中九公主和柳絮可是闺蜜,九公主对柳絮的生意和崛起也大有助益。 可现在闺蜜成死敌。 对于苏璃来说,这倒是好事! 柳絮去了靖王阵营,那她是不是可以把九公主争取到肃王阵营? 现在还无权无势的肃王,若能得了九公主的助力,就多了一分胜算。 她想的入神,就连裴珩进了书房都没察觉。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裴珩伸手拿过苏璃眼前的账本,见她呆呆的看着那一页账已经看了许久。 “可是看这些账目太累了?累了就别看了,回头找个账房,把这些都交出去,省的你这般劳累。” 苏璃回过神来,见裴珩坐在轮椅上正看账本。 她笑道:“我喜欢看账本,一点儿也不累。倒是你,这手和脚才刚能动,可别太操劳。” 说着,靠近裴珩给他捏捏手指,活动活动。 自从上次在庄子,裴珩的手脚能动了之后,她每天都督促裴珩做康复运动。 现在裴珩恢复的很好,已经能撑着架子站起来小站一会儿。可到底躺地太久,走路还是没力气,老半天才能挪出一步。 而手指虽不能做一些精细的动作,倒是已经移动无碍了。 裴珩反手捏住苏璃的手就势搂她入怀,嗅着头发的馨香,傻笑道: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精神过!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阿璃,若不是你拦着,我都感觉可以起来打一通拳,再拿起我的银枪舞上一顿。” “噗!”苏璃笑着抬手捏了捏他下巴, “你呀,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想着会跑会跳了!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吗?三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三个月都不行么?” “别说三个月,三天我都等不及了。” 裴珩趁机勾住她的下巴,抬着对上自己的双眸。 灯火下,苏璃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星光和柔情。他的阿璃,每时每刻都诱惑着他想入非非。 情不自禁的,他就低下头含住了那朱红诱人的唇瓣。耳畔鼻息纠缠间,苏璃手掌勉力撑开两人,低喘道: “这里是书房。” “书房怎么了?又没外人!” 裴珩自从在庄子露营那晚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后,终于重拾了信心。 “说什么呢!”苏璃嗔怪地轻捶裴珩胸口。 这人自从那以后就频频骚扰她。 手脚能动后,就更是变本加厉。每晚都捏着她睡觉,还美其名曰睡觉都不忘做康复。 此刻更是如入无人之地,挑了衣领就已经穿入她薄薄的小衣之下。 夏日炎炎,本就穿得轻薄。 根本不用费力,苏璃身上的小衣就搭在了一边,露出雪白光洁的脊背。 “我、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说,你、你别乱动!”苏璃闭着眼,喘息未平。 嘴上虽拒绝着,可身体却实诚的很。 没几下就隐隐有缴械投降之嫌。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不耽误!” “你这样我还怎么说啊!” “那就改日再说……” 裴珩可真是一点儿不消停,手掌在她身上搓磨,就不拿走!甚至还放肆又笨拙的捏了捏,低笑道: “阿璃,我的手指好像越来越灵活了。” …… 第90章 这么简单 暑热。 院子里阵阵蝉声一声高过一声,不知疲倦嗡嗡嗡叫着。 实在是……太热了! 苏璃放弃抵抗前,心中唯一想的就是这该死的夏天,没有空调该怎么过啊? …… 大清早,睡得迷迷糊糊间,就听耳边有细碎的响动。 “别闹!” 苏璃懒懒嗔道。 她实在是太累了,昨晚从书房一直胡闹到浴房,又胡闹到房间,裴珩就跟不知疲惫一般,缠住她就是不肯放手。 这一宿,直到后半夜才被放过,然后沉沉的睡去。可现在她眼皮还没撑开,身后的裴珩就又开始做“康复”运动了。 “没闹。你睡你的。” 说没闹,可裴珩的手却越来越不老实,搓磨过她软软的细腰,就开始放肆地摁住她一路搓磨。 苏璃顿时一阵晕乎,也不困了。 一把按住巨大的咸猪手,嗔道:“天亮了!” “是啊!天都亮了!” 耳边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含着她的耳根不肯放过! “孩子们都起床了!” “是啊!该起床了!” “你没事的么?还不起来?” “我没事啊!我是病人。” 恬不知耻! 苏璃恶狠狠转身,对上精神抖擞撑着半个身子笑吟吟看着她的裴珩。 “病人是吧!没见过哪个病人这么不安分的!”苏璃一把擒住裴珩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翻身压住裴珩恶狠狠道。 “啊!疼!疼疼疼疼疼……” 裴珩突然皱眉,吓得苏璃赶紧松开他的手,连连道歉: “对、对不起啊!我……啊!” 话还没说完,就又一阵天旋地转被反扑在了床上,裴珩居高临下,奸计得逞得意洋洋地威胁道: “阿璃,我可是病人!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粗鲁!嗯?” 哎,谁家病人这样式的? 谁家病人天天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谁家病人一夜三次,不知疲倦? 救命啊! 苏璃无奈摇头并在他唇上一点,笑道: “好,你是病人你最大。不过,我真的有正经事和你说。” “那欠着!” “嗯!” “那行。”裴珩在她唇上厮磨了一会儿,趴在耳边道,“那今晚我要你帮我沐浴!” 想起昨夜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浴房,苏璃面红耳赤。 “得寸进尺!” 裴珩作势就要亲,狠狠道:“同意不同意?” 熬不过,苏璃只得笑着频频点头。 两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相拥在一起。 “说吧。”裴珩在她裸露肩头亲吻了一下。 “夫君,我想搬到将军府去。”苏璃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裴珩一愣,“最近有人给你气受了?谁?” “没有!没人给我气受!” 现在整个侯府,谁敢给苏璃气受? 老夫人和侯爷知道苏璃把裴珩照顾的那么好,疼爱还来不及。 三房和青山院又走得近。 二房心里虽暗戳戳不爽,可却也忌惮她的凶悍,轻易不敢来触霉头。 只有侯夫人新仇旧恨,对她怨怼至深。 可柳絮和九公主开战,侯夫人这个做婆婆的只怕忙都要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来管青山院的事情? 关于分府别住这件事情,苏璃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许久了。 近日局势越发的紧张,而柳絮又开始亲自下场,她不得不加紧为青山院所有人的未来做准备。 如果她没记错,再过不久老皇帝就会一场大病。老皇帝一倒下,所有人的嘴脸都会顷刻暴露出来。 届时,腥风血雨,惨不忍睹。 可老皇帝命硬,没几个月又奇迹般的好了。回归后,就开始清算。 而侯府也会在这一场清算中,成为靖王的对手猛烈攻讦的对象,也顺势成了靖王的弃子。 原着中,裴珩是在一个冬日饿死的。他死后的第三天,侯府就被下旨罢爵抄家。 满打满算,剩给苏璃的时间也就不到半年了。 她心急啊! 下巴上都爆了好几颗痘痘。 只有分家,从侯府这潭泥沼中脱离出去,才能彻底划清界限。 裴珩沉吟不语,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苏璃心中有些忐忑。 在古代,分家可是件大事。 如今裴珩的祖母、高堂尚在,就要分府别住,这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要是有心人大做文章,甚至会给他扣上一顶大不孝的罪名。 更何况,侯爷和他的兄弟尚且没有分家。 裴珩作为子侄却要分家单过,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除了这个办法,苏璃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来解未来的困境。 侯府这艘大船,如今已经被侯夫人、裴彦、柳絮裹挟着,朝着万劫不复驶去。 她不想青山院也跟着走向灭亡! “夫君?” 她微微侧头,想看看裴珩。 裴珩却趁机在她唇上一吻,道:“知道了。此事我来办。” “你同意了?”苏璃惊喜极了,“我还以为…… ” “以为我会反对?” 裴珩轻笑一声,用鼻尖蹭了蹭苏璃。 “嗯!”苏璃心虚的点点头。 确实,这个侯府对于苏璃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可裴珩却生于斯、长于斯。 侯夫人对他虽恶毒至极,可到底还有老夫人、侯爷这些他的至亲之人在。 要他分家,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可哪知裴珩却道: “阿璃,不瞒你说其实最近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什么?” 苏璃哗啦一下翻身起来。 “你也在想着要分家?” “嗯。” “是因为我和孩子们么?” “阿璃,你和孩子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你们的处境和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们的安全、幸福快乐更重要。况且,这个侯府对我来说,充满了痛苦的回忆,我也想早点离开这里,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苏璃依偎在他怀里,裴珩能这样想她很高兴。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她更深层次的考虑也一并说了: “夫君,我想分家并不只是因为这些。其实、其实我是担心靖王成不了事,将来累及侯府……” 裴珩一愣,没想到苏璃居然有这么深刻的见解。他眼眸一沉,勾起苏璃到下巴,深深一吻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璃陷入裴珩的热吻中,气喘吁吁道: “我、我……直觉!你信么?” 哎,为什么这个男人精力变得这么旺盛?不是在谈正经事么?怎么谈着谈着又有偏离主题的迹象? “直觉?” 裴珩含着她的唇珠,不知是在细细品味她的话,还是在品味她的唇。 “嗯!”完了,声音也夹起来了。 裴珩坏笑一声,终于不再搞坏,安安稳稳搂住苏璃道: “阿璃聪慧至此!叫为夫自叹不如!” “啊?” “所以阿璃的直觉认为肃王可以?” “啊?”苏璃惊呆。 她可没这么说过,不过是不久前顺嘴提了那么一下而已。他怎么就上心了? 不过,肃王是真的可以! 可她要怎么和裴珩说呢?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说呢,裴珩就自言自语道:“既然阿璃认为肃王可以,那为夫也认为肃王可以!一切都听阿璃的。” “啊?”这么随便的吗?“可、可是,肃王现在实在是……势单力薄!” 裴珩轻点苏璃的鼻尖。 他的阿璃,又聪慧又呆萌。 “阿璃放心,有为夫在,他就不势单力薄。你信我吗?” 苏璃呆萌的点点头。 这个男人这么霸气,日天日地日空气,就连敌国都闻风丧胆!在大启朝的军队中更是神一样的存在。 只要他说的就一定能办到! 她有什么不信的? 这件十分复杂的事情,苏璃脑子里盘算来盘算去盘算了许久的事情,就这么简单、随便的定了下来。 “阿璃?阿璃?”裴珩见她发愣,笑着凑过来。 “啊?” 裴珩起身抱住苏璃,将两人的额头顶在一起,喟叹一声,道: “阿璃,真想日日夜夜都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 “嗯!所以,你别忘了……”裴珩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璃,眼神又开始黏腻起来, “晚上帮我沐浴。” 啊? 不要脸! 苏璃一拳捶在他胸口。 …… 第91章 争和不争 夫妻两个大清早商量完大事,苏璃心中终于不再七上八下。 有了裴珩的表态,她也就有了主心骨。 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从前是她一个人在为青山院筹谋打算,如今有了裴珩的加入,两个人共同努力,相信青山院会越来越好! 如此想着,苏璃精神奕奕。 …… 书房里,裴珩靠在轮椅上看完连城的汇报,道: “肃王已经去西营里么?” 连城用手语一顿比划:“去了。” “嗯。你去转告殿下,当前局势复杂,不争即是争。安安心心在军营里待着,好好磨练自己,静待时机。” “阿巴!”连城重重的点头。 “中怀呢?”裴珩又问。 “孙先生回府了,不过被孙老大人狠狠一顿好打,趴在床上起不来了。”连城比划道。 “呵,这一顿打是逃不过的。不过既然打了,孙老大人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这口气也就消了。以欢哥儿的名义送一份上好的伤药去,顺便告诉中怀,务必好好准备来年的春闱,未来文官们是否支持肃王殿下,可都指望着他呢!” 裴珩沉着冷静的部署着,那运筹帷幄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和苏璃在一起时的不要脸和胡闹! 连城心中无限感慨。 他的裴大将军终于回来了。 …… 江嫔宫里。 景德帝一个回笼觉睡醒,舒坦的伸了个懒腰。他年纪大了睡觉轻晚上经常起夜,上早朝的时候经常忍不住打瞌睡,今天来江嫔宫里用早膳,顺便就睡个回笼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连个梦都没做! 殿内静悄悄的,江嫔坐在角落里缝衣服,听到动静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过来伺候。 “皇上,您醒了?” 景德帝攀着江嫔的手坐起来,笑道: “还是你这里舒服啊!安静,一躺下就睡着了。” 江嫔顺手递过来一杯温水,笑道: “皇上日理万机,心里装着整个天下,所以才会如此劳累。能让皇上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是臣妾唯一能做的了。” 景德帝点点头,就着江嫔的手喝了水,视线朝着她方才坐过的地方看去,问道: “在缝什么呢?” 江嫔一笑,走过去拿起针线过来, “是虢儿的衣裳。他去了军营,每天摸爬滚打的衣裳破损的厉害。昨儿回来看我,顺便捎了一包回来,叫臣妾给他补补。” “破损了丢了就是,还缝它作甚?” 景德帝拿起衣裳看,果然手肘处,还有膝盖处都磨出了好大一个洞,一看就是在地上爬得太久爬破的。 江嫔道:“哪有这样浪费的?破了缝缝补补还能穿。虢儿说了,军中的将士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也不能例外。” “嗯!不错!” 景德帝很是欣慰地点点头。 当年高祖开疆扩土,马背上的天下。景德帝小时候也跟着皇祖父南征北战过,吃过糠咽菜也睡过马厩草堆。 只是后来得了天下,渐渐的这些苦日子就被淡忘了。如今他的儿子中,除了老大李乾,还没有人吃过这样的苦头。 想起老大,可惜了啊! “老七想要正经做点事情,朕很高兴。朝中那么多事情让他挑,他却偏偏要去军营里当个大头兵!呵呵,朕倒要看看,这大热的天他能坚持几天!” 景德帝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高兴的。 江嫔道:“皇上关心虢儿是他的福分。他说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朝中事务,怕做不好有负皇上的期望。但他想趁着年轻去军中摸爬滚打练个几年拳脚,以后就没人敢套他麻袋敲他闷棍了!” “呵呵呵呵!老七这是被打怕了啊。” 景德帝摸摸破损的衣裳,心里越发愧疚了。他笃定了是恒王、康王、靖王几个对老七下的手,可又苦于一时没有证据。 自老七被打后,恒王被人弹劾在京郊圈了很多良田山林,致使百姓无家可归沦为佃户。 康王也被人举报,说他强抢民女无数眷养在别院内供他玩乐。 还有靖王的门客、属官也被爆出一些贪赃枉法的事情。 朝堂上一片混乱,乌烟瘴气。 景德帝一个头两个大,按下这个又起来那个,只有在江嫔这里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么一想,老七反倒算是最安分、最脚踏实地、最上进的一个了。 “回头,朕和镇北侯说说,给老七换一个松快的活,到他帐下当个参军!省的日晒雨淋的。” “臣妾谢过皇上。” 江嫔赶紧叩谢,可话锋一转却道, “皇上关爱虢儿,不想让虢儿继续吃苦,可虢儿荒废了这么多年难得他自己要求上进,臣妾恳请皇上就由着他去吧。要是将来能凭着自己谋得一些功绩,那才算是他的真本事呢!” 景德帝听了连连点头。 见江嫔母子无欲无求,一对比其他儿子和嫔妃,对她母子二人越发心疼起来。 …… 午后,谢安来了。 一进门汗都不擦就抱着苏璃撒娇:“苏姨,我可想你了。” 苏璃一点他的鼻子,笑道:“是想苏姨这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了吧!” 谢安嘻嘻一笑,道:“也想苏姨。苏姨不打人!不像我母亲,动不动就凶巴巴的要打断我的腿!” 苏璃正经道:“所以那天回去,你娘打你没?” “打了啊!她一拿棍子我叫喊疼!一拿棍子我叫喊疼!棍子还没挨上我屁股呢她自己就心疼得受不了哭了。”谢安没皮没脸笑。 欢哥儿、喜姐儿也跟着笑。 谢安抱起一只冰碗,三下五除二塞嘴里,一边嘶哈一边道: “苏姨,我娘还说哪天要来找你和裴欢道歉呢!” “道歉?” “对啊!她还真去学院问夫子了,结果夫子们都说欢哥儿虽然皮了些,可功课一听就会、一学全懂、过目不忘。这样的天才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我娘听了,那个脸啊,哈哈哈哈,我学给你们看啊!” 说着谢安耷拉着脸孔,把谢夫人又气又恼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像!又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所以啊,我说要来找裴欢玩,她恨不得敲锣打鼓的送我出门呢!还嘱咐我好好跟您说话,别气着您。” 苏璃也很高兴,毕竟欢哥儿就这么一个好朋友。 “行了,明天就要开学了。待会儿收拾完书匣子你们自己找地儿玩去吧。” 苏璃打发走孩子们,自己关进书房。 理了一会儿账,想了想又找出一张空白的纸,开始画起来。 不知何时裴珩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瞧着像风扇。” 苏璃回头在他唇上一亲,夸道:“没错,就是风扇,不过我这个叫冷风扇。” “冷风扇?”裴珩拿着图纸看,点头道,“这么一说确实和家里的风扇不一样,这里还加了几个齿轮和机括,还有一只箱子干什么的?” “这里放上冰块!这里这里按上机括,轻轻一拉就能转好久,还凉快!这叫四两拨千斤!家里那个太笨重还废手。” 古代也有风扇,但又大又笨重。苏璃改良过后的就轻便很多了。 “果然!这样晚上干活也不会满身大汗了!”裴珩搂着苏璃的细腰一本正经的点头。 苏璃顿时无语! 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开车! 大热天的,搂在一起热死了! 不理他! 第92章 揍个试试 谢安一来,老成持重的欢哥儿也欢腾了许多。又是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孩子们都玩疯了。 傍晚,暑气消散。 两个哥哥带着喜姐儿去湖边玩水。 谢安捡了一堆石头,在教欢哥儿玩打水漂。喜姐儿在一旁花丛里挖坑引水玩泥巴。 突然,啪嗒一声一块石头扔进喜姐儿挖的泥巴坑里,溅起好大一滩泥水湿了喜姐儿一身。 “哈哈!哈哈哈哈!泥巴狗!泥巴猪!叫你个贱种吃烂泥巴!” 一旁正忙着帮喜姐儿挖坑引水的千千万万吓了一跳,赶紧抛开一切把喜姐儿护在身后, 不远处,平哥儿小脸抬的老高,一只手还保持着扔石子的姿态。圆滚滚的炳哥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他们身后团哥儿一声不吭的跟着。 “你才是泥巴狗贱种!道歉!” 喜姐儿小脸一沉,双手叉腰怒道。 炳哥儿一愣,喜姐儿什么时候变这样了?以前欺负她的时候就只会哭着喊哥哥的! 他笑声一滞,用胳膊肘捅了捅平哥儿唯恐天下不乱道: “平哥儿!她叫你狗贱种,还要你道歉呢!” 平哥儿平日里跟着侯夫人,侯夫人又和二房走得近,几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纵得他也是无法无天的。他小脸一横,道: “泥巴狗!泥巴猪!这湖这水这地这石头都是我的,你给我滚!不准玩!” 喜姐儿一听,哼了一声抓起地上的泥巴就扔了过去!吧唧一下,平哥儿脸上全是烂泥巴! 平哥儿一愣,哇的一声哭了。 喜姐儿捧腹大笑,道: “都是你的!你喊一声这些烂泥巴他们应你么?” 平哥儿一边哭一边吼: “祖母说了,不光这湖这水,就是这整个侯府将来都是我的!我父亲是侯府世子!你就是个外室生的野种!下贱坯子!你!还有你哥哥!还有你那个瘫子爹、疯子娘将来统统都要给我滚出去!” “放你娘的狗屁!有种再说一遍!” 喜姐儿啪的一下又一个烂泥巴扔进了平哥儿嘴里。把平哥儿的嘴都给糊住了,他胡乱摸了一把,含糊不清的大喊大叫: “炳哥哥,团哥哥,她打我!你们给我揍她!” 不远处玩水漂的欢哥儿、谢安、石头早听到动静就跑了过来,此刻三人团团把喜姐儿围在中间。 欢哥儿站在最前头,抬手直指对面,冷冷道: “你揍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踹湖里!” 谢安嬉皮笑脸,手中早已捞了好几团烂泥巴,二话不说噼里啪啦朝着对面扔过去,“跟肥猪费什么口水!石头,给我打!” 石头哇哇乱叫,欺负小小姐! 胆儿肥了! 一把烂泥巴专挑对面的炳哥儿、平哥儿的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扔。 炳哥儿几个顿时呀呀乱叫成了泥人。 “来人啊!你们都是死人啊!让人这么欺负你家少爷!给我揍他们!” 炳哥儿一声吼,跟在身后的十几个小厮顿时全都涌了上来。 千千万万冷笑一声,对着冲上来的小厮们一拳一个! 顿时,湖边乱作一团。 …… 等消息传到青山院,苏璃唬了一跳。 她哗啦一下从裴珩怀里跳起来,连声问道: “孩子呢?伤着没?” 颂枝忙安慰道:“小姐莫慌!小少爷和小小姐好着呢!就是平哥儿和炳哥儿……噗……” 她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笑出来,连颂桃也跟着捧腹。 “还笑!走走走,快去看看!” 裴珩拉着苏璃,勾住她一缕发梢别到耳后,道:“别急,别急!欢哥儿和喜姐儿没事,你路上慢点走!” 几人火急火燎的跑到正气堂,刚到门口苏璃就笑喷了。 好家伙! 炳哥儿、平哥儿、团哥儿几个从头到脚哪里还有个人样儿? 怕不是三个泥塑的菩萨吧! 黄澄澄的烂泥巴里头就露出三双黑白的眼睛来。苏璃还是通过体型身高才判断出来他们谁是谁! 门口那一群小厮也没一个讨了好的,全都鼻青脸肿的跪在那里。 反观自己家几个孩子,全须全尾的,就手上沾满了泥巴,前衣襟上也都是泥水,倒是一个个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千千万万还一脸凶巴巴,逮谁咬谁的样子。 此事连老夫人都惊动了,沉着一张脸。 侯爷满脸怒气,二叔一脸尴尬,侯夫人和顾氏、二叔母一人抱着一个泥猴,像看敌人一样看着苏璃。 气氛实在有些沉重。 苏璃却忍不住想笑,忙拿着帕子掩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进门的一瞬间换上一脸着急,拉着四个孩子问: “有没有伤着?” 孩子们集体摇摇头。 炳哥儿娘顾氏见苏璃来了,嗷的一嗓子就开始嚎开了: “瞧瞧你养的好儿子!好女儿!把我家炳哥儿、团哥儿打成这样!苏璃,你们一家子都是野蛮人!疯子!” 侯夫人见人来了,这会儿才开始拉着平哥儿开始擦泥巴,可那泥巴早就干了,一擦就疼得平哥儿哇呀呀呀乱叫。 侯夫人不耐烦的一撒手,怒道: “苏氏,别以为你培养欢哥儿考了个学院第一就了不起了。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品行这般恶劣,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将来养出个斯文败类来,简直有辱门风!” 侯爷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二叔母要上前嚎几嗓子,被二叔给拉扯住了。 “璃儿,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侯爷方才动了好大一通火。几个孙子辈的孩子打成这样,真是丢脸!要命的是其中还有一个谢国公家的宝贝孙子! 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谢安很是仗义,看出局势对己方不利,一拍胸脯站出来道: “人是我揍的!要罚冲我来吧!” 侯爷眉头一皱!这个小祖宗哎,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个什么劲儿! “别以为你是国公的孙子,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臭小子,我、我、我上你家要理去!我倒要看看老国公是不是那不讲理的人!”顾氏舌头打架,听谢安这么说心有些虚。 “行啊!你去吧!大门在那里!” 谢安才不怕呢! 反正父亲一打他就跑! 几个姐姐还有母亲铁定护着他!再说了,这事他可没做错!腰杆子硬着呢! 苏璃拍拍他的背,好样子!是个男子汉! 扭头就对侯爷道: “父亲,请问这是怎么了呢?” “怎么了?你没长眼睛啊!”顾氏气得往前一大步,差点儿就怼到苏璃跟前,想想又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离道:“你家欢哥儿、喜姐儿、还有谢家小子,欺负我们家孩子……” “噗!”苏璃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顾氏气得眼睛滚圆。 “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太好笑了。”苏璃看着堂上几个泥人,实在是压不住嘴角了。她抿了抿嘴,道:“父亲,您不觉得这事实在好笑么?” “璃儿……你?……”侯爷看着苏璃,实在不解。 “父亲,你看看。炳哥儿、团哥儿、平哥儿,还有这满院的小厮丫鬟加在一起得有十五六个吧,我家欢哥儿、喜姐儿、谢安、石头、千千万万加起来也就六个人!六个人去欺负十五六个?我们是脑子被驴踢了吧!这么不自量力!” 苏璃指着堂外一群小厮挨个数,数到顾氏的脸都挂不住了。 这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炳哥儿一方确实人多势众!何况那些小厮还一个个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 “你、你、你这是歪理!” 顾氏还想狡辩。 苏璃笑笑,云淡风轻地对着欢哥儿道: “欢哥儿,你学问好,说话流利,来,把事情经过好好说一说。” 说罢,苏璃找了把椅子施施然地坐下,还让丫鬟给她倒杯水喝,这一路跑过来,热死了! 第93章 公主母亲 欢哥儿嘴角一扯冷笑道: “是,母亲。” “回祖父的话,我带着喜姐儿在湖边玩,平哥儿拿石头砸喜姐儿,还说喜姐儿和我是贱种!还骂我父亲是瘫子,我娘是疯子!他还说侯府将来全是他的,我、喜姐儿、父亲和母亲统统要被赶出去!” “祖父,平哥儿出言不逊,炳哥儿作为哥哥不但不加以规劝教育,反而助长其气焰,哄着他如此胡作非为,我作为兄长,肩负教育、培养弟弟的责任!不得不出言教训。” “炳哥儿不服气,叫了这么多小厮上来揍我们,我们不过是自卫反抗而已!” 漂亮! 原来如此! 苏璃默默竖起个大拇指! 谢安听了胳膊一捅欢哥儿,挤眉弄眼的。 “对!就是这样的!” 喜姐儿大喊一声,然后嘴巴一瘪扑进老夫人怀里就哭, “曾祖母,我不是贱种!父亲也不是瘫子,母亲更不是疯子!曾祖母,你不要我们了吗?要把我们都赶出去吗?曾祖母!啊!!!” 老夫人一颗心都给哭化了,搂着肉乎乎粉嘟嘟十分讨人喜欢的喜姐儿哄道: “哦,喜姐儿曾祖母的小乖乖,曾祖母怎么会不要你呢?好了好了不哭了,曾祖母给你糖吃!” 说罢抱着喜姐儿放在膝盖上,对着侯夫人就是一跺龙头拐杖,怒骂道: “好好的平哥儿叫你养成了什么样?” 侯夫人一哆嗦,连忙解释: “母亲,误会误会!” “误会?平哥儿,你过来!你可曾说过这样的话?” 一个小泥人被推到老夫人面前,平哥儿早被堂上沉重高压的气氛给吓到了,此刻见老夫人凶巴巴地问他,哇了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一边喊: “本来就是这样!我父亲是世子,就是将来的侯爷!整个侯府将来都是我们的!我要叫他们全都滚出去!” 侯夫人冷不丁的听平哥儿这么一说,吓出一身汗来。 平时她是总对平哥儿说这样的话,可她以为孩子还小,懂个屁!结果…… 她一把拉过平哥儿恼羞成怒道: “谁教你的混账话!这也能乱说!” 一通乱打后,一把扯过平哥儿塞给钱嬷嬷道:“还不给他擦擦!跟个泥猴子似的!臭死了!” “哼!”老夫人翻了个白眼。 “母亲!我真是冤枉啊!我真没说过那样的混账话!保不齐是柳姨娘说的,孩子就听了去……” “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老夫人一转头,见堂上根本没有柳姨娘的踪迹,怒道: “柳姨娘人呢?” 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外头忙生意去了。 特别是升了贵妾后,柳姨娘就更忙了,成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简直胡闹!自家孩子都不管,成天不务正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世宗,昌宗,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驸马的孩子没人管,本公主来管!” 堂外突然传来九公主的声音。 十几个宫女紧跟其后,哗啦一下就把正厅站了个满满当当。 众人膝盖又下意识的软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屁股牢牢按在椅子上。 九公主也不介意,站在堂上看了一圈,盯着平哥儿道: “听说是你挑的头?” 平哥儿瑟缩的躲在了钱嬷嬷身后,露出两只眼睛。 九公主一扬头,陵容已经带着两个嬷嬷上前,一把将平哥儿给拉了出来。 “祖母,要论起来,我算是平哥儿的母亲。平哥儿如此没有教养,以后传出去丢的可是我的脸面!本公主就受累些,帮着驸马好好管教管教他!” “……”老夫人有些无语。 九公主身娇肉贵,她会这么好心替裴彦管教庶长子? 可转念一想,平哥儿是庶子,本来也应该放到主母名下教养。九公主这一行为合情合理,很是说得过去。 而且,最近公主隔三差五的点灯,和裴彦蜜里调油,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公主能主动提出帮着管教庶子,老夫人也是很欣慰。 侯夫人倒是无所谓。 尤其是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后,就觉得平哥儿是个蠢货,她也懒得管教。 而苏璃却有另外的想法。 只怕九公主此举动机不纯! 老夫人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侯爷:“世宗,你看呢?” 侯爷看看九公主又看看侯夫人,沉声道: “按道理平哥儿是该放在九公主院里教养,只是平哥儿顽劣,怕累着公主了。” 九公主嘴角一扯,满不在乎的笑道: “养个孩子有什么累不累的!我的女官、教养嬷嬷这么多,还能管不好一个小孩子?” 见老夫人、侯爷不再有异议,陵容一挥手,嬷嬷抱起平哥儿就往外走。 平哥儿挣扎着嘶吼: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祖母救我!母亲救我!” 老夫人的脸瞬间垮掉。 原本她还担心九公主娇蛮,平哥儿去她那里免不了被苛待,可平哥儿这一声“母亲”彻底把老夫人的担忧给喊没了! 老夫人虽不待见平哥儿,但平哥儿刚进府的时候还是个温顺有礼的好孩子,这才小半年就被小温氏和柳姨娘纵得无法无天!口没遮拦!毫无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 这要是再放任下去,只怕会更加助长柳絮的嚣张气焰! 嫡不嫡、庶不庶! 将来侯府的规矩就大乱了! 侯夫人也顿觉冷汗连连。 柳絮那个贱人,可见野心勃勃,居然教孩子私下里喊她母亲! 她赶紧连连摆手:“母亲,侯爷,这回可真不是我教的! 九公主更是俏脸一横怒火被瞬间点燃: “母亲?柳氏那个来路不明的贱货也配当母亲?哼!本公主才是你正经母亲!你要这么说,本公主还不稀罕当你母亲呢!下贱坯子!带走!” 平哥儿叫嚷着被人扛走了。 炳哥儿和团哥儿吓得缩成一团躲在顾氏和二叔母身后,生怕也被恶公主拉走。 二叔赶紧站起来道: “母亲,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是炳哥儿和团哥儿帮着平哥儿胡闹,儿子这就带他们回去好好教训!不敢再劳烦母亲大人!” 说罢,朝着二叔母和儿媳妇顾氏一瞪眼,拉着两个孩子走了。 而侯爷长叹一口气。 儿子辈的事情已经够他操心的了,如今孙子辈的事情又接踵而来。 看着这一窝泥猴就来气。 扭头又看看青山院的几个孩子,漂亮、利落、大方得体,又老怀欣慰! 所以,一个好母亲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么想着,看苏璃又不禁更加顺眼起来。 苏璃带着孩子几个刚进青山院,就见连城推着裴珩在内院门口张望,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听了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诉说,裴珩道: “喜姐儿很勇敢,面对别人的欺负能勇敢的打回去!欢哥儿和谢安做得也很好,懂得保护妹妹。石头、千千、万万衷心护主!大家都很好!” 孩子们受了表扬,一个个腰杆子挺得直直的,比得胜的将军还要自豪。 “不过,我觉得有一个人做得最好!” 裴珩故作神秘。 孩子们赶紧问:“是谁?” 裴珩拉着苏璃的手,道:“就是你们的母亲。她把你们一个个教得即优秀又勇敢!青山院在她的管理下,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所以,你们要不要感谢你们的母亲?” “要!谢谢娘亲!”喜姐儿扑进来。 欢哥儿也郑重的行了一礼,真心道:“母亲,辛苦了!” 就连谢安都说:“苏姨,您是我娘就好了!我娘要是遇见这种事情,二话不说铁定上来就是给我一顿胖揍!” 苏璃脸上一热,被裴珩和孩子们夸得面红耳赤,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连声说:“哪有!哪有!” 可心里还是很高兴! 看着这感恩的一大家子,这半年的辛苦付出总算不是白费! 裴珩一捏喜姐儿的脏脸,笑道:“行了,都赶紧沐浴去吧。都记得好好洗啊!洗干净点儿!用力擦!” 听着听着,苏璃就觉出不对味来! 但看裴珩又一本正经的,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正取笑自己呢,就听裴珩凑过来道: “阿璃,我也该沐浴了……” 入夏后天气闷热,某人好似对共浴这件事情上了瘾,每天都缠着她一起。有时候一洗就是一个多时辰。 每天洗完澡苏璃都两脚颤巍巍,两眼发昏!浴室更是每天都惨不忍睹! 哎!真不是她多想! 某人还真是又在开车! 还是当着孩子的面! 不要脸! …… 第94章 公主黑化 是夜,天降暴雨。 天雷滚滚淹没了一切旎旎之音。 …… 飘香阁里,柳絮的怒吼声丝毫不亚于外头的电闪雷鸣。 “凭什么!平哥儿是我的儿子!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一致同意把他交给另外一个女人教养!裴彦!你说话!” 柳絮忙完外头的生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等待她的却是平哥儿被九公主抱走了的消息! 她找侯夫人理论,侯夫人闭门不见。 去找老夫人,更是连老夫人的院门都没进去。 好不容易逮住了裴彦,裴彦却说: “此事合乎规矩!” “规矩!规矩!去他妈的规矩!为了规矩,我一个好好的人给你当妾室,出门要带围帽被人贴身跟着,回家还要给人下跪行礼!如今,我连自己的儿子都留不住!裴彦,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我自己生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养在我身边!” 柳絮积攒了半年的怨气,此刻终于全都爆发出来。 裴彦企图像往常一样去抱住她,轻声哄一番,却被柳絮哗啦一下隔开。 他无奈道:“絮儿,这件事情我也是才知道。我若是在场,肯定会反对他们这么干的。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平哥儿是你我的儿子,自然是要养在你我身边的。”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嗯!” “那好,你现在立刻马上去芳菲苑,把我的平哥儿抱回来!”柳絮一指外头的狂风暴雨。 裴彦握住她的手道:“絮儿,我也想。可是你也知道公主说一不二的!她那么刁蛮我稍微不顺她的意她就拿出君臣那一套来压我。絮儿,她是公主!” 柳絮看着骤雨狂风,心中无比愤恨! 可那又怎么样呢? 裴彦新婚夜,她不过就是从芳菲苑门口路过而已,就被按住了狂打十几个嘴巴子!现在想想都还痛! “裴彦,你还想不想要设计图和配方了?如果想要,你就把平哥给我抱回来!” 柳絮一咬牙,为了儿子她不得不放出狠话。 裴彦一愣,没想到柳絮居然拿设计图和配方威胁他。 “絮儿,平哥儿在公主那里并无大碍!你平日里忙着生意还要想设计图,根本没时间管他!如今公主肯管不是两全其美么?你放心,我也常在芳菲苑,平哥儿也是我儿子,我会看牢他的。” “你去还是不去?!” 柳絮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裴彦见她面色不好,赶紧哄道: “去!我去!不过今日风大雨大又这么晚了,明日再说可好?” 说罢就来抱她。 柳絮不情不愿的被裴彦搂进怀里,心也跟着沉闷的雷声一下一下的抽动。 …… 芳菲苑里,九公主拿枕头死死的堵住自己的耳朵,可隔壁平哥儿杀猪一样的嚎叫哭声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她耳朵里钻。 九公主怒吼一声,从床上跳起来: “都什么时辰了?他怎么还在嚎!” 陵容忙过来服侍道: “公主,要不奴婢给您去熬一碗安神茶?” “安个头啊!要安也是他安,我安个屁啊!嬷嬷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孩子都哄不好!” 九公主冲着门外大吼。 “公主消消气,奴婢这就去想办法。” 陵容推开门出去,隔壁的哭声渐熄。 哐啷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九公主啊的一声抓起一只茶杯砸在了门上!扭曲的面容几近疯狂! 原本她和柳絮可以相安无事。 她不爱裴彦。 根本不在乎他睡在谁那里,跟谁生孩子! 什么庶长子,她也不在乎。 可偏偏柳絮要来惹她! 这个女人不安分,在她新婚不到一个月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温贵妃抬了贵妾,这就等于是在她九公主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堂堂九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算计过!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聂云柔、柳絮、温贵妃! 这些让她受过屈辱的人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柳絮要斗,那就斗! 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不自量力到什么地步! 男人!孩子!她的一切! 她要为她的愚蠢和野心付出代价! …… 次日中午,九公主还没睡醒,陵容就来报:“公主,平哥儿发烧了。” 平哥儿嚎哭了大半宿,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可没多久就起了高烧。嬷嬷们又是擦身又是灌药的,总不见烧退下去,无奈只得报了公主。 九公主翻了个身继续睡。 “发烧了就去请太医,本公主又不会看病!” “是!” 陵容连忙退下,再不敢打扰公主。 一连几日,芳菲苑里太医进进出出。平哥儿则白天嚎晚上嚎,嚎得九公主时刻不得安宁,眼圈都陷进去一圈。 这边柳絮听了平哥儿生病的消息,哭着求裴彦赶紧抱回来。 裴彦进了芳菲苑,见公主也憔悴了不少。心疼哄道: “公主,小孩子最是磨人了。日夜吵得公主睡不好觉,不如就把他送回去得了!” 九公主冷笑一声,瞥了裴彦一眼,道: “所以驸马是替那个女人来当说客的?” “哪里!怎么可能!公主喜欢孩子,咱们自己生一个就是了,何苦养别人的。” “别人的?”公主嘲讽的看着裴彦,“驸马,平哥儿可是你生的,怎么就算别人的了?你的孩子本公主自然要视如己出!不然外头要怎么说我?” 裴彦看着阴阳怪气的九公主不敢再言语。 他就纳闷了,九公主虽刁蛮任性了一些,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阳怪气了?不过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提抱平哥儿走的事情。 柳絮见求裴彦根本没用,无奈,只得跑到芳菲苑亲自来求。 “公主,平哥儿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您让我把他抱回去养病,大不了等他病好了我再给您送过来!公主,我求你了!” 柳絮一想到儿子发烧这么多天不见好,心如刀绞。 九公主熬了几天也是心力憔瘁,一想到平哥儿干嚎的样子就心烦。此刻看到柳絮心中就升起无名业火。 她冷笑道: “真是好笑!本公主是平哥儿嫡母,他生病了不养在我这里难道还要养在一个倒夜香出身的姨娘手里?姓柳的,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啊!” 柳絮一听倒夜香的也是心中来气。 可儿子在人家手里,她不得不低头。 “公主教训的是!可平哥儿打小没离开我这么多天,他一生病脾气就不好,哭闹的很!公主,让我带他回去吧,别吵着您。” “本公主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九公主声音突然抬高了一度,面色也狠戾了起来,她腾的一下站起来,用脚踩在柳絮手臂上,在她的手指上一根一根碾过去,狠狠道: “姓柳的,别以为你攀上了贵妃本公主就动不了你!本公主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再来本公主处聒噪,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罢,居高临下的瞥了柳絮一眼,甩袖转身离去。 留下柳絮颓然跪在地上。 茫茫然出了芳菲苑,柳絮看着这偌大的侯府,竟无一人能够帮她。 突然她好似抓住了什么,一擦眼泪朝着青山院狂奔而来! 第95章 算我求你 自那日天降暴雨,连着又下了几日,阴雨连绵,天气也闷得叫人发昏。 苏璃定制的冷风扇终于到了。 她拿着图纸,挽着袖子亲自安装。 裴珩坐在一旁帮忙递零件,见她皓腕如雪,十指芊芊却灵活自如,一堆看似乱七八糟的零件经过她的手一组装,很快一台造型怪异从未见过的冷风扇就出现在了眼前。 倒上冰块,轻轻一拉机括,循环的流水带动齿轮,冷风扇就呼啦呼啦的转起来,还能摇头。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清凉和惬意。 “阿璃心灵手巧。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阿璃莫不是墨家传人?” 裴珩化身夸夫,搂着妻子欣赏这台奇怪的机器。 “哈哈哈哈!墨家传人?虽然知道夫君是在恭维我,可我还是感到很开心!” 凉风习习,苏璃心情大好! 她也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在古代造出一台流水驱动的机器来! 吹着“空调”,耳边裴珩突然呢喃道: “所以冷风扇也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了……” 苏璃转身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动嘴巴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打住!” 苏璃假意恶狠狠的道, “你每天脑子里除了想这些就不想些别的么?” 裴珩嘴角一扯坏笑道: “你又不让我起来打拳,又不让我摸枪,我好好的一个人明明能走几步了,可康复完还是得天天乖乖的躺着坐着,那我除了想你还能想些什么呢?” “鬼扯!”信他是小狗! “怎么是鬼扯呢?你趴在我这儿听听,句句是真。”裴珩一指自己的心口。 “噗!”苏璃笑出声,一拳头捶在他胸上,“又哄我!” 裴珩顺势抱住她,笑吟吟的贴着苏璃的耳朵轻声道:“没哄你,我说的是真的。阿璃,冷风扇前真的没试过。” 苏璃被哄得面红耳赤,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抱着坐在了裴珩的腿上。 “才刚过午呢!” “过午怎么了?正好午睡!” 裴珩搁裙底下的双手就没安分过,几下就撩拨得苏璃主动配合起来。 “阿璃蹙眉的样子甚是好看!” 裴珩轻吻苏璃的下巴颏,玲珑曼妙的体态让他心念躁动,逐渐迷茫的眼眸和娇憨的神态更是让他心满意足。 他和阿璃越来越身心契合了。 气氛正浓,轻薄的衣裙三两下一拨就没了。 “快点儿!别叫人看见!”苏璃勉力招架! “快不了!”裴珩一脸坏笑。 苏璃娇嗔一声,一口咬在了裴珩肩头。 人在腿上坐,魂在天上飞。 …… 一个时辰后,颂枝在外头轻轻叩门,苏璃还在余韵中久久不能平静。 “什么事?” 靠在裴珩怀里,她隔着门问道。 颂枝轻声道:“小姐,柳姨娘来了。” 柳絮? 苏璃拍拍发烫的脸,不用想也知道此刻自己一定双眸含春,面似桃花。 裴珩还在继续恶作剧,苏璃死死抱住他不让他动弹分毫,然后才假作正经的道: “有事?” 颂枝愣了愣,道:“小姐,她说是来道歉的。” 道歉? 现在? “阿璃,别理她!” 裴珩箍紧她一丝也不放手。 “别闹!乖了!我去看看。” 苏璃俯身在裴珩唇上深深一吻,抽身离开。 柳絮这个时候来,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要干嘛。 …… 门口,颂枝和颂桃见苏璃出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脸就开始微微泛红。 颂桃行了一礼,恶狠狠道:“那个贱人,她记性可真好,现在想起来道歉?她怎么不等她死的那日才道歉!” 颂枝嗔了颂桃一声,道:“听说平哥儿病得很重,想必柳姨娘是为了平哥儿的事情。小姐,不如还是不见了,奴婢就着去打发她走!” 苏璃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柳絮既然都上门来了,她躲是躲不过的,不如当面和她说清楚。 “算了,见见吧。” 苏璃收拾收拾了衣衫,颂枝和颂桃忙替她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发髻。 到了前厅,苏璃见到柳絮不禁吃了一惊。 几日不见,柳絮就好似老了好几岁。原本意气风发的脸如今却饱经风霜。明明不到二十的年纪,却面色腊黄、眼底发黑、形容憔悴。 而柳絮见了苏璃也是吃了一惊。 两人在府里虽也偶有碰面,可到底不相往来,匆匆一瞥互相都看不对眼。 此刻细看,竟发现苏璃光彩照人,双目含春碧波流转,全身上下就好像自带美颜柔光效果一样,她一个女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心中没来由的就生出一股酸楚。 为什么! 同样是裴家的媳妇,她才情斐然、精明能干,给侯府赚了这么多钱,可不顺心的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这才半年的时间,她竟像是老了好几岁! 可苏璃呢? 明明就是个只会耍鞭子的蠢货,嫁了一个瘫子冲喜,却越活越光鲜夺目! 没道理啊! 苏璃见柳絮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面上神色不知换了多少种,她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然后端坐着等柳絮开口。 不急。 她可一点儿也不急。 着急的又不是她! 果然,苏璃不过端着茶片刻,柳絮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我有事和你谈,你叫她们都下去。” “柳姨娘,你规矩学的实在不好!” 苏璃抿了一口茶,轻轻睨了柳絮一眼。 只这一眼,柳絮就爆了。 这一眼轻飘飘的,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抢了裴彦,苏璃不是应该恨她入骨么?她都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可为何这一眼竟充满了怜悯,更像是在看一个手下败将、一个可怜虫?! 而“规矩”二字,更是让柳絮直接面色一沉,捏了捏发紧的手指。 颂桃闻言往前一步,鄙夷道: “柳姨娘,我家小姐是侯府大少夫人,而你是三公子的妾,见了我家小姐,你当跪下行礼才对!钱嬷嬷没教过你么?” 说罢,拿了个垫子往柳絮膝盖底下一扔。 柳絮面色阴沉,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想着来求苏璃出面帮她救儿子! 以前听裴彦说起,这苏璃就是个空有漂亮外壳的草包而已,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很好拿捏。 可现在依她看,明显大错特错了! 想到这里,柳絮扭头就走。 可才走出了几步,她就顿住了脚步。 放眼侯府,能和九公主说得上话的就只剩下苏璃了,她还有诰命在身,说话的分量自然也要重一些。 她可以转身就走,可她的平哥儿等不起。 想到这里,她心中再不愿,也只能一咬牙转身回来。 “苏璃,算我求你,帮我去找九公主说说情,把我的平哥儿还给我!” 第96章 团结起来 苏璃闻言,轻笑一声手中茶杯轻轻一放,起身就走。 柳絮一下就急了,在后面喊道: “苏璃,我说话你没听见么?” 苏璃根本不理她,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什么叫算我求你?! “苏璃!” “苏璃!” 柳絮一路追来,被颂桃一把拦住,道: “柳姨娘,你真是好大的脸!我家小姐的闺名岂是你能乱叫的!” 柳絮突然有些破防,扒拉着颂桃喊道: “少夫人,我就平哥儿一个儿子,我不能没有他!你将心比心,若是哪一天有人抢了你的欢哥儿和喜姐儿,你会怎么办?” 苏璃脚下一顿,扭头笑道: “柳姨娘,你这话实在好笑。谁要是抢了我的欢哥儿和喜姐儿,我自然是去找那人拼命。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去为难另一个母亲!” 柳絮一怔,“苏璃,我不是来为难你的。我是来求你的。这个侯府,只有你能和九公主说得上话了,我求你。” “求我?”苏璃一笑,“这件事情于情于理都轮不到我头上,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柳絮一咬牙恨声道: “是,当初我抢亲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颂桃扬着脸还等着下文,听柳絮这么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就打住了,惊愕道:“怎么?这就完了?” 柳絮道:“你还要怎样?” “还要怎样?”颂桃恶狠狠道,“柳姨娘,你在我家小姐成亲当日当堂抢亲,让我家小姐成为满城笑柄,撞上柱子险些死了。你说你还要怎样?跪下磕头!!” 小姐受得委屈,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最清楚不过了。平日里小姐不让她们去惹事,她们都乖乖的在青山院待着。 可今日,却是姓柳的自己送上门来的! 找姓柳的不痛快,她们就很痛快! 连颂枝也扬着下巴在等。 柳絮面色都变了。 她都已经道歉了还不够? 还要她跪下磕头??? “苏璃,你别太过分了!”柳絮瞪着苏璃。 苏璃笑笑,两个丫鬟维护她的心她十分理解。想起原主一头撞死的憋屈来,柳絮就算是磕上一天一夜的头也不过分。 她见柳絮根本没有动作,打了个哈欠转身又要走。 柳絮急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道:“少夫人,对不起!当初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们还没有拜堂就不算夫妻。大不了就回娘家去,今后重新再嫁个好的岂非更好?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逼你给一个废人冲喜。” “少夫人,我对你并没有敌意。当初我在边境遇到裴彦,我也不知道他和你有婚约。我和他在一起之后,他才跟我说了你。我听了之后,就选择离开他了。” “可是,离开他之后我才发现我居然怀孕了。” “少夫人,一个女人怀着孩子生活有多艰难,你无法想象。我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才来找裴彦的。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们成亲。” 柳絮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 其实她是知道裴彦那天成亲,故意带着孩子上门的。可此刻,她当然不能这样说。她把自己说得越可怜就越能博得苏璃的同情。 为了平哥儿,她不得不说谎。 “是嘛?”苏璃淡淡道,“柳姨娘,你可真是天真又可爱!” 花轿都出门了,就算没有礼成又岂有抬回去的道理? 她苏璃要是回了永安侯府,等待她的就是一生被困家庙的下场。 柳絮说不知道那天是裴彦成亲。 鬼才信! 永安侯和晋远侯府联姻,全盛京城都在议论,她就不信柳絮听不到? 摆明了就是蓄谋已久。 柳絮这是根本就没把苏璃的名声、性命放在眼里。而事实上,苏璃也确实在那一刻已经撞柱子死了。 这条命是她柳絮做的孽。 柳絮有些心虚,“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的了。少夫人,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我虽是无心,可到底有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柳絮也是满身的不自在。 跪她跪了! 磕头?她做不到! 明明是她和裴彦相爱在先,可结果却成了她第三者插足。她明明一身的才华,却被这侯府搓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话锋一转,幽幽道: “少夫人,这世间对我们女子如此不公。你如此青春貌美,却要被他们逼着嫁给一个瘫子冲喜,困在这四四方方的一片小天地里,日夜对着一个废人。少夫人,他们根本就没拿你当人!少夫人,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我们应该成为战友才对。” 苏璃一愣,越听越迷糊。 啥逻辑? 我凭什么要和你成为战友?和侯府开战呐? “少夫人,你若是坚强一些,就该和瘫子和离,然后去过自由自在的人生……” 柳絮话还没说完,颂桃抄起一杯热茶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柳絮泼了过去。 “贱妇!你自己无媒无聘就跟人淫奔生下贱种,还来蛊惑我家小姐和离!你这个女人简直是脏心烂肺!我家小姐过得好着呢!你今日到底来干什么的!滚!你赶紧给我滚!” 那杯茶虽然不烫,可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泼了一身侮辱性极强。柳絮也是气不过,一下就从地上跳起来开始大叫起来: “愚昧!愚蠢!我都是为了你家小姐好!你个小丫头发什么疯!你懂不懂你是在阻拦你家小姐获得自由和幸福!” “好你个贱妇!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颂桃!” 苏璃见颂桃还要上前打人,赶紧拦住,冲着柳絮道: “柳姨娘,你的话我听懂了。实话和你说吧,你的忙我帮不上!你赶紧走吧,不然我可不能保证颂桃、颂枝不打你!” 柳絮还没有达成今日的目的,她不依不饶: “少夫人,我们都是侯府的受害者。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你若是信我,我会倾尽全力帮助你离开侯府,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在外头租间房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作为回报我只希望你帮我跟公主说几句好话,夺回我的平哥儿就行!” 苏璃真是无语了。 她一捂脑门,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颂桃一被撒开,顺手抄起角落的苕帚,朝着柳絮就打去。一直把柳絮打出青山院,赶出老远才叉着腰骂骂咧咧的回来。 “简直不知所谓!她脑子是不是被门板夹了!还是因为受虐太多,疯魔了?小姐,我就没见过这样的蠢货!” 苏璃无奈的摇摇头。 哎,作孽啊! 不过,作为一个母亲,她倒是也能理解柳絮的心情。回房后想了想,还是牵起喜姐儿的小手,道: “喜姐儿,走,母亲带你玩去。” 颂桃看她带着喜姐儿往芳菲苑方向走,不解道: “小姐,你不会真听信了那个蠢货的话,去帮她抢孩子吧。” “什么呀!我就是带着喜姐儿出来走走,顺便去看看热闹!” 苏璃嘴上虽这么说,但脚下还是朝着芳菲苑走去。 第97章 都不见了 平哥儿睡着了,梦里还在喊着母亲。太医、嬷嬷、宫女在他房里堵了个满满当当,屋子里到处都充斥着药味。 九公主也是熬得瘦了一圈。 “苏姐姐。” 九公主看到苏璃,眼圈就先红了,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整个侯府她只瞧得上苏璃。 也就苏璃来了,她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公主,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憔悴了?” 苏璃见九公主这副样子,也是吃了一惊。 陵容忍不住道:“少夫人,我们家公主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九公主别了她一眼,“多嘴。” 陵容却不管,满肚子的苦水今天终于有地方倒了。 “公主,姓柳的贱人到处说您抢了她的孩子,可平哥儿到了芳菲苑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顶顶好的?” “他一生病,公主嘴上虽骂,但那一天不是亲自陪在平哥儿身边,哪一样不是事事上心亲自过问?自己都熬得瘦了一圈了!” “倒是驸马,亲生的孩子也就去看了一眼,吃的用的一概不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他儿子呢!” 苏璃听了,倒是对九公主改观许多。 原本她也以为九公主携私报复,那平哥儿一个小孩子出气,但现在看来倒是误会她了。 “公主放宽心一些,小孩子难免头疼脑热的,有太医在总会好起来的。” 苏璃自己养着两孩子,比较有同理心。 虽然平哥儿顽劣,但到底还是孩子!大人之间的斗争本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九公主抹了一把眼泪,“苏姐姐,姓柳的贱人让我颜面尽失,我是想夺了她的孩子让她生不如死!我甚至想过一把掐死他!可……可我看他这个样子,我不忍心……” 苏璃不禁唏嘘。 “太医说,平哥儿胎里就弱、积弱已久,所以这回发作起来才这么凶险。需要好好调理慢慢养着才能根治。” 平哥儿体弱,苏璃倒是有所耳闻。 当初见他的时候,也是小小一只,比当初的喜姐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说他这些年跟着柳絮颠沛流离,小病小灾的就没断过。 就算进了侯府,柳絮也天天忙着生意,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照顾过他。 侯夫人宠溺孙子,纵得他无法无天,平哥儿的性子反倒被养得骄纵无比。 从芳菲苑出来,颂桃在身后叹息: “九公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人最是容易吃亏了,白白担了恶名。” 苏璃道:“是啊!连我都差点儿误会她。” 颂枝笑道:“小姐,这下您放心了?” 苏璃眸子一亮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颂桃一别嘴,抢道:“其实小姐和九公主一样,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我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动!那对贱男女生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小姐犯不着去同情他!” 同情么? 不存在的! 柳絮和裴彦那对狗男女越惨她就越开心。因为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可平哥儿还有救! “娘亲,我还是喜欢以前的弟弟。虽然不说话,但是我愿意把玩具分享给他。现在他凶巴巴的,感觉全世界都欠他一样!” 喜姐儿嘟嘴道。 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 苏璃摸摸喜姐儿的小脸,道:“放心,公主会把弟弟教好的。以后弟弟变乖了,你还愿意和他一起玩么?” “嗯!娘亲说过,别人欺负不要怕要还手!但不能主动去欺负别人!如果弟弟变好了,我还是会愿意把玩具分享给他的。” 苏璃摸摸她的头,“乖!” 可还没等到平哥变好,就发生了叫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 这日,天就跟被捅漏了一般,从中午开始就狂风暴雨,天黑得跟夜晚一样。 一整个下午,乌云密布雨就跟不要钱一样下个没完没了,都到了放学的时间也不见有停的迹象。 气温也降低了好些,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进来,屋子也变得湿漉漉的。 “颂枝,叫人去看看,都这个点儿了,欢哥儿怎么还没回来?” 苏璃看着黑漆漆的天妖风阵阵,眉头拧在一起都能夹死蚊子。 这鬼天气,只怕是遇见超强台风了。 也没个天气预报啥的,搞得猝不及防。 “小姐,别担心,奴婢已经叫人套了马车去学院接小少爷。想来是风大雨大,路上走得慢了一些。” 颂枝忙着关窗,才关上又被狂风给吹开。 不知怎么回事,苏璃今日总觉得心惊肉跳的,眼皮直跳。 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拿起雨伞就往外走。 “小姐,雨太大了,小心风寒。” 颂枝和颂桃撑着伞跟出来。 苏璃扭头对同样要跟出来的李嬷嬷道: “嬷嬷,我去府门口迎一下。你赶紧准备热水和姜汤,等会欢哥儿回来用。” 三人冒雨往外走,路上雨水已经漫过了脚背。 “小姐小心,那边湖水都漫上来了。往这边走,千万别踩空了。”颂枝拉着苏璃。 雨幕中,到处都白茫茫一片,几步开外什么都看不见。主仆三人互相搀扶着,走了没几步,就碰到陵容带着几个人往雨里冲。 “怎么了?” 苏璃见了陵容忙问。 陵容面色发白,一脸焦急:“少夫人,平哥儿不见了。” “不见了?” “嗯,前两天他烧退了下去好了一些,人也乖了许多,结果今日奶嬷嬷才打了盹的功夫,醒来就发现平哥儿不见了。想来是趁着我们不注意溜出来了。” “那赶紧去侯夫人和飘香阁看看。” 平哥儿若是跑了出来,不是溜回柳絮那里就是溜回侯夫人那里了。 陵容满脸愁容,“去过了,都说没看见。这会儿,都在找呢。” “平哥儿!你在哪里?你出来,是娘亲,娘亲来找你了!” 柳絮的伞被风吹走了,好几次都摔倒在泥坑里又撑着爬起来,她跌跌撞撞的跑在雨里,经过苏璃身边的时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侯府的下人们也都分散在各处寻找。 苏璃心里担心欢哥儿,不想多管闲事,才走几步迎面就碰上了石头。 “石头,欢哥儿呢?” 苏璃拉着石头问。 石头瓮声瓮气的:“少爷先进来了啊?书匣子落在马车上,我回去拿。怎么?少夫人没遇见嘛?” 苏璃脑子嗡的一声。 扭头就往回走。 狂风骤雨闹得她心绪不宁,方才陵容她们找平哥儿的身影又浮现在她面前。 可回到青山院,李嬷嬷却说没见欢哥儿回来。 这下,青山院的人也炸了。 苏璃心一沉, “所有人,立刻马上去找。沿着府门口到青山院的路来回好好找!特别是……湖边!” “是!” 所有人都散了出去。 喜姐儿拉着苏璃的衣袖,大眼睛里已经开始噙上泪水,“娘亲……” 苏璃镇定道:“别怕,哥哥不会有事的。娘亲现在就去把他找回来。” 裴珩捏住苏璃的手,“阿璃,别急。欢哥儿机灵不会有事的。” 苏璃噙着眼泪点点头,冲进了雨中。 裴珩也心急如焚,可恨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得推着轮椅在门口翘首以盼。 天色渐暗,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底。 苏璃跌跌撞撞的往湖边跑。 侯府到处都找过了都没有欢哥儿的身影,而从侯府门口到青山院,要经过湖边…… 想到漫过湖岸的湖水,苏璃只能暗暗祈祷:不要!千万不要!! 然后就听对面雨雾中有人在喊: “找到了!找到了!” 快跑了几步,就看到湖边簇拥着一堆人。 苏璃心中一沉,几步上前拨开人群一看然后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黑了一黑。 只见湖边不远处的一堆灌木丛里,两个小小的人影飘在水面上。 …… 第98章 抢救抢救 衣裳被雨水湿透了,黏在身上沉得很,也冷得很。 苏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 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砸在她脸上,眼睛都睁不开了,白茫茫一片中,就看到侯府众人如一个个黑点在移动。 “拉过来!” 连城和石头已经率先跳下了水,侯府的下人们撑着长杆子费了好些气力才终于把人弄上了岸。 连城怀里,欢哥儿一脸苍白已经不省人事了。可他手里还牢牢拽着平哥儿不撒手,连城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两个分开。 “欢哥儿!欢哥儿!” 来不及多想,苏璃一抹脸上的雨水直接冲上去摸欢哥儿的脉搏,脉搏微弱,几不可闻! 她立马开展急救! 人工呼吸、心肺复苏! 对! 人工呼吸! 心肺复苏! 苏璃撕开裙摆,哗啦一下横跨在欢哥儿身上,人工呼吸,然后心肺复苏…… 一下一下又一下,不停的反复重复。 “不能死!” “不能死!” “欢哥儿你给我醒过来!” “绝对不能死!” 苏璃心里酸胀得难受,可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她要和死神抢时间! 争分夺秒! 她的欢哥儿还那么年轻! 他还没有考上状元! 他说过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了功名,让苏璃过上好日子,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的! 欢哥儿,你得给我醒过来! “小姐!小姐!欢哥儿已经没气了!” 颂桃在一旁哭成了泪人! 颂枝也捂着嘴,跪在一旁哭。 苏璃扭头就骂: “闭嘴!有哭的功夫,还不如赶紧给老娘撑好伞!” 颂桃被苏璃一骂,噎的瑟缩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小姐这么凶了。 好可怕! 又好亲切! 赶紧一擦眼泪,起来撑伞。 苏璃还在拼命的努力,可旁边的侯夫人和柳絮已经哭开了。 “平哥儿!啊!我的平哥儿!” 柳絮瘫软在地,抱着平哥不停的摇晃,可任凭她怎么喊怎么晃,平哥儿都没有反应。 侯夫人面色苍白,捏着钱嬷嬷的手不停的颤抖。 “平、平哥儿已经……已经没了!” 侯夫人话音刚落,柳絮就啊的一声嚎哭出来! 这时候,二房、三房也都闻讯赶来。 炳哥儿躲在顾氏身后,突然嘟囔了一句: “娘,那天打架,欢哥儿就说要把平哥儿踹水里!” “别说话!”顾氏阻拦不及。 一旁的柳絮却已经听到,她眼中一狠冲上来对着地上的欢哥儿和苏璃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平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拉开!” 苏璃暴喝一声。 连城和石头赶紧上前护在苏璃身前,千千万万一把扯开柳絮。 苏璃忙着救人,根本没空理柳絮。 柳絮被千千万万架着,死活都接近不了欢哥儿和苏璃,她双眼猩红,几近奔溃: “我的平哥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你这个贱种!黑心烂肺的贱种!平哥儿不过和你打了一架,你就起了杀心!你这个杀人犯!杀人犯!我要杀了你给平哥儿报仇!” 这时候裴彦也听到消息赶回府里,他冲上来一把抱住柳絮。 “絮儿!絮儿!” 柳絮一见裴彦,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她抱住裴彦嘶吼道: “裴郎,裴欢杀了平哥儿!他把我们的平哥儿给杀了!裴郎,你要替平哥儿报仇啊!” 裴彦闻言,冲着苏璃的背影怒道: “苏璃,把裴欢交出来!我要捏死他给以慰平哥儿在天之灵。” 侯夫人也在旁边撺掇: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这个孽畜,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这下真是闯出天大的祸事来了!平哥儿可是他弟弟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来人!把裴欢给绑起来!押进祠堂!等侯爷回来再行家法!” 众家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裴彦怒道:“还愣着干嘛?给我绑了!” 侯爷不在家,他是侯府世子,此刻所有的事情当然他做主。 “是!” 众家仆瞬间凶狠狠地围了上来。 “谁敢!”青山院的奴仆们毫不示弱。 青山院能打的全上了,连城在前,千千万万在侧,连石头都跟个狼崽子一般,几次被人打翻在地,还是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三叔母和五姑娘、六姑娘也想冲进人群,可惜被堵在外面根本进不来。颂枝和颂桃一左一右贴身护在苏璃和欢哥儿身边,寸步不敢离。 湖边骤雨中,瞬间乱做一团。 “桃儿……怎么办?” 颂枝小脸煞白,捏着雨伞的手都在抖。 “怎么办?今天就算豁出我这条命去,他们也别想碰小姐和小少爷一根手指!”颂桃一脸凶狠,做出拼了的表情。 话音刚落,混乱中啪的一下一块石头打在苏璃的额头,人群中传来柳絮嘶吼的骂声: “杀人凶手!” 鲜红的血瞬间混着雨水顺着苏璃的额头往下划去,她猛地一甩头继续专心致志的抢救欢哥儿。仿佛外头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她的眼中只有垂死的欢哥儿。 “都给我住手!” 突然纷杂乱作一团的人群后传来一声爆喝,陌生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湖边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雨滂沱,李嬷嬷推着一把轮椅,轮椅旁跟着粉雕玉琢的喜姐儿,已经哭得小脸都抽抽了。 等众人看清楚轮椅上的人是谁后,全都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 侯夫人更是捂住了嘴。 裴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死活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裴珩? 他坐在轮椅里,一身青色的云绫襟袍,一头黑发用白玉束冠,整个人看着有些苍白却更显得温润如玉不失清贵,一双眼睛如寒冰,杀气腾腾地看着所有人。 “你!?你不是……”要死了么? 侯夫人生生把剩余的几个字咽了回去。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裴珩不是要死了么? 那天她和郑太医亲眼所见!她还上手摸过的!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的模样,分明就和从前没有丝毫差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此刻的裴珩是坐在轮椅上。 从前,他是天上翱翔的雄鹰,是林间纵横的猛虎。 现在,他虽折断了翅膀,被拔了爪牙,可还是耀眼的让人不能直视! “大……大哥?” 裴彦打着咯哒,眼睁睁地看着裴珩被推着到了苏璃的身边。 “阿璃!欢哥儿……” “哥哥!……”喜姐儿被李嬷嬷紧紧抱在怀里。 苏璃全身湿透,已经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 她无暇理会身边的人和事,只一心抢救。 可随着时间的不断往后推移,她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但她坚决不能放弃!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苏璃咬住下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身边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他们被裴珩突然的出现所震惊,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只有滂沱大雨,砸在湖边上嘈杂的声响。 颂桃和颂枝扶在一起,绵力撑着伞,无声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石头更是滑跪在地,懊恼地砸向泥地: “都怪我!我为什么要让少爷一个人走回来!我回去拿什么劳什子书匣子?少爷!我对不起你啊!” “都先别哭!阿璃还没放弃!我们就不能放弃!” 裴珩沉声道。 他看到苏璃一直在努力。 不管欢哥儿还有没有希望,他都无条件的相信阿璃。 “石头,去请大夫。” “颂枝撑好伞,颂桃,你和哑姑先带人回去烧热水准备姜汤和干净的衣裳。” “李嬷嬷把喜姐儿带回去。” “连城、千千、万万,保护好少夫人,不准任何人上前打扰她。违者,统统丢进湖里!” 须臾之间,裴珩做好了安排。 “是!” 所有人好似得了军令,立马有了主心骨,各自分头行动。 众家仆闻言更是不敢上前半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仿佛又看到那个挥斥方裘、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回来了! 苏璃因长时间的抢救而气喘吁吁,冰冷的大雨中,她的体温和体力都在迅速流失。 可现在有裴珩守在她身边,她安心了许多。 欢哥儿! 我不允许你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哇的,欢哥儿身子一动吐出了一大口湖水,随即身子猛烈一弓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醒了!醒了醒了……”颂枝哭喊道。 “啊巴!” “欢哥儿……”裴珩坐在轮椅上,身子颤了颤。 “哥哥……”喜姐儿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娘……” 欢哥儿终于睁开眼睛,无比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娘? 苏璃的双眼瞬间就被泪水模糊了,欢哥儿喊她娘了。他一直以来都是喊她母亲,何时竟喊过娘? “哎!娘在!娘在!” 她紧紧的抱住了欢哥儿,泪如雨下。 第99章 你个孬种 好险好险! 就差一点点,她就失去了欢哥儿…… 好在,终于救回来了! 母子两个紧紧的抱在一起。 裴珩一颗吊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转头道: “连城,送小少爷回去。” 连城一弯腰,抱起裴欢就要走。 “慢着!” 人群中柳絮突然一声暴喝。 她挣脱开裴彦的怀抱冲了过来,冲着裴珩就道: “你这是要包庇杀人凶手嘛?裴欢杀了我的平哥儿!他杀了他的弟弟!!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杀人凶手却能活了!把裴欢留下!” 柳絮面部狰狞无比,被千千万万一左一右给拦住了。 苏璃挣扎着站起来,因为紧张的太久,她的肌肉都已经僵硬,刚站起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裴珩连忙搀住了她。 “阿璃……”他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没事。” 苏璃撑在裴珩手上,好半天才站稳了。她冷笑一声,上前两步朝着柳絮的脸就甩了一个狠狠的巴掌。 “啪!” 大雨中巴掌声响显得格外的沉闷。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脸上痛了一下,躲得远远的顾氏更是兀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脸瑟缩了一下,好似这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 柳絮都被打蒙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发了疯似的就要扑过来: “苏璃,你竟打我!你一个杀人凶手的娘居然还打人!我和你拼了!” “啪!”又是一声沉闷的巴掌声响。 苏璃反手又是一巴掌。 打得柳絮左右两边面颊瞬间火辣辣的疼起来。裴彦冲上来护着柳絮,可一看裴珩杀气腾腾的跟在后面,他愣是什么都不敢做。 只听苏璃喝道: “柳絮,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清楚!方才在水里的时候,是欢哥儿一只手死死拉住湖边的灌木,另一只手死死的拉着你的平哥儿!平哥儿若是被欢哥儿踹下去的,欢哥儿自己为什么也在水里!为什么拼了自己性命不要还拉着他?” “你脑子呢!今日湖水漫过岸,连大人都看不清路,何况一个孩子?平哥儿分明是失足落水!而我的欢哥儿是在救他!” “你自己光顾着哭不抢救,平哥儿死了你怪谁!真是白瞎了欢哥儿豁出性命一番相救!”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柳絮慌乱的摇着头。 平哥儿怎么可能是自己掉水里的? 不会的! 一旁连城“啊巴啊巴”的叫,他下水救人的时候都看见了,确实如苏璃说的那样,欢哥儿一直死命地拉着平哥儿不放手。可他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弱弱的说了一句: “小的也看见了。” 话音一落,刚才救人的那些家仆纷纷附和: “将军,我也看见了。欢少爷确实一只手拉着灌木丛,一只手拼命的拉着平少爷。两个人一起被救上来的时候,欢少爷的手还握着平少爷,死活分不开。” “对!对!就是这样的。” “我们都看见了!” “娘!”身后,欢哥儿突然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他咳嗽了几声道,“娘,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平哥儿在雨里跑。湖水漫过了湖岸,他一脚踩空掉了下去。我是去救他的,娘,我没有要害他……” 苏璃摸摸欢哥儿惨白毫无血色的小脸,心疼又柔声道:“娘知道,娘都知道。欢哥儿是好孩子,不会害弟弟的。娘一直都相信你!” 说罢,示意连城赶紧抱着欢哥儿回去。 这下,围在外围的家仆一个个都自动散开来,再不阻拦。 “不!不可能!” 柳絮仍不相信,可看着欢哥儿远去的背影她又无可奈何,只得冲着裴彦一顿捶,一边捶一边骂道: “你倒是说句话啊!平哥儿没了,他是你儿子!你哑巴了!” 裴彦平日里是嚣张纨绔惯了,可眼下当着裴珩的面,他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原本他看到裴珩完好无损的出现,心中已经够震惊了思绪早就已经乱了。此刻被柳絮这样胡搅蛮缠,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一下子就恼羞成怒,抓住柳絮的雨点一下的拳头,怒吼道: “够了!你还嫌不够乱么?平哥儿养在公主那里好好的,你天天去闹!闹得平哥儿心神不宁,这才偷跑出来找你!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柳絮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裴彦。 这个她身心托付的男人! 仿佛第一次认真看清了他! “你再说一遍!裴彦,你有种再说一遍!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 “絮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这边,苏璃再不理会这对发疯的贱男贱女,转身对裴珩道: “你怎么来了?” 裴珩一把拉住她,满眼的心疼和关切:“我不放心你。” “傻瓜!整个侯府加起来也没人能从我这儿讨到便宜。你才刚好,要是淋坏了该怎么办?” “我没事!我知道你能干,可我还是想站在你身后和你一起。” 裴珩看着全身湿透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苏璃,额头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 他握紧了她的手,心疼道: “走,我们回家。” …… 大风大雨还在继续。 侯府所有人的心都如这大风大雨中的万物生灵一般,风雨飘摇、七上八下。 侯夫人面色苍白,扶着钱嬷嬷不停的打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屋。 一进门,她拉住钱嬷嬷的手,颤抖道: “你看清了么?他好好的。他好好的!他不光好好的,你看到了么?他的手还能动!他……他、他根本就已经好了!” 钱嬷嬷也冻得浑身发抖, “夫人,冷静冷静!大公子是好了没错,可那又怎样?世子的称号已经是咱三公子的了,爵位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是啊!他已经没有袭爵的资格了。是啊……可,可他是怎么好的?他不是要死了么?我明明、明明亲眼看到的!” 侯夫人怀疑方才只是一场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钱嬷嬷赶紧抱来干净的毯子给侯夫人裹上,安慰道: “夫人,还是赶紧换身衣裳吧,柳姨娘又跑去芳菲院了,还有得忙呢!” …… 芳菲苑里,听完陵容的禀告,九公主哗啦一下瘫坐在了榻上,她不敢置信两眼发直。 “死、死了?平哥儿死了?” 陵容心疼的一把扶住,道: “公主,您别吓奴婢啊。” “公主,柳姨娘来了,在外头大吵大闹。”宫女在屏风外小心翼翼的回禀。 “没眼力见的东西!她来了不会把她打发走吗?还禀告到公主面前来!她再不走就大棒子打走!” 陵容骂道。 宫女应声赶紧去了。 可柳絮的骂声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 “……是你害死了我的平哥!……你把平哥儿还给我!……你出来!……” 九公主听着骂声,脸上的哀伤和无措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病态的笑意,她突然冷冷道: “我本来就想掐死那个小畜生。如今他自己死了,倒干净!” 她抬起手背轻轻抹去眼角的泪,再起身时,已经换上了一脸冰冷。 “她不是要闹嘛?她算哪根葱哪头蒜?也敢来找本公主的晦气!陵容,给本公主将她绑了!掌嘴!要是还不知悔改,就打死!” 陵容见九公主如此,心中终于松了一下。 公主千金之躯,怎可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当面辱骂! 那个贱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当下带了人出门,按住撒泼打滚的柳絮。 “来人!这个贱婢以下犯上,辱骂污蔑公主,给我往死里打!” 芳菲苑的宫人一贯的盛气凌人,原本见公主没有下令,只挡着柳絮不让她进去。现在哪里还会容她继续辱骂? 立刻把她围了,几个婆子抽出板子噼里啪啦一顿往死里打。 “啊!”柳絮才够发出一声叫声,就被人打得嘴唇崩裂,鲜血直流。 没一会儿就倒在地上鼻青脸肿,口吐鲜血。 侯夫人和裴彦闻讯赶来。 侯夫人一看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她不敢冒犯天威,靠在钱嬷嬷身上瑟瑟发抖,紧紧握住钱嬷嬷的手掌大气也不敢出,一张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而裴彦想着还没到手的图纸和配方,只好上前求饶道: “陵容姑姑,念在柳姨娘丧子之痛的份上,饶了她吧。” 陵容眉眼冰冷: “驸马,平哥儿的事情纯属意外!公主听了也很痛心!可你放任柳姨娘这般闹事,就是没把公主放在眼里,更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驸马,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裴彦顿觉脖子一凉,咚的一下跪在地上讨好道: “是,是,陵容姑姑,我一定会把她看好的,不让她出来闹事。陵容姑姑手下留情!” “今日且放过她!若是再来闹事,驸马你就准备好棺材吧!” 陵容呸了一声,这才紧闭了大门。 柳絮倒在地上苟延残喘,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满脸疯癫的哈哈大笑: “裴彦!你就是个孬种!孬种!” 裴彦转头叱道: “你给我闭嘴!这件事情就是个意外,你闹完那个闹这个,你到底要怎样?” “意外?裴彦,你居然说这件事情是意外?” 柳絮双眼猩红,她爬到裴彦跟前,狠狠一把抓住他,又哭又笑道: “若不是裴欢裴喜和平哥儿打架,平哥儿怎么会被侯爷责骂?九公主又怎会趁机把我的平哥儿抢到芳菲苑去?平哥儿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你居然说这是意外?” “我看分明就是她们串通好了的!她们两个狼狈为奸,心思歹毒,联合起来谋害我的平哥儿!” “青山院的说裴欢在救人你就认了,哈哈哈哈哈,平哥儿死了,我的平哥儿死了!九公主好狠的心,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是,她们俩一个是你青梅竹马,差点儿成了夫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你现在的妻子。你一个都舍不得责怪!只有我!我无依无靠,就只能指望着你!我吃尽苦头为你生下平哥儿,又吃尽苦头来找你,一心为你谋划前程,可你呢?裴彦,你对得起我么?” “平哥儿……我的平哥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棺材里问人问津……啊!……” 裴彦是哄得嘴都干了,看她还要这样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他一挥手: “来人啊,柳姨娘疯了,把她抬回飘香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 第100章 父子谈心 青山院里。 老夫人、侯爷、三叔一家全都挤在欢哥儿房里。老夫人坐在欢哥儿床边,拉着他的手,心疼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欢哥儿,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三叔母道: “母亲,欢哥儿是个好孩子,危机关头知道救弟弟。从前,咱们都误解他了。” “是啊!同样一个孩子,从前小温氏养着就养成那样,如今璃儿就养得品行端正、才华横溢。可见家有贤妻免祸灾,娶妻不贤毁三代啊!” 老夫人说罢,狠狠地瞪了侯爷一眼。 侯爷今日被大雨阻了行程,下值后在衙门等了许久才回来。一回家就听到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刚去看了平哥儿,小小的身躯被水泡得发白,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 到底是自己孙子,短暂相处了半年,还是有些感情的。 此刻他内心十分沉重,好好的孙子就这么没了。 真是痛心! 好在另一个孙子——欢哥儿救回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 他对欢哥儿抱存了很大的希望,将来还指望着他高中状元光耀门楣。 这么一想,平哥儿的死带来的悲痛也冲散了不少。 再看裴珩已经大好,心情就更舒展了一些。 侯爷叹了一声,道: “母亲教训的是。” 苏璃咳咳了两声,道:“祖母、父亲,三叔、三叔母,大夫说欢哥儿已无大碍,就是受了很重的风寒,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大家伙不如移步前厅说话?” “对!对对!” 老夫人一扶额,摸摸欢哥儿的小脸道, “欢哥儿好好养着,曾祖母改天再来看你。” 欢哥儿点点头。 他实在有些不习惯,一下子这么多人关心他。 裴珩看着侯爷,眸子冰冷,他拦住起身要走的侯爷: “还请父亲留步,我有事和您商量。” 苏璃陪着老夫人、三叔母等人出去说话,裴珩父子二人则单独去了书房。 关起门来,侯爷长叹一声,道: “珩儿,你安心养病,外头的事情为父自会替你照料。” 外头的事情自然指的是平哥儿的事。 柳絮认定了平哥儿的死是苏璃和九公主的阴谋,今日虽然被暂时压下来了,可后头估计还有得闹。 裴珩闻言,却淡淡道: “父亲公务繁忙,青山院的事情还是不劳大驾了。” 侯爷一愣,听出他语气中隐忍的怒火,解释道: “珩儿,今日的事为父已经问清楚,纯属意外,和欢哥儿没有半点关系,是柳姨娘无理取闹。你放心,为父会好好训斥她。” “训斥她就够了嘛?” 裴珩冷冷的看着侯爷。 “那、那你还想怎样?” “父亲,柳姨娘污蔑欢哥儿名声,伤我妻子,我若是晚到一步今日后果不堪设想。这样无德的悍妇还有何理由留在侯府?” 裴珩掷地有声。 侯爷内心惊愕,“你、你的意思是要将她赶出去?” “不然呢?”裴珩抬头反问。 侯爷看着他杀气腾腾的眸子,不禁后背发冷。裴珩在床上躺了三年,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的这个儿子曾经可是勇冠三军、尸山血海趟过来的大将军。 而现在,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回忆起了他曾经全部的辉煌。 眼前人虽然还坐在轮椅上,可他却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 侯爷避开儿子逼迫的目光,嚅嚅道: “珩儿,柳姨娘的为人为父也十分不喜。当初为父就极力反对她进府。可如今……珩儿,她毕竟替彦儿生了平哥儿。如今平哥儿刚死,就要赶她出门,传出去对侯府的名声不好。更何况,她还是贵妃娘娘亲封的贵妾。” “哼,也对。父亲一贯审时度势,小心谨慎,是绝对不会做得罪宫里贵人的事情的。” “珩儿,你说这话岂非是在扎我的心?”侯爷颓然坐在椅子上,手掌扶额疲惫不堪道, “你倒下的三年,偌大的侯府和裴氏一族全靠为父一人勉力支撑。如今朝局纷杂,为父更是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珩儿,为父肩上挑得是整个侯府,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嘛?” 裴珩道:“父亲,三年前我回边关之前就同您说过,贵妃和靖王不值得效忠,劝您断了和他们的往来,做个纯臣。可是您却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侯爷叹气道:“纯臣?这谈何容易啊?以你母亲和贵妃的关系,朝中早就将侯府视为靖王一党。无论为父如何低调,如何避险总也逃不过的。” “如今九公主嫁入侯府,你三弟成了驸马,柳姨娘又和贵妃关系匪浅。珩儿,侯府早已经和靖王紧紧捆绑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想要抽身已经是不可能了。” 裴珩却并不共情,毫不留情道: “父亲,您若真想抽身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辞官就是。说到底您不过是放不下荣华富贵。” 侯爷没想到裴珩会让他辞官,心神震动道: “珩儿,难道你不想侯府百年昌盛嘛?” “父亲,自古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是您太贪心了。” 侯爷却摇摇头,“珩儿,之前爹没信心,可如今你好了。以你在军中的威望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要你支持靖王,靖王大事可成。侯府下一个百年昌盛唾手可得啊!” 侯爷的眼中充满了期盼。 以前他独木难支,现在儿子好了,他腰杆子又硬了。 可裴珩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只听他冷笑一声道: “父亲,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支持靖王。” 侯爷心中一个咯噔,忙追问: “那你是看好恒王还是康王?” “父亲,他们我一个都不会支持。” 侯爷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裴珩谁都不帮,以靖王的实力还是有希望的,无非争得再久一些。只听裴珩道: “父亲,该说的话我今日已经同您说清楚了。柳姨娘也好,贵妃或是靖王也罢,父亲,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也罢,等平哥儿的后事一了,我会带着妻儿搬到将军府去住。”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分府?”侯爷震惊得从椅子上一把站了起来。 “不错!我自问现在无权无势,既赶不走柳姨娘,也斗不过贵妃。可我不能任由我的妻子、儿子被人这样欺辱。我只能用我的办法来保护她们。” “珩儿,你今日怎么尽说这样的话来扎我的心?我已经说过了,我会护着你们……” “护着?父亲,您倒是护了我三年了,护得我就剩最后一口气,棺材都备好了。父亲,我还能信您么?” 侯爷哑口无言,他嘴唇哆哆嗦嗦半日,道: “原来,你心里一直恨我。” 第101章 不欢而散 恨嘛? 或许曾经恨过吧。 在每一个因病痛和下人的恶语摧残而彻夜难眠的夜里,他睁着眼睛看房间亮了又黑了又亮了又黑了…… 他多么盼望父亲能来看看他。 可三年了,除了最初父亲还来看看他,后来踏入青山院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直到后来再也不来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至亲之人又如何呢? 他铮铮铁骨,被病痛和后宅妇人的恶意摧残折磨,以致心性被磨至一心求死。 他当然恨! 可现在? “谈不上。”裴珩淡漠道。 “父亲是一家之主,永远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父亲。就像您说的,您肩上挑着所有人,我废了父亲自然是要扶持另外一个儿子的。” “珩儿,你三弟他自幼纨绔,没你懂事听话。你是老大,你该明白爹的心。你放心,就算爹百年后,我也会让你三弟照顾好你的。” 裴珩笑笑,是啊他是老大,所以他该懂事些。 他从小就被父亲这样教诲。 可现在,他活明白了。 阿璃曾经说过,一个家庭突然变得不亲了,是因为原本那个习惯吃亏的人不愿意吃亏了、懂事的人不想再配合了。 这个世界总是让那些懂事的人承受得更多。 他不想再惯着他们了。 因为他们越惯越混蛋,越让越嚣张。 从今往后,他有自己想要惯着的人,有自己想要爱的人了。 而刚好,他惯着的和他爱着的人,也同样惯着和爱着他! “父亲,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我的懂事!” “父亲,我虽理解您可却不苟同您的做法。如今我肩上也挑着阿璃、欢哥儿、喜姐儿,我的孩子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他们任何一个。就像今日阿璃那般,哪怕只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放弃。” “父亲,如今我能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人,我只想有生之年用我仅有的能力,护好真正爱我的人。” “至于三弟照顾我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只怕您自己也不信吧。” 侯爷一噎。 今日湖边裴彦让家仆围攻苏璃,和青山院仆从大打出手的事情他听说了。 他百年后,裴彦能照顾好青山院? 说实话他确实不信。 “珩儿,你、你想过你祖母么?”侯爷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父亲,我意已决,祖母那里我自会去说。” 父子两个不欢而散。 等回到房间,夫妻两个关起门来,才有空聊白天的事情。 裴珩笨拙地拿着纱布和药,亲自给苏璃额头的伤疤换药。 苏璃道:“你和父亲说分府的事情了?” “嗯。”裴珩的手还做不了特别精细的活,纱布包得歪七扭八,可他还是十分认真地包着。 “父亲怎么说?”苏璃抬眼问。 “不用管他。阿璃,等平哥儿的事情一完,咱们就搬家。过几天空下来就安排人去那边打扫。” 闻言苏璃只觉鼻子一酸,钻进了裴珩的怀里。 裴珩搂着苏璃,宽大的手掌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安慰道: “别怕,都过去了。” “嗯。”苏璃鼻子嗡嗡的。 想了想,忍着眼泪起来喝药。 今天在湖边又是风吹又是雨淋的,保不齐得感冒。哑姑煎了浓浓的姜汤,青山院每个人都喝了好几碗,大家又泡澡又喝药。 这会儿她可不能倒下。 裴珩吹凉了风寒药亲自喂她喝了,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放好碗这才说道: “喝了药赶紧睡。发一身汗就好了。” 苏璃乖乖躺下,看着裴珩给她盖好被子,噗的一声笑出眼泪: “我们两个怎么换过来了?” 裴珩捏了捏她鼻子道:“你照顾我这么久,也该给我一个机会照顾照顾你。” 苏璃嘟嘴道:“那你上来。我想抱着你睡。”说着往里让出一个身位来,拍拍身边的位置。 娇妻相邀,裴珩自然从善如流。 撑着身子在她身边才躺下,苏璃就钻了进来。 她习惯了遇到什么事情都独自面对。撑一撑,没有什么是撑不过去的。可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人突然给撑腰出头。 原来背后有依靠是这种感觉!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木塔被抽掉了最底下的一块,有点儿溃不成军的感觉。 所以一安静下来,阵阵恐惧、疲惫、委屈瞬间就席卷而来,不禁鼻头酸胀,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 “你知道嘛?白天的时候我真的好怕。我怕我救不回欢哥儿。他还那么小,脸还没你巴掌大。我看他泡在水里一动不动,心都沉到底了……” 裴珩一阵心酸。 他的阿璃坚强不屈,独自挑起了青山院的一切。再苦再难他都没见她哭过。 可现在居然哭到哽咽。 他心疼地搂着轻轻摸着她的头,温声道: “我知道。我也怕。” 他一个人在青山院待着,看着所有人一个个都往雨里跑,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也从轮椅上爬起来,跑到苏璃身边。 他央了李嬷嬷带他去。 到了湖边,就看到苏璃被所有人围在中间。侯府那些人不着急救人,却一个个在找她的麻烦。 他看到苏璃满头是血,却还在拼命地给欢哥儿人工呼吸、按压胸口。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那一刻,他好怕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阿璃,我们带着孩子们去将军府。侯府乱七八糟的这些事情全都不要理会。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嗯!” 突然,苏璃抬头问:“你今天露面了!”她脸上还挂着两行眼泪。 裴珩抬手擦了她脸上的泪,笑道: “怎么?你还真打算金屋藏娇,把我一直藏起来?” “我是怕夫人和裴彦他们看到你,又起了坏心思。” “不怕!”裴珩摸摸她的头,“有阿璃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 苏璃这才哼一声,在半空挥舞一下拳头恶狠狠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的!他们要是再敢打你的主意,我大鞭子削死他们!” “嗯!我们一起削他们。” 苏璃捏着裴珩的衣裳,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嗡声道: “我是怕消息传到外头,甚至传到宫里头。皇上还以为你…… ” 裴珩道:“我也正想这事,打算写份折子把事情和皇上说清楚。” 苏璃一咕噜爬起来。 “事不宜迟,现在就写。” 凡事要掌握主动。 可磨好墨,准备好纸笔又犯难了。裴珩手抖得不像话,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就跟鬼画符一样。 苏璃手把手,两人好不容易写完,把事情都说清楚,可苏璃一看这乱七八糟的折子就皱眉。 “这,这也太丑了。要不我替你誊抄一份?” “不必!就这么送去。”裴珩搂着苏璃道,“好了,你不困我可困了,天都快亮了……” …… 平哥儿虽是庶出,但占着一个长字。 第二日,侯府就挂起了白布,府里开始忙碌起平哥儿的后事。 好在东西都是现成的。 当初都是给裴珩准备的。 就是棺材要重新去打。 柳絮哭肿了眼睛,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心有不甘,可奈何不管是青山院也好,芳菲苑也罢,全都被护得铁桶一般。而她自己,如今更是连飘香阁都出不去。 一想到灵堂上,平哥儿孤零零一个躺在一块木板上,身上就盖了一块白布,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第102章 一场乌龙 侯府的幡仪一挂出,满城轰动。 大街小巷的全惊动了。 大家都以为裴大将军没了。 毕竟,上半年就有消息传出来,说裴大将军没多少日子了。 百姓们不明就里,纷纷跑到侯府门前哭。 侯府的门卫只得一个个的解释过去,不是裴将军没了,只是侯府里一个庶子溺水没了。 裴将军好着呢!!! 百姓们听了,纷纷暗道还好、还好。 盛京各世家也都心中纳闷。照理说裴将军没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有人来报丧才对。 可左等右等也没人来。 又不好上门去问。 真是心急如焚。 永安侯夫人骤闻,吓出一身冷汗来!抓着下人道: “什么?晋远侯府挂白幡了?啊!我可怜的璃儿啊!你可怎么活啊!阿喆!阿喆哟,你不是说你姐夫好多了么?怎么就没了呀!侯爷啊,咱们的璃儿可怎么办啊!” 永安侯也吓一跳。 苏喆更是懵逼了,明明前不久才见过的,姐夫威武着呢! 怎么说没就没了! 可白幡都挂出来了,还能有假? “姐夫啊!” 苏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跟着哭。 那么好的姐夫! 阿姐可怎么办啊? 侯爷见老婆儿子哭成一团,心中也是担心万分,冲着下人吼道: “你可看清了?” 下人赶紧喘口气连声解释: “不是啊!不是啊!侯爷、夫人!不是姑爷!我话还没说完!……弄错了!是他们府上三公子的一个庶子。” “呸!呸呸呸!你说话不喘气会死啊!吓死老娘了!” 秦氏一抹眼泪,拍拍胸口。 可还是不放心,派了亲信道: “去问问,问仔细了回来告诉我。” 侯爷看着抱在一起抹眼泪的妻子、儿子,又好气又好笑! 消息同样也传到了宫里。 江嫔一听,惊得手中的杯子都摔在了地上,听说不是裴珩才稍稍心安,又听说是一个庶子,又吓得心都提了起来。 “庶子?哪个庶子?” 宫女道:“听说是三公子的庶长子。和大公子家的孩子一起掉水里了。三公子家的孩子没了。” “那大公子家的呢?”江嫔帕子都要绞碎了。 “没听说。”宫女茫然摇摇头。 没听说?那就是没事了? 江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实在坐立难安,干脆起身去厨房做了糕点,亲自往御书房去。 刚进御书房,就听景德帝拍着桌子在哈哈大笑,看到江嫔进来,赶紧挥手招呼她过去。 “皇上,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嘛?” 江嫔心里有事,强作欢颜。 景德帝拉着她的手道: “是啊!喜事!天大的喜事!爱妃,朕的裴大将军好了!” “裴大将军?皇上说的可是裴珩?” “就是他!爱妃,你看,这是他刚刚亲自上的折子,说是之前也是以为必死无疑了,可她的夫人居然找到了一位隐世神医,把他给治好了!瞧,现在不光身体好了,还能写字了!” 景德帝高兴的把折子递给江嫔看。 江嫔匆匆一打眼,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实在看不出什么好来。可景德帝却高兴,拉着她滔滔不绝: “朕的裴珩啊!哈哈哈哈……好了就好啊!好了就好!就是这字写得实在是歪七扭八,不堪入目。” 顺大监抹着眼泪,笑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裴大将军都能写字了,说明是真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哼!你个狗奴才,都亲自去看了,回来还和朕说他快不行了!” 景德帝想起前不久,顺大监去侯府宣旨回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地上哭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顺大监一愣,细细回想当日。 好像裴大将军是一个劲儿的和他说“我快好了,大监,我真的快好了……” 可他当时没信啊! 想起来,他啪啪给自己几个耳光,哭道: “皇上,是老奴该死。前段时间将军是说他快好了来着,老奴、老奴还以为他……他……哎……” 江嫔赶紧打圆场,道:“皇上,裴将军好了是天大的好事啊!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位妻子是何方神圣,竟这般厉害!?” 景德帝神秘一笑,道: “她啊!你不知道,过来,朕同你好好说说!” 江嫔赶紧上前,暗地里示意顺大监。 顺大监赶紧抱拳感激。 …… 一场乌龙闹得满城风雨。 几家欢喜几家愁。 侯夫人坐在房里抹了几滴眼泪,看着坐立难安的儿子,不耐烦道: “行了行了,不就是他好了么?你至于这样寝食难安的么?” 裴彦一脸便秘,“娘,你不知道!他、他,我,我……哎!和您说不清楚!” “你不说我又怎么清楚!?彦儿啊,你已经是侯府世子了,还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就算他好起来了,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急什么!” 侯夫人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 她也想通了,以前天天盼着裴珩死,就是为了他的世子之位。 现在世子之位都已经到手了,他死不死的好像也无所谓了。 况且看他那样子,下半辈子和轮椅也脱不开干系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将军,能算什么将军?还不是得依附侯府过日子? 到时候,高兴了就赏他一口吃的。不高兴了,理也不要理他! 只是儿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一点她实在想不明白。 裴彦坐立难安,起身往外走。 “儿啊,你上哪儿去?平哥儿的后事还有很多事情要操持呢!”侯夫人追出来。 “娘,你看着就行。我出去一下。” 裴彦头也不回的走了。 侯夫人嘟囔着:“自己儿子的事情都不管,全扔给我,这算什么事嘛!” …… 莳花馆。 裴彦常包的厢房里。 靖王搂着几个美人软玉温香,见裴彦失魂落魄的进来,瞥了他一眼道: “哟,这是怎么了?” “他好了!” “谁好了?”靖王皱眉。 裴彦看了一眼满屋的美人,美人们立刻识趣的退下了。见房中无人,裴彦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有些精神失常道: “裴珩!我大哥!他好了!” “什么?” 靖王手中的酒杯哗啦一下,酒全撒了。他坐直了身子一脸阴鸷,随即手中的酒杯嗙的一声砸在地上,怒道: “裴彦,你跟我保证过的!” “是,我是说过。可、可他那时候真的要死了呀,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就连郑太医也说没跑了,就最近的事了。我真是不明白了,他怎么、怎么就好了?” 靖王一把揪住裴彦的衣领子,细长的眼睛如毒蛇一般阴冷可怖, “裴彦,你可别忘了,三年前是你以身为饵诱你大哥出城,又将他的行踪出卖给北邙人,几十万北邙人对他围追堵截,致使他战败被俘。你说,这件事情若是被裴珩和他的那些部将知道了,会怎样?” “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他没死在敌营,我就告诉过你是个隐患,可你不听,还要留着他的性命慢慢折磨,就为了满足你那点见不得人的虚荣心。现在好了,人家好了!” “裴彦,你要是因此坏了本王的大事,本王可不会顾念和你的兄弟之情!” 靖王狠狠地将裴彦甩在地上。 裴彦惊出一身冷汗,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的就往嘴里灌。好似灌醉了,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一壶酒下肚,他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一拳砸在桌上道: “殿下,我去杀了他!” “你疯了?这三年,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却不动手!现在满城皆知他好了,再想要杀他谈何容易?更何况,最近二哥和五弟天天盯眼珠子一样盯着我!你这不是上赶着给他们送把柄嘛?” “那怎么办?” 靖王冷冷的看着窗外灯火繁华。 他和母妃筹划了这么多年,排除了一个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原本以为还能再等几年。 可眼下看来是等不了了。 父皇也老了,是时候退位让贤了。如今朝中一半的官员都是他的拥趸,只要他加快脚步坐上那个位置,裴珩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怎么办?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彻底!”靖王幽幽道,“你尽快把火器的制作方子给我!” 裴彦一愣,反应过来靖王这是终于要动手了,心中止不住的恐惧掸更多的是兴奋,他忙道: “殿下放心,我一定尽快拿出来!” 第103章 都来探病 偏殿那边还在操持丧事。 柳絮被侯爷下令禁足一个月,关在飘香院里无令不得外出。 青山院这边,秦氏就带着苏喆来了。 秦氏一进门,抱着欢哥儿就乖宝儿、乖宝儿的叫,欢哥儿被紧紧箍在秦氏的怀里,死活挣扎不脱。 “外祖母,我、我、我已经好多了……” 欢哥儿努力想要换个姿势,却一动也动不了。 “胡说!”秦氏一摸欢哥儿额头,“还发着烧呢!哪里就好了?你放心,外祖母给你带了只上百年的老山参、那么大个的鹿茸,还有燕窝、虎鞭、鱼翅、各种上好的药材,回头叫你母亲都炖给你吃!” 欢哥儿:“……” 外祖母,你确定这些不会把我吃坏嘛? 苏璃也哭笑不得,母亲无下限地溺爱孩子,她和苏喆就是现成的例子。 她上前拉开秦氏,道: “娘,所谓虚不受补,欢哥儿还小,可不能这么补,虎鞭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还用不上!” 秦氏哼了一声,重新搂住欢哥儿捧着他的脸揉搓道: “那就少补点,剪点儿人参胡子总可以吧。哎哟外祖母的乖宝儿啊!心肝宝贝哟!” 欢哥儿眨着眼睛无声求救。 苏璃捂嘴一笑。 苏喆实在是表示没眼看,一捂眼睛拉着苏璃到一旁说话。 “阿姐,到底怎么回事?” 苏璃沉了沉脸,把事情说了。 苏喆一拍桌子怒道: “好个姓柳的贱人!咱欢哥儿豁出性命救她儿子,她还恩将仇报!居然还打伤阿姐!阿姐,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她。” 苏璃拉了拉苏喆道: “别乱来!” “知道!阿姐说过,触犯律法的事情不能做嘛!我知道!”苏喆暗暗咬牙。 苏璃想了想,招手让苏喆附耳过来。 苏喆听了,连声道: “阿姐,妙啊!就这么办!” 苏璃眯了眯眼,柳絮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作死的! 正说话呢,外头又说谢夫人和谢安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宋慈。 苏璃赶紧迎出去。 谢安老远喊了声苏姨,就飞也似的去欢哥儿房里了。 谢夫人见了苏璃,尴尬地笑笑,道: “裴少夫人,我早该上门来的,之前误会了欢哥儿是我不对,我向你和欢哥儿道歉。” 说着就要致歉行礼。 苏璃赶紧托住,道:“谢夫人哪里的话。谢安和我家欢哥儿是难得的好友,所谓臭味相投嘛!哈哈哈哈。” 一笑泯恩仇。 谢夫人又道: “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可谓是满城风雨,都以为是将军出事了。我当初听到消息,也是吓了一跳。还好谢安跟我拍着胸脯保证说裴将军绝对没事,这才稍稍安心。你说这事给闹的。” 苏璃也不知外头居然会传成这样。 只能说,国民老公的影响力实在太大,百姓们对他的爱戴可见一斑。 颂枝领着谢夫人去屋里看欢哥儿,自有秦氏接待。 宋慈拉着苏璃问清了缘由,忧心忡忡道: “此事只怕还没完啊!” 苏璃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柳絮我倒是不怕她,她要是再来青山院我就大鞭子削她,公主自然也是不怕她的。可我担心贵妃那边,毕竟柳絮如今背后有贵妃撑腰,还不知道贵妃会不会插手此事。” 宋慈愤道:“苏姐姐,小九一不是贵妃亲生,二贵妃也不是皇后,她有什么资格插手公主闺围私事!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不放心小九,去看看她。” “去吧。”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可苏璃还是担心。 回到房中,就见谢安已经脱了鞋子爬到欢哥儿床上,站在床上大叫道: “裴欢,你是又勇又傻!为了那个臭小子你命都不要了!万一出什么事那可真是太不值当!” 欢哥儿瞪着大眼睛:“当时没时间多想。” 谢安哎了一声拍拍欢哥儿的胳膊,又道:“兄弟!你还是欠练啊!瞧我,这肌肉、这体格,绝对不会被那臭小子拖下水去。” 说着还在床上比划展示自己的细胳膊细腿。 众人噗的笑出声来。 喜姐儿捧腹大笑,道:“谢家哥哥,你别吹牛了!你连我都抱不动!” 谢安不服,道:“谁说的!你上来,我抱个试试!” 喜姐儿双脚一蹬鞋,吭呲吭呲爬上床,张开手臂道: “你试试!” 谢安深吸一口气,抱着喜姐儿往上一提。 哎呀,妈呀! 好沉啊! “你吃什么长大的!哪有女孩子这么沉的!”谢安一瞪眼松开她,一屁股坐在床上。 喜姐儿养得实在很结实,苏璃以前还能抱抱,现在是实在抱不动了,别说谢安才八岁的孩子了。 “哼,谢家哥哥,还说你不是吹牛!”喜姐儿杏目圆瞪。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正笑呢,外头又通报说孙府来人了。 苏璃迎出去,见竟是孙中怀。 多日不见,他飘逸披散的长发今日规规矩矩的束了起来,衣裳风格也变了,不是广袖长衫,而是穿得格外的得体端正。 脸上也没了那股恣意和张扬,面容沉静,好一个端方公子。 “少夫人!许久不见。” 苏璃惊讶于孙中怀的变化。 还别说,这孙中怀真是千人千面,每一面都好看,怎么看都不厌。苏璃还是很吃他的颜! 要不是裴珩珠玉在前,呃……说什么呢! 类型不同,各有风情! “孙先生,您怎么来了?” 苏璃回礼道。 “听闻欢哥儿失足落水,我心中担忧,特地来看看他。这些是我给欢哥儿的礼物。” 孙中怀一指身后。 好家伙,好几箱。 不要钱的嘛? “这,这,孙先生也太客气了。这实在是太多了吧。” 苏璃都看傻眼了。 孙家是有矿嘛?出手这么阔绰! “不多不多!再多欢哥儿都值得拥有!” 孙中怀浅浅的笑。 心里却默默的翻着白眼。肃王和江嫔听说了欢哥儿的事情,恨不得自己亲自来。可惜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后妃,轻易到下臣的府里来免不了引人猜疑。 这些是江嫔让肃王带出来的,还有肃王掏了家底儿给的。 能不多嘛! “那我就不客气,替欢哥儿收下了。” 说罢,有些尴尬的行了一礼,进去看欢哥儿去了。 苏璃心中狐疑,肃王怎么还惦记上欢哥儿了。难道看上欢哥儿了? 想到这里,恶寒地抖了一下。 见着欢哥儿,孙中怀郑重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弹弓,交给他道: “这个是清风亲自打磨做的,特别嘱咐了给你玩儿。” 欢哥儿刚接过弹弓就被谢安一把抢过,高兴的哇哇乱叫: “纯橡胶的带子,还有这黄牛皮绝对结实,几十圈小钢丝绞得密密实实,手感光滑结实,一看就是盘了十几年了。这可是好东西啊!孙、孙先生,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把!” 孙中怀劈手夺过,塞欢哥儿手中道: “清风说了,这是专门给欢哥儿的,没你份。” 谢安哀嚎。 欢哥儿眨巴着眼睛却也不明白清风为什么要送他一把弹弓。孙中怀笑笑: “读书之余,打打鸟。别把自己给累着。”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酸酸的。因为肃王同他说过,这把弹弓是他小时候大皇子李乾亲手做给他的。 孙中怀看了会儿欢哥儿,然后就被连城给叫走了,去书房和裴珩聊事情去了。 今日这么多客人上门,苏璃自然要准备中饭招待。青山院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花田嬷嬷更是拿出看家本领,煎、炒、烹、炸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张罗了满满两大桌菜。 到了饭点,所有人都陆续落座。 宋慈也从芳菲苑回来,一看秦氏,高兴地喊着“秦姨”,然后顺势就挨着秦氏坐下。屁股刚粘凳子,就听苏喆道: “你谁啊?这是我的位置!” 第104章 深陷噩梦 宋慈扭头一看,一个俊朗张扬的少年,剑眉星目,身量高挑气势十足,就是眉眼间有些痞气,一看就让人很不爽想打上一架的那种。 她乐呵一声,道: “有本事自己抢回去啊!” 苏喆在外头当惯了纨绔头子,一向都是别人让他的,哪有人敢当面挑衅,还是个女子! 他唇角一扯,浓眉一挑,趁宋慈还没坐稳,抬脚一勾。 那凳子哗啦一下就滑到了他这边。 宋慈屁股底下一空,人就往后倒。 苏喆勾着凳子刚得意地坐下,就见宋慈一个漂亮的后滚翻,稳稳落地。起身一甩头,一拂袖,柳眉微蹙怒道: “我没准备好!再来!” “苏喆!”秦氏见儿子胡闹,河东狮吼一声,“还不向宋姑娘道歉!” 苏璃也赶紧跑过来扶住宋慈道:“没事吧?阿喆,你发什么疯!” 苏喆却有些发呆。 他觉得周围的世界突然都静止了。 就看到母亲和阿姐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却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眼前只有一个红衣少女,柳眉紧簇,一甩头、一拂袖。 “阿喆?阿喆?” 苏璃捅了他一下,见他跟个木头似的,扭头对宋慈道: “慈儿,不好意思啊!阿喆平日里不这样的。鬼知道他今日发什么失心疯!” “是啊!慈儿你别理他!来来,挨着秦姨坐这边,离他远点!” 秦氏赶紧拉着宋慈换了一边坐下。一边还不忘瞪苏喆,无声道:“皮痒是吧,回去等着!” 一顿饭,大伙儿热热闹闹,偏偏苏喆一声不吭。他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只闷头吃不忘偷看几眼。 苏璃见他贼头贼脑的,桌子底下踹了他好几脚,他都傻呵呵的不知道在笑什么。 直到散席。 苏璃凑到苏喆身边,看着院子里和喜姐儿、谢安玩耍的宋慈道: “好看吧?” “嗯!好看!” 苏璃掩嘴偷笑,“娶回家当媳妇儿如何?” “那敢情好!”苏喆傻呵呵的笑。 “噗!” 苏璃给他一个脑瓜崩,道:“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人家有喜欢的人了。” 苏喆这才回过神来,漆眸瞪得老大, “谁?” “你管他是谁!反正没你份。”其实苏璃看到苏喆对宋慈一见钟情还挺开心的,毕竟她也很喜欢宋慈,要是能进了她苏家门那可太好了。 可宋慈满心满眼都是孙中怀。 哎!冤孽啊! “阿姐,你信不信,她当定你弟媳了!” 苏喆双眼犯桃花,却无比坚定道。 苏璃一乐,作势就要说教。 苏喆脖子一缩道: “我知道!作奸犯科、卑鄙下流的事情不能做嘛!我记得呢!” “知道就好!人家是好姑娘,要追好好追!”苏璃满眼爱心的看着这些年轻人。 年轻真好! 午后,谢夫人又聊了会儿,才揪着依依不舍的谢安的耳朵离开。 宋慈磨磨蹭蹭,看着书房方向望眼欲穿。 苏喆一会儿拎着把大锤子呼啦呼啦耍几下,一会儿又拿把横刀嘿哈嘿哈搞几下,一会儿又耍根鞭子咻咻跳几下。 奈何人家姑娘看都不看他一眼。 直到连城过来,比划着说孙先生早就走了。宋慈这才一跺脚,恼恨地站起来告辞。 苏喆一扔鞭子,狗腿的也跟着走了。 青山院终于又清净了。 …… 柳絮孤零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只有来旺家的骂骂咧咧的端着药进来伺候。 “还以为你是个有本事的,短短几月就搭上了贵妃爬上了贵妾的位置。可没想到也是个银样蜡枪头!终究是个没脑子的!” “公主是什么身份!大少夫人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去找她们的晦气?你要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说说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一没靠山二没娘家三没本事,你有什么?你不得靠着三公子过活啊!可你倒好,把三公子也得罪了个干净!活该你躺在这里等死!” 来旺家的在门口廊下煎药,断断续续的骂声飘进来。 柳絮的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是啊,她有什么依仗? 苏璃有疼她的娘家,有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丈夫。 九公主出身皇家,权势滔天,甚至可以轻易主宰她的生死!一句往死里打,她的命就直接报废了,整个侯府甚至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可怜她。 通过这件事情,她算是看明白了。 裴彦是靠不住的。 这大半年来,裴彦哄了她多少回,又负了她多少回? 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起来喝药吧。” 来旺家的没好气的把一碗黑乎乎的药丢在她床前就走了。 柳絮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起身喝药。 从今往后,裴彦也好侯府也好,都只是她通往成功的踏板而已。 所以,当裴彦半夜喝得醉醺醺回来,在她门外哭求她原谅,开门让他进去的时候,她翻了个身,压根儿就没理他。 青山院热闹了一天。 半夜苏璃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裴珩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一头汗!” 裴珩取了块帕子擦了擦苏璃的汗。 苏璃还深陷在方才的梦境中不能自拔,她抓住裴珩的手,颤声道: “我梦见欢哥儿被湖底的水草缠住。我跳进水里去救他,可我怎么划都划不动,就在原地打转。我看着他一点点沉下去,却没有一点儿办法。我大声喊,可一张嘴就被湖水倒灌进来……我……” 裴珩赶紧抱紧她,温声哄道: “别怕,别怕,都是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反的。阿璃,咱们的欢哥儿好好的呢,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把他救回来了。” “真的?”苏璃一脸惊慌,拧巴的小脸看得让人心疼。 “嗯!别怕,阿璃不怕。我在呢!我不会再让孩子们出事的,放心。” 苏璃紧紧的缩进裴珩的怀里。 这暑热的夜晚,她此刻却一点儿也不怕两个人黏在一起太热,恨不得揉在一起拧成一股。 “我想去看看欢哥儿。” 许久,苏璃呢喃道。 “好,我们一起去。” 外头月色皎洁如水,半夜的空气终于凉爽了许多。 可能真是母子连心,此刻的西厢,欢哥儿也深陷噩梦不能自拔。 第105章 忆起往事 梦里,同样是瓢泼大雨。 他和娘栖身得山洞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他茫然无助的站在雨里,看着漆黑的天地间只有雨点砸下来,砸在地上的水坑里,砸出一个个白茫茫的水坑。 狂风卷着丛林间的树木,像巨大的怪兽,随时就会把他给吞噬了。 他小小的身子,早就被雨淋透了。 爬出山洞,崎岖的山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哭一边喊着:“娘!娘!你在哪里?稷儿怕!娘!你快回来!” 可周围除了呼啸的风声和雨声,什么都没有。 画面一转,他站在了一条汹涌的小河边,连夜的暴雨让河水暴涨,平时涓涓的小河流水,此刻却怒吼着像一条巨龙拦在他小小的身躯前。 晨曦中,小河上游飘下来一具女人的尸体。 女人衣衫不整身上到处都是鞭痕。河水把伤痕泡开,白白的软乎乎的。 她的手心里牢牢抓着一块巴掌大的肉。 “娘!稷儿怕!娘,你醒来啊,娘……” 他拼命的抓住娘,可任凭他怎么摇,怎么哭喊,娘都没有任何反应。 流水冲刷着娘的尸体,将她往河里卷,他拼尽了全力,可怎么拉都拉不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体被浑浊的河水吞没,仅一个浮沉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娘!……” “娘在!娘在呢!欢哥儿?” 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让他安心。 欢哥儿抬头睁开眼睛,吃人的巨龙已经不见了,昏黄的灯光中,一张亲切又担忧的脸无限放大出现在眼前。 身后还有一张一看就让人很安心的男人的脸。 “欢哥儿?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苏璃坐在床头,抱紧了欢哥儿。 方才她和裴珩一进门,就听到睡梦中的欢哥儿哭着喊娘。 他眉心紧锁,全身紧绷手脚在半空无助地挥舞着像是要拼命地抓住什么东西,口里声声泣血。 他们两个喊了半天,才终于把欢哥儿从噩梦中喊醒。 醒来的欢哥儿两眼茫然,过了许久也渐渐回过神来。等明白自己身处何处后,才终于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沙哑道: “母亲,我要喝水。” 苏璃一愣,这孩子不是已经改口喊她娘了嘛?怎么又喊上母亲了? 不过,她也就愣了一会儿,马上道: “嗯,我给你倒水。” 裴珩凑近了道:“欢哥儿,你可是做噩梦了?” 昏黄的灯光下,欢哥儿稍稍挪了挪身子,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他慢慢摇了摇头,道: “没事,父亲,梦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 苏璃扶起他喝了水,摸了摸额头道: “别怕,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 “嗯!”欢哥儿闭上眼睛。 夫妻两个又陪了欢哥儿一会儿,直到他重新睡着了,才悄悄的走出来。 门一关,床上假装睡着的欢哥儿就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漠和怨恨。 他说梦里的事情都忘记了。 可实际上,他不但没有忘记,还记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自打记事开始,他和娘亲就居无定所,到处流浪。有时候住破庙,有时候住山洞,最好的时候他们在山上找到一处荒废了的猎户家。 可每一处都住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有人出现,娘亲就会带着他连夜搬家。 五岁那年,他得了一场重病,连续高烧好几天,日夜咳,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娘亲带着他躲在一个山洞里。 有一天娘亲从外面回来,嘴角带伤。可当天晚上,给他熬了药,还煮了肉糜汤。 一连几天,他喝了药,又喝着喷香的肉糜汤,身体终于一点点好起来。可一个暴雨天,娘亲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天亮的时候,他在山脚下的小河边找到了她…… …… 他记起来小河上游就有一家屠户。 娘亲和他刚来的时候,有一回在河边洗衣服被屠户看到了,屠户笑的贱兮兮,说娘亲要是陪他睡一回,他就给一条肉。要是每天给他睡,他养着他们母子两个都行…… 一想到这些天喝的药、吃的肉糜汤是这么来的,他趴在小溪边哇哇的狂吐了起来。 当天半夜,他在屠户家里放了一把火。 火光冲天,屠户全家都死在了火里无一生还。那个猥琐肥硕的屠夫全身都是肥油,一烧就着,看着屠夫在火里嚎叫咒骂翻滚,他说不出的畅快。 等屠夫终于烧成了炭,他上前一脚一脚把他全碾碎了。 从此以后,他就一个人在边境流浪,饿了就在垃圾堆里捡吃的,渴了就喝山泉水。直到裴大将军捡到他,带他回了盛京。 …… “娘,稷儿什么都记起来了。” 娘说过,父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大启朝的大皇子李乾。他的祖母是皇后娘娘,他的祖父是当今圣上。 当年父王被人诬陷拥兵自重、蓄谋造反。皇上震怒,让镇北候负责捉拿,若欲反抗格杀勿论! 父王并没反抗,选择束手就擒。唯一的条件就是给他一个回京面圣陈情的机会。 可还没等回京,府上众人就都纷纷中毒倒地。 当夜,王府大火冲天烧尽了一切。 只有娘亲因为害喜,食不下咽,才躲过一劫,被忠心的丫鬟和奶娘护着躲进水井。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等娘亲从井里爬出来的时候,王府已经成了一片焦炭。 她扮作平民到了街上,就听到外头都在传,说父王自知谋逆败露,选择自尽谢罪,还放了一把大火把王府都烧了干净。 娘亲痛不欲生,本想追随而去。可想到腹中胎儿,只得忍辱负重,混在乞丐中逃出了边城。 “稷儿,王府上下137条性命,你时刻要记在心头。你要记得,你父王是清白的,他忠君爱国从未谋逆!稷儿,你要记住……” 月光透过窗棱照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可欢哥儿的脸上晦暗不明,只有默默流淌的泪水。 他翻了个身,面向床内。 …… 接下来的几日,苏璃让颂枝去外头开始采买奴仆,新进的仆从全都悄悄安置在了将军府。将军府那边已经开始悄然打扫布置起来,就等着新主人们入住。 裴珩也没闲着,去松鹤堂找了一趟老夫人。 出乎意料之外,老夫人才惊愕了半晌,马上就点头拍板定了分府的事情。 老夫人说:“珩儿,别说你了,祖母也不想在这儿住了。你分府出去好,叫那些歹毒心肠的人以后都害不着你。今后祖母要是哪天厌烦了他们,就去找你。” 裴珩笑着学给苏璃听,苏璃惊得目瞪口呆。 这老太太也太深明大义了。 思想好先进! 点赞! 老夫人都点头同意了,侯爷再无二话。 分府的事情就悄悄定了下来。 苏璃稍稍心安,其余的时间便全都用来悉心照顾欢哥儿。 第106章 蛇打七寸 欢哥儿没去上学,谢安也干脆请假没去学院,天天泡在青山院,恨不得吃喝都和欢哥儿在一起。 谢安一来,欢哥儿倒是开怀许多,病也好得快了许多。 不出半月,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苏璃担心他,加之天气炎热,这种时候学院不是应该放个暑假什么的吗? 不明白! 反正,苏璃又拘着他在家里养了多日。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璃总觉得欢哥儿哪里不一样了。 她用心暖了欢哥儿大半年,孩子已经从一块又臭又硬的冰块,被她暖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好孩子。可不知为何,这些天,她就觉得欢哥儿的眼神又有些冷漠起来。 分明嘴角噙着笑意,可总觉得瘆得慌。 问颂枝颂桃,却都说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她做母亲的一种直觉吧。 期间,平哥儿的丧事也草草了之。 仅一支寥寥数人的送葬队伍,从西边角门抬了出去,悄无声息的就办了。 那日,侯府里气氛很诡异。 二房、三房都没人去送。 侯爷特许柳絮出来送平哥儿一程。 颂桃说柳絮失魂落魄的跟在队伍里,脸上被打的伤痕还在,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熬得通红,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相比前些天的疯癫打闹,她平静了许多。 可这种平静,却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恰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原本,苏璃觉得她和柳絮之间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恩怨。 柳絮虽抢了裴彦,可那个渣男谁要谁拿走!她一点儿也不稀罕。 何况柳絮求仁得仁,自作自受深陷泥潭受尽了苦楚,苏璃也就不想着落井下石了。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来惹她的孩子。 孩子是她不能动的底线! 更何况,柳絮和她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将来总有一战。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在大是大非面前,苏璃从来不心慈手软。 这日,看完苏喆递进来的信,想着外头的事情应该也办得差不多了,于是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孩子们一看就缠了上来。 “娘亲,喜姐儿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带我出去玩嘛!”喜姐儿拉着苏璃的裙摆撒娇。 谢安一听有得玩,蹦跶道: “去哪儿玩?我也要去。” 欢哥儿养了好些天,已经好多了。可苏璃还担心就没让他去上学,不过他自己已经开始温书了。 听到谢安和妹妹撒娇,他无动于衷的翻着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母亲不让他去学院,他就不去。 反正自学也一样。 苏璃一看欢哥儿这样,改了主意道: “也是,你们拘在家里也很多天了,走,今日我带你们出去逛逛。欢哥儿,走了。” “我不去。”欢哥儿头也不抬。 苏璃给了谢安和喜姐儿一个眼神,两人不由分说的架起欢哥儿就往外走。 “由不得你!哈哈哈哈……” 许久没出街,苏璃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多日来郁闷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一些。孩子们也很开心,在马车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讨论着待会儿去吃好吃的。 苏璃让人把他们先送去苏记酒楼,她自己则径直往苏喆的铺子去。 一路看过来,街上多了好几家絮雪冰城。时值夏日,冰品正是畅销时候,每一家的门口都排着老长的队伍。 相反一些传统老牌的甜品店门可罗雀。 “真是没天理!她那样的贱人开的什么破店生意居然还这么火!”颂桃小嘴翘得老高。 苏璃冷冷的看着,“没几日了。” 颂桃一听凑上来问道: “小姐可是有什么妙计了?” “不告诉你!” “哎呀,小姐,您倒是说呀。我都急死了!那个贱人那样对您,小姐,您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别叫她这般嚣张、目中无人!” “桃儿,知道怎么打蛇嘛?” “怎么对付?” “不动声色,出手如电,打它七寸!” 话音刚落,颂桃就见前面一家絮雪冰城门口的队伍开始乱起来了。 队伍的最前头一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 “什么狗屁东西,老子大热的天排了这么久的队,你他妈的告诉我没有了!你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店!” 店铺的小哥哥陪着小心道歉道: “真的不好意思啊。本店今日要打烊了,还请改日再来。” “什么?打烊了?” 大汉一把揪住小哥哥的衣领子, “他娘的,你耍老子玩是吧!” “没、没有、没有……”小哥哥连连摆手。 “怎么回事!这才午时不到就要打烊了?我们可都等着买呢!” “就是!家里的孩子都等着这一口呢!” “你们什么意思!” 店门口瞬间群情激愤起来。 掌柜的这时候走出来道歉,拱手道: “真是不好意思,对不住各位了。下午本店休业,各位明日请早。多谢多谢!” “哼!休业半日不早说,害我大热天白白排这么长的队伍!” “怎么搞的,这些天你们都只开张半天。” “走,去其他店买吧!” “什么其他店!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也说只开半日,都已经关门了。” “还有这种事?那看来是吃不成了!” “走吧走吧!” “没事,我看隔壁老街上有一家老字号的糖水甜品铺,也有这样的冰碗卖。” “对对,还有宝记茶楼、福满酒楼、苏记酒楼都推出了差不多的新品。听说苏记酒楼的酥山用料实在,花样还多,价格也不贵!留下住址,还能送货上门,根本不用大热天的在外头排队。走,上哪儿不能吃,在这里遭罪!” “走走走!” …… 絮雪冰城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掌柜的和小二陪着小心,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小二急得满头是汗,道: “掌柜的,明日、明日还开得了门么?” “哎,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走,走,打烊,我还得去找一下大掌柜的问问具体情况。” …… 颂桃看着外头的情况,惊得嘴巴成了哦形, “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走吧,去阿喆那里。”苏璃吩咐。 到了苏喆铺子里,里头挤了不少人。苏璃绕到后院,进门就听一人在说: “刘掌柜,你们这么大的冰店,怎么就没冰了呢?” 冰铺的掌柜躺在摇椅上扇着扇子,喝了一口冰水惬意道: “说没有就是没有。” “刘掌柜,我们两家从开店就一直合作,相互之间一直处得不错。刘掌柜,我们可是你的大主顾,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十家铺子存货都见底了,可都等着您的冰救命呢!” 刘掌柜在摇椅上晃了晃,道: “哎呀,真不是我不帮忙啊。你也知道,这入夏以来,一天比一天热,我的那些冰啊是供不应求,价格也是堪比黄金啊!跟我买冰的都是达官贵人,我是一家都得罪不起啊。我是真拿不出多余的冰来给你们了。林大掌柜,我还忙着呢,你自便。” 说罢,蒲扇一指门口示意伙计送客。 “堪比黄金?刘掌柜,你的意思是要涨价?”林大掌柜瞪大了眼睛。 “哎!也不是不行,要不一两黄金换一两冰,你要是出得起,我的冰照样给你。如何?”刘掌柜用蒲扇遮着眼睛,觑着林大掌柜。 “欺人太甚!” 林大掌柜拂袖而去。 “慢走不送!” 刘掌柜的见人走了,放下扇子和水壶走到屋内,对着正在擦剑的苏喆道: “少爷,人打发走了。” 苏喆道:“嗯,做得好!自己去账房领100两,请兄弟们喝茶。另外,告诉道上的兄弟,若是被我知道有一块冰渣子流进絮雪冰城,他就不用跟我干了。” “是!” “对了,给镇北侯府的冰送了么?” “少爷放心,送了。” “嗯,记得每日都送,去吧。” 此时,苏璃方才笑盈盈的从后门进来,摇着罗扇道: “你动作还挺快!” 苏喆一骨碌从榻上滚下来,“阿姐,天这么热,你怎么来了。”边说着,边让人上冰镇酸梅汤,房间里再多放一块冰。 他还记得苏璃最怕热,以前一到夏天就恨不得泡在水里不出去,还最爱吃冰的东西。 苏璃道:“别忙活了,我看看就走。”裴珩不让她吃冰,她已经改喝茶了。 苏喆已经识趣的递上账本,道: “和阿姐做对的人,必没有好下场。她欺负欢哥儿和阿姐,那就是我苏喆的敌人。阿姐放心,我已经照你那天说的做了,现在整个盛京城,她姓柳的别想再得到一块冰渣子。” 苏璃早期建议苏喆开冰铺,其实只是想要从柳絮的商业版图中分一杯羹,不过,如今既然要开战了,那这杯羹不要也罢。 如今反手一捏,就成了柳絮的七寸。 冰饮连锁店,没有冰还做什么生意? 改作普通糖水铺吧! 再看市场上,跟风的产品已经层出不穷了。 她名下的几个酒楼推出的酥山,比絮雪冰城的产品更加货真价实,口感也更加丰富。依托酒楼,不仅酥山供不应求,就连酒楼的生意也是节节攀升,顺带还开拓了一下外卖业务。 毕竟,冰品这种产品实在太普通,没有技术壁垒有手就能做的。最后拼的还是服务和综合实力。 不出一个月,她要让絮雪冰城成为历史。 第107章 尊贵老头 “阿姐,这是这个月的账。冰铺的生意很好,另外你交给我的那几家,我重新调整开张了,有米铺、药铺、成衣店、胭脂水粉和珠宝铺,生意也都有起色,这个月还盈利了。” 苏璃看了一眼,账目清楚,短短几个月能把那些烂铺子都盘活了,本事不小。 “不错!”她频频点头。 “那是,阿姐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父亲的为官之道我虽没学会,但这商贾算筹之术,我甚是精通。要我说,这本事,当个户部侍郎绰绰有余了。” 口气还不小,一上来就是户部侍郎。 不过,苏璃听出些言外之意,一合账本笑道:“怎么,想当官?” 苏喆挠挠头,道:“阿姐,你说我老大不小了,总这样无所事事也不是个事儿。” 苏璃看他一反常态提起仕途,又见他从不舞刀弄剑的现在却很仔细的擦着一柄宝剑,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那剑瞧了瞧,道: “这倒是一柄难得的宝剑,欢哥儿最近在习武,不如送给他玩儿吧。” “哎!不行!” 苏喆十分宝贝的一把抢过,道:“外甥要兵器,我这个当舅舅给他寻来就是了。这柄剑可不行,这是我送给阿慈的。” “阿慈?”连称呼都变了。 “对啊。虽然她现在不理我,但总有一天她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苏璃看弟弟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也甚是欣慰。只是希望和宋慈的这段感情不要成为孽缘才好。 “你有上进的心是好事。说明你长大了,有担当了。要真想入朝为官,等我回去问问你姐夫的意见再说。” “阿姐,你肯帮我?阿姐最好了!” 像他们这样的侯爵之家的子弟,入朝为官,或可走科考,或可靠着祖荫。苏喆要是想当官,还是比较容易的。 只是现在朝局复杂,苏璃不想弟弟卷入是非之中,能拖一日是一日,等来年大局已定,再论前程不迟。 可苏喆却是一刻也不想多等的样子。 想来定是在宋慈那里受了些刺激。 苏璃从冰铺出来,心中盘算着事情,马车朝着苏记酒楼而去。 …… 柳絮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赶到铺子里听完林大掌柜的汇报,眉头就拧成了川字。 因为平哥儿的事情,她已经一个月没管铺子的事情,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不是同你说过嘛?铺子里的物料务必备足十天的量!怎么会没有了呢?” 林大掌柜的一抹一脑门汗,道: “东家,真不是我不照办。实在是天太热了,茶叶沫还好,其他的鲜果之类的根本放不住,只能三天一订。这些还能解决,可没有冰,铺子是一天生意都做不下去了。之前还有一些存量,铺子只能开半日闭半日这般拖着,连饮品里的用冰量也都已经减半了。” “这么大的盛京城,我就不信只有刘掌柜一家有冰卖。” “东家有所不知,这冰都是往年冬天开凿存下来的。没点实力的是做不成这买卖的!如今民间东市、西市的冰全都被刘掌柜控制了。除了他那里,就剩下达官贵人家、皇宫大内里有冰窟存货了!刘掌柜的说了,一两黄金一两冰,东家,这可怎么办啊!” 柳絮低头思忖了片刻,才道: “冰类的产品下架一部分,只保留几个畅销品。” “东家,就算保留几个,咱们也没有冰用啊。”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办法。另外,调整产品单子开始上奶茶。” “改卖奶茶?这个季节黏糊糊的,没人喝吧?” “无妨。只要熬过夏季,进入秋天,咱们的奶茶生意又会好起来的。” 如今已经七月过半,顶多再有一个半月天气就会转凉。 等到了秋冬季节,谁还喝冰的? 大量的冰搞不到,少量的冰还是有办法的。而且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关禁闭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 她的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现实越是摧残她她就越要反抗。 她潜心绘制了火器的设计图,只需要将设计图成功献给靖王和贵妃,为靖王将来夺权登基打下基础,这图纸就是她在侯府屹立不倒的凭据! 从今往后,自可高枕无忧! …… 路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景德帝心满意足的坐在里头,端着一杯絮雪冰城,就喝了一口就有些兴致了了的放在了一边,还不无遗憾道: “炎炎夏日,大汗淋漓。就想喝上杯凉的舒爽舒爽。听贵妃说这絮雪冰城很是美味,吹得天花乱坠的,朕才今日得闲特地跑出来品尝的,结果,呵,不过尔尔!” 那杯饮品本身就没放多少冰块,等顺大监叫人排队买回来,再送到车上,早就没了凉意,喝着不过一杯普通的糖水而已。 一旁的江嫔忙着给他擦嘴,笑道: “皇上,太医说了您原本也不能吃太过寒凉的东西,您倒好,还带着臣妾特地溜出来吃冰?” “哎,他说不吃就不吃?那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朕都这把年纪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景德帝一吹胡子两眼一瞪。 顺大监在一旁陪笑道:“是是是,皇上说得是。皇上,老奴方才在路边听他们说,苏记的酥山也甚是美味。不如老奴陪着皇上去试试?” 景德帝拉着江嫔道: “走,走,来都来了,吃不到这一口岂不亏得慌?你今日难得出来,朕定要带你去尝尝。” 江嫔掩嘴笑道:“皇上说是出来体察民情,依臣妾看是嘴馋了,特地跑出来偷吃的。” 顺大监也掩嘴偷笑。 景德帝哈哈大笑,“朕虽是天子,可也吃五谷杂粮,也是个凡体肉胎,看到好吃的东西自然也是馋的。” 马车到了苏记的门口,就见酒楼旁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口外头等着几个小二,取了打包好的酒菜和酥山就跑。 景德帝冲着迎接上来的小二问: “这是什么?” 小二恭敬道: “回这位老爷的话,这是本店推出的外送服务。但凡有客人想要吃本店的酒菜都可以留下地址,本店打包送上门。” “哦?还有这样的?不错!” 景德帝想着不知皇宫送不送? 说话间,小二上来牵马,景德帝见他把马车赶到一个白色框框里停好。又指着白框框问: “这是什么?” “这位尊贵的老爷,这是停车位,是本店东家推出的泊车服务,马车在此停靠等候,不占据大街通行。东家说了,维护市容市貌,人人有责!尊贵的老爷,里边儿请。” 小二麻溜的回答。 “这也是不错!”景德帝点点头。 要知道,盛京繁华,东市更是顶顶热闹的地方。这里人声鼎沸、车马熙攘,各个商家门口的马车经常乱停乱放,占据街道交通,导致这里经常人挤人、车堵车,通行十分的拥堵。 为此,东市坊令十分头疼。 景德帝对顺大监道:“记下来,回头告诉他们,照此施行。” “是!” 正说话间,又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嘻嘻哈哈下来三个小孩。 江嫔仅一个打眼,心头就猛的一震。 其中一个斯斯文文、眉清目秀、举止端方,甚是清贵,看着十分的眼熟。 另一个活泼好动,热烈奔放,走路都不好好走,连蹦带跳。 还有一个小姑娘,肉团团奶呼呼,头上两个小九九,一身红衣甚是讨喜。 欢哥儿三人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下了马车,正巧看到一个贵气的老爷爷正在门口,化身好奇宝宝,指着这个那个问: “这是什么?” 原来,酒楼门口的台阶有一小半被改成了坡道,还安上了护栏。 “哦,这是绿色通道,专门为腿脚不方便的人准备的。东家说了,他们行动不便,上下楼梯不方便,可以借用本店的轮椅从此坡道上下。” “嗯,不错,记下来。” “是!” “轮椅?”景德帝又抓住了奇奇怪怪的重点。 “就在那边。”小二一指,果然店铺门口放着两把轮椅,和常见的轮椅不同,这把十分的轻便。 景德帝一个眼神,顺大监就一溜烟跑过去推了轮椅过来,景德帝盯着看了许久,有点想坐又觉得拉不下脸来。 谢安一直打量着这群人,此时看景德帝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大声喊道: “老爷爷,这轮椅也不只是给腿脚不方便的人坐的。比如我不想走路了,也可以坐。喜姐儿,你要不要坐?” “要!我要哥哥推我上去!” 石头已经麻溜的跑过去推了一把过来,喜姐儿爬上去眨巴着眼睛看着景德帝,嚅嚅道: “老爷爷,你看,咻的一下我就上来了,咻的一下我又下来了。你要不要玩玩?” 第108章 忘年之交 景德帝一听就乐了。 还从来没有哪个奶娃娃喊他老爷爷的。尤其是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 他顿时童心大起,也一屁股坐在轮椅上,道: “小顺子,推老爷我上去。” 顺大监赶紧在后头推。 江嫔无奈笑笑,眼神却已经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欢哥儿身上。 端午那日,匆匆一见。 从此魂牵梦绕。 没想到今日偶然出宫,居然还能遇见。江嫔心中思绪万千,却不能表现出分毫。只得装作不知,微笑着跟着众人进了酒楼。 一路推到大堂,一阵清凉扑面而来。 只见大堂中央,一个巨大的水系推动转轮,转轮机括带动许多风扇,呼呼的吹着凉风,使得整个酒楼和外头的烈日炎炎宛若冰火两重天。 “这又是什么?” 景德帝再次发问。 这回不用小二回答,谢安就自豪地抢答道: “这是中央空调。” “中央空调?”景德帝看着造型繁杂却不失美感的巨大水系,“是何原理?” 这可为难谢安了,他呃呃了半天,转头向欢哥儿求救。 欢哥儿淡淡道:“循环的水系催动机括运转,风扇下面放着冰块,风扇一动,冰块的凉意就随风飘散到酒楼各处。”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谢安赶紧找补,“老爷爷,这可是盛京城独一家哦,别处看不到的,就连皇帝老子都没有!” 顺大监正要出言阻止,却听景德帝哈哈大笑起来,道: “果然呢!皇帝老子要是有这么多好宝贝,哪里还会天天想着出宫溜达。” 谢安眨眨眼睛笑道:“老爷爷好眼光!这是我苏姨的店,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说,我、不,他买单!” 说罢一指欢哥儿。 欢哥儿切的一声转过了头。 慷他人之慨,给你脸了!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头不简单。 虽然穿着普通人的衣服,长得也老态龙钟,却自带一股威仪。 身边伺候的人面白无须,举手投足之间扭捏作态。 还有他身旁跟着的那个大娘,一进门就盯着自己看,他就偷偷打了一眼,发觉竟是端午宴时,在御花园看到过的那个锄草宫女。 老头的身份呼之欲出。 可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尊敬来。 一想到自己的身世,欢哥儿看老头的眼神还暗暗透着些仇恨。 不过,很快他就将眼底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看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寡言少语,态度冷漠了些罢了。 他见谢安和景德帝打得热乎,倒也没想拦着,因为私心里也想看看,自己这位从未见过的祖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谢安却不知他心里盘算了这么多。对着景德帝大有一种忘年交的感觉,上赶着道: “老爷爷,苏姨的酒楼奇妙之处可多了,要不要我给您介绍介绍?” 他经常来蹭吃蹭喝,自然熟悉。 “妙哉!妙哉!小兄弟请。” 饶是景德帝见多识广,有些东西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谢安干脆让小二去准备饭菜,自己一边带路,一边介绍。 过了一条长廊,引众人进了一处四面环水的水榭,上书“曲苑风荷”。 推门进去,地上铺着羊毛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主打一个奢侈浪费! 屋里有一种淡淡的高雅的香气,进门后鼻子一凉,整个人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许多。谢安在门侧拉了一下一个杆子,就见四周的窗户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然后不知从哪里还有微微凉风吹来。 四周雨幕落下,水滴落在窗外的荷塘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窗外一片开阔的湖面,岸边荷花开得正盛。 很高雅、很舒爽。 西窗有个屏风,屏风上荷叶田田,落了一副对联: “四壁藕花,香风入座; 一间水榭,明月满湖。” 字歪歪扭扭的,不知谁写的。 不过对联的意境却很好。 景德帝很好奇就差趴在屏风上看。 不等他问,谢安就道:“这是我姨父写的。” 话语中透着骄傲。 欢哥儿呵一声,父亲什么时候成他小子姨父了。 景德帝一愣,再细看,突然哈哈大笑,他指着那一笔歪歪扭扭像鬼画符的字道: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婉儿,小顺子,你们都过来看看可眼熟?” 江嫔凑近了瞧了又瞧,表示看不懂。 顺大监也跟着摇头。 景德帝急了,挤眉弄眼的悄声提示道: “就前不久,那折子!折子!” “哦!”江嫔一拍脑门,道:“瞧奴家这记性,原来竟是裴将军的产业。那么如此说来,这些奇思妙想竟是出自他的夫人苏氏之手了?” 景德帝也一拍脑门,道:“这就对了,难怪叫苏记酒楼了。永安侯这女儿可真是妙哉啊!老爷我都忍不住想要见见了。” 谢安道:“老爷爷,你知道苏姨?那可巧了,我苏姨马上就到。老爷爷,要不咱一边吃一边等啊?我叫谢安,这是裴欢,这是裴喜,来来来,都坐下,别客气。” 说着也不走了,干脆拉着欢哥儿和喜姐儿一起坐下,招呼人上菜。 姓谢? 景德帝想了想,八成就是谢老头家那个三代单传的孙子了。 不过,倒是机灵可爱, 江嫔自是高兴,能跟欢哥儿一桌吃饭。见了喜姐儿更是欢喜,干脆拉着喜姐儿坐自己身边,还亲自给她夹菜。 谢安献宝一般,上一道菜就介绍一遍,把每道菜的精妙之处讲得头头是道。兼之菜肴确实色香味俱全,景德帝是吃得满嘴流油,十分满意。 只有欢哥儿一直淡淡的,偶尔吃片菜叶子,也不说话。 只有谢安说不上来向他求救的时候,他才开一下金口。 但也惜字如金。 江嫔看得心一阵一阵的酸胀,忍不住道:“裴少爷一直都吃的这么少么?” 欢哥儿:“嗯。” 喜姐儿道:“哥哥前些天落水了,才好利索。” 江嫔早就想问这茬了,这会儿刚好有个由头,她爱怜地摸摸喜姐儿的小脸,问欢哥儿: “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裴少爷为救幼弟,险象环生。如今否极泰来,真是菩萨保佑。” 江嫔在宫里听说此事,心急如焚。 奈何她出不来,也不能派人去看。只得偷偷叫人送了东西到孙府,以孙中怀的名义送上门去。 期间,她日夜在菩萨面前跪求祷告,祈求菩萨保佑,让欢哥儿逢凶化吉,往后余生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欢哥儿听出江嫔话语中对自己的关心,倒是难得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一脸慈祥,满眼关切,不像作假,倒也回道: “多谢夫人关心。小子已经无碍。” 正说话呢,就听苏璃推门进来道: “几位贵客,小子们无状,打扰贵客用餐了。” 第109章 天伦之乐 苏璃从苏喆处回来,一进店就听说三个孩子缠着几位客人往后院去了。 她眉头一皱。 谢安和喜姐儿胡闹,她是知道的。 可欢哥儿一向稳重,不应该啊! 心下疑惑,就急急忙忙往曲苑风荷而来。 才到外头,就听见水榭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等推开门,看清了里头的情景后,顿时惊得手心冒汗。 顺大监她是见过的。 天底下能让顺大监如此殷勤伺候的老头,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有谁? 旁边那位雍容的妇人,想必就是如今正得宠的江嫔。 那边,谢安嘴里叼着块肉,胡吃海塞的正挽着景德帝吹牛: “苏姨酒楼的饭菜天下第一,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好吃一千倍一万倍!皇帝老子吃的那都是猪食,我祖父说的!” 喜姐儿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景德帝抱在腿上,此刻正揪景德帝的胡子玩,江嫔还一脸爱意的拿帕子给她擦嘴。 欢哥儿倒是老实,冰块一样坐在边上冷冷看着。 苏璃面色一怔,作势就要下跪,却被顺大监一把拦住,道: “裴少夫人,我家老爷就是出来逛逛,不想惊动旁人。” 苏璃看了看饭桌上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立马了然。 她冲着喜姐儿轻轻招手,道:“喜姐儿乖,你下来。” 喜姐儿却道: “娘亲,老爷爷的胡子是白的,好好玩!”细看,那胡子上还辫了几条小辫子。 苏璃真是尴尬地想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可看景德帝一点也不在意,还很享受的样子。 好吧! 不知者无畏! 你们厉害! 景德帝今日实在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看着三个孩子各有特色,饭桌上嘻嘻闹闹的,总有种错觉好像儿孙绕膝的感觉。 可惜,恒王、康王、靖王的几个孩子看到他就跟老鼠看到老虎似的,瑟缩得跟只鹌鹑一样,一点儿亲近他的意思都没有。 女儿们又都是那个德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 自家没感受到的天伦之乐,倒是在这平常百姓家感受到了。 苏璃暗中偷看欢哥儿:你知道他是谁? 欢哥儿:我不知道…… 苏璃:我不信! 欢哥儿:我真不知道! 谢安:“苏姨,你眼睛怎么抽抽了?快坐下吃啊!老爷爷说知道你和将军,你们是不是旧相识啊?” 顺大监拉开椅子,请苏璃坐下。 苏璃闻言讪讪一笑,道:“啊?是、是啊!这位老爷是将军的旧相识,你们可以、可以称他老人家……” “无妨,叫爷爷就好。”景德帝哈哈笑,插嘴道。 “呃、呃,是、是啊!叫爷爷……” 苏璃第一次见皇上,心里是紧张的。 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皇上这是严重缺爱啊!脱了龙袍走下龙椅也不过是个孤独的老头子罢了。 爷爷?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赶紧换上一脸笑意道: “龙老爷,吃得可还满意?” 一声龙老爷出口,欢哥儿皱眉看了她一眼。景德帝倒是哈哈大笑,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满意,道: “满意!满意!就是还没吃上传闻中的酥山。” 苏璃一看这满满一桌残羹冷炙,又见江嫔暗中频频朝她摆手,于是笑道: “龙老爷,天气炎热,刚吃完饭不如先歇歇,我泡壶茶给您漱漱口?至于酥山,等龙老爷走的时候我差人打包给您带路上吃?” “如此也好。” 景德帝吃了满嘴油,确实有些不舒服。 众人移步屏风隔壁,就是一张临窗的茶桌,苏璃净手亲自烹茶。 顺大监伺候景德帝坐下。 江嫔见茶桌上的器具有别于常,还放着四样精致的小点心,便安静下来仔细的观察。 谢安早跳出窗外,带着喜姐儿打水漂去了。欢哥儿倒是稳重,端坐在苏璃身边打下手。 期间景德帝问起裴珩来: 苏璃道:“回老爷的话,夫君正在努力康复,如有新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老爷。” 景德帝欣慰的点点头。 这个苏氏果然名不虚传,性格爽直毫不扭捏,见了他也很镇定自若,倒是个大方得体的性格。 烹茶手法还十分独特。 本朝都是将茶碾碎成粉,然后点茶喝,风雅得很。 景德帝嫌麻烦,口感黏腻不高兴喝。 可眼前苏氏的冲茶手法他却见所未见。只见她直接将茶叶投入一只敞口的瓷白盖碗中,然后用一只银壶煮沸了水直接冲。 “盛京的水比较硬,喝起来口感不好。我用的水是从清晨花瓣以及荷叶上采集的露水,龙老爷尝尝看可有不同?” 景德帝好奇的喝了一口,茶香凌冽,别有风味,入口微涩微苦,但一息之间就已回甘。口腔里甜甜的,还有一股隐隐的花香和荷叶的清甜。一口下去,心中的燥热都降低了不少。 他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滋味,不禁拍案叫绝: “好茶啊!只是你这烹茶的手法竟从未见过!” 苏璃微微一笑。 大启流行点茶,这样直接冲泡甚至煮茶她来这里这么久了不曾见过。她略懂些茶艺皮毛,但在毫无这方面常识的大启人面前,已经是不明觉厉了。 而且,她体寒裴珩管得严不让她多吃冰。她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把烹茶的这套手艺给重新翻了出来。 别说,裴珩和欢哥儿都很喜欢。 她还打算在名下的酒楼、茶楼里推广一下,看看能不能小小的引领一下大启风尚。今日遇见了景德帝,正好拿他当小白鼠。 此刻得了景德帝的赞赏,心中也就大致有数了。 “龙老爷,如今虽是炎炎夏日可冰品并不解渴不解腻,喝上一口热茶对身体也好,茶叶还能解毒、延年益寿呢。若是到了冬日雪天,围炉煮茶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旁的顺大监和江嫔朝着苏璃投来感激的眼神。 景德帝闻言也频频点头。 这一口茶喝得他通体顺畅。又想到之前对苏璃的种种传闻,还有今日在酒楼的所见,心里对她的好感更甚。对苏璃说的冬日下雪天围炉煮茶的事情,更是充满了向往。 江嫔在一旁仔细观察苏璃如何煮水,如何泡茶,心中细细记下。然后抽了个空对苏璃说: “裴少夫人多才多艺,还把两个孩子养得这么好,真是叫人羡慕。” “哪里哪里,夫人过奖了。” 江嫔却毫不吝啬夸奖之词,看着欢哥儿又道:“听说小少爷颇有才情,白鹿书院的季末考核中,考了第一名?” 说起儿子,苏璃还是很骄傲的。 她温情地看着欢哥儿,骄傲道:“是啊!孩子天赋异禀,学习又刻苦努力,我这个当娘的甚少操心。” 景德帝闻言,插嘴道: “嗯,不错。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才华横溢啊!想当年和……” 景德帝一愣,似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往事,顿住了话题。半晌才很是生硬的转移话茬子道: “你父弃文从武,当年朕还唏嘘了许久。不过他才情卓绝,文能安邦平天下,武可鞍马定乾坤,是我大启栋梁之才。你小子,有乃父之风,老爷我看好你!” 欢哥儿黑亮的漆眸一闪,起身敛目道: “父亲文武全才,小子不及父亲万分之一。” 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不冷不热。 景德帝听了这话,不禁多看了欢哥儿一眼。 原本他还觉得这孩子冰块一样,不及谢安灵活热烈讨人喜欢。可也看得出来,谢安事事都以裴欢马首是瞻。 裴欢身上透着淡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和与生俱来的傲气,还有那双眸子更是透着狡黠和聪慧。 他和谢安一动一静,一文一武,像极了曾经的李乾和裴珩。 如今,几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他也分不清谁是谁。 往事历历在目,景德帝的心好似抽了一下,再看向欢哥儿的目光也更带了一些慈爱和欣赏。 “裴珩的儿子,该当如此!” 景德帝真心道。 一旁的江嫔听了这话却是百感交集,更觉讽刺。 裴欢和李乾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不光是模样,就连脾性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连她都看出来了,景德帝却还没看出来。 只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当年狠心下旨杀了自己的儿子,如今面对自己的孙子,居然认不出来。 江嫔想到这里,默默敛目。 再抬眼,已经噙上一抹笑意,敛去了眼中的情绪。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思各异。 最后,景德帝还是带上了各种口味的酥山,苏璃还懂事的给江嫔打包了一套泡茶的工具,众人高高兴兴的回宫了。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送走了这尊大佛,苏璃才微微松了口气。 谢安摘了莲蓬嘎嘣嘎嘣的嚼着,说道: “哎呀,龙爷爷也不说他住哪儿,改天我上哪儿找他玩儿去啊?他还说他家也有两个娃娃,和我差不多大,一样调皮捣蛋,正好约出来一起玩耍。” 欢哥儿翻了个白眼。 “哎,你翻白眼是几个意思?” 欢哥儿:“没什么意思。”傻子! 苏璃经过谢安身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 谢安道:“苏姨,您叹气是几个意思?” 苏璃:“没什么意思。” 喜姐儿也跟着叹气摇头翻白眼,小胳膊小腿的被苏璃抱上马车,“哎,没什么意思!” 谢安:“……” 第110章 书房练字 一回到青山院,苏璃就拉着欢哥儿问道: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欢哥儿赶紧摇头,矢口否认: “没有!母亲,我去温书了。明日我就回学院上课了。” 说罢,再不给苏璃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那种冷飕飕、慎得慌的感觉又来了。 苏璃抖了两抖。 到了书房,裴珩正在练字。见他的阿璃亲自送饭来,清冷的面庞瞬间柔和了许多,张开臂膀拥她入怀: “回来了?” “是啊。写什么呢?”苏璃低头看。 见裴珩泼墨挥毫,龙飞凤舞的,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写的什么。 裴珩笑道:“我在给将军府里的院子取名,看这是沁园、起云台、楠舍,我再多想几个,到时候阿璃你和孩子们一起挑一挑。” 所以这几个鬼画符是“沁园”、“起云台”、“楠舍”? 苏璃不想打击他,憋着笑道: “不错!不错!夫君的字是越写越好了。” 裴珩高兴了一会儿,见苏璃嘴角的坏笑猛然醒悟过来,笑道: “好啊,阿璃你在笑我?” “哪有?啊!”苏璃话音未落,已经落入了裴珩宽厚的怀抱。 “阿璃,将军府那边已经布置妥当,咱们什么时候搬?”裴珩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璃被箍在他怀里,思忖了一会道: “你说。” “要我说,最好现在就走。” “那就三天后?” “好。” 裴珩在苏璃唇上轻轻一啄,喃喃道:“将军府依山傍水,后院有一处五层的高楼,我给它取名起云台。站在起云台的顶楼,能够俯瞰整个将军府。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的星星都格外的近一些、亮一些。” “听着就很美。” “还有一处院子,我叫人种上了各种奇花异草,四季飘香,里面曲径幽深,鸟语花香。取名楠舍。” 森系五星级酒店? “还有一处临水而居,水榭环绕,夏日观荷,冬日看雪,闲暇时还能钓鱼。取名沁园。” “我烤鱼很拿手。” “所以,阿璃想要住哪里?” 裴珩也不嫌热,贴着苏璃的脸蹭啊蹭。 “都很好,怎么办?” “那就轮着住?” “可以!” “呵呵呵……” 夫妻两个没心没肺的腻歪在一起。 “对了,你猜我今日在外头遇见谁了?” “谁?”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忙,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温情时刻了。此时腻歪在一起,场面就有些要失控的感觉。 哎! 要怪就只能怪裴珩这副皮相生的实在是太妖孽了。 一靠近就有些忍不住。 星星点点的吻自然而然的落下,两人拥在一起亲吻了好一会儿,苏璃才晕乎乎的靠在裴珩怀里,喃喃道: “是皇上和江嫔娘娘,顺大监陪着,在苏记用的午膳。” 裴珩眯着眼睛,闻着鼻尖的馨香,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苏璃一把撑开他,道:“喂,我说的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皇上也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饿了也要吃饭,肚子痛了也要拉屎。”裴珩满不在乎,继续忙碌着。 “那倒也是。” 苏璃勾着裴珩的脖子,见他越来越有把持不住的迹象,赶紧从他腿上起来。 “你干嘛去?” 怀中突然一空,裴珩有些懊恼。 “三天后要搬家,可不得有好些事情要忙?” 主要是她怕再发展下去自己要把持不住,忍不住大白天的就把裴珩“就地正法”。 “吩咐一声不就好了?” 他还想和他的阿璃亲亲贴贴呢。 苏璃却作势就要走,裴珩眉头一皱哎呀一声,捂着胸口就往椅子上倒。 “怎么了?” 果然苏璃立马上当,回转身来。 “我胸口疼,许是写字写累了,你扶我去那边榻上歇会儿。” “好,你别动把手放我肩上,我架着你起来。”苏璃赶紧弯腰。 扶着裴珩站起来,裴珩高大的身躯瞬间就对比得她娇小无比。 从前裴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苏璃感觉不到他人高马大,自从站起来后,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巨大差别。 她也不算矮了,165是有的,可目测裴珩估计得185往上,标准大长腿。 哎,最萌身高差!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 苏璃躲在裴珩的嘎吱窝下,一手扶着背一手贴着胸。 也不知道是她架着裴珩?还是裴珩夹着她?蹒跚着好不容易挪到榻边,裴珩一个踉跄就倒在了榻上。 苏璃也被他顺势带倒。 “怎么了怎么了?”她懊恼万分,扶个人都扶不好,还胡思乱想不淡定。赶紧想爬起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磕碰到哪里。 却被裴珩一把环住按在胸口, “阿璃,你听,我的胸口砰砰跳,想你想得都发痛。” 苏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裴珩竟是在戏耍自己,顿时哭笑不得,嗔道: “好啊!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使诈!”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阿璃,你疼疼我好不好,我真的想你想得心都痛了!” 说罢还不等苏璃说话,裴珩已经突然发力,抱着苏璃猛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双眼透着无限的暧昧和柔情,密集的亲吻已经在她额头、眉梢、鼻尖纷纷落下。 时而如轻风般温柔,时而如洪水般汹涌,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渴望,让苏璃应接不暇,又欲罢不能。 她仰头迎合。 任由轻衫一件件在他指尖划落。 迷迷糊糊之间,苏璃好似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 梦里的裴珩就像现在这样。 热情、奔放! 充斥着无限的活力,有用不完的力气,如暴风雨般猛烈地爱着她。 …… 情不知所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喘息将歇,暴风雨逐渐平静下来,窗外的蝉鸣还在阵阵叫个不歇。 缩在裴珩怀里,苏璃汗津津道: “这可怎么办办?没水……” “又不脏,我帮你擦擦就好。”裴珩一脸坏笑,含住她的红唇一顿摩挲,已经扯过条帕子给苏璃擦起来。 羞得苏璃面若桃花,噗的一下打在他结实的胸口,嗔怒道: “都是你,大白天的就勾引我!” “那阿璃的意志力可实在不够坚定!为夫只是略施手段而已。” “这还略施手段!?”苏璃一口咬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那你的大手段呢?” “阿璃想要见识见识?” “啊!不要了!” “晚了!” 话音刚落,某人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了个过来。 …… 第111章 要搬家了 两人在书房胡闹了一下午,天色将黑时方才红着脸叫了李嬷嬷烧水伺候沐浴。 书房里乱糟糟的,书桌上的书胡乱掉在地上,地板上还扔着几条帕子,软榻乱了,书桌脏了,地毯也不忍直视,可见战况之激烈! 李嬷嬷连连摇头,幽怨的看了一眼苏璃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嘟囔道: “小姐,姑爷才刚好,可不能这样天天缠着他。来日方长,等姑爷养好了身子,以后有得是机会!” 苏璃羞愧的同时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这是李嬷嬷么? 以前不是天天催着自己,上赶着去缠裴珩?今儿是怎么了? 偷看了一下还是她没错啊! “嬷嬷,你没事吧?” 李嬷嬷凑过来道: “小姐,咱还年轻不着急要孩子啊。等将军再养养,把身体养好一些,将来孩子也健壮些!” 李嬷嬷仔细想过了,这么久了将军都没让小姐怀上孩子,可见这三年将军的身子是亏大发了。 就算现在勉强怀上,小少爷也不够健壮。 如今将军反正也不着急死了,生孩子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着急了。 好好养养,将来生一个健康的小少爷,这才是正经。 听了李嬷嬷的话,苏璃也是频频点头。 优生优育的理念,不错啊! “小姐也正好调理调理,夏日里那些冰啊水的就不要喝了,晚上睡觉也别扇冷风扇了,自个儿体寒心里还没点数嘛!” 李嬷嬷手上忙碌着,嘴里也不忘嘟囔。 听得苏璃那叫一个惭愧啊! …… 第二日一早,苏璃把搬家的消息一公布,院里就炸开了锅。 喜姐儿一蹦蹦老高,雀跃地在屋子里打转。 “娘亲,嬷嬷说了,将军府那边娘亲给我准备了一个超级大的游乐场。我那么多漂亮衣裳终于有地方放了……” 欢哥儿和裴珩看着不淡定的苏璃和喜姐儿,父子两个齐齐摇摇头,满眼都是宠溺。 颂枝颂桃虽早就知道分府的事情,将军府那边也已经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了,可现在听到小姐的准信,还是很高兴。 李嬷嬷更是喜极而泣。 外院的丫鬟们、嬷嬷们惊愕之余又觉得此事实在是在情理之中。前段时间在湖边,青山院集体和侯府的人打架对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从那时候开始,青山院的人就和三公子那边的人不对付了。 现在终于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吃完早饭,众人就开始收拾东西。 消息传开,三叔母和五姑娘、六姑娘也都上门来帮忙。 三叔母扼腕之余,也和老夫人一样的态度,这个侯府早搬早了。 苏璃很想劝她也早一点分家,和侯府划清界限。可这话她作为小辈实在说不出口。况且侯府现在如日中天,说哪天要被抄家流放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所以这话苏璃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咽回去了。只说叫三叔母一家有空常到将军府走动。 禀告过侯爷和老夫人,青山院就开始往外搬东西。 看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外搬,侯夫人一张阴沉的脸都能滴出水来。 她身边,二叔母手搭凉棚远远看着,切了一声道: “真是活久见了。父母高堂尚在,却要分府别住,真真是从未听过的,这分明就是不把大嫂你放在眼里。” 见侯夫人不搭话,二叔母挑挑眉继续道: “不过搬走了也好,省的见面就想起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平哥儿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同样是落水怎么偏生人家的孩子就好好活着,真是没天理。” 顾氏道:“母亲,当日又没别人在,那苏璃说救人就是救人了?那些个仆人哪个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那么说的。哎,大伯母实在是宽厚,平哥儿的事情就这样不追究了……” 二叔母和顾氏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侯夫人一把罗扇都折断了。她眉眼一沉,道: “都别说了!” 她心里有多痛没人能懂! 瘫子一分府,青山院的那些东西就彻彻底底成了别家的了。她再想要染指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至于孙子的死…… 她事后听炳哥儿又好好描述了那天打架的细节。欢哥儿生性凉薄,就是只养不熟的狼崽子,要说他救人她是绝对不信的。 可苏璃和裴珩把他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青山院那些个奴婢个个跟恶狗一样,根本拿人家没办法。 侯夫人痛失孙子,这笔帐不能算在公主头上,那就只能算在青山院的头上。 对于裴珩分府一事,她原本还想和侯爷表达一下不满,可却被侯爷劈头盖脸一顿骂: “青山院的事情你少管!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管管你宝贝儿子,整日遛鸡斗狗不务正业,尽给老子丢脸!” 侯爷心里窝着火,自然没有好脸色。 侯夫人被呛了一通,白白挨一顿骂。不过倒也收敛了一些。 至于裴彦,自从那日将柳絮关起来后,就再也没见到柳絮的面。任由他怎么求原谅,柳絮都闭门不见。 九公主也病了,连着多日不曾召见裴彦。 他两头不落好,又每日被靖王催着,情绪十分的暴躁。 这日裴彦刚从如意那里出来,就看到湖边树下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追了上去,见竟是多日不见的柳絮。 柳絮瘦得厉害,猫儿一般的大眼更显楚楚可怜,面色更是白的几近透明,宛若病娇西子。 一见裴彦扭头就要走,可转身的同时豆大的眼泪就顺着面颊滚落,烫得裴彦心头灼痛。 一个多月不见,她竟成了这副模样。 他生出一些愧疚来,嚅嚅道:“絮儿,你瘦了……” 柳絮别开脸,柔柔道: “别看!丑得很。” 声音怯怯的,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可裴彦哪里会轻易放过她,一把抓住了就搂进怀里一阵揉搓。 “不,絮儿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么美。絮儿,当日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关起来。” “裴郎,你快别这么说。” 柳絮掩住了裴彦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雾气,长长的睫毛一抖动,眼泪就滚了下来。 芊芊细手竟缠了好几圈纱布,仔细看,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柳絮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眼里全是心酸和委屈。 “是我错了!平哥儿的事情就是意外,是我钻牛角尖了。裴郎,平哥儿在的时候,我总是忙着外头的生意,根本就没好好管过他。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和别人无关。” 裴彦原本还担心柳絮抓着平哥儿的事情不放,大哥和公主,他一个都斗不过。此刻听到柳絮已经放下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安慰道: “絮儿,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好的。好了,平哥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咱要往前看,日子总是要过的。相信我,孩子还会有的。” 柳絮点点头,顺势就缩进了裴彦的怀里。 “裴郎,我亲自下厨准备了酒菜,你来好不好?这些天,我专心研制了火器的制作,已经初见雏形。三日后,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佳人相邀,裴彦自然乐意,更何况还有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当下相携回了飘香阁。 一进门,柳絮就褪了身上的衣衫,勾住裴彦的腰带,吻住了他的唇。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她什么都没有。 如今不能再没有了裴彦。 从前,她对皇权和父权没有敬畏之心,可现在平哥儿死了,她知道痛了,也知道怕了。 不过更多的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勾着裴彦的腰带,抱着他劲瘦蜂腰,柳絮如同溺水之人攀住了一段浮木。她拼尽全力牢牢抱住,再也不打算轻易放手。 第112章 乔迁新居 将军府和侯府隔了两条街。 才一下马车,苏璃就被眼前的场景小小震撼到了。巍峨高耸的将军府,门厅开阔,气势凌然,两只大石头狮子一左一右矗立在门口,门头上高高悬挂着金字匾额“敕造一品护国大将军府”。 府门外,颂桃已经带着一大群奴仆候在门口,见苏璃和裴珩下了马车,便齐声行礼问安: “奴婢给将军、夫人请安。” 苏璃都呆了。 她一直被人称少夫人,这突然改口称夫人,实在有些不习惯啊! 身后裴珩坐在轮椅上,看着目瞪口呆的苏璃,凑过来带着笑意小声道: “夫人,赶紧让他们起来吧。” 苏璃赶紧回神,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的端了端:“都起来吧。” 下人们纷纷起身恭敬相迎: “请将军、夫人入府。” 颂桃这才上来过来,和随车而来的颂枝一左一右跟在苏璃身后。 苏璃推着裴珩慢慢走。 门口的台阶改造了方便轮椅上下。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叫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一家子顺着九曲回廊一路绕行,行了近半个小时,腿都走酸了才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 刚才在府门口,喜姐儿还一直端着。这会儿到了内院,才放松下来眼睛瞪得老大,拉着苏璃的袖子合不拢嘴: “娘亲,这么大的宅子,就我们几个人住吗?” 苏璃捏捏她的小嘟嘟脸,道: “对呀,喜姐儿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呢,开心吗?” 喜姐儿哇哇了两声,神色却突然暗淡下来,一把抱住苏璃的大腿:“娘亲,那我岂不是离你很远了?” 小狗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苏璃,看得她心都化了。 刚想安慰她几句,李嬷嬷已经一把抱住喜姐儿,道: “喜姐儿还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呢?” “想!” 喜姐儿不假思索大声道。 李嬷嬷一拢她的小胖脸,道: “那喜姐儿晚上睡觉可不能再去缠着小姐了。这样小姐才能多生几个弟弟妹妹陪你玩啊!” “我不和娘亲睡觉,娘亲就能生弟弟妹妹了么?”童言无忌! “对啊!”老不知羞! “那好,娘亲我每天都努力不来找您,您和父亲要加油哦!这么大的宅子,得生十个弟弟妹妹才行哦!” 面对喜姐儿的加油打气,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苏璃更是囧得满脸通红。倒是裴珩爽朗一笑,朗声道: “好,喜姐儿说得好。父亲和你娘亲一定努力加油!” 羞得苏璃暗中捅了他一把。 李嬷嬷带着喜姐儿选院子去了。 欢哥儿跟着,虽一路镇定自若,但苏璃看得出来他心里也很兴奋,扭头问他: “可有心仪的院子?” 欢哥儿一指远处一个满是竹子的院子道: “母亲,我想要住那里。安静。” “好,去吧。” 石头早已按耐不住,呜呜鬼叫几声,早已前面开路叫着欢哥儿走了。 苏璃推着裴珩,众人进了楠舍。 入目全是绿色,高大的古木参天,曲径通幽,蝉声阵阵,一片绿意盎然之间,一处雅致的院子若影若现。 苏璃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这也太美了吧!” 真恨自己读书不多,赞美的词实在太少。 裴珩跌进苏璃欢快的情绪里,也是心情大好。他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阿璃,这才一处宅子而已。 “阿璃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 苏璃连连点头,现在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已经不用端着主母的架子了,她才敢流露出真性情来。 虽说早在大半个月前她就已经着人打扫收拾将军府,可她一直照顾欢哥儿,这边的布置和摆设后期都是裴珩自己在忙。而裴珩也有意给她惊喜,她并没过来看过新家。 今天的惊喜不断,她也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一等一的权贵。有了崭新的将军府,谁还稀罕那个又老又沉闷的侯府啊! 夫妻两个又逛了起云台和沁园,最后将主院暂时定在了楠舍。 裴珩勾着唇角,心情飞扬。 看来,他选的院子还是很得阿璃的心! 由于提前准备了,今天搬家但也不忙乱。将军府的奴仆也训练有素,不到半天的时间,所有人都已经安置妥当。 最喜出望外的当属青山园一起跟过来的丫鬟嬷嬷们了。 当初苏璃刚进侯府的时候,他们还集体对抗她。没想到如今还有这样飞黄腾达的机会。 花田两位嬷嬷终于管上了一府的大厨房,手底下添了不少人手。想到以后吃喝不愁的神仙日子梦里都能笑出眼泪来。 她们也想通了,跟着夫人不用做假账也不用贪图那点蝇头小利,安安分分做事,夫人给的月例和赏钱就够多的了。 做得贴心了,还能给家里的孩子孙子谋个好前程。周嬷嬷的孙子就已经在学院上学了,听说读书很是刻苦,将来长大了考上秀才就光宗耀祖了。 小翠和几个外院打扫的丫鬟也升官了。每人负责一个院子,手底下带着十几个丫鬟。这样的日子,从前想都不敢想,扫地还能扫出这样的前途来。 周嬷嬷总结一句话,叫: 跟对了主子比努力一辈子都强! 苏璃给青山院出来的老人们又每人涨了5成月例,再加5两银子季度奖励。 这一天,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将军府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氛围中开启了新生活。 …… 侯府里,侯夫人站在干净地跟被鬼子扫荡过一样的青山院,恨得牙都要咬下来了。 “夫人,他们把门板都拆下带走了。老奴找了一圈,别说一件值钱的东西,就是一根线一张纸都没留下。” 钱嬷嬷带着人转了一圈,发现家具、摆设自不用说,全搬走了。就连帷幔、窗帘、地毯、甚至匾额、门板能拆的都都走了。 青山院干净的就跟毛坯房似的。 当初侯夫人为了彰显她的贤良淑德,明面上给青山院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如今见此情状,侯夫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从我手上刮了那么多钱财、产业,如今连这些摆设都不放过。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 将军府里,苏璃看着库房里满满当当的,心情真是万分舒畅! …… 这日天清气朗。 柳絮一早就起身换洗。 今日她要带着裴彦去看火器的实验效果。 走出飘香阁,来旺家的熟练的递过来一顶帷帽。柳絮抓着遮到半腰的帷帽愣了愣,最后还是一咬牙戴了上去。 第113章 神兵利器 马车穿街走巷,直接朝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又行了半日才到了一处荒山。 荒山上,早已经停了两辆马车,马车边整整齐齐站着一排带刀的侍卫,还有几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和几个侍女。 裴彦见柳絮一愣,忙解释道: “絮儿别怕,是靖王殿下和贵妃娘娘。” 说罢,拉着柳絮到马车前行礼。 侍女掀开帘子,浓妆艳抹的温贵妃端坐里头,见了柳絮温声道: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旁边的马车上跳下靖王,负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絮,冲着裴彦笑道: “彦弟,你也太小气了,佳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遮起来,是怕被人瞧了去吗?” 裴彦陪笑一声,转头对柳絮道: “絮儿,此处没有外人,摘了这劳什子帽子吧。” 靖王嘴角噙着笑,眼看着柳絮摘下帷帽,肤白貌美的一个小娘子,长得倒是普普通通。可一双猫眼却实在长得好,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 靖王阅女无数美人见多了。 可这一双眼睛实在生得极美。生在男子身上风流倜傥,生在女子身上更是秋水盈盈、默默含情。顺带着将她整个人都映衬得熠熠生辉。 倒叫靖王的心都漏了一拍。 温贵妃干咳了一声,嗔怒地斜了儿子一眼,道:“彦儿,你不是说柳姨娘已经准备就绪了吗?还不快点开始?” 柳絮回身从马车上拿了个长条的盒子下来,打开盒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叠图纸,一个人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做生意她是能手,可做军火她没有试过。 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 依样画葫芦她还是会的。 98k、狙击枪她做不出来,可打猎的土铳她从小就摸,黑火药她也跟着当护林员的父亲配过。所以当初她才敢大言不惭的应下这活。 做一把土铳她手到擒来。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故意把火铳的部件分开了几十张图纸画,又将顺序打乱,每一个部件都画得极其繁琐。 每一个部件都是找不同的工匠打造的。 这个世上,除了她没人能看懂。 她屏息快速组装起来。 靖王看着柳絮手上缠着纱布,神情专注地将一堆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组装在一起,又郑重其事的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些黑色粉末倒进铁管中,又用油布包着一颗钢珠塞了进去,然后又掏出一根长长的铁钎压实。 忙碌了好久,柳絮端着火铳道: “娘娘,靖王殿下,工匠的手艺有限,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还请捂好耳朵,目视前方。” 百步开外,已经有人安置了一只箭靶。 柳絮端枪,屏住呼吸瞄准。 她从小就跟着护林员的父亲学枪,打一个百步开外的静物完全不在话下。 不过,这火铳她第一次做,能不能成功她也不知道。若是爆膛,她也就报废在这里了。 心中还是十分的忐忑,手心也一片溽热全是汗水。 富贵险中求。 她一向深谙这个道理。 裴彦也捏了一把汗。 他的后半辈子能不能飞黄腾达,可就在此一举了。他捏紧拳头,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柳絮。 日头下,柳絮身上像是罩了一圈光环,英姿飒爽地有点让他晃眼。 同样晃眼的还有靖王。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传言中的女人。 然后就见柳絮点燃一根引线,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阵黑烟滚过,柳絮被枪的后坐力震得生生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靖王才被拦下。 靖王顺手就撑住了她。 可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前面的靶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前头那个捂着耳朵的老太监捏着嗓子开始大喊: “中了!中了!” 说着抱着那靶子腾腾腾的跑上来,众人一看,那箭靶的中间已经被钢珠轰出了一个黑洞。 看着森森的黑洞,柳絮突然疯癫的笑起来。早些时候,她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眼中充满了生机和狂热!看得裴彦都有些寒毛倒立起来,似从未真正认识这个枕边人。 “好!好!好!” 身后的靖王连叫三声好,狂喜让他有些面部狰狞。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得此神兵利器何愁大事不成!” 温贵妃也松了一口气,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目光盈盈的看着柳絮,露出赞许之情。 柳絮扭身跪在地上俯首道: “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岁!” 靖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然轻轻道: “这神兵利器确实厉害,却不知打在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柳絮闻言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靖王,见他眼中全是疯癫和狂热,才确定自己所听非虚,赶紧低头道: “我、我没试过。” 靖王扶她起来,满不在乎道: “那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侍卫就随手拎起了一个小太监拖到百步开外顶替了箭靶。 小太监全身哆嗦吓得屎尿俱流,看着旁边拔刀相向的侍卫却愣是一个字都不敢喊,只哭着咚一声跪在地上,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柳絮拿着火铳的手同样哆嗦个不停。 火铳试验成功她很兴奋,可此刻兴奋已经被恐惧和紧张代替。 她打过猎,但从没杀过人! 看着前面活生生的人,她几次想要点燃火线都最终闭上了眼睛。 靖王阴森森地笑着,走到她身后双手覆盖在她手上,也保持端抢的姿态,并慵懒地将下巴抵在柳絮的脖颈间,轻声道: “你紧张?” “殿下、我……我不敢!”柳絮几欲放弃,可靖王却死死的箍住她令她丝毫不能动弹。 “是这样瞄准,然后点火?” 靖王有样学样,等火铳瞄准了小太监的胸口,他猛地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巨响,对面的小太监应声倒下,抽搐了几下就再不动弹,地上已经氤出一摊血迹,在阳光下好似还散发着热气。 “哈哈哈哈!哈哈!” 靖王从僵硬的柳絮手中一把夺过火铳,饶有趣味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拉着裴彦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温贵妃这时才缓缓下了马车,亲自拉过柳絮柔声道: “不错!不错!彦儿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絮儿,你不光是彦儿的福星,更是本宫和靖王的福星。走,同本宫回宫,好好说说话。” 被温贵妃暖和的手牵住,柳絮全身的血液这会儿才终于开始恢复流动。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跟上了温贵妃的脚步。 从荒山回来后几乎每天温贵妃都派人来接柳絮进宫叙话,流水的赏赐送进侯府抬进飘香阁,一时间柳絮在侯府风头无两。 有了贵妃明晃晃的撑腰,柳絮在侯府简直横着走。连裴彦也日日宿在飘香阁,再不提去芳菲阁的事情。 温贵妃甚至下了一道懿旨,斥责九公主刁蛮骄横,苛刻慢待庶子,致使平哥儿落水而亡,命其闭门思过。 还派了宫里的教养嬷嬷到侯府管教,要她抄写女德一千遍。 就连皇上也不听她的解释,闭门不见。 九公主被关在芳菲苑不得出,每日在房里打砸了无数器具,心中的恨意还不解。 …… 宫里,丽妃也病倒了。 她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对着前来探病的江嫔苦笑道: “叫你费心了,还来看我。” 江嫔道:“娘娘说的什么话。臣妾本也该来给娘娘请安的。臣妾瞧着娘娘这病,好似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丽妃撑了撑身子,道: “本宫这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难产两回伤了身子。好不容易生下薇儿,千娇百媚的宠着,结果……哎……” 未嫁之前,李薇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九公主。可嫁了人,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全是糟心事情。 丽妃心疼女儿,郁结在心,旧病就缠绵而起。 江嫔见状忙宽慰道:“九公主聪明伶俐,虽娇纵了些,臣妾却觉得是个好孩子。臣妾相信,她不会做出那种慢待庶子致其死亡的事情来的。” “本宫也不信。可事实就摆在那里,贵妃娘娘都下懿旨斥责了。薇儿、薇儿这件事情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江嫔蹙眉。 虽说温贵妃统领后宫,但这是驸马的家事,就算她是驸马的姨母可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丽妃这个生母都没说什么呢! 如此想着,她宽慰道:“娘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娘放宽心才是,若是病坏了身子,今后还如何看顾公主?” 丽妃闻言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说罢起身,示意宫女拿来汤药。 江嫔亲自接了喂她喝,可才舀了一勺,她皱着眉头闻了闻,不动声色道: “这药凉了,去再熬一副来。” 宫女不疑有它,端着药走了。 等房中再无他人,丽妃才狐疑问道:“怎么了?” 第114章 狂蜂浪蝶 江嫔却不说话,只笑道: “丽妃娘娘可是一直喝这药?” 丽妃叹气道:“可不是吗。喝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大好。” 江嫔道:“既无效果何不换换?” 丽妃一皱眉,见江嫔炯炯地看着自己,她心头突然咯噔一下。敛了敛心绪道: “也是。不过郑太医一直都是用惯了的,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换谁好。” 江嫔笑道:“丽妃娘娘,宫中的太医用药总是小心谨慎,有时候还不如民间的郎中来得有用呢。” “是啊是啊。”丽妃嚅嚅道。 两人又寒暄了半日,等江嫔一走,丽妃就拉着心腹道:“你出去找一趟我母亲,就说我病了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让母亲带个大夫给我瞧瞧。” 心腹一走,丽妃就颓然倒在床上,手脚冰冷。 江嫔未入宫之前,是医女。 从前皇后娘娘的身子一向都是她帮着调理的,她今日话里有话丽妃听懂了。 要放在以前,她是不会信的。 可现在…… 温贵妃也不知怎么了,为了捧一个侯府的妾氏,这段时间频频拿她母女开刀,她依附于贵妃这么多年的情分竟是如此脆弱,抵不上一个妾来得重要。 次日母亲就带着人来了。 大夫一把脉就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什么都没有说只一个劲儿的求饶命。 只一瞬,丽妃就全懂了。 屏退所有人,她扑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母亲,我这么信她,这么多年事事以她为先,替她做了多少阴私之事,可没想到她居然用慢性毒药害我!母亲,为什么呀!” 丽妃的母亲林氏道: “儿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啊!” 丽妃却细思恐极,哆嗦道:“母亲,还记得我那两个难产没有出生的孩儿嘛?” “你是说?”林氏也打了个哆嗦。 “早年间有个刘美人宠冠后宫,也是怀了男胎结果胎死腹中,她的身子也是郑太医调理的。母亲,我怎么这么蠢,这么多年被她哄着骗着,怎么就没有怀疑过她!!我的孩子会不会……会不会也是……” 丽妃想通了一切,顿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自己还傻乎乎的依附于仇人这么多年。 如今,不光是她还有女儿也被那个贱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氏抱着女儿哭了一场,道: “儿啊,如今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还为时不晚。” …… 江嫔宫里,景德帝喝着江嫔亲自泡的茶,惬意的眯着眼睛道: “还是好这一口啊!” 江嫔笑道:“臣妾愚笨,未曾学到苏氏一二分,让皇上见笑了。” 她含笑低头,认真泡茶。 那日在苏记酒楼,苏氏私下给她集训了一炷香的时间,将泡茶的技艺倾囊相授。 她心中无限感激。 回到宫中就苦练茶艺,越研习越绝其中精妙之处博大精深,恐非一朝一夕能够全部掌握。 不过,她相信对付皇上已是绰绰有余。 果然景德帝道:“苏氏的茶艺确实了得,朕这些天都想着那一口清冽。这不,只能来你宫里解解馋了。爱妃的茶泡得好,小顺子和你一同学的,他就泡不出这味道来。” 江嫔笑道:“那要多谢苏氏不吝赐教。也不知她们搬了新居怎么样了。” 景德帝抿了一口,哈哈大笑道:“她和裴珩啊,且有得忙呢。” “怎么了?” “听说这满盛京的官有一大半都往将军府上递拜帖了。没想到裴珩躺了三年,如今还有这样的魅力。” 江嫔闻言,眉心直跳。 不过手上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一刻都没有迟疑。 “皇上,喝茶。” …… 搬了新家,没清闲上两天,铺天盖地的拜帖、请帖就飞进将军府里,其中甚至还夹了不少女子的小像、丝帕、荷包等等私物。 将军府收拾了大半个月,虽都是悄悄进行的,可裴珩一向是焦点人物,任何风吹草动都免不了惊动全城。盛京的世家官宦之家早就按耐不住,纷纷递了拜帖想要上门一探究竟。 有女儿的人家也都动了歪心思。 更有甚者,还跟将军府的下人偷偷打听裴珩的消息。 将军府的下人一个个都谦卑有礼,可都是属锯嘴葫芦的,愣是一个有用的字都没透露,急得所有人抓耳挠腮。 和苏璃走得近的谢家、宋家,还有她娘家每天都进进出出好多人。可几家也是心照不宣,对裴珩的病情闭口不谈,只说不知。 这可苦了那些盛京城未出阁的少女们。 同时也苦了苏璃。 原以为搬到将军府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可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 她每天起早摸黑,晚上粘枕头就着,一连数日连轴转,头都两个大了。 “夫人,这么多东西怎么处理?” 颂桃看着一箩筐收拾出来的画像、情诗、荷包、手帕等东西,没好气的说道。 苏璃头也不抬没好气道:“都收拾好了,搬去书房给将军定夺。” 颂桃眉头一皱,啊了一声。 夫人这是干啥? 哪有主母送外头这些狂蜂浪蝶的私物给主君看的?扔都来不及。 想了想,作势就要扔,却被苏璃一把拉住:“做什么?我的话不好使了是吧。” “不是,夫人!” 颂桃一跺脚,只得张罗着叫人把东西送去书房。 结果没半盏茶的功夫,裴珩自己就来了。 进来就看到被一堆庶务淹没的苏璃,正伏案整理如山的帖子。 一摆手,颂桃和颂枝就识趣儿的退下了。裴珩到了苏璃身边,道: “累不累?喝口茶歇歇?” 苏璃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嗔道:“没空!” “什么?”裴珩大吃一惊,赶紧问。 苏璃手上一刻都没得停歇:“从前只知道当家主母的风光,却不知道其中的辛苦。”她一指桌上那一垒拜帖,“兵部、礼部、户部、巴拉巴拉……,是不是全京城的官都想来拜会你?” “还有还有,”她又指着另外一垒请帖吐槽道,“还有这一堆,是邀请我们去赴宴会的。” 苏璃从来没有过此时的挫败感。 世家之间的人际往来,是每一个世家小姐都要掌握的必修课。可她一个穿书的,哪里懂这些? 而原主在娘家又是个不学无术的,从小在秦氏的溺爱下对这些庶务从不上心。哪里知道要如何处置这些? 虽有李嬷嬷从旁协助,可如今朝堂关系复杂,哪些人该亲近哪些人该远离,还真不是她一时半会儿就能拿捏得准的。 苏璃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离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还差得老远。 这么忙了,还有那么多狂蜂浪蝶夹杂其中,自然没有好气。 裴珩接过她手中的帖子,随手一扔。从桌上拉着苏璃起来,抱在怀里,哄道: “阿璃辛苦了。京中世家盘根错节,这里头的关系复杂得很,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理得清的,日后慢慢就知道了。不过,现在你什么人都不要理会。” “不理会?”苏璃瞪大了眼睛,“那乔迁宴请怎么办?” “不办了。” 裴珩斩钉截铁道。 “朝堂局势复杂,恒王、靖王、康王三派之间斗争不断,你说这样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第115章 闭门谢客 苏璃一点就通。 “闭门谢客!两不相帮!” “对!”裴珩一捏苏璃的鼻子,“夫人聪慧。” 听裴珩这么说,苏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怪她突然身陷庶务有些茫然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想明白。 如今被裴珩一提醒,倒是一个激灵。 从古至今,上位者最忌功高震主者。 裴珩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管皇上是真心爱惜裴珩,还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树立和维护他仁义君主的形象,再多的赏赐和厚爱都不为过。 可如今裴珩好了,朝野上下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个举足轻重的护国大将军。这个时候,裴珩的一举一动就不仅仅代表他自己了。 这一堆拜帖里,哪些是恒王的势力,哪些是康王的,哪些又是靖王的?谁知道? “那这些红颜呢?” 苏璃侧头盯着裴珩。 裴珩双手一扯苏璃的面颊,笑道:“你呀!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还用这些来恶心我?” “那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嘛。从前你躺着不能动,只能指望着我,自然有贼心没贼胆。可如今不一样了,搞不好你想多找几个年轻貌美的来伺候呢?” 苏璃一皱鼻。 裴珩闻言,松手假意道:“原来如此。那、我回去好好挑一挑?” 说罢偷眼看苏璃。 见她先是一愣,随后一拍桌子站起来河东狮吼道: “裴珩!你再说一个试试!” “哈哈哈哈……夫人,我不敢了不敢了……” …… 苏璃于是以裴珩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推了一切拜帖和请帖。又将所有私自夹杂在拜帖和请帖中女子的私物全都搬到府门口,付之一炬。 消息传开,盛京城里又不知有多少人在猜测裴珩的身体状况,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 顺带着又不知多少女人恨上苏璃。 只道她悍妇一个。 夫妻两个虽闭门谢客,但裴珩还是亲自进宫一趟拜见了皇上。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裴珩拄着拐杖从轮椅上摇摇晃晃的起来,艰难地想要下跪,却被景德帝亲自扶住。 “快别折腾了。” 景德帝看着自己视为半子的裴珩,如今能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已经倍感欣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老了,突然就生出很多感概来?那日从苏记回来后,就连着好几晚做梦梦到从前的事情。 此刻看到裴珩,宛若李乾还在眼前。 不禁就有些湿了眼眶。 “看着还是虚弱,别站着了,赐坐。” 顺大监闻言,赶紧上前搀扶着裴珩坐回轮椅上。 裴珩今日有心示弱,也就不再矜持,道了一声谢过皇上,就心安理得的歪回轮椅上了。 “要不要朕派个太医给你再看看?” 景德帝好好打量了一下裴珩,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如今面色发白手无缚鸡之力,完全就是一介文弱书生。 “谢皇上关心,不必了。郑太医给微臣调养了三年也没调养好。微臣身子太糙,吃不了细糠,还是民间的偏方适合微臣。” 裴珩淡淡道。 景德帝一愣,听出些话外之音来,哼怒道:“太医院就是一帮废物。那个郑太医就是废物中的废物。传朕的旨意,狠狠打上五十板子然后叫他收拾东西滚蛋吧。” 顺大监闻言,知道郑太医性命不保。 不过,郑太医是温贵妃的人,这些年帮着贵妃在宫里干了不少缺德事情,打死也就打死了毫不可惜。 顺手打发了郑太医,景德帝又问起裴珩近况。 裴珩将侯府里青山院和裴彦一家子的龃龉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又说了分府的事情。 听了裴珩的陈述,景德帝道: “没想到啊,这期间居然还有这么多事情。” 裴珩道:“皇上,我和父亲虽为父子,可到底父亲不止我一个儿子。废了一个,总得再扶起另一个。时过境迁,微臣已经不怪他了。皇上也是父亲,也有儿子,应当也能理解,是吗?” 景德帝一愣,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一时心中感概万千,道: “为人父母,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的?你能这么想很好。今日你难得进宫来,朕心里高兴,等会陪朕用午膳,再让小顺子亲自送你回去。” 说罢,敛下心神拉着裴珩又聊些家常。 “那日朕,看到你夫人和一双儿女了。得妻如此,你好福气啊!” 说到苏璃,裴珩的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温度,眉眼弯弯道:“是啊,微臣不知休了几辈子福气,才换来今生能和阿璃长相守。” 景德帝见裴珩表情,知他对苏璃甚是满意,不禁又想起长女李妍。 可惜了,李妍没有这个福分。 不过,苏璃也不错。 “你那儿子也很好!小小年纪才华出众,为人沉稳应答如流,颇有你儿时风范。”景德帝感叹道,“若朕的那几个皇孙有你儿子的一半,朕就心满意足了。” 裴珩眼神一敛,隐去所有的情绪,道: “欢哥儿确实不错,这些年苦了他了。” “好在现在你都好了,今后好好补偿就是了。”景德帝不疑有他,自顾自的说着。 君臣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却都很默契的只谈家事不谈国事。 用过午膳,顺大监亲自套了马车送裴珩回府。景德帝到了江嫔宫里午休。 今日却是辗转难眠。 “皇上,裴将军好了,您该高兴才对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江嫔轻轻地给景德帝捏腿。 景德帝长叹一声道:“你说,他会像裴珩一样,体谅他的父亲么?” 江嫔闻言一愣。 她自然知道景德帝说的是谁,可她不想接话,只当不知。 景德帝也没想她接话,自言自语道: “他是朕最得意的儿子,可他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伤害朕!还有皇后!朕对他们难道不好嘛?他们就这么等不及?朕的位置早晚都是他的,他那么做是为什么?为什么!” 几根花白的头发须坠落在额前,景德帝神色萎顿,浑沌的眼珠里有隐隐的伤痛和愤恨。 “皇上,喝碗安神汤吧。” 江嫔端过一碗安神汤,亲自喂景德帝喝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睡了。 坐在床前,她看着垂垂老矣的景德帝在睡梦中尤不安稳的样子,扯着嘴角无声道: “不会!” …… 第116章 聚会暖房 苏璃搬了新府,没有办乔迁宴。 只是等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单请了亲近的几家到家里小范围的聚聚,算是暖房了。 谢安大呼小叫,爬高爬低到处看。 “苏姨,我看中了裴欢边上那个院子,外头走几步就是练武场,您把那院子留给我呗,我隔三差五就来住。” 咚! 谢夫人在他头上打了一下,怒道: “你自己没家嘛?!成天往外跑!” 谢安捂着额头哭丧着脸道: “娘,这么多人呢!你给我点面子啊!” “面子是自己挣得!你要是也跟欢哥儿一样出息,我绝对不多说你一句!” 谢安吐吐舌头。 苏璃笑着摸摸他的头,道:“那院子苏姨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将军府就是你家,成不?” 谢安一把抱住苏璃的胳膊蹭道: “苏姨最好了!那我要给我那院子取个名字,就叫霸气堂!好不好?” 苏璃脸上抽了一抽。 谢夫人的脸更是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喜姐儿哈哈大笑,捂着肚子道:“霸气堂……霸气……哈哈哈哈堂!” “怎么了?不好听?”谢安很心虚。 喜姐儿一擦眼泪,泪眼婆娑连连点头道:“好、好听,好听极了!” 谢安闻言心中大安,转头对欢哥儿道: “听见没?霸气堂,你现在马上给我去写个匾额挂上去。” 欢哥儿白白眼,不过还是口嫌体正直,回房乖乖地写了。 至于他自己住的院子,还叫青山院。 欢哥儿说他喜欢青山院,苏璃和裴珩就随他了,还干脆把原来青山院的匾额都送给了他。 苏喆和宋慈在湖边钓鱼。 今日,苏喆化身乖宝宝,收敛了一身跳跃,安安静静地给宋慈递这递那的,难得一对冤家相处还算和谐。 苏璃带着秦氏、谢夫人,还有三叔母在园子里闲逛看风景。 三叔母道:“哎?亲家家里不是还有一位表小姐嘛?今日怎么不见她?我还想着带着五姑娘和六姑娘可以同她学学如何做个大家闺秀呢!” 秦氏尴尬地笑笑,“她呀,身上不爽利就留在家里绣花了。” 其实,今儿早上秦氏出门的时候,许菁是要一起来的。 可秦氏看她打扮得出尘仙女般,俏生生又一脸欢欣雀跃的样子,心中就警铃大作。 想起女儿回门那次,许菁打听这打听那的,如今又想起谪仙一般的女婿,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珩名动天下。 没有哪个女人不惦记。 听女儿说起,将军府的拜帖里就夹了不少女儿家的私物。 自己这个外甥女心思有多活络她不是不知道。 “姨母,妹妹乔迁之喜,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亲自做了一些糕点,过去了请妹妹和将军尝尝。”许菁掀着裙摆就准备上车。 秦氏劈头就道:“菁儿,我给璃儿做的坎肩上还欠一朵花就修好了。你绣工好,留在家里赶紧绣,赶明儿我好差人给璃儿送去。” 许菁一愣,小心翼翼道: “姨母,就一朵花的功夫,我回来绣也是一样的。” 秦氏皱眉,道: “菁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姑娘家家的别整天想着出去抛头露面。姨母近日正经给你相看户人家,准备早日成亲吧。” 说罢,再不理会钻进马车扬长而去。 留下许菁在府门口,原本还笑意嫣然的脸瞬间如变天,阴云密布。捏着那一篮子糕点,手指间都发白了。 “表小姐,怎么办?这么一来,不就见不到将军了么?” 丫鬟轻声在后头说道。 许菁瞪了她一眼,隐怒道:“没想到苏璃那个蠢货竟被她押到宝了。为什么!凭什么!她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而已!她哪一点比得上我!” 丫鬟不敢出声。 许菁又训斥道:“哑巴了!说话!” 丫鬟怯怯道:“是,表小姐是盛京有名的才女,自是大小姐拍马都比不上的。” “哼!苏璃,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嫁的比你好!” 将手中的食盒丢进丫鬟怀里,许菁扭头道: “走,去澹台府参加诗会。” …… 澹台府今日也分外热闹。 澹台家的二少夫人聂云柔爱好诗文,自从加入澹台家后,每月都组织诗会。许菁和她一来二往的因诗结缘,成了闺中密友。 许菁一进澹台家的后院,就被贵女和小姐们团团围住来。 “许菁,你和苏氏是表姐妹,她搬了将军府后怎么样了?” “对呀,对呀,你快跟我们说说。将军、将军真的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已经康复了么?” “还有,他们在侯府住的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来搬到将军府了?” “哎呀,我母亲下的请帖也被回绝了。,那个悍妇这是要把将军关起来金屋藏娇嘛?” “就是!快说说呀!” 许菁哪里知道这些内幕? 别说她进不去将军府,今日秦氏那样的做派,摆明了就是在防着她了。 她嫣然一笑道:“背后议论人非君子所为。恕我无可奉告。” 说罢,就带着丫鬟往聂云柔这边来。 众人叹息一会儿,各自散去。 转过一道屏风,今日聂云柔身边却还陪着一位不曾见过的年轻妇人,一身装扮贵气逼人,穿金戴银,华贵如牡丹。 “阿菁,你可来了。我正和柳姐姐说你呢。” 柳姐姐? 许菁默默打量,果然听那年轻妇人开口自我介绍道: “夫家晋远侯府裴家。” 正是柳絮。她借着贵妃的风头,身份也水涨船高,这段时间成了各府的座上贵客。今日跟着裴彦来澹台家做客。 一听是裴家三公子的那个贵妾,许菁眼底的鄙夷一闪而逝。见聂云柔亲自招待,便很快又换上一脸笑,冲着柳絮点点头。 主要是她一时之间也实在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叫裴少夫人吧?上头还有九公主压着。 叫柳姐姐吧,又觉得平白被她压一头。 聂云柔看着两人的窘态,附在柳絮耳边轻声道:“柳姐姐,别看她是苏氏的表姐,可她俩并不对付。放心,都是自己人。” 听了这话,柳絮释然一笑。 三人坐在一起说话,许箐走上前,亲昵地拉起聂云柔的手。 “阿柔,孕吐可好些了?” 第117章 绿茶聚首 聂云柔怀孕三个月了,还未显怀却孕吐得厉害,小脸白白瘦瘦的更显娇柔。 “还那样。” 许菁挨着她坐下,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道:“知道你吃不下,我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些糕点给你带来。你尝尝。” 聂云柔接过一块咬了一口。 “可怜见的,你都瘦了一圈了。这往后还有六七个月呢,可怎么办?”许菁满眼的关切,眼中隐隐浮上一层水汽。 “女人怀孕生孩子,总逃不过这一遭的。”柳絮忍着心酸道,“好在澹台大人对你关怀备至,你二人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聂云柔忙关切道:“柳姐姐,你的那件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从前我只当九公主刁蛮了一些,却实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歹毒,连庶长子都不放过。” 柳絮作势捏着帕子压了压眼角,“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聂云柔安慰了一番,扭头对许菁嗔道:“阿菁你那个表妹也不是个好东西,和九公主简直是蛇鼠一窝。阿箐你这些年可没少受她的罪。” 许菁淡淡笑道:“她从小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聂云柔叹了口气,“哎,阿箐你寄人篱下这么多年,也实在是难为你了。” 许箐面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敛去。 三人坐在廊下说着私房话。 这边靖王、澹台亭和裴彦密谈完恰巧从连廊那头走过,就听到了一阵温婉的笑意。 靖王扭头看时就见美人如斯,一袭白衣俏生生的,一双笑弯了的眼睛如猫眼宝石一般闪亮。 靖王心头一动,看了一眼同样有一双漂亮眼睛却已为人妇的柳絮,不禁心痒难耐,开口问道: “澹台亭,和你夫人聊天的是哪位?” 澹台亭道:“回殿下的话,那是永安侯家的表小姐,姓许名箐。” “许菁?永安侯家?”靖王将这名字在嘴边摩挲了几遍,“他家大小姐嫁给了裴珩的那个?” “正是。”澹台亭答道。 裴彦在一旁尴尬的咳咳几声。 靖王抬手摸了摸嘴角,笑道:“没想到永安侯府还有这样温婉的美人。” 那边,靖王对许菁垂涎三尺。 许菁也偷偷注意到了靖王。来人身穿黑色蟒袍腰系玉带,在澹台家的后宅来去自如,又有澹台亭和裴彦亲自陪着。 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想到如今朝堂上,靖王入主东宫的呼声之高,许箐不禁挺了挺后背,笑得也格外巧笑倩兮。 恒王已经快三十了,和恒王妃举案齐眉,膝下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儿子,主要是恒王长得不好看还木讷得很。 康王倒是年轻俊俏,才二十出头,但康王前段时间被爆出强抢民女被皇上训斥了一通。据说他还特别喜好有夫之妇,王府里一堆侍妾,别院里还养了许多妇人。 比起来,这个靖王简直就是干净的如浪里白条。 府上就一个正妃,一个侧妃,外加两个侍妾,一心干事业,也没有什么绯闻传出。 长得好,又有前途。 见靖王频频打量自己,许菁的心就活了。 聂云柔看在眼里,眼珠子一转道: “靖王殿下文采斐然,不如请他过来一起吟诗作对如何?” 柳絮也收拾了心情抚掌道:“甚好。” 吟诗作对? 她可不带怕的。 正好趁此机会让她们都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 许菁自是也乐意。 有了靖王的加入,诗会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众女从对裴珩的怅然中迅速脱离出来,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得意佳作,力争在靖王面前大大露脸。 最后许菁和柳絮的两首诗不相上下,众人难以抉择。 裴彦诧异道: “没想到,絮儿你还有这样的文采?” 柳絮傲然道:“我会的可多了,只是你不曾发觉而已。” 靖王私心里也觉得柳絮的诗更胜一筹,但柳絮已是有夫之妇,再抬举也不过尔尔。他捏着许菁的诗,道: “裴小夫人的诗是难得的佳作,但心境未免苍凉了一些。本王还是喜欢许姑娘的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有了靖王这句话,在场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许菁傲气,见柳絮诗才高于自己心中已经暗暗不爽,还隐隐担心自己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不保。此刻听靖王力挺自己,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冲着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靖王顿觉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被这笑撩拨的心神荡漾。 等诗会一结束,靖王就拉着澹台亭和裴彦道:“这个许菁还真是个妙人。” 裴彦呵呵一笑,道:“殿下喜欢,纳了就是,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澹台亭却说:“永安侯那个老顽固,怕是不愿意的。” “那个混账老东西,自诩清高。对本王一向阳奉阴违,本王几次三番的招揽都被他插科打诨避过去了,还自诩什么纯臣,绝不党争。本王就偏要纳了他的外甥女,看他能如何?” 说罢,靖王端起茶盏,阴狠的笑容隐进了浓重的水雾中。 …… 小型的暖房仪式办妥,一家子就算正式在将军府住下了。 入夜,清冷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亮点。微风吹过,楠舍里静谧一片。 “夏末了,昼夜温差也大了,出来得披件衣服。”裴珩亲自给苏璃披上一件外套,抱着妻子坐在树下秋千架上看月亮。 苏璃顺势依偎在他怀里,看着头顶皎皎明月,柔声道: “我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了呢?”裴珩吻了一口她馨香的鬓边。 这样的日子,苏璃期盼了不知多久。 前世,她每天都忙得头脚倒悬,把丈夫生前留下的家具小作坊做强做大,从十几个员工一直发展壮大到上千个员工,还有好几条生产线,国内外订单接到手软。 可纵然钱赚了不少,人前风光无限,可回到家里还是只能独自一个人面对冰冷的一切。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发呆,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睡觉,连哭都只能一个人。 房子再大再好,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不同了。 她有裴珩,有欢哥儿,有喜姐儿。 还有父母、弟弟,有李嬷嬷、颂枝颂桃。 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家人。 不光如此,她还有了很多真心相交的朋友。 这一次,她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这个书中的世界,这是一个温暖的世界。 有家有爱! 苏璃抬头深深吻住裴珩,温润的触感让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秋千架摇摇晃晃,带起头顶的明月也跟着一晃一晃。 林间有微微的蝉鸣,还有小鸟振翅的声音,一切静谧又安详,宛若世外桃源。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裴珩在她耳边说: “阿璃,这一切都不是梦。我爱你,我们一家四口要永远这样幸福美满下去。” …… 第118章 中秋节礼 岁月流转,转眼就进了八月。 苏璃平日里除了照顾裴珩和两个孩子的起居,就是吃吃喝喝打扮自己。 如今不用出门交际,少了不知多少事情。府里的事情也有得力的手下们代劳,一切井井有条根本不用她操心。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晚上还有个帅到近似妖孽的老公陪睡,啊!这古代贵妇的生活实在是堕落啊! 不过,看着裴珩每天忙碌,没几天苏璃就也坐不住了。 正所谓未雨绸缪。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变故什么时候来临都说不定,她一刻都不能懈怠。 还远没有到躺平的时候呢! 朝堂斗争她帮不上忙,就只能打理好生活和生意,让男人没有后顾之忧,或许来日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自从那天拿景德帝当小白鼠,试了新式泡茶的接受程度,她就将此法在名下酒楼、茶楼开始试点推行。 “阿姐,茶楼、酒楼里散茶的推广已经都开始了,配合茶艺的诗会、茶会也都办起来了,效果都还不错。另外,听说宫里的江嫔娘娘十分擅长此道,皇上也很喜欢喝这样泡出来的茶。现在盛京城里,已经刮起一股不小的茶艺风尚。” 苏喆说得眉飞色舞。 他可太佩服阿姐了,这样新奇的泡茶手法她是怎么研究出来了。 苏璃翻着账本沉着道:“叫你去南方买茶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阿姐放心,按照阿姐的标准,我在江南、闽南两地买了好几座茶园、茶山。又按照阿姐说的,各地的茶厂已经开始制作散茶。我带回来一批茶样,阿姐刚好试试。” 这么重要的事情,苏喆必须亲自去办。他跑刚了一趟南边回来,皮肤都黑了许多。不过也更壮实了,看着更俊秀了。 苏璃看他皮实的模样,也很是欣慰。 烧水泡茶,开始试茶样。苏璃道: “阿喆,你姐夫不建议你这个时候入朝为官,阿姐又让你做这做那的,你不会怪我们吧。” “怎么会?”苏喆喝了一口茶,道,“阿姐和姐夫的话我自然绝对信的。听娘说,爹也说这段时间还是低调安分一些的好。所以这次我去南边,爹都没说什么。” 难得的爹会支持他做一件事情,要放以前爹早就打断他一条腿了。 “阿姐,说来也奇怪,絮雪冰城自从被咱们断了冰,居然还在卖冰品。只是少了很多,每天也只是限量供应。我查了,那些冰也不是东西两市流出去的,也不知道她又寻了什么门路。” 这件事情,苏璃也很纳闷。 照理说,柳絮应该拿不到冰了才对。她可真是神通广大,自己把冰路都给她断了,她还能翻出浪来。 不过好在经此一役,冰类产品已经烂大街了。絮雪冰城的生意一落千丈,总算也是达成了目的。 不过,这冰的来处没搞明白,苏璃总觉得如鲠在喉,于是叫苏喆继续留意。 又听苏喆继续道: “近日天气转凉,他们的奶茶生意又逐渐红火起来了。咱们不用做点什么么?” 苏璃笑道:“奶茶并不难做,你把方子放出去,不出一天,东西两市就遍地开花了。再说了奶茶也需要茶叶的。等咱们的秋茶、冬茶进了盛京,盛京的茶叶生意都咱们说了算。你说她柳絮还有什么出路?” 别说茶叶,到时候茶叶渣子都不给她。 “阿喆,堵是堵不住的,因势利导才行。而且这些都是小钱,眼光放长远一些。” “嗯。阿姐,我记住了。对了,我这趟出去顺便谈了几个南方的丝绸商和布商,准备给咱们的成衣店再引进一批时新的花样,带回了一批新布料给你送过来了,到时候你看看如何?” “嗯。” 姐弟两个又商量了许久,生意上的事情聊完,苏璃就问起他和宋慈的事情。 苏喆道:“阿姐放心,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她会被我打动的。” 苏璃无奈摇摇头。 回到楠舍,颂桃和颂枝正在整理一批布料,果然花样十分的新颖独特,颜色又都是苏璃喜欢的。 “眼看入秋了,刚好裁成秋衣。” 岁月流转,一进入八月就不得不开始忙碌起来。就算不用准备其他各府的诸多节礼,但晋远侯府、永安侯府、并裴珩的外祖家温府的节礼还是要准备。 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得进宫拜见皇上和各宫娘娘。 就算裴珩和她再想低调,这几件事情总是躲不过的。 搬家后,苏璃他们就没大和晋远侯府往来。这日准备了节礼,叫人送过去。 侯夫人一看那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就不想看。 她问前来送礼的颂枝,道: “就这些了?还有当初商量好的两成家用呢?” 颂枝客客气气地递上两成家用,道: “夫人说了,庄子上收成不好入不敷出。还有各家铺子的生意也不尽如人意,勉勉强强度日而已。这些还是夫人从牙缝里挤出来孝敬侯夫人和侯爷的。” 侯夫人一看那单子上少得可怜的家用,气得腮帮子疼。 往日里,她从裴珩名下的那些铺子路过,明明看到生意红火得不得了。听说还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去酒楼、茶楼参加什么诗会、茶会,那什么散茶的泡茶之法在各世家都很流行。 就连三房的五姑娘、六姑娘都能装模作样的泡上一会儿。 什么收成不好、入不敷出,骗鬼呢! 想要发作可惜侯爷就在身边,只得一肚子气又咽了回去。 侯爷知道裴珩是彻底和侯府生分了,如今能送上些家用已经是尽到他长子的责任了。 相比之下,松鹤堂就热闹了许多。 颂桃带着一箱箱礼物逐一摆在老夫人面前,另外还奉上了一笔不菲的红封,道: “夫人说了,这些是专门孝敬老夫人。还有这些布料是夫人从南方特别定制,给老夫人裁制秋衣制作鞋袜的。”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 “我都老了,哪里还用着了这么多。我也给珩哥儿、璃儿,还有平哥儿喜姐儿也准备了些玩意儿,你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 “好嘞!谢过老夫人。”颂桃伶俐道。 又对一旁作陪的三叔母道: “另外这些是夫人专门送给三叔母、叔父的。还有这些茶叶、泡茶的器皿是给五姑娘和六姑娘的。” 三叔母喜出望外,道:“还有我们的呢?璃儿这孩子就是有心了。” 五姑娘和六姑娘抱着茶具和茶叶爱不释手,连声道谢。 颂桃道:“将军和夫人说,中秋那日要入宫见驾,不能回侯府吃饭。中秋前一日,定回来陪老夫人用晚饭,届时一家团圆,共赏秋月。” “好,好!”老夫人高兴地应下。 第119章 寒门书生 中秋节前两日。 一早,苏璃带着节礼,带着裴珩和一双儿女整整齐齐的回了娘家。 刚下车,永安侯和秦氏,还有苏喆就已经在府门外等候。见了面,秦氏就乖宝儿乖宝的搂着欢哥儿和喜姐儿走了。 永安侯看着拄着拐杖下来的裴珩,默默的点点头,上前打量一番沉声道: “不错,不错!到底是年轻啊,恢复的不错!” 裴珩今日锦袍玉带,白玉束冠,身材颀长,站在苏璃身边简直就是郎才女貌,看得羡煞旁人。 “有劳岳丈大人挂怀了。” 裴珩点头致敬。 苏喆上来一把搀住苏璃道:“阿姐,你可回来了。娘三天前就开始张罗这顿饭了,全是你爱吃的。快走,去看看。” 苏璃扭头看,见裴珩温煦的笑着冲她点头。 “你、一个人行么?” 苏璃不放心裴珩。 在她心里,裴珩总是那个需要她悉心照顾的病人,这会儿把他独自一人丢给她那个不苟言笑、严厉至极的父亲,她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去吧。侯府是你家也就是我家,我和岳丈大人说说话,别担心。” 裴珩示意她安心去。 自己则拄着拐杖慢慢跟在永安侯的身后去了书房。 今天全家都在,却唯独不见许箐。 苏璃拉着苏喆问:“她怎么没出来?” 照理说,今日裴珩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许菁不可能放过的啊? 苏喆哧鼻道: “她呀,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进了门到花厅坐下,秦氏已经带着欢哥儿和喜姐儿在了,俩孩子面前毫无悬念堆了山一样的好吃的。 “娘,给喜姐儿少吃些甜食,牙都快蛀光光了。”苏璃一见秦氏恨不得把喜姐儿嘴巴塞满的架势,赶紧劝道。 秦氏充耳不闻,又挑了一块糕饼往喜姐儿嘴里塞,还说:“没事,反正都要换牙的。好吃嘛?好吃啊,那这些外祖母再叫人做一份,走的时候一并打包带走可好?” 喜姐儿鼓鼓囊囊的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眼睛亮亮的一个劲儿的点头。 苏璃还要说,欢哥儿却道:“母亲放心,我会监督喜姐儿好好漱口刷牙的。” 秦氏宠溺孩子没边,跟着道:“就是,好好漱口刷牙就是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让人吃东西呢!” 说着,也往欢哥儿嘴里塞。 欢哥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眉头一皱只能扛下这波疼爱。 苏璃捂嘴嬉笑不止。 正说话间,厅外闪过人影。 “夫人,沈大人来了。”丫鬟在外通传。 秦氏闻言,忙笑道: “延清来了,快进来吧。” 话音落下,苏璃见一个清秀端庄的年轻后生,手里提着几个纸包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恭敬地行礼道: “下官沈延清见过侯夫人,见过将军夫人。这是下官备下的一点薄礼,祝侯夫人中秋安康。” 侯夫人笑道:“都快是一家人了,延清怎么还这般见外呢?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一家人? 苏璃狐疑的看了苏喆一眼,果然见他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再看母亲那副模样,苏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听苏喆凑过来轻声道: “这沈延清是吏部考功司五品郎中,是父亲的手下。母亲相中了要说给许箐的。” 苏璃哦了一声,看向沈延清。 此人神色清正,是磊落君子之相。此刻他正从容不迫的回答着母亲秦氏的问话,看样子,母亲对他也很是满意。 不过,她还是无声地问苏喆道: “许箐能愿意?” 沈延清虽一表人才,可看得出来家境不是很好,一身棉布常服洗得有些发白,袖口还有些许磨损。但饶是如此,衣裳却是浆得笔挺,也干干净净的,倒是衬得人白净整洁,格外顺眼。 不过,以苏璃对许箐的了解,沈延清她是绝对看不上的。 “可不是嘛?这几天正闹别扭呢!” 苏喆对着嘴形。 那边沈延清和秦氏说完话就告退了,由下人领着去书房找永安侯去了。 秦氏还是一脸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都看不厌的表情,一拍大腿开始絮叨: “延清是你父亲手下最得意的门生,人品端方前途无量。我物色了许久才看中的,和箐儿郎才女貌,简直绝配。” 苏璃和苏喆无声的对视一眼,道: “娘,箐表姐答应了?” 秦氏一愣,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箐儿爹娘走得早,我和你父亲就是她爹娘,婚事自然由我们做主。” “早些年,她自作主张拒了孙家,再要在世家中找个合适的已是不可能了。这沈延清已经是最好的了。他虽家境清寒,但家中只有一个老娘要赡养,人口简单。寒门出身的人,没有那多世家豪门的歪歪绕绕,箐儿嫁过去不知要少操多少心。” “如今虽清贫一些,但延清能干上进,风评颇佳,你父亲也说他假以时日,成就不会在他之下。” 秦氏心里着急啊。 从前她不知道许箐心事,只道她真是孝顺不想离开她,可自从苏璃回门那日,她就听出一些苗头来。前不久,听说裴珩好了,许箐还三番五次旁敲侧击的跟她打听,又几次三番想跟她去将军府,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女儿吃了那么多苦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绝对不允许许箐去捣乱女儿和女婿的生活。 另外还有一桩事情,也不得不逼着她赶紧把许箐的婚事定下来。 因为前些天,永安侯回来同她说,澹台大人明里暗里的同他表示,靖王殿下有意要纳许菁为侍妾。 “靖王?他什么时候看上许箐了?”苏璃吃了一惊。 “是啊。我也吓一跳。璃儿,你父亲在吏部当值,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他。靖王、恒王、康王,哪个不想把他拉拢到麾下效力?可你父亲是纯臣,他这些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在这种关键时刻,靖王要纳菁儿,怎么可能是出于真心。” 秦氏和丈夫一分析,此事实在不能再拖。干脆就找了沈延清。 沈延清身处考功司要职,长得也好,照理来说应该是不愁没媳妇儿的。可他为人太过正直,又负责官员考绩,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 加之家中清贫,竟是熬到了二十五六也没人看得上他。 他本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当个光棍的,可没想到吏部主官居然找他谈话,问他考不考虑自家外甥女? 攀附上官的事情他不想做。 可在一次诗会上见过许菁后,竟念念不忘。于是应了永安侯的话,今日又趁着中秋佳节上门来。 第120章 打秋风的 后院,丫鬟匆匆回到许菁房里。进了门就兴奋道: “小姐,小姐,我看到未来姑爷了,长得一表人才……” “哼!”许菁冷哼一声道,“还没过定呢,他算哪门子姑爷?” 丫鬟自知说错了话,收起欢欣的表情怯怯道:“沈、沈大人还给夫人送了节礼,夫人留他在花厅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会子去书房找侯爷去了。” “他送了什么?” 丫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 “笋、笋干,酸菜,还有辣椒。说是他母亲自己腌制的。还有一包桂圆……” 丫鬟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来就没声了。 笋干、酸菜、辣椒? 呵呵! 许箐自嘲的笑了几声。 秦氏自己的女儿嫁了当朝独一无二的护国大将军,如今分府别住当家作主做了将军夫人,还有一品诰命在身。 而给自己说了一个中秋节礼只拿得出笋干、酸菜的穷酸小子。 听说沈延清至今还和他老母挤在西巷一个一进的小破院里。 为什么? 她分明就是在恶心自己。 还挑了今天这样的日子,让沈延清上门来,分明就是要在苏璃和裴珩面前让她抬不起头来。 “小、小姐,前头说已经开饭了,请您过去呢。” “不去!” 许箐砰的砸碎了一只茶盏。 破碎的瓷片飞溅,她的眼前闪过寒冷的冬天,母亲双手泡在冰水里替人洗衣服的场景;还有深夜一盏油灯下母亲眯着眼睛纺布绣花的场景。而父亲屡考不中,开始酗酒,每日醉醺醺的,写他那些酸溜溜的诗文,对家里的生计毫不在意。 最后,父亲疯癫了烧了所有的书稿,一把大火把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全都烧没了。而他自己也在林子里上吊自尽了。 母亲没办法,只得带着她来投奔姨母,可她积劳成疾没多久也病死了。 临终前,母亲说,当年定的是她嫁给永安侯,可她却为爱跟着一个寒门书生私奔了。秦家没办法,让秦氏顶替她嫁入了侯府。 同为姐妹,她母亲吃尽苦头含恨而终,而姨母秦氏却嫁入高门享尽荣华。 所以每次看到姨母,她就恨。 每次看到苏璃,她也恨! 如今,秦氏还要将她嫁给沈延清? 她便不要! 看着诗会那日的诗稿,她眼波流转心中的开始盘算起来。 …… 饭厅里,丫鬟来禀告说表小姐身子不适,不来吃饭了。 秦氏闻言,讪讪一笑。 许菁这怕是闹脾气了。 倒是沈延清敛目沉声道:“是下官冒昧了,今日登门拜访,本该放下节礼便走,不该叨扰大人一家用餐团聚的。” 秦氏笑道:“延清,侯爷和我可没拿你当外人,日后都是自家人,无妨。不必理会她,开饭。”不过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苏璃扶着裴珩坐下,亲自给他布菜。 照顾完裴珩,又扭头给欢哥儿夹菜,欢哥儿被苏璃和外祖母秦氏夹在中间,看着她们轮流给自己夹菜,深深吸了一口气。 饶是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特地饿着没吃早饭,此刻面对摇摇晃晃、怎么吃都不会变少的菜肴顿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面沈延清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吓到,见秦氏张罗着叫人给他布菜,他赶紧道: “不劳夫人费心,我自己来、自己来。” 欢哥儿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两个互不相识的人此刻倒是生出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来。 裴珩见二人这副表情,也憋着一肚子笑。 他转头也给苏璃夹菜。 “夫人,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苏喆一看坏笑道: “姐夫,你这就不懂了,我阿姐就喜欢瘦!她以前为了能瘦,每天只吃一顿,一顿就吃一口米饭。” 原主苏璃当年为了裴彦一句盈盈一握小蛮腰,就生生减肥把自己饿晕,这件事情在贵女圈里还被传为笑谈。 这都是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苏喆也拿出来说? 分不清场合的么? 还有原主这是什么猪脑子,这种糗事如今要自己来背锅。 苏璃瞪了他一眼,道: “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咱家的饭菜不好吃,想要去别人家吃啊?你节礼准备好了嘛?嗯?” 说罢恶狠狠的用眼神警告他,再多嘴就把他和宋慈的事情说出去。 果然苏喆瞬间蔫了,亲自夹了一根辣椒跑过来送到她碗里道: “阿姐,你爱吃辣椒,这是沈大人的母亲亲自种的,和别家不同,特别新鲜。尝尝,尝尝!” 又狗腿的转身对裴珩道: “弟弟说错话了,自罚三杯。姐夫英明神武,绝对不会为了从前的事情为难阿姐的,是么?” 裴珩哈哈一笑,看着苏喆猛灌了三杯,却笑着把那辣椒夹到自己碗里,道: “最近阿璃不喜欢吃辣椒,不如换点清淡的。” “对!”苏璃作势不领苏喆的情,夹了一口酸菜道,“我最近喜欢吃酸菜!” 秦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姐弟两个打闹了,顿感亲切。就连侯爷也难得的勾了勾唇角,道: “延清,裴将军,让你们见笑了。” 沈延清赶紧道:“哪里哪里。” 裴珩也一脸宠溺道:“阿璃在将军府日夜辛劳,难得回一趟娘家,随她高兴就好!” 秦氏也赶紧转移话题道:“喜欢吃酸菜还不好办?沈夫人送了一些来,回头我都给你包上。” 沈延清也道:“承蒙将军夫人不弃,下官让家母多做一些送到将军府。” “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璃见沈延清在书房里和父亲、裴珩聊了许久,知道他必定是父亲和裴珩看重的,所以有意结交。 只是任她如何努力回忆剧情,也记不起原着中有没有沈延清这么一号人物。 主要是原着中朝堂争斗的那一段,她嫌复杂直接跳过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永安侯听苏璃这么讲,倒是很认真地看了女儿一眼。 女儿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懂事了许多! 看来,嫁给裴珩真是不错的选择! 用过中饭,秦氏给苏璃打包带走了好多东西,完全不亚于她带来的东西。 看着满满一车,裴珩打趣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娘家打秋风的呢?纯属强盗行径。” 苏璃靠在他肩头,觉得幸福美满。 她向往的日子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平平安安。 回到将军府,简单梳洗了一下。 苏璃歪在床头就准备午睡。 晚上还要去温府拜见裴珩的舅舅舅母,少不了还得应酬一番。 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身后的裴珩喃喃道:“我不喜欢你瘦,我喜欢你丰腴一些。” 苏璃痴痴的笑,眯着眼睛道: “怎么?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醋?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是我裴珩的妻子,这就够了。” 话虽这么说,可手脚却十分的不老实。 “哎呀,睡觉呢!待会儿还得出门,脱了再穿麻烦!” “那就不脱也行!” 感受到裴珩斗志昂扬,苏璃知道这一顿欺负是逃不过了。好在虽已入秋,但天气还热,只需要掀掀裙摆就行。 一顿快餐吃得夫妻两个意犹未尽。 可再磨蹭下去,温府的晚饭就要赶不上了,不得不速战速决。 温热的帕子覆上来,裴珩温柔的替她擦拭干净,然后很狗腿的把她恢复原状。小狗一样的眼神可怜巴巴的趴在她胸口,道: “阿璃,我说得是真心话,我真的喜欢你丰腴一些。” 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璃云鬓散乱,嘴唇嫣红,眼神中还微微泛着水雾。她的余韵很长,还沉醉在方才的激情中久久不能自拔。 这哪里是快餐,明明是开胃菜啊! 吃得不上不下,叫人心痒难耐! 干脆一把抓住他的狗爪子举过头顶,翻身上去恶狠狠道: “呐!这可是你自找的啊!” 第121章 戏精一家 下午要去裴珩的外祖家吃晚饭。 苏璃一觉醒来云鬓散乱,衣服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光着背被裴珩搂在怀里。 “哎呀!什么时辰了?” 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苏璃赶紧催着裴珩起身。 “快起来,该迟到了。” 裴珩单手支着脑袋吃吃笑着,看着手忙脚乱的苏璃道: “不着急,去得早了还要费神同他们周旋。反正我是病人,踩着饭点过去没人敢说我什么。” 苏璃忙着穿衣服,看看自己一塌糊涂的妆容少不得又叫颂枝颂桃进来帮她重新梳头上妆。 哎,实在美色误人啊! 面对裴珩这个尤物,她是一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心甘情愿的沉沦啊。 她看着镜子里的裴珩道: “你也太双标了。今日去永安侯府,你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催三催四的就怕出门晚了。” 裴珩行伍出身,军营里什么苦日子都过过,平日里根本不用人伺候。 等苏璃收拾停当出来坐在妆镜前准备梳头上妆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干脆拄着拐坐到苏璃身边,一边把玩她的胭脂水粉一边道: “那能一样嘛?永安侯府是你娘家,那就是我家,齐国公府虽是我母亲的娘家,可自从小温氏嫁给我父亲做了续弦后,我就同他们不亲了。” 说着,还拿着一支华丽精致的金簪在苏璃的鬓边比划,一会儿又拿起另一支。过一会儿又拿着苏璃的粉扑子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擦点粉,好好一张脸搞得鬼气森森的,想吓死谁啊? “别玩了。”苏璃一把夺过,扔了块帕子给他自己擦脸。 颂枝和颂桃手又巧又快,麻溜的就重新梳好了发髻。正要给苏璃上妆,裴珩却已经拿起了眉笔,自告奋勇的要给苏璃画眉。 “那!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怪我对你舅舅家的人不亲近。” “对,不用太亲近,过得去就行了。” 裴珩面容一本正经,蹙眉认真地给苏璃画眉,画了一边还后退了一点认真欣赏了一下,赞许的点点头,又开始画另一边。 “对了,母亲说想把许箐表姐的婚事尽快定下来,免得到时候夜长梦多。” “哦。”裴珩心不在焉地应着。 其他女人的事情关他何事。 “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吧。我看沈大人挺不错的,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苏璃是真心觉得沈延清不错,人长的端正气质也好,关键是品行好。 考功司捏着多少官员的绩效,关系着他们的晋升,是个有实权位置。但凡沈延清为人不那么正直,都能贪个流油。可他还是坚守本心,做个正直的好官。家里日子过得虽清贫,可腰杆子却是笔挺的。 裴珩眉头跳了跳,酸溜溜道: “所以,你挺喜欢他?” “喜欢啊!”苏璃不假思索道,“我看你们在书房聊了那么久,想来你和父亲也很喜欢他,对吧?” 裴珩别别嘴。 阿璃可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避险。喜欢两个字怎么能轻易说出口呢?当初还说喜欢孙中怀那款的。 怎么?自己不比他们帅嘛? 想着,裴珩在镜子里偷看了自己一眼。 咦!鬼气森森的吓死个人! “沈大人确实不错。朝廷的官员若人人都像他和岳丈那样一心为公,何愁我大启不繁荣昌盛?不过,我看你的许表姐却看不上人家,此事悬。” 裴珩实事求是道。 苏璃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许箐可不是一个肯安安分分接受命运安排的女人。 只能祈祷一切顺利,永安侯府可千万别和靖王扯上关系! 正想着呢,裴珩笑吟吟的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给阿璃画的眉,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夫人天生丽质,真是画什么妆容都好看。为夫出去看看孩子们准备的如何了,你收拾收拾就出来吧。” 说罢,拄着拐杖不急不缓的走了。 苏璃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照镜子。倒要看看裴珩给自己画得如何了。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天啊!镜子里那个张着血盆大口、面颊上两坨高原红,眉毛浓厚得跟杀猪大汉一样的是谁! 石榴姐嘛这不是! “裴珩!!!!” 苏璃失声尖叫。 一边的颂枝和颂桃早已经憋得肚子疼,这会儿才敢放声笑出来。 门口听到河东狮吼的裴珩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冲着来接应的连城连连摆手: “快走快走!切莫停留!” …… 重新清洗、重新上妆,终于收拾妥当又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出门时天色都快黑了。 一家四口齐齐整整的出现在齐国公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要准备开饭了。 苏璃轻飘飘瞅了裴珩一眼。 原来某人是故意的! 真是算无遗策,是一点儿空闲时间都不给别人留。 齐国公留得一把美须,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见了裴珩就拉着他笑道: “左盼右盼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裴珩柔弱地躺在轮椅上,虚虚的拱手,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感觉说句话随时会断气一样: “承蒙舅舅挂怀,裴珩心中有愧。实在是病体缠绵,这才来得晚了一些。还望舅舅、舅母见谅。” 齐国公笑眯眯道: “珩儿说的什么话,你还记得舅舅能上门来舅舅就已经很是高兴了。走走走,都别在外头待着了,入席开饭。” 齐国公夫人也亲切的招呼苏璃和孩子们入府。 欢哥儿和喜姐儿很自觉地给裴珩推轮椅。上台阶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齐国公不得不叫四个家仆,抬着裴珩的轮椅上去。 裴珩还一脸歉意转头对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道: “舅舅,舅母,我实在虚弱得很,让舅舅和舅母见笑了。” 齐国公连忙一脸笑意摇头摆手。 扭头就和夫人打起了眉眼官司: “不是说都好了嘛?怎么还这么虚?看着随时都要挂掉的样子?” “谁知道啊?你妹妹说他可都好了。” “无妨,你等会再试探试探……” 齐国公家里也是个大家庭。 今日知道裴珩要来,各院的主子不拘老少男女,全都找了由头挤也要在饭桌上多挤出一个凳子来。 进了饭厅,苏璃一家四口瞬间就被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住了。 苏璃顿有化身国宝大熊猫接受众人瞻仰的感觉。 倒是裴珩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歪在轮椅上,朝着众人都点头示意,完了还拉着苏璃咳咳咳几声。 “……”苏璃顿时无语。 这会儿她还能不明白?下午裴珩在房里为何要捣鼓她的粉刷子了。 看他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放在灯光下一看,真是吓死个人啊! 果然一堆不知道谁是谁的亲戚们就开口了: “外界都传将军已经大好了,今日一见怎么还这般虚弱?面色这般差劲。” “平日里都喝什么药?看的哪个大夫?” 顿时七嘴八舌的就开始了。 苏璃倒吸一口冷气,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哪里应酬得完?难怪裴珩磨磨蹭蹭的,直到饭点了才上门。 偷偷看了裴珩一眼,眼中充满了赞许。 明智啊! 而裴珩喉咙底发出几声嗬嗬声,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很明显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苏璃赶紧接上道: “夫君病体沉疴,哪里就好得那么快了。外头都是误传,误传!诸位,夫君虚弱精力不济,还是都快别问了。” 欢哥儿及时地接上,扶着裴珩的手道: “父亲,大夫说了您不能久坐,这一路马车过来可累着了?要不要找个地方躺下歇一歇?” 喜姐儿更配合,糯糯道:“喜姐儿给父亲拍拍。” 第122章 活着就好 齐国公见状赶紧摆手道: “都别打听了。珩儿好不容易见好了一些,今日撑着病体来家里吃饭,我和你舅母已经很高兴了。快快,开饭。” 众人人均都还没问上一句,就被打发了,有些意犹未尽地散开去。 苏璃和喜姐儿被舅母带走去女眷桌了。 临走前,苏璃暗中一个眼神。 欢哥儿默默点头,表示收到! 放心,他已经知道今天的戏码了,绝对会照顾好身残志坚的父亲,也会帮他挡住一切外界的干扰。 齐国公夫人拉着苏璃坐在自己身边,亲切问道: “璃儿啊,珩儿是我们的亲外甥,如今身子好了,往后你们可要多来府上走动走动啊。” 苏璃心中道:从前裴珩要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多到青山院走动走动看看他?如今看他好了,觉得他有利可图了就要恢复走动了?真是不要face。 不过,她面上笑笑,保持一贯在人前温顺柔弱的形象,道: “舅母说的是,夫君身子若是康健我们定会常来走动。可若是……舅母,那就没办法了!” 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道: “哎,自古天妒英才。璃儿啊,大夫可曾说珩儿有几成把握能重新站起来?” 裴珩遇到神医的事情他们已经都知道了,贵妃那里传来的消息。 但贵妃说得也含糊,只说裴珩亲自给皇上上了一份折子,那一笔字写得狗趴一样、软绵无力。不久前还听说他进宫,同皇上密谈了半日,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期间,皇上还让人抓了郑太医狠狠打了五十板子,打到三十板的时候郑太医就没了气了,可执行的太监还是足足打够了五十板子,才拖着死狗一样的郑太医丢出宫外。 当日贵妃得到消息想去见见裴珩,也被人拦在了外头。裴珩出宫的时候,也被顺大监捂得严严实实的,衣角都没见一片。 贵妃心里急,让他们找个机会探探。 齐国公夫人眼中充满了期待。 苏璃也跟着叹气,眼中已经开始晕染上几分水汽,道: “大夫是给夫君重新接了四肢,可也说了只能勉强能动,要想恢复如往常,只怕……舅母,我也想过了,能活着就好了,哎!” 说罢,拿着帕子开始压眼角。 齐国公夫人见她一脸藏不住心事的蠢样,又见她悲从中来实在不像作假,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拍拍她的手,亲自给她布菜,道: “好了,不说了。能活着就是不错了,别的也就不奢求了。吃菜吃菜,今日团聚,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嗯!”苏璃乖乖点头,从善如流。 齐国公府原本还有十几个嫡小姐、庶小姐、表小姐。得知今日裴珩要上门来,一个个都心花怒放,暗暗较着劲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等着在心上人面前大大的露脸。 结果…… 哎,男神也有迟暮的一天…… 饭桌上,苏璃反复能听到一颗颗芳心破碎的声音。 裴珩那副惨样,席上自然没有人敢敬他酒。欢哥儿还亲自布菜,拿个勺子小口小口的喂到裴珩嘴边。可就吃了几口,裴珩就摇摇头, “吃不下了。” 齐国公忙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裴珩弱弱的摇摇头。 欢哥儿一脸担忧:“父亲,大夫说了您就算没胃口也要吃,吃了才能好得快。” 可怎么劝,裴珩都不吃了。 欢哥儿才对着齐国公道: “舅公,父亲躺了三年到底伤了根本了。今日又走了好几处亲戚,实在是太累了。舅公饶恕则个。” 齐国公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无奈道: “不想吃就不吃了。要不要去偏房歇会儿?” 裴珩却摇头道:“不,我一个人躺了三年,如今看到这么热闹心里高兴。舅舅不必理会我,你们只管自己吃就好。” 说罢,还捂着嘴虚虚地咳着。 裴珩都这样了,饭桌上谁还有心思吃饭啊?这顿饭大家是吃的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最终还是齐国公道: “算了,你这副身子出来走动确实是难为你了。舅舅也不留你喝茶说话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欢哥儿赶紧去找苏璃和喜姐儿,一家子迅速集合。 裴珩歉意道: “我本意是想趁着中秋佳节和舅舅舅母、各位亲眷欢聚一堂,可这副身子实在是力不从心。舅舅,珩儿告辞。” 齐国公赶紧叫人送他出去,生怕晚一刻他就要晕过去了。 看着裴珩一家子上马车走了。 齐国公原本还笑眯眯的脸慢慢冷了下来,扭头问夫人: “怎么说?” 齐国公夫人道:“看来还是不中用的。那个苏氏我早年间听说过她,是个绣花枕头,肚里全是稻草实则蠢货一个,她那样的是瞒不住事情的。” 许久,齐国公才轻声道: “也好,做个富贵闲人总比丢了性命强。” 这个外甥虽好,可惜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裴珩和李乾情同手足,三年前若非死死追着当年真相不放也不会逼得他们出此下策,忍痛让他落得如此的下场。 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也没什么威胁了。 “回头我会和娘娘说说,到底是亲外甥,别再赶尽杀绝了。” 一上了马车,裴珩就一扫颓废,开始在马车的暗格中翻箱倒柜找东西吃。 “饿死我了,一桌子好吃的只能看不能吃。欢哥儿,吃块饼。”裴珩自己啃着糕点,不忘给儿子分一块。 欢哥儿道:“父亲,您不信他们。” 裴珩三两下吞了一块饼,直言不讳:“对。” 欢哥儿若有所思,拿着饼慢慢吃着,却不再说话,心中一个小本本默默记下。 喜姐儿仰头道:“娘亲,我也没吃饱。” 苏璃噗的笑出声来,看着一家子饿鬼道: “知道啦!我让人从苏记送一桌席面回来可好?” “好耶!” …… 次日一早,谢安和宋慈两个不约而同上门来了。 “苏姨,明日要进宫没办法。小子今天特地来给您和将军送节礼的。” 谢安嘴里啃着肘子,手上还抓着鸡腿、卤牛肉、鸭脖子、凤爪,没命的往嘴里塞。 喜姐儿都看不下去了,道:“慢点吃,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谢家哥哥,你在家里你娘都不给你吃东西的嘛?” 谢安腮帮子鼓鼓道:“哎,说多了都是泪。我娘说要头悬梁锥刺股,饿我体肤苦我心智,啊……啊呜!” 苏璃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真是喜欢啊!但凡欢哥儿有谢安一半的胃口,她都不会每日发愁了。 宋慈却道:“哪有这样教育孩子的。谢安,我看你这个劳什子书也别读了,反正都读不进去。干脆,你跟我练武得了!” “你?”谢安看了看宋慈,摇摇头,“你不行,你那都是花拳绣腿花把式。” 宋慈切了一声,道:“小屁孩,你还瞧不上我了?” “不是瞧不上,只是我要是学武,就跟裴将军学上阵杀敌的真本事,真刀真枪的那种。”谢安目光炯炯地盯着裴珩。 他心目中的英雄就祖父和裴将军两个。 祖父老了,如今天天在家贴膏药,额头一个,太阳穴两个,身上不知多少个,全无当年气概。 可裴将军厉害啊! 一片绿荫中,裴珩提着一杆银枪,旋身跃起,森森的银枪势如破竹,扫过之处阴风阵阵,看得他胆战心惊就想跪下顶礼膜拜。 第123章 狗皮膏药 实际上,裴珩提着枪慢悠悠的耍了一会儿,就对连城道: “还是不行,好些动作还做不了。只能勉强打了一点。” 连城比划道: “此枪法一共38式,将军重病初愈能耍上几式,已经很厉害了。” 苏璃赶紧送上一块帕子,嗔道: “你呀!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吗?能站就想着走,能走就想着跑,能跑了就想着练武!早知道,银枪给你收起来了!” 裴珩呵呵笑着,也不嫌自己一身汗臭,搂着苏璃就道: “那不是都好好的,没出一点儿事么?” 谢安跑过来,小狗巴巴的一脸崇拜两眼冒着小星星道: “将军,能收我为徒嘛?” 裴珩看了一眼道:“行啊!只要你能说服你娘,我就收!” “当真?” “当真!” 谢安手中的肉都不想了,扭头跑到树下正在秋千上看书的欢哥儿身边,道: “你听到了么?你爹要当我师父了。” 欢哥儿转了个身冷静道:“听见了,不过父亲说你得先说服你娘。” 他敢打赌,谢安铁定只听了后半句,没听前半句。 果然谢安一愣道:“有吗?”然后啊一声叫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晃得欢哥儿一个没注意吧唧摔在了地上。 众人哄堂大笑。 中秋佳节,将军府里正忙着制作月饼瓜果,挂灯换彩。 苏璃和宋慈坐在凉亭里,边做花灯边说悄悄话。 宋慈道:“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着孙中怀了。从前,总盼着他不要游戏人间,能正正经经读书。可现在,他真的认真了,我却后悔了。” “因为见不着他?”苏璃正给花灯描线。 宋慈摇摇头,“从前他不读书但活得快活恣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现在,他那样一个要自由的人,把自己关在府里这么多天不出门,怎么受得了。哎,也不知道孙老大人打在他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苏璃道:“你放心,欢哥儿每日去孙府读书,他说孙先生好着呢,早就能跑能跳了。只是他潜心读书,甚少出来应酬交际罢了。” 宋慈点点头。 苏璃心思一转,又问道: “阿喆最近有没有去骚扰你?” 话音刚落,宋慈就满脸通红嗔怒道: “苏姐姐,你那个弟弟脸皮实在太厚了,你可好好管管他!” “怎么了?” “他、他……总之他无赖!” 宋慈想到苏喆隔三差五就往镇北侯府送东西,每次送东西都声势浩大的。 夏日里,隔天送一日冰。 现在天气转凉了,又开始送皮毛、布料。 听说镇北侯在军营里扭伤了腰,就一挑子一挑子的往军营里送药材。 听说还亲自跑去给镇北侯推拿揉捏。军营里那些个口没遮拦的浑小子叫他姑爷,他倒好非但不解释,还笑呵呵的每人发五斤牛肉干。 话传到宋慈耳朵里,气得她在逮住了苏喆一顿胖揍。苏喆还嬉皮笑脸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 气得她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她实在想不通,秦姨和苏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有这么泼皮无赖的弟弟? 苏璃听得直发笑。 追女孩子嘛,脸皮怎么能不厚呢?要想着自己的脸皮,那老婆就是别人的了。 这方面,苏喆和宋慈倒真是一对儿。 就是不知道谁先攻下水晶。 又说起九公主,两人也是唏嘘一番。 晚上回侯府吃饭。 老夫人只叫了侯爷一人,在松鹤堂摆了一桌,和裴珩一家子清清静静、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饭。 回将军府的时候,苏璃看着这偌大的侯府,觉得有些物是人非。总觉得深沉的夜色中,侯府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蛰伏在那里,随时都会把里头的人和物都吞噬干净。 侯夫人见喝得有些晕乎的侯爷,一边伺候着擦脸一边嘟囔道: “谁家吃团圆饭还挑人的。这珩哥儿一家子搬出去都一个月了,也不见回来一趟。今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还躲着不见人呐!” 原本侯爷心里还挺高兴,看到裴珩一家齐齐整整,裴珩身体康健,和苏璃感情和美,两个孩子也格外乖巧伶俐。 此刻听夫人一唠叨,立马就没了好脸色。睁开眼睛一瞪道: “你少打那边的主意。” 侯夫人一瑟缩,委屈道: “哎哟,侯爷我打他们什么主意了?我就说中秋佳节,一家人该团团圆圆吃顿饭才是,他们回来了也不见来拜见我这个母亲,往老太太房里一躲算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没个b数么?” 侯爷一把扯下面上的帕子往侯夫人怀里一扔,怒道, “别以为我没看见,那天来人送节礼和家用,你那张脸拉得比驴还长。这些年,咱们从珩哥儿身上沾的光还少嘛?收起你的那点心吧,珩哥儿是不想同你计较,不然你以为你还有这好日子过?” 说罢,怒气冲冲地一扭身,鞋也不脱背向侯夫人朝着床内睡去了。 侯夫人算着少收的那些银钱,心里不得劲。出来翻了翻近日侯府的进账,就找来柳絮道: “怎么回事?絮雪冰城这个月的进账怎么这么少?你是不是偷偷做假账了?” 柳絮如今忙着交际应酬,趁着和贵妃正处于蜜月期,在各大世家的宴会上频频出现。絮雪冰城的生意早就不大管了。 她想通了,现在生意做得再好,赚得钱也只会落入侯夫人这只貔貅手中,她拼死拼活也只是给侯夫人打工而已。 士农工商,商人总归是低人一等。 只有牢牢抱住靖王和贵妃这条大腿,才能给自己挣出一个光明的前景。 贵妃说了,九公主就是个草包。 等事成之后,贵妃就封柳絮为平妻。 至于九公主,后宅中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千千万万种,找个合适的机会就是了。 听到侯夫人问责,柳絮满不在乎的把玩着自己新染的指甲,道: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铺子里查账目。絮雪冰城自从断了冰,生意就一落千丈,如今虽入了秋,奶茶生意虽有所好转,但东西两市同样的产品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根本没有优势。” 侯夫人见柳絮心不在焉的态度,就很不爽。明明从前柳絮把这摊子生意看得比命还重,如今怎么全不在乎了? “那你怎么不想点办法?” “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再说了,如今我帮着靖王殿下做其他要紧的事情,根本抽不开身。夫人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中秋宫宴,贵妃娘娘还等着带我一起赏花呢!” 说罢再不理会侯夫人,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独留侯夫人独自惆怅。 第124章 要叫姑姑 中秋佳节。 人月两团圆。 一进入八月,往日里一派森严的皇宫,就开始处处透着喜气。那些暗潮涌动也纷纷转入地下被喜庆祥和所代替。 晚上,恒王作为长子还要代替年迈的皇上登上通天楼点燃首盏宫灯。 届时满城花灯陆续亮起,将会让整个盛京城亮如白昼,彰显大启盛世繁华。满城的百姓都会涌上街头观看花灯。 当苏璃一家子到宫门口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停满了各府的马车,都在陆陆续续下人。 连城小心翼翼抱着病怏怏的裴珩下了马车放在轮椅上,苏璃细心地递上一块毯子盖在他腿上。 一家一出现,立马就引起广场上众人的瞩目。人们纷纷驻足观望。马上就有小太监颠颠的上前,冲着裴珩打了个千,尖声细气道: “奴才见过裴大将军。顺大监特地命奴才在此等候,命裴大将军一进宫便随奴才去叩见皇上。” 说罢,一挥手已经有一台轿辇落在众人面前。 有了去齐国公府的先例,今日苏璃一家配合起裴珩来更加游刃有余。苏璃忙着给小太监塞红包,一边塞一边道: “这位公公,将军身子弱,您路上可多多担待啊!” 小太监不动声色的接过一把金锞子塞袖子里,眉眼温顺道: “夫人放心,抬轿子的奴才都是精挑细选的,绝对不颠着将军。”说罢就叫两个小太监扶着裴珩上了轿辇,又有一个小太监推着轮椅跟在后头。 欢哥儿和喜姐儿一左一右帮裴珩塞好腿上的薄毯,齐声道:“父亲小心身体。” 这薄毯还是苏璃的主意。 坐轮椅的男人都有一块薄毯,这是标配。 苏璃拉着裴珩,又塞了一个小瓷瓶道: “夫君,这是速效救心丸,若是身子不适了就赶紧吞一粒,保命的。啊!” 裴珩眼神飘过来,无声道:“过了啊!” 苏璃装没看到:“让公公就等了,夫君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千万着人来找我啊。” 裴珩也深情款款,对欢哥儿道: “照顾好你母亲和妹妹,知道嘛?” 欢哥儿乖巧应下。 心里却道,父亲您可真是小看母亲了,母亲舌战群儒的场景您是没见识过啊!那杀伤力,咔咔的。估计盛京城的贵女们至今还心有余悸呢。 目送裴珩离开,就有宫女上前: “裴夫人,仲秋宫宴还早,贵妃娘娘在信庆宫准备了茶点,请。” 未到信庆宫,就听里头传来悠悠的丝竹琴瑟之声,里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裴大将军夫人到。” 门口通传的小太监一脸喜气,像是见着失散多年的亲人,连嗓子都清亮了许多。 苏璃挺了挺腰杆子端了。 上次进宫可没这待遇,果然裴珩的名号确实好用。 不出欢哥儿所料,小太监才通传了苏璃的名号,里头就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着苏璃带着一双儿女施施然走进来。 不少人想起端午节时不好的记忆,冷了冷脸。 不少人想到自己夹带在拜帖、请帖中的那些私人物品,被苏璃放在将军府门口一把火烧了干净,看她的眼神都能淬出毒来。 还有不少听到了从齐国公府传出来的消息,知道裴珩如今已经大不如前,早早收了自己一番心思。如今看向苏璃的眼神中就只剩下可怜。 总之,这一屋子的贵女、夫人各个心思迥异。 “你来了。” 苏璃见众人安静了一会儿,又当没看见她一样各聊各的,倒是一旁的长公主居然是第一个同她打招呼的。 “苏璃见过长公主殿下。” 许久不见,苏璃见长公主又消瘦了许多。 照理说,裴珩病好的消息传出去,长公主应该是第一个坐不住的。可搬到将军府都一个多月了,长公主愣是没有派个人来打探一下消息。 日日夜夜盼着心上人能好转,骤然听闻又是高兴又是怅然,可能就是类似“近乡情怯”这样的心情了吧。 想要知道又怕知道。 还有知道了又能怎样的无奈和无力。 这其中的苦楚只怕也只有苏璃能理解了吧。 苏璃走到长公主身边,还未等她开口就主动道: “承蒙长公主殿下挂怀,夫君身体好多了。这会儿去见皇上了,想来宴会上总能见上一面的。” 长公主一愣,眼中的雾气一闪而过,随即傲娇的一仰头。 “本公主何时问你这些了。” 苏璃见她不动声色的抬眼珠子,知道她是在偷偷的压抑自己的眼泪,道: “是臣妇唐突了。臣妇还以为,长公主殿下真心实意地关心夫君,所以才自作主张了。公主殿下既不高兴听,臣妇便不说了。” 说罢,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端端正正坐在长公主身边,再不多说一句。 长公主一下就急了。 她想听。 她想听死了。 多少次她忍不住想要冲到将军府去看裴珩,可理智告诉她不能。 他已娶她已嫁,规矩和道德都不允许。 她只能每日每夜听着外头的零星传言,自己脑补一些裴珩的日常。好不容易听到苏璃讲了一句裴珩的事情,结果就不讲了,心里简直比抓心挠肝还难受。 她瞪了苏璃一眼,道: “平日见你伶牙俐齿的,今日怎么哑巴了?” 苏璃噗的笑出声来,扭头笑道: “长公主殿下不嫌我多嘴了?” “哼,就没见过你这么言辞犀利的!” 苏璃这才道:“公主,我只对心怀鬼胎的人言辞犀利,对于真心对我夫妇二人好的,却是掏心掏肺加倍的好回去。” 长公主闻言,又是一愣。 她对苏璃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觉得她根本配不上裴珩。可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裴珩这么高傲的人,为何会容得下这个“蠢货”。 原来,苏璃可一点儿也不蠢。 她是对裴珩爱之深切,可也是真心实意地对裴珩好。做不成夫妻,可过去十几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却是做不得假的。 只听苏璃语重心长道:“公主,将军受了三年苦,公主也跟着受了三年苦。如今将军好了,公主也应该好了才是。” 长公主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身后的掌事宫女芳姑道: “殿下,太医说了您郁结于心,不能哭。” “多嘴!”长公主轻声斥责。 芳姑讪讪的闭嘴,却把眼神投向苏璃求救。 苏璃冲她点头示意了解。 想了想,抱起圆溜溜的喜姐儿道:“喜姐儿,和长公主殿下说说进宫前,父亲是怎么跟你说长公主殿下的?” 喜姐儿大眼睛晶莹剔透,萌萌哒看着长公主道: “父亲说,长公主殿下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一起读书识字,很是聪慧。别人要读十几遍,殿下读一遍就记住了,和我哥哥一样是个天才。” 喜姐儿抱大腿的同时不忘夸哥哥,又继续道: “父亲说,殿下和父亲,就像是我和我哥哥一样,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父亲叫我见了公主要记得叫一声姑姑。” 啥?姑姑? 长公主殿下大眼睛一愣,苏璃也愣了愣。她发誓,叫姑姑这句裴珩绝对没说! 喜姐儿,你怎么还自己加台词呢? 喜姐儿却笑嘻嘻的张开小胖手,冲着长公主喊道:“姑姑,抱抱。” 一时间,把苏璃和长公主都给整不会了。 一旁的欢哥儿挑了挑眉,面对苏璃的无声质疑,表示不是自己教的。 不过,长公主也就迟疑了一下,就条件反射一般张开双手把喜姐儿给接了过去。 哇,好沉! 喜姐儿缩在长公主怀里,偷眼看苏璃,无声道:“娘亲,我厉害吗?” 苏璃只能呵呵呵呵了。 都说孩子是拉近距离、烘托气氛的最佳道具,诚不欺我! 有了喜姐儿这么一撒娇,眼见的长公主开心了不少了,连她身后的芳姑都看傻了。她已经多少年没看到长公主的笑容了。 此刻却见她勾着唇角,眼神温柔地看着喜姐儿,手脚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稳稳地抱着怀里的肉团子。 芳姑心中欣慰极了,对苏璃的感激之情更是不予言表,干脆十分殷勤地端起糕点糖果,给欢哥儿和喜姐儿塞了满满一兜。 所以等宋慈和九公主进来的时候,看到这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苏姐姐,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好了?” 九公主偷偷捅了捅苏璃的腰。 苏璃呵呵一笑。 来之前她也没想到啊……呵呵……呵呵呵…… 倒是长公主,看了一眼一脸憔悴的九公主,没好气道: “哼,一个妾室就把你逼成这副德行,出息!你不是很能耐嘛?” 要放在平时,九公主早就怼回去了。 可现在,她的名声都被贵妃和柳絮给搞臭了,是个人都说她心胸狭隘,慢待苛责庶子,以致年幼的庶子落水身亡。 今日进宫,所有人见到她都躲着走。 也就宋慈、苏璃不计较这些,愿意跟她往来。 见往日里跟只母老虎,可如今却如一只鹌鹑一样的皇妹,长公主就来气,狠狠瞪了她一眼,道: “那温贵妃在后宫称王称霸也就算了,如今还把手伸到侯府去折腾你,她真以为自己母仪天下,可以管教天下所有女子了嘛?还有那个柳絮,一个妾氏也配出席中秋宫宴?!你且等着,今日看长姐如何帮你出气!” 第125章 中秋宫宴 御花园里。 今日六宫俱在,还有盛京城里门第稍高一些的世家主母、大家小姐全都来了。 信庆宫外就临着御花园,一时间蝶穿牡丹,粉黛飘香,说一句百花齐放也不为过。 柳絮第一次进宫,见识了这盛大的场面,才明白自己从前的蝇营狗苟都是徒劳,要混进这最顶尖的上层社会,还得有身份地位才行。 这些日子,裴彦召集了一批工匠,秘密安置在城郊百里之外的大山深处。工匠按照她给的图纸,已经开始秘密打造火铳。 如今,她在贵妃面前算得上是第一红人。 贵妃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苏璃一行到御花园的时候,柳絮正陪着贵妃赏花。园中还有许多宫妃、贵女和年轻妇人,其中就有聂云柔和许箐。 长公主方一入场,便有不少人上来拜见行礼。 柳絮看到长公主身后跟着的苏璃和九公主,冷眼看着二人。 拜见过贵妃后,贵妃就亲热的把苏璃拉到身旁,笑着道: “璃儿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本宫正和他们说你呢?” “自从你和珩哥儿搬到将军府,就深居简出,想要听到你们一丁点消息都难。好在今日本宫看你气色不错,想来珩哥儿也不错。” 说着拉着苏璃不放。 长公主拉着喜姐儿笑得明媚,也带着宋慈和九公主上前来。一瞬间,众人将贵妃团团围住,柳絮被芳姑和陵容用力一挤,瞬间挤出了人堆。 “啊!”柳絮轻呼一声,险些没站住脚。 不远处的许菁下意识的扶了一把,聂云柔也面带紧张地问:“柳姐姐,没事吧。” 柳絮轻咬贝齿摇摇头。 这时候长公主才似刚看到柳絮般,扭头问道: “这是哪一家的夫人?本公主怎么从未见过?” 妾室是没有资格单独进宫的,更何况是今日这样的场合?长公主这一问,御花园里众人的面色瞬间就精彩了。 众女自然是知道柳絮身份的,前不久侯府那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都知道九公主嫁入侯府后容不下庶长子,施了些手段给弄死了。 贵妃下旨斥责,还派了嬷嬷入驻教养。 又见贵妃有意抬举柳絮,虽不知缘由但对柳絮今日的出席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刻听到长公主当面询问,都存了看好戏的心态,幽幽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柳絮被问得俏脸一红,开口道: “臣妇是晋远侯府的。” “晋远侯府?那想必是三房的顾氏了。可我怎么记得顾氏不长这样啊。” 柳絮知道长公主这是有意为难自己,抬头向贵妃看去,可贵妃却只拉着苏璃在专心致志的赏花,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人群里,顾氏闻言拨开众人走了上来,冲着长公主殿下行礼道: “长公主殿下是在叫我么?臣妇在这儿呢!这儿呢!” 走到最前头,顾氏看了一眼柳絮,眉眼中满是不屑和鄙夷,道: “回长公主殿下的话,这位是府上三公子的柳姨娘,可不是臣妇。公主别听她瞎说。” “姨娘?” 长公主嗤鼻,“怎么?侯府这么没规矩的嘛?一个姨娘也敢出来抛头露面,你们侯府是当本宫的九妹不存在嘛?简直目无尊卑!” 瑟缩在人群中的侯夫人再也藏不住,只得走出来道: “公主息怒。是臣妇管教不严,这就送她回去。” 柳絮被长公主拿捏住身份,心中万分憋闷,见贵妃始终不开口又不敢出言顶撞,只得忿忿地一行礼,就准备跟着宫女走。 那边,贵妃见柳絮实难下台了,这才悠悠开口: “行了,今日中秋佳节,当与民同乐,何必在乎这么多细枝末节。” 见贵妃如此说,众贵妇也纷纷附和。 柳絮止步,暗暗松了一口气。 侯夫人只觉脸上臊得慌,一个转身又没入人群隐身了。 长公主扯着唇角一笑,转身拉着九公主道: “九妹,你比长姐有福气。嫁入侯府有驸马疼爱,府外有这么能干的姨娘帮你操持生意,连贵妃都亲自派遣女官教导你、帮你操心打理内宅事务。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有或者是你的亲母妃呢!” “快,别哭丧着脸了,赶紧谢谢贵妃!” 说着已经伸出手招呼九公主过来。 九公主提着裙摆,不情不愿的行礼: “多谢贵妃娘娘。” 贵妃面带微笑,眼角却压不住的阴沉,看着屈膝的九公主和一脸阴阳怪气的长公主久久不开口。 周围众人家假装各忙各的,其实却全都暗暗盯着这边的动静。 温贵妃一是不是皇后,二不是九公主生母,九公主和驸马的内宅之事实在轮不到她管。 而且,九年前皇后一族被灭。众人全都以为宠冠后宫的温贵妃会入主中宫。可九年过去了,纵使温贵妃独掌后宫这么多年,皇上也没有松口立她为后。这件事情一直是温贵妃心头的一根刺。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可偏偏长公主就敢冷嘲热讽她。 长公主的生母容贵妃死的早,打小就养在皇后膝下,与皇后、大皇子感情深厚。 放眼大启,也只有一贯目中无人的长公主敢这样阴阳温贵妃了。 长公主见九公主还傻愣愣的屈着膝,一把扯她起身,又幽幽叹息道: “贵妃娘娘实在是仁爱天下,莫说是你,就是侯府那位无媒无聘与人淫奔的贱妾也格外宽厚仁慈。不仅不下旨斥责她丢尽天下女子的脸,还将这个贱妾日日带在身边,处处抬举。” “本公主定要和父皇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情,让父皇好好奖赏贵妃平易近人、与民同乐!父皇若是一高兴,赏你一个皇后当当也未可知。” 温贵妃脸色越来越阴沉,脸上的笑容已然挂不住,她捏紧了拳头,强笑出声: “薇儿从小跟在本宫身侧,本宫将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骤闻她行差踏错,本宫心中难免自责没有教导好她,以致于酿成大错。平白丢了一条小儿的性命。派人训斥和教导实则是本宫指望她能知错就改。” 九公主一咬牙,抬眼道: “薇儿实不知错在哪里?还请贵妃娘娘当面教诲。” 她被贵妃斥责,锁在芳菲苑里多日,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今日她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气,此刻终于借着长公主发了出来。 第126章 一脉相承 贵妃闻言,眉眼一冷。正要训斥,身旁的苏璃也开口道: “臣妇前段时间忙着搬家,一时没有理会外界的消息。臣妇近日出门,才听闻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九公主苛待庶子致其溺亡。臣妇听的也是一头雾水十分不解。” 长公主道:“如何不解?” 苏璃幽幽道:“平哥儿虽是庶出,九公主殿下却从未慢待过他。平哥儿去了芳菲苑后是发起病来没错,可府上的大夫还有宫里的太医都诊治过,说是平哥儿胎里就弱,从生下来就没有被好好照顾一直体弱多病,此番发病才会格外缠绵。” “臣妇亲去芳菲苑看望过平哥儿,嬷嬷、太医全都悉心照料,就连九公主殿下也衣不解带的近身照顾,自己都瘦了好几圈。这件事情,宫外的大夫还有宫里的太医都能作证的。” “九公主殿下明明对平哥儿很好,怎么就被人说成蛇蝎心肠,残害庶子?臣妇实在不明白,今日是不吐不快了。” 苏璃一口气说了许多。 九公主朝她递来感激的目光。她跋扈惯了,不管怎么解释旁人都不听,只道她胡说八道为自己的诡辩。 此刻由苏璃说出来,多少有几分可信。 宋慈也道:“公主虽任性了一些,可她刀子嘴豆腐心,平时连只蚂蚁都不忍心杀,怎么可能会残害幼子?反正不管你们怎么说,我是不信的。” 九公主憋屈了一个多月,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此刻才算看到一些光亮。 “是啊,本宫的薇儿生性善良,如何会做那等没人性的事情?”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丽妃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母女两个多日不见,此刻相见唯有泪两行。丽妃拥着九公主道: “我儿,你瘦了许多。” 九公主也道:“让母妃挂怀了。母妃的病可好些了?” 丽妃粲然一笑,道:“好了。都好了。本宫从未如现在这般好过。” 说罢,指着身后的一个太医道: “这位就是当日被请到侯府照料平哥儿的太医,平哥儿到底如何,还请太医说说。” 太医当下把平哥儿病症、如何用药养病、九公主又是如何悉心照料的事情说了一遍,同苏璃说得大差不离。 柳絮一直面色阴沉的站在一边,此时闻言冷冷道: “你们蛇鼠一窝,自己人帮自己人,自然是怎么有利怎么说了。” 九公主冲上前怒道: “柳絮,本公主这一个月的苦都拜你所赐!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行了!”贵妃轻喝一声,道,“今日是中秋宫宴,是君臣同庆的大好日子,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破案的,其中的是非曲折你们自己私下去掰扯吧。” 随丽妃一起来的江嫔也笑道: “畅音阁那边已经开戏了,大家不如都去看戏吧。” 众人忙忙应下,心中却道这御花园的戏可比畅音阁的戏还好看呢,边走还边沉浸在方才的言辞机锋中。 贵妃得了台阶众星拱月般的走了。 临走时,却狠狠地瞪了长公主一眼。 走到无人处,贵妃顺手掐下路边的一朵花,捏在手里揉了个细碎。 “好你个李妍,今日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本宫下不来台。” 柳絮冷冷道:“娘娘何必动气,她们不过秋后的蚂蚱,也就蹦跶这一会儿了。” “李妍跟本宫做对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宫只是没想到苏璃和丽妃、九公主竟也跟李妍搅合到一起去了。” “丽妃一向对娘娘唯命是从,这回只怕是为了九公主的事情气急了。”贴身宫女在旁道。 “至于苏璃,”柳絮冷笑几声,“娘娘可别被她的表面温顺给骗了。” 柳絮在苏璃手下吃了多少亏才认清了她的真面目。 絮雪冰城被人断了冰路,她就觉得蹊跷。事后查起来,发现冰源的背后和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看一眼苏记的酥山,就不难知道苏璃不仅剽窃了她的创意,还使用卑鄙的手段断她财路。 那边贵妃也越想越气。 她筹谋了那么多年,皇后的宝座却始终轮不到她坐,她的儿子也没能被册立为太子。李妍是懂得挖苦人的。 “她们几个不是一个鼻孔出气嘛?本宫便给她们这个机会,让她们好姐们全都抱在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寂寞。” 贵妃轻掸裙摆,眼中寒光毕露: “告诉殿下,今晚的大戏再加几个人。” 贴身宫女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 御花园里众女走了七七八八,只丽妃、江嫔等人留了下来。 谢夫人和秦氏也相伴从远处过来。 谢安一看江嫔,瞪大了眼珠子就喊:“龙夫人!?” “夫人你个头啊!给江嫔娘娘请安!” 谢夫人抬手给了谢安一记脑瓜崩。 谢安看到欢哥儿一脸鄙夷,方才恍然大悟。 于是,众人又聚成一处赏花聊天。 长公主瞪了九公主一眼,道:“就这点出息!皇家公主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噗的一声,九公主破涕为笑,死皮赖脸的缠住长公主的手臂,道: “长姐,我错了。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跟定你了。” 苏璃回想方才长公主殿下明褒暗贬、字字带刺儿,却始终维护九公主的场景,不免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两姐妹刀子嘴豆腐心,还是一脉相承的。 想来这长公主地位超然,也只有她敢这样公然挑衅贵妃。不过,贵妃牙呲必报,也必定恨透了长公主。 长公主却满不在乎:“她恨本公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倒是你,本公主却没想到居然也有这胆子,敢顶撞贵妃。” 苏璃抿唇浅笑。 九公主道:“长姐,除了你苏姐姐是我唯二佩服的人。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 宋慈挤进来道:“那我呢?” “你也是!” 一旁的丽妃看到前面几人嘻嘻哈哈成一团,叹息了了一声。 江嫔道:“丽妃娘娘为何叹息?” 丽妃道:“没事。” 她其实是在想,若是当初那两个男婴能顺利生下来,她的薇儿就有两个哥哥护着,如今也不必被人如此搓磨了。 可惜…… 她敛了敛心神,道:“今日中秋,肃王殿下可进宫看你了?” 江嫔笑道:“他呀昨晚回来的,就跟个泥猴子一样臣妾一时都没认出来。黑了,瘦了也结实了。这会儿啊不知跑哪里去了。” 丽妃也笑道:“本宫多次听皇上说起,说肃王在军中表现很好,吃苦耐劳连主将镇北侯都对他刮目相看呢。” “他呀,是被人打怕了。”江嫔笑眯眯。 江嫔一边聊天一边偷看欢哥儿,见他面前摆着一盘杏仁饼,便不动声色的伸手端到了自己面前。 欢哥儿看在眼里,心中另一个小本本上又添了一个名字。 …… 第127章 佳人如斯 被打怕了的肃王此刻正躺在一条船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晒着暖煦煦的阳光好不惬意。 小船里,孙中怀正在泡茶,用的正是盛京城如今最流行的盖碗散茶泡法。见他煮水、冲茶、出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风味。 “来,尝尝阿喆从闽南带回来的新茶。” 肃王端起茶杯颇为潇洒地仰头饮尽。 见他举止狂放不羁,孙中怀笑道: “去了镇北侯手下几个月,倒是去掉了你那些扭捏做作的姿态,如今这般牛嚼牡丹的狂放动作,我看着倒是挺顺眼的。” 苏喆也笑道:“那你是没见过肃王殿下在军中那副狼狈样子,每天风吹日晒,泥地里摸爬滚打,见着我的卤牛肉干就跟饿狼崽子见了兔子,眼睛都绿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 见二人联合起来取笑自己仪态全无,肃王也不恼,只道: “镇北侯治军严格,最近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套新型的练兵方式,让我们扛着木头墩子绕着营地跑几十圈,还让我们走独木桥、绕沙包……反正奇奇怪怪的,一天下来命都能掉半条。食堂的饭但凡抢得慢一点,一条菜叶子都不剩。” 孙中怀和苏喆两个看着他嘿嘿发笑。 苏喆是亲眼见过的,知道肃王说的只少不多,还有那个所谓的新型练兵方式,他也知道是出自姐夫裴珩之手。 据说是姐夫看到阿姐给喜姐儿设计的游乐场有感而发,同他的副将连城摸索设计出来的。 别说,他仔细看了还真挺变态的。 反正他扛不住。 所以,对肃王能坚持这么久他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此时见肃王的改变,方觉这套方法还真挺有效果。 三人在船上悠闲悠哉,岸上贵女们三两结伴而行,或停住脚步朝着这边指指点点,掩面羞笑。 一处僻静角落里,一女子站在湖边柳树下,对着空旷的湖面发呆。 她白衣胜雪,衣襟和裙摆上绣了朵朵绿梅格外引人注目,黑发如瀑别了两只翡翠玉簪,站在窈窕柳树下如霜雪般清丽脱俗。 见佳人如斯,肃王目光微顿,忍不住问: “那是何人?” 孙中怀探头看了一眼,马上缩了回来,面色讪讪的坐好不说话。 苏喆见状也探头看,见竟是许菁。 也不知道她在干嘛,一副愁容满面、我见犹怜的样子,正在折柳伤春悲秋。 “她呀!嘿嘿,中怀兄知道。” 孙中怀眼睛都不抬一下道: “高攀不起。” 当年,许菁在盛京贵女中小有才名,他听家里说过永安侯有意两家联姻,成就才子佳人的美谈。 他在书庐念书,听祖母提起过一次。 可也就一次而已,事后很久祖母都不再提,他悄悄听了一耳朵,好像说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不提了。 肃王倒是没听他说过这段往事。 苏喆打趣道:“怎么?殿下对我表姐有意?” 肃王一扯嘴角,道:“看她穿得一身白,搞得好像女鬼一样,以往可能还上去攀谈调戏几句,如今?” 他抖了两抖恶寒道:“怕!” 苏喆笑道:“还好没看上。父亲已经把她许给吏部考功司五品郎中沈延清沈大人,下个月过定。” 三人在船上闲谈,岸边许菁也看到了湖上的小船。 她见一个皮肤黝黑,举止粗犷的男子正半卧船头,目光赤裸裸地打量自己。 她没来由的就生出一丝厌恶。 也不知是何人,长得跟个黑炭一样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还敢拿眼睛色眯眯的看她。 柳眉一蹙许菁扭身离开。 绕过一处花丛,迎面就遇上了靖王。她略一思忖扭身就走。 “这不是许小姐嘛?” 靖王几步追上,见许菁低着头左右闪躲就是不看自己,顿时来了兴致。 “许小姐,你躲什么?本王和小姐在澹台府吟诗作对,好不快活。怎么?这么快你都忘了?” 许菁见避不开,干脆后退两步,侧身屈膝行礼道: “箐儿见过殿下,殿下,菁儿还有事先行一步。” 靖王却上前一步,色眯眯的拦住了她。 “有什么事,比陪本王还重要?” 许箐见靖王越靠越近,眼见的慌了神,略带哭腔道: “殿下,当日箐儿若是有什么让殿下误会的地方还请殿下饶恕。箐儿已经许了人家,下个月就要过定了。还请殿下放过我。” “你是说沈延清那个不入流的微末小官?”想他堂堂靖王被永安侯那个老匹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羞辱,靖王就来气。 他让澹台亭和永安侯表达了他要纳许菁的意思,结果人永安侯直接说许箐已经许了人家了。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许小姐才华横溢,沈延清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殿下,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怜箐儿命苦自幼父母双亡,婚事只能由姨母姨夫做主。” 许菁漂亮的眼睛里眼泪就跟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砸在靖王的手臂上竟炙热滚烫的让他心头一震。 不自觉的语气都柔软了许多,道: “所以,你不愿意是么?” “自古女儿家能选的本就少之又少,箐儿唯有从命。” 许箐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可这话中的无奈和苦楚却已经把她的意思全都说得明明白白了。 靖王哈哈一笑,道: “那还不好办。他们又不是菁儿的生身父母,哪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只要菁儿问问自己的心,是不是在本王这里?” 说罢,伸手勾起许箐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许箐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活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兔子,她似是备受蛊惑,红唇微掀轻声道: “这样……行吗?” 靖王俯下身子。 少女的馨香险些让他把持不住吻上去,想到还有大事要办这才放开许菁瑟瑟发抖的下巴道: “本王说行就行。” 许箐睫毛一抖,媚眼如丝,手指突然勾住他腰间的玉佩,一拽玉佩已经落在她手中。 “那殿下得给我留点信物才好。” “小妖精!”靖王哈哈一笑,勾了勾许菁的下巴转身离开。 …… 通天楼巍峨磅礴,高九层,是盛京城最高的建筑。矗立在皇宫外正南中轴线上,与皇宫正殿遥遥相望。 站在通天楼顶上,整个盛京城尽收眼底。 四野暮合,苏璃随着众人从庆信宫转移到通天楼。 楼前广场上早已经搭好了明黄的高台,高台上放着龙椅,台下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宴席。外围禁军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条御道直通皇宫。 酉时景德帝将从御道出宫。 在这里接受百姓们的朝拜,并登上通天楼亲自点灯,为民祈福,祈求上苍降下福祉庇佑大启太平,万民安康。 此刻通天楼下,已经聚集了无数的百姓,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今夜,所有人将一同见证全城的花灯同时燃起的神圣庄严时刻。 届时,天上明月,地下华灯。 见证人月两团圆。 第128章 点灯仪式 广场上,已经陆续来了不少贵人、家眷。 景德帝不在,中间的龙椅空着。 恒王占长,是以排在首位,靖王次之,康王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正站在靖王身边不知说些什么,靖王笑得阴恻恻,与康王兄友弟恭一派祥和。 肃王看着脸上擦了几层粉,一身衣裳红红绿绿像只蝴蝶精一样的康王,身子没来由的抖了两下。 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也是这副做派,就有些不自在的敲了敲结实得梆梆响的胸口,又跑到一旁护卫的身边借着护心铜镜照了照,理了理腰带。 见夕阳下,自己的脸黑得发亮,一脸阳刚之气这才放心。 孙中怀默默抿嘴笑。 苏璃跟着长公主、九公主到了座位上。经过一下午的相处,长公主已经把她当亲闺蜜对待,对喜姐儿更是喜欢的不行,恨不得把她当个挂件时刻带在身边。 连秦氏这个外祖母想要抱一下都没机会,苏璃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她看得出来,长公主是真心喜欢喜姐儿。若是长公主婚姻幸福,只怕孩子也和喜姐儿差不多大。 将心比心,苏璃很理解。 目光幽幽看过去,今日大启朝满朝文武高官、世家基本全都到齐了。人群中她看到三叔母正朝她挥手示意。二叔母喋喋不休不知又在吹什么牛皮,倒是柳絮不见人影。 远处,看到弟弟苏喆和一帮世家子正打得火热,父亲却不见踪影。就连裴珩也没出现没,也不知景德帝拉着自家夫君聊一下午不知道都聊些什么。 正想着,就听太监通传: “皇上驾到!” 鼓乐声起,景德帝乘坐御车笑呵呵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身后跟着几个重臣,其中就有父亲永安侯,还有被人推着的裴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场上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朝拜声,朝臣和百姓们纷纷跪地叩拜。 看着乌泱泱一大片看不看不到边的人山人海,景德帝兴致很好。 “众卿平身。” “谢皇上!” 众人纷纷落座,不一会儿小太监就推着裴珩朝着苏璃直奔而来。 “裴夫人,将军下午用了一碟点心一盏茶,另外由奴才伺候着更了一次衣。夫人放心,将军一切都好。” 小太监忙着邀功。 苏璃也不吝啬,笑着又掏出一把金瓜子打赏,小太监兴高采烈的走了。 推着裴珩入席,苏璃悄悄道: “皇上也太不疼惜你了,把你叫走愣是一整个下午,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怎么?想我了?” “美的你!” 苏璃紧紧搂住裴珩的手臂。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情谊尽在其中。 这一切全都落在在场所有贵女的眼里。 所有的贵妇看裴珩就跟看自家女婿,贵女们则自行带入将裴珩身边人换成了自己,可一想到终究不是自己,又恨得一个个在哪里绞了帕子。 长公主也是,想看这边又不敢看。手中的酒杯都快捏碎了。 “姑姑,您想喝酒嘛?喜姐儿给您倒上。”喜姐儿拎起酒壶给长公主倒酒。 “乖!” 长公主一口饮尽。 大约是烈酒烧喉的缘故,长公主只觉胸口升起一股怪异的热意,直冲得眼眶发热,眼泪摇摇欲坠。 “姑姑,吃葡萄,可甜了!” 喜姐儿适时的一颗葡萄一把塞进了长公主的嘴里。长公主一愣,涌起的泪意和酸胀瞬间被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给冲散。 低头看到粉团团的喜姐儿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迅速压下心酸道: “甜!喜姐儿也吃。” 喜姐儿把长公主哄得五迷三道的,偷偷扭头冲着苏璃叮的一下眨了眨眼睛。 苏璃嘴角一扯,眉头一挑表示收到。 身后谢安叽叽喳喳的闹着,欢哥儿静静的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巍峨盛大又壮观的一切,看着明晃晃的高台上坐着景德帝,还有一众宫妃、皇子。 这就是父王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他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 还不如青山院和将军府好。 父王就是被台上那个老头冤枉含恨而终的。 他只恨自己还太小,没有能力为父王和王府137条人命报仇雪恨。 可等他长大了,老头只怕也已经死了。 不过,除了老头,这群人里肯定还有很多人参与了当年的阴谋。他会一个个把他们都找出来的。 前提是,不能拖累将军府的每一个人。 想到这些,欢哥儿又在他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几笔。 看一眼腻歪在一起的父亲母亲,又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座位上,康王百无聊赖跟个花蝴蝶似的左顾右盼,当看到裴珩身边的苏璃时,差点闪瞎了眼。 今日进宫赴宴,苏璃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了。乌黑的长发梳成漂亮的飞仙髻,发梢别了支金灿灿的簪子,眉心一朵鲜红的花钿,鬓边还别了一朵盛开的牡丹。 盛装出席,明艳动人。 尤其是坐在裴珩身边笑意妍妍宜室宜家的样子,实在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康王看得心顿了一下。 他不喜欢小姑娘,就喜欢有夫之妇。成熟有韵味,简直让他欲罢不能。又见苏璃和裴珩卿卿我我,实在叫他心痒难耐。 中秋大宴的祈福仪式十分繁琐。 所有人枯坐了半个多时辰,方听到前方祭台上太常寺卿念完祷告祈福,然后高声唱道: “请皇上登通天楼,点灯!” 景德帝却安坐着不动,看了恒王一眼道: “今年就由恒王代替朕上楼点灯吧。” 此言一出,场上所有人都愣了愣。 恒王? 通天楼点灯一向都是天子亲去。 今年怎么会是恒王? 恒王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朝着景德帝叩首,感激涕零道: “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期待!” 景德帝笑着点点头,“去吧,朕老了爬不动了,你是朕最年长的儿子,当仁不让!” 恒王闻言,喜形于色。 恒王的拥趸们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个个摩拳擦掌。 景德帝一直不肯立太子,如今迟暮之年随时可能驾崩,三个皇子你争我夺不相上下。 可现在景德帝指定恒王代替他上通天楼点灯,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恒王已年近三十,大肚翩翩很是富态。他朝着景德帝一拜,威仪十足的起身,然后傲然带着一群护卫往通天楼内行去。 恒王妃也是个圆脸富态的,见丈夫如此,拉着身边两个儿子,紧张激动的有些压抑不住的雀跃。 高台上,靖王拳头都捏的咯吱作响。 为什么!? 康王心惊的同时,却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靖王。 老头子居然看中了老二? 呵呵,只要不是靖王上位就行。 二哥老实厚道,来日他登上皇位,自己在二哥手下还是能讨些好日子过的。 温贵妃看到场上情况发生突变,幽幽地看向靖王。 靖王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当恒王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靖王看向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微微点了点头,那太监便心领神会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钦点恒王代替天子登上通天楼,是不是表示皇上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恒王居长,继承大统理所应当。” 群臣中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哼,点个灯而已,你们高兴什么?” “就是!皇上年迈爬不动九楼,随便叫个皇子代替而已!大局未定,别大言不惭。” 几人正跟妇人斗嘴一般喋喋不休,甚至还隐隐有开始对骂互扔东西的趋势。 苏璃不安的看了裴珩一眼。 裴珩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苏璃心下盘算着,恒王上位也好,至少不是靖王那条毒蛇。恒王虽平庸,但脾气好,以后她们还是会有好日子过的。 正想着,人群里发出一阵欢呼。 只见通天楼九楼出现了一道矮胖浑圆的身影,恒王举着手中的火把,站在栏杆处,居高临下冲着所有人挥手。 然后才缓缓点燃了巨大的花灯。 通天楼顶的花灯亮起,瞬间从高到下一排宫灯陆续燃起,宫内外的花灯也齐齐点燃。一时间,华灯初上,照亮了半边天空。 东西两市也陆续燃起了花灯。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赞叹,场外观望的百姓们也齐声欢呼,人潮人海的声音在上空久久回荡。 “真好看。” 苏璃仰头看,由衷赞道。 “人间万家灯火,只愿一盏等我。” 裴珩拉着娇妻。不知为何,眼前熙熙攘攘盛世繁华,此时他的脑中却只想拥她入怀,极尽能事地疼爱她。 苏璃正沉浸在此刻天上人间一片祥和的节日气氛中,便听到通天楼顶爆出一声巨响。 巨大的火光瞬间炸开,通天楼的九楼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裴珩已经本能的一把将她按在怀里,同时张开手臂护住身后的欢哥儿谢安。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北邙蛮子打进来了!” 第129章 图穷匕见 火光从高处坠落,砸向地面。 通天楼下聚集的人群瞬间乱做一团,百姓们一听北邙人打进来了,根本不及思考就开始纷纷四下夺路而逃。 很快,有一些老弱妇孺躲避不及的,瞬间就被人群踩在脚下立时没了气息。无数百姓摩肩接踵,互相拥挤推搡着。 通天楼下的侍卫瞬间就被冲散了。 他们那被人潮拥挤着,想要维持秩序吧已然没了可能,想要上楼救恒王吧,又根本上不去,要去救驾就更不可能了。 只能被冲散在人山人海里,眼睁睁的看着通天楼烧成了火海。 楼通身都是木质结构,大火一经燃烧就迅速蔓延,爆炸和高温让木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剥落的木头带着火苗砸进人群,又是哀嚎声一片。 九楼的人根本来不及逃窜,被裹在火海中凄惨的嚎叫着,看不清路直接从楼上摔了下来。 场面乱做一团,百姓们慌不择路往广场上冲,吓得景德帝身边的顺大监扯着破锣嗓子大叫: “护驾!护驾!” 通天楼爆炸起火,正殿广场上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冲出几十个人,有跳舞的舞姬、还有躲在角落里吹拉弹唱的乐工、甚至还有内侍、还有百姓,他们突然从衣服底下掏出一根木棍状的东西,面露凶狠对准了高台之上的景德帝。 只听“轰”“轰”“轰”巨响声此起彼伏,阵阵黑烟飘过,广场上瞬间几十人应声倒地。 “有刺客!” “有刺客!保护皇上!” 有人尖叫,下一刻就听轰的一声胸口被轰了一个黑洞,血光四溅倒地不起。 十几个蒙面大汉端着手上的木棍,朝着主位袭去。其余刺客则是对准了在场的其他人,见人就杀。 现场乱做一团,有人哭爹喊娘,有人抱头鼠窜,有人高呼护驾。 苏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草,一种绿色植物! 火拼啊! 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她面前,实在是太……刺激了! 裴珩此时也顾不上装残废了,一把推翻一张桌子搂着她边走边退,躲进了高台下的一处斜角处,欢哥儿和谢安也跟着躲了进来。长公主反应迅速,抱着喜姐儿也已经躲了过来。 “都躲好别出来!” 安顿好妻儿,裴珩撂下一句话,就朝着景德帝冲了过去。 “别去!” 苏璃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裴珩已经一个就地滚翻了出去。 九公主吓得花枝乱颤。 她回身想要抓住驸马裴彦,可抓了个空。裴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不远处,澹台亭冷静的举着一把椅子挡在身前,护着聂云柔一步步的往后退。 路过九公主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一顿,就要来拉九公主的衣袖,旁边的聂云柔已经尖叫一声,身子软软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澹台亭再顾不上九公主,抱起聂云柔就走。 九公主呆呆的站在原地,火光在她身边闪过,她却心如死灰。她茫然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心针扎一般的疼。 “傻子!” 长公主一跺脚,就要冲出去拉她。 苏璃却已经快她一步窜了出去。 她刚刚拉住发呆的九公主,就听轰的一声,一颗子弹从九公主身边擦身而过。如果不是苏璃拉了九公主一下,她就成抢下亡魂了。 “保护两位公主先走。” 苏璃扭头大喝一声,周围抱头鼠窜的宫女太监们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几张桌子,护在九公主、长公主身边,往皇宫方向跑去。 “母亲,一起走!” “苏姨!” “娘!” 孩子们小脸煞白,抓着苏璃的胳膊不放手。 苏璃一把扯开,把孩子们交给长公主。 “公主,带孩子们快走。” “你呢?”长公主看着苏璃。 苏璃目光迅速扫过混乱的广场,见裴珩已经到了高台上,他举着盾牌和肃王两人一左一右护在皇上身前,眼神凌厉,一路往这边退。 禁军已经被冲散,众臣工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景德帝身边剩下寥寥十数人。 广场上,哀嚎一片。 通天楼的大火熊熊燃烧,映照得整个广场亮如白昼。楼顶已经有木块和火焰掉落,砸下来砸进人群中,瞬间就有好多处的百姓被砸伤烧伤。 可这些还在少数。 更多的是不明状况的百姓四处逃窜互相拥挤发生了踩踏。不少老弱妇孺,几息之间就被人踩死了。 通天楼下俨然已是人间炼狱。 “我还不能走!” 苏璃一把推开长公主,提起裙摆就朝裴珩跑去。 长公主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苏璃义无反顾的朝着裴珩飞奔而去。 此时方知,自己所谓的爱在生死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她一咬牙一跺脚,带着孩子们朝着皇宫方向跑去。 从苏璃的位置到主位,说远不远,可中间却挡着不少尸体和伤员。为了避免被瞄准,她左窜右跳的,跑得太专注,没注意到被人踩倒在地的康王正挡在了她的前面。 “扶……” 我字还没喊出口,康王就觉胸口一疼,苏璃已经一脚踩在了他胸口! “……我!” 康王一把抓住了苏璃的裙摆,苏璃低头看了一眼,抬起一脚踹飞康王,已经扬长而去。 康王一脸问号。 惊愕地看了一眼胸口那个小脚印,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生疼的脸。 草!一种绿色植物! 方才看她明明乖巧听话,小鸟依人缠在裴珩身边,想不到这么野? 没办法,他只得一路爬啊爬,又不知被四下逃窜的百姓踩了几脚,好不容易爬到了角落里躲起来,差点就没命了。 “裴珩!” 苏璃穿越火线,朝着裴珩飞奔而去。 一个踉跄就被拉进了盾牌后,落入了裴珩的怀抱。 “你不要命了!” 裴珩又气又急,看着苏璃跑过来,弹药几次落在她身边擦肩而过。 “不是啊!” 苏璃一路跑过来,发髻也乱了,金簪子也掉了,牡丹也没了,她扶了扶歪七扭八的发髻一把抓住裴珩道: “你看,刺客手中的枪威力虽然大可却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要装弹还要点火瞄准,期间有很大的空隙。” “枪?” 裴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可禁军一上来就伤亡惨重,根本上不来。眼下身边剩下的只有肃王、靖王、温贵妃、江嫔还有四五个近卫和内侍。 他们也都吓懵了,轻易不敢探出头去。 听了苏璃的话,裴珩对一旁的肃王道: “殿下,箭术练得如何?” “马马虎虎,射个人还是可以的。” “好!” 裴珩从身边一具禁军尸体上拿过弓箭,道:“我数1、2、3,我们一起瞄准了射。” 一阵枪声停歇,趁着这短暂的空隙,苏璃道: “就是现在!” 裴珩和肃王一左一右站起身来,搭弓射箭,只听啊啊两声,不远处两人应声倒下。 “可行!” 身边的几个禁军瞬间有了斗志,纷纷奋起反攻。一轮反攻下,对面的枪声明显减少了很多。 这时,只听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通天楼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这次的爆炸声比上一次更响更大。 第130章 骤变频发 随着爆炸声,楼顶烧红了的琉璃瓦和烧断了的木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人群里瞬间又哀嚎无数。 外头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暴喝。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裴珩身子一震道:“是北邙语。” “什么意思?”苏璃忙问。 “杀了大启狗皇帝,回北邙领功!”裴珩一边翻译一边看了一眼抱头缩在地上的景德帝。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景德帝一阵跺脚。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通天楼要倒了!” “跑啊!” 苏璃抬头一眼,只见整座通天楼已经烧红了,在夜空中像是地狱业火一般吞噬着一切。 剧烈的火光席卷而来,她感觉脸上一阵阵的焦疼,感觉头发都要烧焦了。 “那是什么?” 一片火光中,苏璃突然看到通天楼外的屋檐上,一个肥胖的身影正抓着一处屋檐,在大火中摇摇欲坠。 “是恒王!” “恒王殿下没死!” 有人高喊出声。 “救人!快救人啊!” 可饶是如此,现场一片混乱,谁敢上前去救。 这时,肃王一咬牙,抓起一块盾牌就往楼下冲,混乱中苏璃看到孙中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紧跟其后而去。 “中怀!” 一声清丽的高喊,宋慈跌跌撞撞也跟了上去,然后就是苏喆。 “你别去!” 苏喆一把抓住宋慈的手,宋慈回身一甩道:“别管我!你回去躲好!” 说罢,冲到孙中怀身边道:“中怀,你离得远一些,火太大了。” 肃王找准了一条路,横冲直撞杀出一条路来,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处高处,肃王仰头道: “二哥,你别动!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众人只听通天楼上又发出一声木头剧烈撞击的声音,楼顶已经烧穿 ,层层木头剥落砸了下来。 “恒王殿下!” 孙中怀惊呼出声。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剧烈的火光中,屋檐上那个圆滚滚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直直的落了下来! …… “二哥!” 火光炸开,恒王从高空直直坠落。 肃王惊得什么都没来及想,一个纵身往前伸出双手去接。 “肃王殿下!” 孙中怀紧跟着扑了出去。 “中怀!”宋慈伸手想要抓住孙中怀,却抓了个空。 烧焦的通天楼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得木头炸裂的声音,巨大的楠木横梁、琉璃瓦接二连三纷纷砸落下来。 苏喆眼看着一根木头从天而降,斜斜砸向宋慈的头顶。 来不及喊,他已经一个飞身上去,将人扑倒在了身下。 ……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 恒王随着火光坠落,肃王腾空而起,想要从半空中将恒王搂进怀里,却只拽住了恒王腰间的玉带。 他用力一拽,泄去了大部分坠落之力,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恒王已经重重砸在了地上。 又听喀嚓一声脆响,恒王一条腿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在了身下。 瞬时,恒王就痛得昏了过去。 得益于这几个月在军营里接受魔鬼训练,肃王身手敏捷了许多,力气也大了很多。但饶是他今非昔比,这么一扑腾一拽也是震得他喉咙一甜,连带着在地上翻滚出好远才停了下来。 孙中怀扑过来,见肃王并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又见恒王断了一条腿,身上烧伤无数,赶紧招呼身边跟来的人抬他回去。 来不及多想,又回身去看苏喆。 只一眼,就让他瞪圆了眼。 掉落的木头砸在苏喆的背上,散落的琉璃瓦片、滚红的火炭落在他身上,带着吱吱的烟和焦香味,混着鲜红的血渍。 苏喆咬牙半跪在地上,拼命撑着半个身子。身下是已经吓傻了,却毫发无损的宋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个傻子!” 宋慈看着苏喆,又气又急。 “你没事……就好……” 苏喆努力挤出一句话,背上陡然一轻,木架已经被移开,可他却再也承受不住重负一般,软软的瘫在了宋慈身上。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喆!苏喆!你醒醒!” 肃王伸手探向苏喆的鼻息。 宋慈满目惊愕,手足无措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走!赶快离开这里!楼要塌了!” 肃王翻身爬起,将苏喆背在背上就往外跑。宋慈看清苏喆后背的伤痕,眼神狠狠的一沉。 她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迅速让她镇静下来,跟在肃王身边帮着扶住苏喆一路跑去。 街上,到处都是百姓的哭喊声和哀嚎声。 宋慈只觉自己的双手一片温热,满眼都是鲜血。她不敢低头去看苏喆,只不停地喊着: “苏喆!你坚持住!你不要死!” “唔……” 颠簸中,苏喆吐出一口血来。 “……找阿姐……” 说完这几个字,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 不远处,眼见苏喆被落下的木架砸中,苏璃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黑了两黑,身子一个晃动,被身边的裴珩扶住了。 “走!” 肃王背着苏喆迅速汇入,众人并作一处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宫内的禁卫终于冲了出来。 在禁卫的护送下,众人终于安全了。 “直接去将军府!” 苏璃看着一团模糊的苏喆,心揪在一处。今日宫内外死伤无数,太医院只怕要忙死了。 将军府里有费老,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马车马不停蹄的往将军府跑,才到了府门外,府内就瞬间涌出十几个人来。 通天楼发生了大灾祸,府上早已收到了消息,这会儿见了将军和夫人回来,众人方才安心。 苏喆伤势严重,家丁们赶紧小心翼翼的抬着他进了院子,其余的丫鬟和仆从烧水的烧水。 一时间,将军府就乱中有序的运作了起来。 费老很快就到了。 家里人都去宫里赴宴了,他老人家多喝了几杯,睡得正迷糊呢被李嬷嬷从被窝里直接拎了出来。 “怎么搞的?!” 见到苏喆,费老一身酒劲全醒了。 “其他人都出去,颂枝、哑姑留下帮手。” 当初裴珩断骨重续,颂枝和哑姑充当费老的助手,有一些护理的经验。 苏喆已经昏迷,后背被重物撞击引发内伤,又有大面积的烧伤。费老剪开外衣,只见一片血肉模糊。 宋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惹得费老不高兴瞪了她一眼。 “慈儿,阿喆最喜欢吃桂花糕。这会儿我腾不出手来,你不如去院子里采些桂花做一些,等他醒了就能吃可好?” 苏璃找了个借口把宋慈打发走。 病房里需要安静的环境。 “好,我去!” 宋慈闻言,擦着眼泪走了。 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璃眉头紧皱,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看着费老清创上药,她唯有在心中暗暗祈祷阿弟一定不能有事! …… 此时,皇宫里也乱成一锅粥。 “父皇!不能截肢!截了肢殿下就废了!” 恒王妃哭得妆都花了跪在地上嚎啕,两个孩子也呜呜的哭,不停地喊着“皇爷爷、皇爷爷”。 景德帝死里逃生,捂着额头脑袋突突的疼。 这一晚突发变故,他心悸不已。 要知道原本上楼点灯的应该是他自己。 自从那天裴珩进宫,让他想起曾经的往事心力憔瘁,吃不下饭又睡不着觉,感觉身体大不如前。 那天裴珩说,得意的儿子没了,余下的儿子虽不成器但作为父亲,总归还是得扶起一个的。 余下的儿子中靖王最出色。 可他总觉得这个儿子看不透摸不着,让人心生恐惧。 还是恒王为人又宽厚,且居长。他不指望大启的江山在恒王手上开疆拓土,只希望他能做个守土之主,恒王必定也能好好对待自家的兄弟。 他儿子已经死得够多了…… 可谁曾想…… 景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恒王妃和恒王的两个儿子,只觉命运弄人! 第131章 集体躺倒 殿里,温贵妃冷眼看着。 九公主抱着丽妃瑟瑟发抖,康王妃已经晕了过去,众女眷都还没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没有一个人上前劝劝恒王妃。 江嫔看不下去,上前扶着恒王妃小心安慰道:“恒王妃,这截不截肢不是皇上能定的,太医说了,若是不截肢恐会有性命之忧啊。” 长公主也道:“皇嫂,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二皇兄送了性命吧。” 恒王妃浑圆的身子瘫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任江嫔怎么扶都扶不起来。闻言她更是悲从中来,攀着江嫔泣不成声: “江嫔娘娘,殿下……殿下是替父皇上的通天楼,皇上不能就这么舍弃了他啊……截了肢一切就都完了呀……” “够了!”景德帝一拍椅子,冲着在一旁正等着主子们下决定的太医一挥袖道,“还愣着干什么?截肢!保住性命要紧!” 太医一抹冷汗,匆匆离去了。 恒王妃啊的一声,软绵绵的瘫在了地上。 江嫔无奈,只得挥手让几个壮实的嬷嬷上来抬着恒王妃去了偏殿。 宫殿外,以勇国公为首的恒王拥趸们还没有散去,都焦急的等在殿外。 今日他们的心情可谓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地下,比坐凌霄飞车还刺激。 眼看着皇上终于松口,钦点了恒王上通天楼点灯,他们都欢欣鼓舞。不用多想,中秋宴会一结束,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立恒王为太子。 可他们没想到,属于恒王的人生高光时刻竟如此短暂! 不过须臾! 恒王就从巅峰跌落地狱! 等小太监出来传话,说恒王性命保住了,但截了一条腿! 闻言众臣均嚎啕大哭,捶胸顿足! “这是阴谋!绝对是阴谋!” “刺客是要弑君!” “恒王殿下,您真的太冤了!” “北邙狗!我和你们不共戴天!” …… 在众人的骂声中,肃王匆匆赶来。他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双手还有烧伤和烫伤,一身狼狈不堪。 众人看到肃王纷纷行礼。 “二哥怎么样了?”肃王人还没跑近,已经开口问道。 为首的勇国公面色沉重,上前道: “肃王殿下,恒王他……性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腿没了……哎!” 这个结果已经在预料之中,不过听到确切消息,肃王还是唏嘘一番。 “勇国公节哀。” 勇国公是恒王亲舅舅,已经年近花甲。 恒王的母妃死后,就是他一直看顾着恒王,情同父子。这么多年也是他一直帮着恒王筹谋划策,可眼下亲眼看到恒王在离皇位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下,多年筹谋功亏一篑,不免心如刀割。 他长叹一声,“时也命也!” 肃王也无言以对,默默摇头进殿内去了。 见肃王终于回来,江嫔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原位。又见他浑身是血,一把拉住他道: “怎么这么多血?怎么了?” “啊!” 扯动伤口肃王一声惨叫。方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胳膊已经脱臼了。 “母妃,我没事。胳膊脱臼了接上就好。放心,没事。” 太医赶紧上前帮他接上胳膊,处理好伤口。 随后肃王径直走到景德帝身前,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父皇,儿臣恳请彻查此事!为二哥和死难的无辜百姓讨一个公道!” 苏喆不知生死,还有大街上那些死伤的百姓们,通天楼烧成焦炭里头那些没有逃出来的护卫和内侍,凡此种种让肃王心情格外的沉重。 景德帝喉咙底嗬嗬了两声,一口痰压住半天说不上来话。 这时,靖王上前一步道: “父皇,北邙人意欲挑起两国战事,蓄意谋害父皇,儿臣也恳请彻查此事。” “是啊是啊,父皇!北邙人太嚣张了!儿臣也请命,一起调查此案!” 康王浑身是脚印,脸上还有一个红印子,他也扑通跪在肃王身边,义正言辞。 “……准……了!” 景德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声音沙哑的像是吃了几斤盐巴,喉咙底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拉风箱一样。 今夜乐极生悲,景德帝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才站起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往一边栽去。 “皇上!皇上!” 顺大监疾呼,赶紧冲上去扶住了。 离得最近的温贵妃也一声娇呼扑了过去,可惜被景德帝一把撇开。 “回……回……” 才吐出两个字,景德帝就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父皇!” “皇上!” 殿内瞬时乱做一团。 众人抬着皇上匆匆离去。 落在人后的温贵妃和靖王对视一眼,冷冷的扯了个笑,十指紧紧撺成一团, “老不死的命可真大!” …… 一场中秋佳宴,本是团圆。 却平添了无数冤魂。 盛京大街上,通天楼已成焦土。从里头清理出来几十具尸体,大多是礼部的官员和宫中内侍,全都烧得面目全非,一个个姿态狰狞,成了焦炭。 外头还有死于踩踏、被火烧死、被高空坠物砸死的百姓和官员,统计出来有几百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沿街商铺也被烧毁许多。 一时间,盛京城里到处都挂着白幡,几乎家家都有丧事。一夜之间,中秋团圆喜庆之气就被阵阵哀恸哭声所替代! 将军府里,费老在房中抢救了一夜,快到天亮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出来。 苏璃跟着费老一出来,裴珩还有闻讯赶来的秦氏和永安侯就围了上来。 “怎么样了?” 秦氏两眼红肿得跟葡萄一样,布满了血丝,显然哭了一夜。 苏璃让李嬷嬷先带费老去休息,自己留下来解释病情,她道: “烧伤严重,背上整块皮都烧坏了。还有内伤。现在还说不好,得看接下来的几天。” 话音刚落,秦氏嘤的一声就直挺挺的往后倒去。永安侯赶紧抱住妻子。 苏璃心中悲痛,可再悲痛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母亲一倒下,这两大家子都指着她呢! 第132章 欢喜忧愁 “父亲,让母亲先去客房歇下。阿喆的情况不易挪动,就让他留在这里养伤,费老就在家里,照顾起来也方便。” 永安侯闻言点头。 自去房中看苏喆。 裴珩这才有空上前抱住娇妻。 他的双手冰凉,还穿着昨夜入宫时的外袍,外袍上带着冰冷的寒意,可见一整夜都在外头守着。 苏璃埋在他的怀里,疲惫和担忧阵阵席卷而来,冲得她止不住泪意。 裴珩也不打扰她,就这样抱着让她默默地哭泣。 在他的印象中,阿璃很少哭。 他断骨重续的时候哭过一回。 欢哥儿落水那次哭过一回。 这次是第三回见她哭。 平时再难再苦,苏璃都不哭,坚强得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有时候裴珩经常忘记苏璃的年龄,总感觉妻子比自己还老成还坚强。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觉得妻子终究还是个小女人。是一个需要怀抱,需要呵护,需要依靠的弱女子。 哭够了,苏璃抬头擦干眼泪重新忍下一切道: “孩子们呢?” “放心,我已经派人从长公主那里把他们接回来了。谢安也已经送回府上了。” “那就好。”苏璃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拉住裴珩道: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忘了和你说了。” “什么事?” “枪!” “枪?什么?” 裴珩一个激灵,昨夜混乱之中,他记得好像苏璃管刺客的武器就叫枪。 “昨天攻击我们的武器叫做枪,我在……墨家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它的杀伤力十分厉害,好在对方好像只做出了最基本的雏形。” 苏璃想起以前裴珩曾经调侃过她是墨家的传人,她心中暗道:墨子啊墨子,借您老名头用一用啊。 果然,裴珩不疑有他,连问道: “阿璃懂这些?” “嗯!你们对受害者的尸体验尸了么?不出所料,伤口处应该有一颗颗小钢珠。是靠着火药的推进射进人体内的。” “没想到,还有人能造出这种东西来。” 裴珩惊叹之余实在是担心。 若对方真是北邙人,他们拥有这么先进的武器,要南下攻打大启岂非易如反掌? 苏璃却道:“我倒是怀疑一个人。” 要说谁能造出枪来,那怀疑的首选就是柳絮了。只是她实在没想到,柳絮本事这么大。 “裴彦的姨娘?” 今夜的惊愕真是一波接一波。 “阿璃为何这么笃定?” 苏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柳絮是个穿越的? 那以裴珩的聪慧难道不会怀疑她? 只能支支吾吾道:“呃,我以前在府里的时候看到过她倒腾这些玩意儿。” “好!我去查!”裴珩决心顺着这条线好好查查。 把重要的事情抓紧时间说了,苏璃看出裴珩还有公事要忙,便道:“你赶紧去忙吧,我去看看慈儿。” …… 厨房里,宋慈还在揉面粉。 桂花糕蒸坏了一锅又一锅。 蒸坏了,她就重新揉面,去院子里重新摘桂花,重新蒸。 可不管她怎么蒸,就是不成功。 “为什么!为什么!” 宋慈一边掉眼泪,一边抓起面团狠狠地砸了出去,骂道:“宋慈,你就是个蠢货!笨蛋!连个桂花糕都做不好!你除了花拳绣腿、整天咋咋唬唬到处惹祸,还能干什么!” 一边骂一边抬手就是给自己两巴掌。 “慈儿!你这是做什么?” 苏璃刚迈进厨房,就看到宋慈红肿着眼睛正抬手甩自己巴掌,赶紧上前一把夺下。 “苏姐姐!我做不出来!我根本做不出来!苏姐姐,我没用!啊!!” 经过一夜,此刻的宋慈彻底崩溃了。 她一扔面团,一屁股坐在满地狼藉中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哗哗的,混着脸上的面粉一道一道的。 苏璃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后背道: “别哭!阿喆皮实,你要相信他一定能撑过来的。小时候,大冬天的他掉进水里,烧了十天十夜都活过来了,他命硬着呢!” 好不容易忍下的泪意又被宋慈勾起,声音又哽咽起来。 “慈儿,现在还远不到哭的时候。你一夜没睡,我叫人送你回去换身衣裳睡一觉可好?” 宋慈身上的衣服还全是苏喆的血迹,经过一夜已经彻底干涸,此刻变成了暗黑色,一大片一大片的,看着实在瘆人。 闻言她才泪眼婆娑低头看了一眼邋里邋遢的自己,自言自语道: “对,还不到哭的时候。他说过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我回去收拾收拾。桂花糕,我会做出来的。” 说着爬起身来一抹眼泪,木愣愣的就往外走去。 苏璃不放心她,赶紧叫了两个丫鬟跟上。 将军府里乱做一团,靖王府里却正举杯庆功。 “你们是没看见恒王抬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没想到裴小夫人只是稍稍调整了火药的配方,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威力,饶是有心理准备,本王也是吓了一跳。” 靖王想起昨夜的事情还十分的兴奋。 听到靖王夸柳絮,裴彦也很有面,道: “臣和絮儿不过是尽绵薄之力,一切都是靖王殿下指挥有方。” “哈哈哈哈,说得好。本王大事得成,你居首功!” 裴彦面上熠熠生辉,他已经看到成功在朝他招手了。他日靖王登基,他就是一品权臣。 他端着酒杯频频和靖王碰杯,心情大好。 “可惜啊。”靖王长叹一声,眼里全是阴狠,“原本是要炸死老皇帝的。老皇帝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临了居然突然改变主意,自己不上楼了。坏了本王一番精心布置。” 原计划中,景德帝亲自登楼点灯,就会葬身爆炸之中。 其余的皇子和跟他作对的大臣,也会被埋伏在人群中的死士给击毙。 没想到被皇上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靖王一拳砸在桌子上: “裴珩!庆国公不是亲自试探过,说他只是勉强保住一条命嘛?本王看他今日活蹦乱跳的好得很!本王眼看着刺客就要得手了,偏偏他跳了出来!” “殿下,还有肃王。” “没错!若不是他,老二早就摔死了。裴珩和老七坏本王大事,本王饶不了他们。” 靖王阴狠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搁,扭头问裴彦:“人和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嘛?” “殿下放心。”裴彦拍着胸口保证,“人都混在百姓中散去,东西都拆了今早混在柴火中运出城了,死世的尸体也都处理掉了。干干净净。” “那就好!” 夜里,裴彦喝得醉醺醺的回到侯府,直接进了飘香院,抱着柳絮就是一顿亲吻,“絮儿,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柳絮媚眼如丝,迎上来亲昵的环着他的腰身,柔声道:“那妾身就提前恭祝世子殿下功成名就、权倾朝野!” 裴彦哈哈笑着,拥着柳絮滚进了床里。 一番缠绵后,柳絮厌恶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酒气熏天的裴彦,翻身起来去了浴房冲洗。 次日天刚亮,她就去了絮雪冰城。 从后门进了铺子,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一道暗门下了地窖。 不多时,她就从昏暗的地窖里提上几桶冰来,她叫来林大掌柜: “把冰分下去,这是最后一批。” 林大掌柜的点头应下,忙叫人把冰搬走。 等四下无人了,林大掌柜的拿出账本递给柳絮。 “东家,这是这段时间的账。按您的吩咐,账本做了两份,亏损的那份已经呈进侯府里给侯夫人了。” 柳絮翻着账本,看着上头的数字,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做得好,银子照例帮我存钱庄。给府里的账继续做亏。” “是!”林大掌柜恭敬的应下。 对这个东家,他是心服口服。 自从被断了冰路后,他以为絮雪冰城的生意算是做到头了。可东家却神通广大,愣是在一夜之间平白就变出冰来了。 他忍不住好奇问了,柳絮却警告他说: “人要想活得长久,就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林大掌柜深以为然。 他一个打工的有钱拿就好,管那么多干嘛。 包括给侯府的假账,东家说: “人活着,要认清谁是主子!” 说得没错! 送走林掌柜,柳絮回到地窖拿起一把斧头把地窖里的几个大木桶全都砸碎。看着木桶里的硝水顺着暗渠全部流走,她才收拾好一切,又将地窖落了重重的好几道锁。 第133章 担心舅舅 一连数日,苏璃和秦氏两个轮流陪在苏喆房里,丝毫不敢懈怠。 几天下来,苏璃就熬瘦了一圈。 苏喆烧伤面积太大,又有内伤一直昏迷着。费老也不敢掉以轻心,酒也不喝了,鸡也不吃了,一日五次诊治。 苏喆的伤势压在所有人的心上,连带着将军府的空气都好像凝重了许多。所有人心的都绷着一根弦,不敢大声说话,走路的脚步声都不敢大。 盛京城里几乎人人家里有丧事,学院的课也停了许多天。 廊下,喜姐儿拉着哥哥的手,看着仆人在苏喆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外祖母和母亲成天愁眉苦脸,两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哥哥,舅舅会死嘛?” 喜姐儿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 “不会!” 欢哥儿斩钉截铁。 中秋夜,他看着通天楼熊熊烈火,仿佛看到了当年王府的大火,吞噬了137条性命。他心中愈发阴郁,扭头去了练武场。 “少爷,你今日已经拉了五百下了,该歇歇了!” 看着欢少爷一下又一下的拉弓射箭,石头看得都心疼。 一连几天了,少爷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每天在练武场上射箭、练拳、站桩、跑步,晚上就会房间苦读到半夜。 今晨,他看见少爷的胳膊都肿抬不起来了涂了药酒又没命的练。 “不歇!” “少爷,你天天这么练,手不要了!” “别吵!” 欢哥儿手都抖了,可他不想歇。 他太弱小了,什么人都保护不了,还要父亲和母亲把他护在身后。他得快点强大起来,保护他的亲人和家人。 “你这样练是不行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珩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苏璃专心照顾苏喆,没空照看到孩子们,他这个做父亲的得挑起来。 看欢哥儿这几天的表现,他今天特地抽了时间过来,准备亲自和他聊聊。 “父亲?” 欢哥儿有些诧异,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珩接过欢哥儿手中的弓放到一边,拉着他坐下,道: “父亲有个朋友,天赋异禀,不论是读书还是练武样样都拔尖。父亲不服气偷偷较劲,也是这样没日没夜的练,结果把胳膊练坏了,养了好久才养好。我那个朋友告诉我,做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个脚印,欲速不达的道理要时刻记在心里。” 欢哥儿黑亮的眼睛里闪着疑问, “父亲文武双全,这世上还有人比父亲还要厉害?” 裴珩眼神一暗,苦笑一声道: “是啊。” 李乾比他大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已经样样拔尖了,可李乾永远比他厉害一点。有时候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想起往事,他心中惆怅。 欢哥儿心中若有所感。 “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我带着你一起练。”裴珩摸摸欢哥儿的头。 “嗯!” 回到青山院,就见谢安来了。正翘着二郎腿在他书房里吃糕饼。 “把你的臭脚丫子拿开!” 欢哥儿一脚踹开谢安,自己坐到椅子上。石头笑了一声,拿出药酒给他擦药。 “怎么了?”谢安看他胳膊肿得老高。 听石头说了事情的经过,谢安嘿嘿笑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不行啊!” 欢哥儿懊恼的一转头,不理他。 谢安不知死活凑过去展示自己那几乎看不见的肌肉,道: “看,得像我这样的才行。裴欢,我早就跟你说了得吃肉!吃肉才能长力气。你还不信。你一个吃草的,怎么跟我一个吃肉的比?” “当真?”欢哥儿不服气的看着谢安,“吃肉真的能让身体变强?” “那当然了!不然你娘一天三顿,一顿好几斤肉的投喂你爹和你妹?瞧瞧,将军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身体就恢复到这种程度了。还有你妹,壮得我都抱不动了!”谢安想起喜姐儿肉嘟嘟的样子,嘻嘻笑了。 那倒是真的。 父亲是真的挺能吃的,一顿饭半斤牛肉不在话下,喜姐儿也是,从早晨睁眼就开始吃,到晚上睡觉,就没见她嘴巴空过。 全家就他和母亲最瘦弱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犹豫再三还是把筷子伸向了一块肉。 正吃饭的苏璃都惊呆了。 裴珩、喜姐儿、谢安、秦氏也都惊呆了。咬着筷子木愣愣地看着,喜姐儿和谢安刚张嘴要说话,就被苏璃一把双双捏住了小嘴,眼神警告二人都别出声。 众人暗戳戳低头吃饭全当没看见,实则都抬着眼睛偷看。 就看欢哥儿夹着肉,眉头紧锁,天人交战了不知多久,眼睛一闭嘴一张,把肉塞进嘴里咬都不咬,直接吞了下去。 啪! 谢安手中的大鸡腿都惊得掉桌上了,被一旁的喜姐儿一把捡起塞自己嘴里了。 损失一只大鸡腿,谢安后悔莫及! 苏璃和裴珩对视一眼,裴珩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就看到欢哥儿夹起第二块,跟吃毒药一样又给吞了。 苏璃实在忍不了,想要说儿子啊,该咬一咬嚼一嚼,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裴珩制止了。 他夹了块肉塞苏璃嘴里,自言自语道: “阿璃,你这几天辛苦了,多吃点!” 秦氏也反应过来,扒拉着饭道: “对,对,对,多吃点。” 回到房间,苏璃就拉着裴珩问: “怎么了这是?” 裴珩翻着书堵了堵嘴道:“儿子长大了,想要变强了呗。” “可你没看见,他都不咬直接吞的。我看他表情随时都要吐。” 苏璃担心啊,消化不良怎么办? “没事,慢慢适应就好了。” 这段时间冷落了孩子们和裴珩,晚上苏璃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道裴珩在想什么,今夜也是翻来覆去。 “你也睡不着么?”苏璃问道。 “嗯。” “怎么了?案子查的不顺利?” 裴珩翻了个身,将苏璃抱进怀里。 这几天查通天楼的案子,他们顺着炸药、还有枪这两条线,查了城里所有烟花铺子、地下作坊、兵部的库房、甚至柳絮的铺子都偷偷去看过了,可什么线索都没有。 死者的尸体里倒确实发现了钢珠。 只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和柳絮、裴彦甚至靖王有关。 裴珩心情异常繁重。 把事情和苏璃一说,苏璃道: “他们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眼下只怕早已毁尸灭迹了。”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无妨,至少证明了这件事情不是北邙人干的。现在目标锁定了柳姨娘,以后总能查出一些线索来的。”裴珩安慰道。 也只能这么想了,苏璃靠在裴珩怀里,道: “凡事往好处想,至少这么一来肃王殿下有机会收获一波民心。” 裴珩吻了吻妻子。 阿璃说的没错,肃王殿下救了恒王性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勇国公更是感激涕零,已经让夫人带着礼物去肃王府亲自道谢了。 裴珩也趁机亲自去勇国公府走动了一番,孙中怀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趁着去各府吊唁,趁机走动试探了一波。 另外,肃王在灾难现场事必躬亲,城防营和各道衙门的兄弟们也都对他十分的服气。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青山院,欢哥儿抱着一个桶吐的昏天暗地。谢安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给他拍背,一边说: “哎呀妈呀!太臭了!你可快点儿吧!” “不能吃就别吃嘛!逞什么能!你一直吃草也没事,弱点就弱点嘛,大不了我保护你一辈子!” “不行!” 欢哥儿吐得苦胆汁都沤出来了,他鼻涕眼泪一大把,嘴巴甚至鼻孔都是酸的, “我不能靠别人保护!我要靠自己!” “我不光要靠自己!我还要保护你们每一个人!谢安,我一定能行的!” “行!你一定行!哎,喝口水吧!” 谢安递过来一壶水。 欢哥儿漱了口,坐在一旁歇着。 “别告诉他们!” “知道了。” …… 第134章 冲一下喜 第二天,苏璃就留心了。 见欢哥儿还是跟吞毒药一样吞肉,赶紧拍拍他后背顺了顺,道:“儿子啊,不想吃可以不吃的,别勉强自己。” “母亲,我可以的!” 欢哥儿面色比便秘还难看。 苏璃知道他是看到苏喆受伤心里难受,想要快点变得厉害起来。 可儿子这样,她心疼啊。 她决定好好和儿子谈谈。 “儿子啊,要想身体变强壮不一定要吃肉的。补充蛋白质就可以,你看我给你准备了鸡蛋、牛乳,还有坚果。吃这些也是一样的。” 欢哥儿看着今天的饭桌,果然有些不一样,自己面前放了两个白煮蛋,还有一杯牛乳外加一碟坚果。 “母亲,真的么?” “当然,母亲什么时候骗过你。” 欢哥儿想了想,道: “母亲,您别担心,我会适应的。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我会吃鸡蛋、牛乳和坚果,我也会慢慢学会吃肉。” 苏璃听着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不过,欢哥儿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没办法,苏璃只能随他。 只是交代厨房,欢哥儿的膳食结构做一些调整,早晚加一顿牛乳早餐再加两个蛋,又叫人准备了坚果让石头随身带着。 煎了药亲自给苏喆送过去,路上就听下人通报说许菁来了。 许菁还是头一回踏进将军府。 一进门,她就被气派宏伟的将军府给震撼住了,跟着训练有素的下人左转右转了好半天才进了后宅,她走得脚都痛了。 可心中却是不停的泛着酸水。 她的丫鬟也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眼睛到处乱飘,从表情就能看出她心中有多么的羡慕,同时又对她这个主子有多么的同情和可怜。 想到这里,许菁狠狠的瞪了丫鬟一眼。 进了苏喆养病的屋子,她闻着一股子药味心头就一阵恶心,趁机捂住口鼻就哭了起来。 “姨母,阿喆怎么就这样了?姨母,您可一定要坚强啊!” 秦氏本已经不哭了,这会儿被她一勾,又起了泪意,捏着帕子眼泪就噗噗的往下掉。 许菁见苏喆上半身全都被纱布包着,趴睡在床上不省人事,想起平日里苏喆对她的调侃,她心中不免又一阵惬意。 “姨母,大夫可说阿喆什么时候能醒?” 秦氏虚弱地摇摇头。 阿喆的伤势太重了,要换做其他大夫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也就费神医妙手,还一直拿药吊着。 “姨母,阿喆都这样了,家里是不是该准备准备。”许菁可巴不得苏喆死了才好,从小到大,她受过的欺负可不少。 “你说什么浑话呢!” 苏璃刚进门就听许菁在瞎咧咧,当下面色一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阿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你撺掇着娘准备什么?许菁,你安的什么心?” 许菁被呛了一口,讪讪地掩了掩口鼻,急中生智连忙改口道: “阿璃你急什么,我说的是给阿喆找个媳妇。老话说冲喜冲喜,我就是想着说或许冲一冲就好了呢?阿璃你误会了,裴将军不就是冲喜给冲好的?” “你给我闭嘴!”苏璃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拉开许菁,怒道,“什么冲喜不冲喜的,阿喆过几天就会醒的。” 秦氏明显被说动了心思,瘪了瘪嘴道:“倒是有这样的说法,璃儿,我们是不是……” 苏璃一把拉住母亲,道: “娘,那都是迷信。费老说了,阿喆过些天肯定能醒的,您得相信他的医术。这个节骨眼上,您就别折腾他了。” “阿璃,这怎么能叫折腾呢?冲喜自古就有,你和将军就是现成的例子。姨母,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了。” 秦氏看着人事不省的儿子,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可转念一想,又难住了,道: “可眼下阿喆这个样子,也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啊!若是那门第低的,又怕镇不住!” 许菁道:“姨母,人选不是现成的嘛?我看那镇国公家的宋小姐就挺合适的,阿喆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救宋小姐,宋家小姐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嘛?” “不行!” 苏璃就知道许菁憋着一肚子坏水,此刻一听她的提议,立马拒绝道, “娘,冲喜一事本就是无稽之谈。说什么我和将军是现成的例子,恕不知将军能好起来根本就是费老的功劳,关冲喜什么事!娘,有费老在,阿喆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要充分相信费老的医术。” “不是娘不信费神医。只是,璃儿啊,多一条路不是更好嘛?我觉得菁儿说得也没错!况且阿喆也喜欢慈儿不是嘛?” “阿喆是喜欢宋慈没错,可他定不会愿意用这种方式娶宋慈进门的。娘,咱们若是这个时候去镇北侯府提亲,您要让外人怎么看阿喆?怎么看我们永安侯府?这是道德绑架、携恩图报啊!” 更何况,宋慈也不喜欢苏喆啊! 强扭的瓜不甜! 这是要断送了宋慈的一生啊! “姨母,您得快点拿主意啊!阿喆可等不了。” “娘,不能这么干!” 苏璃竭力反对。 秦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捂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秦姨,我愿意。” 苏璃转头一看,只见宋慈提着一只食盒,双眼通红面色苍白,也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慈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可意气用事。阿喆会好起来的,不需要你牺牲自己。你不用这样!”苏璃快步上前,想要开解宋慈。 哪知宋慈一瘪嘴,两行眼泪扑簌簌的就下来了。她声音沙哑道无力: “苏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宋慈一向有恩报恩,恩怨分明。阿喆为了救我生死不明,我愿意嫁给他为他冲喜。” “慈儿!报恩有千千万万种办法,不需要以身相许。” “苏姐姐,这回我觉得许菁说得没错!我的命是阿喆给的,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回报他!” “慈儿!” 苏璃还要再说什么,秦氏已经上前一把抱住宋慈,哭道: “好孩子!好孩子!不枉秦姨往日里疼你一场,也不枉阿喆豁出性命不要护你一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我会把你当亲女儿对待。” 第135章 我不后悔 宋慈也扑在秦氏怀里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这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此刻流干了一样。 苏璃见状也是心酸不已。 许菁挑了挑眉,心情无不舒畅。 凭什么她们一个两个就该过得舒心畅快?她就只能嫁给一个五品小官住破落的一进院子? 她就看不得她们好! 苏喆若是熬不过去死了,宋慈就成了寡妇;若是命大熬过去了,这么大面积的烧伤,身子也毁了,小夫妻今后能有幸福可言? 只要她们不幸福,她就高兴! …… 永安侯府和镇北侯府联姻的事情一定下,很多人都唏嘘不已。 孙府里,孙老夫人怅然了很久。 她对着孙子长吁短叹了半日,最后道: “你呀就是没这个福气。早些年,永安侯夫人有意撮合你和她外甥女,结果人家姑娘家没看上你个浪荡子。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个姑娘家追着你,结果呢?你自己不珍惜,如今又被人家劫胡了!哎!” 孙中怀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可他有苦难言,只得告一声道: “祖母,孙儿还有事出去,就不陪您老人家说话了。” 说罢,也不管孙老夫人在后面连声骂人,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孙老夫人看着孙儿,不免怅然。 看到同样只端着书看不搭理自己的孙老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看看看!看了一辈子书了,还看不够!你孙子的事情也不管管!这些天书也不读,天天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孙老大人闷哼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侧过身子继续看书。 从前孙子小,担心他行差踏错,不免总想管着他。可出去浪荡了几年,这次回来他却看明白了,孙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和筹谋。 原本,孙老大人对肃王还是很有意见的。 可这回中秋宴会上,恒王身陷火场,所有人都在观望不敢上前,只有肃王第一个冲出去救回了恒王殿下。 和冷眼旁观的靖王、康王相比,高下立判。 不光是孙老大人,朝中很多忠良之臣都对肃王瞬间改观,私下里都说肃王是个有情有义的。 孙子跟着这样的人,他也放心了。 “你倒是说话啊!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孙老夫人见孙老大人一声不吭,抬手就是一记。 孙老大人熟练一躲,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伴啊,你就别操心了!” 说罢,双手一负扬长而去。 “今儿真是怪了啊!”孙老夫人看着一反常态的老头子,实在有些纳闷。 …… 大街上,孙中怀的马车被宋慈拦下了。 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 “我在茶楼等你,有话对你说。” 上了茶楼,孙中怀远远的站着,生怕宋慈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如今她和苏家的婚事已定,就等着明日花轿上门了。 见孙中怀戒备十足,宋慈面上讥讽一笑,道: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要嫁人了……” 话说一半,有些哽咽。宋慈别过头,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道: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要嫁去永安侯府。阿喆他……他需要我。” 孙中怀见她今日穿得素净,平日里一向是穿红衣提着宝剑的,今日却难得一副淑女的打扮,看着虽不大习惯,但到底像那么一回事了。 他唏嘘道:“阿喆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能找到归宿,我替你高兴。” 宋慈道:“中怀,这么多年了,你难道没有一点喜欢过我么?” 孙中怀默默摇头,“宋姑娘,感情这个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同你说过,叫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一意孤行我也拿你没办法。今日我把话同你说明,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阿喆。” “我会的。”宋慈惨淡一笑,她没想到孙中怀会这么直接,不过也好从今往后她也就死心了。 “这是请帖。”宋慈将大红喜帖放在身边的桌上,抹干净眼泪,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明天你若有空,就请过来喝一杯喜酒。我想,阿喆也很希望你能来的。” 说罢,她再不多言,屈膝行礼后扭身走了。 看着宋慈消失在楼下的身影,孙中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从家里跑出来,在流晶河畔喝醉了酒,倒在河边草丛里不省人事。 宋慈躲在他头顶的大树上偷看了他一夜,一身红衣张扬得刺眼,她还以为自己躲得很好。 他问她:“你干嘛?跟了我一夜!” 她哗啦一下跳下来,羞得满脸通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关你屁事!小白脸!本姑娘想跟就跟!” 呵呵,跟着跟着小姑娘就长大了。 回到马车上,孙中怀对老赵头道:“赵叔,准备一份厚厚的礼物明日送去永安侯府。” …… 大婚当日,永安侯府一派喜庆。 前一晚,苏喆就被小心翼翼地抬回了侯府,苏璃不放心,当晚带着费老一起跟了过来。 此刻看到新房一切布置妥当,外头锣鼓喧天,心情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喜姐儿陪着她,嘴里吧唧吧唧的吃着糖果,道:“娘亲,舅舅就要娶新娘子了,您不开心嘛?” “开心!娘亲自然是开心的。” 苏璃摸了摸喜姐儿粉嫩嫩的脸蛋,柔软的触觉让她心头一软。 “那娘亲怎么皱着眉头?” 喜姐儿不解地问道。 苏璃道:“娘亲只是感慨,这里的女子一个个活得实在不易。” “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喜姐儿不懂!” “娘亲真希望你永远都可以不用懂。”苏璃抱着喜姐儿在她脸上亲了亲。 秦氏难得一脸喜庆,走进房来笑吟吟道: “喜姐儿,快跟外祖母出去迎新娘子去。记得嘴巴要甜,多多说好听的话,还记得外祖母怎么教你的嘛?” “记得!外祖母放心!我刚刚吃了好多糖,嘴巴可甜着呢!” “是不是我嘴巴甜一些,舅母一高兴,舅舅就醒了?” “对!就是这个理!” 听着软糯糯的话,秦氏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外头热热闹闹,一片喜庆。 苏璃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宋慈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火盆,朝着里头走来。她悄悄上前拉着宋慈的手,只觉她手指冰凉,手心却一片濡湿,轻声问道: “慈儿,莫怕,是我。你若是后悔了同苏姐姐说,我亲自送你回去。现在还来得及。” 宋慈的手滞了滞,但还是无比坚定地反握住了苏璃,大红盖头下传来她的声音: “苏姐姐,我不后悔!” 说罢,再不犹豫,提着裙摆朝着喜堂走去。 第136章 伺候沐浴 苏璃看着她三拜礼成,被送入洞房。 这一刻,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众人熙熙攘攘簇拥着新娘子往新房去,喜姐儿一路紧紧跟着,进了新房就往宋慈身上爬: “舅母,你今天可真漂亮!身上还香香的,舅母,你抱抱喜姐儿,让喜姐儿亲你一口可好?” 吧唧!一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会儿,她又捧着一堆糕点零食,献宝一样的送到宋慈面前,道: “舅母,你饿不饿?这些都是喜姐儿最喜欢吃的糕点,我都给你吃。你偷偷的吃,我不告诉别人!不过等会记得漱口,不然你和舅舅亲亲的时候可不好闻哦!” “舅母,你的盖头重不重?喜姐儿给你揉揉脖子啊?” 吧啦吧啦…… 新房里,喜姐儿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整个新房由于喜姐儿的存在,变得异常的喜庆欢腾。 镇北侯府跟来陪嫁的嬷嬷、丫鬟们见侯夫人和蔼可亲,小小姐又这般喜欢这个舅母,也都稍稍放下心来。 一直闹到天色将暗,苏璃才抱着累趴了的喜姐儿去和裴珩、欢哥儿汇合。 一家子坐上马车往回走。 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喜姐儿,裴珩笑道: “喜姐儿今日可立了大功了。到哪儿都能听到她上蹿下跳的声音。” 苏璃宠溺地摸摸女儿的脸,道: “是啊,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今日的场合要逗舅母开心,难为她了。” 裴珩道:“你还担心宋慈?” “不。我不担心宋慈。慈儿虽是女子,可她意志坚定,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坚定不移的去做。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嫁给阿喆,我相信她今后一定会对阿喆好的。” “那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璃叹口气道:“我是担心阿喆。他喜欢宋慈虽追得紧,但心中却对她十分的尊重。他日他醒来,必定会以为宋慈是因为报恩才嫁给他的。以他的性子,不知还要怎样呢。” 裴珩点点头。 他这个小舅子虽是世家公子,可身上江湖气很重。他为人光明磊落,必不愿意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逼迫人家姑娘嫁给他。 不过事已至此,凡事要往好处想。 “好了,或许改天他一醒来,发现心爱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妻子,高兴还来不及呢?从此以后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就像我们一样!” 裴珩顺势就搂妻子入怀,苏璃娇嗔地一推道: “孩子还在旁边呢!” 欢哥儿闻言立马闭上眼睛,随着马车的颠簸一下一下点着头假装睡着。 “都睡着了!”裴珩很满意儿子的表现,赶紧趁机在苏璃脸上亲了一口。 苏璃脸一红,无奈地瞪了裴珩一眼。 自从中秋宴突发事件,将军府忙忙碌碌了好多天。 如今苏喆送回了永安侯府,将军府里瞬间感觉冷清了许多。 回到楠舍已是深夜。 裴珩见她还是神思萎顿,有意哄她,便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里,俯在耳边轻声道: “夫人,为夫伺候你沐浴。” 清冷的声音从苏璃耳边划过,带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子一轻,已经被裴珩拦腰抱起。 “啊!”苏璃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的揽住了他的脖颈儿,尽量减轻他双手的负担。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裴珩下颌如刻,高挺的鼻梁就像是一截上好的羊脂玉,眉眼温润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像是温暖的春风,叫人挪不开眼。 这么羞耻的事情,她明明想要拒绝的,可偏偏一听这撩人的声音,就根本张不开口。 颂枝颂桃几个一见此场景,全都识趣的默默退下,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小心你的手和脚!” 苏璃脸都红透了,还在担心裴珩的伤口。 “我都好了!”裴珩云淡风轻地抱着她往浴房走。 他的双臂稳稳托着她的背和腿弯。跨过浴房门口的门槛时甚至都没有出现停顿,也没有吃力。 裴珩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从前都是阿璃扶着他、抱着他,现在他好了,早该换过来由他抱着阿璃了。 “快放我下来,好不容易好了,别又累着了。我可重了!”苏璃面红耳赤可又不敢挣扎。 不过说实话真的挺享受的。 “真不累!而且你一点儿也不重!”讲的他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器似的,他可没那么脆! 明明已经进了浴房,不知道裴珩想什么呢,又抱着她走了出去,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还顺路取了洗澡要用的澡豆、寝衣。 苏璃目瞪口呆,缩在裴珩怀里悔不当初,连声道:“我错了!你厉害!你最强!你最棒!!” “当真?” “当真!夫君岂止是厉害,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夫君一人!简直是力拔山兮气盖!盖世无双!天上地下独此一人!” 闻言,裴珩这才欣悦地点点头:“本该如此!”他心情大好,转身就想抱着阿璃去外头院子里再转上几圈。 看他还没有要放自己下来的意思,苏璃赶紧道:“不是要伺候我沐浴嘛?还不快点?” 裴珩坏笑一声,这才止住了往外走的脚步,凑过来道: “怎么?夫人等不及了?” 苏璃哭笑不得,红着脸假意很凶道:“对!是等不及了!好好伺候!听到没?” “好嘞!”裴珩话音刚落,苏璃只觉胸口一凉,小衣已经不知怎的被去了干净,白玉一般的肌肤露在外面,晃了眼睛。 被轻轻放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身体,烫得她生生打了个哆嗦,就在她以为裴珩也要进来的时候,却见他拿起澡豆,还真的就乖乖伺候起她沐浴来了。 她赶紧低下头,掩盖好自己那个羞耻的想法。 “夫人,水温可合适?” “恩!不错!” “夫人,力度如何?” “刚刚好!” “夫人,你真香!” “……” 裴珩的指腹划过饱满圆润的曲线,触及之处是肌肤细腻的触感,他抓着澡豆一路揉搓,顺手就捧起了沉甸甸的两边。 “夫人,你瘦了!” “……摸哪里呢!”苏璃一把按住了咸猪手。 “手滑手滑!” 按摩的手法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按着按着就越来越娴熟起来,每一下都精准的按压到穴位上。苏璃想到从前自己每天都要给裴珩全身按摩一遍,不禁心中喟叹一声,如今自己也终于享受上了。 热水泡得她肌肤微微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色,还有超级大帅哥亲自伺候按摩,多日的疲惫得到缓解,趴在浴桶边昏昏欲睡。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热水一阵涌动,水的浮力带起的暖意让她舒服的哼唧了一下,然后就猝不及防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裴珩已经悄然贴了上来。 一个激灵,苏璃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干嘛?” “伺候你沐浴啊!这样方便些……” “……”苏璃哭笑不得。 “无赖!” “那夫人喜欢嘛?”雾气中裴珩已经步步紧逼,瞬间就将苏璃禁锢在了他的胸膛和浴桶壁之间。 涌动的热水让苏璃根本把持不住自己,只能无力地向后倒去,即将被水淹没之际,她牢牢地攀住了裴珩宽厚的肩背。 “喜欢……” “夫人,抱紧我……”感觉到苏璃的配合,裴珩像是士兵得到了命令,又像是一头被绑住的野兽被解开了束缚,原本还收敛着的动作变得愈发放肆。 裴珩低沉沙哑的声音,让苏璃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乖乖照做,混沌中只感觉到热水晃动得厉害。 迷迷糊糊中,还听裴珩喃喃自语: “得换个大点的才行……” 夜里起了风。 秋风卷着楠舍里层层叠叠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苏璃再不想动弹,最后直接放弃抵抗任由裴珩摆布,甚至还主动往裴珩身上缠。到最后竟直接昏睡了过去,至于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看着一脸餍足沉沉入睡的妻子,裴珩心疼的拥住了她。 …… 第137章 她要和离 永安侯府里,瑟瑟秋风中宋慈却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她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苏喆心情复杂。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终于顶不住疲惫,趴在床边睡着了。 清晨,她猛的惊醒。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永安侯府。 揉揉压得酸痛的双臂,正要叫人梳洗,却看到床上本该昏迷的苏喆正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你……你、你你醒了?!!” 宋慈猛的站起身,可双脚踩到繁重的喜服裙摆又啊的一声摔倒在了床边。 身上的层层叠叠的衣服,还有镯子、钗子、耳环、挂链啊实在太碍事,她在地上奋斗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等坐直了身子,就看到苏喆看着自己一脸笑。 “你、你还笑!” 宋慈一想到自己的糗态全落在了眼前人眼中,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新婚丈夫,不禁又气又恼! “你怎么在这里?” 苏喆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像是按在地上摩擦了很久。 一托自己繁复又沉重的发髻,宋慈想说句话,可一开口眼泪就噗噗掉了下来。 “好好的怎么哭了?”苏喆想要伸手给她擦眼泪,可一动全身都痛,不禁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动!” 宋慈吓得赶紧上前按住他,脸上挂着泪的样子可爱极了。 苏喆一边呲牙咧嘴的喊着疼,一边傻兮兮笑道:“你真好看!” 他昏迷了多日,脑子还混沌着,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宋慈为什么这副打扮,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觉得他的阿慈扮作女娇娘的样子可真好看,以前从来没见过。 “傻子!”宋慈嗔怪一声,丢了块帕子在他脸上转身出去了。 苏喆这才有时间看四周。 头顶的帷帐什么时候换了,红彤彤的?转头,哦,帘子也是红彤彤的,低头,噫,地毯也是红的。 慢慢的,他觉出不对味来。 心中一股不安的想法油然而生,再一扭头,就看到墙边一对大红龙凤蜡烛,还有一个铺天盖地的大红喜字! “来人!” …… 一大清早,永安侯府就闹开了。 秦氏和永安侯听到儿子醒来的消息,乐得癫癫的就跑了过来。 结果到了新房门口,就看到宋慈站在门外院子里,面色白得吓人。一身大红嫁衣还没换,头上的钗环甚至都还在。 里头苏喆还在有气无力地骂人: “她为什么在这里?把她送回去!我不要她在这里!滚!都给我滚!” 新房外头,一堆丫鬟嬷嬷,看看房内又看看宋慈,全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宋慈也大声吼道: “我已经是永安侯府的媳妇儿了!你叫我滚去哪里?苏喆,你还是不是男人!” “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儿去!” 苏喆的声音从房里传来,“我不用你伺候!也不用你可怜!更不用你报恩!你当我苏喆是什么人!你滚!” 宋慈也怒了,气得提起一旁的桂花糕狠狠得砸在了地上,新鲜出炉的桂花糕滚落一地。这些天她一刻都没停歇,学做桂花糕。 今日苏喆醒来,她迫不及待的去做了拿过来,却没想到竟被拦在门外。 想到这里,一股羞惭和委屈涌上心头,带着若有似无的情愫和被拒之门外的沮丧和惊慌,豆大的泪珠砸了下来。 茫然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宋慈突然猛的一拳打在院中的海棠树上,震落了一地的树叶! 她还不解气,抬脚把石头桌子一脚踹翻在地,石头桌子轰的一声倒地,把院中的丫鬟嬷嬷还有秦氏甚至永安侯,全都吓得瑟缩了一下。 心中的郁闷终于发泄出了一些,宋慈一抹眼泪双手一叉腰指着房间里骂道: “臭小子!你皮痒是不是!你醒了就过河拆桥,用不着我了就要我滚是吧!你要我滚,有本事就自己爬起来把我打回去!” “打就打!你等着!” 宋慈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双手一撸袖子。 “有种你出来啊!” 永安侯一看这阵势,听儿子骂人底气十足,想来已经没什么大碍,冲着秦氏一个眼神,扭头衙门去了。 秦氏见缝插针,赶紧拉住宋慈道: “慈儿别气别气,母亲这就去揍他!” 说罢扭头冲着一堆丫鬟嬷嬷道: “还愣着干嘛?扶少夫人去梳洗!” 丫鬟和嬷嬷们赶紧一窝蜂上来,拥着宋慈走了。 秦氏进了房间,迎面就接收苏喆一个: “滚!” “儿子啊,你醒了?” 秦氏小心翼翼靠前坐在床边,见儿子面色虽白了一些,精神却是不错的样子,心中稍安。 苏喆见是母亲,扭头不理她。 “阿喆,你冲慈儿发什么火呢?她是你妻子……” “不是!” 秦氏话还没说完,苏喆就劈头打断了她的话,他瞪着秦氏道: “娘,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我是喜欢她没错,救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就算死了也不后悔!可你们、你们怎么可以逼她给我冲喜!她不喜欢我!你们这么做,不是害了她嘛?赶紧把她送回去!这桩婚事我不认!” 秦氏一阵心虚。 这些话苏璃早就同她讲过,可当时苏喆昏迷不醒,她心里也是着急啊。不过,这冲喜的效果真的可以啊! 这不才一个晚上,儿子就醒了! 想到这里,她讪讪道: “阿喆啊,这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要不就将就将就……” “娘!你不是拿宋慈当亲闺女嘛?你怎么能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携恩以报这是不对的!” “是,是是,是娘不对!可你阿姐问过慈儿,她是点头的啊!” “这事阿姐也有份?!” “不不不不!”秦氏赶紧否认,“是娘的主意,你阿姐是反对的!” 听秦氏这么说,苏喆脸色才稍稍好一点。 “我要见阿姐!” …… 苏璃和费老赶到的时候,苏喆已经被扶着起来喝药了。 费老检查了一遍,道: “醒来就没事了。好好养着,不出三个月就好了。” 苏喆抓住费老,连忙问道: “那、那我的背……” 费老瞥了他一眼,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背上留点疤怎么了?” 说罢,打了个哈欠酒瘾上头。 秦氏赶紧招呼费老去喝酒吃鸡,留姐弟两个说话。 看着弟弟一脸落寞,苏璃道: “怎么?怕慈儿嫌弃你?” 苏喆脸一红,侧了侧身子不理会。 宋慈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他的家人又用救命之恩胁迫她嫁进苏家,只怕宋慈现在心里恨透了他。 他若是完好无损也就罢了。可现在,他整个后背都毁了,要留下狰狞的伤疤。他哪里还配得上宋慈? “阿喆,你问过她的意见嘛?” “……” 苏喆沉默片刻,幽怨道:“她还不是被逼的?她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她一个女子本就活得艰难。那你有没有替她想过,她昨日刚嫁入苏家,今日就要被你送回去?她日后要怎么立身处世?外头的人要怎么猜测议论她?” “我……”苏喆没想过这点。 “阿喆,阿姐当初嫁到裴家,被裴彦当堂弃婚,阿姐不堪其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所幸命大没死,后来还遇到了你姐夫。阿喆,你难道也要逼着慈儿走到这一步嘛?” “她不会。”苏喆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很虚。这个世道对女子而言有多难,他不是不知道。阿姐的经历他是亲身体会过的。 宋慈从小特立独行,本就被盛京世家夫人小姐们所不齿,若是再被他新婚第二日退回娘家…… 他不敢想。 “你要是真不想我留下也好办!” 不知何时,宋慈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换了一身家常服饰,挽着妇人的发髻,穿着也不是少女时那种轻便的收腰束袖,而是一身红色的裙衫,妩媚中又带几分英气,看得苏喆发呆发愣。 宋慈迈步走进来,甩了一张纸给苏喆, “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了,你只要签上你的名字,从此以后你我就没有关系了。我自然会收拾东西滚回娘家,不在这里碍你的眼。苏喆,你别后悔!” 第138章 绿茶出击 说完,她转过身去不看苏喆。 洋洋洒洒一张纸上写满了字,字里行间还有几滴眼泪晕开的痕迹。 苏喆看着和离书,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拿。 苏璃一看自己不争气的弟弟,笑着一把捏住和离书,笑道: “干嘛呀这是!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才新婚第一天,怎么就要和离了?” “是他叫我滚的!” 宋慈头也不回。 苏喆张了张嘴,还是无力的咽了回去。他狠狠心道: “和离就和离,我签。” 宋慈肩头一抖,两滴眼泪砸了下来。 她故作坚强,抹去眼泪转身道: “好!爽快!不过我不能现在走!我要在苏府住满三个月,等你伤养好了再走!免得外头的人说我忘恩负义!” 苏璃看着这对冤家,也是拿他们没办法。 双方签好文书,宋慈要拿走一份和离书,却被苏喆一把捏住抢先塞进了苏璃怀里,下巴一扬道: “阿姐收着!” 苏璃看他这不要钱的贱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忙僚机道: “对,对,我收着。他要是哪天犯浑对你大呼小叫,我就把和离书给你亲自送你回去!你放心,我绝对站在你这一边!不光是我,还有我娘、我爹、整个将军府,都站在你这一边!” 苏喆满是不舍和犹豫。 苏璃看他傻不愣登的,真是不机灵,眼珠子一转,在他后背轻轻一拍。 “啊!”苏喆顿时痛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 听到惨叫声,宋慈也顾不上正在气头上,忙扭头看。 苏喆一脸愤懑地瞪向苏璃,正要开口骂,见宋慈终于转过头看自己,又见苏璃冲他挤眉弄眼的,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喊得更凄惨了,干脆趴在床上又哭又喊。 “疼!我疼!啊!疼!” 上道了! 苏璃让开位置,拉着宋慈往苏喆身上凑道:“那个,你赶紧看看他怎么了,我去找费老啊!慢慢看!好好看!” 说罢,捂着嘴赶紧撤。 门外,秦氏听到儿子的惨叫声,火急火燎的就要往里冲,就见女儿一把抱住她往外拖。 “娘,没事没事!小两口闹着玩呢!” “真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走吧,喜姐儿要吃桂花糕,欢哥儿要几本书,娘你去给我做,我去爹那里找书。” 秦氏眼珠子一转,才反应过来。 年轻人玩得真花! …… 院外,许菁轻飘飘的打门口第n次经过。 听了里头闹了一上午的动静,她心情别样开心。 不得安稳才好呢! 她掸了掸裙子,整了整妆容,摩挲着藏在袖子里靖王的玉佩,扬眉对丫鬟道: “去厨房随便拿点糕点,去澹台府。” 趁着姨母忙着苏喆的事情,没空折腾她,她得抓紧时间为自己的将来盘算了。 澹台府正在撤白幡,中秋那天三房有个庶子出门看灯被踩死了,办了场丧事,今日才事毕。而聂云柔那天也在宫里受了惊吓,躺在床上静养了好几天。 “阿菁,你来了。” 聂云柔脸色还有些发白,精神不大好。 许菁赶紧扶着她坐起来,心疼道: “几日不见怎么这样了?” “大夫说动了胎气,卧床静养就好。” 想起那天的事情,两人都心有余悸。不过聂云柔有丈夫护着,许菁则是一个人慌不择路,想到这里,心里又不是滋味。 “听说你和沈家正在议亲?如何了?” 聂云柔淡淡问道。 许菁听得心中不是滋味,总感觉聂云柔是在嘲讽她。她敛目隐去眼中情绪,柔声道: “就那样。” 聂云柔听出些意思来,赶紧坐直了身子追问:“怎么了?” 许菁道:“没怎么。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能议这么一门亲已经很好了,如何还敢想其他的。” 七分幽怨三分无奈,许菁的话听得聂云柔兴致大起。诗会那日,许菁和靖王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的样子,她尤记得呢。 更何况听丈夫说起过,靖王想要纳许菁,他还专门去找了永安侯,结果被永安侯以许菁已有婚约给拒绝了。 靖王为此一直很恼火呢。 中秋宴后,恒王废了,皇上病倒了。如今朝堂上众臣都以靖王马首是瞻。 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若是能帮靖王办成此事,岂非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聂云柔悄悄道: “阿柔,你可是喜欢靖王?” “哪有的事情!”许菁矢口否认,可脸却红了。她抬手一摸,袖子里的玉佩顺势滑落,她赶紧宝贝的一把抓在手中。 “这是什么?” 许箐一脸紧张,转身握住玉佩放在胸口。 “没什么。” “等等!”聂云柔坐直了身子一把抢夺,一看玉佩上龙形纹路,惊道,“这是、这是靖王殿下的?” 许菁被撞破了女儿家的心事,娇羞满面一把捂住聂云柔的嘴,含泪摇头道: “别嚷嚷了。” 聂云柔惊诧的瞪着眼睛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菁儿,你真的和殿下?” “我和殿下自那日诗会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殿下赠我玉佩定情,可我……我……” 话还没说完,两行眼泪已经滚了下来。她将玉佩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似有万分不舍,又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狠心将玉佩塞给聂云柔,哽咽道: “知道殿下提亲,我自是高兴的。可姨夫却不同意,还连夜给我找了一个什么沈延清塞给我。阿柔,我又能怎样呢?” “我、我对殿下的一番情意只能深深埋在心底了。阿柔,今日来,是想请你将这块玉佩还给殿下,就说、就说我……只能辜负他的一片深情了!” 聂云柔也晕起一层水汽,拉着许菁道: “阿菁,以你的才情品貌和靖王殿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你姨母好狠的心!她给自己的女儿找了这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你明明比那个蠢货强上千倍万倍,却要用这样一桩婚事来糟践你!菁儿,连我都替你不值!阿菁,她明明就是在打压你!” “哎,那又能如何呢?我一个孤女实难摆脱他们的掌控。能配一个沈延清已经知足了。听说那沈延清一把年纪了,还无人相看,只怕、只怕有什么毛病……” “不行!阿菁,这玉佩我不能帮你还给靖王殿下,要还你自己去还。殿下正在我夫君书房,我带你去见他。若你们两情相悦,为什么要屈服于命运?阿菁,你得为自己争一争!” “争?怎么争?” 聂云柔附耳过来,在许菁的耳边如此如此说。 许菁面红耳赤,声音细若蚊蝇道: “这,这能行嘛?” “怎么不能行?我和亭哥哥不就成了?相信我!走吧!” 说罢,聂云柔起身拦着许菁往书房来。 第139章 以退为进 靖王和澹台亭、裴彦正在书房下棋。 听人通报澹台夫人和许小姐来送点心。澹台亭和裴彦一听许菁的名字,全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自觉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许菁和靖王。 自中秋那日在御花园见过,两人已是多日不见。许菁幽怨的看了靖王一眼,两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靖王一看美人落泪,双手一摊往椅子上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许菁,笑道: “这又是怎么了呢?” 许菁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深吸一口气,从袖子中取出玉佩双手奉上,淡淡道: “殿下,今日我来是要将玉佩奉还的。” “哦?” “是我不识好歹,对殿下起了心动了念,还妄想着殿下能来接我入府。岂不知,却是我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 “为何这般说?” 许菁见靖王仍不动如山,知道他这样的上位者见惯了投怀送抱的女子,自然不稀罕主动的女子。自己今日若是不下点狠只怕还真拿不下他。 她讥讽一笑,面色变得清冷起来。 “殿下那日信誓旦旦说要我是你的。可菁儿在侯府等了一日又一日,盼了一日又一日,终究没有等到殿下。菁儿想通了,于殿下而言,菁儿不过一个寻常的女子,甚至还比不上殿下手边随便的一个玩意儿。殿下等得起,菁儿等不起。” “殿下,菁儿虽心里爱重殿下,可也不愿意被殿下如此轻贱。今日特来两相决绝,这玉佩还给殿下,就当菁儿做了一场梦罢了!” 说罢,放下玉佩转身就往书房外走。 靖王唇角一勾,有趣。 他倒不是不喜欢许菁,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太多。 康王和肃王二人请旨善后并调查通天楼灾事,可他们不去捉拿北邙细作,偏偏盯着他查,他也是焦头烂额。 方才在书房就是和裴彦、澹台亭商量对策呢。 这个关键时刻,他一丝都不敢懈怠。 没想到却冷落了佳人。 那日在御花园,他见许菁欲拒还迎分明就是手到擒来,可今日又清高起来了。 有趣! 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耍什么花样? 许菁心中也十分慌张,若是自己在靖王心中没有一点情面,这一把自己就要玩脱了。可她只能赌,慢慢的一步步往外走。 就在即将伸手开门之际,就听靖王道: “本王一向一言九鼎,何时失信于人了?本王既将这玉佩给了你,自然就是许了你的。你安心等着便是了。” 许菁却不回头,抖动着肩头哽咽道: “殿下不用再取笑我了。姨夫姨母已经帮菁儿挑好了吉日,下月初六就和沈家过定。殿下,菁儿自知神女多情湘王却无意,从此以后菁儿不会来打扰殿下了,殿下保重,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倒是出乎靖王意料,他起身走到门外,正好看到聂云柔追着许菁出去。 聂云柔拉着许菁轻声问道: “怎么了?你没用我告诉你的办法嘛?男人最是好拿捏了。” 许菁苦笑道: “柔儿的好意我心领了。从小姨夫就教我,做人要有风骨,做女子更该如此。殿下无意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风骨?” 此话传到靖王耳中,他看着决然离去的许菁,饶有趣味的摩挲着带了几分许菁幽香的玉佩。 “倒是有几分气性!” 裴彦凑上前来道。 澹台亭也道:“殿下,就这样放过她了?这回考绩,永安侯还有那个沈延清可是卡了咱们不少人!原先准备安插在六部的人都安插不进去!” “老匹夫!” 靖王冷哼一声,勾勾手道: “老匹夫我暂时动不了,那个沈延清难道还动不了?裴彦,找几个人废了他。我倒要看看他下月初六怎么去过定?本王要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殿下,到时候进宫侍疾了。” 靖王侍从提醒道。 靖王将玉佩往怀里一塞,起驾进宫去了。 …… 皇宫里。 自从中秋夜倒下后,景德帝一直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众人日夜伺候。 “父皇,来,再喝一口。” 靖王虔诚地跪在床前,亲自喂景德帝喝药。康王也跪在一边,见一口汤药顺着景德帝的嘴角流下来,他赶紧抓着帕子上前擦干净。 “父皇,感觉可好些了?” 景德帝闭着眼睛,喉咙底不断发出嗬嗬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靖王面色一沉,对着一旁伺候的太医呵斥道: “怎么回事?这都快半个月了,父皇的病情怎么还没有好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太医们纷纷跪下,头贴地不敢出声。 温贵妃擦了一滴眼泪,坐在床边道:“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臣妾可怎么办啊?” 靖王安慰道: “母妃,儿臣相信父皇一定能吉人天相的。” 景德帝嗬嗬了两声,顺大监赶紧上前扶着他起来。景德帝靠在床边咳咳了好久,吐出好大一坨浓痰,终于感觉气顺了很多。 他虚弱地问道: “恒王如何了?” 帘子外头,勇国公赶紧出列回道: “回皇上的话,恒王殿下截了一条腿,命算是保住了。这几日恢复的还算不错,还说要进宫来侍候皇上呢。” 景德帝挥了挥手,道: “让他好好养着,不必着急来见朕。朕还死不了呢!” 说罢,又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床前,见靖王和康王、九公主、长公主等人跪了一地,唯独不见肃王。 “老七呢?怎么不见他来?” 江嫔忙上前道:“皇上,虢儿他还在外头忙,臣妾也半月没见他了……” “忙忙忙!七弟一天到晚都在忙些什么?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父皇更重要的事情嘛?”不等江嫔说完,靖王扭头厉声道。 江嫔低着头默不作声。 康王扯了扯嘴角讥讽一笑,这个老七脑子是真不好使。 从前就不得宠,好不容易父皇记起他这个儿子了,他还一点儿都不上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在外头鬼混,活该他不受宠。 “七弟也真是的,我们天天来看父皇,他一次都没来过!我看他心里是没有父皇!” 康王补刀。 长公主冷哼一声,扭头看着康王道: “是吗?五弟,我要是没记错,中秋那天你好像和七弟一起向父皇请旨调查通天楼的事情吧。怎么?案子已经调查清楚了?通天楼的死难百姓已经安置了?还是灾后的善后事宜已经都完成了?” “我怎么听说,你天天在别院里听曲鬼混,一次都没去过现场啊?” 康王被长公主顶得一噎,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我把事情都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了。我要给父皇侍疾,哪有那么多时间?” 长公主冷笑道:“是啊!你每天给父皇侍疾前后拢共不过半个时辰,你可真忙!” 第140章 御前抢功 康王被怼得哑口无言,讪讪的退到一旁不说话。 九公主见长姐威武,默默往长公主身边靠近了一些。 这时候靖王从怀里拿出一本折子递到景德帝手上,道: “五弟和七弟年纪尚轻,难免贪玩一些,处理政务也没什么经验,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多担待一些。父皇放心,城中诸事已毕,儿臣已经妥善安顿好了受伤的百姓,京中的治安也已经恢复。” 帘外,庆国公马上附和道: “皇上,靖王殿下调度有方,灾后工作处理的很是妥当。皇上大可安心。” “是啊!微臣亲眼看到靖王殿下亲临现场,还亲自为一个老汉包扎伤口。殿下爱民如子,实在是可歌可颂啊!” “皇上,靖王功不可没啊!” 靖王的拥趸者纷纷附和。 勇国公冷哼了一声,突然大声道: “老臣这些日,天天去通天楼,怎么从来没见过靖王殿下?倒是日日看见肃王殿下光着膀子,和手下一起杠木头搬石头,从一堆废墟中刨出了好些被埋的尸体。” 勇国公一发言,身后的朝臣也纷纷出声: “微臣也看见了。微臣还听说肃王从王府出钱出人,从各大药铺调集了很多药材,免费赠送给受伤的百姓。” “肃王还跟我们户部提建议,请免通天楼附近遭受火灾的商铺一年的赋税。微臣正要上奏,请皇上圣裁。” 勇国公总结道:“事情明明都是肃王做的,怎么功劳全成了靖王的了?老臣实在是看到莫名其妙。” 靖王听了面色越来越冷。 庆国公忙解围道: “皇上,肃王确实有些苦劳。不过,这也全赖靖王殿下调度,所谓打虎不离亲兄弟嘛。在靖王殿下的调教下,肃王近日的行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康王听得很开心,呵呵发笑道:“父皇,七弟原来这么能干,得好好奖赏才对啊!” 景德帝闻言,垂着眼睛默不作声。 靖王赶紧道: “父皇,七弟确实长进不少,这次帮了儿臣不少忙。” 景德帝这才看了一眼江嫔道: “你也是,虢儿出息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江嫔忙低头道: “为皇上分忧是肃王的福分,不敢居功。况且通天楼案死伤无数,叫人痛心。臣妾和肃王实在无脸邀功。” 此言一出,靖王和庆国公脸上表情转换了无数。 康王更是乐呵呵道: “江嫔娘娘说得好啊!不像某些人,案子没查明白,贼人也没抓着,就拿着别人的功绩就来父皇面前邀功,不要脸!” “你!”靖王气急。 “四哥,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 康王掰回一局,心情无比舒畅。 靖王赶紧低头道: “父皇,儿臣在城城北一处客栈的地下室中,确实找到了一些踪迹。可惜,我们的人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遁走了。父皇,北邙人奸诈凶狠。儿臣这次大意了。” “大意?四哥,你说是北邙人就是北邙人了。证据呢?不是你自己说的,人一个都没抓着,你想怎么说都行了。” “五弟,你什么意思!” “四哥,我的人可也查了,都说不像是北邙人干的,倒像是四哥你的手笔呢?四哥这么着急下定论,是要做什么?” “你放屁!” “四哥,你急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 “够了!”景德帝见兄弟两个吵得跟红脖子鸡似的,头都要炸了。 “都给我出去!朕累了,要休息了。” 靖王还要说什么,可温贵妃已经朝他摇头。 等众人一走,景德帝就骂道: “没一个省心的。” 靠在床上长吁短叹了好一番,景德帝自言自语道: “只怕朕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顺大闻言急忙跪下,道:“皇上千秋鼎盛,如何说这丧气话。” 景德帝笑笑,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满不在乎的挥了挥道:“人总逃不过生老病死,朕贵为天子也不例外。不必避讳。” “就是这皇位……” 顺大监赶紧低头默默听着。 “从前想着给老大,结果老大没了。如今想着给老二,老二断了一条腿。哎,这皇位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顺大监听景德帝提起大皇子李乾,心中一惊头低的更低了。 “你不必这么慌张。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没什么不能提的。哎,老大啊!” 景德帝长叹一声,看着床顶的帷幔发呆,久到顺大监以为他睡着了,抬头偷偷一看,只见景德帝老泪纵横,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赶紧上前递上帕子,道: “皇上,太医说了皇上最忌忧思。” “小顺子啊,你说他怎么就那么等不及呢?他是朕的嫡长子,又是朕最看重的儿子,这个皇位迟早都是他的呀。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他怎么就……” 想到大儿子李乾,景德帝竟呜呜的哭出了声,他哭了半天哽咽道: “他们把证据放在朕的面前,可朕不相信啊。朕就想当面问问他,听他亲口说到底怎么回事情!可他竟是一面都不愿意见朕,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认下了所有的事情,还放了一把火把自己和家人烧了个干净。连皇后也自缢了……” “小顺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始终无法相信他和皇后能做下那样的事情。可证据确凿,他又认了罪!” “或许,等朕死了就能下去亲口问问他了,他为什么这么恨朕了。” “哎,乾儿要是在朕就不必为难了。” 他这些天夜夜梦见李乾和皇后。 他们一个浑身烧着火,喊父皇我疼;一个吐着舌头骂他昏君,吵得他夜夜不得安宁,头痛欲裂。 顺大监道:“皇上,靖王、康王还有肃王都不错。” “呸!瞧老四和老五两个狗咬狗一嘴毛的样子朕就头疼!难道,朕的江山真的只能传给这样的混账东西了?” 景德帝陷入了沉思。 顺大监很想提醒他说,皇上,您还有一个儿子的,可他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太监干政,他有几条命也不够砍。 “哎,死不瞑目啊!” 景德帝又长叹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道:“你回头去找长公主,她自幼养在皇后膝下,和乾儿感情甚笃,让她去护国寺给他们供个牌位。” “是!”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景德帝又道: “拟旨,江嫔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照顾朕,辛苦了,册封江妃。” 顺大监一愣忙应下。 旨意传到江嫔宫里,江嫔愣了愣忙谢恩。 “恭贺江妃娘娘。” 众人纷纷跪地。 顺大监笑嘻嘻的看着江妃,道:“娘娘,老奴早就说过您的福气在后头,可真说着了。” 江妃道:“承您吉言。” 送了顺大监出去,江妃的脸就沉了下来。 嬷嬷不解问道:“娘娘,封妃是喜事啊。说明皇上看重您和肃王殿下。” “福祸相依,以后没松快日子了。” 边说边拿起针线继续缝一块毛毯,细细收好边收了线,连着身边一双已经缝好的护膝一并交代给了贴身嬷嬷道: “天气转凉了。这条毯子送去恒王府给恒王。他母妃过世早,恒王妃逢此骤变也病倒了,恒王的伤口不能受凉,你嘱咐他身边的人细心照料。” 第141章 去护国寺 “还有这对护膝送去给肃王。告诉他别贪凉,听说这天气他还光着膀子扛木头,早晚多穿着点。” 嬷嬷一一应下了。 江妃又叫来宫女道: “裴将军的夫人给将军做过一把很轻便的轮椅,你去将军府打听打听,若是可以请裴夫人再打一把。” 宫女应了出宫往将军府而来。 苏璃听了,忙道:“自然可以。改天我就做好送进宫给娘娘。” 送了宫女出去,苏璃不禁感叹。 “有江妃娘娘这样的母妃,肃王何愁大事不成。” 裴珩笑笑,搂着她道: “何以见得呢?” “恒王已经和皇位无缘,可恒王的身后有勇国公和一众朝臣。肃王殿下对恒王有救命之恩,娘娘对恒王殿下又关怀备至,想来昔日拥护恒王的朝臣们很快就会转而拥护肃王了。” 虽然这话说出来未免功利无情了一些,可事实确实如此。 裴珩对妻子能有这番见识很钦佩,不过江妃此举还另有深意。 他笑道:“今日圣驾前,勇国公等人就已经帮着肃王说话了。娘娘此举也是在告诉勇国公,若勇国公能支持肃王,他日她必定护着恒王周全。而这对于恒王一党是有利无害的选择。” 苏璃吐舌,她到底是浅薄了,只看到其一没有看到其二、其三。 正感叹时,又听裴珩道: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肃王的一片赤子之心。那日情况危机,所有人都不敢去救人。只有肃王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 “是他的一番赤忱感动了勇国公。” 是啊,真心才能换真心。 而皇家的真心尤为难得和珍贵。 裴珩在中秋节后就私下找了勇国公。勇国公见裴珩竟站在了肃王这边,惊讶之余根本没有多想就直接拍了板。 “肃王保持着这颗赤忱之心,剩余这些功利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人来做就行了。” 裴珩自言自语道。 苏璃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裴珩,打趣道: “看来夫君最近没少忙活?” 这段时间,她忙着看顾苏喆根本没注意到裴珩私下都干了什么,此刻听到这些才知道,悄无声息之间裴珩已经做了这么多事。 “夫君真厉害!如此一来,肃王殿下的势力一夜之间就壮大了许多。” “这都是肃王该得的。” 裴珩捏了捏苏璃纤细的小腰,道: “不过要说厉害,还得是夫人最厉害。若不是夫人独具慧眼,肃王这颗沧海遗珠估计此刻还在花街柳巷里眠花宿柳呢!” 呵呵呵,这话说得好。 不过苏璃可不敢居功。 朝堂筹谋这样的大事交给裴珩,她就做好她的事情就好。 如此想着,赶紧叫颂枝找来木匠,细细交代了轮椅的需求。 木匠已经帮她打造过很多东西,一把轮椅手到擒来,不到一日就已打好,苏璃叫人赶紧送进宫去了。 顺带着,还附了很多康复的要点和药膳菜谱。 转眼半月已过,这天长公主叫人送来帖子。 次日正好是九月初一,九公主相邀她一起去城外护国寺上香,为通天楼的死难者祈福做法事。 苏璃欣然答应。 见苏璃翻出一套一套的衣服在铜镜前比划,裴珩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一边欣赏一边道: “你和长公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她居然还约你一起去上香?” 苏璃嘿嘿笑,扭头给了一个笑,道: “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 裴珩见妻子千娇百媚的模样十分的受用,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上前亲自帮她搭配衣服,嘴里支支吾吾的: “长公主……她……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好。” 苏璃抿嘴笑,搂住裴珩的劲腰道: “怎么?还担心她惦记你?” “你知道?”裴珩面露诧异。 苏璃一点他胸口道:“谁叫我有一个天下无双的丈夫呢?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波女人们的羡慕嫉妒恨!早在你还躺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 “那你一点儿也不吃醋的嘛?” “醋?”苏璃一点儿也不吃,她抬眸看了裴珩一眼,道:“她喜欢你说明你很好。我为什么要吃醋?这么好的男人如今是我的夫君,该吃醋的是她们才对。” 这倒是新鲜! 裴珩眼底一怔。以前听军营里那些比他年纪大的前辈说起家里母老虎,都是恨不得独占丈夫,别的女人看一眼就恨不得冲上去拼命。 可阿璃好似从来没有这样的觉悟! 见她一边比划着衣服,又从颂桃颂枝手中接过头面一一配套,还扭头问他的意见。好似方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一般。 他想要再问问,苏璃已经举着头饰和衣服问他: “这套好不好看?” “好看!阿璃穿什么都好看。” 感受到裴珩的敷衍,苏璃暗暗好笑凑过来道:“左右你也不会要别的女人对不对?” 裴珩怔怔的点头。 “那不就得了?!” 苏璃放心去试衣服了,还指挥颂枝道:“记得带几件厚衣服,还有把披风也带上,山上冷。另外晚上都早点睡,明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走的,路上得大半天呢。” 来这里大半年了,就夏天的时候去过一趟庄子,苏璃早就憋坏了。明日能出门还不带孩子们,她很兴奋,全当秋游了。 顺便去给阿喆求个平安签。 看着妻子忙忙碌碌的身影,裴珩挑眉笑了。 对啊,他又不会要别的女人,阿璃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以后出门还是低调一些的好,省得自己不经意间惹来不必要的桃花。 要不去打个面罩戴着? 如此想着走出门去,连城迎面上来,比划着道: “将军,泥瓦匠都已经找好了,什么时候开工?” 裴珩赶紧拉着他出来,轻声道: “别声张。本将军还想着给夫人一个惊喜呢!” 夜幕下,康王府灯火通明,后院里隐隐传来管弦丝竹之声。 中秋夜发生那样的惨绝人寰的大事,全城哀恸,景德帝又病倒在床,没人有心情听曲玩乐。 但康王才不管这些呢。 他曲照听,美人照玩。 侍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哗啦一下坐直了身子,道:“当真?就她们几个女眷?” “当真!属下都打听清楚了,长公主还有裴将军夫人明日出城去护国寺。” 康王闻言一磨后槽牙,脑海中浮现出苏璃明媚的面容来。 明明是个明眸善睐的美人,没想到出脚这么狠,踹得他胸口和脸上疼了半个月。 他扭头看了一眼中秋夜穿过的那件外袍,此刻正挂在一旁,胸口那个小小的脚印字时刻提醒他,不要忘记了当日的屈辱。 这样的妙人,怎么也得抢来压在身下,看着她哭爹喊娘的求饶才过瘾。 “走!明天咱们也去护国寺!” …… 第142章 采花淫贼 护国寺位于京郊。 身为皇家寺院,一般人不会往这边来。香火不算鼎盛却胜在清幽。从山脚下一直修了专供车马行走的山路,直通山门。 京城官宦人家的女眷都愿意到这里来烧香拜佛。 中秋夜又死了那么多人,最近护国寺的香火很是旺。 今日护国寺迎来了长公主殿下和护国将军夫人。 车马辚辚,直到山门口才停下。主持亲自出来迎接长公主。 “公主一路车马劳顿,寺中早已备好厢房,还请公主移步休息。” 竹林厢房清幽雅致,乍看之下不像是寺庙倒像是别院。 见苏璃好奇的打量,长公主幽幽道: “这里原本是本宫给自己准备出家的地方。” 芳姑跟在后头,闻言嗔道: “公主怎的还说这样的话。” 苏璃也一愣,立马反应过来。 原书中就写道,裴珩死后长公主就出家了。原来她早就有这个打算。如今亲眼见到,她不禁唏嘘,道: “公主芳华正茂,如何生此悲凉之心。” 长公主浅浅笑了笑,扭身道: “本宫说了,是原本。现如今,本宫已经没有这个打算了。” 她看着四周雅致的风景。 早些年她心中悲凉,时刻自苦。一心想着为爱守节。若是裴珩身死,她就算不能陪他去死,就青灯黄卷一生为他超度。 可中秋那一夜,她彻底清醒了。 苏璃是个好姑娘,生死存亡关头她没有抛下裴珩,一心只想护在他身侧。相比之下,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这么一想一对比,她也就释然了。 “裴珩好福气,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本宫是真心祝福你们。” 长公主拉着苏璃的手,会心一笑。 心中放下了,看周围的一切也都轻松了不少。 “长姐!” 不知何时,康王从厢房一侧窜了出来。 众人吓了一跳,苏璃抬头一打量。 康王十分俊美,一双凤眸微微上翘,满满的全是风流,今日他身穿一身枣红色圆领广袖长袍,腰系红玉金纹带,遮掩不住的衣冠禽兽气息。 “你来作甚!” 长公主柳眉一蹙,满脸嫌弃。 康王色眯眯的打量了一下苏璃,心不在焉的应付道: “父皇病重,臣弟来给他上香祈福。这位小娘子,想必就是裴大将军的夫人了?” 尾音拖的长长的,唯恐众人不知他色胆包天。 苏璃眉头一跳,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个康王可谓是属牛皮癣的。 原书中,靖王夺嫡失败,肃王登基。这位康王也就不哭不闹,去了南边的封地。 可他一到封地就扯了大旗造反,自立为王,频频骚扰大启边境,和北邙一起,成了大启一南一北两块心腹大患。 肃王耗费了十几年也没能把这块牛皮癣给治好。 总之,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康王一把玉骨扇摇得呼啦作响,视线一直在苏璃身上打转。 长公主最是知道这个弟弟是个什么德行,隧出言警告道: “五弟,阿璃是本宫的好姐妹!本宫警告你,莫要打她的主意。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康王满脸堆笑,道: “长姐,你说什么呢!我真是来上香的。”说着依依不舍的告退。 等康王一走,长公主就拉着苏璃道: “你离他远一些,这个混账东西全身上下凑不出一个好字来。” 苏璃点头道:“多谢长公主提醒。” 长公主看着一步三回头走远了的康王,还是不放心。 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些弟弟们了。 恒王最老实,只爱恒王妃,可天资实在有限。 靖王倒是天资颇高,也专注事业,但他薄情功利又阴毒,见一个爱一个还只和对自己有用的女子来往。 康王最花心,今天睡这个明天睡那个。他不睡黄花闺女,专爱有夫之妇,有时候一夜还睡五六个,据说花样繁多。 肃王倒是没什么绯闻,可坊间流传他爱男人。 总之没一个好东西。 这么一想,大哥李乾真是干净的不像他们李家人。想到自己身负父皇交代的秘密任务,长公主道: “今日旅途劳顿,你且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本宫和你一同去上香。” 苏璃察言观色,知道长公主有事要忙,道: “公主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说罢就带着颂枝颂桃、万万千千几个一起回了厢房。 这次出远门,她特地挑选了万万千千跟着,两个丫头手上功夫不错,还忠心。 厢房不大,很别致也很干净。 颂枝颂桃简单收拾了一下,在院子里松树下摆下小桌案,伺候苏璃泡茶。 万万千千将院子前后左右都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躲在暗处的康王见长公主撇下苏璃一人走了,搓了搓手道: “去,盯着点儿。” “是!” 手下应了一声就跑了。 康王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手下才屁颠屁颠的回来,道: “殿下,看清了。裴夫人身边就四个小丫鬟,轻松得很。” 康王一摸下巴,啧啧两声道: “好得很。待会儿……” 这样这样吩咐一番,康王焚香沐浴一番,打扮妥当就朝着苏璃的小院走来。 月光皎皎,他心猿意马都无心欣赏。 走到院外,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笑声,更是心神荡漾,等不及的想要把美人揉搓在怀里吃干抹净。 “过来!” 康王一招手,夜色中几个猥琐的手下就猫着身子聚在他身边。 “四个丫鬟交给你们,给我捆严实了别碍了本王好事。至于其他的,嘿嘿嘿,随便你们。” 众人猥琐一笑。 康王一挥手,四个手下已经齐齐翻过墙头消失在了院子里。 只听院中噼里啪啦一顿响,墙头就扔出来一根绳子。 康王嘿嘿一笑,得手了。 攀着绳子就往墙头爬,三步两步就跳进了院中。 “小娘子!” 他扯了扯衣摆,正准备去寻苏璃,就听身后一道疾风袭来,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一个不明物体砸中了后背,只觉喉咙口一甜,已经直接飞出了数丈之远。 “何方宵小!竟敢进我家夫人的院子!拿命来!” 月光下,一个娇俏的丫鬟,手里提着个半人高的水缸犹如无物。角落里四个手下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口舌躺在角落里不省人事。 康王趴在地上,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第143章 有刺客 “……” 康王翻了个身,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被一个小丫鬟偷袭,心中十分的窝火。可眼下四个手下又纷纷折了,眼看是得手不了了。 他掏出玉骨扇子一把捂住脸,鬼哭狼嚎的就朝着院门跑去。 “想跑?没门!” 又听砰的一声,康王连人带缸子一起飞出了小院,瞬间倒在地上噗的一声呕出一大滩血来,头一歪一动不动了。 万万见自己不过轻轻砸了一下,那人便嘎了,也有些紧张起来。 “不会死了吧?” 一旁的千千道:“半夜爬墙,死了也活该!” 苏璃胆子大,走上前见康王胸口还在起伏,道: “别怕,人还活着。” 颂桃上前也踹了一脚,道:“夫人,白天的时候长公主就说要当心他,没想到晚上他就来了!真是个色胆包天的!” “夫人,怎么处理?”颂枝也很气愤。 “我记得前头就有条小河,捆严实了全都扔河里。今夜冻不死算他们命大!” 苏璃眼中闪过杀意。 听说在康王手下,糟蹋了无数良家妇女。若不是怕给裴珩惹上麻烦,她真想一刀宰了他。 大雄宝殿里,长公主给皇后和大皇子秘密立了牌位,点了长明灯,又交代了主持从明日开始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 看着长明灯燃起,长公主潸然泪下。 “母后,皇兄,妍儿给你们立了牌位。你们可要记得回来看看妍儿啊!” 走出大雄宝殿,看着皎洁的月色,长公主百感交集,扭头对芳姑道: “陪我四处走走。” “是!” 护国寺风景秀丽,今夜明月高照更是一片万籁俱寂,秋风吹过让人心旷神怡。 “公主,今日奴婢听到您说已经放下了,奴婢很高兴。” 芳姑有些哽咽。 这么多年了,长公主终于决定放过自己了。她从小看着公主长大,很是欣慰。 “是啊!放下了。如今回头看看,本宫觉得自己甚是痴傻。” 长公主展颜一笑,比得月色都逊色了不少。 突然林间一阵风吹草动,一个人影噗的一声冲了出来。 那人浑身是血,手里还牢牢抓着一个布包不肯放手,见着长公主就喊道: “救……命……” 话音刚落,就咚的一下栽倒在了长公主的身上。 “啊!” 事发突然,长公主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的一把推开身上的男人,转身退到了一边。 “大胆刁民!来人!捆了!”芳姑一声令下,远远跟着的护卫跑了上来。 “公主,您没事吧。” 芳姑赶紧去看长公主。 长公主的衣襟上一个鲜红的血手印,不偏不倚印在了胸口,芳姑一看赶紧扯过披风遮挡住,扭头就对侍卫说: “把他手给剁了!” “是!” 侍卫一把抓起地上男人的手拔刀要剁下,就听重伤的男人呢喃道: “姑娘小心,有杀手……” 提着一口气说完,男人头一歪彻底的昏了过去。 顺着男人的来路看去,后山的丛林隐在一片黑暗中,正是藏人的好地方。 侍卫一听赶紧围成一个包围圈,将长公主护在中间。 “回去!赶紧回去!” 芳姑搀扶着长公主连连往后退。 “慢着!”长公主看着地上人事不醒男人,蹙着眉道,“带走!” …… 山里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 苏璃昨晚没怎么睡好。 她体寒,还没入冬就手脚冰冷。平日里都习惯了缩在裴珩的怀里睡。双手放在他胸口,双脚缩在他两腿之间。 昨晚没了裴珩这个大号的暖壶,她的脚到后半夜都是冰的。 一早,她哈欠连天起床梳洗。 颂枝打趣道: “夫人可是想将军了?瞧这眼底的黑眼圈,奴婢拿条热毛巾给您敷敷。” 苏璃感叹啊。 从前一个人生活,好像也没感觉哪里不好。现在这身子怎么越发的娇贵了? 果然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裴珩这样的国宴大餐吃多了,身子都养刁了。 见到长公主,见她也是眼底发青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做早课的时候,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哈欠连天,坐在宝相森严的大殿内,听着阵阵梵音,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早课结束,苏璃和长公主分别上了香。走出大雄宝殿,苏璃问道: “公主,昨夜您也没睡好?” 长公主闻言,面色一红。 见四下无人轻声道:“昨晚后山有刺客。” 苏璃惊愕道:“刺客?” “这会儿侍卫们还在山里巡逻。本宫怕吓着你,就没同你说。你怎么也没睡好?” “呃……认床!” 苏璃支吾道,赶紧转移话题道:“公主可有受伤?” “哪倒没有。”长公主一讪,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总觉得那里沉甸甸的好似还压着一只血手。 走了几步,长公主扭头问下人: “康王呢?” “回公主,康王殿下病了,今儿一早就被人抬着下山了。” “病了?”长公主很诧异。 一旁的苏璃眼珠子一转,低下头默不作声。只听宫女道: “听侍卫说,昨晚他们去后山巡逻的时候,看到康王殿下和他的手下被人打成重伤,五花大绑泡在河水里。若不是好他们去的及时,只怕康王就冻死了。” 长公主面色一凛,道: “好猖狂的刺客!竟是冲着我们来的。来人!” 立马有侍卫跑了上来。 “加派人手,给本宫继续搜!” “是!” 侍卫长一挥手,又带着一批人出去了。 长公主双手撺拳,眼神凌厉,看得苏璃有些寒毛倒立,她有些心虚道:“公主,会是什么人?” “还能是谁?”长公主一拂袖,“通天楼案毁了一个恒王,如今又打上了康王和本宫的主意,本宫的这个四弟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靖王?” “没错!本宫回宫后定要参他一本!” 苏璃暗暗吐舌。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 靖王坏事做多了,也不差被多冤枉这么一件。 二人在护国寺里又逛了逛,中午吃了斋饭就收拾行装往回走。 离城门口还有十几里地的时候,就见前面打马来了两人。 夕阳下,黑色骏马飞驰,裴珩一袭玄色窄袖素衣,发丝和衣角在风里翻飞,身形潇洒肆意。 “夫人,是将军!” 颂桃趴在窗口,惊呼出声。 苏璃极目远眺,就见自家男人一路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不禁看得心神荡漾。 极品啊! 她从来没见过裴珩在马上的英姿,此刻见了这一幕不禁两眼冒着小星星。直到裴珩到了车前,嘘声减速她才反应过来,趴在车窗口道: “你怎么来了?” 第144章 小别新婚 裴珩看着两日不见的娇妻,眼神缠绵。 “听说山上闹刺客,我不放心就赶来了。你没事吧?” 消息传的这么快嘛? 苏璃抬着头,笑得傻兮兮,“我能有什么事?” “阿璃,你……要不要先擦擦?” 裴珩指着自己的嘴角,一脸笑意的提醒苏璃。 “什么?”苏璃顺手一摸。 草!一种绿色的植物。 一手口水! 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懊恼道:“都怪你!” “哈哈哈哈哈!”裴珩爽朗大笑。 小娇妻这副憨憨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很是受用。 “将军,长公主有请。” 芳姑走过来,冲着裴珩屈膝行礼。 裴珩笑意盎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有点后悔方才孔雀开屏了。 只想着快点见到阿璃,却忘了同行的还有长公主殿下。 他咳咳干咳了几声,收敛了一身光芒,苟了苟这才下马行至长公主马车前,抱拳行礼,头低的连下巴都瞧不见。 “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马车里,长公主情绪复杂。 看到裴珩恢复如初,策马而来,长公主也不禁心旌荡漾。可一想到他此行来的目的是别人,她又有些失落。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决定让往事随风了。 想到这里,长公主收敛了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和自然一些,道: “看到你好了,本宫很高兴。” 裴珩始终低着头,道: “劳公主挂心了。” 这边,苏璃擦了擦嘴,赶紧拿出小镜子补了补妆容。这才重新趴回窗口,看着裴珩的背影。 离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看得出来,裴珩很守男德,自始至终目不斜视。直到长公主放下帘子,裴珩才后退一步,站在路边恭送长公主的车驾先行一步。 等马车走出老远,他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朝着苏璃跑来。 颂枝颂桃很识趣的下了马车,到后头跟万万千千挤一辆去了。 裴珩钻进马车,两人仅一个对视,就拥抱在了一起。 “想我没?” 裴珩搂着娇妻,一颗担忧的心这才渐渐安了下来。 “嗯!”苏璃一点儿也不矫情。 想就是想! “山上冷,晚上根本睡不着。脚一直都是冰的。”苏璃嘟嘟嘴。 “吼,原来是想我捂被窝了。” 裴珩垂眸看着她。 苏璃吃吃的笑,道:“怎么?你不想给我暖被窝?” “当然想了!不过,我就这点用处了?” “嗯……我想想,对了,还想你给我捶捶腿,你捶得可好了!” 裴珩呵呵一笑,搂着苏璃在她耳边道: “好,晚上就给你捶。回家,我有个惊喜送给你。” “什么?” “不能说!” “透露一点点嘛!” “不行!” “求你了!” “就是不行!” …… 长公主的车马进了盛京城,受伤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被人扶着走到长公主车前: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隔着帘子,长公主淡淡道: “不必多礼,就此别过。” 反正是以后不会再见的人,何必客气。说罢,马车已经缓缓启动。 男人捂着胸口,唇色苍白,靠在路边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提着一口气往家赶。 刚推开小院的门,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延清!延清?” …… “殿下胸口和后背均遭重物撞击,受了不小的内伤。还感染了风寒,得卧床休养至少一个月才行。” 太医替康王诊治完,回禀道。 康王的母妃德妃看着儿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怒得一拳头捶在床沿上。 “靖王!欺人太甚!” 康王抖了抖嘴皮子,心虚问道:“母妃,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长公主都已经告诉本宫了,她也险些遇刺。靖王这是想皇位想疯了,如今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 康王明智的选择闭嘴。 他虚弱道:“母妃,我怀疑通天楼的案子就是他做的。他想弑君。现在又想杀弟!母妃,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德妃哼了一声,道:“你等着,这个仇本宫必定替你报。” 等德妃一走,康王就哼哼唧唧的爬起身来,瓮声瓮气道: “她回来了?” 随从赶紧回道:“回殿下的话,小的们看到裴夫人的马车刚回了将军府。” 康王扭头看了一眼床边架子上两件衣服。 一件的胸口一个小脚印。 一件的后背两个大缸子印。 “苏璃,你迟早是本王的胯下之臣!” “哈楸!哈楸!” “哎哟喂!” …… “到底什么惊喜嘛?” 苏璃被捂着眼睛,一路往院子里走。 越走就越安静,隐约还能听到叮咚的水声,还感觉到一阵暖洋洋的雾气。 “看看!” 裴珩松开她,苏璃只觉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大的浴池。 浴池白玉砌成,热水源源不断的流进来,整个房间白雾翻腾,犹如身处仙境之中。 “汤池?!” 苏璃一脸惊喜,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裴珩,“哪来的?” 裴珩嘿嘿笑道: “将军府后山本有一处温泉,以前我也不住就一直没管。眼下刚好引水下来改造成浴池。天气冷了,刚好安排上。” “阿璃,可喜欢?” “喜欢!” 这是什么人间天堂啊! 做一品军侯的夫人也太爽了吧。 “扑通!”一声,裴珩还没反应过来,苏璃就已经连人带衣服一头跳进了池子里。 微烫的池水让她有瞬间的晕眩。 很快她就适应了。 泡在水里,她不断的撩起水,哗啦啦的水声淋在身上,同时也仿佛淋在了裴珩的心头。 水雾中,苏璃像一条灵活的鱼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然后就看到衣服一件一件的漂了上来。 雪白的肌肤在水里若隐若现,苏璃一直浮出去好远,才在对岸停下。 她靠在浴池边,甩了甩一头水,仰头邀请: “你不下来嘛?” 裴珩宠溺地看着她。 果然,夫人喜欢在水里。 他就说浴桶不够大嘛! 想到这里,裴珩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大机灵鬼。 外袍一件件褪下,乌黑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散开,裴珩一步一步踩着白玉阶缓缓而下。 苏璃从未这样看过他,此刻看着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只觉得热血一阵阵往头顶冲。 果然是个妖孽! 裴珩越来越近,苏璃的脸烫的越发厉害。 突然见他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正疑惑他要干嘛,就觉水下一双手已经缠了上来,顺着她的小腿一路按摩往上…… 她微微仰头闭眼,靠在池壁上咬住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池水荡漾,泛起阵阵涟漪。 好在雾气浓重,她不敢想象自己在裴珩手下,此时是个什么样子…… “夫人,感觉如何?”裴珩浮出水面问道,长臂一捞,苏璃已经倒在裴珩怀里。 “……很……好!” 池水轻柔的冲刷着她,一边又一边。 闭上眼睛,苏璃仿佛变身一叶扁舟,在裴珩的掌心飘飘荡荡。 “看着我。” 她仰着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水雾迷蒙的眼对上裴珩的双眸,黑亮温情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她看着自己在裴珩手中沉浮…… 一波又一波潮水涌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 诚……不欺我! 第145章 他是好人 苏璃再醒来,已经是次日半晌。 昨夜在浴池里一同胡闹,也不知要了几回,直到她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全身都暖暖的,没有一丝寒意。 果然还是得抱着大暖炉睡啊。 “娘亲!” 听到她起床梳洗的声音,喜姐儿已经等不及的飞扑过来。苏璃张开双臂被喜姐儿冲了个满怀。 “吧唧!” 喜姐儿已经在苏璃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留下一摊冰凉的口水。 “娘亲,昨晚回来你都没有来看我!” 喜姐儿搂着苏璃的脖子撒娇,小嘴嘟得老高。 苏璃笑着一捏她的嘟嘟嘴,道: “娘亲不在两天,有没有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啊!” “有!”喜姐儿迫不及待的汇报,“我还监督哥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可他不听,天不亮就去练武场了,晚上吃完饭还要点灯熬油看书看到半夜。” “哥哥不乖!娘亲回来要打他屁股!” “好!”苏璃抱着喜姐儿蹭蹭贴贴,颂枝和颂桃在一旁忙着给她挽发梳妆。 “夫人,方才夫人派人来了。” “什么事?”苏璃心下一惊,就怕苏喆又出什么事了。 “夫人莫惊,不是少爷。说是沈延清沈大人出事了。” 颂枝挽好发髻,取了外衫给苏璃穿上。 “沈延清?他怎么了?” “听说前日他在城外遭了歹人。前胸后背被砍了两刀,昨晚回来就昏迷了。夫人说,沈大人和表小姐的婚事只怕是要再拖上一拖了。” 苏璃听着,眉头直皱。 这事怎么听怎么诡异? “将军呢?” “一早就出去了。” 梳妆打扮妥当,苏璃道:“走,咱回侯府一趟。” 带着喜姐儿刚进了永安侯府,就听到母亲秦氏正在劝慰。 “菁儿,你莫慌。沈家来人说了,延清没有性命危险,今早人已经醒了。” “姨母!” 许菁哭戚戚的,捏着帕子正落泪呢。 宋慈面色淡淡的坐在一边,她就是个女汉子,这种女子之间的闺房话她不知道从何插嘴。再说,她对许菁本就没什么感情,也不知怎么劝。 枯坐一边就有些尴尬。 见苏璃来了方才露出一副救兵来了的表情。 “喜姐儿,去找舅母玩。” 苏璃打发喜姐儿和宋慈一道,宋慈朝她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就带着喜姐儿去花园里玩了。 “璃儿你的正好,劝劝你表姐,别再哭了。”秦氏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疼。 苏喆的事情就够她烦的了,原本以为许菁这回总能顺顺当当了,结果离着吉日就差这么几天,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娘,好好的沈大人怎么会遇上歹人?” 秦氏压了压眼角,道:“听说是去山上猎户那里买皮毛和山参,准备当聘礼。哎,怎么就遇见歹人了呢?京城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 许菁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什么皮毛、山参,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可一点儿不稀罕! 她用帕子掩面,哭泣道:“姨母,他伤的这么重,初六还能过定么?” “怕是不能了。姨母和沈夫人商量了,日子往后延,等他伤好了再说。好了,你也别担心了,回去歇着吧哭了一早上了。” 回了自己小院四下无人处,许菁立马收起脸上凄哀之色,一粉拳砸在梳妆台上: “一群没用的蠢货,一个书生都对付不了,这样都能让人活着爬回来,白拿我五百两银子。” 看着妆镜中自己略显扭曲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放松了表情。 再回头,已经又是一朵清冷的高岭之花。 秦氏拉着苏璃长吁短叹了一番,道: “延清对菁儿可真是一片深情,还亲自上山采买山货。菁儿嫁过去后,两人定能举案齐眉过上好日子的。不像阿喆和慈儿……哎……” “两人还吵?” “可不么!天天吵日日吵,就差上房揭瓦了。早知道当初我就该听你的,不该这么草率办了他俩的婚事。这件事情,如今想想,是我们苏家对不起慈儿。” 苏璃劝道:“娘,我去看看。” 到了花园,见月亮门外苏喆正拄着拐杖躲在一边傻傻的往里偷看。 顺着他的目光,苏璃看到宋慈正教喜姐儿翻花绳,花丛中她笑意嫣然,人比花娇。 “好看嘛?” “好看!” 苏喆脱口而出,意识到有人靠近方才猛一回头,见是苏璃连连拍着胸口道: “阿姐,你走路没声音的!吓死个人!” “明明是你偷看人家太着迷了,我喊你都没反应好不好!”苏璃一戳苏喆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我苏璃的弟弟什么时候成孬种了!以前追着人家姑娘的时候,那种没脸没皮的劲去哪儿了?什么烈女怕缠郎,这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阿姐,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 苏喆想起那天换药,看到自己的后背。 那样可怖的伤口,自己看了都恶心。宋慈那样娇嫩,她一定会害怕甚至厌恶的。 烦躁涌上心头,苏喆垂着眸沉默半晌 “不就是留点疤嘛,有什么了不起。当初你姐夫身上可比你的伤痕可怖多了,我可没嫌弃他。” “那是因为你们相爱。”苏喆不服气,喃喃道,“阿慈她,却并不喜欢我……” “蠢货!笨蛋!榆木脑袋!那木头怎么没直接砸你脑袋上?人家姑娘都收了心准备跟你好好过日子了,你矫情个什么劲儿?” 噗!苏璃照着他后脑勺就一个崩子。 “阿姐!” 苏喆被揍了一下,瞬间声音都大了不少。 园子里,宋慈抬头往这边看过来,眼神仅仅一个交汇,苏喆就落荒而逃。 哎! 没出息! “阿姐,我不明白。” 好不容易因为喜姐儿的到来才露出一些笑容来的宋慈,此刻又愁容满面起来,她恹恹的放下花绳, “当初他那样死皮赖面的追着我,现在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阿姐,他定是恨透了我。若不是我不听他劝往楼下钻,他就不会被砸伤差点儿没了性命,还吃了那么多苦。” 苏璃见宋慈也是这幅德性,真是替这两人着急。 “这事和你没关系,他就是个榆木疙瘩别理他。阿姐且问你一句心里话,你喜欢他嘛?” 苏璃不喜欢扭捏,单刀直入。 “啊?”宋慈瞪大了眼睛。 这个问题,她真的没想过。 她想起往日的种种,羞红了脸,许久后才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个好人。” 苏璃看到月亮门外苏喆去而复返。 闻言,他的衣角一顿,心口如遭钝击。 果然,还是不喜欢! 他轻叹一声拄着拐杖走了。 第146章 你爱我吗 “我一想到他会没命,心就揪着疼,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想到从前他死皮赖脸追着我跑,我又想笑。阿姐,你说这叫喜欢嘛?” “阿姐,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女子?” 宋慈一脸无措,拉着苏璃求她。 “不要紧,人和人的感情是相处得来的,苏喆身上有很多优点,你慢慢就能发现了。” “我和将军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 苏璃抓着宋慈的手安慰道。 宋慈闻言,眼前一亮,抓着苏璃的手问: “那阿姐喜欢将军嘛?” 苏璃一愣,道:“从前自然是不喜欢的呀!不过没办法,谁叫咱摊上了呢?” 园外,赶来接妻子的裴珩闻言脚步一滞。 跟在他身后的欢哥儿心中也是一紧,默默祈祷母亲可千万不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啊! 宋慈道:“那阿姐怎么办的?” “怎么办?那还能怎么办?嫁都嫁了,总得活下去吧。他要是死了,我得守寡啊!这么一想得救他!他活得越好,我就过得越好!” “我跟你讲,将军以前脾气可比阿喆坏多了。他还冲我吼,叫我杀了他!给他个痛快呢!我喂他吃东西,他噗的一口就给吐了!” “啊?还有这种事?那,那阿姐你怎么处理的?” “怎么处理?!我抬手就给他一巴掌!道,给老娘咽下去!想死有本事自己动手!” “噗!”宋慈破涕为笑。 苏璃也笑了,道:“你看,还不是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现在是对我唯命是从,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站着他不敢坐着!我相信,你也可以的!” 说完,还拍拍宋慈的肩头以示鼓励。 廊下,欢哥儿听着老爹的糗事默默翻了个白眼。 母亲,你自己作死的我帮不了你了。 裴珩嘿嘿笑了两声,扭头道:“走吧!” 欢哥儿连忙帮苏璃开脱,“父亲,母亲这是为了安慰开解舅母,这才编瞎话骗她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裴珩满不在乎道:“什么瞎话?她没编瞎话,说的全是大实话。我曾经是很不懂事,让她操碎了心。” 好在阿璃一巴掌打醒了他。 这才有现在的好日子。 不然估计自己坟头草都一人高了吧。 不过,至于那句“从前自然是不喜欢的呀”,回头他倒是要好好问问才是。 从前不喜欢,那现在呢? 回家的时候,欢哥儿很有眼力见的拉着妹妹上了另一辆马车。 接上娇妻,帘子一放,裴珩就掐着苏璃的腰道: “天气这么冷,怎么就穿这么点儿就出门了?手都是冰的。” 苏璃顺势把手塞进他滚烫的怀里,道: “这不刚好,你就来了么?” “对了,不是说你出门了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珩抓着娇妻的手按在胸口,搂着她的肩头道: “没什么大事。城内城外最近治安不好,皇上让肃王殿下去城防营协助维持治安。我刚从肃王府回来。” 苏璃眼前一亮,挣扎着支起身子道: “皇上给殿下放权了。” 裴珩点点头。 这还得感谢恒王和勇国公,若不是他们举荐,怕是皇上老糊涂了也没想起这个儿子多能干。 “恒王还说要感谢你。” “谢我?” “是啊,你给他做的轮椅他用起来很方便,恒王妃还说改天要请你去府上做客。” “那敢情好啊!” 适应了一段时间,京中的各方势力苏璃也都基本明白了。总不能老躲在家里不出门,总要出去交际应酬的。 夫人社交还是很重要的。 “对了,最近城内城外不太平,你出门把万万千千也带上。” “好!” 苏璃缩在裴珩怀里,真香,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去。 看着跟条皮皮虾一样的娇妻,裴珩哭笑不得。 “怎么,我怀里有宝贝?” “是啊。” “呵呵呵……”裴珩很享受妻子对自己的依赖,张开臂膀搂得更紧了些。 从他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见妻子小巧粉红的耳朵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怀里的苏璃就跟小猫一样缩了缩。 “阿璃,你爱我嘛?” 啊? 这话题转变的有点生硬加突然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璃抬头。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知道。”裴珩紧紧锢住娇妻,四目相对,有种莫名的情愫在马车里迅速升温。 苏璃立马心下明了。 只怕是方才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她抿唇一笑,作势扭过头去,道: “从前自然是不爱的。” 裴珩心中一慌,追着问道: “那现在呢?” 捧着裴珩令人晕眩的俊脸吧唧亲了一口,顺势吻上裴珩的双唇,苏璃呢喃道: “你说呢?” 车马辚辚,长街上人声鼎沸,马车里的暧昧一直在升温。 …… 靖王府,靖王听到下人的禀告,抓起手边的砚台砰的砸了出去。 “本王辛苦一场,倒为他做了嫁衣裳!老二不好好养病跟着瞎掺和什么!” “殿下息怒。不过是城防营的一个参将而已,他手下不过几百人,能翻起什么浪来?殿下如今得大半朝臣拥戴,实在不必为了一个肃王烦恼。”澹台亭道。 “听说康王在城外遇袭了,你干的?”靖王睨着眼睛看一旁喝茶的裴彦。 裴彦连连摇头。 靖王道:“告诉底下人,最近安分些。勇国公铆着劲盯着本王抓错处呢。” “知道了。” “山里筹备的如何了?” “殿下放心,神兵已经打造了上百支。死士也都秘密转移到了山里。训练日以继夜的进行着。不出半年,殿下就会拥有一支神枪营。” 中秋夜,神兵大显威力,裴彦的地位水涨船高。眼下,他正在城外秘密训练神枪营。藏在山里的工匠也日以继夜的打造神兵。 这是他来日飞黄腾达的依仗。 他日夜泡在山里,人都黑瘦了一圈。 这时,手下进来在靖王耳边耳语几声,靖王扭头问裴彦道: “你对沈延清动手了?” 裴彦一愣,道:“还没啊!怎么了?” “沈延清被人砍了。不是你,那是谁?竟和本王想到一块去了。” 手下道:“回殿下,属下等人抓着那帮人了,就是一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亡命徒。他们说买家是一个女子,包的严实看不清是谁。” 靖王思忖了片刻,突然大笑道: “是许菁!” 眼前又浮现出那日许菁决绝离开的背影,靖王一眯眼,倒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果然是个妙人。 …… 第147章 谁没规矩 进入九月,秋高气爽。 重阳的前一日,恒王妃的帖子送到了苏璃手中,请她过府赏花吃蟹,共度重阳节。 次日,正是学院休息。 欢哥儿一早又在练武场铆上劲了。 苏璃想了想,派人去叫欢哥儿回来,对他说: “母亲要去恒王府赴宴,可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有些害怕。这种场合,我又不能让你爹去,欢哥儿,你愿意同去保护母亲嘛?” 欢哥儿闻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母亲这么彪悍的战斗力还需要保护?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苏璃,一脸的你别哄我! 苏璃再接再厉:“你也知道,中秋夜你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站起来了。想要再瞒是瞒不住了的。” “从前,那些女子或许还觉得你爹不良于行,没什么竞争力也就放手了。可你爹不争气啊,这么一来可给我忍祸了。” “欢哥儿,你愿意保护母亲么?” “好吧!”欢哥儿深觉有理。 父亲这张脸实在是太招摇了,是个女人都不想放过他的。 哄骗了儿子同行,苏璃心情大好。 实在是想让儿子同去散散心,别整天绷着,明明小小年纪,她总觉得自己面对着一个小老头子。 一家三口收拾齐整出了门。 刚进恒王府,就见胖乎乎的像个丸子一样的恒王妃拎着裙摆,亲自迎了过来。 “裴夫人!你可来了。” 恒王妃眉眼弯弯,嗓音甜甜,十分富态。 苏璃忙屈膝行礼道:“见过恒王妃。” 恒王妃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一双胖手抓着苏璃亲切道: “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 裴珩的夫人出了名的难请,当初送到裴将军府的请帖全都被退了回来,将军府的门更是难进,至今也没人进去过。 在场的宾客见苏璃来了,各个脸上表情各异,但看到恒王妃对她甚是客气,也就活生生的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想必这就是夫人的一对儿女吧。长得可真好。” 恒王妃自己的两个儿子和欢哥儿差不多大,见了欢哥儿眉清目秀一脸清贵,就有些爱不释手。 “见过恒王妃。” 兄妹两个安安静静,一脸乖巧,给足了苏璃面子。 “乖了!去后院找勋儿和寿儿去玩吧。” 李勋和李寿是恒王两个儿子,一个九岁,一个八岁,正是皮得狗嫌人厌的年纪。 恒王病倒后,两个孩子也跟着萎靡了好一阵子。 恒王妃有意让同龄人跟他们多玩玩。 欢哥儿看了一眼苏璃。 他今日可是有特别使命的,要护母亲周全可不能离开母亲身边半步。 苏璃笑咪咪的道: “玩去吧,方才母亲看到谢夫人了,想必谢安也来了。” 看母亲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样子,欢哥儿恍然大悟,又上她当了。 “母亲,那我去了。” 知道母亲也是一片好意,他不敢辜负。 况且,他也想看看他的表兄弟们。 恒王妃看着欢哥儿和喜姐儿往花园走去,羡慕道:“真好啊。儿子听话又懂礼,听说学问还一流,女儿有乖巧伶俐。裴夫人,你可真有福气。”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有福气。” 苏璃一点儿不客气。 “江妃娘娘都同我说了,恒王殿下的轮椅就是裴夫人叫人做的,还有康复训练的手法,一系列的药膳房子。这份情谊殿下和本王妃都铭记在心。” 恒王和皇位失之交臂,恒王府上下无不痛心。可柳暗花明,如今转而支持肃王,恒王妃心中虽遗憾,却也是心服口服的。 肃王赤子之心,冒死救下恒王。 光是这份情谊,她就第一个喜欢并支持这个弟弟。 从勇国公处得知,裴珩是肃王背后的谋士,恒王妃对待苏璃更是不同常人。 “你在这里且坐,我去招呼客人。” 恒王妃交代下人伺候好苏璃,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恒王府的菊花开得正好。在秋高气爽的艳阳下,成片成片的怒放,颇有一种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傲然和凌烈。 桂花的香气也在空中浮动,很有暗香盈袖的意境。 苏璃带着颂枝颂桃,一路走来,欣赏了无数种造型各异的菊花。 “哟,这不老大媳妇儿嘛?” 转过一个弯,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抬头一看,就见晋远侯夫人正阴阳怪气地站在前面。 她身边还跟着二叔母和顾氏。 “见过母亲,二叔母。” 苏璃乖巧地行礼。 “哼,这声母亲我可真是担不起。” 最近裴彦深得靖王重用,被调去了兵部任职。儿子出息,侯夫人的腰杆子都硬了许多。 眼下看到苏璃,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自然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二叔母和顾氏也吊稍着眉头看她。 苏璃淡淡一笑。 丑人多作怪! “大嫂,这珩哥儿夫妇搬出去逍遥好几个月了,也不说回家给高堂请安,过节也不说给家里送个礼什么的。真是没有半点儿规矩。” 二叔母翻了翻白眼。 重阳节,给老夫人的节礼前几日就送了,顺带着给侯爷、三叔母一家也都准备了。 苏璃就是不高兴给侯夫人送,送了难道她还能记得她苏璃的好?指不定还怎么挑剔嫌弃呢! 一点儿面子工程她都不想做。 反正她也不怕担恶名。 怎么?你咬我啊! “二叔母,我自幼野惯了,规矩什么的自然是不懂的。二弟妹出身高门,怎么也不懂规矩?想必是二叔母没好好教吧。” “我?”顾氏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她在苏璃面前已经够低调了,一句话都没说,怎么还扯上她了? “对啊!见到大嫂你都不知道行礼,看来你也是个没规矩的。” 苏璃冷冷道。 顾氏面色一讪,正要说话又听苏璃继续道: “母亲的规矩也学得不好。” 侯夫人眉毛一挑,怒道: “你说什么!” 苏璃朝着那边花丛中一努嘴,道: “瞧!这样正经的宴会,母亲却带着一个姨娘出席,还这么一身打扮,这不是伸着脸让人打嘛?” 众人扭头一眼,只见柳絮身穿一条绣金牡丹孺裙,腰间一条榴红色串珠宫绦,满头珠翠间一支红宝石点翠步摇格外引人注目。 一眼看去,浑身上下全是宫中所赐佳品。 她一个姨娘明知僭越还敢这么穿,摆明了就是不把九公主放在眼里。 而这种猖狂,早在中秋宫宴上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人人都装看不见。 苏璃却忍不了。 一想到,或许就是柳絮造出火枪助纣为虐导致中秋宴死了那么多人、阿喆吃尽苦头、宋慈被困后宅,她就恨不得冲上去抽死她。 可,裴珩他们查了那么久也没有证据。 也只有在言语上出出这口恶气了。 闻言,侯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和无可奈何,而顾氏倒是跟着冷哼了一声。 “侯府礼乐崩坏,裴彦宠妾灭妻,母亲,你这个当家主母还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好在我和将军已经分府别住,不然岂非要跟着被人骂?” 苏璃扔下一句狠话,带着颂枝颂桃扬长而去。 第148章 你家有茅厕吗 侯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口气没上来拍着胸口就翻白眼。 “大嫂!大嫂!” 听着身后一阵乱,苏璃冷哼一声。 想教训她? 她一身骨头钢板做的,非要来自讨没趣! 另一边,柳絮见苏璃把侯夫人气倒了,只冷漠地看了一眼就扭头和聂云柔继续说话道: “看你的肚子得有五个月了吧,可知是儿是女?” 聂云柔娇柔一笑:“柳姐姐,你记错了,才四个月而已。” 她勾引澹台亭未婚先孕,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情可不能让人知道。 柳絮眉眼微动,不置可否。 又见一旁许菁闷闷不乐,道:“怎么?沈大人身子还没好?” 许菁恹恹道:“提他作甚。” 聂云柔拉着柳絮耳语一番,柳絮看着许菁浅笑。 阳光下,许菁觉得这笑格外的刺眼。 她别了一眼柳絮身上不合规制的服饰,幽幽道: “我去更衣。” 说罢就独自往后花园而去。 柳絮嘴角一扯,呵,还说不得了。 清高什么? 就算日后真让她嫁入靖王府,还不是同她一样是个妾! …… 欢哥儿一进后花园,就见一群孩子围成一圈正在起哄,中间有三个孩子正抱成一团在摔跤。 拨开人群走进去,就看到谢安被两人骑在身上揍。 “是谢哥哥!” 喜姐儿大喊出声。 倒在地上挨揍的谢安听到喜姐儿的声音,大喜喊道:“停手停手!你们二对一不公平,我兄弟来了,二打二再来。” 骑在他身上两人一个大高个,一个小胖子,闻言大高个翻身而起,站起来比欢哥儿还高半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睨着欢哥儿,用胸口撞了他一下挑衅道: “你就是这臭小子的兄弟!听说你很能打?” 欢哥儿默默看了一眼谢安。 谢安一把推开小胖子爬起来站到了欢哥儿身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破了皮,捂着脸嘶哈嘶哈道: “裴欢,这俩兄弟方才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他们很能打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来得正好,咱兄弟两个一起干他!看看谁才是最能打的!” 欢哥儿白了他一眼:“没兴趣。” 今日他是来保护母亲的,身边还有妹妹,可不是来打架逞能的。 “哈哈,臭小子,你兄弟细胳膊细腿的,看着比你还菜,就别自取其辱了。” 小胖子做着鬼脸挑衅。 大高个也轻蔑笑道:“臭小子,还是赶紧认输吧,等会儿老子把你揍得哭爹喊娘,和这个臭小子一起抱头哭。” 周围的孩子们哄堂大笑。 欢哥儿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家没有茅厕嘛?” “什么?”大高个愣了一下。 小胖子也跟着一脸疑问:“自然是有的。” 欢哥儿不紧不慢道:“那你怎么在这里乱喷呢?” 等等! 他什么意思? 大高个和谢安对视一眼,还没想明白。 喜姐儿已经捂着嘴开始笑。 见小姑娘偷笑,小胖子倒是反应过来了,气得跳脚,怒道: “哥,他骂我们嘴里喷粪!” “干他!” 大高个一声爆喝,沙包大的拳头就朝着欢哥儿打了过来。 别看欢哥儿清瘦,可这段时间天天练武进步神速。他只一个侧步就轻松躲开了,顺带着一勾脚,大高个一个踉跄栽在了地上。 “哥!” 小胖子大叫一声,不服气也跟着朝欢哥儿冲了上来。欢哥儿抬起一脚就揣在了他胸口。 砰的一声,小胖子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直打滚儿。 “哥哥好厉害!” 喜姐儿拍着小手蹦得老高。 谢安看呆了,一拍欢哥儿肩膀道: “行啊!几天不见进步神速啊!马上就赶上我了!” “切!” 欢哥儿翻了白眼,转身就走。 “你别走!”大高个吃了一嘴泥,翻身爬起来指着欢哥儿狠狠道,“方才我没准备好,不算!再来!” 欢哥儿冷冷看了他一眼。 大高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我说我哥们厉害,你们还不信。”谢安抱胸得瑟。 “啊!”大高个血气上涌一声吼,又冲了上来。 这回他不敢轻敌了,一招一式照着师傅教的来,可欢哥儿手都没动一下,左蹿右躲的,没几下就遛得大高个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你瞧不起谁呢!你倒是出手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一个大马哈又趴在地上了。都没看轻欢哥儿怎么出手的, 周围的孩子哄堂大笑。 谢安更是趁机坐到他背上,拳头如雨点就往他身上招呼,边揍还边喊: “让你打我!丫的全都还给你!” “哥!” 小胖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屁股,想上又不敢上,急得直跺脚。看到一直跟在欢哥儿身后的喜姐儿,他眼珠子一转上就扑了上去。 “啊!” 一声惨叫,众人回头。 就见小胖子一手捂着裆部,一手捂着眼睛,身子弓成了一条虾米,痛得倒在地上打滚。 喜姐儿收回小短腿和小短手: “踢裆!插眼!打完收工!” “渣男!” “混蛋,偷袭老子妹妹!”谢安见状,从大高个身上弹起,抱着小胖子滚成一团。 “放开我弟!” 大高个一被松开也扑了上来,欢哥儿眉眼一冷拉开喜姐儿紧跟着也扑上去。 后花园顿时乱做了一团。 …… 苏璃逛了一会,就看到三叔母正带着五姑娘和六姑娘交际。 “见过三叔母。” “璃儿来了。” 见苏璃来了,三叔母笑呵呵的拉着她说话。 “你可来了,看你从前头来,可是遇见大嫂他们了?” 苏璃笑着点点头。 “三叔母,怎么不见九公主。” 三叔母面色一顿,“公主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苏璃诧异,最近太忙,根本没时间理会晋远侯府的事情,公主怀孕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不知道。 “我们也才刚知道,才一个多月。公主身子不适,今日就没来。况且……” 三叔母朝着苏璃来的方向一努嘴,“你也看到了柳姨娘那做派。她如今有温贵妃撑腰,俨然当自己是裴彦的正妻,如此不知廉耻的出席各种宴席。九公主是必定不会同她一起的。” 苏璃不禁唏嘘。 皇上病重,前朝后宫被温贵妃和靖王把持,高贵如九公主失去了皇上的庇护,也不得不收敛了锋芒。 实在憋屈! 两人正说话呢,就见不远处跑来个丫鬟,冲到恒王妃身边就道: “王妃,不好了。小王爷被人打了!” 第149章 恒王私生子 “不好!” 苏璃想起三个小祖宗。 欢哥儿独自一人是不会惹祸的,可谢安和喜姐儿可不是安分的主。 提着裙摆就跟在恒王妃身后往后院跑。 等她跑到了,正好看到一群孩子围在池塘边起哄。 水里,欢哥儿和谢安正按着两人狂喝水。岸上,喜姐儿拍着手,哈哈哈地笑,还高喊: “哥哥好样的!哥哥加油!” “欢哥儿!” “谢安!” 苏璃一声爆喝,紧随其后的还有谢夫人。两人无语对视一眼。 池塘里翻腾的水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欢哥儿见苏璃赶来,瑟缩了一下讪讪地爬了上来。 谢安还不知死活,抹了一把脸哈哈大笑道: “知道老子和老子兄弟的厉害了吧!叫你们二对一打我!” 说罢,还不解气按着两兄弟的脑袋咕咚咕咚又喝了两口水。 恒王妃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勋儿!寿儿!” 高个儿正是恒王长子李勋,小胖子是次子李寿。 等人都拉上来,李勋和李寿趴在地上狂吐,李勋抖着手指着欢哥儿发狠话: “你……有种报上名来!” 谢安见他还不老实,上前就要踹他一脚,被谢夫人一把揪住耳朵扯了回来: “混账东西!知道他们是谁吗?” “管他是谁!他们欺负喜姐儿,老子就揍了,怎么样吧!” 谢夫人一把扯住谢安,忙不迭的跟恒王妃道歉: “王妃,孩子不懂事!” 苏璃闻言先拉着喜姐儿看:“没事吧?” 喜姐儿一看事情惹大了,小嘴一瘪,眼泪汪汪的指着李寿道: “娘亲,他打我!我怕!哇!” 说罢一头栽进苏璃怀里放声大哭。 一时间倒是给恒王妃给哭不会了,原本还想斥责谢安和欢哥儿两声的,这么一看倒是自己儿子不对了。 “你是不是打妹妹了?” 恒王妃一把揪住李寿。 李寿憋红了脸,欺负一个小女子确实是他不对,可他也被揍了啊! “母妃,我都还没来得及碰到她,她就还手了,她……她……她……” 她了好半天,李寿愣是没她出个所以然来。 总不能说,他堂堂男子汉被一个小女子踢裆插眼了吧! 丢脸! 苏璃偷看怀里的喜姐儿,见她张着嘴使劲嚎,眼泪却是半点儿也没的,还从袖子里偷偷拿了颗糖舔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三只活宝,放出去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小孩子打打闹闹的都是正常。都别站着了,赶紧去换身衣裳,别冻着了。” 恒王妃也了解自己两个儿子。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李勋和李寿被下人簇拥着走了。 谢安吐了吐舌头,捅捅欢哥儿胳膊道: “怎么办?他们的爹居然是恒王!” “切!我爹还是裴大将军呢!” 欢哥儿头也不回的去换衣裳了。本来没想打得这么狠的,逗他们玩玩就算了。可他们动妹妹! 这个不能忍! 小王爷怎么了? 王爷也不是没打过! 换好衣服出来,就见谢安在隔壁趴窗,见了他就贼兮兮的道: “哎,快来快来!” 李寿和李勋正在隔壁换衣裳。 欢哥儿别过头:“没兴趣!” 结果谢安一把搂住他,按着他的头就朝里看,一指李寿和李勋的屁股道: “看,他们屁股上有和你一摸一样的胎记哎!” 果然,几乎是同一个位置。 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欢哥儿心头一跳。 于此同时,里头的李寿已经转身过来,瞪着眼睛指着窗台上的谢安吼道: “臭小子!你偷看!” “喽喽喽!”谢安一个鬼脸,趁着李寿提裤子的档口拉着欢哥儿转身就跑。 外头,苏璃抱着喜姐儿和谢夫人正等他们。 见换好衣服出来的二人,谢夫人就揪住谢安的耳朵数落道: “臭小子,你真是走到哪里惹祸到哪里!这要是给小王爷打出个好歹来,我们全家性命加在一起都不够赔的。” “谢夫人,别吓着孩子了。” 苏璃见谢安满脸的伤,想来也挨了不少揍,连忙劝道。 “回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还想跟着裴将军学功夫,门儿都没有!” 谢夫人一按突突跳的太阳穴,狠狠瞪了谢安一眼。 “没事吧?” 苏璃掏出药瓶给谢安擦药。 谢安被擦到伤口疼得?哇呀呀乱叫,苏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苏姨,他们先动手的,按着我在地上摩擦。欢哥儿是救我!后来小胖子还想动喜姐儿呢!” “母亲,我错了!” 欢哥儿低着头。 见欢哥儿低头认错,谢安也讪讪地闭上了嘴,连一旁舔糖的喜姐儿小脸也沉了下来。 “错哪儿了?”苏璃板着脸。 “我们来恒王府做客,不该动手打主人家孩子。” “还有呢!” “……”欢哥儿想了想,道,“不该下死手。” 苏璃不是要说教,实在是她只要一想到原书中欢哥儿的结局,她就不得不绷着。 “行了,知道错了就好。记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武力解决的,下手要知道轻重,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谢夫人听了频频点头。 结果苏璃话锋一转,道:“但是他们以多欺少,还想欺负你妹妹,那就忍不了!下回遇见了还得揍!揍坏了让你爹去想办法!” 欢哥儿:“……” 谢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旋即又哀怨的看了一眼谢夫人,一脸瞧瞧别人的娘是怎么当的表情。 喜姐儿舔了一口糖,小拳头小短腿又复习了一下踢裆、锁喉、插眼! 谢夫人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又颇有道理的感觉。 一行人往外走,谢安勾着欢哥儿肩膀走在最后,突然听他道: “裴欢,你说他们屁股上的胎记怎么跟你的一样?要不是我很确定你是你爹生的,我都要怀疑你是恒王的私生子了。” “闭嘴!”谢夫人已经一巴掌呼了过去,“胡说八道什么!管好你的嘴!” 谢安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欢哥儿扭头瞪了他一眼。 眼中的寒光像是在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灭口了。 谢安吐了吐舌头,顿感脊梁骨发冷。 可这话却落在了苏璃耳朵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石激起千层浪,苏璃的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过往的种种突然串联在一起。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就明白了过来。 欢哥儿是大皇子的孩子! 靠! 所以,裴珩知道。 甚至肃王、孙中怀、江妃娘娘他们全都知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这边,她心思翻涌。 众人心事重重往前走,却不知一旁假山后头,许菁幽幽转了出来。 “恒王的私生子吗?” 真是有趣! 第150章 父母谈心 知晓了欢哥儿的身世,苏璃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宴会上,她也没心情了。 早早就退了席面带着孩子们回了将军府。 一夜辗转难眠,次日一早就去找了费老。 “费老,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把人身上的胎记洗掉的?” 苏璃奉上一坛好酒。 她想了一晚上,觉得欢哥儿的身世还是掩盖一下为好。不然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费老眯着眼睛嗅了一口,美酒香气扑鼻实在叫人陶醉,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这才呵呵一笑道: “你们可真是母子连心。昨夜欢哥儿才来找老夫要了此药,今日你就来了。” 说罢一努嘴,只见房间角落里放着两坛老酒。 苏璃脑子嗡的一声,心脏砰砰乱跳。 欢哥儿此举何意? 难道他也知道了? 想了想,她最终还是决定把膏药还给了费老。 她无权决定欢哥儿的未来。 欢哥儿想成为谁,只能由他自己决定。 心神不宁的等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晚饭时间,苏璃还是决定和欢哥儿开门见山的聊一聊。 收拾收拾就去了青山院。 推开门,就看到欢哥儿扭着屁股正在擦药膏,听到动静他忙不迭的拉上裤子,羞红了脸道: “母亲。” “干嘛呢?” 苏璃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 “没干嘛。” 短暂的慌乱后,欢哥儿淡定的放下膏药开始系裤子。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费老都同我说了。” 苏璃也不藏着掖着。 欢哥儿明明还是个孩子,可苏璃总觉得自己不能以普通的孩子那样来对待他。他的思想成熟得不像话。 特别是落水后,欢哥儿的变化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挥散不去。 她决定得像大人一样和他好好聊聊。 “你是不是想起自己的身世了?” 话音刚落,苏璃就看到欢哥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惊慌,但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母亲指什么?” 连她都防着! 苏璃轻叹一声道: “欢哥儿,不管你曾经是谁,你现在还有以后都是母亲的孩子,你爹也是。” “母亲只是想要告诉你,人不能一直活在仇恨里,那样最终会被仇恨拖进深渊,错过人世间很多美好的事情。母亲不希望你活在过去的痛苦中,而是应该活在当下。你有母亲有爹还有妹妹。”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苏璃掏心窝子的话都放在桌面上了。 欢哥儿思忖了片刻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也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所以不想有人来破坏。母亲,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永远是您和爹的孩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将军府是我的家。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家。”包括我自己。 今日他看到李勋和李寿屁股上的胎记,突然想起在庄子上,谢安说肃王偷看他。 他想明白了。 肃王只怕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世了。 就是通过胎记判断的。 这个胎记实在是太危险了,他要把它去掉。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回到房间,裴珩已经洗漱回来。 雪白的寝衣随意搭在身上,衣领处极品白瓷般的胸口若隐若现,长发未挽,流泻而下。眉眼如墨,唇红似血,艳色近妖。 若不是苏璃此刻心情复杂,实在是看一眼就要被其蛊惑,扑上去跌进他怀里摔得粉身碎骨。 “怎么了?从昨晚赴宴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 裴珩长臂一揽,苏璃已经跌坐进他怀里。 一股沐浴后的馨香扑鼻而来。 抬头看着他的喉结,苏璃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炙热的吻已经席卷而来。 苏璃挣扎了两下,没有挣扎开。 干脆放弃。 裴珩的吻有多销魂,她领教过无数次。 他的大手顺着她的衣领下移,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她一把捏住了,眼底全是雾气。 “我知道欢哥儿的身世了。” 裴珩一愣,打横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撑着身子躺在她身边,道: “哦。” “哦?”苏璃抓着他的衣领道,“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 裴珩顺势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摩挲,道: “阿璃这么聪慧,我早就知道瞒不了你多久的。” 早先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欢哥儿的身世能瞒一时是一时。 现在他好了,有能力保护家人了。 而且肃王有了恒王和勇国公的支持,在朝中的实力也今非昔比,宫里还有江妃娘娘。 他不怕了。 “哎!只怕欢哥儿自己也早已经知道了。”苏璃轻叹一声。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苦了。 裴珩一愣,这个他倒是没注意到。 “你怎么知道的?” 苏璃把欢哥儿落水后的一系列变化,还有他去找费老要祛胎记的药膏的事情都告诉了裴珩。 裴珩听后长呼一口气,道: “回头我和他谈谈。” “嗯!” 男孩子大了,这种时候是应该父亲出马。 “所以,你心不在焉一天一夜,就为了担心这件事情?”裴珩眸色幽深。 “嗯!”苏璃老实的点头。 当年大皇子涉及谋逆案,要是欢哥儿的身世暴露了,将军府上下全都得死。 “放心,一切有我。” 裴珩抱着娇妻揉入怀中。 好在他早就已经筹谋布局,如今总算能护着妻儿安全了。 次日,裴珩就在练武场上和欢哥儿聊上了。 “你父王是被人冤枉的。” 裴珩噗的射出一支箭,箭羽去势凌烈,狠狠地扎在箭靶中心。 一旁的欢哥儿猝不及防,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搭弓射箭,正中靶心。 “我知道。” 裴珩又抽出一支箭,瞄准射出。 “四年前,我已经查到了一些证据。可惜,边境一战我遭人陷害,几乎丧命,在床上瘫了三年。当年好不容易查到的证据已经被全部销毁,如今再查,难上加难。” 欢哥儿抿嘴不说话,只狠狠射出一支箭。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裴珩放下弓,拍拍欢哥儿的肩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还你父王和母妃一个公道,让你能够堂堂正正恢复身份。” 欢哥儿仰着头,看着天神一样的父亲。 此刻他的内心如潮涌。 就像是多日来孤军奋战,终于找到了盟友。而且这个盟友还是武力值爆棚吊炸天的那种。 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扁舟驶入了一个安全的港湾。 晚上再看到欢哥儿的时候,苏璃就觉得他身上少了一些戾气,人也放松了不少。 总算安心不少。 将军府这边刚按下了葫芦,澹台府就起了瓢了。 “什么?裴将军家的小少爷是恒王的私生子?”聂云柔惊得从榻上直接坐起,看着许菁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第151章 休书看不懂吗 “阿柔。”许菁压低了声音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我听的真真的,说是裴家小少爷的屁股上有和两位小王爷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还有假?” “反正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信与不信随便你。” 许菁一走,聂云柔就把这件事情当个笑话讲给了澹台亭: “恒王殿下这么多年和恒王妃举案齐眉,演得忠贞不渝绝世好男人样,没想到居然在外头会有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澹台亭闻言,一顿,心道恒王惧内,家里连个侍妾都没有,怎么可能? 而且裴珩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会帮别人养儿子! 等等,裴珩? 澹台亭眉头紧锁拉着妻子问道: “那孩子几岁了?” “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一表人才,我倒是见过的。听说那裴小公子很会读书,还很能打呢,夫君你是没见着,恒王家的两个小王爷人高马大的,愣是被他揍得还不了手……夫君?夫君,你在听吗?” 聂云柔见丈夫出神,唤了他好几声。 澹台亭越听面色就变得越阴沉。见妻子推自己这才回过神来,道: “我出去一趟,夜里风寒你早点睡。” 澹台亭脚步匆匆,直奔靖王府而去。 当年李乾的案子,他虽没参与,但后来裴珩查案试图翻案,他却为靖王暗中办过不少事情。 听说大皇子妃当年已经怀有身孕。 只是那一夜大火,把整个大皇子府烧成了焦炭,整理出来的尸体谁是谁都已经分不清楚,全靠数数。 清点了人数137个确实不少。 可万一呢? 如今靖王成功在望,就差临门一脚。此时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殿下,我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报信了。万一,我是说万一裴欢真是大皇子的遗腹子,只怕局面对我们不利啊。” “管他是或不是,杀了不就好了!” 靖王一眯眼,手中的杯子被捏成了渣。 裴珩! 你简直阴魂不散!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杀了?”澹台亭惊道,“中秋夜后,城中的兵力加强了不知多少,城防营日夜巡逻,要杀裴珩的儿子,谈何容易?” “城中杀不了,那就引到城外去杀。” 砰的一声,靖王将手中的杯子碎片砸在地上,道: “一个黄口小儿罢了!还能奈我何?” 一旁的裴彦自告奋勇道: “殿下,此事我来办。公主和将军府的人交情匪浅,只要公主开口邀请,他们必定应承。” 次日,他就提了点心往芳菲苑去了。 自从中秋夜后,他已经鲜少踏足芳菲苑,平日里都在飘香阁住着。 九公主也不召见他。 那日,九公主于一片混乱中茫然无措、无依无靠,若非苏璃豁出性命拉她一把,她早已命丧黄泉。 她只要一想到回身要找裴彦,裴彦却不在,她的心就如坠冰窟。更别说,澹台亭为了聂云柔眼睁睁的撇下她。 双重伤害,让她回来就病倒了。 前不久被查出已有身孕,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这日阳光正好,陵容扶着九公主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 病了一场,面色略显憔悴,脚步也有些虚浮,九公主走了几步就想回去躺着了。 “公主,太医说了不能经常躺着,要适当的活动活动,出来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样身子才能好得快些,孩子也能健康。” 说到孩子,九公主低头摸了摸尚平坦的小腹。 对于这个孩子,她心情十分复杂。 对裴彦,她尝试过去爱去喜欢。裴彦的甜言蜜语也犹在耳畔。可她对裴彦和对未来所有的期盼终究在中秋夜,在生死前被无情的事实打碎,七零八落再也拼不起来。 得知自己怀上裴彦的孩子,她想过要堕胎。可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是裴彦的,也是她的呀。 终究狠不下心肠。 她想好了,她要休了裴彦,然后搬到公主府去住。 孩子就跟她姓。 苏姐姐走了,这个侯府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如今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东西都收好了么?” 九公主扭头问陵容。 陵容道:“公主放心,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公主府那边也已经打扫好,过去就能住。” 陵容心里很高兴。 按她的想法,九公主当初就不该嫁进来。如今能下定决心离开,她和众婢女全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堂堂公主,实在不必留在这里受这鸟气。 所以,裴彦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芳菲苑上下忙进忙出的打包往外抬东西,院子里堆满了箱笼。 “这是做什么?” 裴彦一脸诧异,指着院中忙碌的众人。 九公主扭过头去,不理他。 陵容则冷冷道: “哟,这不是驸马吗?奴婢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还以为您已经故去了呢!” 裴彦面色一凛,心中升起一团怒火,面上却赔笑道: “陵容姑姑真会说笑。这不,兵部事务繁忙,我也是才抽出时间来看看公主吗。”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点心,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老虎,走到九公主面前半蹲下来,对着九公主的肚子说道: “儿子,爹来看你来了。瞧,爹给你带了什么?一只布老虎,可喜欢?”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公主的肚子。 公主一把掸开裴彦的手,侧过身去冷冷道: “陵容,把东西给他。” 陵容从袖中抽出文书,丢在裴彦身上。 “这是什么?” 裴彦打开,看到休书二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他一抖手中的休书道: “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陵容往前一步,护在公主面前,道: “世子没念过书吗?什么意思看不明白吗?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听?” “你滚开!” 裴彦一把推开陵容,抓住九公主强迫她直面自己,然后一字一句问道: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公主冷哼一声,道: “我要休了你。裴彦,你看不懂吗?” 裴彦一挑眉,怒极反笑。 笑声狂野,在芳菲苑上空盘旋,听得九公主毛骨悚然。 半晌他才停下笑声,放开公主,一掸衣袍施施然的在她身边坐下来,慢悠悠的打开他带来的食盒,把点心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好,然后没事人一样对九公主道: “听说你这几天胃口不好,我特地去樊楼给你买了爱吃的点心,你尝尝。” “裴彦,你没听见吗?” 九公主一抬手,把点心全都扫落在地。看着滚落一地的点心,裴彦敛目垂眸,声音依旧淡淡的道: “不喜欢?那公主定是整日待在府里闷的慌,如今气候正好,你不如约上好友去郊外秋游?庄子上瓜果正丰,去散散心。” 九公主冷笑一声道: “是啊,如今我也只配去庄子上了。放眼整个盛京我哪里还有脸面出去。裴彦,你宠妾灭妻,伦理纲常全然不顾,我不追究你的罪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你接了休书,这段孽缘就此结束。” “你大可和你的柳絮卿卿我我,也可堂堂正正扶她当正妻。” “你这侯府本公主不待了。” “陵容,走!” 说罢,九公主扶着陵容,带着芳菲苑浩浩荡荡一批人和行李,就要往外走。 第152章 不得好死 “慢着!” 身后,裴彦突然厉喝一声。 九公主脚下一滞,就听裴彦道:“公主,你生来高贵又一向骄纵,那是因为有皇上护着你,贵妃宠着你。” “如今,皇上病重,贵妃也不待见你了。李薇,你还拿什么在我面前摆威风。” “你!” 九公主蓦地转身,正要出言呵斥,却见裴彦面色阴鸷盯着自己。 “李薇,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休书?自古只有男子休妻,何来女子休夫?李薇,你别欺人太甚!” 看着手中的休书,裴彦这半年忍受的屈辱终于全都爆发了出来。他把休书撕得稀巴烂,一把摔在了九公主脸上。 “放肆!” 陵容上前要训斥,却被裴彦反手一个巴掌打得倒地不起, “来人!” 话音刚落,芳菲院外就涌进来十几个侍卫,个个人高马大,腰间配刀。 “陵容姑姑还有这一干宫女们年纪都大了,早该放出去嫁人了。我侯府没有道理困着你们一生。送她们出府去。” “是!” 侍卫们不由分说,上来就拖着陵容和一众宫女往外走。 “裴彦你以下犯上,本公主要……啊!” 九公主话还没说完,脖子一紧已经被裴彦捏在了手里。 窒息感瞬间涌来。 “公主!” 陵容和众宫女哭喊出声,可她们被侍卫扭住胳膊塞住了嘴根本动弹不得。 九公主涨得满面通红,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快要晕厥的瞬间,脖子处终于一松,大量的空气涌入胸腔。 她大口喘气,瞬间瘫软在地。 死亡的恐惧还萦绕在她头顶。只见裴彦缓缓蹲下身来,扶住她心疼道: “哎呀,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听着裴彦变态至极的声音,九公主猛地瑟缩了一下,因为恐惧她全身发抖,一行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裴彦,我要让父皇杀了你!” 裴彦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指腹极尽温柔的在她面上抚过,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柔声细语道: “公主,我看你这段时间是病糊涂了,都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了,如今我帮你理理清楚。” “你的父皇病重,已经下不来床了,说不定哪天宫里就变了天了。公主,丽妃娘娘如今还在宫中,且日日都在温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公主,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母妃想想啊。” “你说你还怀着孩子,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出府,传到宫里去,母妃听了该多着急啊。贵妃娘娘又一向视你为己出,她该训斥我没有好好照顾你的。” 九公主身子剧烈一抖。 母妃为了维护自己,中秋宴会上算是和贵妃彻底撕破了脸面。 可谁能想到中秋宴后,局势突变。 没了父皇的庇护,母妃在宫中日日受贵妃的搓磨,日子过得比她还艰难。而她,没了父皇和母妃的庇护,如今也要受裴彦这般搓磨。 “至于这个贱婢,” 裴彦扭头看了一眼陵容, “这个贱婢挑唆公主对侯府长辈不敬,新婚次日就要长辈下跪给你敬茶。又挑唆你对晚辈不仁爱,害死庶子。这样的人留在公主身边,只会害公主身败名裂!” “公主,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着想。我对你这么好,你好歹也顾及一下我的面子好不好?起来吧,地上凉,冻坏了儿子就不好了。” 裴彦抓着九公主的胳膊猛地一扯,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同时,陵容一脸悲戚拼命的挣扎。 “还不带走!” 裴彦一声令下,侍卫已经将众人拖了出去。 芳菲苑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看着一地狼藉,裴彦啧啧两声,道: “看看,这些刁奴把好好的芳菲苑弄得一塌糊涂。来人啊!赶紧收拾妥当,扶公主进去休息。” “是!” 应声而来的是十几个丫鬟,为首一人正是裴彦房中的大丫鬟红筱。 “公主,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红筱微笑着上前。 九公主一把甩开她,“本公主自己会走。” “身边的刁奴都打发走了,公主该好好修身养性,别再胡思乱想了。” 安顿好九公主,裴彦走出门。 对下人道: “去给将军府下帖子,就说九公主邀请将军夫人和她母子三人一同去庄子上采摘赏秋。” “是!” 下人应声而去。 裴彦扭身对红筱道:“把人看好了,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死了。” “知道了。” 芳菲苑外,柳絮看着从芳菲苑扭送出来众人,芊芊玉指抬手一指,道: “把她留下。” 侍卫略一愣,随即将陵容交给了柳絮。 暗室里,陵容被捆住了双手双脚丢在柳絮面前,她怒目圆瞪,破口骂道: “贱人!你想做什么?” 柳絮冷笑一声,道: “当初你可是打了我几十个耳光、几十杖都不止,我这条命差点儿就丢在你手上了。还有我的平哥儿,好好的一个孩子进了芳菲苑出来就死了。如今你落在我手上,你说我要干什么!” 陵容呸一口痰吐在柳絮身上,怒道: “你个与人淫奔的无耻荡妇,当初我就该打死你!公主金枝玉叶,被你们囚禁作贱,贱人,你和裴彦就是一对狗男女,你们不得好死!” “是吗?” 柳絮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陵容脸上,听着一声脆响尤不解恨,啪啪又连甩好几巴掌,直到她自己手心发红发麻才停下来。 看着红彤彤的手掌心,她冷笑道: “折磨人,还是你们有办法。巴掌大的戒尺打在脸上,几下就口齿破裂,鲜血直流,叫人痛得死去活来。” 走到角落里,她拿起一把戒尺。 当初,她卑微到了尘埃,在新房外被陵容抓住,只能说自己是倒夜香的。当时陵容就是叫人用这样薄而韧的戒尺一下一下打在她脸上,叫她肿了许多天。 后来平哥儿没了,她去芳菲苑。陵容又叫人用脊杖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生生叫她养了一个多月,如今身上还有疤痕,一到阴雨天就痒得很。 “今日,这些我全都还给你!” 话音刚落,戒尺就已经一下一下打在陵容脸上,不消片刻就皮开肉绽,牙齿都打落了好几颗。 “贱人!你以为你们已经得势了吗?今日你们加在公主身上的,他日都会报应在自己身上的!贱人,我死了也诅咒你和裴彦!你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陵容满脸都是血,已经面目全非。 可她还是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地咒骂大笑。 “聒噪!” 柳絮丢开戒尺,随手抄起身边的脊杖,一杖打在了陵容的头上。 咒骂声戛然而止。 可脊杖却并没有停止。 一杖一杖砸在陵容身上,直到再也看不出人样来,柳絮才喘着粗气停下手。 她看着地上一滩烂肉,冷冷道: “丢进粪桶里,抬去埋了。” 饶是杀人无数的侍卫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也不免生寒,忙应下拖着尸体出去了。 暗室里,柳絮咯咯咯笑着,越笑越大声,最后将手中沾满了血肉的脊杖狠狠往地上一扔, “李薇,苏璃,裴欢,你们害死我平哥儿性命的,个个都不得好死!” 第153章 出城郊游 侯府里,苏璃正忙得不可开交。 南方的商队前日刚刚回京。 钱大是负责在外跑商队的头目,年近三十身强体壮,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黝黑发亮,看着就很结实的一个汉子。 此时他正拱手站在前头汇报工作: “夫人,今天风调雨顺,苏少爷在南方买的几个茶山都丰收。茶叶全都按照夫人关照的工艺加工,如今已经陆续运入京并清点入库。” “这次回来的,还有少爷谈好的丝绸和布匹,另外还有药材等。账目全在这里了。” 苏璃一一看了,账目清楚条理清晰。 “可以,全都入库吧。钱管事和商队的兄弟们都辛苦了,你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论功行赏。” 钱大面上一喜,忙谢恩。 之前裴珩的产业全都归侯夫人打理,钱大在外跑商队每次回来都要向侯夫人汇报工作。明明商队每年为侯府获利颇丰,可每次回来报账,侯夫人抠抠搜搜的,从来不提赏钱这一茬。 有时候,甚至还要挑剔他们办事不力。 他和底下兄弟们早就不满了。 没想到分家后,将军夫人不光做生意有眼光有魄力,账目算得清楚明了,还如此有魄力体恤下情。 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这个家分的好! 钱大暗暗下定决心,好好跟着夫人。 “已经快十月了,钱管事和众兄弟就先不用往南边跑了。在京中歇歇脚,过了年开春了再说。” “谢夫人。” 钱管事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苏璃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这才腾出时间来看方才进屋的颂枝,问道: “什么事?” 颂枝递上手中的帖子道: “侯府的丫鬟刚刚送来的帖子。说是九公主庄子上大丰收,邀请夫人一家去庄子上游玩。” “九公主?” “是,来人说,九公主大病初愈,想去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颂枝道。 “嗯。确实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刚好,我也想着去庄子上看看收成。这样,你回侯府邀上慈儿一起。慈儿这些日子也不顺心,刚好一起去赏秋。” 晚上苏璃就和裴珩说了这事情。 裴珩道:“我也去?” “对啊,怎么?你不方便吗?”苏璃搂住裴珩的劲腰。 裴珩面露难色道:“阿璃,要是早一日我倒是可以的。可……” 今日皇上召他进宫,恢复了他的职务,明日一早他就要去城外军营报到。 “怎么这么突然?” “边境来的情报,说是北邙正在筹备使团来访。皇上担心战事再起,所以……” 听裴珩这么一讲,苏璃心中虽有遗憾但还是宽宏道: “没事,正事要紧。” “阿璃,我也想多躲躲清闲,在家陪你。可内有朝局动荡,外有强敌环伺,我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我懂!你是裴大将军嘛!” 苏璃抱紧裴珩拍拍他紧实的后背。 作为将军夫人,就得有这个觉悟。 可她是真心疼裴珩啊。 伤才好没几天,就不得不又披挂上阵。将来战事再起……她有点不敢想下去。 原着中,裴珩一早就死了。 后面的战争当然也跟他没有关系了。可现在…… 她只能说一句:“夫君,万事小心。” “嗯!” 次日一早,天没亮裴珩就起了。 苏璃也不贪睡,一骨碌爬起来亲自伺候裴珩洗漱穿衣,又一路送到了府门口。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仆人们打着灯笼伺候在旁。 裴珩今日甲胄在身,腰挎横刀,威风凌凌,和往日温润的公子哥儿形象截然不同。看得将军府众人心潮澎湃。 这就是他们的裴大将军。 苏璃两眼冒着小星星,想抱又不敢抱。 毕竟这么多人呢。 裴珩看出她的小心思,长臂一揽,已经将她拥入怀中。冰凉的金丝软甲让苏璃胸口一凉,随即脸上就吧唧被亲了一口。 “你!”苏璃羞得两颊泛红,粉拳砸在裴珩胸口,又被软甲硌得生疼,嗔怒道,“都看着呢!” 裴珩抓着苏璃的手,吃吃笑道:“我亲我夫人,怎么了?” 又抱着耳语道:“九公主的庄子离西郊军营五十里,我今日要是结束的早,就去找你们。” 苏璃耳朵一阵发烫,微微点头: “那你路上小心。” 颇有现代人送丈夫上班的调调。 裴珩依依不舍的松开娇妻,翻身上马。飒爽身姿看得苏璃又是一阵心动。 目送裴珩和连城策马而去,直到连背影都看不到了,她在带着众人回府。 欢哥儿和喜姐儿也已经收拾妥当,全家一起吃过早餐,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就往城外驶去。 三家说好了在城门口集合。 苏璃到时,永安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宋慈挑开帘子下车迎上来,道:“可算来了,可吃早餐了?母亲给带了好些点心吃食呢。” 苏璃笑道:“吃过了。” 一旁的喜姐儿却紧接着道:“娘亲,舅母,孩儿还可以来点儿!” 宋慈一笑,招招手道:“那你过来,舅母带你去我车上吃。” “好!” 喜姐儿只要有吃的,万事大吉。 这时,晋远侯府的一个嬷嬷匆匆跑来道: “见过两位夫人。公主早起有些孕吐,特地派奴婢前来说一声,请两位夫人先行一步,公主随后就到。” 苏璃看了那嬷嬷一眼,是侯夫人身边伺候的,正要问怎么是你来?就听宋慈道: “她一向如此!懒驴上磨!阿姐,咱们先走,去她庄子上把好吃的好玩的都搜刮了,一点不给她留。” 说着,带着喜姐儿上了马车。 秋高气爽,郊外景色宜人。 途经一段僻静的郊外。 周围已经没了城区的嘈杂,马车外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车马的响声。 密林中,一群黑衣人正准备动手。 却见马车后头追上来几十人的马队,个个腰间挎刀。 “头,怎么办?” 看着对面几十个带刀侍卫,又回头看看己方十几个人,为首之人无奈一按手,众人默默伏下了身子。 …… “哟!这不苏夫人嘛?” 突然一个叫人讨厌的声音响起。 苏璃掀开帘子一看,正巧看到康王摇着玉骨扇,穿着一身浮光锦的衣服花枝招展的骑着马过来。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长得好看似的,头上还簪了一朵巨大的花。 苏璃一听这声音,脑子就嗡嗡的。 护国寺那次居然还没把他揍怕? 她哪里知道,康王专门派人盯着将军府,今日见她带着孩子们出城,康王马不停蹄的就跟了上来。 护国寺那次没得手,这次一定要到手! 不把她睡了,他是王八! 第154章 拉不死他 康王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出城前,还沐浴熏香。挑了他最美的一件战袍。玉带束腰,锦袍飘逸,自信今日特别的俊俏迷人。 他骑着高头大马一直行到苏璃跟前,还居高临下展示了一圈自己的魅力。 苏璃没好气的一甩车帘子,把这只花蝴蝶挡在了外面。 万万更是没好气,一拍马屁股嘚嘚的一路小跑往前走了。 康王被冷落了,也不恼。 嘻嘻一笑,一挥手带着众侍卫尾随苏璃到了庄子上。 庄子上一应瓜果、玩耍的物件都准备妥当。众人卸下行装,又采摘了一会儿瓜果蔬菜,就到河边钓鱼玩耍。 呼吸着新鲜空气,欢哥儿的脸上也难得轻松了许多。 河边,康王的营地也已经驻扎好。 康王钻出营帐,理了理衣裳,就朝着苏璃走过来。 “本王随便出来走走,就能遇上夫人。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看来,本王和夫人真是缘分匪浅啊!” 康王一脸贱兮兮的笑,看得苏璃寒毛倒竖,她没好脸色的转个身。 万万更是怒目圆瞪的盯着康王。 不远处的欢哥儿见状,小脸杀气腾腾就往这边走。 “夫人,相逢就是有缘,你这是干什么呀!” “还请殿下自重!不然,就别怪我拿大石头砸你了!” 万万凶巴巴道。 欢哥儿也跑过来张开手臂护在苏璃身前。“母亲。” “没事!” 苏璃示意欢哥儿稍安勿躁,眼珠子一转,看着旁边水桶里刚钓上来的活鱼道: “康王殿下来得正好,我正准备烤鱼。” 康王听苏璃今日好言好语地同他说话,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堆起一脸笑,道: “夫人喜欢烤鱼?有何难!” 说罢,手中玉扇一摇就要招呼人。 苏璃却顺手从桶里捞起一条鱼,一把丢在康王怀里笑道:“那就有劳殿下亲自收拾了。” 又腥又黏的活鱼落在康王怀里,在他崭新的浮光锦衣服上乱蹦,瞬间吓得他手忙脚乱,抓也不是丢也不是。 看着康王的丑态,宋慈和喜姐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欢哥儿也抬头看了一眼苏璃,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来、来人!” 康王哪里干过这种活? 丢了活鱼就喊人,还给自己找台阶下: “这等小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了。夫人爱吃烤鱼,本王立马叫人准备。” 侍卫们赶紧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 康王看了一眼自己糟糕透顶的衣服,眉头一皱转身换衣服去了。 “阿姐?他怎么回事?”宋慈抽空问。 一旁的千千万万和颂枝颂桃早已咬牙切齿,万万更是一跺脚,扭头就在地上找石头道: “夫人,让我去砸死他!” 苏璃看着对面几十个带刀侍卫,摇摇头道:“他摆明了有备而来。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欢哥儿猜出康王的小心思,道:“母亲,那我等会打瞎他的眼睛!” 说着还亮出了腰间的弹弓。 宋慈这会儿听颂枝讲了上回在护国寺的事情,也道:“你放心,我们护着你!” 苏璃心中感动,笑道: “有你们真好!不过,稍安勿躁,且看我怎么戏弄他。” 好一会儿,康王才换了一身骚包招摇的红衣裳过来,还重新沐浴熏香过了。他刚钻出营帐,就鼻尖微动,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烤肉味道。 那香气就像个钩子,钩着他像条狗一样一路嗅过来。香味的来源,竟是苏璃前面的烤架。 “好香的肉啊!” 康王食指大动,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早上着急出门,光顾着沐浴更衣打扮了,朝食都没来得及吃。 炭火燃烧着,一个铁制的网里夹着一条已经开膛破肚的肥鱼,里面的油已经被烤了出来,和不知名的调料混在一起,发出油滋滋的香味,钩得他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咕的叫声。 苏璃的烤肉是一绝。 在场的人除了康王都已经吃过。 苏璃见康王一脸沉醉的样子,道: “殿下,这是我特制的烤鱼,你想不想尝尝?” 康王早已迫不及待,见苏璃又难得这样对他和颜悦色,一颗心早已飘到爪哇国去了。腆着脸就要挨着苏璃坐下,被万万一瞪眼,就觉胸口和后背一疼,还是乖乖找个石头不远不近的坐着。 “赶紧来一块!” 苏璃一笑,撕下一片肉递过去。 康王咬了一口。 美味! 极其的美味! 比他吃过的任何烤鱼都好吃! “再来点儿来点儿!”康王看着苏璃手中的烤鱼,两眼冒着精光。 苏璃干脆整条鱼都塞给他,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 这鱼上面撒了不知多少泻药,拉不死你! 康王美滋滋的品尝,根本停不下来。 烤鱼实在是太香了,光闻着味就叫人咽口水。几十个侍卫眼巴巴的看着几条鱼全都落了康王的肚子。 “嗝!” 康王打了一个大大长长的饱嗝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满足了。 他不禁想,这裴珩实在是太好命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不光会凶巴巴的踩人,还会烤鱼! 这会儿,苏璃在他眼里也仿佛成了一条香喷喷的烤鱼,他巴不得立马将她就地正法。 正想着呢,就感觉肚子一阵阵的抽。 “殿下怎么了?” 苏璃笑眯眯的问。 “没、没事!”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悠长又山崩地裂的响屁,康王面色大变,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夹着双腿就跑了。 “殿下?殿下?” 看着一溜烟儿钻进小树丛里的康王,苏璃和众人再也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 “殿下?您还没好吗?” 侍卫长焦急地在小树丛外等着,一阵阵酸臭从树丛里飘出来,实在熏眼睛。 “……” 康王刚拉完起身要提裤子,肚子又一阵翻江倒海,不得不又蹲下。 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回。 腿也麻了,脸了绿了,肚子也空了。 关键是味道实在不好。 “殿下?好好的怎么会拉肚子呢?会不会一下子吃太多?又或者鱼不干净?” 侍卫长捂着鼻子眼睛。 “呃……” 一个时辰后,康王终于撑着树干,从树丛后爬了出来。他双腿虚脱,两股战战,一起身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大夫……” “殿下,咱们出来的匆忙,没带大夫。要不属下送您回去?”侍卫长赶紧扶着。 “不……回去!” 康王趴在侍卫长身上。 这次出来,他发过誓,不睡了苏璃他就是王八! 看着康王被侍卫长驼回营地,苏璃冷笑。 色字头上一把刀! 几次三番还不知死活! 与此同时,小树林里。 那群一路跟来的黑衣人默默起身,集体心照不宣的换了一处埋伏。 方才康王就在他们埋伏的地方前面不远处拉,雪白的屁股对着他们,他们又处于下风口,这一个多时辰实在是要被熏吐了。 “大哥!还动不动手?” 属下绿着脸道。 “动个屁手!没看见康王手下这么多人吗?你想死就去。” “大哥,我们有火铳怕啥?” “行了,”黑衣人老大眼珠子一转道:“你去庄子上,同接头的人说……” 众人玩到下午,也不见公主前来。 苏璃打发了人去问。 颂枝回来说:“夫人,还没有公主的消息。不过庄子上的人说,前面的山里,围了一圈山鸡、野兔等温顺的猎物。夫人和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打打猎。” 一说打猎,宋慈的眼睛都亮了。 她自从嫁入苏家,已经很久不曾摸刀摸枪了。 “走走走!阿姐,中午的鱼我是一条都没吃到,咱们去打猎,我给你射几只兔子山鸡回来,晚上再烤肉。” 欢哥儿也跃跃欲试。 这段时间他苦练功夫,正好检验检验射箭技术。 众人一拍即合,收拾了装备就往对面山头而去。 第155章 怕不怕死 “她们人呢?” 康王睡了一个午觉,感觉好多了。 可等他出来找苏璃的时候,却见庄子上没有人。 “殿下,他们去对面山上打猎了。” “走!打猎好!正是一展本王雄风的时候。” 康王挥挥手,上了辇轿让人给他抬上山。 好在,这个庄子平日里就是供九公主玩乐的,道理修得极其平整。康王马不停蹄的被人抬着往对面山上赶,才爬上半山腰就听到砰砰几声巨响。 吓得侍卫差点儿把他扔递上。 对面山林里顿时惊起一阵鸟,扑腾着翅膀四下逃窜! “什么声音!” 康王赶紧扶着步辇的把手坐稳了。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巨响。 “殿下!声音是对面传来的。” 侍卫长噌的一下钢刀出鞘。 “美人!美人还在山上呢!” 康王一看身边几十个护卫,哪里带怕的。招呼人赶紧上山英雄救美。 山风微微。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绿水。 等康王等人赶到的时候猎场的时候,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庄子上的仆人,已经倒地身亡。 苏璃和一众人却不见了踪影。 “殿下,快来看!” 侍卫长突然大叫一声。 康王凑上前一看,只见死的那几个仆人胸口一个黑洞。 “殿下,和通天楼案死伤的人一样。” 侍卫长噌的一声钢刀出鞘。 众侍卫架起盾牌,将康王团团围在中间。 “好哇!众里寻她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本王和七弟寻这伙贼人寻了这么久,没想到他们竟躲在这里!” “来人!给我抓着他们!活的一万两!死的一千两!” 康王一声大吼。 他本就怀疑通天楼案是靖王做的。这段时间以来,几方势力明察暗访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出来泡妞居然被他撞见了。 这回抓着刺客,他定要好好审。他要把靖王一棍子打翻,再也翻不起身。 侍卫们闻言大震,顺着林子里的踪迹一路寻去。 “砰!” “砰!” 身后又是两声枪响。 身边的树被打中,噗的一声没了好大一块,飞溅的木屑和树皮从苏璃耳边擦过。 她拉着欢哥儿堪堪躲过。 山野里,风景十分秀美。 树叶在秋风里哗啦啦的作响。 可此时,她却一点儿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因为后面十来个黑衣人端着火铳正穷追不舍。 方才她们刚到猎场,对面林子里枪就响了。几个家仆为了护着她们,中枪倒地。 慌乱间,她拉着欢哥儿和众人走散了。 “别回头,跑s形路线,让他们瞄准不了你。” 苏璃一边跑一边喊。 欢哥儿虽不知道什么叫s形路线,但他一看母亲就全明白了。 母子两个拉着手,拼命地跑。 眼前突然开阔,竟是一片悬崖。 “跑啊!接着跑!” 杀手气喘吁吁围了上来,黑黢黢的一圈枪口对着苏璃和欢哥儿。 他们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和小孩这么能跑,差点儿就不好交差了。 苏璃拉着欢哥儿将他护在身后。 “叫你们的头出来说话!要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苏璃一声吼。 对面,黑衣人分开一个空当,一个纤瘦的人影走了出来。 看身形,是个女人。 苏璃脑子嗡的一声,几乎脱口而出: “柳絮!” 那人脚步停顿了一番,似是也没想到仅一个照面,苏璃就把她认了出来。 柳絮扯下面巾,冷笑道;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面巾下,柳絮面庞清冷,带着满满的戾气,眼神中全是仇恨。 苏璃见真是她,哼笑道: “我早该想到的。” 若真是九公主邀她来庄子上游玩,必定会派心腹陵容来送帖子,而不是随便一个侯府的丫鬟。 早上出城的时候,还说孕吐延迟了。 再怎么延迟,这都下午了也早就该到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根本不是九公主邀请他们来的。 “柳絮,你把九公主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苏璃,裴欢,你们害死我的平哥儿,今日我要你们偿命!” 说罢,柳絮一抬手,就要下令开枪。 “慢着!” 苏璃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被十几杆枪对着脑袋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拖! 现在只能指望宋慈她们跑出去后能找人来救他们。 还有,裴珩说过他晚上会来这里找她的。 “柳絮,你私自打造枪支犯了谋逆大罪!你是要拖着整个侯府一起死吗?” “你知道这个叫枪?” 柳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半晌后,她止住笑意,目光炯炯地看着苏璃,道: “原来你跟我一样。” “难怪了,我做出絮雪冰城,你就做酥山,我做奶茶,你就做散泡茶!还有你苏记酒楼里的那些玩意儿!” “苏璃,你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那我们不应该更有共同话题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那样低三下四地求你救平哥儿,你为什么不帮我!” 想到她曾经跪在苏璃面前,尊严全无地求她,苏璃却对她嗤之以鼻,柳絮心头泛起无穷无尽的恨意。 “平哥儿分明就是你自己害死的。” 苏璃冷冷道。 “平哥儿在娘胎里就体弱,生下来后就没有好好养过。你这个做娘的,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业,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他!以致他小小年纪就先天不足。” “公主请了太医给他调理,悉心照顾他,对平哥儿仁至义尽。可你呢?三天两头就去芳菲苑闹。闹的平哥儿心不静,这才大雨天偷跑出来找你。” “还有,救上来的时候你忙着骂人打人,可曾认真施救?或许你认真施救,平哥儿就不会死!” “柳絮,你枉费你的一番见识。” “你放屁!” 柳絮突然暴戾起来,看着苏璃恶狠狠道,“你是想拖延时间对吗?这荒郊野外的,根本没人来救你!苏璃,你给我去死!” 话音刚落,她手一挥。 黑衣人已经开始点火。 苏璃扭身抱着欢哥儿道:“怕不怕死?” 欢哥儿抬头看着她,异常坚定道:“跟母亲在一起,不怕!” “好!” 苏璃一笑,抱着欢哥儿转身往悬崖下跳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跳出去瞬间,仿佛听到有人一声喊: “美人!” “啊!” 第156章 遇到野猪 “砰!” 巨大的水声在耳边响起。 后背落水的瞬间一阵剧痛,带着喉咙口一阵腥甜。 随即就是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巨大的压力和窒息感让她眼前逐渐迷糊。 昏迷前的一瞬,她看着抱在胸前完好无损的欢哥儿,心里无比安慰。 也不知过了多久。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睁开眼入目是一个昏暗的山洞,洞口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欢哥儿?” 苏璃喊了一声,带起胸口一阵痛。 欢哥儿听到声音脚步加快,几步走到苏璃身边,惊喜道: “娘,你醒了。” 娘? 欢哥儿又喊娘了? 苏璃心下一片唏嘘,挪了挪身子。 “娘,您方才落水晕过去了,您先别动。这里是一个隐蔽的山洞,那个坏女人找不到我们的。” 说着捧着手中的一片树叶凑到苏璃嘴边,树叶里兜着一点水。 清凉的泉水喝下,苏璃感觉好多了。 坐起来动了动,除了后背有些痛,其余都还好。 隐约看到远处河边还躺着一个人。 红衣。 “康王?” 苏璃顿觉诧异。 欢哥儿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情绪,看着康王道: “娘,我们掉下来后,他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这个康王看着可恶,没想到居然对娘这么深情。 娘跳崖了,他居然跟着一起跳? 哼,若不是看在这点情谊的面子上,方才他就不拖康王上岸了,随他沉在水底好了。 苏璃也很意外。 她撑着身子起来,让欢哥儿架着她走出山洞到了康王身边,见他还昏迷着,面色苍白全身湿漉漉的很是虚弱。 嘴角还有隐隐的血迹。 “娘,他是脸朝下拍在水面上的,伤得要重一些。” 欢哥儿解释道。 苏璃点点头。 她跳崖的时候,抱着欢哥儿,让他在上面,她是后背拍进水里的,稍微好一些。可现在后背也是生疼。 可想而知,康王的情况更糟糕。 “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欢哥儿想的是,娘醒了,赶紧扶着娘回去。 苏璃却摇摇头,道: “他虽可恶,但到底相识一场,不能见死不救。况且现在出去,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在这里躲到天黑再说。” 当下,带着欢哥儿拾了一些柴火,在山洞里点起火来,把衣裳烤干了再说。 火堆旁,母子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娘,您看今天柳姨娘纯粹就是来给平哥儿报仇的吗?”欢哥儿小脸映着火光,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 苏璃也想着这个问题,道: “你觉得呢?” 欢哥儿心里虽不愿意,可也不得不承认道: “柳姨娘一介女流,若是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相依,她是造不出来这么多枪也养不起这么多杀手的。我觉得杀手的目标是我,柳姨娘纯粹是携私报复。” 苏璃抬眼看了看欢哥儿。 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欢哥儿,就算你的身世已经暴露,我和你爹都会保护你的。你要信我们。” “我信!” 欢哥儿忙不迭道,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依赖和信任。母亲就算死,也要把生的希望留给他。坠崖的时候,母亲把他抱在身上,自己给他当肉盾子。 用性命来护他的人,他怎么会不信呢? 可他不想连累他们。 “你也别怕连累我们。早在你爹带你回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也是。” 欢哥儿一怔,没想到娘会猜出他心里所想。 苏璃笑着摸摸他的头。 她当然知道欢哥儿想什么。他才多大,就算再老成,也还是个孩子啊。 “嗯!” 突然角落里的康王发出一声喟叹。 苏璃赶紧抓起一旁半干的衣服转过身去穿好。欢哥儿顺手抄起一根柴火拿在手上。 只见康王惬意的翻了个身,嘴巴咂吧了两下,竟好似睡着了在做什么美梦。 或许是身上冷的,又或许是后背的石头给硌的,康王扭了扭身子,很不舒服,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苏璃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看着自己,顿时心花怒放道: “美人!” “美你个头!”欢哥儿抬起一脚踹在康王胸口。 哇的一声,康王仰面朝天往后倒去,只觉全身疼痛难忍,竟哼唧哼唧喊起来: “靠!怎么这么疼!” 一摸胸口闷闷的,像是被大锤子当胸砸了好几下。还有后背,一摸,衣服全勾丝了,一条一条的,后背娇嫩的皮肤不知擦伤了多少,火辣辣的疼。 低头一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衣服像是在烂泥地里踩过了一般,又脏又破,早已看不出其本来面目。 这时,记忆才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记得自己一路追上来,刚气喘吁吁跑出密林来到崖边,就看到苏璃从悬崖跳了下去,他下意识的冲过去想看,结果沙地太滑一下子就跟着滑了出去。 草!一种绿色植物。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没想到,居然还能在崖下和美人团聚。还是在这样一个幽暗私密的山洞里。美人楚楚可怜、衣衫不整,看得他心旌荡漾。 苏璃看着康王面上神思翻转了不知几回,没好意思告诉他刚才是一路从石头路上把他拖过来的。 路上因为实在太重, “那、那个,康王殿下,你还好吧?” 看到骚包的康王如今成了这副德性,苏璃心中实在忍不住想笑。 康王挤出一脸笑意,扯了扯衣角摆出一个自认为迷死人不偿命的姿势,深情款款道; “有美人在,本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起来回去吧。” 苏璃拢了拢头发,拉拢衣襟,搀扶着欢哥儿走出山洞,再不理会。 已经天黑了,得抓紧时间回去。山里鬼知道还会出来什么山魈野兽的。 外头月光正好,清冷的洒在山岗上。密林在月下显得黑哟哟的,像吃人的怪物。欢哥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下意识的往苏璃身边靠了靠。 苏璃搂着他,“别怕!娘在!” “嗯!”欢哥儿点点头。 “沿着河流的方向走,咱们一定能回到庄子上。”苏璃坚定道。 身后,康王可怜兮兮的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 他白天的时候拉得几近虚脱,又在山上奔了许久,又坠崖又落水的,如今体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在美人面前,他必须坚持住。 三人走出一段路,旁边的树丛里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苏璃咻的转头,就看到一只黑漆漆的野猪正低头嗅着鼻子靠近。 第157章 如此美人 欢哥儿立马抽出腰间的弹弓。 苏璃抄起身边一块大石头。 康王腿肚子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那野猪懵懵懂懂的走出来,乍一看到人也是吓了一跳,嗷的一声就朝着苏璃三人乱冲乱撞了过来。 噗! 欢哥儿手中的弹弓打出一颗钢珠正好打在了野猪的眼睛上。 野猪一愣神。 眼睛瞬间流出血来。 这一下直接激怒了它,野猪发出凶狠的吼叫,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扭头看了看,索性疵着恐怖的獠牙朝着康王攻过去。 噗噗! 欢哥儿连发几颗钢珠,可根本抵挡不住它的脚步。 康王吓得屁滚尿流,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可就是站不起来。 眼看就要攻到跟前,不远处的苏璃抱着大石头就冲了上来,朝着野猪的脑袋砸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 大石头在野猪的脑门上砸了个正着。 野猪被砸得一个踉跄朝着旁边歪了一下,趁此机会欢哥儿拖着康王就地一滚,翻身滚下了一个土坡。 野猪被砸的头破血流,野性大发。嗷嗷的狂叫着到处找目标。 扭头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苏璃。 “娘!” “美人!” 土坡下的欢哥儿和康王齐声喊道。 靠! 要死了! 当时苏璃脑子里就这么一个想法,一个翻身起来就跑。 于此同时,咻咻两声,从身前的黑暗中射来两箭。 箭羽带着劲风,和苏璃擦身而过,朝着追着苏璃的野猪射去。 纵使野猪皮糙肉厚,也被两箭插进肉里一寸厚。虽没射死它,却也阻了野猪步伐,让它顿了顿。 随即苏璃就觉身边寒光一闪,一把银枪从天而降,叮的一声把野猪捅了个对穿,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阿璃!” 裴珩的喊声响起,苏璃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扑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阿璃!” 苏璃一抬头,就看到裴珩关切的目光。 此时的他,身披甲胄犹如天神下凡,目光熠熠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裴珩!你来了!” 来救她了。 “阿璃,你没事吧?” 苏璃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就落了下来。她扑进裴珩怀里,轻轻的摇摇头。 “我没事。” 身边脚步声震天,一大队军士已经跑了上来,将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还有康王的侍卫。 “殿下!殿下!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侍卫长扑到土坡下。 “将军!野猪已经死了!这里暂时安全。” 一个孔武有力的军士禀告道。 “搜山!” 裴珩厉声喝道。 “是!” 一队人马已经举着火把,带着武器开始往周围搜山。 苏璃擦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好在裴珩来得及时,不然的话她和欢哥儿小命难保。 苏璃一抬头,就看到土坡下,衣衫褴褛的康王,夜里的山风把他身上的破衣吹得布条一条条翻飞,一张俊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不可思议。 方才生死存亡之际,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没想到,居然是苏璃救了他! 草!一种绿色植物! 她举着一块大石头,和一头野猪正面硬刚! 康王顿觉五雷轰顶,心中又无限甜蜜。 美人,不光会踹人,会烤肉,敢跳崖,还敢砸野猪! 美人,在野猪的獠牙下,救了他的命! …… 裴珩今晨出现在京郊大营,三军将士集体为之一振。 镇北侯更是高兴得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在校场上敲了三通响鼓。 “将军,你之前叫人送来的操练之法,如今全军推广,训练效果极佳。” 镇北侯带着裴珩参观大营。 校场上,将士们操练的格外起劲,各个都想在偶像面前争相表现。 当初裴珩看到苏璃给喜姐儿打造的游乐园,突发奇想,重新拟定了一套练兵之法。看到校场上到处训练得热火朝天,他也是心潮澎湃。 “将军!” 三个汉子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齐齐跪在裴珩身前。 三人是裴珩当初的部下。 当年裴珩四肢瘫痪躺在家中,就是此三人和连城一起照顾他的。 后来他们就被兵部下了命令调往各处。 如今,再见裴珩各个泪流满面。 “将军,我等当初被调,心中实在不舍将军。可军令难为,望将军能原谅我们。” 说罢,三人趴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裴珩赶紧上前扶他们起来,感慨道: “我从未怪过你们。大丈夫保家卫国,才是男儿本色。” “将军,我们收到连城的信,知道将军过往受的苦都心如刀割,恨不得飞回将军身边。多亏了镇北侯,托了关系将我们调回了京郊大营。如今还能在将军帐下效命,我三人誓死追随!” “好!起来,都起来!” 裴珩见着老部下,心中也不免感慨。 “秦川、齐闽、贺兰岳三人如今都是帐下校尉,裴将军,这算是本侯送你的康复礼了!” 镇北侯哈哈大笑。 “多谢!” 裴珩双手抱拳,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众人校验了一通大营,镇北侯将裴珩迎进营帐,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如今你好了,我就能放心将京郊大营交给你然后启程去北境了。” 眼看就要入冬,北邙人往往会在入冬前南下叩边,镇北侯就要回到北境戍边,指挥边境防务。 裴珩今日来就是跟他交接的。 三日后,镇北侯就要启程出发。 闻言裴珩道:“北境苦寒,本应我去才是。” “哎!”镇北侯满不在乎的一挥手,红黑的脸上满是笑意,对着胸口邦邦敲了两声道,“本侯一顿吃三斤,一拳能打死一头牛,年轻得很呐!” “原本,本侯还担心宋慈那丫头,如今她有了好归宿,我也放心了。” 裴珩道:“侯爷放心,苏家良善,苏喆品行端正,宋小姐在苏家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苏喆那小子本侯见过,脑子灵活本侯很喜欢,比那个酸不拉唧的孙中怀强多了。若非如此,本侯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的。” 镇北侯对苏喆这个女婿很是满意。 就是听说两口子如今还在闹别扭,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打打闹闹日子才红火嘛! 两人开始交接工作,裴珩一直忙到午后才歇。想到娇妻和一双儿女还在庄子上,就收了公文。 秦川、齐闽、贺兰岳三人听说裴夫人在庄子上,纷纷说要当面谢过夫人照顾将军,让将军恢复如初之恩。 当下,裴珩带着三人及一队人马,朝着庄子奔来。 …… 第158章 平安回家 “没事就好!” 裴珩搂着娇妻,深吸一口气。 心中翻涌的强烈感情几乎要喷薄而去。 从京郊大营到庄子的半路上,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万万,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一路上裴珩快马加鞭,眉头就没舒展过。他生怕苏璃出了意外,甚至想过如果她死了,自己也不打算了活了。 骑在马上,裴珩抱紧妻子,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 被裴珩用宽大的风衣包裹住,苏璃才有了一丝安心。她靠在裴珩怀里道: “别怕,我好好的呢。” 闻言,裴珩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跟在后头被人抬着的康王看着这一幕,心里直冒酸水。 见惯了或温顺或娇媚或对他言听计从的莺莺燕燕,眼前的苏璃让他倍感新奇。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那现在康王的心里倒真是对她起了无穷的兴趣。 苏璃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不知道还有多少新奇等着他发现。 可裴珩在,他又不敢造次。 只得叫人远远跟在后头。 一路跟,一路沦陷。 一张全是泥巴的俊脸僵成了冰块。 策马回到庄子上,苏璃看到庄子已经被一队军士围住,空中飘飞的旗子,绣金色的“裴”字迎风招展。 “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声音震耳欲聋。 苏璃这会儿真正感受到权臣夫人的快感。那种千军万马都是我的部下的快感。 这时,为首一人上前道:“将军,康王殿下的护卫擒获了一名刺客,其余都已经跑了。”正是秦川。 “刺客呢?”裴珩面容冷峻,表情严肃。 “关在庄子上。贺兰岳亲自看着。” “好!” 裴珩翻身下马,亲自抱着苏璃从马背上下来,也不叫她脚尖落地,就不由分说的抱着她进庄子去了。 庄子里,下人奴婢跪了满满一地。 还没进门,就听到喜姐儿一声哭喊: “娘亲!” 宋慈还有颂枝颂桃、万万千千全都跟着一股脑儿跑出来,把苏璃给围住了。 进了屋子,裴珩才将她轻轻的放在暖榻上。让大夫看了又开了药,这才放心。 欢哥儿见裴珩一身戎装,眼中冒着崇拜。 “父亲,我知道刺客是谁。” “谁?”裴珩恨不得拆了对方的骨头。 “是晋远侯府的柳姨娘。” 欢哥儿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贱女!”颂桃恨的牙痒痒,一掌拍在桌上怒道,“早知道这个贱女一副黑心烂肠子,如今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夫人,看我不撕烂她的皮!” “来人!” 裴珩怒喝一声,他的眼中杀机骤现。可妻子、孩子都在身边,他不想把自己冷酷残忍的一面展示在她们面前。杀意一闪而过,他垂眸收敛了一下。 “报官,全力捉拿柳姨娘。” “不可!”苏璃一把抓住他,摇头道。 她转身问宋慈:“康王的侍卫可见到柳絮的脸了?” 宋慈摇摇头,道:“应该没有。我们赶到的时候,杀手全都蒙着脸。” 此刻,苏璃竟生出一丝庆幸来。 柳姨娘手持火铳,若是报官捅出去,势必连累到侯府。裴彦和小温氏死不足惜,可祖母、三叔母一家都还在呢! 虽然裴珩已经和侯府分家,但终究是一体。裴珩好不容易重新起复,若是因为此事被牵连,岂非遭受池鱼之殃? 投鼠忌器! 苏璃按住裴珩,连连摇头。 裴珩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柳絮刺杀他爱妻和孩子,这口气如何能忍。 “阿璃,大不了这将军我不当了。陪您游山玩水去。” “不行!夫君大好前程不能因为一个贱人而毁了。还有欢哥儿、喜姐儿,祖母和三叔母、五姑娘柳姑娘,他们的前程也不能毁了。” 说起旁的人,裴珩方冷静下来。 那个贱人,仗着侯府为所欲为!侯府这是要被她拖进万丈深渊啊! 略一思忖,道: “秦川,你带人回城,秘密捉拿柳絮。侯府、铺子、别院,一处都别放过。还有裴彦,也给我抓回来。这件事情,他脱不了干系。” “是!” 秦川领命前去。 苏璃对裴珩道:“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裴珩交代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 等裴珩一走,宋慈就扑了过来,道:“阿姐,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 喜姐儿也扑在苏璃怀里哭。 苏璃笑道:“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嘛。来说说吧,你们怎么一回事。” 众人跑散后,宋慈就护着喜姐儿躲在一个草堆里。眼看着刺客全都追着苏璃和欢哥儿走了。 没多久,就看到康王带着人出现。 “我们追着那伙刺客到了悬崖边,刚到就看到你抱着欢哥儿跳了下去。康王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掉了下来。” 想到康王那鬼样子,宋慈心情也十分的复杂。 苏璃一拍脑门,道:“早知道再拖一分钟了,就不用跳崖了。妈呀,摔得老娘七荤八素的,疼死了。” “夫人,快快躺下。” 颂枝颂桃赶紧扶着苏璃去床上躺下。 “那帮刺客和康王的侍卫缠斗了一会儿,就跑了。其中一个被康王的侍卫长打伤捉住了。” 宋慈说完,苏璃柔声道:“如此看来,这回倒是要好好谢谢康王了。” 牢房里。 刺客被吊在架子上,打得皮开肉绽。 途中,他试图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药自尽,也被贺兰岳一拳打落了牙齿, 贺兰岳一身腱子肉,打得刺客体无完肤。 “说,是谁指使的。” 贺兰岳恨极了刺客。 夫人救了将军,不离不弃的照顾将军,这才让将军重新好起来。夫人是他们的恩人。可如今竟有人要杀夫人和小公子,他贺兰岳第一个不答应! “呸!没人指使。” 刺客死活不开口。 这时候,康王和裴珩一起走了进来。 康王已经沐浴焚香,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袍,恢复了高贵的形象。只是面色实在苍白,走路脚步都是虚浮的。 他把这些全都归咎于刺客,沐浴完一刻都不歇着,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人来审问。 面对刺客,康王嬉皮笑脸的骚包样荡然无存,他阴恻恻地看着刺客,道: “你以为不说,本王就没办法了嘛?” 康王手一挥,他的侍卫长就走了上来。推开贺兰岳,轻哧一声道: “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贺兰岳看了裴珩一眼,见他点头就将刺客交给了康王。 走出牢房,贺兰岳道: “将军,把人交给康王没事么?” 裴珩看着天边渐渐露出的鱼肚白,道: “在这一点上,他和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不到一刻钟,康王就擦着手指走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侍卫长,手里拿着一张带血的供状,后头两个侍卫拖着人事不省的刺客。 “裴将军,本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康王阴鸷的脸上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随手将那块沾染了血迹的帕子往地上一扔。 清晨的微风中,他的红色衣角翻飞。 仍旧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看着康王远去,裴珩轻声道: “今日早朝,只怕会是一番血雨腥风。连城!” 一旁一声不吭的连城走上前。 “你跟着康王的队伍先行进城,把这里的事情告诉肃王殿下,让他做好准备。” 回到房间,苏璃还在睡着。 裴珩看着睡梦中呼吸平稳的妻子,深深松了一口气。 在庄子上用了朝食,又重新收整了队伍。裴珩让队伍先回军营,自己带着秦川、贺兰岳还有昨夜搜山的齐闽一同护送苏璃回城。 队伍刚到城门口,就见永安侯府的车马着急忙慌的往外跑。 双方见了,马车停下。 对面侯府的马车里帘子一掀,就跌跌撞撞冲下来一个人影,正是苏喆。 秦氏跟在后头,焦急的喊: “慢点!你慢点!” 苏喆拄着拐杖,一蹦一蹦的往这边跑,一边跑就一边喊:“阿慈!阿慈!” 马车帘子掀开,宋慈跳下马车。 苏喆砰的一声扑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连声道:“你没事吧?没事吧?” 第159章 抓捕柳絮 见怀里宋慈不说话,苏喆急了,一把扯开她左看右看,眉头紧蹙道: “可是伤着哪里了?” 宋慈见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心中一酸,滚烫的眼泪就不争气地砸了下来。 这下苏喆更急了,吓得面色都变了,连声喊: “大夫!大夫!快快!” 跟着秦氏他们马车一道来的,还有府医。闻言赶紧上前要给宋慈把脉! 宋慈这才噗的一下笑出声来,看着苏喆道:“我没事!傻子!” 大夫也打完脉了,躬身道: “少爷,少夫人没事。” 闻言,苏喆才松了一口气。此时方发觉自己紧紧搂着宋慈,忙一把松开,面色尴尬地退到一旁,讪讪道: “知道了。” 宋慈的眼中划过一丝失落。 苏璃和秦氏看着这一幕,纷纷摇头。 “傻子!” …… 回到将军府安顿下来。 当家主母和少爷出门遇袭,将军府少不得又是一阵闹。 费老亲自给苏璃和欢哥儿把了脉。 欢哥儿一切都好,就是落水后吹了风,有些风寒。 苏璃身上多了内伤,需要躺几天。 裴珩亲自照顾她歇下,又再三再四的叮嘱了用药,才出门办事去了。 于此同时,秦川已经带人柳絮名下的铺子、侯府各处别院统统搜了个遍,晋远侯府也被人秘密盯住了。 见裴珩前来,隐在暗处的秦川道: “将军,都找遍了没抓着人。就差将军府没搜了。我们躲在暗处一直盯着,没见着柳絮进出。” 裴珩翻身下马,面容肃穆。 “走,进府。” 侯夫人看着裴珩带人突然闯进来,面色大惊。 “你、你这是做什么?” 裴珩大手一挥,秦川等人已经带人朝后院而去。 “珩哥儿,分府后你从未上门,如今却带着仆从闯进来,你眼里还有没有侯府,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侯夫人还要阻拦,却被裴珩冷声打断道: “母亲?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儿子过?这种虚情假意的话就不必在这里说了。给我搜!今日将侯府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柳絮给我找出来!” 侯夫人见他如此冷心冷情,心中恻然。 “柳絮?珩哥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父亲上朝去了三弟也去衙门了,你趁着他们不在家就带人到家里来吆五喝六的,这、这成何体统!?” 裴珩懒得和她废话。 坐在堂上冷冷的喝茶。 这时,老夫人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一进门就连声道:“珩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裴珩见了老夫人,面色才稍微缓和一些。起身亲自扶了老夫人坐下,才道: “祖母,柳姨娘刺杀阿璃和欢哥儿,我要抓她回去问话。” “什么?刺杀?璃儿和欢哥儿可还好?” 老夫人大吃一惊,赶紧问人怎样了。 “祖母放心,阿璃受了点小伤,这会儿在府上修养。欢哥儿没事。” 侯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凑上来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刺杀这样的事情!珩哥儿,你一定是搞错了!” 裴珩冷哼道:“阿璃和欢哥儿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柳絮是弱女子?是你眼睛瞎还是她太能骗?” “你最好祈祷裴彦没有参与。否则,别怪我大义灭亲!” 侯夫人面色僵住恍惚了好一会,见裴珩一脸凌然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这才心里一阵一阵的慌乱起来,抓着钱嬷嬷问道: “她人呢?” 钱嬷嬷摇摇头。 柳絮这段时间张狂至极,横进横出,飘香院更是全都换上了自己人,府上没人敢过问她的行踪。 “侯爷呢?彦儿呢?回来了嘛?” 下人也都摇摇头。 侯爷上朝还没回来,三公子……好几天不见人影了。 侯夫人嗷的一声,朝着裴珩扑过来道: “珩哥儿,柳姨娘在外头做了什么事情,我是一概不知情的。你要抓她就抓她,我和你父亲,还有你三弟都和她没关系。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你要帮着我们啊。” 裴珩抓着侯夫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冷冷道: “若不是看在父亲和祖母,还有这一大家子的份上,今日上门来的就不是我了!” 照他的意思,就该是府台衙门上门拿人,再发下海捕文书,天涯海角的捉拿柳絮归案。 可阿璃说的有道理。 看着堂上老夫人,还有闻讯赶来的二房、三房,洋洋洒洒一大家子。他终究狠不下心来。 侯夫人听明白了,一擦眼泪,吩咐钱嬷嬷道: “去,带人去找。未必把这个贱人给我找到。另外,赶紧拿府册,我要将她除名。从今日起,那个贱人和我们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贱人,我早就说过她来历不明,无规无矩,我从来都是反对她进府的。把飘香院的东西全都给我砸了扔了,从今往后,府里再也不准提起这个人!” 事到临头,侯夫人倒迅速镇定下来。 柳絮这个贱人,这一年的折腾,没给侯府带来半分荣光,尽惹祸了。 老夫人跺着龙头拐杖,连声骂道: “作孽啊!作孽!” 这时候,秦川带着人回来禀告: “将军,府上都找遍了,没有柳姨娘的踪迹。” 侯夫人忙提供线索道: “铺子!她肯定躲在铺子里。还有,从前她在我城南的别院住过,你们去那里找她!” 裴珩眉头一皱,他这个母亲,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般无情无义,难怪当初会那样对待他。 “走!” 等裴珩一走,侯夫人就跟钱嬷嬷道: “快叫人去找侯府回来。还有,派人出去找彦儿,让他赶紧躲起来。裴珩那个阎王怕是要杀人!” 与此同时,城郊群山中的一个山洞里。 裴彦看着一身黑衣的柳絮,怒不可遏道: “愚蠢!简直愚不可及!” “我派人刺杀裴欢,你怎么也跟去了!你到底要捣什么乱?” 柳絮此刻也心中暗暗害怕起来。 原本她坚信她十几杆枪,杀一个苏璃和裴欢,简直手到擒来,可偏偏路上遇到一个康王,几次三番的打乱她的计划。 “我就不信了,我杀不了她!” 柳絮一把抓起身边的火铳就要走出山洞。被裴彦一把抓住,怒道: “你不要命了!” “你露了脸,裴珩早就已经盯上你了。他现在带着人到处在抓你。你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送死!” “这种事情,叫底下人去做就好了。你非要亲自上,现在好了!人没杀掉,还把自己给暴露了。柳絮,你脑子呢!” “要是因此坏了靖王的大事,十个你都不够偿命!” 裴彦越骂越气。 认识柳絮之初,觉得她和他身边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她的思想如此新奇,眨眨眼睛就能想出一个叫人拍案叫奇的点子。 她开铺子、造火铳,改良火药配方,哪一件哪一桩都称得上奇女子。叫他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这样一个奇女子,终究还是逃不脱爱恨情仇。 女人终究难堪大任。 “哼,我就是要亲手杀了她!杀了裴欢!还有李薇!她们害死我的平哥儿,我要她们偿命!怎么?这难道也有错么?” “平哥儿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 “裴彦,你这个孬种!” 柳絮双眼通红,压抑了许久的仇恨此刻翻涌上来,叫她不能自已全身都跟着抖动起来。 第160章 亲手杀了她 “絮儿!” 裴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平哥儿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怎么还没放下? 良久他终于败下阵来,重重叹气道: “你这次真的闯大祸了。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了。我在郊外有一处院子家里不知道,你先去那里躲躲。靖王那里,我先探探风再说。” 送走柳絮,裴彦感到无比头痛。 听说早朝的时候,康王带着供词和刺客当场发难,指控靖王通天楼案弑君谋逆,又三番两次组织刺客刺杀他。 还当场脱了衣裳,让众人看他身上的伤。 前胸后背伤叠着伤,看不到一块好肉啊! 靖王殿下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消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吐了好大一口血,传口谕让刑部和大理寺追查此案。 好在,裴珩没有把柳絮的事情捅出去。 不然,此刻只怕晋远侯府已经被重兵包围了。 想到这里,裴彦收拾收拾,走出山洞。 一顶轿子停在洞口。 “殿下……” 裴彦话音未落,砰的一声,从轿子里砸出一个暖手炉,瞬间他的额角撞出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鲜血顺着他的脸淌下来,裴彦却一动也不敢动。 “蠢货!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轿子里,靖王暴戾的声音骤然响起。 “叫你杀一个小孩子,居然还能闯出这么大的祸来!现在屎盆子都扣到本王头上来了,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擦屁股!” “要是因此影响到本王的大事,裴彦,你等着死!” “殿下息怒。此事本是十拿九稳的,实在是康王从中作梗,这才功亏一篑!殿下,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裴彦弯着腰,卑微到了尘埃里。 “下次?!还有下次?” 靖王怒不可遏,哗啦一下掀开帘子抬起一脚踹在裴彦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若不是看在你给本王进献了火铳和火药,这会儿你已经是个死人了!通天楼的案子好不容易按下去,现在又出了这一档子事,刑部和大理寺全都牵扯进来。那个孟有刑是出了名的难缠,要是被他发现这里,本王的大业就全毁你们手里了。” 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裴彦赶紧翻身跪好。 “殿下放心,我一定处理好。” 靖王弯腰,捏住裴彦的下巴狠狠道: “裴彦,你的女人虽有些才干,可如今也不得不舍弃了!” “殿下!絮儿她……” “她什么?裴彦,你想清楚了。是你的命和前途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 靖王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裴彦,看得他后背发冷发寒,渐渐的全身都像抽去了力气一样。 许久,他终于轻声道: “我知道了。” 这时,一个侍卫跑过来道: “殿下,人和东西已经都转移了。山洞里还剩下一些工匠和器械。” 靖王大手一挥,冷冷道: “杀了!一个不留!” “是!” 裴彦看着一队侍卫冲进山洞,不多时就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靖王看着魂不守舍的裴彦道: “你要是下不去手,本王就帮帮你。” “不!” 裴彦脱口而出,他无力的跪在地上,眼神逐渐变得冷血,轻声却异常坚定道: “殿下放心,我一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哼!” 靖王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轿子。 …… 落日余晖。 裴彦拖着沉重的步伐到了柳絮藏身的小院。 柳絮正坐在屋里写写画画。 见裴彦回来,头也不抬一下淡淡道: “我又想了一个计划,这次一定能够将她二人一击击毙。” 见裴彦一直不搭话,柳絮抬头见他神色恹恹的坐在榻上,放下纸笔走到裴彦身边。 “裴郎,我想过了,你说的对。这件事情是我考虑欠周了。” 说着,她靠着裴彦坐下,双手挽起裴彦的手臂,语气都放缓了很多: “我只是着急。裴珩一日日好起来,如今又官复原职,手中权力日盛。我再不动手,后面就越来越难有机会了。” “你不是说,裴欢可能是谋逆的大皇子的遗腹子嘛?我想过了,下次不搞刺杀了。我已经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了。不管是真是假,都够裴珩一家子喝一壶的了。” “皇帝不是最恨大皇子了么?肯定不会放过裴欢,也不会放过收养裴欢的裴珩一家的。” “苏璃她们一家死定了!” “裴郎,相信我,这次我一定能成功的。这回,不光能给平哥儿报仇,还能为靖王殿下扫除一大障碍。” “裴郎,你在听么?” 柳絮仰头看着裴彦。 “嗯!” 裴彦有口无心的应着。 “好了,我知道错了!这次鲁莽行事,害你在靖王面前不好交差吧,对不起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锅里还炖着汤,我现在去给你盛来?” 柳絮抱着裴彦哄道。 裴彦铁青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他温柔地拍了拍柳絮的手,道: “我去端吧。” “好。” 裴彦进了厨房,看着炉子上突突冒着热气的汤,从怀里拿出一包穿肠的毒药,一咬牙全倒了进去。 …… 侯府里,侯爷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看外头。 已经快半夜了,侯府却灯火通明。 老夫人也没睡,二房、三房的人全都集中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 侯夫人托着额头,捂着心口,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她抓着钱嬷嬷的手轻声问道: “你到底有没有找着彦儿,让他躲起来啊?” 钱嬷嬷一跺脚,回道: “哎哟,我的夫人呐!都找遍了,哪里有彦哥儿的踪迹哦。我猜,八成已经不在城里了。” “出城了?那也好。只要不被裴珩抓着就阿弥陀佛。”侯夫人拍拍胸脯。 话音刚落,门外管家就囔囔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世子回来了!” 侯夫人一个踉跄,赶紧扶着钱嬷嬷起来,就见裴彦精神有些萎顿的走了进来,一进屋就诧异地看着全家人道: “今儿怎么了?我不过衙门里公务多了回来晚一些,怎么都在这里儿呢?” “逆子!” 侯爷已经大步上前,抬起胳膊狠狠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 裴彦貌似被打懵逼了,捂着脸一脸不解地看着侯爷。而侯夫人也已经哇的一声扑了上去。 “彦儿!” “爹!你干什么好端端的打我!” 第161章 全是她干的 “好端端?”侯爷怒不可遏,挥舞着手臂吼道,“你和柳姨娘做下的好事,裴彦,你是怕我们这一大家子死的太快,非得拖着全家去死嘛?” “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好的什么死不死?” 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抓着裴彦道: “彦儿,柳姨娘伙同一帮贼人,在庄子上刺杀苏璃和裴欢。这事你不知道?” “娘,刺杀?柳姨娘?怎么可能?” “你还狡辩?人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还能冤枉你不成?”侯府作势又要一巴掌扇过来,被侯夫人一把拦住了。 “侯爷,彦儿都说不知了。或许就是那个贱人独自一人犯下的呢!侯爷,彦儿一向胆小又敬重他大哥,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侯爷,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侯爷目光炯炯看着裴彦。 他也希望裴彦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然,他非打断他的腿,然后绑着去将军府给苏璃和裴欢赔礼道歉不可。 “爹,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情。絮儿每天早出晚归的,只说她在忙着铺子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她生意上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她会丧心病狂做这种事情?” 裴彦一口否认。 事到如今,只有矢口否认才能把自己摘出来。好在柳絮已死,一切证据都已经灰飞烟灭。就算查到也跟他没有半文钱关系。 侯夫人听他这么讲,突然道: “对了,会不会是姓柳的因为平哥儿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这才买凶杀人?”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充分不过了。 侯夫人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老夫人冷哼道:“平哥儿的事情早就已经盖棺定论,是他自己失足落水,跟他人无尤。偏偏姓柳的抓住不放。” “就是就是,母亲,那姓柳的贱人本就不是什么好货!当初彦儿大婚,她就敢抱着孩子上门抢亲,拐带着彦儿离家出走。那贱人目无纲纪惯了,如今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来,实在是她的本性。” 侯夫人一股脑儿把脏水全泼在了柳絮身上。 侯爷听了这番话,面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话虽如此,可到底她是你的姨娘……” “曾经!”侯夫人补充道,“我今日已经将她除名,她和侯府已经没有半文钱关系了。” “就算如此,那也是侯府出去的。”侯爷没好气道,“你,明日同为父一起,去将军府,将事情说清楚。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坏了你兄弟情谊。” “是!”裴彦赶紧应下。 “传话下去,全力抓捕柳絮。生死不论!” “是!” 众人散去,侯夫人就跟着裴彦去了他院子里,关起门来抓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顿捶打,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 “娘,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嘛?”裴彦累得只想倒头睡,被侯夫人一把揪住。 “说清楚了?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老娘一清二楚。说,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柳絮呢?” 听到柳絮的名字,裴彦死鱼一样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一丝情绪,他眼睛一红,道: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侯夫人大吃一惊。 “娘,你别问了。总之,柳絮已经死了,她不会回来了。人死案消,这件事情大哥再想追究也没用了。” 裴彦转身闭上眼睛。 侯夫人捶打了他好一会儿,见根本就没用,也只得讪讪的收了拳头回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裴彦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柳絮七窍流血,抓着他的衣襟爬在地上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 “絮儿,我没办法。你已经暴露了,为了靖王的大事,我一点险都不能冒。” “哈哈哈哈,渣男!负心汉!虚伪至极、毫无担当、满口谎言的骗子!” 柳絮满嘴是血,狠狠地咒骂裴彦。 她趴在地上又狂吐了几口,表情狰狞,猩红的双眼全是后悔。 “我为什么瞎了眼看上你!” “我为你生儿子。为你的将来苦心筹谋,为了你,我被人打被人骂,吃了多少苦?我逼着自己学规矩,学应酬交际,为你的前程铺路。到头来,就是被你这样对待!” “裴彦!你好狠的心呐!” 裴彦连连后退,森森冷冷的脸上勾起一个笑, “絮儿,我也是没办法的。可是你做错了事情,就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絮儿,就算为了我,你去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垂死之间,柳絮发出悔不当初的笑声。 她原本是个大学生,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原本,她以为凭着自己的超时代的见识和无人能及的本事,能在这里闯出一片辽阔天地来。 可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该耽于情爱。 不,她不爱裴彦。 从始至终,她都不爱裴彦,她只想利用他侯府公子的身份,实现自己的抱负。 追逐名利,她难道错了么? 苏璃不也一样? 苏璃利用裴珩,混到了将军夫人的位置,还被封了一品诰命,有儿有女,今生有用不完的金银。 不,她是错了! 她瞎了眼了!看上了裴彦这个没担当的男人,满口谎言哄骗她。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为的不过是我手里的东西。” 死之前,柳絮必须问清楚。 裴彦眼神闪烁,言语中包含恶毒: “没错!若不是遇到你的时候,你说这样的战争在你们那里不消一刻就结束了,我也不会注意到你。柳絮,不得不承认,你是个非凡的女人。可如今,火铳的制作和火药的配方我已经都拿到手了,所以,你可有可无。” “哼!” 听到裴彦亲口承认,柳絮冷哼一声,突然从地上暴起,拔了头上的簪子就冲过来捅裴彦。 “渣男!一起死!” “砰!”裴彦直接一掌把她打飞。 一桌子菜肴被撞翻,撒了一地。柳絮倒在地上噗的呕出一口黑血来。 再要挪动已经是不可能。 她认命的全身往后一倒,发出尖锐又恐怖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无知!愚昧!” “我发明的这些不过是最简单最原始的,你若是好好哄着我,供着我,我还有大把更厉害的东西给你。” “可现在?” 柳絮轻飘飘看了裴彦一眼,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 “死了也好。” “死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平哥儿……” 柳絮的声音很轻很凉,透着一股子悲凉。 裴彦全身颤抖站在屋子里,看着躺在地上的柳絮一点一点没了响动。 第162章 赔礼道歉 想到这里,裴彦一个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脚步匆匆往飘香阁冲去。 推门进去就喊:“柳姨娘的东西呢?东西呢?” 可是飘香阁里空荡荡的,房间里更是被收拾的家徒四壁,一片纸都没留下。 看院子的来旺家的听到声音披着衣裳跑过来,道: “世子,怎么了?” 裴彦一把抓住来旺家的胳膊指着飘香阁问:“东西呢?” “下午夫人带人来,说飘香阁的东西晦气,全都砸了烧了。” 空气中还有一股子焦炭的味道。 裴彦颓然倒地。 不过很快他就拍地而起。 有了火铳和火药两样东西,他在靖王那里的位置已经无人能够取代。有更厉害的自然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妨了。 侯夫人看着从飘香阁搬来的东西。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全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好东西。 她一件一件的摸过去,眼中闪着精光。 这些宝贝,终于都是她的了。 “夫人,这是什么?” 钱嬷嬷从妆匣子里翻出一叠图纸,上面密密麻麻划满了线,还写满了看不懂的勾勾画画。 “没什么用的东西,烧了!” 侯夫人瞥了一眼,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纸,哪有珠宝首饰来得实在。 “夫人,还有一堆账本和钱庄的票根。” 侯夫人看了一眼就爆炸了,这些都是絮雪冰城的账。看到那些数字,她砰的一拳砸在桌上。 “好一个贱人,这么久了一直给我报假账!还在钱庄存了这么多钱?” “明日,去把钱都给我取回来。” 侯夫人抱着那一堆珠宝和钱,难得心满意足的睡了个好觉。 侯府闹了一夜。 次日,侯爷亲自押着裴彦往将军府去。 届时,苏璃还躺在床上喝药,颂枝进来道: “夫人,晋远侯和裴彦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 “说是来赔罪的。”颂枝道,“石头在前头听了,那裴彦说事情全是柳絮一个人做下的,他全然不知。” “呸!他倒撇得干净!” 颂桃啐了一口,骂道。 “那柳絮找到了嘛?”苏璃后背还隐隐作痛,有些无力问道。 “裴彦说了几处可能的地方,将军已经叫人去找了。想来用不了多时就会有消息了。” 苏璃点点头,喝完药又睡了一觉。 将近傍晚的时候,院子外就吵嚷起来了。 “夫人,找着了。” 颂桃跑进来汇报。 苏璃哗啦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就听颂桃道:“秦校尉在郊外一处院子找到了柳絮,可惜已经死了。身边还有一张血书,说一切都是她干的,她就是要给平哥儿报仇。” “死了?” 苏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絮怎么可能会死了? 她是原书中的女主啊! “将军呢?”挣扎着苏璃就要下床。 “将军和侯爷、裴彦还在前院。” “快扶我过去!” 被人搀扶着,她匆匆往前院赶来,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放着柳絮的尸体。 七窍流血,死状恐怖。 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阿璃,你怎么来了?” 裴珩见状赶紧上前扶她。 苏璃从高空坠落,内伤不轻。此刻急行了几步,顿觉头晕目眩,面色更是惨白难看。而裴珩见她这般状况,脸色也是沉得难看。 苏璃勉强给侯爷行了礼,对一旁的侯夫人视而不见,看了看地上的柳絮和抱着她尸体流泪的裴彦,扭头问裴珩道: “怎么死的?” “服毒。” 裴珩一脸阴霾面色差得叫人恐怖。 一旁,裴彦抱着柳絮的尸体嚎啕大哭,边哭边道: “絮儿!絮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服毒自尽啊?” “大哥和大嫂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好好认错,这件事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丢下我就走了?” “絮儿,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一番言语情真意切,哭得更是声泪俱下,叫人好不感动。 连侯夫人也跟着哭。 “彦儿,人死不能复生。这个贱人犯下这样的蠢事,死不足惜。你可不能再为了她和你大哥犯浑啊!赶紧磕头道歉,求你大哥和大嫂原谅。” 裴彦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哭道: “大哥,我替柳絮跟你和大嫂道歉。我对不起你们。平哥儿死后,柳絮就癫狂地认定了是欢哥儿害死的。我跟她说了很多次,这是意外意外,我真的不知道,她居然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她做下这样的错事,百死莫赎!” “求大哥和大嫂,看在平哥儿还有她又畏罪自尽的份上,饶恕她的罪过吧。” 说罢,趴在地上咚咚咚的不停磕头。 “人死罪消,珩儿,依为父看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吧。”侯爷叹息一声。 就在苏璃也以为此事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听裴珩冷哼一声,沉声道: “畏罪自尽?彦弟,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畏罪自尽的。” 侯爷一震,道:“珩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呈上来!” 裴珩一声喊,秦川已经带着一箩筐东西放在了地上。众人一看,尽是些残羹冷炙,一堆空盘碗盏。 “我要是没记错,这炙肉、鲜笋、还有这芙蓉汤,都是彦弟你最爱吃的。” 裴珩盯着地上的裴珩冷冷道。 裴彦瑟缩了一下,道:“那又如何?” “如何?” 裴珩走到他身边,扒拉了一番,从一堆东西中扒拉出两副碗筷, “这是柳絮给你准备的晚饭吧。你怎么没吃还打翻了?” “我没有!” 裴珩一把抓住裴彦的衣领子,“发现柳絮尸体的地方,饭菜散落一地,全是你爱吃的,还有两副碗筷。你敢说柳絮死的时候,你不在场?” 秦川勘察了现场,柳絮死的时候分明就有第二个人在场。而桩桩件件都表明,这个人就是裴彦。 “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不知道。” “昨天我在衙门看公文看到很晚才回去,衙门的同僚都是我的人证。” “是吗?那我是不是要请城门令也来认一认,看看你昨天是几时出城几时入城的?” 裴珩冷哼一声,将裴彦狠狠甩在地上。 哪知裴彦却冷恻恻的哭笑起来,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看着裴珩道: “大哥,你以为我想嘛?” “若不是你咄咄逼人,带着人满城搜捕柳絮,我何至于出此下策?” “是你逼死她的。是你!” 第163章 有种打死我 “啪!” 侯爷上前狠狠甩了裴彦一个耳光,怒道: “畜生!你自己毒杀了柳絮,居然还倒打一耙赖在你大哥头上。你这个畜生!” “对!我是畜生!” 裴彦哗啦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对上侯爷的眼睛, “在你眼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我不过是一个继室填房生的,我顽劣不堪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你偏心大哥一家,不为平哥儿主持公道,柳絮何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她为了我们的儿子报仇雪恨,有什么错!” “我为了侯府不得不舍弃她亲手杀了她,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 “逆子!逆子!” 侯爷拎起裴彦,扬手又要打,被侯夫人一把拦住。 “侯爷,彦儿也是为了侯府啊。那个贱人做下这等恶事,押回侯府也是要乱棍打死的!彦儿为了侯府,实在无过啊!” 侯夫人一番粉饰,裴彦为了保全侯府手刃毒妇,倒是有功了。 苏璃心中冷笑,转念道: “柳絮勾结的那些杀手,人手一把火器,和通天楼案的那伙贼人用的武器一模一样。她如此大逆不道,三弟作为枕边人,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侯夫人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璃幽幽回视过去,敬谢不敏。 “火器?什么火器?” 侯爷一震,拎着裴彦狠狠一抖。 今日早朝康王联合朝臣突然对靖王发难,指他是通天楼案的主谋,手下豢养死士,还囤造火器炸药。 本朝律例,凡私囤兵器超过一百的,以谋逆论。 更何况这前所未见的火器了。 通天楼案惨绝人寰,火器已经被朝廷列为第一等要害的兵器。兵部日夜研发也没摸着门路。 直到今日康王拿出从那名抓获的杀手中缴来的火器,满朝震惊。 苏璃就是要告诉侯爷,今日之争不是柳絮要不要杀她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情背后涉及到更为要命的火器问题。 为了柳絮,这件事情只怕就不了了之了。 可涉及火器,就是谋逆。 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果然听到火器,裴彦一副摆烂的表情终于有些许慌乱起来,他眼神闪烁头一别道: “我不知道。” “畜生!你还不说实话?我打死你!” 侯爷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打。裴彦格手挡开,吼道: “爹!我虽然杀了柳絮,可她做的那些事情事先我真的一概不知啊!我也是昨天事情发生之后,见她神色异常,一连逼问之下才知晓的。” “爹,她开铺子做买卖,经手的银钱颇多。谁知道她上哪儿买的凶?我质问她,她却同我争吵,还说我不帮她报仇,她就只能自己来。爹,她买凶的那些人手里有火器,为了侯府的安危,我只能杀了她!” “你最好跟这件事情没关系!” 侯爷气得胸口疼,砰的一声倒在椅子上。 侯夫人见状走到苏璃边上,假惺惺道: “璃儿啊,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柳絮那个贱人犯下的,跟彦儿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看,你和欢哥儿好歹也没受什么伤,依母亲看,这件事情不如就这样算了啊。” 在侯夫人看来,人死罪消。 柳絮已经死了,苏璃又没怎么着,这件事情关起门来就大事不小小事化了。 呵呵! 苏璃心中冷笑,她这位婆母打得可真是一手的好算盘。 裴彦说他对火器全然不知,她是半点儿都不信。没有他,柳絮和靖王又是如何搭上关系的?这小半年,柳絮风光无限,裴彦又被起复调往兵部任职,别说这一切和靖王、和火器没有半点关系? 事情早就已经明了。 只是目前苦于己方没有实在的证据罢了。 而裴彦不过也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衙门断案要讲究证据。 可她苏璃只论恩怨! 今日裴彦落在她手上,打不死丫的。 她正要开口,却被裴珩一把拉住,只听他冷冷道: “母亲,你何必为难阿璃!” “柳絮身死罪消,可裴彦作为她的夫婿,这番罪责却逃不过!来人,杖责四十,给我打!” 话音刚落,贺兰岳已经上前一把揪住裴彦的后衣领子丢到院中。 “你凭什么打我!我有什么错!” “侯爷,打不得啊!” 侯夫人和裴彦纷纷叫嚷起来。 秦川等人却根本不理会,一拥而上扣着裴彦就在院前空地上,抡起木杖噼里啪啦打起来。 声声惨叫顿时响起。 秦川、贺兰岳和齐闵都是裴珩的亲卫,三年前为了裴彦这个狗东西,三千弟兄有去无回,他们对裴彦早就恨之入骨了。 如今一棍一棍的恨不得打死他。 “侯爷!叫他们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打死了啊!” “彦儿!彦儿!” 侯夫人围在裴彦身边,上蹿下跳的。 贺兰岳人高马大,面无表情地一把将她推翻在地,无情的棍子全往裴彦身上招呼。 “你凭什么打我!” “我有什么错!” “大哥,我没错!你为什么要打我?我是你弟弟啊!从小跟着你一起长大的弟弟!这么多年的亲情,难道还抵不上这个女人嘛?为了给这个女人报仇,你连亲弟弟都不放过嘛?” 裴彦满嘴是血,声声泣泪。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有多惨,裴珩有多恶毒呢。 裴珩冷笑,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你大嫂!” “你们要她的命,我就要你们的命!裴彦,你最好搞清楚!” “还有,” 裴珩转身对侯爷道:“父亲,请您明日就去兵部替他请辞,兵部的差事不要去当了,安安稳稳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要干!” “凭什么!”裴彦嘶吼,面目狰狞,“那是我凭自己的本事争来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把我的前途尽数毁了!” “你的本事?” “裴彦,制造火器豢养死士,犯下滔天大案,你是要整个侯府陪着你一起去死!”裴珩的怒火都要溢出来。 裴彦身子猛震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裴珩,你有种就打死我!” “你虽分了府,可裴氏一门生死荣辱与共。我要是死了,也要拉上你一起陪葬!还有裴氏满门!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我不敢嘛?” 裴珩噌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一时间身上杀气蒸腾,朝着裴珩劈头盖脸就劈了过去。 “不要!” 侯夫人发出一声尖叫。 苏璃也吓坏了,一把捂住了嘴。身后一直坐在椅子上的侯爷,啊的一声冲了上去。 第164章 兄弟反目 只听“噗”的一声脆响。 裴彦脑袋边的木条凳子被生生劈下一个角,刀锋从裴彦鬓边划过,一缕头发飘落在地。 “哇!”的一声,裴彦吓得吐出一口血来,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紧跟着,侯夫人也瘫晕在地。 侯爷惊魂未定,眼睁睁地看着刀劈了下去,此刻见人没事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晕了一地的儿子、妻子,脸上又隐隐显出一丝不舍来,可一想到如今的时局,不禁又心惊肉跳,厉声喝道: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押到祠堂去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贺兰岳、秦川还有齐闵、连城等人恨恨看着裴彦。 今日的廷杖他们是下了死手的。 可恨,才打了三十几杖,就差那么几杖就能打死了替将军报仇了。 几人心有不甘地放下了脊杖,眼睁睁看着进来几个下人,抬着血肉模糊的裴彦出去了。 侯夫人也被抬走了。 见四下没有外人,侯爷一把抓住裴珩颤抖着问道: “珩儿,你和爹说一句实话,彦儿他……他是不是……” “父亲,您说呢?” 裴珩冷津津地看着侯爷。 侯爷只觉后背生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父亲,裴彦倒行逆施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会把整个侯府拖入深渊的。”裴珩道。 “珩儿,如今大理寺和刑部还在查,还没有定论。万一,万一不是呢?”侯爷的心里还是存在侥幸的。 裴珩眉头紧皱。 事到如今,侯爷还在赌! “父亲,我言尽于此。今日我已徇私枉法,为了侯府没有将柳絮和裴彦交出去,于公于国,我有愧。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 说罢,裴珩再不理会侯爷,扶着苏璃转身就走。 这件事情,亲理难断! 回到内院,裴珩带着人一声不吭就去了校场。 直到练到日落,才一身泥一身汗回来。 好在回来的时候,已经见他愤懑稍解,苏璃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秦川等人齐齐整整的站在院中,也是一身泥一身汗。见了苏璃,三人咚的齐声跪在地上倒头就拜: “秦川、齐闵、贺兰岳见过夫人!” 声音震耳欲聋,楠舍上空惊起一阵飞鸟。把颂枝颂桃惊得吓了一跳。 苏璃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都起来吧。” 三人却不起来,秦川能说会道一些,他打头道: “夫人,连城都已经跟我们说了。将军在侯府被人慢待了三年,若不是得夫人照顾,将军如何能恢复如初。夫人救了将军,就是救了我们,夫人是我们的恩人!” 说罢,三人咚咚咚在地上齐齐磕了三个响头,听地苏璃一阵脑门疼。 “将军,赶紧叫他们起来吧。” 裴珩这才一挥手,道:“夫人叫你们起来。” “谢夫人!” 几人跟泥猴一样站在边上。 苏璃掩嘴笑道:“好了,赶紧去沐浴更衣吧。这一身泥一身汗的,都要入冬了,别给整风寒了。” 秦川等人嘿嘿的憨笑。 “不打紧,在军营里都是这么过的。” 苏璃赶紧叫颂枝颂桃亲自带着秦川几人去沐浴更衣,又吩咐人在前院安排了客房,等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进了浴房来,亲自伺候裴珩沐浴。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不好好躺着?” 裴珩靠在浴池边,一脸的讳莫如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璃坐在池边,顺势拿起水瓢舀水,给裴珩洗头发。 “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还有些憋闷,总不能老躺着,出来走动走动感觉还好多了。” 裴珩的头发又长又黑,如锦缎一般泛着光泽。背肌薄而有力,看着一丝丝肌肉分明,跟年初的时候初见他时,早就判若两人。 轻轻洗着他的头发,就听裴珩道: “阿璃,对不起。”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打上泡沫,苏璃十指插进头发中一下一下的梳理着。 “没能护好你们,让你和孩子们身陷险境,我觉得我很没用。今日放过裴彦,我觉得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 裴珩内心十分内疚,这一天一夜他时刻都在自责中。 “自古亲理难断。” “裴彦和柳絮就是利用了人性中的不平等。他们是恶人,可以不顾一切作恶。可我们不行。” “夫君,我们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牵绊,我们不像他们那样冷血,可以做到什么都不顾。我们虽然和侯府分家了,可父亲、祖母,还有三叔母一家都是我们的亲人和家人。我们不能让他们被裴彦一起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夫君今日的处置,很是妥当。” 其实,苏璃也是怕裴珩那一刀真的砍下去的。 虽然她不喜裴彦,但到底他是裴珩的亲弟弟。手刃亲弟,往后余生裴珩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今日这样的结局,已经最好了。 而此刻的裴珩,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心里也不好受。 这段时间他在暗中查了三年前的案子,当年跟他报信求救的长贵,是裴彦的亲随,从小跟着裴彦一起长大。 他刚刚知道,长贵三年前就已经死在边城了。 他还查到,中军帐下参将廖将军当年事发后也死了,廖将军是裴珩的表舅。他当年行军路线,带了多少兵马只有廖将军和秦川几人知道。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裴彦。 而今天的事情,又是裴彦。 三年前的事情他忍住了没说,毕竟过去那么久了,他手上又没有证据,说出来毫无意义。 可心中的愤懑和满腔的怒火让他方才差点儿就砍了裴彦。 “好了,别想了。我吩咐在前院准备了一桌酒席,你和秦川他们许久没有相聚,想必有很多话说。” 苏璃帮他冲洗完毕,换上衣服。 心中挂念着九公主,苏璃派人去侯府询问。 当晚人就回来了,说:“芳菲苑大门紧闭,侯夫人也托病拒不见人。奴婢去了三夫人那里,三夫人也直摇头说不知道。” “夫人,说到底,九公主是裴贱男的妻子,总归是向着自己男人的。依奴婢之见,此番刺杀搞不好就是九公主和裴彦联合做下的。夫人还转过头来担心她?” 颂桃义愤填膺。 夫人念着姐妹之情,还担心公主。只怕公主重色轻友,为了男人根本不顾姐妹的生死。 无奈,苏璃也只得作罢。 次日,就从侯府传出消息,说侯府的柳姨娘因病亡故,三公子悲痛欲绝,大病不起。侯爷亲自去了兵部告假。 是告假,不是辞呈。 消息传来,苏璃长叹道: “侯爷终究还是舍不下要看到手的荣华富贵。” “自古富贵险中求,靖王如今如日中天,独掌朝政,父亲怎么也不会放弃的。可这一切不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苏璃和裴珩的一番心意全都被糟蹋了。 “也罢。咱们已经尽力了。” 苏璃安慰裴珩一番。 他们两个想要救侯府于危难,可惜掌舵之人偏不领情。 晋远侯府,注定了成为被抄家流放的倒霉蛋! …… 第165章 许你侧妃之位 与此同时,温贵妃寝宫里。 贵妃看着手中密信,美艳的脸上好似盖了一层冰雪。 “不可能!”她一掌将密信拍在桌上,厉声喝道,“绝对不可能!当年明明清点过,137具尸体,一个不少!人是怎么逃出去的?这个孩子又是从何处来的!” 庆国公也百思不得其解,道: “娘娘,这件事情当年是我亲自去办的,不可能会有差错。这密信是从哪里来的?” 贵妃将手中密信丢给庆国公,他从头到尾好好看了一遍,道: “柳絮?晋远侯府的那个姨娘?” “她和裴珩苏璃共住一府多时,看到的事情必定比常人多一些。原本本宫也是不信的,可刚刚得到的消息,她被裴珩给逼死了。” 温贵妃凤眼一眯。 想来必是柳絮知道了什么,裴珩才会下此毒手。 “此事叫靖王不要再插手了。一击不中,再击就要慎之再慎。内帏之事自然用内帏手段。” 贵妃十指紧扣,满脸阴戾。 等庆国公退下后,挥手让人将殿外之人带回来。 许菁穿着一贯的白色长裙,走进来的一瞬贵妃眉头一皱感觉迎面来了一团冰雪。细看下料子倒并不普通,上好的云锦绣着暗纹,裙摆更是用金银丝线绣了一圈蝴蝶穿花,挪动间跃动着丝丝银光。 妆容也素净,但该有的一样不缺。更是被这一身白衣衬得肤如凝脂,俏不可言。 贵妃一打眼,就看出她处处心机。 “小女拜见贵妃娘娘。” 许菁今日突然被贵妃私下召见,此刻心中难免忐忑。但她一贯的能装会演,将心中忐忑深深压下,一脸的娇柔顺从。 “可知本宫召你何事?”头顶传来贵妃威严的声音。 “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哼!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仗着姨母和姨夫是永安侯府,就妄想攀龙附凤勾引靖王!你好大的胆子!”贵妃怒喝。 许菁连忙附身在地,声音却不卑不亢: “娘娘,小女是衷情于靖王殿下,可小女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想要攀龙附凤,更没有勾引殿下。” “哦?如此说来,倒是本宫错怪你了?” “回娘娘的话,小女的姨母做主,要将小女许配给吏部五品郎中沈延清,小女此生与殿下无缘,只愿他一生安康,得偿所愿。实在从未有过半点非分之想。”许菁的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沈延清?” 贵妃轻声咂摸了一下,“你如此才情,岂不可惜?” 许菁低头默默不语。 贵妃轻笑一声道:“你如真心待靖王,本宫倒也不是不能帮你。” 闻言,许菁惊喜的抬头,眼中闪着泪光: “当真?” “自然当真!只要你真心实意帮本宫办事,本宫将来许你侧妃之位。” “小女叩谢娘娘。定为娘娘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 将军府里,苏璃闭门养病数日。 这日,母亲秦氏前来探病。 “慈儿去城外送她父亲了。镇北侯奉命北调,这一去又不知何日才能回来。” 宋慈准备了好些东西,今日装了满满一车特地出城去送。苏璃听闻,也为她感到难过。 不过好在宋慈如今嫁入侯府,母亲又对她极好,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了。 “那日见阿喆火急火燎的出来寻她,慈儿也是很担心阿喆的伤势。回府后两人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一些?” 苏璃问道。 秦氏一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两个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分明心里都挂念着对方,偏偏还一个个死鸭子嘴硬不肯松口。不过,好在这几天都不吵了。” 只要不吵不闹的就有希望。 秦氏还等着抱孙子呢。 “那就好。” 闻言苏璃也放心不少。 “他们俩倒是缓和了,可菁儿的事情,哎,真是……” 见母亲愁眉不展,苏璃连忙问道:“怎么了?沈大人伤情加重了?” “延清这次伤势虽严重,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好好将养些日子总能好的。我和你爹商量,想趁着年前赶紧把婚事给办了,这样一来延清也有人照顾。可许菁却说……” 秦氏愣了愣,才道,“她说她自幼丧父,又接连丧母,如今还未嫁就克夫,命里带煞实在不想拖累延清,让我不必再提此事。” “命里带煞?”苏璃眉头一皱。 许菁这是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竟然甘愿自毁名誉也不肯嫁到沈家? “这孩子啊,真是个命苦的。没了爹娘不算,如今又婚事不顺,真是邪了门了。” 送走秦氏,苏璃打起精神。 一连躺了多日,外头的生意还有府上的庶务堆积如山,实在是躺不下去了。 虽说,一品权臣的夫人是风光,但劳碌也是真的。 年底了,外头各个铺子、田庄、山林的管事们都来报账。苏璃到时,前院的账房里,十个账房先生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箱一箱的账本仍源源不断的往账房送。 眼看就要入冬,全府上下的冬衣裁剪分发,各院冬日炭火的储备,还有年底的采买、各府的送礼等也都异常繁忙。 在账房忙碌了一天,将挤压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的,晚上回到房中已经累趴了。 裴珩给她捏肩捶背: “阿璃,我早说过,这些事情丢给账房和管家就行,你不必如此劳累。” 苏璃眯着眼睛享受着贴心服务,全身舒坦道: “从前你托病在家,咱们关起门来外头的事情可以一概不理。可如今不行了。” “靖王、康王势同水火,夺嫡之争白热化。肃王韬晦蓄力,却也已经崭露头角,迟早总会被靖王盯上。” “你如今又起复,执掌盛京兵权。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侯府又是那副扶不起的德性,我不能让你孤军奋战。” “还有欢哥儿。” 说到欢哥儿,苏璃顿了顿。 城郊刺杀,苏璃总觉得没表面那么简单,可柳絮与她仇怨已久,寻仇的说法虽能自圆其说,但如今斗争形势复杂,直觉告诉她:小心驶得万年船。 “总之,你进我进,你退我退。咱们夫妻一心,不管未来如何总要一起才对。” 裴珩闻言,搂住她温声道: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166章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府里。 孙中怀见到自己的学生,关切道: “听说你遇刺了,可有伤到哪里了?” 欢哥儿摇摇头,道:“多谢老师关心,娘把我护得很好,我没什么大碍。倒是娘伤得不轻,还在家养着。” 听欢哥儿称苏璃为娘,孙中怀先是很意外,随即就很欣慰。 还记得当初苏璃带着欢哥儿到竹林小筑去找他拜师的时候,苏璃曾说过,学问是其次,欢哥儿开心快乐、热爱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欢哥儿冷心冷情,对谁都是一张冰块脸,连一丝笑意都是吝啬。只有对着苏璃等零星几个人才难得有好脸色。 “你娘对你一直都很上心。”孙中怀眉眼柔和,“比起学业和功名利禄来,她更希望你快乐。” 关于这一点孙中怀感同身受。 所以,苏璃的用心他也更加的认同和钦佩。 欢哥儿笑了。 这一笑眉朗舒展,少了些冷漠多了些许温煦。 自从和爹娘谈开后,他觉得内心没那么沉重了。那天娘抱着他一起跳崖,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在半空中,娘硬是翻了个身,把他护在上面。 娘就算自己死,也不要他受一点伤。 他是被娘用生命爱着的儿子。 “是,我娘对我一直都很好。” 听到自己敬重的老师称赞娘,他很高兴。 师生两个寒暄了一会儿,孙中怀又问道: “你知道刺客为什么要杀你们么?” 说到这个话题,欢哥儿的眉眼一冷。 听说是柳絮给平哥儿报仇,可欢哥儿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见欢哥儿这副神情,孙中怀也不准备藏着掖着了,道: “你有没有想过,刺客可能是冲着你去的?” “先生,你一直都知道,是嘛?” 欢哥儿也直言不讳。 孙中怀点点头。 “不光是我,还有肃王殿下,江妃娘娘,我们都知道。欢哥儿,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肃王殿下为了有能力护着你,放弃了很多也 做了很多。” 在孙中怀这里,他一直都拿欢哥儿当大人对待。今日的谈话,也是开诚布公。 “我知道。” 老师能这样和他平等对话,他觉得很开心。欢哥儿道: “先生,实不相瞒,我怀疑这次的刺杀其实是冲着我来的。只怕除了爹娘还有你们,已经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世了。” 孙中怀道:“我和肃王殿下也有此担心。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罢啪啪拍手,门外应声进来四个侍卫。 “这是肃王殿下托我给你的。” “先生放心,我爹我娘已经给我安排了好几个护卫。有了这次的事情后,我也会倍加小心。”想到前几天,父亲和母亲第一时间给他安排了侍卫的事情,欢哥儿提了提唇角。 到了傍晚时分,欢哥儿结束了学习回到将军府,见苏璃还在账房忙碌,就亲自端了点心过去。 “回来了?一切可顺利?” 苏璃见宝贝儿子平安回来,一颗心总算也放回了肚子里。又见儿子手中端着点心,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么久了,儿子什么时候主动关心过人?破天荒第一遭啊! “娘,歇一歇,吃点点心吧。” 欢哥儿十分自然的递过去,感觉好像做惯了这样的事情一样。 苏璃也不客气,拿起一块点心塞嘴里,一块顺手放在欢哥儿手里道:“正好饿了,你也一起吃。” “嗯。” 母子两个坐在账房里,一起吃点心。 无比温馨。 欢哥儿咬了一口,见账房中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娘独立一人还在忙碌。书桌上,一叠叠账本堆得比山还高。 这偌大的家业,全靠娘一人支撑。 娘实在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见四下无人,欢哥儿想了想决定把心中所想告诉娘,他觉得自己和娘之间,应该有话直说,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娘,”欢哥儿吃了一块糕点道,“我怀疑靖王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这次城郊刺杀就是冲着我来的。” “咳咳咳。”苏璃顿时被呛到,赶紧喝了一口儿子递过来的茶半天才缓过来。 “其实、其实我也怀疑的。” 苏璃习惯把事情往坏里多想一步,这样她就能未雨绸缪多一步。想了想,道: “费老给你的药膏有用嘛?” 欢哥儿摇摇头,“费老说这是娘胎里带的,非外力可改。我在考虑要不要用火给它烫掉。” 这是什么馊主意? 苏璃赶紧阻止道:“去不掉就去不掉。总会有其他办法的,你千万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娘都这么说了,欢哥儿才点点头,把心中这个想法压下来。 ”最近有什么人来套近乎或者有什么异常举动,统统都要加倍留心。还有,谢安那个大嘴巴,你记得叮嘱他,一定一定不要嚷出去。” “嗯!” 半晌,欢哥儿突然问道: “娘,您说肃王殿下能成功么?” 若是换做从前,苏璃肯定立马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能。 可现在? 原书女主柳絮都已经死了,看来书中的结局早就已经因为她的到来在某一个时刻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如今的结局,她也无法预测了。 但她相信,事在人为。 不过,她还是坚定道: “能!” “娘,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欢哥儿注视着她。 他一直觉得娘有某种特别的能力。 比如,当初爹都快死了,可她却说爹一定能好起来。结果,爹就真的一天天好起来了。 然后娘还说他能考第一,他就真的考了第一。 说孙先生是个大才,这一点也说中了。至于考状元这一点,鉴于孙先生的才学,他无比坚定的相信,来年春闱先生一定高中。 娘还赌肃王能赢。 想想当初肃王那伪娘的做派,还有现在的行事作风,他实难想象那是同一个人。 娘是神仙么? 苏璃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情急下眼珠子一转,道:“因为你爹!” “爹?” “对!因为有你爹的支持,肃王就一定能赢。你爹是这个天底下最最最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说起爹,欢哥儿这才点点头。 确实,在他心里,爹也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难得,我们母子都想到一起去了。那你猜靖王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欢哥儿眼神一沉,道:“或许当年我父王的案子就是他做的。” 没错! 苏璃和裴珩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你父王的案子跟一团乱麻似的,根本找不到线头。现在靖王自己乱了阵脚露出马脚来了,那咱们只要顺藤摸瓜,总会找出些什么来的。” “嗯,娘真聪明。” 欢哥儿夸奖道。 苏璃不好意思的笑了,被儿子夸奖她实在是高兴啊。 “你放心,娘和你爹一定会找出当年真相,还你父王和你一个公道的。” “嗯!”欢哥儿现在对娘的话无条件的相信。 晚上裴珩一回来,苏璃就将娘俩的猜测都告诉了裴珩。 裴珩连连点头,道: “难得欢哥儿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见识。” “他啊!人小鬼大,精着呢!” 这个儿子苏璃可从来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轻视他。 裴珩搂住苏璃笑道: “夫人放宽心,为夫这一会定护你们周全。” 第167章 寻找同盟 “怎么?你有办法了?” 苏璃赶紧问。 裴珩蹭了蹭她的额头,道:“实不相瞒,我这些年从未放弃过调查大皇子的案子。我甚至怀疑,三年前我在边境遭遇的一切,也是因为当年的案子。” 还有这大半年,他明面上虽在养病,可私底下可一点儿也没闲着。对方看他病得快死了,也没盯得很紧。倒是被他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当年来给我报信求救,是裴彦的亲随长贵。这个长贵从小跟着裴彦一起长大,是他的心腹。” “当初我也是因为看到是他,所以才对裴彦深险敌后的消息深信不疑。还有当年中军帐下参军廖将军,我出击的路线带了多少人马只有他一清二楚。前不久,我让连城去查他二人的下落,却发现他们在三年前全都已经死了。” “杀人灭口?”苏璃惊呼出声。 “嗯!”裴珩点点头。 “裴彦以为他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却不知那长贵当年有一个相好的。连城找到她的时候,她已沦落烟花之地。” “我替她赎了身,她告诉我长贵跟她说过,等他边境回来,三公子就会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他就是世子身边第一红人,到时候让她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却没想到一去不返。” 想到裴彦在出征前,就已经筹划害自己,裴珩的心一点点的冷下来。 苏璃明显感觉到他全身的紧绷,可眼下再多的言语都是无力,她只能回身紧紧抱住了他。 只听头顶裴珩喃喃继续: “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话虽这么说,可苏璃还是明显感觉到裴珩满满的悲伤。毕竟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为了一个世子的虚位,就这样处心积虑的谋算他。 “所以,那天审裴彦的时候,你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他就是当年害你的凶手。”苏璃问道。 “嗯。” 心中怎么可能不恨? 那天裴珩砍出的那一刀是真的想要杀了裴彦,为死去的三千无辜将士和他暗无天日的三年报仇雪恨。 可最后一刻他忍住了。 “他做那些为了世子之位只是其一,我怀疑他是受了靖王指示,杀了我以掩盖大皇子案的真相。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我要先留着他的性命,把他背后的人全都揪出来。” “只有肃清了所有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报仇了。”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要重新查起来确实不容易,这么多天我也没什么头绪。可这件事情一发生,无疑是出现了一丝转折。只要顺着查下去,一定能查到的。” 苏璃拍拍裴珩的手臂安慰道: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一家三口,在这件事情上心思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苏璃相信,全家齐心,其利断金。 “我准备进宫去见江妃,把实情一一相告。现在,我们要争取更多的同盟才行。” 可还不等苏璃请求觐见,第二日江妃召见她的旨意就送到了将军府。 才进了江妃的寝宫,苏璃就被江妃一把按在榻上开始把脉。 江妃医术颇精,一番把脉后才松了一口气道: “你受了不小的内伤,好在替你调理的大夫医术高明,如今倒是好得七七八八了。知晓你好些了,本宫也放心些。” 见江妃如此关切自己,苏璃受宠若惊,忙道: “多谢娘娘关心,臣妇已无大碍了。娘娘医术高明,臣妇还有一些隐疾,不知可否劳烦娘娘。” 两人仅一个对视,江妃便道: “既如此,那就随本宫到里间来。” …… 二人在寝宫密谈多时,最后江妃亲自送苏璃出门,拉着她的手道: “你这隐疾本宫已然知晓,待我配得良方,自然派人送到你府上。” 苏璃赶紧谢恩。 送走苏璃,江妃回到殿中捣鼓起药草。半晌才唤来宫女道: “给皇上煎的汤好了嘛?” “回娘娘,已经好了。” “装好,随本宫去看看皇上。”江妃掸了掸身上的药草沫沫,扶着宫女的手起身。 “是。” 自中秋景德帝病倒后,已经两个多月了。 景德帝缠绵病榻,病情是好是坏。花甲之年,如今看着却像七八十岁的年迈之人,头发已经全白了,眼珠上也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霾,老态龙钟,奄奄一息。 江妃到的时候,贵妃和丽妃都在。 丽妃跪在景德帝床榻前哭泣,发髻混乱,妆容不整。 “皇上,臣妾得知晋远侯世子将薇儿身边的宫女全都遣散了,连陵容也没给她留下。皇上,薇儿如今还怀着身孕,需要有信得过体贴得力的人在身边照顾。他们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皇上,您要替薇儿做主啊!” “嗬嗬。” 床榻上的景德帝喉咙底发出几声沙哑的声音,浑浊的眼珠子无意识的在空中转了两圈。 “皇上?” 丽妃跪行一段,抓住景德帝的手,想听清他说了什么,可坐在床沿的贵妃一把扯开丽妃的手,将她甩到一边。 “丽妃,薇儿自幼娇纵,嫁入侯府后更是不敬公婆,端着公主的架子新婚次日竟要全府的人跪着向她敬茶。这样目无尊长,无法无天,全是她身边的人唆使的。” “特别是那个陵容,薇儿闯下的祸事哪件不是她出的主意?依本宫看,这样的刁奴就该打发了才好。薇儿有侯府的丫鬟伺候着,又有本宫派的四个嬷嬷亲自照看管教,定是出不了差错的。” “你这样疯疯癫癫的闯进来,打扰了皇上养病你承担得起嘛?” 说罢,一挥手两个太监上前来。 “不是说了么,丽妃病得重这天寒地冻的,不让她出来吹风。你们是怎么看的人?还不赶紧送丽妃回寝宫,好好照看?” “是!” 两个太监看似扶实则是拖,他们拖着地上的丽妃往寝宫外走。 到了外头,丽妃扭头看到了江妃,她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我没病!我真的没病!江妃,你信我。” 江妃敛目静静的站在一边。 丽妃见她也如此噤若寒蝉,不禁失声大笑: “走狗!你们都是走狗!” “姓温的,你以为皇位你已经十拿九稳了嘛?我呸!我咒你!咒你……” 不得好死还没说出口,江妃抬手从她耳边抚过,一根银针悄无声息的在她穴位上扎过。 丽妃嘤的一声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丽妃体虚晕过去了,你们赶紧扶她回去。” 两个太监根本没看到江妃这一手,连应了一声是,扶着丽妃走了。 第168章 江妃出手 江妃收拾了一下,走进寝殿内。 “臣妾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圣体金安。” 按说,江妃不必行此大礼,可她还是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行了磕头大礼。 磕完头也不着急起来,就这样跪在地上。 温贵妃见她姿态放得这么低,冷艳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笑意。 “又做好吃的给皇上了?” 江妃取过食盒放在地上打开,道: “是,臣妾给皇上炖了汤。” 温贵妃低头看了,不过是一盅再普通不过的鸽子参汤,眉眼一勾笑道: “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贵妃娘娘日日夜夜照顾皇上才是真的辛苦,臣妾瞧着娘娘眼底青紫,想是又一夜未睡了。”江妃低眉顺眼。 “是吗?”贵妃赶紧抚摸上自己的脸蛋。 这两个多月来,她日夜近身伺候,生怕别人钻了景德帝的空子,是憔悴了不少。 “娘娘,皇上的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娘娘这般辛苦照顾皇上,可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如就在旁边的小榻上休憩一会儿,臣妾给娘娘按摩按摩可好?” 贵妃转头看了一眼那小榻,又闻着这满屋子的药味,皱了皱眉头道: “本宫先回宫洗漱,你等会来伺候本宫按摩就好。” “是!” 送走贵妃,江妃一挥手顺大监就上了前。 两人合力将景德帝从床上扶起来,江妃端过小碗一勺一勺的喂景德帝喝汤。 顺大监见状,抹着眼泪道: “皇上,您快好起来吧。” 江妃一边喂汤一边道:“公公莫哭,皇上乃天子,定能逢凶化吉的。” 若论私心,江妃恨不得景德帝千刀万剐。 可如今,靖王把持着前朝,温贵妃把持后宫,景德帝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至少不能现在死! 照料完皇上,江妃又马不停蹄的往贵妃宫里赶。 “你的手艺确实不错!难怪先皇后和皇上都这么喜欢你。” 温贵妃躺在床上,享受着江妃的按摩。 江妃葱白的手指精准的按压在每一个穴位上,一边按一边笑道: “娘娘莫要取笑臣妾了。臣妾长得不好看,只能奢求着能有一技傍身,在后宫求一口温饱罢了。如今臣妾在后宫能得贵妃娘娘庇护,臣妾感激不尽。” 闻言,贵妃眉眼舒展。 “娘娘,虢儿是个实心的孩子。他没有雄韬伟略也不懂什么朝堂大事,只知道埋头苦干。将来,还免不了要靖王殿下提携点拨才是。” 江妃低眉顺目的说着。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向贵妃投诚,贵妃听了也很是身心舒坦,懒懒道: “肃王也不错。特别是去军中历练了一番后,本宫瞧着顺眼多了。不像康王,成天打扮的跟个女人似的,看着就恶心。就是听说最近勇国公还有一众老臣跟他走得很近?” 江妃掩嘴笑道:“娘娘,勇国公他们这是病急乱投医,虢儿根本就没那个心思。虢儿说了,四哥雄才大略才是明君风范。他愿效忠靖王殿下。” “瞧,这些都是他送进宫来特地孝敬娘娘您的。”说罢,一拍手。 只见两个太监抬着一箱稀奇珍宝进来。 珍宝什么的,贵妃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能为儿子消除一个潜在的对手,她很高兴。 温贵妃咯咯发笑,半晌才道: “不错,你和肃王都有心了。放心吧,我会同靖王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让他去办。只要你们乖乖的,将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多谢贵妃娘娘!” 江妃又好好给贵妃一顿按摩,直按的她浑身舒坦,趴在床上就美美的睡着了。 她退出寝宫。 才一出宫门,迎面就跑来一个小太监,嘴里吵嚷着不好了不好了。 江妃怒斥道:“高呼无状,成何体统?” 那小太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道: “娘娘,不好了。皇上方才突然梦魇了,闹着喊着说有鬼。”来报信的太监气喘吁吁,吐着白气道。 “有鬼?”宫女吓了一跳。 “对!太医们已经赶过去了。奴才特地来请贵妃娘娘。”小太监道。 宫女转身就要进去叫醒贵妃。却被江妃拦住道:“娘娘伺候皇上没日没夜的,好不容易才睡着,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惊动她。” 宫女一想也是。 江妃又道:“皇上那里,本宫去看看就可以了。回头有什么事,本宫再差人来报也不迟。” “那就有劳娘娘了。” 景德帝的寝宫里,乌央央的跪了一地的人。江妃到的时候,景德帝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见她进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喊: “爱妃,有鬼有鬼!” 说着还指着屋子角落。 江妃顺着景德帝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窗户大开,寒冷的北风吹着白色纱幔飘飞。 “来人!把窗户关上。” 见宫女把窗子关好,江妃抱着景德帝跟哄孩子似的哄道:“皇上,您看已经没事了。不过是风吹开了窗子罢了。” “不!” 景德帝一头白发,在江妃怀里连连摆头。 “朕明明看见了。皇后和乾儿就站在那里,她们就那样冷冷的看着朕。” 闻言,江妃眼中划过一丝冷漠,嘴里却柔声哄道: “那皇上可曾听她们说了什么?” “说什么?” 景德帝一脸茫然,从江妃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她,好似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江妃捏着一缕白发,将它拨到景德帝耳后,又整理了一番他的满头乱发,才呵气如兰轻声道: “乾儿是不是再说,他是冤枉的?他那么爱父皇,怎么可能会想要弑君夺位?他定是要同皇上您说这话。皇上,您说是不是?” “冤枉的?他是冤枉的?乾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弑君夺位,爱妃,你说的对!朕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啊!”景德帝神思迷离,恍在梦中。 “定是皇上和大皇子父子连心,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皇上,大皇子含冤,九泉之下魂魄都不得安生啊。” “是!就是这样的。爱妃,朕让妍儿在护国寺给他们立了牌位,点了长明灯,还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 “不够!”江妃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皇上,得平冤才是啊!” “平冤?” “是。” “对,朕怎么没想到?来人!” 景德帝嘶哑地喊了一嗓子,顺大监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笔墨伺候。” 景德帝颤颤巍巍写好条子,盖上私印。 “小顺子,你亲自送去长公主府。” “是。” 顺大监一走,江妃安抚着景德帝躺下,道:“皇上,睡吧。臣妾在这里一直陪着您。” 闻言,景德帝一直紧张的情绪这才慢慢缓和了下来,在江妃的安抚中慢慢闭上眼睛重新又睡着了。 一直伺候到天明时分,江妃才迈着疲惫的步伐从寝宫出来。 外头乌云密布,阴风阵阵,看着要下雪的样子。 走到一处角落里,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正等在那里。 “现在就出宫去肃王府上。从今往后都不要出现在宫里了。” “是!”一男一女二人转身消失在转角。 昨夜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正是这二人昨夜在景德帝的窗外扮鬼吓他。而景德帝喝的汤里,江妃也下了药。 还有,一直以来她都在在皇上的香料里下药。 初闻安神,闻多了就会多梦魇,甚至会最后变得痴傻。只是每次的剂量十分微量,太医根本察觉不到。 今日之后她决定停手。 若论私心,江妃恨不得景德帝千刀万剐。 可如今,靖王把持着前朝,温贵妃把持后宫。皇后和大皇子还没翻案,欢哥儿和裴将军一家危在旦夕。 这一切都还指望着景德帝! 他现在还不能死! “你亲自去一趟将军府,告诉将军夫人,本宫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好,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了。” 贴身嬷嬷应下。 做完这一切,江妃匆匆回到宫中。洗漱收拾妥当,又重新恢复了一脸温顺。 披上狐裘,拿上暖炉,她回身对宫女柔声道: “走吧,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第169章 去见公主 “好!” 苏璃听了老嬷嬷说的话,拍案而起。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江妃一出手,就解决了她们眼下最头疼的事情。 “今日之后,长公主殿下将奉秘旨调查当前的谋逆案。长公主自幼养在先皇后膝下,对先皇后和大皇子感情甚笃。又兼之,她为人最是嫉恶如仇,朝中也有不少势力。” “夫人,您可信她。” “好。多谢嬷嬷提点。”说罢,苏璃亲自送嬷嬷从将军府后门出去。 临上车前,老嬷嬷又道: “对了,娘娘还让奴婢转告夫人,丽妃娘娘被困宫中,举步维艰。九公主殿下日子十分的难过,夫人若有余力,不妨一助。” 闻言,苏璃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顿解。 依着往日里她和九公主,九公主当不会那般助纣为虐害她。如今得了江妃娘娘的信,她就明白了。 定是贵妃和裴彦困住了她。 “请娘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送走嬷嬷,苏璃迫不及待的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裴珩。可惜,现在裴珩每日天不亮就要出城去西郊大营,到家天都黑了。 上班狗,没办法啊! 想了想,她决定先往侯府走一趟。 九公主的事情一直横在她心头,不搞明白很是不爽。 马车还没到侯府,外头就洋洋洒洒的落起雪花来。 “下雪了!” 颂桃兴奋的伸手去接雪花。 长街上,洁白的雪花落下来已经盖了薄薄的一层。 整个盛京城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如梦如幻。 苏璃她是南方小土豆,从小到大很少看到雪。没想到来到这书中世界,倒是叫她看到了如此美景。 可雪景在富贵人眼中是风雅之事,在穷苦人眼中却是柴米炭火,会不会饿死,会不会冻死这样的大事! 想了想,苏璃道: “颂枝,回去记得通知府上,各院的仆役下人的棉衣棉裤棉鞋再加一套,夜里房中也都多烧上一盆炭火,都别冻着了。还有他们的饭菜,每顿多加一个肉菜和一个热汤锅子。” “庄子、铺子、商队的伙计,这几个月每人每月多加两钱炭火钱。” 看着雪一高兴,就想花钱。 颂枝闻言,从袖中掏出一把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幽幽的小眼神就飘了过来: “夫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夫人我高兴。” 苏璃看着逐渐银装素裹的世界。 前段时间刚盘完账,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酒楼、田庄、茶叶、丝绸,样样都赚钱。 这一年赚的钱她光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赚钱只是为了体现她的价值,再说这么多钱赚了不就是为了花的嘛? 大家一起花钱才快乐嘛! 颂枝知道夫人这是关心她们这些下人呢!跟着夫人,她这一年的小金库都攒了不老少,还跟着学了很多理财管账的本事。 但也正因为夫人大气,所以她才更心疼夫人的钱。 “夫人叫你发就发。回头我好好训他们,叫他们一个个更用心干活,报答夫人。对不对,夫人?” 颂桃这一年跟着苏璃,学了不少御下的办法,此刻颇有小总管的样子道。 “对!你们都说的没错!” 主仆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侯府。 侯府里,柳絮死了,裴彦被打成重伤又被关在祠堂,侯夫人也病倒了。偌大的侯府走进去就感到一股压抑。 三叔母迎了出来,拉着苏璃就道: “这大冷的天怎么过来了?下雪路滑,可小心着点儿。” 苏璃看她红光满面,似有好事。 感觉到苏璃探究的眼神,三叔母凑过来在她耳边道: “前儿老妇人发话,把侯府对牌都给了我,让我管家掌事呢。” 侯夫人掌管侯府,结果闹出这么多事情来。那天从将军府回来后,老夫人就发了好大的一通火,夺了她的管家权。 “那就恭喜三叔母了。” 苏璃连声道贺。 “切,我还不想管这个家呢!”三叔母拉着她在连廊上慢走,边走边欣赏雪景,“从前不管家不知道,这两日我把帐面一理,真是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苏璃没管过侯府的帐不知底细。但这些年,侯府基本靠裴珩的产业养着,如今这些产业都在她手里了,侯府的日子算起来也不是很好过就是了。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这都是些不开心的事情,难得你今日过门来玩,我怎好又说这些烦心事情?走吧,咱们去老太太院里,她听说你来了,高兴坏了,正亲自张罗着中午饭呢。” 三叔母把一肚子想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只高高兴兴拉着苏璃进了松鹤堂。 “璃儿来了!快,快,让祖母瞧瞧,可伤着哪儿没?”老夫人听着响动,亲自迎了出来。 三叔母道:“前些天,听说璃儿你和欢哥儿的事情后,母亲是日夜难安,非得要去将军府看你。还是珩哥儿来信,说你要静养,这才劝住了。” 苏璃见老夫人拉着她上下前后左右翻看,不禁婉儿,道:“祖母,我都已经好透了。瞧,能跑能跳,待会儿啊,还得吃上一大碗饭呢!” “好,好!那就好!” 老夫人见状,才真正放下心来。拉着苏璃上了暖榻坐下,又怕她冷,叫人又在房里加了一盆炭火。 “那个姓柳的,当初我看她一眼就知道是个黑心肠子。当初我是极力反对她进府来的。为了她,侯府如今真是闹得不成样子了。” 说起来,老夫人满肚子气。 “璃儿,你放心,祖母帮你出过气了。我狠狠地骂了小温氏一顿,又夺了她管家权,如今关进小佛堂让她闭门思过去了。” 苏璃道:“祖母,我真的没事了。” 关于刺杀的真相,侯府这边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只当是柳絮和苏璃之间的恩怨。苏璃也没打算说清楚。 众人寒暄片刻,苏璃想起今日来的目的,道:“听说九公主怀孕了,中秋后我就见着她,不知她近况如何了?” 提到九公主,老夫人切了一声。 这个公主,一进府就端着架子拿乔。 新婚敬茶还倒反天罡,让全府的人都冲她下跪。更别说,后来和柳絮为了争孩子扯出的那一系列事故。 如今苏璃被刺杀,九公主也逃不开责任。 老夫人就没好脸色,含着怒气道: “她?” “进府这么久了,也就你那回请客吃饭,来过老太婆我这里一回。这么久了从来不曾见她来给我请安。哼,瞧她那架势,必是要和侯府老死不相往来吧。” “不提也罢!” 第170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见苏璃主动提九公主,三叔母思忖了半晌帮衬道: “母亲,她生来是公主,刚进府那会儿难免骄纵一些。这半年来,被温贵妃和姓柳的搓磨也吃了不少苦。听说最近都安安稳稳呆在芳菲苑里,足不出户呢。” 苏璃忙接着道: “祖母,不如今日请她过来一起吃饭?” “对啊母亲,总归是一家人。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总要见的。” 听三叔母这般说,老夫人方点头,对身边的赵嬷嬷说: “你亲自去一趟,就说璃儿来了,请公主移驾来一趟松鹤堂。” 赵嬷嬷应声去了。 苏璃瞧着三叔母,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三叔母回望一眼,表示不足挂齿。 不多时,赵嬷嬷就回来了。 后面跟着裴彦房里的丫鬟红筱。 那红筱一进门就屈膝行礼道: “老夫人,九公主身体不适移动不便,特地叫奴婢过来告罪。” 老夫人眼中划过不满,看了一眼苏璃道: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架子这般大,连我老婆子都请不动她。罢了罢了,回去告诉她好好养着吧。” 红筱嘴角一丝笑意划过, “是!” 苏璃却总觉得有些狐疑,喊了一声:“慢着!” 她看着红筱道: “怎么是你在公主身边伺候?陵容姑姑呢?” 红筱道:“回大夫人的话,陵容姑姑年纪大了,公主特赐她出府嫁人去了。” 又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若没什么事情,奴婢就先回去了。公主那里离不开人。” 老夫人点点头。 苏璃却不甘心,道:“既然公主不宜挪动,那我去芳菲苑看她也是一样的。” 说罢,扯了扯衣摆就要起身。 红筱面上一慌下意识就张开手臂去拦,被颂桃一把推开,呵斥道: “狗奴才,也不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谁!将军夫人你也敢拦!” 苏璃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往外走。 原本她就存了疑心,眼下陵容没来,红筱又这般阻拦,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测。 苏璃带着人匆匆往芳菲苑走,红筱见拦不住一跺脚拔腿就往小佛堂跑。 小佛堂里,侯夫人正跪在蒲团上打瞌睡。 礼佛? 那是不可能的! 柳絮那个贱人,死都死了还要连累她和彦儿,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那个贱人的! 被夺了管家之权,如今还要被罚在这里诵经拜佛为苏璃祈福? 天底下哪里有婆母给媳妇儿诵经祈福的? 真是倒反天罡! 再说那苏璃好好的祈什么福!咒她早点死才对! 侯夫人打了个瞌睡,揉着酸痛的膝盖骨爬起来,每天点卯应个景差不多就得了。 “钱嬷嬷,多加两个炭盆!这是要冻死我嘛?” 话音刚落,钱嬷嬷就匆匆从外头进来,喊着: “大事不好了!夫人,那苏璃要闯芳菲苑!” “谁?”侯夫人还没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苏璃!将军府的苏璃!”钱嬷嬷跺脚。 这一下侯夫人脑子全清醒了,拔腿就往外跑,“好端端的,她来干什么!怎么还往芳菲苑去了?走,走走走!” 急匆匆的就往芳菲苑赶来,恰巧看到苏璃和三房的一起堵在芳菲苑门口。 “哟,这不是老大媳妇儿嘛?今儿怎么有空来府上了,真是稀客啊!” 侯夫人紧走两步,带着钱嬷嬷和一帮仆妇哗哗啦一下挡在苏璃面前。 看这架势,苏璃一下来了兴致。 分府这么久,好久不打架了,敢情这侯府的人都皮痒了,刚好她也手痒了。 呵呵一笑,便道: “听闻九公主怀孕,我特地带了东西过来看她。没想到侯府居然这种待客之道,竟拦着我不让进门,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跟来的三叔母此刻也是觉察出不对劲来,眉眼一凌呵斥道: “简直岂有此理。都是自己家里人,又不是犯人,哪有拦着不让人看的道理!都给我让开!” 话音刚落,侯夫人就冷哼一声: “三弟妹,这当家才两天就在这儿给我摆当家主母的款了?你看清楚!这晋远侯府是侯爷做主,我才是侯夫人!你就是个临时凑数的,得意什么?” 三叔母平时文文弱弱的,苏璃只当她不会骂人,没想到三叔母呵呵一笑,厉声道: “大嫂,你是侯夫人没错,你当家当了二十年,可这侯府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心里没点屁数嘛?要不要我把账目都搬过来,和你当面对一对啊?” 说到账目,侯夫人一阵心虚。 她一侧身面色沉沉,“扯这些做什么!” 瞥眼看到一旁冷眼看的苏璃,没好气道:“公主怀象不好,御医说了要静养。你们这样乌央央一帮人进去,万一冲撞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们担当得起吗?都回吧!” 见侯夫人万般阻拦,苏璃往前一步道: “婆母这般阻拦,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就这般见不得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璃,你别在这里信口开河!”侯夫人面色极其的不自然,心虚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璃趁机往前逼近两步,冷笑道:“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就打开院门,让我进去看一眼,看到公主安好,放下东西我就走,绝不停留!” “……” 大冷的天,侯夫人硬是急出了一身汗。 要是放在从前,她大可严词拒绝,叫人把苏璃赶走。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裴珩官复原职,统辖京畿大营十万人马,前两天那个杀才拿刀要砍要杀的样子还在眼前,它是夜夜都做噩梦! 哪里敢得罪哦! 正抵挡不住的时候,院门突然打开,一个严肃的嬷嬷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三个嬷嬷。 一出来,打头的嬷嬷就板着面孔呵斥道: “都吵什么!九公主刚刚服了安胎药睡下,你们这是要将她再吵起身嘛?” 侯夫人一见了那嬷嬷,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道: “万嬷嬷,您来得正好!我都同她们说了,公主要静养,他们就是不听!您是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您帮我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璃儿,这万嬷嬷不好惹!她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我们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前段时间,公主被查出有孕,贵妃就派了万嬷嬷进府来照顾她。” 三叔母悄声解释。 又是贵妃! 苏璃眉头一挑,决定先礼后兵, “万嬷嬷是吧,我是护国将军府苏氏,和九公主是闺中密友。今日特地带了礼物来看望公主,还请嬷嬷通融。” 万嬷嬷的吊梢眼斜斜看了苏璃一眼,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裴夫人,老身说过了,公主已经歇下了打扰不得。夫人还是请回吧。” 油盐不进是吧。 苏璃压下眼底的怒气,扭头看了一眼颂桃。只一个眼神,颂桃就心领神会,趁着人多偷偷溜走了。 “嬷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三叔母,咱们走吧。”苏璃客客气气的冲着万嬷嬷笑了笑,转身搀着三三叔母就走。 “啊?这就走了?” 三叔母实在不甘心。她悄声道:“璃儿,往日我也不上这儿来,只当九公主架子大摆谱呢!可今日见大嫂这般作妖,总觉得这事哪哪都透着蹊跷啊!咱们真的就不管了?” “三叔母,让子弹飞一会。” “啥?啥意思?” 第171章 抢夺公主 回到松鹤堂,老夫人一副我早就说过吧的表情。苏璃只当看不见老夫人沉重的表情,哄道: “祖母,方才听三叔母说,您准备了许多我爱吃的?” 老夫人这才展颜笑道: “可不是嘛?听说你要回来,我赶紧叫赵嬷嬷去备下了。还有庄子上新送来的几尾活鱼,新鲜着呢,正好都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说罢赶紧叫人张罗午膳。 松鹤堂这边热热闹闹的吃饭,突然一个仆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喊道: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老夫人筷子一搁,“哪里?” “是芳菲苑!芳菲苑走水了!”那仆从一路跑过来,哈着白气。 “走!赶紧叫人救火!” 老夫人饭也顾不得吃了,拿起汤婆子就往外跑。 “祖母,您慢点!”苏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就看到颂桃趁乱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夫人,都办妥了。” “做得好!回去给你奖励好吃的!” 颂桃扬眉得意一笑。 她和颂枝从小跟着夫人一起长大,夫人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要什么。方才她趁人不备,找来好些柴火,打湿点燃后一股脑儿全都丢进芳菲苑后院了。 众人赶到的时候,芳菲苑上空浓烟滚滚,仆人们正提着水桶和灭火工具冲门。 里头的丫鬟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往外跑。 苏璃带着人趁机就冲了进去,直接冲到九公主房门口,就被万嬷嬷带人拦了下来。 “裴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哎!” 万嬷嬷阻拦不及,被颂桃和颂枝一把架开,“火势太大,嬷嬷万金之躯如何能身处险地?快出去避避吧。” “不行!老身不能走!裴夫人,你不能进去!”万嬷嬷被两个将军府的嬷嬷架着,不由分说的就往外拖。 二人一边拖还一边喊: “快救火啊!火要烧到公主房间了!快来人啊!” 烟雾中,苏璃定睛一看,公主的房门居然被从外面上了锁。一口怒气直冲脑门,她怒吼一声: “来人!给我劈开!救人!” “是!” 颂桃抡起斧头,砰的一声把大锁劈开。里头的幽暗扑面而来,苏璃再也顾不上冲了进去。 大雪天,房间里竟寒如冰窟,连一个炭盆都没有。纵使苏璃穿着袄子,外头披着大氅,走进来的瞬间也要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她心中不免一阵心慌,快步跑到床前,见昔日鲜活明艳的九公主,此刻竟面如死灰缩在床的一角,抱着棉被瑟瑟发抖。 “公主?” 苏璃轻轻的唤了一声,九公主全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往床里躲。 “公主,是我!我是苏璃。” 听到苏璃两个字,九公主似乎有了反应,失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你的!苏姐姐,你快走!裴彦要杀了你!你快走!” 头发散乱,眼神涣散,神思混乱。 紧跟着进来的老夫人和三叔母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当初那个骄纵跋扈、耀武扬威,逼着全府下跪敬茶的九公主? 三叔母则是气愤至极,她颤抖着手指,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母亲,大嫂竟瞒着我们做这样的事情!简直……简直……” 她实在是找不出更加合适的词语来骂人了。 苏璃一抖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九公主身上,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冷冷道: “这样的事情,侯夫人和裴彦做的还少嘛?” “当初夫君在青山院,何尝不是日日夜夜遭着这样的罪?他堂堂七尺男儿,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心求死。这样的事情,如今又有人故技重施!” 老夫人嘴唇紧咬,面色铁青,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母亲?” “老夫人!” 三叔母和赵嬷嬷吓得半死,手忙脚乱的扶人。 这边苏璃则扶着九公主慢慢走出了房间。 外头雪光反射的强光刺眼,九公主被晃了眼,下意识的抬手遮挡。抬手间,苏璃看到她双手瘦骨如柴,剔透的血肉可见。 九公主扭头看了一眼苏璃,苍白如纸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随即两颗硕大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她微微张嘴,道: “苏姐姐,带我走!”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公主!” “来人!把公主抬到马车上去。” 苏璃赶紧叫人。 颂桃颂枝带着将军府的丫鬟嬷嬷一拥而上,抬着人就要走。 “慢着!” 突然侯夫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拦着苏璃道: “公主是我侯府的媳妇儿,她肚子里怀着我侯府的骨肉!苏璃,你敢带她走出侯府半步,我就进宫告诉贵妃娘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一边骂一边拿眼睛往里头瞟。 见唯一能制她的老夫人也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她还有什么怕的。 虽说管家权被拿走了,可她在侯府经营了二十年,上上下下全是她的人。三叔母就算拿了对牌,若没有了老夫人撑腰,那也是半点事情都办不成的。 眼下这芳菲苑中,苏璃带的这几个人实在不足为惧。 更何况,她还有温贵妃撑腰! “媳妇儿?!孩子!” 苏璃心中怒火噌噌噌的往上蹿,“九公主堂堂公主被你们这样囚禁苛待,侯夫人,你这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你进了宫,如何向皇上交代!” “囚禁虐待?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侯夫人此刻已经跟个泼妇一般,袖子在空中一甩,转身怒喝满院子的侯府丫鬟奴才: “你!你!还有你!你们看见了嘛?” 侯府的丫鬟奴才全都噤若寒蝉。 他们都是来救火的,眼下芳菲苑这场虚惊一场浓烟滚滚火星子却没几颗的火被扑灭了。 此刻他们一个个抱着脸盆、提着水桶,打死也没想到竟会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挖了去也,一个个全都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哪里敢站出来指正? “呵呵,瞧见了么?全都没看见!” “苏璃,你一个分府的外人,跑到侯府来喝五喝六逞什么威风!来人,九公主病重虚弱,把她抬到我院里暖阁照顾。” 侯夫人一通淫威,钱嬷嬷就带人上来抢人。 颂桃从腰间一把抽出长鞭,啪的一声扬鞭,喝道: “这是将军夫人!我看你们谁敢造次!” 苏璃走到颂桃身边,夺过鞭子用力一甩: “今日这人我带定了!你们哪个不要命的,大可上来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拦我!” 第172章 三叔母不干了 苏璃的泼辣在侯府是出了名的。 她的鞭子在侯府也是出了名的! 这一甩,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动手。 三叔母也冲出来,怒喝道: “反了你们了!一个个眼盲心瞎要助纣为虐到什么时候!都给我让开!” 三叔母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跟着站在苏璃这边。 “走!”苏璃一声令下,率先往前开路。 “不能走!老身奉贵妃娘娘之命照顾九公主,天寒地冻的九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出门……啊!” 苏璃对着冲出来的万嬷嬷甩手就是一鞭。 “狗奴才!” “尊称你一声嬷嬷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样在外头败坏贵妃娘娘的名声!我倒要看看,娘娘要是知道你就是这般照顾公主的,会不会砍下你的狗头!” 万嬷嬷脸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倒在雪地里抖成一团。身后侯夫人气急败坏,一个劲得打砸东西: “反了!反了!反了!” 苏璃一路长鞭开道,一直走到侯府门口,上了将军府的马车。这才将鞭子一丢,冲着侯府大门狠狠瞪了一眼,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 松鹤堂。 “母亲!母亲您总算醒了!” 侯爷见老夫人终于醒过来,忙扑上前去。却被老夫人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孽障!” 侯爷被一巴掌打得蒙圈,眼泪就下来了, “母亲,您打我骂我都行,只要您能消消气,怎么都行!” 侯爷跪在床前一个劲的求。 “要我消气,好!那你现在就去把那个毒妇休了!还有裴彦那个孽畜!给我赶出去!我裴家没有这样媳妇,也没有这样的儿孙!” 老夫人气得咳嗽起来。赵嬷嬷和三叔母赶紧上前扶她起来,又是拍后背又是顺气的,好一顿忙碌才让老夫人这一口气缓过来。 “母亲,这……” 侯爷犹豫了。 这时候,外头侯夫人带着一群仆妇进来,她冷哼一声道: “休了我?母亲,您凭什么休了我!我为侯府兢兢业业二十余载,辛苦操持府中事务从无怨言。还为了你们裴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您凭哪一点休我?” “你!你这个毒妇!戕害珩哥儿不够,如今还和你宝贝儿子一起幽禁公主,你这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我侯府百年清誉将来尽数毁于你手!这样的毒妇,我们裴家要不起!” 老夫人指着她鼻子恨声道。 “哼!此刻说我是毒妇!当初若不是靠着我哥哥齐国公和我姐姐温贵妃,侯府能这么风光体面?等我那亲外甥登上龙位,侯府还能再昌盛百年!这些都是我带给你们的!” “没有我,你们吃屎去吧!” “你少说两句吧!”侯爷试图去拉侯夫人,却被她一把甩开。 “为什么不说!母亲,你常年深居后宅,怕是认不清局势吧!我今天就帮你好好认认清楚!” “你们裴家,没了我什么都不是!” “孽障!孽障!”老夫人气得两眼翻白,身子往后仰去。 “够了!”侯爷扯着侯夫人塞出门去。 侯夫人还站在门外骂: “你们把我儿子打成那样,还夺了我的管家之权罚我跪佛堂,你们真当我没人了这么好欺负嘛!?还想休了我!没门儿!” 老夫人气得全身发抖,指着侯爷道: “世宗,你说!” 侯爷一跺脚,恨道:“母亲,您别逼我了。您不知道,皇上病重,靖王殿下随时都可能登基。这个时候,家里就不要再添乱了!” “好啊!好啊!” 老夫人咬牙切齿,“好一个一叶障目!好一个富贵权势迷人眼!” “不说那靖王如今还没登基呢!就算他日他真的登基了,就他和贵妃这般倒行逆施,又能得了什么民心!” “我老了,管不了你了。你们自己作死去吧!” 说罢,老夫人袖子一挥把侯爷赶走了。 三叔母见侯爷一走,咚的一声在床前跪下,沉声道: “母亲,儿媳无能,这家实在当不了。还请母亲收回对牌,放过儿媳吧。” 说着,三叔母从袖中抽出侯府的对牌钥匙高举过头顶,请老夫人收回。 老夫人老泪纵横,道: “罢了罢了!” 回到三房,三叔母拦着三叔就进了书房,关起门来道: “老爷,要不咱们也分府吧。” 三叔一愣,“怎么了?” 三叔母叹了口气,道: “这几天我掌家理事,发现侯府帐上全是窟窿。好多处有猫腻,我甚至怀疑大嫂最近在放印子钱。老爷,侯府百年传承家里丰厚,不知何时竟已经从内里掏空了。” “家宅不宁,祸起萧墙,是败家之相!为了瑶儿、欣儿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三叔供职工部,一门心思都是匠造之事,对朋党夺嫡向来不热衷。侯府自从卷入靖王夺嫡的行列,他几次三番劝过大哥,可大哥都不听。 前几天,柳絮刺杀苏璃和欢哥儿,他还和侯爷大吵了一架,说他治家不严才会酿成这样的祸事。 兄弟两个这些天还生分了。 此刻听妻子这么一说,也深觉有理,便道:“母亲尚在,分家实在不妥。但工部刚好有个外放的苦缺,去南方总督三省水务。不如咱们带着瑶儿、欣儿一起南下。虽说辛苦了些,到听说那里四季分明,冬天还没盛京这么冷,到了来年春暖花开之时,更是风景如画。” “当真?”三叔母满眼惊喜。 “自然!我从前就答应过你的,要带你游历三川五岳,刚好。” “好,事不宜迟。等你一定,咱们就出发。” “年都不过了?” “不过了!这府里全是糟心事,过什么年!算着脚程,刚好到南边过年,还暖和。” 夫妻两个商定大事,三叔母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不少。 再说苏璃一路驾着马车紧赶慢赶的往回赶。 马车里,苏璃将九公主牢牢抱在怀里,蹙眉道: “颂桃,赶紧的叫人先回府备好房间以及一应物品,派人去找费老回来,就说十万火急!” “夫人放心,已经叫脚程快的下人先赶回去了。” “好!” 想了想,苏璃又道:“叫人回永安侯府,请少夫人过府一聚。另外,再派人去林府,请丽妃娘娘的母亲林老夫人过府。” “是!” 马车飞快的往将军府飞奔。 银装素裹的长街上,行人已经寥寥无几。 一旁的酒楼上,窗几半开。 窗边一人看着长街上疾驰而过的马车,眯了眯眼睛道: “这不是将军府的马车嘛?” 房间里,康王一左一右正搂着两个娇俏妩媚的美女饮酒作乐,屋子里还有五六个美人吹拉弹唱正热闹呢。闻言撒开二人趴到窗边,醉醺醺的眼睛往下看去。 “果然!” 苏璃凶悍的举着大石头砸向野猪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康王傻兮兮的笑了笑,摸了摸胸口道: “你们谁会杀猪?” 第173章 你会杀猪吗 “杀猪?” 众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见康王回过头来,美人们纷纷摇头。 康王有些失落:“那会烤鱼么?” 烤鱼? 这又是什么稀奇技能? 一个美人上前攀附在康王身上,葱白一样的手指从康王的胸口划过,划进衣襟里一阵摸,俏生生的说道: “烤鱼奴家不会,但奴家会弄笛吹萧,殿下可要试试?” 不会? 那有什么意思? 康王一把捏住了美人一路往下滑的手,恹恹道: “杀猪不会!烤鱼也不会!那踹人会嘛?” “……啊?” 美人大震,扑通一声匍伏在地上颤声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康王抬起一脚踹飞美人,拢了拢袍子: “哎!真没意思!” 美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雅间里,莺莺燕燕、花团锦簇,每一张面孔都是他曾经的最爱,可此刻却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 美则美矣,全都没有灵魂。 “去,给本王再寻一些女子来。”康王生无可恋的趴在窗口,目光呆滞的盯着长街的远处。 苏璃的马车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已经想尽办法想要忘了她,可今日居然还以这样的方式叫他想起她来! 可恶! 裴珩,他得罪不起。 他决定找一个和苏璃差不多的,养在身边逗个闷。 侍卫长十分了解康王的心思。 康王隔三差五都会看上一个有夫之妇,有的就抢到别院当个玩意儿养起来,没几天就腻了,有的就露水情缘玩一玩。 这些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他见怪不怪。 忙恭恭敬敬道:“是,不知王爷这回想要什么样的?” “要凶!”康王想了想。 胸?好办! 侍卫长点点头。 康王:“会踹人!” 胸大的美人,还要会踹人?也行。 康王眯着眼睛畅想一下:“还要会烤肉。” 这个容易!侍卫长暗暗记下。 “敢跳崖,还要敢砸野猪。”康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侍卫长暗暗翻了个白眼,殿下直接报将军夫人名字得了! 将军夫人那样的,他上哪儿找? “找不到,送你进宫伺候母妃。”康王眯眯眼,语气中暗藏杀机。 侍卫长只觉裆下一凉,颤抖道: “属下这就去找!” 北风穿过窗棱,吹开康王的衣襟,里头赫然是那件坠崖时就破成了碎布条的红衣。 …… 将军府。 林氏得了苏璃的信就赶了过来,下了马车直奔内宅,还没进房门就哭喊出声: “薇儿!我的薇儿啊!” 林氏冲进房内,就见满满一屋子人,苏璃和苏家少夫人坐在床边,宝贝外甥女李薇躺在床上。 屋子里暖烘烘的,烘得九公主面色通红,透着一股病态。 见了林氏,李薇一声“外祖母”还没喊出口,就已经哽咽了。 “好孩子,外祖母都听说了!天杀晋远侯府,天杀的裴彦,居然这般作贱你!你放心,外祖母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林氏和李薇两个抱头痛哭。 苏璃贴心道:“林老夫人,大夫已经给九公主诊过脉也开过药了,一切都好。” “好?这哪一点儿好了?”林氏抱着李薇细看,见她花季年华,面容苍白憔悴,眼窝深陷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直冲出口的话,半晌林氏才反应过来,讪讪的擦了擦眼泪对苏璃道: “裴夫人,老身不是冲你发的脾气。你是好的,和那狗屁侯府不是一路的。老身还要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 说着起身就要下拜。 苏璃赶紧扶住了,道:“林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呢!九公主是我闺中密友,我们本就情同姐妹,实在不必如此。” 林老夫人老泪纵横,“夫人大义。此恩此情我林家决不相忘,他日必报。” 苏璃再寒暄一番,这才拉着宋慈出了房门,留林老夫人和李薇说话。 宋慈一掌打在廊柱上,恨声骂道: “那狗东西居然这样对待小九,阿姐,你今日上门去怎么不带上我,要是我在,我就一剑劈了他们这一对黑心烂肠子的母子!” 骂完还尤不解恨,冲进雪地里冲着一颗灌木一堆拳打脚踢。 “好了,有这把子力气留着日后教训渣男!别把自己给冻着了。” 苏璃拉着宋慈回自己院中说话。 “阿姐,他们怎么敢!小九可是公主啊!他们居然敢囚禁她,还把她身边的人全都赶走。这个陵容也是个死的,平日里见她挺能耐的,这种时候怎么不知道跑来报个信!” 说到陵容,苏璃心思一沉。 “陵容忠心,公主身边的宫女也都从小跟着她的,如今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只怕是都凶多吉少了。” “渣男!” “他心狠手辣,心胸狭隘,为了自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想到原着中裴彦对原主苏璃做的那些事情,叫人不寒而栗。 柳絮对他一心一意,两个人曾经海誓山盟一生一世一双人,爱得死去活来。这样的,裴彦都能下的去杀手,更何况一个对他已经没什么用的李薇? 在追逐功名利禄上,裴彦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两人在房中闲话多时,外头来报林氏要带着九公主回林府。 苏璃忙叫人安排了步辇,四周密密围住了一点风雪都不透进来,又叫人备了衣裳大氅火炉汤婆子。 一切都准备妥当,这才抬着九公主出了将军府。 林氏再三谢过,这才带着九公主离去。 风雪正大,眼看就要天黑。 “用了晚饭再走吧,我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呢!”苏璃拉着宋慈的手舍不得松开。 宋慈却担心的看看天色, “不了。回去晚了,某些人又要傻不愣登的跑出来找了。” 苏璃闻言直发笑。 不用说这个某些人就是好弟弟苏喆了。 “你们两呀,全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挂念这对方,就是死活抹不开面子。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苏璃无情地嘲笑着。 宋慈面色一红,嗔道:“阿姐!” “好了,不留你了。赶紧走吧!不然某些人就要接到将军府门口了。” 送完宋慈算算时辰差不多欢哥儿和裴珩也都该到家了,干脆就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一边还可以欣赏这雪景。 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还不同。 洋洋洒洒的跟粉末一样,落在地上也不见融化。不像南方的雪,一落下就融化了,要积起来十分的不容易。 下了这么半天,长街上已经积起厚厚一层。 苏璃叫下人们赶紧打扫出一条道来方便裴珩回来。 就这么一忙活,也不知过了多久,欢哥儿都已经接到并回院里了,裴珩还不见踪影。 直到天色都黑透了才听一片白茫茫风雪中马蹄声急。 一队人马踏雪而来。最前头,裴珩披着斗篷,一马当先威风凌凌。俊马高高扬起,喷薄着白茫茫的热气。 “吁!”一声。 裴珩已经利落翻身下马,几个迈步就走到了她身前。 “傻乎乎在门口站着干嘛呢?也不怕冻着!” 宽大的斗篷一抖,已经将她裹进了怀里,连人打横一把抱起。 第174章 雪灾 “啊!你干嘛!” 苏璃惊呼一声,视线已经被斗篷劈头盖脸的遮了起来,一股裴珩特有的味道冲了她满怀。 她沉醉其中,扯开斗篷一条缝露出半脑袋,盯着裴珩完美的侧颜直直发呆。 “我说夫人也不怕冷,这样站在门口等为夫回家实在叫人心疼!” 裴珩低头看着怀中娇妻,见她头发上都落一些白雪,小脸冻得通红,眼睛明亮亮的跟个狗子一样盯着他看,不觉好笑。 便低头蹭了蹭她额头,笑道: “夫人又发呆了!?” “哪有!”苏璃忙不迭的解释,可脸上的滚烫还是出卖了她。 哎,怎么办呢? 这个妖孽,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啊! “你放我下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苏璃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裴珩在她耳边轻轻一吹,“哪有人看?” 苏璃扭头一看。 府门口随行的秦川一声令下: “转身!低头!闭眼!”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所有军士动作整齐划一,全都齐齐背过身去。就连府门口和府内的丫鬟、仆从们,听到一声令响,也都自觉的转身、低头、闭眼。 整一个非礼莫看! “……”苏璃无语。 这…… 就叫军令如山了! “哈哈!”裴珩扯唇一笑已经大踏步的往府内走去。 由着裴珩一路抱她回来。进楠舍的时候,李嬷嬷老远看到,还以为苏璃发生什么事情了,急得要上前。就见苏璃身后远远跟着的颂桃颂枝一个劲冲她摆手。 “这年轻人!玩得真花!” 李嬷嬷了然一笑,提着老酒和烧鸡犒劳费神医去了。 一直到了房中,裴珩才意犹未尽的放苏璃下来。嗔怒的一锤健壮的男人一拳,苏璃顺手就开始给他解身上的甲胄。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搂着娇妻在头顶秀发上亲了一口,裴珩才道:“我这几日带人东西南北四个大营巡视了一圈,督促军粮、冬季棉服发放。还好赶在大雪之前全都发到了将士们手中。” 京畿大营东南西北屯兵共计十万,拱卫盛京城的安危。今年入冬后特别寒冷,第一场大雪来得又尤其早,裴珩忙碌了好几日才将军粮棉服都发下去,确保将士们能过个温饱的冬天。 “恩,府里还有庄子上、铺子里我也都照料好了。”苏璃同裴珩分享家中的事情。 “有阿璃照顾家中,为夫十分放心。” 甲胄一除,裴珩身上一轻,棉袍下健壮的身子便露了出来。他搂着苏璃想要亲昵,却被娇妻无情地推开,“快去洗澡,孩子们都等着你一起用饭呢。” 嘿嘿,裴珩扯唇笑。长臂一揽道: “一起啊。” “别闹!” 苏璃嗔笑着一推,将裴珩推进了隔壁浴池里,顺手就关上门。 今日她是真的没心情。 九公主被困芳菲苑的场景还时刻浮现在她眼前,叫她情绪无法平复。 不多时,裴珩就洗完澡出来,全身还冒着热气。苏璃拿着烘热的干净帕子给他擦拭干净,伺候他穿好衣服。 见娇妻今日情绪不高,裴珩捏捏她小脸关心道: “怎么了?可是天气太冷,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 苏璃见裴珩终于收拾妥当,这才拉着他把今日在侯府的所见所为一五一十的告知。完了才气愤道: “真是没想到,一个公主还能被人这样苛待!那裴彦和侯夫人简直不是人!靖王还没登基呢,他们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迫害,真当皇位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了吗?” 裴珩听后,眼眸深沉,半晌才道: “这样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对!这种人当上皇帝,岂非天下大乱!夫君,我力挺你!” “吧唧!”裴珩在苏璃唇上亲了一口,“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你不是说孩子们都等着我吃饭吗?快走,我都饿死了!” …… 大雪一连下了两天。 城外民舍不知压塌了多少,裴珩调出两个营的官兵去帮百姓们修复受损的房屋。 苏璃听到消息,叫来各处账房。 “把衣铺库房里的棉衣全都取出来,再叫人连夜赶制棉衣棉被。” “还有药材。铺子里治疗风寒的药材都拿出来。” “再从粮铺里取一千石粮食。” “这些全都走我的账。” “是!”几个大掌柜将她的安排一一记下出去赶紧安排了。 苏璃又叫来钱大。 钱大负责着商队,回京后和兄弟们拿了苏璃的钱好吃好喝,这段时间正好都闲得蛋疼。听到苏璃传唤,立马飞奔而来。 “夫人,传我何事。” “钱大,叫上兄弟们跟我出城去送物资。” “好嘞。” 钱大和商队的兄弟们走南闯北,一个个全都长得身强体壮,身上全都是有功夫傍身的。 女主子大气,今年跑完商队回来给他们发了大大的红包,这是他们三年都赚不来的钱。不光如此,前两天还每人多发了一套棉服棉鞋,两钱炭火钱。 能跟着这样的主子,是几辈子换来的。 听说这趟押的物资还是主子自掏腰包给城外受灾百姓的,个个走路的雄赳赳气昂昂,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白雪皑皑,千里冰封。 出了城门,就看到一派北国风光。 苏璃作为南方小土豆,最初的新鲜劲儿过了之后,看到这冰窟一般的天地就再也提不起兴趣来。实在是太冷了,滴水成冰,她穿成这样还抱了汤婆子还觉得冷,更别说那些穷苦百姓了。 头上没有片瓦遮挡,只有茅草。 如今连茅草房子都倒了,这两天还不知道冻死多少人呢。 想到这里,苏璃赶紧催促着队伍快走。 行至中午时分,终于远远看到一个惨败不堪的村落。村里十有八九的房子全都被大雪压塌了,仅剩的几间也摇摇欲坠,住不了人了。 一群穿着破衣烂衫的百姓正在跟一群军士一起锯木头、打泥浆,老幼妇孺坐在一雪地里搓稻草绳。 裴珩正爬在梯子上给一间即将竣工的茅草屋盖屋顶。 “阿璃?” 见到苏璃,裴珩十分意外。 又看到她身后长长的队伍,车上一包一包的物资,便明白她来干什么了。 “这么冷的天,叫人送来就好了。你跟着跑出来干什么!”裴珩从梯子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苏璃的手捂进自己怀里。 看裴珩只穿了棉袍甲胄,大氅都没披,苏璃心疼道: “我不放心你。你病才刚好,这冰天雪地的可不能再冻坏了。哈楸!” 刚说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175章 春生秋妹 裴珩哈哈大笑,一拍自己的胸脯道:“行伍之人哪里就那么脆弱了。倒是你,一路上冻坏了吧。走,这里交给秦川他们,我带你去帐中取取暖。” 苏璃点点头。转身吩咐钱大带人和秦川他们一起卸货并分发物资。又吩咐颂枝颂桃和府上的嬷嬷丫鬟们赶紧支锅造饭。 将军府的人和军营的将士们一起配合,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营帐里,裴珩生了一个火盆,冰冷的营帐才慢慢暖和起来。 见苏璃还缩成一团,裴珩取来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帐中非常简陋,只有四面围布,里头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火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苏璃环视一周,心疼道: “怎么这么简陋?” “就是临时有个商议事情的地方,没那么多讲究。” “我从城里出来,见城内一切照旧,没想到城外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璃看着外头一派惨状不禁感叹。 “百姓们活得苦。年幼时,我和李乾曾游历大启南北,这样的惨状见过不知多少。当时,我和他就发誓,一定要让每一个百姓能吃饱、穿暖!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都没改变。看着他们,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每一个百姓吃饱穿暖? 看似平凡的心愿做起来却谈何容易! 就算是苏璃的时代,也是近几十年才将将实现。 “夫君,我信你一定可以。我帮你一起!” 苏璃捂住裴珩的手。 夫妻两个对视一笑。 裴珩就知道,他的阿璃心中有大爱! 这时,帐外秦川带了一个十二三岁清瘦的少年进来,少年手边上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两人干干瘦瘦的瞧着就长期营养不良。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裳也不知穿了多久,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少年进来,二话不说拉着女孩就咚的一声跪在了泥地里倒头就拜: “夫人,请您行行好,收下我妹妹吧。小的愿意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秦川在旁边解释道: “春生和秋妹的娘,在这次雪灾中冻死了。他们的爹前段时间也不知所踪,两个孩子没处可去。” 裴珩闻言,扭头看看苏璃。 他尊重苏璃的决定,收或者不收都她说了算。 苏璃看着两个孩子,心中实在不忍。 “你叫春生?你叫秋妹?” “是的,夫人。” “今年几岁了?” “我十四,妹妹八岁。” 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了些,苏璃道:“你爹去哪了?” 要收人进府,她得问清楚。免得日后产生什么纠葛。 春生抬头,眼睛亮亮的。 “我爹是村里的铁匠,几个月前村里来了一位夫人,看了我爹打的东西,就说让我爹跟她走,每个月能赚一钱银子,还给了我们家一两银子。可爹走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我想,大概是死了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七月。” 七月?夫人?铁匠? 苏璃突然好像抓着了什么,心头一震抬头看了裴珩一眼,见他也好似若有所思。 “我铺子里缺小厮,你愿意去铺子里做工么?” 闻言,春生大喜,目光清澈的看着苏璃连连点头: “愿意!” 他和妹妹已经没了爹娘,他带着妹妹多有不便。他见将军和夫人和善,想着要是能求夫人收下妹妹,也是给妹妹谋了一条生路。至于他自己,讨饭也好、流浪也罢总不至于饿死。 可眼下夫人竟要收他,真是叫他喜出望外又有些担心,他扭头看了一眼妹妹问道: “那……那我妹妹呢?” 苏璃展颜一笑,道:“秋妹,你愿意跟我去将军府吗?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将军府可是要签卖身契的!” 秋妹看向哥哥春生,春生冲着她重重点了点头。秋妹在哥哥眼神示意下,毫不犹豫道: “我愿意。” “好。你们先去外头领两件棉袄换上。等会儿,跟着我的马车回去。” 春生和秋妹一口应下。 勇敢一次,为自己和妹妹博出了一番生机。春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夫人身边好好做事。 等两人一走,裴珩就问道: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夫妻两个默契十足,苏璃道:“不错。柳絮要造火铳,是离不开工匠的。原本,我们的目标放在城中,一直都没有查到什么。我怀疑春生说的那个夫人是柳絮,春生的爹就是被她带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若真是如此,夫君不妨趁着这次帮助周边村民修房子暗中打听一番,应该不止春生爹一个才对。在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或许能找到些什么。” 苏璃眼睛亮亮的,没想到送了一趟物资居然还有这样的收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陪着裴珩在营帐中吃了一顿简单的餐食,苏璃便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府中,苏璃叫人带着春生和秋妹去梳洗。兄妹两个换好衣服出来,已经变了个人似的。 期间,苏璃已经叫颂枝画了柳絮的画像。 兄妹两个扑通一声跪在苏璃跟前,又咚咚咚的连磕三个响头。 “好了,起来吧。” 苏璃叫颂枝拿着柳絮的画像给春生辨认,道: “春生,你瞧瞧,可是这位夫人来村里带走你爹的?” 春生仔细辨认了一下,道: “夫人,那位夫人戴着围帽,我没看清她的脸。但我看到她裙摆上挂着一只玉佩。” 苏璃想了想,提笔画了。 “可是这样的?” 这回,春生一眼认出来了。 “对!就是这样。” 苏璃看着画上那块玉佩,这玉佩她在恒王妃办的菊花宴上见柳絮戴过。这是宫里头赏出来的物件,世间独一无二仅此一件。柳絮当时还特地挂在身上压裙,处处显摆她的与众不同。 确认了是柳絮,苏璃心定。 又问道: “春生,你知道你爹去了哪里吗?” 春生想了想,道:“夫人,那天我悄悄跟在他们后头进了山。可在山里转了一圈,他们就不见了。我也就没跟了。” “那座山?” 苏璃拿出舆图,让春生指。 春生一挠头,“夫人,我看不懂。可我知道地方,改天我带您去!” “好!” 晚上,等裴珩一回来,苏璃就把她问到的都告诉了他。 裴珩道:“事不宜迟,明日我就带着春生进山。” 事情有了转机,裴珩心中兴奋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出发进山。 苏璃却按住了他,道: “别急,这两天大雪封山,进山太危险了。况且大雪一盖,只怕有什么痕迹也不好找。过几天雪化一些再说。” “另外,对方手上有火铳实在太危险了。我得给你们准备个东西防身才行。” 第176章 长公主发飙 “防身武器?阿璃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裴珩很好奇,妻子这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奇思妙想。跟着进了书房,就见苏璃拿着笔坐在那里沉思许久,才在纸上开始慎重的画起来。 画了一会又涂又改,眉头紧锁。 裴珩亲自给她磨墨伺候,夜色朦胧,雪地反射着白光,屋里有一种奇怪的亮光。夫妻两个在灯下涂涂改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苏璃搁笔拍着桌子道: “成了!” 裴珩定睛一看。 粗看,这是一把弓。 可再细看,又和弓不一样,倒又有些像柳絮造出来的火铳,像是弓和枪的组合体。 “这是什么?” 裴珩拿着图纸看,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合适?就听苏璃道: “这个叫军用连发弩!” 她指着图纸解释,“这是弩身,这个圆筒状的是箭匣,这是板机。只要扣动板机,就能带动机括触发箭身,扣动一下就能射出一支箭,这箭匣里可以装三十支短箭。只要扣动够快,几乎能实现连发。” “所以叫连发弩?” 裴珩兴奋道。 他领军打仗自然明白这样一把连发弩意味着什么!一下子射出三十支箭,对手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就是不知道重量如何?” 他担心,这么复杂的连发弩做出来会十分笨重巨大,不好携带。 “放心,我叫人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柳絮的火铳是枪最早的原始版本,配上火药虽然威力不小,但使用起来实在不方便。 要填充火药、装弹,击发的时候还要点火,一套流程下来费时不少。 针对火铳这个缺点,对付它的武器就要做到快! 谁说冷兵器干不过热武器了。 老祖宗诸葛孔明发明的诸葛连弩对付柳絮这样粗制滥造的火铳就绰绰有余了。 更别说,苏璃在诸葛连弩的基础上,加上现代军弩的设计理念,对连弩进行了改进和改良。 次日,苏璃就叫来了府上工匠。工匠一看图纸不禁头都两个大。这夫人打造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复杂,一次比一次精细,这次他感觉自己没多少把握啊! “这回我和将军同你一起!” 裴珩也不去大营了,在家一起参与整个过程,众人关起门来整整打磨调整了两天。等第二日晚上一把连发弩成品出炉的时候,裴珩捏在手中把玩,简直爱不释手。 “这连发弩实在精巧,我单手就能操作。”裴珩连连感叹。 精钢和木头、枪托和弓箭身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走!我们去试试它的威力。” 裴珩兴奋地拉着苏璃就到了练武场。 他单手持弩,瞄准扣动板机,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一支短箭就噗的一声呼啸而去,叮的一声竟射穿了百米开外的箭靶,箭身去势还未减,一直射出去又将近五十步才钉在了地上。 裴珩顿时精神大振,连续扣动扳机,噗噗噗的十几支短箭接二连三的射出去,只听砰的一声,那箭靶竟被射成了筛子,然后轰然倒地。 这下子,连苏璃也被惊到了。 她知道连发弩厉害,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这在近战而言,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啊! 天啊!她制造了武器! 要知道,前世她就是个造家具的啊! “阿璃!有了这连发弩,别说火铳了,就是凶悍无比的北邙骑兵也不怕了!哈哈哈哈哈!” 裴珩哈哈大笑,抱起苏璃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直到她喊晕这才一把将她放下,连声道: “我这就进宫!我要秘密面见皇上!只要得到了皇上的允许,就能批量制造。我要为你请功!阿璃,你就是我大启的工程!” 裴珩在她脸上呜啊亲了一大口,高声笑着连夜进宫去了。 苏璃捂着脸,抿嘴笑。 男人啊! 多少好东西你都没见过啊!一把连发弩就给你激动成这样?要是再看到隧火枪、机关枪、大炮、狙击枪、东风快递等等,你不得疯? 算了算了,还好她也不会造那些!这一把连发弩就够自家男人疯了。 累了两天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苏璃回到房间澡都没洗,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一看,裴珩一晚上没回来,叫来颂枝一问,才知道裴珩昨夜从宫里出来,连夜就出城往京畿大营去了。 果然有了小宝贝就不要老婆了。 男人啊! 男人忙事业去了,苏璃也才得了闲。 整理了一会账目,听颂枝颂桃汇报这两天盛京城里的消息,其中最劲爆的莫过于以下这条。 “夫人,前天林老将军亲自带着一帮人去了侯府,听说当场林老将军都拔剑了,扬言要剁了裴贱男!” “侯夫人当场吓晕了。裴贱男躲在祠堂里头都不敢露半个。最后还是老夫人出面,两家签了和离书这才罢休。” “临出门的时候,林老将军将侯府大门上的牌匾一剑劈成了两半!” 颂桃绘声绘色地说着,眉飞色舞的样子实在是越说越过瘾。 “林老将军真是铮铮铁骨!” 苏璃赞道。 “还有呢!” 颂桃捂着嘴笑, “哈哈哈哈,昨天清晨天刚亮,又有几个人拉着满满一车的粪泼在了侯府的门口。” “侯府大门上、门口的石狮子上、台阶上全都是大粪。臭气飘出去整条街都能闻到。整条街上的人都绕着侯府走,侯府人的脸上都是屎绿屎绿的!” “我也就远远看了一眼,实在太臭了不敢靠近!不然非得上去奚落几句才好!哈哈哈……” 颂桃憋了两天了,今日见苏璃终于得空了,赶紧添油加醋的说了。 听的苏璃简直是目瞪口呆都忘了喝水。 “这是谁啊!这么能干!厉害啊!简直我辈楷模啊!致敬致敬!” 于此同时,林府里。 长公主李妍站在床前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妹妹,此刻却安静的跟只鹌鹑似的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形容憔悴。 她恨铁不成钢,怒道: “李薇!你平日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呢!一个臭男人就把你折腾这样了?简直丢尽我们李家的脸!” 李薇默默转了个头,两眼放空。 “皇姐说的对。我让皇姐蒙羞了。” “哼!”长公主冷哼一声,“知道蒙羞就给我重新打起精神来,你作为皇家公主的威仪呢!爬起来要那个渣男好看啊!” 可李薇却跟条死鱼似的,纵使长公主话说得这般重了,也还是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她一敛目道: “皇姐若是来教训我的,我都听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说罢翻了个身,再不理会。 “没用的东西!” 长公主气不过,但见妹妹根本半句都听不进去,气得一甩袖子离去。 出了林府,就对芳姑道: “泼!继续给我泼!” “隔三差五的就要人上门去泼!” “裴府简直是大胆!敢欺负本宫的妹妹!” 芳姑犹豫了一下道: “长公主,这、这泼粪实在是有些恶心。要是被人知道了,只怕有失公主您的体面。” “本宫就是要恶心他们!他们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来都不怕,本宫替天行道怕什么!贵妃有种就来骂本宫啊!他们趁着父皇病重,企图一手遮天,是他们先不要体面的!” 长公主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177章 三叔母南下 林府内院。 九公主李薇靠在床上,轻轻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 林老夫人坐在身边,安慰道: “薇儿,你放心。大夫说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倒是你身体虚了一些,要好好补补才是。” 李薇扑簌簌的掉下眼泪来。 见状,林老夫人慌了赶紧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 “好了,都过去了。就当是一场噩梦,醒来就没事了。好在裴夫人及时将你救了出来,不然外祖母都不敢想,你被他们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还要受怎样的罪。” 林老夫人自己也流起泪来。 说起苏璃来,这回林府是真的欠了她好大的人情。 “改天,外祖母亲自提着礼物去将军府拜谢过裴夫人。哎,这明明都是姓裴,怎么就差得十万八千里呢!裴彦那个挨千刀的,真的是连他大哥的万分之一都不及!这个小畜生别叫我们林家人碰上,碰上一次揍一次!” 林老夫人越说越气。 “苏姐姐一向都是好的。”李薇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林老夫人见她终于肯说话了,心里头高兴不已,连声道: “对,对,她是我见过最大气的了。好孩子,你得学学她,好女子要坚强不屈才对。那裴将军当初是什么光景,那侯府又是怎样的污糟烂臭之地,可裴夫人愣是能把日子过成如今的风光。好孩子,咱们女人一定要自身强大才行,靠谁都靠不住的!” 是啊! 李薇心想,从前她嚣张跋扈不过是仗着父皇、贵妃、母妃的恩宠,所有人都对她俯首听命,拼命巴结,她要什么就有什么,打人一耳光,别人还要感恩戴德。 可一旦失去了父皇的庇护,她还有什么? 裴彦那个畜生都该骑到她头上拉屎拉尿,将她身边的人全都赶尽杀绝,甚至连她都不放过。 她的一切都是公主这个身份给的。 没了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外祖母,你帮我去请大夫来。” 李薇终于下定了决心。 “怎么?大夫不是刚走吗?” 李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决绝道: “外祖母,这个孩子我不要了。我要和过去彻底告别,有关于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要留下,包括这个孩子!” “啊?!” 林老夫人惊愕不已,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外孙女这一回总算是睁眼了。 “好!好孩子!这回外祖母依你!” 没半天功夫,堕胎药就送了过来。 李薇面无表情地端起药,仰头一饮而尽。 …… “夫人!夫人!又来了!” 钱嬷嬷连滚带爬的跑进内院,推开门冲着小憩的侯夫人大喊。 “什么又来了!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我才刚躺下眯着一会儿!” 侯夫人疲惫不堪,眼底一片青黑。 先是苏璃放火烧芳菲苑,大闹一场劫走了九公主。然后又是林老将军带人上门要打要杀的,吓得她活活晕过去躺了一天。才刚觉得差不多该消停了,大门口又被人泼了粪,清理了老半天,现在还是臭的。 这回又是怎么了嘛! “夫人,那泼粪的又来了!这回两大车全倒门口了!”钱嬷嬷刚才躲避不及,鞋子上裙摆上都沾了不少,这会儿浑身都是臭的。 “真是岂有此理!这盛京城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去,叫人跟上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不要命了,敢来侯府撒野!” “是!” 钱嬷嬷捂着鼻子又跑了,半天才回来,哭丧着脸道: “我的夫人哪,府上的家丁才走到府门口拐角处,就被人一顿乱棍打回来了。对方是林家的人,说从今往后见着咱们侯府的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啊!?报官!报官!”侯夫人气急败坏。 “夫人,那也得出得去啊!” …… 侯府闹得鸡飞狗跳。 三房三叔的调令也下来了。 三叔套着黑色斗篷,鬼鬼祟祟的从侯府后墙根一个不起眼的狗洞里钻进来。这两天,家里男人上朝去衙门,都是从这个狗洞钻进钻出的。 “这造的什么孽啊!回自己家还得偷偷摸摸的。” 三叔一掀帽子,气得胡子乱飞。 随行小厮埋怨道:“还不是大房三公子的事情闹得!” “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回到三房,三叔就对三叔母道:“你收拾收拾,咱们晚上向母亲辞行。明日一早就出发。” “这么快?”三叔母又是惊喜又是惆怅。 惊喜是调令下来,他们一家终于可以逃离这是非之地了。惆怅的是,在盛京城住了小半辈子了,居然要举家逃离,还是在这种灰溜溜的情况下。 “不快不行了。我可不想天天进出自己家跟做贼似的。”三叔一脸愤懑。 三叔母想着也是。 只是事出紧急,好多人都没告别呢! 这般想着赶紧写了一封信,叫人偷偷从后门狗洞出去往将军府送来。 “三叔母一家要走?” 苏璃看了信,惊愕道。 小厮一脸无奈,回道:“三老爷和夫人明日一早就出发南下,今夜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虽然很突然很着急,可苏璃却为三叔母一家感到高兴。 “走了好!赶紧走!快些走!” “啊?”小厮简直不敢相信,将军夫人怎会这么说? “你告诉三叔母,就说明日我去送她。” “是。”小厮纳闷的走了。 苏璃赶紧叫颂枝: “去库房里找一些路上能用的,特别是御寒之物,药材也不能少,再包上五百两碎银分几个口袋装,另外再派十个会功夫的护院。三叔母一家子着急南下,路上吃的用的少不了。还得有人护着安全才是。” “是!”颂枝赶紧去准备。 这一夜,裴珩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叫秦川回来送信来,说是召集了军中工匠,在连夜打造连发弩,他得亲自盯着,这几天都不回来了。 苏璃又亲自收拾了他的随身衣物、要用的物品,想想不放心又叫李嬷嬷缝了一副护膝一起叫秦川带去。 裴珩不回来,苏璃总觉得房间里空荡荡的。她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从来没跟裴珩分开这么多天过。 不免有些想念。 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少了一个大火炉在身边,顿觉床又大又冷。 辗转一夜,清晨送了欢哥儿出门上学。就带着喜姐儿一起上了马车,往南门来送三叔母一家。 第178章 一日一个死法 “璃儿,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了。”三叔母有些伤感。 苏璃心中却是另一番心情,她欢快道: “没事,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正好带着孩子们南下去寻三叔母。我可喜欢南边了。” 这是实话,苏璃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小土豆,春夏秋三季倒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可这北边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谁说的北方干冷,南方湿冷,南方比北方难熬? 她分明觉得这北方的冷才是真的冷。 不适应啊不适应! 或者是这古代的没有集中供暖?靠点炭盆御寒真是一言难尽。 富贵人家还好烧得起炭,穷苦的百姓真是苦不堪言,只能活活冻死。 “好啊!” 三叔母听苏璃这么一说,倒是少了几分离家的惆怅,对南方也生出几分期盼来。 “听你三叔说,南边四季如春,从来没有这样的大雪。湖光山色也美得跟画里似的。我先去打理好前站,等来年开春,你就带着孩子们,还有珩哥儿一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转头又见裴瑶、裴欣眼圈红红的,拉着喜姐儿正哭呢。 三叔母道:“都快及笄的人了,哭什么。” 裴瑶过完年开春就及笄了,原本想着能在盛京城说一门好亲事,偏生这个节骨眼上却要随着父亲南下,心中有千万般不愿意。 “母亲!” 可这话她又是说不出的。 苏璃看着她笑道:“瑶儿,你喜欢茶艺,大嫂在南边有几座茶山,你不妨去看看茶叶是怎么长出来,又是怎么做出来的?来日等你回到盛京城,大嫂相信你的茶艺定能更上层楼。” 闻言,裴瑶眼睛一亮。 “大嫂,我当真可以去看嘛?” 说罢又转头看三叔母和三叔。 三叔母笑道:“我和你爹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去了南边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哪里去不得?到时候,娘同你一起去。” 裴瑶高兴的连连点头。 苏璃很高兴,裴瑶在她这样的年纪能有机会去外面看看这大好山河,她也鼓励她们走出去开拓眼界,不要被困在闺阁之中。 这些见闻,将来都会成为她们宝贵的财富。 “瑶儿,欣儿,大嫂给你们备了一些新茶样,还写了一些茶叶有关的趣文,一路上你们喝喝看看。” “谢大嫂。” 经苏璃开解,裴瑶和裴欣破涕为笑,高高兴兴的上车去了。 苏璃又将她准备的东西还有人手都交给了三叔母,两人又寒暄了许久,直到三叔开始催促了,车马才缓缓开动。 目送三叔母一家消失在城门口,欢哥儿道:“娘,您是不是巴不得她们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吧,又被好大儿猜对了! “是啊!京中风云莫测,还是走了好。走的远一些,风云自然少波及到一些。” “那还有老祖宗呢?” 欢哥儿开口问。 侯府里,若是论起来还有谁对他好,也就剩下老夫人了。 难得儿子居然还知道关心老夫人,苏璃很高兴,拍拍欢哥儿的肩头,道: “就冲你这句话,娘也不会叫老祖宗有事的。放心。” “娘亲,喜姐儿想吃糖。” 喜姐儿方才还哭唧唧的,才这会儿功夫就雨过天晴了。这小孩子的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好!让秋妹跟你一起去买。” 秋妹比喜姐儿大几岁,苏璃就让她跟在喜姐儿身边刚好可以当个玩伴儿。秋妹感念苏璃恩德,自此将喜姐儿当眼珠子一样的看着。 万万千千也跟着一起去了。 难得出来,苏璃扭头对欢哥儿道: “走,咱们吃茶听戏去。” “嗯!”欢哥儿自从和自己和解后,心绪平复了许多。这一年又长高了不少,此刻看着端的是翩翩少年,矜贵如修竹一般。 大雪天,城外百姓遭了雪灾没房住没饭吃,城里却照样歌舞升平。苏璃带着欢哥儿走进里盛京城最大的酒楼,惜春楼。 “夫人,公子,小姐,楼上雅间请!” 店小二热情的出来招呼。 他们天天迎来送往的,一双眼睛毒辣的很,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进来的是不是贵客。这位夫人貌美如花,一身穿戴更是贵不可言。单单就是她身上那边雪白的狐狸毛大氅,放眼整个盛京也没几件。 还有她身边粉雕玉砌的小公子和小小姐,简直就是观音座下童子。 就连跟着的丫鬟们,也都个个散发着贵气。 因此小二十分的热情,直接就将人往楼上最好的雅间里引。 一楼搭着戏台子,戏已经演了一半,台上男女咿咿呀呀不知在唱些什么。大堂里也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都在喝茶看戏,不时地爆发出喝彩声。 楼上雅间也能看戏,不过更加私密,一般都是达官贵人才消费得起。 进了二楼雅间,小二倒了茶送上果子,十分殷勤。 苏璃看了颂枝一眼,颂枝就拿出一块小银锭递给小二: “我们夫人赏你的!” 小二一看这么大的银锭子,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连连作揖道: “谢过夫人。” 又十分热情的一指楼下戏台,介绍道: “这是我们惜春楼新上的戏码,讲的是一位李姓的大户人家,他家的大公子被府上姨娘温氏和庶弟陷害含冤而死。大公子了留下一个幼子,这幼子自小流落在外,颠沛流离,却坚韧不屈寒窗苦读十年考中状元,最终为父报仇雪恨,杀了歹毒的温姨娘和庶弟夺回家产的故事。” “哦?”苏璃眉头一挑。 那小二见夫人一下来了兴趣,更高兴了, “眼下正好演到那小公子金榜题名,要查父亲冤屈的要紧时候,夫人请慢看。” 说着不再打扰退了下去,顺带着还关上了门。 苏璃和欢哥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看戏。 隔壁雅间里,长公主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太小,芳姑伺候在一旁。 “长公主,这戏演了多日了,反响很是不错。百姓们都说,那个坑害大公子的温姨娘和庶弟烂心黑肠。大结局的时候只是被砍头实在不够解恨。” “不够解恨么?那就叫人把结局改成千刀万剐,明日再来一个五马分尸!后日就剥皮抽筋,让他们想,怎么惨怎么改,最好是一日一个死法,别给本宫重样了!” 第179章 撞到人了 长公主一身大红的狐裘,霸气的坐在椅子上,美眸冷冷地盯着台下。 她奉了皇上密旨调查皇长兄的案子。这些年她手下的幕僚们一个个都很忙碌。 这出戏,是她送给温贵妃和靖王的第一个大礼。 “是!” 芳姑应下,一挥手,一个宫女应声而去。 长公主的幕僚中多的是文人骚客,很快就把戏文改好,重新填词填曲。 很快台下的戏就来到了大结局,不过这回却改了唱词,看着台上姨娘和庶弟被千刀万剐而死,顿时爆发出满堂大彩! “这出戏我看了不下三次,怎么今日改了?不过改得好!改得实在大快人心!这样的毒妇和恶毒庶子,就该被千刀万剐才行!” “好!” “杀得好!” “解恨!” 雅间里,长公主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混账!” 对面的雅间,靖王砰的一声砸了手中杯盏,怒道: “岂有此理!这惜春楼敢演这样的戏码含沙射影母妃和本王,来人啊!给本王封了它!” 澹台亭赶紧一把拦住了,劝道: “殿下息怒。这惜春楼是长公主的产业!” “李妍!” 靖王恨的牙痒痒。 李妍油盐不进,这些年处处和他还有母妃作对。要不是因为她,母妃早就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他靖王就是中宫嫡出,名正言顺就能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哪里需要如现在这般争权夺利、谋划算计? 可偏偏长公主地位尊崇,手下幕僚无数,朝中又有不少官员都是听命于她的。他还动不了! 可恨! 视线瞟过,就看到了斜对面窗内一抹红色的倩影正对着他笑,气得他一把推开澹台亭,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对面的动静惊动了苏璃,她看到靖王仇恨的瞪了她隔壁雅间一眼。正想着隔壁是谁,就听响起一阵轻叩房门的声音。 打开一看,竟是芳姑。 “裴夫人,长公主殿下就在隔壁,想邀请您一道看戏。” 苏璃起身,笑道: “长公主有请,自然是要去的。” 带着孩子们到了隔壁,喜姐儿已经一声“姑姑”就飞扑了过去,成了长公主身上的一个挂件。 欢哥儿也好好的行了礼: “见过长公主殿下。” 苏璃行了礼,对喜姐儿道: “喜姐儿,下来。” “我不!我喜欢姑姑,姑姑也喜欢我!我好久没见到姑姑了,我要姑姑抱抱。”喜姐儿眨着眼睛,嘟嘟嘴道。 长公主捏捏她的小脸蛋,终于有了些笑意:“好,姑姑抱你。来,这是惜春楼新出的果子,姑姑送你吃。” 说着抱着喜姐儿在怀中喂她吃果子。 苏璃找了个地方坐下,道:“殿下,过了年喜姐儿就五岁了,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 长公主却满不在乎道:“五岁了也还只是孩子。” 她一直寡居,想要个孩子都不能。喜姐儿这么可爱,又是裴珩的女儿,她爱屋及乌实在心中欢喜。 和喜姐儿玩了一会儿,她才眼神幽幽的看向欢哥儿。 像! 真的像! 越看越像! 从前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呢?还是前段时间见到江妃,听江妃提起她才恍然大悟的。 见长公主一直盯着欢哥儿看,苏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伸手对欢哥儿一招手,道: “过来,你随喜姐儿一起,也叫一声姑姑吧。” 长公主眼睛一亮。 这个苏璃实在是个妙人! 欢哥儿的身世,如今圈内人基本已经都心知肚明,论起来可不就该叫她一声姑姑么?可还不能放在明面上叫。 随喜姐儿叫一声姑姑,倒是无伤大雅。 长公主面上充满了期盼。 这可是她最敬爱的皇长兄留下的唯一子嗣啊!想到皇长兄和皇后娘娘,长公主眼前浮上一层水汽。 “姑姑!” 欢哥儿现在对苏璃的话言听计从,她让自己叫姑姑,他就叫姑姑。 这一声姑姑喊得长公主噗的笑出声,同时一滴眼泪砸了下来。她喜极而泣,连声道: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欢哥儿道:“不苦。我有父亲和娘,一点儿也不苦。” “对!将军和夫人把你照顾的很好。本宫很欣慰。” 说罢,长公主一指台下的戏,道: “你放心,从前是本宫不知道。如今本宫既知道了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皇长兄的冤屈,本宫一定为他洗刷的。好孩子,你信姑姑。” 欢哥儿扭头看了一眼苏璃,见娘冲着自己点头,他这才颔首道: “好。” 这高冷的性子倒是不像皇长兄,皇长兄为人从小就热忱,每一个见了他的人都会觉得他就像一团太阳,叫每个人都感受到温暖和热情。 想到欢哥儿从小受的苦,才养成了他这样冷漠高冷的性子,长公主心中对靖王和温贵妃的恨意更深。 众人在雅间团聚,享受了片刻欢愉。 苏璃就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长公主目送他们离开,问芳姑道:“叫他们都抓点儿紧。本宫不想在看到姓温的贱人和那个庶子整天蹦跶了。” “是!” “还有,记得随时要和将军、肃王他们那边互通有无。还有康王,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奴婢知道了。” 交代完这些,长公主这才穿戴上斗篷从惜春楼后门走了出来。 后门是一条小巷,人烟稀少。 刚出来,迎面就撞上两人。 那人提着大包小包,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妇人,两人踩在雪地上一个没留神脚滑刹不住,同时也没料到这僻静的后巷居然突然出来人。 瞬间,两帮人就撞在了一起。 “公主!” “娘!”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长公主好险被身边的芳姑拉住,可也身不由己的往地上栽去。 本就拥挤不堪的后巷顿时人仰马翻。 长公主摔在地上,鲜红的狐裘染上了泥浆和雪渍。 “公主,您没事吧。” 芳姑和宫女们赶紧扶着公主起来。 “没事,就是衣服脏了。” 宫女们着急帮公主擦拭,芳姑眉头一蹙冲着地上两人就怒斥道: “大胆奴才,走路不长眼睛!” 地上那人却不理她,只一个劲儿的搀扶着地上的老妇人,连声喊道: “娘,娘,您没事吧。” 第180章 长公主的心思 那老妇人摔得不轻,躺在地上哎哟哎哟起不来。芳姑怒道: “大胆刁民,还敢讹上我们了!岂有此理!” 老妇人哎哟了两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拍拍儿子的手道: “没事,没事。就是腰扭了一下,动不了了。” 闻言,长公主微微蹙眉道: “芳姑不要说了,上去扶一下。” 芳姑愣了愣,挥手叫人上前搀扶。直到扶着老妇人起来,那男子才扭头看了一眼和他们相撞的人,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人竟是长公主殿下。 没来由的他脸呼的一下涨红了,然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低头道: “微臣不知竟是长公主殿下,请恕微臣冒犯之罪。” “是你?” 长公主定睛一看,竟是当日在护国寺被刺客追杀的那人。 “微臣沈延清,还没谢过上一回长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沈延清在家养了许久的伤,眼下终于好了一些。今日沈母要出门采办年货,他见雪天路滑不放心,硬是撑着病体要一起跟来。 这不,刚出门就和人撞上了。 这一撞,还撞上了长公主。 “沈延清?” 长公主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又想起上回在护国寺的相遇,胸口一热,下意识的拢了拢外袍。 见长公主的动作,沈延清也想起了上次的孟浪,俊俏的脸上红了又红,尴尬的扭头干咳了一下。 “正是。微臣吏部考功司中郎。” “考功司的沈大人?”长公主略一沉吟,便道,“本宫听过你的名号。油盐不进,六亲不认,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这样的评论一大堆,长公主脱口而出。 沈延清越听面色越冷。 要是换个人,他早就怼过去,管他公主还是皇子的。可眼前这位,他竟有些尴尬和窘迫。 见他一脸不自在,长公主呵呵一笑, “可本宫倒觉得,沈大人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是个办实事的好官。” 同样的品性,从不同人不同角度来看是不一样的。 在那些企图走旁门左道,贿赂考功司官员来达到晋升目的人眼里,沈延清就是油盐不进,六亲不认,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可在一心为公的人眼里,沈延清的这些品质就难得可贵了。 听出长公主是由衷的赞赏自己,沈延清实在有些意外。平时快人快语的他,此刻却结巴起来。 “微臣……微臣谢过……长公主殿下。” “行了。今日相撞非你之过,实在是老天之过。本宫不与你计较。走吧。” 长公主说罢,带着人转身离去。 沈延清许久才回过神来,见沈母托着腰赶紧上前搀扶着。 “娘,我扶您去街角的跌打馆看看。” 从跌打馆回到小院,沈延清扶着沈母上床休息。 沈母躺好后,深深叹了口气。 “哎,今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小人了,事事都不顺心。原本还以为,今年就能喝上新媳妇的茶了,可偏偏你就遇上那样的事情。如今你和许小姐的婚事也吹了,我这大孙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了。” “娘,您少说两句吧。” 沈延清笨拙地帮沈母盖好被子,在床前转了好几个圈,才想起去拿了炭盆生了火进来。 看着儿子忙进忙出,沈母忍不住唠叨: “少说两句能成嘛!你都一把年纪了再不娶妻生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陪你几年?你说我要是走了,谁照顾你?” “我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照顾。娘身强体健,至少还活100年。” 沈延清没好气的说道。 沈母噗的笑出声,假意怒道:“100年?我岂不成老妖怪了?哎,眼看就年关了,还有许多年货没买呢,我这一躺下,家里的事情谁操心!” 沈延清道:“娘你说个一二三四,我明日就出门去买来。” “你?肉多少钱一斤都不知道,少不得被人诓骗。” 母子两个在屋里闲话,就听小院门轻叩。 开门一看,竟是一个美艳女子。 那女子进来一行礼,十分温婉道:“沈大人,奴婢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宫女。长公主殿下说,沈夫人扭伤了腰需卧床静养,沈大人身边又没有丫鬟小厮照顾,特地叫奴婢前来帮沈大人照料家事。” 闻言,沈延清一蹙眉,后退了一步道: “长公主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有手有脚,能照顾好家母也能顾好自己,不需要劳烦姑娘。姑娘请回吧。” “沈大人,奴婢奉公主之命而来,实在不能回去。就请沈大人垂怜,让奴婢留下吧。奴婢除了帮大人照料家事,还能做其他很多事情呢!” 说着,那美艳宫女秋波一转,面上妩媚之色顿起。 沈延清顿时大怒,顺手抄起门边扫帚,举在半空道: “无耻!你这番轻浮做派,不怕丢了长公主的脸嘛?滚!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免得脏了我的院子!” 说罢,拿扫帚怼着那宫女一路怼到了门口,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莫名其妙!” 那宫女见院门一关,收起脸上那副矫揉造作的媚态,转身出了小巷子,对着马车上的长公主道: “公主,他把奴婢赶出来了。” 马车上长公主听了那宫女对方才那一通遭遇的描述,美艳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倒是个洁身自好的。” 一旁的芳姑看出长公主的试探心思,道: “公主,这位沈大人和永安侯府的表姑娘议过亲,可不知为何前段时间两边竟又不提了。” “永安侯府?那不就是苏璃家?” “正是。” “正好改天问问她。” 长公主轻轻抚过胸口,一颗心莫名的有些悸动。 院中,沈延清放下扫帚,同样心绪难平。 初见长公主时,他的手要死不死的扑在了公主的胸口,那柔软饱满的触感至今还叫他想起来就面红耳赤。 若是一般的姑娘,遇到这种事情他就该对人家负责上门提亲娶她进门,可对方是长公主啊! 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啊! 他一个寒门弟子何德何能去高攀? 更何况,他心里其实还有些放不下许姑娘的。 哎,想什么呢! “延清,谁啊?”里头沈母问道。 “哦,没、没谁!” 沈母又道:“对了,院子的梨树下,有两坛子酸菜,是娘当初腌好了准备给将军夫人送去的,你这一病我就给忘了。如今我这一躺下,又不知道哪天送了。你改明儿走一趟,给裴夫人送去。” “虽说两家做不成亲家了,但裴夫人还是很好的。” “知道了,娘。” 第181章 请客看戏 裴珩在京畿大营这一待就是五天。 这五天里,每日傍晚秦川都会回将军府来送信。 裴珩在信中写道一切顺利,连发弩已经秘密锻造了五十把,军中工匠又将箭头重新设计过,让连发弩的杀伤力都提高了一倍。 信的末尾还说,多日不见很想她。 苏璃看完信,浅笑的将信收起来。略略思忖了片刻,提笔给裴珩写了回信。封好信交给秦川,道: “跟将军说,天气寒冷注意身体。还有家里一切都好,不必着急。” “是!” 秦川拿着信走了。颂枝亲自送他出门,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张请帖,道: “夫人,长公主府送来的。说是请您过去喝茶听戏。” “听戏?殿下又让人写了什么好戏文了?”苏璃笑着打趣。 看了帖子是明日。 明日正好欢哥儿学院休沐,看来长公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次日一早,苏璃就带着欢哥儿、喜姐儿一起出门了。 长公主府巍峨显贵,苏璃到的时候府上宴客区已经到了不少熟人。 圆滚滚的恒王妃,还有谢夫人,林老夫人,庆国公夫人,勇国公夫人,甚至她母亲秦氏、宋慈还有许菁也都来了,另外还有许多公侯家的夫人小姐。 秦氏一见外甥女就母爱泛滥,抱着哄着投喂去了。 恒王妃一见了苏璃,就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 “见过王妃。”苏璃赶紧行礼。 恒王妃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道:“都是自己人,多这些客套做什么。来,赶紧坐这儿,我叫人从苏记买了很多好吃的,一起吃啊。” 苏璃一看,什么烤鸭、烤全羊、酱肘子、好家伙,全是肉菜。 难怪恒王妃吃得这么圆润。 一旁的谢夫人笑道:“王妃有所不知,这苏记啊正是裴夫人的产业呢!” “啊?竟是你的?”恒王妃油渍渍的手在帕子上一擦,拉着苏璃双眼发光,“怎么不早说,我说这苏记的菜这么合我的口味,难怪呐!这菜和人一样,都是我喜欢的一挂!哈哈哈哈!” 苏璃大方笑道:“从前不知恒王妃竟喜欢苏记的菜肴,今后王妃想要吃什么尽管吩咐,挂我的账就行。” “那哪成啊!” 恒王妃高兴地手舞足蹈。 她一向喜欢美食,从前恒王有很大希望问鼎皇位,她不得不顾着自己的形象,不吃这个不吃那个,戒了口腹之欲。 如今恒王废了,对她来说倒是福音。 现在她再也不用管别人的眼光,可以尽情的享受美食,做自己。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 “恒王殿下身体可好些了?” 苏璃顺势就问起恒王。 “伤势倒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可这儿……”恒王妃胖萝卜条一样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想不开!站不起来整天唉声叹气的!” 苏璃道:“王妃,我刚好会一些手艺,或许可以考虑给王爷做一条义肢。虽说不能行走如常,但站起身来再辅助以拐杖,还是能和常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的。” “义肢?是什么?真能站起来?” 恒王妃眼睛瞪得滚圆。 “裴夫人心灵手巧,做的那些机括巧妙万分。她说行一定行!”谢夫人在旁边捧哏。 苏璃谦虚的笑笑:“谢夫人夸赞,苏璃不敢当。王妃,我改天到王府,给王爷量尺寸。” “好!好!” 恒王妃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儿拿着拳头大的肘子塞苏璃手里。 “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几人正说说笑笑,就看到入口处晋远侯夫人、二叔母还有顾氏三人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团哥儿和炳哥儿。 一旁的谢安早就坐不住了,此刻一看到旧仇人,冲着欢哥儿一个眼神,拉着他就跑了。 侯府上下被关在府里多日,天天被人上门泼粪,出门还要被林家的人殴打。今日内眷们却意外收到长公主的请帖,请他们上门看戏,还派了公主府的长史,亲自迎了她们出门。 侯夫人扭着腰肢,拢了拢发髻,得意道: “就算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得看在贵妃姐姐的份上放下身段请我们看戏赔礼?咱们就大度一些,不再计较了。” 看到远处对她们怒目而视的林老夫人,侯夫人又道: “瞧瞧,连林老夫人都来了,长公主八成啊是想给个台阶,让我们两家和好。也是,这盛京城里,上三代谁家还不是个亲戚呢!算了算了,她们都把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待会儿她们过来道歉都的时候,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过去了。” 二叔母和顾氏点头哈腰的附和着。 三人一进场,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口鼻,默默的让开一条道来。 侯夫人趾高气扬的走过去,还当所有人都忌惮她如今的地位呢。 不过,倒是也有一批夫人,仍旧像苍蝇闻见臭屎一般,见了侯夫人就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毫无疑问,这些人家里都是靖王一党的。 “长公主怎么还把她给请来了?” “就是啊,林家和裴家都闹翻了,今日又聚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吧?” “要不要避避啊?” “避什么避?这不比那戏台上的戏更好看啊!” “听说林家扬言,见一次要打一次呢!” “说到底,裴家后头是贵妃娘娘和靖王,林家后头有什么?听说丽妃娘娘如今在宫里举步维艰。哎,到底是没生个皇子,以丽妃的恩宠当初要是生个皇子,林家哪里还有今日这样的遭遇?” “那也说不定。就算高贵如皇后,生了大皇子,最后不也是落得那样的下场吗?” “嘘!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惜春楼有一出戏,唱了好多天了。虽说隐去了姓名、朝代,可那姨娘偏偏就姓温,那被害的嫡妻又姓吕,还大公子还姓李。这其中的影射难道还不明显嘛?” “那出戏我也看去看了,别说还真挺像的。难道当年吕皇后和大皇子真是被温贵妃给害的?” “呐,我可没说!” “……” “对了,还说那大公子有个遗腹子呢!所以说,大皇子还有一个孩子?” “猜,你们继续猜!” 一群妇人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八卦,从晋远侯和林家的恩怨一直说到了吕皇后和温贵妃的恩怨。 苏璃默默听着,她算是明白今日长公主请这么多人来是干什么了。 还真是看戏的! 不过看的不是台上的戏,而是台下的戏! 第182章 喝茶,磕瓜子 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敢干!换个人来,早就被府台衙门拖去关进监狱了。 想明白这一层,苏璃就静下心来,嗑着瓜子准备看戏。 就见林老夫人带着一群仆妇,凶狠地走到侯夫人跟前,二话不说上前就把桌子给掀了。 “姓温的,我老太婆说过,见着一次打你一次!给我打!” 林老夫人霸气侧漏,身后的仆妇就一拥而上朝着侯夫人、二叔母还有顾氏恶狠狠的扑过去。 “啊!” 原本,侯夫人身边围了一圈贵夫人,见状全都吓得做鸟兽散,逃得不知有多快。 庆国公夫人跑得慢了些,被林老夫人身边一个凶悍的嬷嬷一把揪住了发髻扯了回去。 “我不是……啊!” 庆国公夫人还没喊出来呢,就被一群仆妇无差别摁在地上一顿揍。 林府是将门,府上仆妇一个个都身强体健,林老夫人性子更是彪悍,小温氏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啊,救命啊!” 侯夫人话音刚落,脸上就被狠狠踹了一脚,看得苏璃她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和侯夫人结交的那些夫人好不容易逃出来,一个个都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生怕慢了一步就落得和齐国公夫人一样的下场。 “哎呀,都打成这样了,要不要叫人劝劝啊?” “要不快去请长公主殿下吧!” 这时候,长公主带着一群宫女仪态万千的走了出来,看到所有人都翘首看着那边的热闹,也就轻轻瞥了一眼,道: “怎么了?是台上的戏不够精彩,诸位才如此分神?” 话音刚落,芳姑就对着台上一拍手。 “将将将!” 顿时台上锣鼓开始闹场,小堂鼓领奏,打击乐配合,戏台上的声音立马就盖住了台下的打闹。 一群大闹天宫热闹开场。 众人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纷纷面带尴尬落座看戏。 看到热闹处,长公主还带头鼓掌喝彩。 “喝茶!嗑瓜子!” 苏璃不时的和旁边的贵妇人们寒暄一通,招呼她们手上嘴上别停。 一出大闹天宫终于唱完。 台下的戏也收了尾。侯夫人口歪眼斜、发髻散乱的从人群中爬出来。 “救……救命啊!” 林老夫人打得累死,大冬天的额头都冒汗了,坐在边上由仆妇伺候着擦汗喝茶。 长公主这才扭头看,道: “哎呀,这谁啊?怪吓人的!” 芳姑更过分:“今日长公主设宴款待各府女眷,这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配混到这样高贵的场合来?来人啊!拖出去,扔街上!” “啊!我是晋远侯夫人!你们敢!” 侯夫人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半点原来的样貌了,她一遍骂一边嘶哈嘶哈喊着疼。 可长公主府的人哪里听她,上前拖着她、二叔母还有顾氏就一路丢出了府门。 连庆国公夫人也没放过,一起被丢了出去。 场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长公主笑道: “好一出大闹天宫,看得本宫畅快淋漓。来人啊,赏!” 林老夫人终于缓过劲来,揉了揉手腕,走过来冲着长公主行礼,恭敬道: “长公主殿下,老身年迈体弱,精力不济。这才看了一场戏就有些吃不消了,还请长公主殿下允老身去客房喝口茶歇歇脚。” 长公主点点头,“老夫人请自便。” 今日长公主请来这么多人,有特地公主府长史去亲自接了侯夫人一行,目的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帮九公主出了这口恶气。 眼下目的达到,也就不留林老夫人了。 不过这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等林老夫人一走,长公主就指着台上道: “诸位,听闻近来惜春楼有一出戏很是热闹,街头巷尾所有的百姓都在口口相传。本宫没听过,就请了戏班子上门。叫上大伙儿一起来府上好好听听。” 说罢,轻轻一拍手。 台上铿锵铿锵已经开始唱上了。 这出戏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有的人甚至都去惜春楼看过好几回了。戏里暗讽的是谁,一个个都心知肚明。 和长公主交好的贵妇人自然安安心心坐着看戏喝茶。可靖王一党的,一个个却是如坐针毡。 从前几位王爷斗得也凶。可长公主一向中立从不帮衬任何一方,一心躲在府里疗愈情伤。 可这什么时候开始,竟也参与进这场争斗里来了?而且看这架势,这是要和靖王及贵妃对着干啊! 今天还能不能安全的从这里出去啊? 靖王党的夫人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立难安。 岂料长公主却干脆点名了: “刘夫人,这出戏你怎么看?” 兵部侍郎刘大人的夫人被突然点名,啊了一声险些坐不住从椅子上滑下来,她支支吾吾道: “这、这姨娘简直恶毒至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害府中嫡妻和嫡长子。臣妇、臣妇最恨这种不安分的姨娘了……” “好!” 长公主大喝一声,一指芳姑道: “记下来!” 芳姑拿着纸和笔,一边写一遍喊道: “兵部刘夫人说,小妾温氏戕害李家嫡妻和嫡长子,恶毒至极!” “啊?不,不,长公主我没这么说过啊!”刘夫人赶紧辩解。这冠以姓氏性质就不一样了啊!这、这不是等于告诉温贵妃,她骂他们么? 长公主美眸一斜,道: “没说过?那你就是不喜欢本宫亲自写的这出戏了?” “这戏是公主写的?” 戏台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长公主道:“是啊!本宫这几年写戏无数,这一出是本宫最满意的一出。今日,诸位夫人可要好好看,看完后记得写一写观后感。要是写得本宫不满意,夫人们就在公主府里住下,让你们那些当官的老爷、儿子来公主府领人。” 她话音刚落,芳姑就一挥手。 一群宫女拖着笔墨纸砚上来,准确无误地站在那些靖王党的夫人面前。 “长公主,您这是逼迫!我要让我家老爷上书参你!” 一位御史家的夫人站起来抵抗。 长公主轻轻瞥了她一眼,扭头对芳姑道: “王御史表面刚正不阿,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在莳花馆包养了五个刚年满15的小姑娘,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莳花馆颠鸾倒凤。明日一早,把证据和供词全都送上御史台。” “本宫倒要看看,是他先被罢黜还是本宫先被他参一本!” “是,公主!” 芳姑屈膝应下。 那位御史夫人嘤的一声栽倒在地。 长公主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些夫人道: “怎么样?现在诸位都知道怎么写了嘛?” 第183章 大哥的排面 这一下众人全都吓老实了,赶紧一个个接过纸笔。 一两句话换自家老爷和儿子们的仕途平安,还是值得的。至于写完后,明天会怎样那就不是这一刻该考虑的事情了。 看着众人都在老老实实写,长公主对身边的夫人们道: “这里太吵了,刚好后花园的腊梅开了,诸位夫人,咱们去赏花吧。” “甚好!” 没有被要求写观后感的夫人们一个个起身,朝着后花园走去。 苏璃和长公主并肩而行,行至一处僻静处,苏璃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公主,今日这戏实在是精彩。可……” 她顿了顿,又不免为公主担心。 “可您这样行事,靖王和贵妃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长公主笑了笑,满不在乎道: “本宫可不怕他们!” 说着,长公主攀下一支梅花,放在鼻间嗅了嗅,脸上却是落寞万分: “当年皇兄案发,一切都来势汹汹。人证、物证一夜之前全都冒了出来,连叫人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皇兄就被定了罪。本宫当年年幼,被吓坏了。本宫冲进宫里,想问问母后到底怎么回事,可到的时候,母后已经自缢身亡了。” “这些年,本宫一直不相信皇兄和母后会做那样的事情。直到几个月前裴珩同本宫说的一番话,本宫才大彻大悟。” “将军?”苏璃愣了愣。 裴珩什么时候和长公主有过私下的接触? “你别误会!” 长公主瞥了苏璃一眼,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裴珩从来没有私下来见过本宫。不过是那次护国寺回来的路上遇见了。” “裴珩说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查皇兄的案子,说他三年前也是因为查到了一些皇兄案的证据,才会被人陷害。” 苏璃想起那天回来的路上,裴珩确实在公主的马车前说了许久的话。 原来如此。 “裴珩说,他自从好了之后,就一直没放弃追查。眼下他和肃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还需本宫同他一起配合。本宫在明吸引靖王的注意,他们在暗才能更好的查案。这次,皇兄的案子一定能翻案。” 听了长公主的话,苏璃这才知道,原来裴珩瞒着她已经做了那么多。 “当年,本宫眼睁睁的看着皇兄和母后死去而无能为力。这回,本宫绝对不会再让人伤害皇兄唯一的孩子!贵妃和靖王,他们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话音刚落,手中的梅花啪的一声被她折断了。 “公主,这回我们一起!” 苏璃紧紧握住了长公主的手,这一刻两人心心相印。 正事说完,长公主突然话题一转看着不远处跟着秦氏应酬交际的许菁道: “那是你表姐?” 苏璃回头看了一眼。 许菁还是千年不变的一身白色,俏生生的站在一棵红梅树下,简直绝美如画。 “是啊。” “当真是个美人。”长公主赞道。 可苏璃却硬生生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正琢磨呢就听长公主道: “这样的美人,又是闻名盛京的才女,不知谁家这么好福气能娶到她?” 苏璃眉头一皱。 这个表姐,实在人不可貌相。 “之前和孙府、沈府都议过亲,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母亲为了她事情,操碎了心。可她心比天高,一般的人家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 说到许菁,苏璃是真的没有好脾气,言语中也就没有保留。 “孙府?可是中怀?” “是!” “那沈府又是?” “是沈延清沈大人。沈大人我也见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端方君子。之前两家都准备过定了,结果沈大人上山采买聘礼遇到了盗匪受了伤。许菁就以不详为由推了这门亲。” “要说我,推了也好。许菁实在是配不上沈大人。” 苏璃说完,就见长公主面上划过一丝她看不懂的神色。 “公主?” “嗯?”长公主回过神来,目光炯炯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来缘分天定,沈大人这样的端方君子自有另外的良缘等着他呢!” 说罢,拉着苏璃道: “走,本宫刚得了些好茶,请你去品品。” 等苏璃和长公主一走,许菁就左顾右盼一路往花园各处寻去。 花园的水边,裴欢和谢安在打水漂。 “上次听说你又是被人追杀、又是坠崖的,听得我实在是激动死了。早知道这么好玩,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谢安一脸的憧憬。 欢哥儿翻了个白眼,“那你去跳一个试试不就知道好不好玩了?” “嘿嘿嘿嘿,我就这么一说嘛!你不知道,我担心的要死。可等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回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和我姐夫说了,要他一定好好查案!一定抓住那些想要刺杀你的人,还你一个公道!” “我姐夫,你知道吧!刑部的孟大人!” 谢安喋喋不休的说着。 身后蹿出一帮小子,为首二人正是李勋和李寿。 谢安立马如临大敌,拉开马步一手拳头一手掌,道: “喂!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们!再来十个,我兄弟二人也能把你们全都干趴下!上次还没被揍够嘛?” 欢哥儿扭头冷冷看了一眼,继续丢他的石头。 “裴欢!裴欢,快过来帮忙啊!” 谢安不安的后退了两步。 李勋和李寿不屑的笑了笑,一把推开谢安,走到欢哥儿跟前。 出乎意料的,两人拱手作揖像江湖大侠一样冲着欢哥儿豪气云天高声喊道: “大哥!” 身后一群小子们也都跟着有模有样的抱拳: “大哥!” 今日来的夫人们都是朝廷勋贵,这些小子们都是出身勋贵的公子哥儿,平日里跟着李勋、李寿混账惯了。 可那天在恒王府,全都见识了欢哥儿打人又狠又准,一个个全都被打得心服口服。 更加上裴珩如今统领京畿大营,拱卫京师。裴大将军的爱子,谁不想讨好?见恒王家的李勋兄弟二人都喊大哥了,他们自然全都心悦诚服都跟着喊大哥。 “大哥?!”谢安一脸惊愕,跳起脚来。 李旭道:“谁拳头硬谁就是大哥,这是我们的规矩。谢安你小子不行!可裴欢,我们全都心服口服!” 李寿也道:“对!我们都服气。从今往后,裴欢就是我们大哥!” 说罢,一招手,所有小孩都屁颠颠的朝着欢哥儿抱拳拱手,齐声喊: “大哥!” 欢哥儿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这时候,旁边草地上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大哥?裴欢,你个外室生的贱种,居然在这里逞能!” 众人扭头一看,竟是晋远侯府的炳哥儿和团哥儿。 侯夫人、二叔母和顾氏被公主府的人丢了出去,炳哥儿和团哥儿还不知道,还在后花园里荡悠呢。 李勋和李寿一听,这哪儿来的毛孩子!敢笑话他们大哥! “兄弟们,干他!” 李勋人高马大,一声招呼所有的小屁孩都一窝蜂地冲上去,骑着炳哥儿和团哥儿就是一顿胖揍! 直打得两人哭爹喊娘。 这时候下人跑过来,在李勋耳边说了什么。李勋踹了炳哥儿一脚,道: “你祖母还有你娘,被我姑母胖揍一顿扔出去了,这么久了都不来找你们,肯定是不要你们了。哈哈哈哈,来人啊,把这两个没人要的小孩给我丢水里去。” 第184章 逆犯之子 看到凶神恶煞搓着拳头的李勋,惹是生非的炳哥儿这才知道怕了,倒在地上瑟缩着往后退,一遍退还一遍喊着: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一旁的欢哥儿冷笑一声。 哼,还真是又怂又菜! “哈哈,兄弟们,这长得跟肉圆子似的,你们说扔水里会不会飘起来?”李勋高大的身影盖在炳哥儿身上,就跟大藏獒对上只小奶狗。 “救命啊!” 炳哥儿转身就跑,却被人抓住脚踝拖了回来,连安稳的团哥儿也没放过。众人抓头的抓头,抓脚的抓脚,数着“1、2、3”就要往水里扔。 “住手!” 桥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喝止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全身雪白的俏丽美人凭栏而立,眉头微蹙的看着这里。 “美女哎!” 一群半大小子中发出一声声赞叹。连李勋也觉得自己眼睛被晃了一下。 欢哥儿抬头一看,竟是许菁。 许菁站在桥上,静静的享受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们的注目礼,天鹅般的脖颈挺得更长了些。 就是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让她有些短暂的微醺感!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优雅地提着裙摆缓缓走了下来,走到众人面前柔声道: “玩闹要有分寸!大冷的天把人丢水里,你们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嘛?快些放下!” 她的声音柔和又有力,带着一股磁性,让人如沐春风。几个抓着炳哥儿、团哥儿的小子只觉得身心酥麻,不自觉地就松了松手。 许菁见状微微一笑。 她是盛京第一才女,那些才子、公子们见到她都走不动道,更何况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子?只要她稍稍绽放一些魅力,就能让他们全都忘乎所以。 “神仙姐姐!” 炳哥儿大难不死,涕泪横流,跑到许菁身边狗腿的两眼放光。 神仙姐姐? 许菁一愣,随即心情大好! 冲着炳哥儿甜甜一笑,道: “没事了!” 安抚了炳哥儿,许菁冲着众人身后的欢哥儿道: “欢哥儿,你娘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指使别人欺负你两个弟弟,会不高兴的。还不快同表姨回去?!” 表姨? 这个神仙一样的美人是裴欢的表姨? 哇!裴欢家的怎么全是美女帅哥? 李勋和李寿扭头看向欢哥儿。 欢哥儿全程背对着他们,握着手中的石子上下扔了扔,然后随手往水面上一扔,噗噗噗噗打出去十几个漂。 打完,拍了拍手上的灰扭头就走。 谢安见状,赶紧跟上。 全程,欢哥儿一个眼神都没给过许菁。就当没她这个人似的。 正享受众星捧月的许菁心中咯噔一下,俏脸直接就沉了下来。 这欢哥儿和苏璃一个德性,全都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从小在侯府,她要受苏璃的气。 真是没想到,长大了还要受苏璃儿子的气! 简直岂有此理! “你站住!” 许菁眉头一皱,扭身就冲着欢哥儿的背影喝道。 欢哥儿身形根本不为所动,径直往前走去,倒是谢安扭头看了许菁一眼,然后问欢哥儿道: “喂,她好像在叫你哎!” 欢哥儿头也不回:“不认识!” 谢安嘿嘿一笑,“也是,这么冷冰冰的美人,谁碰谁倒霉!走走走!” 不光如此,谢安还扭头对那群傻呵呵的小子道: “喂!你们大哥要走了,你们是继续在这里看冰块美人,还是要一起来?” 李勋嗷的应了一声,道: “母妃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她说自己是大哥的表姨,结果大哥根本不认识她!这女人真是不要脸。” 说罢,一指许菁身后的炳哥儿,道: “都愣着干嘛!这小子嘲笑大哥,还有这个女人冒充大哥的表姨,都给我扔下去!” “……” 什么意思? 许菁还没听明白呢,就听身边的小子们一阵起哄,“砰!”“砰!”两声! 原本躲在她身后的炳哥儿和团哥儿就已经被人扔进了冰水了。而她自己也一个踉跄,被李勋推进了水里。 “啊!” 就够喊了一个啊字,她就被冰水给糊了眼。 “走了!” 李勋一挥手,所有的小子哗啦一下都散了。 “救……救命!” 许菁在水里拼命扑腾求救,其实那水不过到小腿那么高,她若是镇定一些也不过湿了鞋袜,可她这么一扑腾,裙子倒是湿了大半。 “表小姐!表小姐!抓着我的手!” 丫鬟看得直跳脚,好不容易拉着许菁上来,湿漉漉的裙子黏在身上,冷风一吹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啊!啊!” 炳哥儿也爬了上来,一边拧衣摆的冰水,一边嚎啕大哭。 “嚎什么嚎!” 许菁大吼一声,吓得炳哥儿和团哥儿一激灵,都忘了哭了。 许菁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没好气地一甩裙子,道: “男子汉大丈夫,遇到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将来有什么出息!你一个侯府的嫡子,连一个谋朝篡位的逆犯之子都斗不过,还好意思哭?!” “什么逆犯之子?神仙姐姐,裴欢明明是外室生的。”相比斌哥儿,团哥儿的脑子还比较清醒,擦了擦眼泪没再哭。 “哼!什么外室生的,都是你们大伯掩人耳目罢了。裴欢是大皇子李乾的儿子,李乾知道是谁吧!想要弑父篡位的那位!裴欢早该死了!” 说完,许菁恶狠狠的一跺脚,推开丫鬟找地方换衣服去了。 团哥儿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炳哥儿也终于不哭了,拉着团哥儿不停地问道: “我听到的是真的嘛?团哥儿,我没听错吧!裴欢真的是逆犯的儿子?” “闭嘴!” 团哥儿一把捂住了双胞胎弟弟的嘴。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搞不好大伯一家都会被牵连的!祖母和母亲虽然和大伯一家不好,但大伯一家子和他们没有根本上的利益冲突。 他们和裴欢也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罢了! 总归是一家人。 “炳哥儿,事关重大可不能乱说!” 团哥儿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同时嘱咐弟弟也不要乱说。 可哪知,等回到侯府炳哥儿就抱着顾氏哭诉了白天的遭遇,并把裴欢的事情说了出去。 “娘,神仙姐姐说了,那裴欢是逆犯李乾的儿子!娘,大伯一家收养谋逆之子,应该全都拉去下狱,最好全都砍头!娘,你要为我报仇啊!” 第185章 二房的算计 “什么?!” 二叔母惊得从暖榻上跳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嘶哈嘶哈的倒吸了好几口冷气。这才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一把抓住了炳哥儿,连声问道: “当真?你确定不是胡说的!” 炳哥儿被祖母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搞得有些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氏拉住婆母,扶着她坐下道: “母亲,这事团哥儿也听到了。” “团哥儿,你说!” 二叔母盯着团哥儿厉声问道。 团哥儿眉头紧锁,回来的路上他明明和炳哥儿说了此事的要害之处,叫他不要说出去,可这转头就闹到了祖母跟前。 他无奈道: “祖母,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想必也是以讹传讹的……” 团哥儿话还没说完,二叔母就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若有所思道: “好了,不必说了。你们俩落了水,回去喝了药好好歇着。” 等团哥儿和炳哥儿一走,二叔母就拉着顾氏的手难以抑制的兴奋: “媳妇儿啊!咱们二房出头的时候终于到了!” 顾氏不明白,“母亲,此话怎讲?” 二叔母眉眼上全是喜色, “快!快把你父亲和易哥儿都叫来。” 二房一家子聚在一起,二叔母一说这事,二叔就道: “岂有此理!怎的会有这样的流言!我去告诉大哥!” 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二叔母一把拽住按回了椅子上,怒其不争道: “老爷,你是脑子糊涂了不成!” “怎的?”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怎么叫天大的好事呢!你糊涂了不成!”二叔不解。 “杀头的大罪那也是将军府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二叔母冷笑一声, “老爷,同样是老太太的儿子,凭什么侯爷的爵位就只能是大哥的?从前大房有珩哥儿,这世子之位传给珩哥儿,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可裴彦那是个什么货色!比起咱们的易哥儿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从小就文不成武不就的,干啥啥不行。可偏偏那世子的名号就落在了他头上!” “老爷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咱们易哥儿想想啊!” 二叔愣了愣神道: “什么意思?不明白!” 二叔母一帕子甩在丈夫脸上,真是榆木脑袋。 “裴珩收养大皇子的遗腹子,这是犯了死罪的!这事情要是闹出来,裴珩一家子死定了!靖王早就对裴珩恨之入骨,如今裴珩又掌着京畿大营处处碍靖王殿下的事,裴珩一死你说靖王高兴不高兴?” “这样的大功劳,只要咱们抓住了,易哥儿在靖王那里就是首功!” “从前,靖王跟前有个裴彦,咱易哥儿挤不进去,可如今那裴彦得罪了裴珩,又和九公主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来,兵部的职也许久没去了。这种时候,正好是咱们易哥儿取而代之的好时候啊!” 二叔母想想都高兴,脸上充满了期待。 “等将来易哥儿辅助靖王登基,搞不好这侯府就该换换主人了。” 想到侯夫人往日的风光,二叔母就自动代入了自己。 前段时间,侯夫人和老太太闹矛盾,老太太把管家的权力给了三房也不给她,她当时就气啊! 凭什么! 老太太就是偏心大的和小的,她们二房夹在中间就是永远都得不到关注。这回,天降机缘,这样翻身的机会怎么也得抓住了! 等将来易哥儿当上了世子,这侯府就是她说了算。她看了小温氏这么多年脸色了,到时也叫小温氏看看她的脸色! 还有侯府那成箱成箱的宝贝,都是她的。 一想就高兴! 二叔母不禁要哈哈笑出声来。 二叔闻言,低头沉吟片刻,支吾道: “可珩哥儿毕竟是我侄儿……” “侄儿个屁!他往日威风的时候可也没见他把你这个叔叔放在眼里。还有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媳妇儿!从前就和咱们二房不对付,分府后更是不来往了。送回侯府那些东西,给三房和老太太院里的,哪件不是宝贝?给我们的呢?什么破烂玩意!” “好在如今他们分府了,和咱们也不往来!他日将军府满门抄斩的时候跟咱们是半点儿关系都挨不着!” 听了二叔母的话,裴易眼中也闪着熠熠的寒光。 “父亲,母亲大才啊。大房没落了,该是咱们取而代之的时候了。父亲,您信儿子,晋远侯府在我手上,将来一定会更好的。” 二叔心中其实也有小九九。 被大哥压了一辈子了,也该轮到他一回了。 “这、这欢哥儿的事情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二叔最后犹豫了一下。 裴易冷笑道:“真假有那么重要嘛?真的自然最好,若是假的,我也有办法让他成为真的!” 事不宜迟,裴易决定当天晚上就亲自去大理寺首告! …… 次日一早。 将军府门房来报,沈延清来了。 “沈大人?” 听到消息的时候,苏璃才刚刚起床。 裴珩还没回来,昨日他来信说连日天晴,山中积雪融化,他得赶在下一场大雪来之前进山寻找线索。昨天秦川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苏记药铺接了在那里当了小学徒的春生。 “沈大人说,中秋的时候夫人说他母亲腌制的酸菜很好吃。这回他是专门来给夫人送酸菜的。” 颂枝手脚利索的帮苏璃梳洗打扮好,又给她披上大氅、拿了汤婆子。 主仆几人踏着晨曦往前院来。 今日阳光虽好,但空气中却充满了冷凌的味道,呼吸都冒着白气。纵使苏璃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刚走出房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冷。 沈延清却只穿着一件半旧的薄袄,领口一圈毛领也有些秃了,不过整个人看着整整齐齐,很是干净利落的样子。 他今日起了大早,记着母亲说的事情就提着两坛子酸菜往将军府来。 见苏璃进来,他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夫人。” “沈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苏璃忙客气的回礼。 “这么一点小事,劳沈夫人一直记得,实在是惭愧。再说这大冷的天,还要劳烦沈大人亲自跑一趟。” 苏璃抬手示意沈延清赶紧坐。 沈延清拱手道:“承蒙夫人不嫌弃,喜欢家母腌制的酸菜,中秋后家母就亲去庄子上买了农家最好的白菜和萝卜,开坛腌制。原本家母是要亲自送来的,只是日前不巧的很,摔了一跤。刚好,我赋闲在家养伤,就跑一趟了。” 听到沈夫人摔跤了,苏璃赶紧问道: “沈夫人没事吧?” “扭了腰,崴了脚,大夫交代卧床休养半月,其他并无大碍。” “那就好!”苏璃又打量沈延清。 见他面色稍微有些苍白,但行为举止间已经看不出什么伤情来,便问道: “沈大人身上的伤如何了?” 沈延清忙道:“劳烦夫人惦记,已经没事了。家母不放心我,让我过完年再回去复职。” “如此沈大人便安心多养些日子。” 说罢,苏璃回头对颂枝道: “你去苏记药材铺关照一声,让他们送些药材去沈府。” “是!”颂枝应下。 沈延清却忙推辞道:“不必了。” 苏璃笑道:“沈大人,您还跟我客气什么?咱们两家虽说没做成亲家,可在我心里,沈府就跟一家人似的。” “再说,这些药材都是自己家的,能给沈夫人用是我的荣幸呢!” 沈延清闻言,憨憨地嗯嗯两声。 虽说他在官场上唇枪舌剑,谁都不怕,可对于这人情世故上却是木讷得很。 只得讪讪道:“那就谢过夫人美意了。” 说罢,站起身来就准备走。 却不料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队带刀的侍卫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竟是澹台亭。 他掏出一块大理寺的令牌,往半空中一亮,阴森森道: “大理寺奉命捉拿十年前谋逆案落网之鱼裴欢,另外护国大将军裴珩及其妻苏璃包庇罪犯,罪同谋逆。来人啊,给我全部拿下!” 第186章 牢狱之灾 话音刚落,颂桃就扭身上前,怒道: “大胆!你可知这是护国大将军府,你面前的是一品诰命夫人。你这是什么子虚乌有的罪名,也敢来将军府放肆!” 颂桃话一说完,将军府的仆妇、护院全都哗啦啦一下将正厅堵了个严严实实,把苏璃护在身后。 澹台亭今日打听准了裴珩不在府上,特地带了上百个人上门拿人,此刻将军府外头已经乌泱泱围了一圈,院子里也站满了人。 两帮人瞬间成对立之势。 苏璃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欢哥儿的事情居然被不知道什么人捅了出去。虽然早就知道会要面临这样的局面,可这一天来得实在有些突然。 最初的惊愕后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笑道: “澹台大人,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谋逆?什么漏网之鱼?还请你说的清楚些。” 澹台亭冷笑一声,道: “夫人,本官在说什么,你心知肚明。不过为了让你死得明白一些,不妨告诉你。昨夜大理寺接到线报,将军府长子裴欢其实是十年前谋逆的大皇子李乾的遗腹子。” “李乾目无君父,企图弑父篡位,实乃大逆不道。当年,皇上早已下旨诛杀。据查,裴欢正是李乾之妻崔氏所生。将军府明知他身份却养育包庇他10年,罪同谋逆。按律当斩!” 他一说完,将军府的下人们全都集体愣了一下,但很快又都义愤填膺地看向澹台亭。 在他们看来,将军和夫人对他们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谋逆?少爷虽说不是夫人亲生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跟将军长得一样的帅,怎么可能不是将军生的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将军亲生的,那将军和夫人没发话之前,他也还是将军府的大公子! 胡说八道什么?! “澹台大人,据本官所知,你隶属礼部,什么时候管起大理寺的事情来了?” 被一同堵在前厅的沈延清突然发声质问道。澹台亭是什么人?满朝文武都知道!那是靖王的走狗! 看来今日,是趁着裴将军不在,特地来为难裴府的妇孺幼子的。 沈延清如何能答应! “沈大人?” 澹台亭也很意外,怎么沈延清会在这里?他冷笑一声道, “沈大人,你这趁着裴将军不在家,和裴夫人瓜田李下这是闹哪出啊?” “你!”沈延清俊脸一红,“澹台亭,你休要胡言。这可是将军府,你来拿人奉的谁的命?可有皇上的圣旨?” “我朝律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一品将军!?本案有首告,有人证,本官拿人有凭有据,何须圣旨!另外,不妨告诉沈大人,本官正好在昨日调任大理寺任职少卿,查案拿人正是职责所在。” 说罢,一声令下:“带走!” 将军府的人哪里肯依,两边瞬间剑拔弩张,哗啦啦全都拔刀拔剑。 苏璃看了一眼颂枝,颂枝轻声道: “夫人,欢少爷一早就出门上学去了,此时不在府上。” 闻言,苏璃略略放下心来。 却听对面澹台亭道: “苏璃,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乖乖就擒吧,也好少死一些无辜性命。至于裴欢,他已经被押至大理寺监狱了。”说着一抖手上一样东西,正是欢哥的帽子。 “混账!”颂桃柳眉倒竖,抽了腰间鞭子就上前加入了混战。 对面澹台亭后退几步,道:“大理寺众人听令,人犯拒捕,格杀勿论!” 苏璃闻言大惊。 欢哥儿落入靖王手中,哪里还有性命? 她脑子迅速转了一圈,一抬手喝道: “都给我住手!” 清晨,将军府前院打成一片的众人这才都停下手来。将军府的护院中有几人受了伤,鲜血流了一地,不过澹台亭的人也没讨到什么好,也有好几个挨了刀。 两帮人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怒目而视。 苏璃缓步上前: “我跟你走!” “夫人!” 所有人都齐声喊了出来。夫人是主子,他们连自己的主子都护不了,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 苏璃却一摆手: “你们的目标不是就我吗?我可以跟你们走!但将军府的下人全都是无辜的。” 澹台亭闻言,也抬了抬手制止了身后的捕快们,道: “好说!大理寺按律执法,不会轻易伤及无辜。本官只捉拿本案相关人等,无关的人员一律封锁在府上不得外出。” “一言为定!” 说罢,苏璃转身看向颂枝颂桃,道: “欢哥儿机灵,身边还有侍卫保护若能躲过他们的抓捕最好。可若真已经落他们手上,我得在他身边。你们照顾好家里,照顾好喜姐儿。” “夫人!你不必如此,我们这么多人拼死也要护着你!”颂桃红了眼睛。 “然后呢?他们手续齐全来拿人,咱们公然抵抗不是落人一堆的把柄,让他们有机会针对将军吗?你们看到了,他们是会杀人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放心,我心中有数,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我。等着我回来。” 颂枝红着眼睛点头,颂桃却死活不同意,道:“夫人,我跟你一起去。” 见拗不过,苏璃只得点头,又对沈延清行礼道: “沈大人,今日此事还请你做个见证。若是等我走后澹台大人敢伤害将军府一人,来日我和将军必会同他誓不罢休!” 沈延清点头郑重许诺:“夫人放心!我一定护着将军府所有人安全。” “另外,”苏璃凑近了道,“还请沈大人离开这里后,立马去一趟长公主府,将此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长公主。求长公主速来相救。” “好!”沈延清郑重的应了下来。 “走吧!” 苏璃拢了拢外袍,率先往外走去。 …… 学院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 大理寺派去抓捕裴欢的捕快们手忙脚乱的正在满屋子抓人。 一屋子孩子穿着统一的学院服饰,全都在围着中间一个孩子起哄。正中间,谢安跟个猴子似的,从这张桌子跳到那张桌子,还不忘忙里偷闲冲着捕快们做鬼脸。 “来抓我啊!抓我啊!”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裴欢。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们有本事抓着我,我就跟你们去大牢里坐坐,喝口茶。要是抓不住,嘿嘿,你们吃屎去吧!” 说罢,一蹿就蹿上了柱子,蹭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房梁上,跨坐在梁上荡着腿冲着捕快们哈哈大笑。 一群捕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愣是抓不住,只能抬着头一个个望洋兴叹。 “头!这裴小公子滑不溜手,实在太难抓了!要不直接上家伙,拔刀吧!” 一个捕快撑着双腿,抱着肚子直喘气。 为首一人转身给他一个脑瓜崩,怒道: “你脑子被门板夹了!这学院里读书的全是勋贵家的子弟,你一拔刀万一伤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几个脑袋够砍的!抓,继续给我抓!” “……” 众捕快哀嚎一声,只得一拥而上搭着人梯往柱子上爬。 谢安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爪子,一边嗑瓜子一遍把瓜子皮全都扔在了捕快的脑门上。 混乱中,欢哥儿抬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趁乱一个猫腰溜走了。 高处的谢安见欢哥儿安全的走了,双手一摊,“爷爷我累了,不陪你们玩了!孙子们,上来把爷爷抬下去吧!” 捕快们趁机一哄而上将谢安扑了个正着: “臭小子,可算抓着你了。” 第187章 搬救兵 欢哥儿从后墙熟门熟路的翻出学院。 自从娘来了,他变成好孩子之后,已经快一年没翻墙了。 也不知是这一年娘好吃好喝伺候着长高了不少,还是跟着爹学武厉害了,年初还瞧着有些高的墙头,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个飞身就跃了过去。 轻松落地,石头和一帮侍卫已经等在墙根下。 “少爷,可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 石头方才看着捕快们风风火火的进去,他用两条肉干从守门的捕快那里套了话,说是进去抓裴家少爷的,他就急得快冒烟了。 刚才见着捕快们押着人出来,他就差冲上去抢人了。可一看,竟是谢家少爷,还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他就明白了,赶紧来墙根下等着。 “谢安顶替我被抓了。” 欢哥儿一边说,一边在墙根下的一块大石头底下翻。翻半天翻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里头有钱、有棍子、有锯子、有弹珠、有豁口的匕首,甚至还有几块发霉了的糕饼。 这些都是他和谢安以前调皮捣蛋时候藏起来的宝贝,以备不时之需。 今日就用上了。 他想了想,把东西都拿上。 “少爷,现在怎么办?” 石头帮着收东西,一边焦虑的问道。 “你带两个人现在就出城去找爹!你们两个去谢府报信,你去大理寺门口盯着,你跟我去想办法救娘!” 欢哥儿快速分配好几个侍卫的工作。 大理寺的人都找到学院来了,说明将军府也沦陷了,娘大概率已经被抓了。得去找爹一起想办法。 可他不能丢下娘一个人。 他得留下。 等安排好,众人分头行动。 天气寒冷,大理寺监狱里头更加是彻骨的冰冷。 苏璃骤一踏入,一股发霉阴冷的气味迎面扑来。 “进去!” 狱卒打开牢门,将她和颂桃推了进去。 牢房里已经有一个人,小小的身子穿着书院的衣服站在角落里。 苏璃根本没顾得上狱卒的无理,就朝着那身影扑了过去。 “欢哥儿!” 可刚把人搂进怀里,就觉出一对劲来! 欢哥儿消瘦,这几个月饮食上虽然已经不再抗拒肉类,但身体还是偏瘦。怀里的人摸着却有肉,还特结实。 凑近了,闻着味道也不一样。 关心则乱! 苏璃低头一看,就见谢安眨巴着眼睛冲她笑,一边笑还一边假哭: “娘,娘您可算来了!欢哥儿好怕怕!” 于此同时,身后澹台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裴夫人,裴少爷,你们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吧。等本宫抓着了裴将军,送你们一起上路。” 颂桃和苏璃已经反应过来,赶紧一左一右将谢安塞在身后。苏璃转身怒道: “澹台大人,我和欢哥儿已经被你抓了,这下你可以说了吧,是谁在诬陷我们!” 澹台亭笑道: “裴夫人别急,等我抓住了裴将军,送你们上路之前会让你们死个明白的。” 说完,得意的哈哈大笑,让人关上牢门就走了。 等牢里安静了下来,谢安就挤眉弄眼轻声道: “苏姨,你放心,欢哥儿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 苏璃心疼的一摸谢安的脑袋,道: “傻孩子,你替他进来,苏姨一样心疼。” 谢安脑袋一歪,“苏姨心疼我,那等我们从这里出去,苏姨说服我娘,让我拜将军为师可好?” “你呀!好,苏姨答应你。” 说罢,苏璃敞开大氅,将谢安也包进来。三人靠着墙角坐下。 …… 长公主府。 芳姑听说沈延清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心中一惊又是一喜。 这个呆子怕不是开窍了吧? 居然还能亲自找上门来? 芳姑亲自迎出来,就看到沈延清站在公主府门外急得团团转,见了她就道: “姑姑,快、快请带我去见长公主。” 芳姑抿嘴一笑,道: “沈大人,这是有什么要紧事情,竟急成这样?” 沈延清一跺脚,不禁急得呛咳起来。 将军府被大理寺的人封了,里头的人全都出不来。他还是凭着官身,这才被放出来的。 从将军府出来,他就按照苏璃嘱咐的一路紧赶慢赶往长公主府跑,胸口后背的伤口都崩裂开了,此刻一动就扯得火辣辣疼。 “姑姑,十万火急。将军府被大理寺的人围了,说裴小公子是逆犯之子,此刻裴夫人和裴小公子全都被大理寺的人抓了。我是来找长公主报信救命的。” 芳姑闻言大惊。 “沈大人,实在不巧的很。方才一炷香前,公主进宫去了。” “啊?” 沈延清急得一头汗。 他病气本就没有散尽,又加上一路奔波,此刻面色白得吓人。 “完了!” 芳姑一跺脚,道: “我立刻派人去追,若是能追上自然最好。若是追不上……” 沈延清气血翻涌,只觉一阵头晕。 “姑姑全力为之。沈某告辞。” “沈大人,你去哪里?” “苏府!” 沈延清强压着咽下喉咙口一阵甜腥味,脚不点地的就朝永安侯府去了。 好不容易支撑着到了永安侯府,才见了门房,就一个踉跄栽倒在了门口。 “快!快去大理寺救人!裴夫人、小公子……” 然后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 再说欢哥儿鬼鬼祟祟躲在大理寺狱外,眼看着娘和颂桃被人押着进了牢房,他扭身就准备往长公主府去搬救兵。 可才走到街上,就看到康王府的马车。 他眼珠子一转,冲着康王的马车就直接迎了上去。 侍卫长一眼认出了欢哥儿,客气的拱手道:“这不是将军府的裴小公子么?” “带我去见康王!” 欢哥儿与他擦身而过,直接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哎!哎!”侍卫长阻拦不及。 只见马车里捆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生得倒也美艳,只不过膀大腰圆的十分强壮,尤其是那强壮的肱二头肌,被麻绳这么一捆一缠绕,就算穿着厚厚的棉衣都能看出来一鼓一鼓的。 第188章 康王的新宠 马车行至康王府。 “王爷!找着了!找着了!” 侍卫长一路兴奋的吼着报信,欢哥儿就看到一身红衣玉带,骚里骚气的康王摇着玉骨扇从里头乐呵呵的迎出来。 “哪儿呢?本王的小宝贝儿,小甜心!” 眉飞色舞的康王跑出门,迎面就看到了欢哥儿,愣了愣道: “怎么是你?” 侍卫长一把推开欢哥儿,献宝似的押着那女人送到康王跟前: “王爷,瞧瞧。这是我从城外杀猪匠家里买来的。她男人是村里杀猪的,她能杀猪,力大无穷,不光能烤鱼还能烤五花,最重要的是还很凶!” “回来的路上我差点儿被她挠死。” 侍卫长一侧脸,脖子上五条鲜红的血印子。 “……” 康王一巴掌呼开侍卫长,上下打量那杀猪匠的老婆。 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一身粗布衣裳上亮晶晶的一块一块,隔着老远就能闻着一股猪膻味。 “这位大人怎么不早说,要说是要奴家来伺候这么漂亮的大官人,奴家就不反抗了。” 女人看到康王,吸溜了一下口水。 她可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杀猪美人,不光手起刀落一手好技术,长得还珠圆玉润赛过杨贵妃,人送外号“朱贵妃”。 她男人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她早就想休了他了。如今能傍上这么漂亮的大官人,瞧着府邸又气派又富贵的,这才配得上她嘛! 别说十两银子买她,就是要她倒贴十两都成啊! 当下哪里还反抗,挣扎着就要往康王身上黏过来,幸好被反捆着手没能得逞。倒是康王被她挤眉弄眼的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无比嫌弃的挥挥手, “带走带走,什么玩意儿!” 等人走了,康王还觉得屋子里一股儿猪骚气,抬手挥了挥,这才看到欢哥儿: “你怎么来了?” 真是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康王蔫耷耷的,感觉根本提不起精神来。 要换从前,欢哥儿得在心里好好嘲讽一番,可眼下他却没这心情。眉眼一抬就道: “我姓李,叫李稷。” “什么?”康王还没从“朱贵妃”的阴影中缓过劲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欢哥儿压根儿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父亲叫李乾。” 欢哥儿继续淡淡道。 “咚!”的一声。 康王还没坐稳的屁股从暖榻上滑了下来,一屁股磕在了地上。 “十年前,我父王被人陷害,全家死于非命。我和母妃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四年前,母妃死了我流落边境,是裴将军在边境找到了我并带我回来。” “眼下,靖王发难,以窝藏谋逆罪犯之名让大理寺封了将军府,抓了我娘。五皇叔,我愿用我换我娘和爹还有将军府一门的命。” “五皇叔?” 一口气说了许多。 来的路上,欢哥儿想好了。 父亲远在城外,远水救不了近火。长公主虽有些权势,但到底是女子。还有肃王殿下,眼下羽翼未丰,和靖王斗无疑是以卵击石也会提前暴露实力。 方才看到了康王府的马车,他瞬间觉得康王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那就是盟友。 这样的好刀不用白不用。 果然,康王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要害,一掸屁股站起来,搂住欢哥儿道: “好小子,本王就说与你一见如故。原来竟是亲情使然。大皇兄的案子本王当年就觉得甚是蹊跷,如今四哥这样对你干净杀绝,想来其中定和他逃不开关系。” “他如今动侄儿你和将军府一家,那就是和本王过不去。走!好侄儿,随皇叔去接你娘回家!” 说罢搂着欢哥儿就走。 几乎没有一丝的怀疑,他就选择了相信欢哥儿说的话。 主要是和靖王斗了这么多年,他实在对自己这个四哥太了解了。凡是四哥要赶尽杀绝、竭力掩盖的他都要拼尽了全力做对! 因为那必定是要命的真相! 更何况,还顺便赚了将军府一个天大的人情,还能在苏璃美人面前大展雄风!何乐而不为? 走了没几步,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回身大吼一声: “叫那个谁一起来!” 走出康王府,欢哥儿冲着康王行礼道: “五皇叔,你赶紧去救我娘。我还要去个地方。” “哪里?” “谢国公府!” 不能把筹码压在一个人身上。纵使康王应承了此事,但愿意出几分力还未可知呢…… …… 大理寺监狱。 外出归来的澹台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 阴森冰冷的监狱里,此刻点满了火把、炭盆,谢安隔着栅栏嚷嚷指示几个狱卒干活: “喂喂,把那个火盆移过来点儿,小爷我要是冻死了你们可不好跟靖王殿下交代!” “烤羊肉不是这个味儿,去,你跑一趟苏记,就说他们家少东家要吃最好吃的烤全羊,叫他们送两头过来。一头就赏你们了。” “对,给我娘再汤个汤婆子。我娘身子不好,冻着了回头你们脑袋都得搬家!” 澹台亭的脸黑得发紫,上前一脚踹飞了炭盆怒道: “你当这里是将军府呢!想干啥就干啥?小子,进来了就等死吧!” 说罢,回身冲着那几个点头哈腰的狱卒一顿打: “脑子被屎糊了!我就出去一炷香的功夫,你们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嘛?” 狱卒苦哈哈道: “大人,这小子说他爹是裴珩裴将军,裴将军可是咱大启的英雄啊!这万一是个误会,将来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吧!” “不好个屁!” 作为靖王忠实的走狗,澹台亭这回铆足了劲要把裴珩扳倒,为靖王拔了裴珩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来人,把这些都撤下去。另外,把这几个不长眼睛的打一顿丢出去,以后也不必在这里当差了。” “是!” 亲信把几人暴揍一顿,又来几个人把火盆全都撤了下去。 澹台亭走到栅栏前,抬起一脚把谢安手中的烤羊腿踹飞了,冷冷道: “还做少爷公子的梦呢!你不是要吃烤肉嘛?等会爷亲自给你烤烤皮肉,给你解解馋!” “呸!你敢动小爷一个指头试试!” 一口唾沫混着嚼碎的羊肉,劈头盖脸吐在澹台亭的脸上。 “找死!” 他大怒,伸手就要来抓谢安。 苏璃一个快步,将谢安拉到自己的身后。澹台亭还要用手来抓苏璃,被谢安抓起羊腿狠狠砸在手臂上。 澹台亭手背被砸得生疼,瞪了苏璃一眼怒道: “把门打开,把人都拉出来!本官要问话。” 哗啦啦一阵铁链子声响,两个狱卒身子一矮钻了进去,人还没站稳就被颂桃赏了一人一脚。 “你们敢动我家夫人和少爷一个指头试试!” 谢安更是嚣张,举着羊腿骨在狱卒头上一人赏了一棍。 澹台亭瞬间怒了: “给我都拖出来!进了大理寺狱,还想活着出去?嫌冷是吧,给他们好好烤烤火!” 第189章 看谁来救你 面对来势汹汹的狱卒们,谢安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自从踏进这阴森冰冷的地牢,谢安心里就一直打鼓。 咋咋唬唬喝五喝六的要那些人帮他准备炭盆、烤肉什么的,其实都是在给自己壮胆而已。 再说,苏姨和颂桃两个女子都不怕,他堂堂男子汉如何能怕? 心中只能暗暗祈祷,裴欢这会儿已经找到帮手来救他了。 见狱卒们一拥而上要来抓他们,谢安张开双臂将苏璃护在身后: “要动就动老子,别动我娘!” 苏璃心中实在感动万分。 这孩子! 方才她摸到谢安的手,明明怕得要死都在瑟瑟发抖,可还是一身男子汉气概护在她身前。欢哥儿这个兄弟真是没白交。 澹台亭一把揪住谢安的领子,道: “好小子!找死是吧!我就先送你上路。” 说着拖着谢安就要往外走。 苏璃和颂桃想要上前拉他,却被四五个狱卒拦住。 眼看着谢安被捆在架子上,澹台亭一把红彤彤的铁钳子怼到他眼前。 “小子,说!你爹是谁!” 谢安突然哈哈狂笑起来,往澹台亭脸上呸了一口唾沫,好笑道: “我爹?我爹是谢国公谢淮安。我还能告诉你我爷爷是谁,我爷爷是老谢国公谢天德。狗官,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小爷爷是谁!” “谢淮安?谢天德?” 澹台亭两眼一瞪,不相信地上前一把抓住谢安的头发,取过旁边的火把怼脸看。 监狱昏暗,谢安穿着学院的统一服饰,和苏璃又一直上演母子情深,澹台亭压根就没怀疑过抓错了人。 可眼下这么仔细一看,顿时大怒。 “来人啊!怎么回事?” 负责抓捕的捕快这下也知道抓错人了,吓得两股战战抖成了筛子: “回大、大人,不知、不知道啊!属下们一进学院说要抓裴欢,这小子就蹿起来了。属下、属下们哪里知道他、他不是!” “混账!” 澹台亭气急败坏。 裴欢没抓住,还怎么给将军府一家定罪? 他恼羞成怒,拎起谢安的领子道: “说,裴欢去哪里了?不说,我照样在你这漂亮的小脸蛋上印个铁印子!” 说着,手里的铁钳子就要烫下去。 谢安眼睛一闭吓得别过脸去。 “慢着!”紧要关头,苏璃大喝一声。 她被人扭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却还是挣扎着往前,怒斥道: “澹台亭,你不就是想要确认欢哥儿的身世嘛?我可以说,不过你不够格!叫你主子来,我要当着他的面说。” “裴夫人,你这是想要拖延时间,等着长公主来救你是吧?” 苏璃一愣。 又听澹台亭冷哼一声,“长公主殿下此刻只怕分身乏术,救不了你。” “殿下怎么了?” “怎么了?皇上病重,宫里紧急召见。你说长公主是要先进宫啊,还是来救你啊?” 靖王既然要动手,必然把将军府的外援切断。长公主位高权重,这段时间又频频作妖,写的那些戏文无一不在怼脸骂靖王和温贵妃。 这次要对将军府动手,自然要先将长公主控制起来。 眼下长公主已经被接进宫里,接下来的几天都会被温贵妃以给皇上侍疾为由困在宫里。 “裴夫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至于你的裴大将军,哼!听说他今早只带了百人进山去了。裴夫人,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原本,我们还担心裴将军在京畿大营里不好下手。哪知道他却乖乖出来了,还进了山。裴夫人,你就等着给裴珩收尸吧!” 澹台亭说罢,仰头哈哈大笑。 山里,他们养了上千的死士,还有一支上百人的神枪队。只要裴珩踏入,就叫他有去无回! 苏璃闻言,心脏如遭钝击。 靖王之狠毒,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 难怪他们敢那样堂而皇之的上门来抓人,原来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 “裴珩……” 苏璃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裴珩能够平安。 还有欢哥儿! 不知欢哥儿怎么样了。 如果她和裴珩注定要死在靖王手里,那至少逃出去的欢哥儿能活下去。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到最后还是要剩下欢哥儿和喜姐儿两个小娃娃在世上孤苦伶仃…… “澹台亭,你要打要杀冲我来。谢安是无辜的。他是谢国公家的独苗,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寒毛,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苏璃怒不可遏,冲着澹台亭怒斥道。 眼下,她是铁定走不了了。 谢安是无辜的,能保一个是一个。 澹台亭眼睛转溜了一下。 确实! 老谢国公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年轻的时候,谢天德跟着高祖打天下,一柄八十二斤重的偃月刀横扫千军。后来大启定国,他位列开国四大国公之首,还被高祖赐予了一柄金锏,上可打昏君,下可斩奸臣! 什么人不好抓!偏偏抓了这个混世老魔王三代单传的唯一孙子! “放!放放!快放走!” 澹台亭连连摆手,恨不得快点把这个混世小魔王赶紧送走。 被解了绳索的谢安却转身一把抱住了刑具架子,赖上了: “我不走!苏姨不走我不走!” “小爷我可不是说抓就抓,说放就放的!” 见这情状澹台亭一下怒了,转身踹了身边狱卒一脚骂道: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抬出去!” “是!” 几人一拥而上,又是掰手指又是拖又是拽的,可也不敢下狠手啊,愣是拿谢安没办法。 就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哟,这么热闹呐?” 众人扭身一看,只见康王一身骚包的红衣,那缎面看着柔软细腻如云朵一般,垂坠得极其顺滑,一点褶皱都没有。外头一件雪白的狐裘,红色和白色碰撞出一股独特的风骚。让人觉得这人出现在阴暗潮湿冰冷的监狱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一双小羊皮底的靴子踩在这脏污之地,竟让人有些莫名的心疼。 康王出现在这里,已经够奇怪的了。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揽着一个魁梧的女人,如此阴冷的天还摇着一把玉骨扇子,笑盈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康……康王?” 澹台亭打死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康王。 第190章 封你当侧妃 苏璃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康王。 自从庄子遇刺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康王了。说起来,那次康王还歪打正着地帮了不少忙呢。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情? 康王和靖王组团来要她性命? 苏璃不禁心中犯嘀咕。 就见康王搂着那个强壮的女子笑盈盈的走到她面前,精致挑飞的桃花眼滑到她身上,上下滑了好几下。 然后啧了一声。 康王漂亮的桃花眼一眯,薄唇轻启: “这么脏的手,也敢抓裴夫人。砍了!” “是!” 康王话音刚落,众人连他身边的侍卫长怎么出刀的都没看清楚,就听噌的一声,两道寒光闪过。 方才扭住苏璃手臂的那两个狱卒已经嘶声惨叫,地上多了两只血淋淋的手臂。 苏璃只觉手臂一轻,脑子更是嗡声一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了一张脸胸口一阵恶心就冲了上来。还是一旁的颂桃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冲着康王就骂道: “殿下你故意的吧!要是砍到我家夫人可如何是好!” 康王一愣,也反应过来扭头瞪了侍卫长一眼。 侍卫长顿时红了脸,低头道: “属下……属下不会失手的。” “回去领罚。”康王冷了脸。 “是!” 康王看着苏璃,见她怯生生的低着头,看起来胆子特别小的样子,真是觉得好笑。 他可是见过苏璃跳崖,拿着大石头面目狰狞硬刚野猪的残暴场面的!他可不信这点小场面就吓住她了。 真有趣! 装得还挺像! 他扭头就看向澹台亭。 澹台亭的脸更白,不光白还黑! 黑里透着白! “康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澹台亭的声音都带着颤。 “什么意思?” 康王搂着“朱贵妃”在澹台亭跟前晃了一圈, “听说澹台大人荣升大理寺少卿,本王特地前来恭贺啊。这是本王特地给澹台大人准备的贺礼。” 话音一落,侍卫长一拍手,就有一个侍卫拖着一个盘子上来。盘子上瘪瘪的,上头盖着一块红布,看不见是什么东西。 “澹台大人,不打开看看嘛?” 康王笑嘻嘻地看着。 澹台亭眉头一皱,上前一把掀开了红布。 就见盘子中间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手指葱白肉嫩,一看就是女子的手指。手指上还戴着一只白玉戒指。 “柔儿!” 澹台亭惊呼出声。 这只白玉戒指是他前不久刚送给娇妻聂云柔的,柔儿特别喜欢说衬得她的手指肌肤更加娇嫩跟白玉一般。 眼下这白玉戒指和手指一起出现在这里,那…… “我妻儿呢?” 澹台亭红了眼角。 “哦,方才本王来大理寺的途中,顺道去请了尊夫人。尊夫人肚子那么大,已经快八个月了吧。” 康王搓了搓手指,看着眼睛都快喷出火来的澹台亭道: “尊夫人娇柔貌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惜啊大着肚子。就是不知道小孩子从肚子里剖出来,大人还能不能活。要是能活,本王不妨多养她几天……哈哈……” “你敢!” 澹台亭怒目而视。 “哦?那澹台大人不妨看着,本王敢还是不敢?” 对视片刻,澹台亭终于败下阵来。 “殿下,您想要什么?” 康王呵呵一笑,道:“本王什么都有来,没有特别想要的。今日不过是来把本王的人带走,就这么简单而已。” 说着长袖一挥,侍卫长已经回身请苏璃出去。 到这里苏璃总算明白了。 康王竟是来救自己的? 不管怎样,先出去再说。这里又冷又臭,特别是看到脚边那两条血淋淋的手臂,就想吐。 “慢着!” 澹台亭面色一凛。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康王把苏璃带走,不然他在靖王那里还有什么脸面? 至于柔儿…… “怎么?澹台大人连妻儿都不要了?” 康王扭头问。 澹台亭心一狠:“大丈夫立于世,当以忠义为先。柔儿落入殿下之手,我只当她已经死了。至于我儿……愿我儿来世投个好胎!” 说罢,一挥手下令道: “来人啊!今日一个都不准放出大理寺狱一步,给我杀!” 一不做二不休,澹台亭干脆想把康王也一并斩杀在狱中。到时候关起门来,就说康王是当年谋逆一党的余孽,今日一并除掉,也算是给靖王殿下同时除掉了两块心头大石。 康王没想到澹台亭铁石心肠到这种地步,气得不禁发笑起来,同时漂亮的脸上一沉,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了。” 后退一步,侍卫长已经带人和澹台亭的人厮杀在了一起。 苏璃赶紧蹲下,趁乱抓住谢安躲在了康王的身后。 “喂!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嘛?怎么你自己也被困在这里了!” 想起来真是好气又好笑,苏璃瞪了康王一眼。 康王实在无辜至极,面对美人的埋怨,无比委屈道: “美人,本王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快!躲到本王身后,本王保护你!”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狱卒抽刀朝着康王劈来。康王吓得脖子一缩,然后就听: “砰!” “砰!” “砰!” “砰!” 四声齐响! 只见苏璃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还有颂桃手里拿着一块破砖,“朱贵妃”举着沙包大的拳头,齐齐砸在了那狱卒的身上,谢安更是喔打一腿踢在了狱卒的裆部。 他两手一摊:“裴喜教的!” 那狱卒双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草包!” 苏璃鼻子出气,深深鄙视了躲在她身后的康王一把。 倒是和“朱贵妃”对视一眼,抱拳互相道了一声: “女侠好身手!” “夫人好身手!” “朱贵妃”无比妩媚的一笑,夹着嗓子道:“哎呀,这位夫人见笑了!小女子其实吓死了呐!” 话音刚落,抬手又是一拳不偏不倚地打在冲上来的一个狱卒鼻子上。 苏璃都惊得嘴巴成了哦型。 康王更是! 一把扯过“朱贵妃”挡在自己身前,道: “贵妃好样的,护着本王安全出去,本王封你当侧妃!” “当真?”“朱贵妃”一声吼,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捏着嗓子扭捏道,“妾身自当护王爷平安。” 她有的是一把子好气力,当下和苏璃、颂桃、谢安三人对视一眼,四人狠狠一点头,朝着监狱出口一路退去。 第191章 谢老国公 苏璃三人将康王和谢安围在中间,一路厮杀一路退到了大理寺门口。 “夫人,看到出口了!” 颂桃一声大吼,众人振奋。 一鼓作气冲出监狱,眼前骤然一片大亮。可还没等高兴呢,就见大理寺外头,密密麻麻围满了捕快。 还有一圈弓箭手,搭弓对着出口。 “大意了!” 康王一跺脚,一群人已经落入前后夹击的尴尬境地。 澹台亭一脸戾气追出来,拔刀相向。 “这些埋伏的弓箭手,原先是为裴珩准备的。以防万一他冲进城里来救人。没想到,竟给你们先用上了。” “弓箭手听令!” 他手中握刀振臂高呼, “逆犯勾结同伙,企图越狱而逃。给我格杀勿论!” “是!” 震耳欲聋的回声让被围在最中间的康王全身一震,他拨开侍卫探出脑袋怒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王是康王。你们胆敢射杀亲王,罪同谋逆!” 话音刚落,就听噗的一声弦响。 康王下意识脖子一缩,身前那个侍卫已经胸口中箭倒地。 此刻,澹台亭看到康王分外的仇恨,一想到妻子的那根断指,他就恨不得将康王碎尸万段。 “贼人冒充亲王,企图劫狱。给我全都就地正法!”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康王气得跳脚。 今日他出门带了十几个侍卫,想着凭他堂堂康王去监狱里带个女人出来,还不是手拿把掐。 真是低估了靖王的丧心病狂了! “美人,没想到救不了你,反而要害你命丧于此了。不过,能和美人同年同月同日死在同处,本王这辈子也知足了!” 康王说着就要往苏璃身上靠。 谢安“噫”了一声,抖了抖身子麻溜的钻到了康王和苏璃之间,苏璃更是一个横步躲开了康王的贴贴。 “朱贵妃”呀的一声,欣喜地双眼一眯一个熊抱搂住康王,油腻腻的胖脸在康王身上蹭来蹭去,嗲道: “王爷!真是没想到,王爷竟爱慕奴家如此之深。奴家这些年跟着那杀猪的真的都是白活了。王爷放心,从今往后,奴家一定一心一意伺候王爷。” “……” 苏璃简直没眼看了。 康王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康王更是后悔啊,一脸埋怨的看得侍卫长!这是找的什么货色啊!苏璃虽说敢杀猪,可也没有这么强壮的肱二头肌啊! 要命了,还勒得这么紧! 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边康王生不如死,那边苏璃也心下怆然。 她搂住谢安和颂桃,悲戚又有些壮烈道: “没想到,我竟是这样的结局。” “谢安、颂桃,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夫人,别这么说。能服侍夫人一场是颂桃的荣幸。下辈子,颂桃还要跟着夫人!”颂桃泪下,抱着苏璃哭道。 谢安却一扭头,道: “苏姨,我相信裴欢!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苏璃摸摸谢安的头发。 “好孩子,苏姨也相信欢哥儿。咱们一起等他!” 其实,此刻就内心来说,苏璃反倒希望欢哥儿不要出现。这里已经是龙潭虎穴,欢哥儿就算来了也是送死。 至少能活一个。 也是好的。 话音刚落,就听死寂的长街上一阵马蹄声响,宋慈飒爽英姿如疾风般席卷而来,同时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永安侯府几十个家丁仆妇,手中都拿着棍棒,还有一辆全力奔跑的马车。 马车上帘子打开,露出苏喆的脑袋: “阿姐!欢哥儿!我们来救你们了!” 只见宋慈噌的一声,从马背上拔出长剑,脚尖一点马鞍,人已经掠过包围圈稳稳落在了苏璃身边。 她长剑横在身前,清朗如玉击的声音响起: “阿姐!我护着你们!” 说罢冲着对面朗声喊道: “澹台亭!大理寺是稽案追凶之处,不是你滥用私刑、屠害忠良的地方。你公器私用就不怕被言官弹劾吗?” “永安侯此时已经入宫觐见皇上,是非曲直稍后就有分销。你最好赶紧放人!等候圣旨行事!” 事情到了眼前这个地步,往前一步就能大功告成,澹台亭哪里肯善罢甘休。 他一指宋慈道: “废什么话!” 一声令下,飞箭瞬间往这边射过来,顿时又有几个侍卫倒地。 宋慈用剑格开箭羽,将苏璃护在身后。当她看到谢安的时候,愣了一下,却立刻反应过来了,不由得衷心赞一声: “好小子!” 包围圈外,苏喆见状拄着拐杖下来,带着家仆就从外头开始冲阵。他一冲阵,苏璃这边的压力骤减。 大理寺监狱外,瞬间混战成了一团。 澹台亭看着越来越混乱的场面,心乱如麻。今日这事情到底是他和靖王想简单了。 原本以为苏璃就长公主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可没想到来了一个康王,这会儿又来了一个永安侯府、镇北侯府。 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这事情是越闹越大了! 两方胶着在一起,正不知如何收场时,长街那头又传来一声爆喝: “哪个混账王八蛋胆敢动老子的孙子!” 澹台亭刚刚够时间转过头去,就听砰的一声巨响,胸口被一击重物当胸击中,愣是飞出去好几丈远,噗的呕出好大一口血来。 “祖父!” 谢安兴奋大叫。 苏璃定睛一看,一位怒发冲冠的老者,胡子雪白,一身金甲,手持一根金锏骑在马上威风凌凌,要命的是,两边太阳穴还贴了好大两个膏药。 来人真是老谢国公谢天德! 随行的还有谢安的三个姐姐和乌央央一群国公府的府兵。 这群老府兵们各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手上沾过不下上百条人命,一个个下手残暴得很!不消片刻功夫,澹台亭的那些手下就被收拾了。 “娘!” 欢哥儿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猛子就冲进了苏璃的怀里。 他从康王府出来,转头就去了谢国公府。 康王虽位高权重,但欢哥儿总觉得不能把希望全都压在他身上。 而谢国公原本还躺在躺椅上贴着膏药这儿疼那儿疼,一听孙子被人抓进了大理寺狱,哪哪儿都不疼了,拎起金锏点了府兵就来了。 “欢哥儿。” 劫后余生,苏璃再看儿子,觉得他瞬间就长大了不少。 “娘,您没事就好。”欢哥儿生怕苏璃在牢里受半点儿委屈,此刻见她完好无损才安心。 说完冲着灰头土脸的康王狠狠瞪了一眼。 果然! 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第192章 运动一下暖和多了 “好侄儿!本王……本王……” 康王想解释几句,可支吾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妈的! 玩了一辈子鹰被鹰啄了眼! 康王心中怒火中烧,抄起侍卫长手中的长刀走到澹台亭身前,挥手就是一刀。 “啊!” 澹台亭大腿上被戳了个窟窿,鲜血横流。 “狗奴才,睁大了眼睛看清楚!本王你都敢杀!你可真是靖王的一条好狗!”康王满身戾气,恨不得一刀一刀把澹台亭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呸!” 澹台亭啐了一口。 “本官按大启律法照章办事,手续齐全,证据确实,追凶问案何错之有?!倒是康王殿下,无凭无据就带人闯入大理寺狱武力劫囚。这件事情说破了天去,理也不在殿下那边!” “嘴倒挺硬!本王倒要看看等本王在 你身上戳满窟窿后,嘴还有没有这么硬!” 气得康王拿着刀又狠狠在他另一条腿上捅了一个血洞! 这边苏喆已经抡着拐过来,“阿姐,你没事吧。” 苏璃摇摇头,看着他和宋慈道: “你们怎么来了?” 苏喆深吸一口气,“多亏了沈大人。” “沈大人?” 苏喆道:“是沈大人来家里报信的。他这会儿伤口崩裂昏迷过去了,在家里母亲看着呢。父亲得知消息,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阿姐!欢哥儿他……” 苏喆想问欢哥儿是不是大皇子的遗腹子,可一想到这一年来和欢哥儿的相处,他一挥手道: “唉!无所谓了!” “不管欢哥儿从前是谁,总之如今他是我们家的孩子。阿姐放心,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会护着你和欢哥儿安全的。” 苏璃欣慰地看着弟弟。 这一刻,弟弟是真的长大了。 她搂着欢哥儿道:“对,欢哥儿是我们家的孩子,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说罢,她拉着欢哥儿走到谢老国公面前行礼道: “苏璃谢过老国公搭救之恩。” 谢老国公耄耋之年,已是难得的高寿。平日里听谢安的描述,总觉得谢老国公应该是个浑身病痛走路打颤的糟老头子一个。可今日一看,分明就是一个精神奕奕的老将军。 就是两边太阳穴上那两个黑乎乎的大膏药,看着实在有些出戏。苏璃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里。 老国公声如洪钟, “你就是那个苏璃?!” “正是。”面对开国的老英雄,苏璃十分的恭敬。 谢老国公捋了捋胡子,欣赏道: “裴珩那个臭小子倒是好眼光!先是捡了个好儿子,又白赚一个好媳妇儿!” 话音刚落,欢哥儿就仰头对苏璃道: “娘,我已经把我的事情都告诉老国公了。” 苏璃先是一愣,立马一提裙摆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国公在上,苏璃求国公救我儿一命!” 谢安也咚的跪在地上: “祖父,裴欢是我好哥们儿!不管他是裴将军的孩子,还是大皇子的孩子,都是我的兄弟!祖父,靖王就是个大坏蛋,他已经不止一次要杀裴欢了。上回在庄子逼得他和苏姨跳崖,这回连我都要一起杀。” “祖父,皇上生病了没人能管得了他,只有您能管了!” “祖父,救命啊!” 谢安小眉毛拧成一团,还把袖子撩开来给谢老国公看他手上被澹台亭拧的淤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谢老国公气得直吹胡子。 一把拎着苏璃和欢哥儿起身,道:“好孩子,祖父带你进宫去。那个糊涂皇帝还有那个混账靖王,老子正好拿着金锏一个一个敲打过去。” “谢过老国公。” 苏璃立马换上一副乖巧听话的面孔。 一扭身,她就对苏喆和宋慈道: “将军有难,快派人去救他。” 澹台亭说了,裴珩进山定是有去无回。 “阿姐,我们这就去。” “对方手中有火铳,恐怕人手还不少。你们这几个人……”苏璃一看永安侯府那几十个仆从,一个个手里拿着棍棒扫帚的,哪里是对手? “阿姐放心,我去城防营找肃王借兵。就说出城剿匪。” 苏喆脑子转得快。 “好,快去!” 安排好这些,苏璃走到澹台亭跟前。 他全身上下已经被康王捅了不知道几个血窟窿,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血窟窿里滋滋的冒着血。 康王扎一个窟窿骂一句,“朱贵妃”在旁边拍着小胖手,侍卫长皱着眉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太tm惨了…… “停停手!” 苏璃拍了拍康王。 “美人?” 康王见苏璃主动和他打招呼,一把扔了刀,收起一脸阴鸷的表情,接过侍卫长递来的帕子一根一根擦着手指。 “美人,你放心,他这样对你本王不会饶过他的。” 康王今日在苏璃面前丢尽了脸,怎么也得在澹台亭身上找补回来。 “殿下,在你饶不过他之前,先让让。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 苏璃挥了挥手掌,示意康王后退。 澹台亭见状,瑟缩了一下喊道: “裴夫人,你要干嘛?你……” “啊!” 澹台亭话没说完,脸上就被苏璃狠狠地踹了一脚,踹完还恶狠狠地说: “是吗?” 澹台亭被一脚踹得都怀疑人生了,愣了好半天才一血掌拍在地上,怒道: “姓苏的,你别太狂!……” “啊!” “姓苏的,你窝藏养育逆犯,我等着看你全家满门抄斩!” “啊!” “姓苏的,你等着给裴珩收尸吧!” “啊!” “姓苏的,呜呜……你还是不是女的……” “呜呜……” 苏璃终于踹累了,重重呼出一口气,抻了抻双手做了个扩胸运动。 “啊,做了一通运动身体暖和多了。欢哥儿,走,进宫!” 康王看得目瞪口呆。 拉着侍卫长道: “看见没?看见没?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你给本王照这样的找!听见没?” “是!” 侍卫长刚应下,一旁的“朱贵妃”就不干了,一把搂过康王的脖子,嘟嘟嘴道: “哎呀王爷!一炷香前你刚刚才说过,奴家保护你安全出来,就封奴家当侧妃的。你可要说话算数啊!奴家今日第一天进王府,今日可是奴家新婚洞房夜啊,王爷找什么新人啊!啊,王爷!!” 一串王爷带着长长的尾音,嗲得康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朝着苏璃的背影无助地伸出一双手: “救命啊!” 第193章 有埋伏 连日晴天,山脚的积雪早已化尽。 裴珩带着一支百人小队从京畿大营出发,在春生的带领下已经往深山里走了半日了。 眼看着山势越来越陡峭,渐渐的就越过了雪线,脚下的积雪又慢慢厚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处岔路口。 领路的春生喘了口气,一指路口道: “将军,那次我就是在这里跟丢的。” 一身戎装的裴珩面色沉静的走到路口处,只见一条平坦小径宛然而上,在前方陡然转了一个弯不知通往何处,而右边却是一片陡峭的山坡。 “将军,那次进山我明明看见他们往这儿去了,可我跟着往前转了个弯他们就不见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实在吓人的很。加上天色有些晚,我不敢独自一人在山里久待,就回去了。” “但我可以肯定,他们就是往这里去的。” 春生指着小路道。 裴珩站在路边仔细看了看,一挥手已有一队斥候朝着山顶奔去。 他又看了一眼右边的陡坡, “这儿有草木折痕,来人!也上去看看。” 斥候上前探路,队伍暂时停下歇脚。 身后连城贴心的递过来一只水壶,裴珩仰头喝了一口。 眼前这片山林连着邙山山脉,延绵几百里,山高林深,别说在里面躲藏几百人,就算是在里头藏下一支万人的军队也不会轻易叫人发现。 眼下看来,裴珩隐隐有些担心,这次出来带的人手可能不够。 看出裴珩的担忧,贺兰岳一拍胸脯道: “将军放心,这批人都是将军精挑细选的,个顶个的能打!万一真碰上了,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 “就是!”齐闽也跟着道,“更何况有夫人研发的这连发弩相助,就算对方来个千人我也不怕。将军,这连发弩设计得实在巧夺天工,军中的工匠们看了都赞不绝口呢!” 经过军中工匠的改良,连发弩的射程和杀伤力都有了成倍的提升—— 弩箭的箭头呈现可怕的三角锥形,还有倒钩,一旦射入人体就能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想要拔出来都不可能,除非剜去一大块皮肉。箭身还有放血槽。 实在是成了真正的战场杀器。 “还是小心为上!” 虽有利器加持,但火铳的巨大杀伤力裴珩是见识过的,当下告诫众人不可轻敌。 山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此处的风景也十分的秀美,裴珩不禁有些想念娇妻。 已经七日不曾回家。 和阿璃成亲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未离开她这么久,他实在是想念得紧。 又是想念阿璃的一日。 也不知阿璃晚上睡觉冷不冷?算着日子她癸水就这几天了,也不知道她肚子痛不痛?没他在身边有没有好好吃饭?孩子们听不听话? 今日天不亮就出营了,让秦川带的信阿璃应该已经收到了。 最好今日能了结手上的事情,这样今天晚上就能飞身回去与阿璃团圆了。 想到这里,裴珩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此时,道路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众人立马起身停止休息,排成了战斗队形。 “将军!” 没一会儿,山路上跑下来一个斥候。 “回禀将军,这边的道路貌似平坦,可道路尽头竟是一处断崖,稍不留意就有一人摔了下去。” “人呢?”裴珩眉眼一冷。 “救不了了!”那斥候面露哀恸。 “断崖处雾气蒙蒙,若不走近了根本看不出那里居然是一处断崖,还以为是一处平坦的山顶。属下几人冒险靠近,那断崖底下深不见底,实在险峻。” “可恶!” 贺兰月一拳头打在路边的枯木上, “敌人竟如此阴险,将藏身之地藏在这种地方。若不是事先派出斥候侦查,咱们这一整队的人贸然上去岂非凶多吉少?” 裴珩略一沉吟,转身面对右边陡峭的崖壁。这条隐蔽的小路看着十分难走,可派出去侦查的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来。 此刻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看来,这是他们设置的障眼法和陷阱。越是平坦的道路却越是暗藏危机。说不定右边才是生路。” 裴珩的话音刚落,右边的崖壁上就跳下来一个斥候。 “将军,右边虽难走,可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条小路,显然被人刻意遮掩过。属下们一路上到山顶就看到了一处断崖。可奇怪的是,山上是条断头路,没有其他出路了。” 果然! 裴珩一声令下,“上山!” 队伍顺着右边崖壁一路攀爬上山,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赫然开朗,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巍峨的云海。 山顶尽头是一处断崖,断崖下翻腾的云海如千军万马一望无垠,眼前波澜壮阔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是捉拿刺客杀手,可能都要赞叹一句我大启秀丽山河! 春生早已看呆,身心都沉浸在这番壮丽景色中,不知不觉的就往前走去。 “小心!” 就在他一脚即将踩空的时候,裴珩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 春生宛若在梦中,扭头懵然的看了裴珩一眼。见自己半个身子悬空在断崖外边,这才吓出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劫后余生的春生吓得面色发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小心一些!” 裴珩一声令下,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实在不能掉以轻心!每一步都要踩稳了才行。 “是!” 小队训练有素,立马开始四下寻找痕迹。 约莫又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在崖边一个大石头后面传来声音: “将军,发现入口了。” …… 推开机关,一个山洞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石阶一路向下,一股阴暗潮湿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贺兰岳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沿着石阶一路往下山洞越走越深。入口的亮光逐渐在头顶消失不见,洞壁上还是逐渐变得潮湿起来,摸着还有一层湿润的苔藓。 想来已是深入山腹之内。 众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直到脚下石阶不再向下,裴珩知道这是到底了。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众人已经身处一个巨大山洞之中。只是山洞中的一切叫人看了顿时毛骨悚然,寒毛倒立。 只见整个山洞中一片焦黑,所有的一切都被烈火焚烧过,已经看不出其原来的样子。一堆被烧焦的器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期间还蜷缩着几十具尸体。 一个个都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爹!爹!” 春生一个踉跄已经冲了出去。 可那些焦炭一样的身体如何还能分辨的出哪一个是他爹? “将军!这些人全都是被一剑抹了脖子,死后才被人纵火焚烧的。对方简直就是魔鬼!” 贺兰岳一拳砸在一个木头架子上。 裴珩看得也心情异常沉重。 “此处积灰甚多,看似已经被荒废多时了。你带人善后妥善处理尸体。我带人继续往前搜索,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是!” 裴珩带着队伍一路往前,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一亮,已经走出了山洞。眼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抬头一看,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山谷里。 “有埋伏!” 裴珩耳力异常敏锐,刚出山洞就察觉对面竹林中有埋伏。几乎就在他脱口而出的同时,轰轰轰的一阵枪响,对面竹林里已经闪过无数道火光,直冲他们而来。 第194章 闯宫 另一边,苏璃带着欢哥儿跟着谢老国公一路往皇宫而来。 刚到宫门口,就看见父亲永安侯正在闯宫门,他被一个老太监带人给拦在了门外,永安侯撸着袖子正要往老太监身上招呼。 “父亲!” 苏璃紧赶几步上前拦住。 闻言转过身来的永安侯,看到苏璃的一刹那眼圈有些发红,很快就镇定下来,一抖袖子正了正衣冠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道: “可有事?” “女儿一切都好。”苏璃感受到父亲的关心,心中一暖。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永远不苟言笑板着脸,对她要求也甚是严格。何时有过这么不庄重的一面? 不过从方才那一幕看来,父亲的心里还是爱她的。 “老国公,什么风把您也给吹来了。” 方才差点儿和永安侯打起来的太监见到谢老国公,赶紧恭敬地行礼。 苏璃见过这个太监,是温贵妃身边的大太监楼公公。看来,温贵妃是已经知道了大理寺那边的消息,掐着点儿派人在这里等着呢。 谢老国公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一把推开了就往里走。 “起开!老子要见皇上。” “哎呀呀,老国公啊,皇上刚吃了药睡下这会儿实在不方便见您啊。奴才刚才就说过了,不能见啊!” 楼公公小碎步紧紧跟着,一挥手叫了一群小太监上前阻拦。 这群小太监方才对着永安侯动手动脚的,可这会儿面对谢老国公却不敢近身,一个个只得张开了手臂围成一个圈将谢老国公和苏璃等人围在一起。 “狗奴才!睁大了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 谢老国公瞪圆了眼睛。 楼公公连连的点头哈腰: “老国公哟,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这会儿真的不方便啊!” “滚!” 谢安抬起一脚踹在楼公公身上。 “安儿!不得无礼!” 老国公见谢安动武,怒斥一声。 谢安抬起的拳头还没落在,讪讪的停在半空,转头怒道: “祖父!这狗东西拦着您不让进,肚子里就没憋好屁。咱干嘛还给他留面子!” 楼公公闻言腰杆子直了直, “还是老国公深明大义啊!您老人家身子骨不好,还是让咱家亲自送您出宫回家休养。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就不必惊动您老人家了。” 说罢,一挥手道: “来人啊,送老国公出宫。” 谢老国公呵呵一笑,摸了摸谢安的头道 “臭小子,你这花拳绣腿的不行。瞧好了!” 话音刚落,沙包大的拳头扬着就朝楼公公的面门而去,一边打一边骂道: “狗仗人势的玩意儿!老子的路也敢拦,老子一根黄金锏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你一个没根的阉狗也敢在老子面前吠!老子打死你都嫌拳头脏!我呸!” 谢老国公拳脚并用,冲着楼公公好大一顿揍,直打得楼公公抱头求饶,哭爹喊娘。 “老国公饶命啊,饶命啊…… ” 那一圈小太监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哪个还敢拦?哗啦一下全跪在了地上。 谢老国公一顿输出,尤不解恨,抬起一脚踹飞了楼公公好几丈远,扭头对着谢安道: “瞧见没?打人要这样打!别不痛不痒的,挠痒痒呢!” 说着,把太阳穴那两张已经歪歪扭扭的膏药一撕往地上一甩, “老子就说那些全是庸医,贴的这劳什子膏药这么多天,不如打一顿来得有效果!” 苏璃和欢哥儿对视一眼。 牛逼啊! 这大腿算是抱对了! “老国公辛苦了。”苏璃狗腿的上前搀扶一把。 谢安和欢哥儿路过楼公公身边的时候,每人都补上了一脚。 永安侯也撸起袖子砰的一拳。 这一拳早就想打了! 呸,狗奴才! 苏璃看了眼父亲,道: “父亲,宫中有谢老国公坐镇我和欢哥儿不会有事的。裴珩如今还在城外,阿喆和宋慈带人去救他了。父亲,您能不能……” 永安侯一挥手,“好了,你不必说了。爹知道怎么做了。” 他看了看欢哥儿,又看了看苏璃道: “你们都要好好的!” …… “皇上,来,再喝一口。” 温贵妃坐在床前,轻柔地喂上一口黑乎乎的汤药。 景德帝今日一早清醒了半盏茶,这会儿又迷糊了。他嗬嗬几声,那汤药一半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唉!” 温贵妃长叹一口气,对跪在地上侍疾的长公主道: “妍儿,你也看到了。皇上怕是不成了。” 长公主眼看着景德帝一副日薄西山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 “父皇,您慢点喝。宫中的太医不成,儿臣去给您找宫外的大夫。儿臣相信,一定有人能治好父皇的。” 温贵妃见状嫌弃地将药碗一放,走出寝殿。 没了那股浓重的药味,外头的空气骤然清新。温贵妃揉了揉太阳穴问贴身宫女道: “殿下那里有消息传来吗?” “还没!” 宫女摇摇头。 温贵妃紧握拳头,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眼中锋芒毕露, “只要皇儿此举一击得中,除了裴珩这个眼中钉,京畿大营就会尽归我儿之手。到时候,皇儿军政大权统统在握,皇位自然唾手可得。” “本宫也不必在费心费神伺候这个老不死的,届时就送他上路。” 原本,她想让裴彦娶了镇北侯家的千金,就能借此拉拢镇北侯为己所用。没想到被苏璃和永安侯横插一脚坏了好事。 后来老皇帝都病入膏肓了,居然还密诏将裴珩起复,还将京畿大营交到了他的手上。想来真是可恶至极! 若不是这一大家子,她和靖王早就得手了。何至于现在这样,吊着老不死的不能让他死,还得苦哈哈地伺候着? 温贵妃吐出一口闷气。 就看到殿前出现了一个她最讨厌的人——苏璃。 温贵妃揉了揉眼睛,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苏璃这会儿不是应该被关在大理寺监狱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圣体金安。” 苏璃一脸柔顺,恭恭敬敬地给温贵妃上眼药。 “你?你怎么在这儿?” 温贵妃惊得后退了半步,半天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扶了扶发髻干咳一声: “起来吧。” 后头鼻青脸肿的楼公公连滚带爬一路跑过来, “娘娘,哎哟哟,我的娘娘唉。奴才、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啊!”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本宫滚!” 温贵妃怒斥一声赶走这帮没用的东西,随即转头对苏璃道: “大胆苏氏,你窝藏逆犯之子,此刻应在大理寺狱受审才是,怎的会出现在此?你莫要仗着本宫是你姨母就胆大妄为!本宫铁面无私,律法面前绝不会容私的。” 温贵妃以为苏璃是来找她求情的,一开口就将她的路给堵死了。 苏璃无语极了。 她无辜可怜地看了谢老国公一眼。 一旁的欢哥儿心头一跳。 娘又来了! 这招示弱真的无往而不利啊! 果然,谢老国公被她这么一看,白花花的胡子吹得乱飞,狮子大吼道: “祖宗传下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可老子怎么听着,贵妃娘娘对前朝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老国公,本宫……” 面对刚正不阿的谢老国公,温贵妃也是有点发怵的。又见他腰间插着金锏,就更加不敢乱说了。 “本宫何曾干政。不过是如今皇上病重,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帮皇上多留意一些外头的事情罢了。” 老国公登登登几步上了台阶,走到贵妃身边瞥了她一眼,道: “没有最好!否则别怪老子腰间金锏不客气!” 说罢扭头冲着苏璃和欢哥儿招呼, “走了。这么冷的天,站这里喝什么西北风!” 第195章 祖孙相见 “皇上,起来了!” 谢老国公一跨进寝宫就扯着大嗓门让让开了,从外间一直走到里间一路上太监宫女们全都给他行礼。 老国公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一直走到景德帝的床边,他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景德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勃然大怒,冲着顺大监一顿开骂: “小顺子,你怎么照顾的皇上。他明明比老子我还年轻几十岁,怎么瞧着比老子还像个糟老头子!你这个奴才怎么当的差!” 顺大监一把年纪了,在宫中都是元老级别人物,从来都被人尊称一声大监。 如今能指着鼻子叫他小顺子,除了皇上,也就剩下眼前这位老国公了。 想当年,谢老国公横刀立马的时候,他可还是个牵马执蹬的小太监。 被谢老国公这一嗓子吼,顺大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赶紧上前讨好道: “老国公,这大冷的天您怎么进宫来了?您要来看皇上说一声啊,小顺子叫人备了马车亲自去府上接您。” “哼!” 老国公一屁股坐在景德帝床边上,鼻孔出气没好气道: “亲自去接我?老子受不起。” “老子自己来了,到了宫门口还被人拦着不让进来!要不是老子一路打进来还看不到皇上了。” 说着,老国公一把抓起景德帝的手,老泪纵横: “皇上啊,没想到你都这般光景了啊!你说说你啊,好小子比我这老头子还不如啊!我老头子如今一顿还能干三碗饭,方才揍了那狗日的公公一顿这会儿又饿了。你怎么就这样了呢?” “定是你那上不来台面的小妾照顾不好你。当初我和你父皇说过,这个姓温的长得虽美艳心眼子却小得很!哪里有半点持家的端庄大度!” 老国公说这话的时候,温贵妃刚好跟着进来全听到了,美艳的脸上顿时蒙了一层冰霜。 她红唇紧闭,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可偏偏这骂她的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嗬嗬!嗬!” 景德帝喉咙底下压了一口浓痰似的,嗬了好久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两个眼睛翻着白肚,看得一旁的苏璃心都揪起来,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 可老国公一点儿没看到似的,拉着景德帝一个劲儿的唠嗑: “你说说你啊!吕氏温良恭俭,雍容大度,那么好的媳妇你偏偏要疑心她!还有那么好的儿子就那样活生生被你给逼死了!你就是被这个妖妃给鬼迷了心窍了呀,你呀!这好好的日子,被你过成了什么!” “要我老头子说啊,你今天成这样就是活该!” 老国公旁若无人,吧啦吧啦的开始谴责景德帝,接下来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连带着把温贵妃一家全都骂了个遍。 苏璃听得一颗小心心扑通扑通的。 天啊,从来没想过,居然还有人敢这么骂皇帝的! 老国公真是我辈楷模啊! 腰间别了把黄金锏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景德帝听得全身激动起来,可翻着白眼嗬嗬半天,愣是一个字都出不来。 苏璃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噶过去,赶紧给走过去一把扶起景德帝,用空心掌在景德帝后背噗噗噗的拍起来。 约莫拍了十几下,只听景德帝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老痰,然后呼呼的开始大口喘气。 “皇上!” “父皇!” 众人尖叫。 温贵妃更是大吼一声,鲜红的指头就差怼到苏璃脑门上了,开口怒道:“大胆苏璃,你要干什么!皇上都被你拍吐了!” 见景德帝这一口气顺上来,苏璃这才放开他走到床前咚的一声跪下。 “情况紧急,臣妇有冒犯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长公主见景德帝折腾了这一下,面色反倒红晕起来,气息也平缓了许多,喉咙底那呼哧呼哧的声音也轻了,欣喜道: “父皇,您是感觉好一点了吗?” 景德帝缓缓点了点头,沙哑的喉咙终于发出点声音说道: “啊,这一口痰快把朕给憋死了。” 长公主赶紧上前扶住景德帝,学着苏璃的样子坐在景德帝身后,轻轻给他拍起背来。 景德帝这才有精力缓缓环视了一圈,看到谢安和欢哥儿都来了,浑浊的眼睛也有了一点点光,点头道: “两个好孩子,还知道来看看龙爷爷,不错。” 苏璃扭头一看欢哥儿。见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景德帝,也不下跪也不行礼,赶紧拉了一下他。欢哥儿这才不情不愿的低头: “皇上。” 谢安眼珠子一转,嘴巴一咧就扑了上来,嚎啕大哭道: “龙爷爷!小安子差点儿就见不着您了。有坏人要杀小安子和欢哥儿,龙爷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边哭边往景德帝怀里蹭。 “怎么回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你们哥俩?” 等谢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大理寺的遭遇哭诉了一遍,景德帝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龙爷爷?龙爷爷!您在听么?” 谢安伸手在景德帝眼前晃了晃。 “你说、说什么?欢哥儿、欢哥儿是谁的儿子?你再说一遍?!” 景德帝的面色骤然变得很差,沉重的语气也让谢安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下他也吃不准景德帝是怎么个意思了。 是喜欢欢哥儿? 还是不喜欢欢哥儿? 谢安看了一看苏璃又看了一眼谢老国公。 苏璃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谢老国公也摸了摸腰间的黄金锏。 谢安心中大定,哗啦站起来大声道: “龙爷爷,您还不知道吗?整个盛京城的人可全都知道了,欢哥儿是您的亲孙子!嫡亲嫡亲的亲孙子!” “龙爷爷,当初在苏记酒楼,您不是就说么?要是我和欢哥儿是您孙子就好了。您美梦成真了!龙爷爷呀,您高兴坏了吧!” 谢安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看景德帝。 而景德帝的眼睛则是瞬间瞪得滚圆,看着眼前俊秀清朗的欢哥儿,抬起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你、你、你……” 坐在景德帝身后的长公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父皇不认欢哥儿要把欢哥儿以逆贼论处,她就在父皇开口前一掌拍晕他,然后带着欢哥儿一路从皇宫闯出去,带着他远走高飞! 更多的,长公主是赌父皇能认下欢哥儿! 毕竟,是父皇让她在护国寺给皇后和皇兄立牌位又做法事,还给了她秘旨让她调查当年的案子。 父皇心里也是对当年的案子心存怀疑的。 “父皇,您不是让妍儿去护国寺给皇兄烧香吗?定是上天感应到了您的一片赤忱,这才让您和欢哥儿相见。” “父皇!?” 长公主感觉到景德帝在全身颤抖,正要转过来看看他,就听噗的一声,景德帝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身子一挺往床上直直的栽了过去。 第196章 举荐神医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景德帝的寝宫里一派紧张的气氛。景德帝突然吐血,吓坏了所有人。太医、宫女、太监、嫔妃们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出。 偏殿里。 谢老国公坐在暖榻上打盹,胡子吹得一下一下飞起。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劳累的一天早就困顿不堪,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连谢安也累趴了,抱着谢老国公的大腿呼呼睡着了。 苏璃在偏殿里来回不停的踱步,她们被关在偏殿里已快一个时辰了,她一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 “夫人,您歇会儿?” 颂桃看着实在心疼,夫人这一天就没安稳过。眼看外头这阵仗,也不知道今日这皇宫还出不出的去。 苏璃心里想着事情,被颂桃搀扶着无意识地在暖榻上坐下,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不对啊! 原着中景德帝没那么短命啊。 他明明差不多这个时间病就要好了呀!今日一见怎么看着一副随时会死的面相?难道她的到来,连景德帝的命运都改变了? 不行啊!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景德帝死了,谁来保欢哥儿?谁来保将军府?裴珩还在城外山里不知生死呢! “娘!” 从进宫以来,欢哥儿就一直沉默不语。 他此刻心情沉重。 情感上他心里痛恨景德帝昏聩,眼见他吐血晕厥心中无比畅快,恨不得他就这样死掉才好。 可理智告诉他,景德帝现在绝对不能死。不然娘和爹都会因为他的事情被连累。 “娘,他……会死吗?” 欢哥儿面如死灰,沉沉的问出一句话来。 苏璃闻言一滞,招手让欢哥儿挨着她坐下,摸摸他的头柔声道: “不会!” “娘,那爹呢?爹会不会有事?” 欢哥儿迫不及待追问道。 “也不会!” 虽然心里担心裴珩,但在孩子面前苏璃不流露半点。她是母亲,在大事面前她绝对不能乱。 苏璃无比坚定地回答: “你爹武艺超群,是盖世英雄。娘能掐会算,偷偷算过你爹的命数,他会幸福安康一直活到108岁!不光你爹不会死,我们大家都不会死。我们全家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听到娘说她掐算过了,欢哥儿黑亮的眼睛里不由得冒出一丝精光。 他就知道,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次都能准确的算准。 “娘的话,我信!” 重重的点头,欢哥儿的腰杆子都瞬间挺直了不少。 安慰归安慰,眼下的困局却是真实必须面对的。苏璃决定赌一把。 转头对颂桃道: “照顾好欢哥儿。我出去一趟。” 说完,她直接走出偏殿,冲到景德帝的寝宫门口对着里头大声喊道: “臣妇有良方可救皇上,臣妇求见皇上。” …… 寝宫里。 听完苏璃的话,温贵妃一挥袖子怒道: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 “太医院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居然举荐一个乡野的赤脚郎中,简直是把皇上的性命当作儿戏!” 苏璃跪在地上,郑重道: “贵妃娘娘,费神医医术高超,只是为人低调平日里只给那些没钱的穷人治病疗伤,所以声名不显。但他治好了将军却是不争的事实!臣妇恳请诸位娘娘、王爷,让费神医一试。臣妇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大胆!你的项上人头几斤几两!也配同皇上的性命相提并论!苏氏,你安的什么心!皇上要查当年的案子,你就带人闯宫,把皇上气得吐血晕厥还不够,还要举荐庸医来谋害皇上的性命!简直大逆不道!来人啊,把她给本宫拖回大理寺狱!” 温贵妃言辞犀利,美艳的脸上狰狞得可怕,怒吼着就要让人把苏璃拖出去。 “慢着!” 长公主兀地站起来,一把拦住了冲上来要拉苏璃的太监,道: “本宫倒觉得可以一试!” 她扭身看着温贵妃,冷声道: “本宫若是记得没错,当初给裴将军治病的郑太医还是温贵妃引荐的。郑太医给将军治了三年,将军的伤却是越治越重,侯府连将军的后事都备好了。倒是裴夫人说的这位费神医,出手不过半年,就让裴将军完好如初,如今不光健步如飞,还能重新披甲上阵为父皇统帅千军万马。” “贵妃娘娘,本宫倒是很想问问,到底谁是庸医!” “父皇的病从中秋治到现在,不但没有起色还越治越重。本宫倒要问问贵妃娘娘,你阻拦着不让神医给父皇治病,到底安的什么心!” 长公主气场全开,声声掷地步步紧逼,把温贵妃逼得咚的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气得全身发抖,抬着一只手颤抖着指着长公主骂道: “你!你如此污蔑本宫,简直放肆!” 这时,一旁一直伺候照顾景德帝的江妃突然开口道: “娘娘,臣妾倒也觉得不妨一试。民间有不少的偏方或许真的有效也未可知呢?” 温贵妃气得狠狠瞪了江妃一眼,轻斥道: “给本宫闭嘴!你到底哪头的!” 江妃根本不怵,柔声道:“臣妾自然是替娘娘您考虑。那江湖郎中若是没本事,大不了让他看一眼就打发了就是。若真能治好皇上,那也是娘娘您的功劳啊!” 温贵妃被众人逼得无路,靖王跪在一边冲着她偷偷摇头。 太医院里都是他们的人,皇上的病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可这要是来个外人,事情就由不得她们说了算了。 可靖王一直打得都是贤王的人设,此刻这种拒绝的话是断然不会在人前说的。只能指望温贵妃能顶住压力。 正在这时,寝宫外传来一个浑不吝的声音: “本王觉得也甚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康王懒懒散散的进来,同时还搀扶着一位美艳的贵妇人进来。 那贵妇穿着一身绛紫色华丽宫装雍容华贵,一张脸美得不可方物,偏偏冷若冰霜高贵不可攀。一进来,她就冷冷地瞪着温贵妃,鼻子冷哧一声: “本宫也觉得甚妥!” 温贵妃看到来人,面色一沉。 “你怎么来了?” 房中的太医们已经纷纷磕头行礼: “微臣等见过德妃娘娘,见过康王殿下。” 徳妃眉眼处和康王有几分相似。 苏璃乍一看还以为来了一位女版的康王,果然儿子像娘,康王长得这么好看是随了德妃娘娘。 德妃出生河东大族崔氏,性子刚烈。早年间,她与景德帝感情破裂,这些年索性深居简出不理世事,就算景德帝病重,她也从未来看望过。 崔氏身为世族之首,子弟众多,影响力极大。是以康王这些年就算没有德妃的照拂,但仍旧能作天作地,无法无天! 今日不知怎的,德妃居然出来了。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景德帝,嘴角一勾冷笑道: “呵!你也有今天!” 温贵妃眉头一蹙,“德妃慎言!” 德妃一记眼刀甩过去,“你也配教训本宫!若不是本宫让着你,这些年你能在这后宫作威作福?她们怕你,本宫可不怕你!起开!” 早年间一些不好的记忆瞬间冲击着温贵妃的心灵。她想怼几句,可偏偏那种骨子里得怵感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恨恨地一咬牙,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德妃就这样站在床前,冷笑着盯了景德帝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轻叹一声: “罢了,本宫虽盼着你早点死,可眼下你却还不能死!真是晦气!” 说罢,转过身来幽幽地看了看苏璃,又回头看了看那副不要钱的样子。 真是……死出! “妍儿,你辛苦一趟亲自去一趟将军吧,把那位神医请来。” 德妃盯着苏璃,话却是对长公主说的。 长公主当即应下起身去了。 …… 第197章 救治皇帝 特地被换了一身新棉袄的费神医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 他顶着通红的酒糟鼻,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实在是哪哪都不自在。 无比怀念自己那身破衣烂衫。 嘟囔了几声正要埋冤,就被旁边的李嬷嬷一把拧在胳膊上: “闭嘴!” 李嬷嬷穿着宫中嬷嬷的服饰亦步亦趋的跟在长公主身后。 费神医嗷得一声,这死老太婆下手太重了,胳膊上肉都要掉下来了!铁定乌青!他揉了揉,嘟囔道: “不是啊,老太婆。我感觉这身衣服好像有跳蚤啊!痒死我了。” 说着还用手到处挠。 李嬷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 “山猪吃不了细糠,给你新做的袄子哪里来的跳蚤!活该你整天穿得跟个乞丐似的!不要穿脱下来,我回头打发外头要饭的。” “别啊……就说说,说说嘛!” 费神医一边抓痒痒一边打量这偌大的皇宫。 “没想到,我老费有朝一日还能给皇帝老子看病。嘿嘿,说出去城隍庙的那帮老乞丐们都不信。喂,你说我要是治好了皇帝老子,该讨些什么赏好呢……” “听说上林苑的珍禽异兽比烧鸡好吃几百倍,回头讨来尝尝……最好叫上我那帮乞丐老兄弟们。” 费神医一路嘟囔着。 李嬷嬷却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话。她跟上长公主的脚步,问道: “公主殿下,我家夫人没事吧。” 夫人被大理寺的人带走这么久,她们一大家子就担心了这么久。但大理寺的官差们封了将军府大门,不让她们出去。 终于等到了长公主上门,李嬷嬷无论如何都要一起跟着来。夫人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只有亲眼看到夫人平安,她才能安心。 “嬷嬷放心,她们都没事。等下你就能见着了。” “那就好,那就好。” …… 进了寝宫,费神医不禁抖擞了一下精神。 可一搭上景德帝的脉,他的脸就沉了下去。 “庸医!庸医!庸医!” 费老连声道,一边把脉一边摇头,他摇一下头,一旁的太医就皱一分眉头。 “神医,可还有得治?” 长公主心急如焚,关切出声。 身后一群嫔妃皇子公主也都跟着关切地看着费老。 费老何时同时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一时感觉排面甚足,摸了摸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就开始端起来: “这个嘛……” “皇上是否神情恍惚经常意识不清?” “是、是是!”顺大监连忙应声。 “偶尔还心悸、头晕目眩。” “对!” “最近还时常陷入昏迷?” “都对!” 顺大监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费老的大腿道: “神医啊,您可一定要救救皇上啊!” 费老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苏璃,苏璃冲着他点点头。 费老咳咳清了清喉咙, “皇上这病啊……”尾音拖的老长,然后一个劲儿的摇头。 顺大监哐啷一下瘫在了地上。 殿内轰的一声,众人脸上瞬间表情不一,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长公主两行眼泪砸下来,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温贵妃也是一脸悲痛,嘴角却略略上勾,一副压抑不住的喜色。靖王眉头紧锁,袖子底下的手却蠢蠢欲动。 康王和德妃母子两个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样子,康王更是两只眼睛自从进来就一直黏在苏璃身上没下来过。 倒是江妃十分的镇定,沉着道: “神医有话直说。救治过程中需要什么也但说无妨,本宫略通医理,可以给神医充当下手。” 苏璃又微微点点头。 费老了然,也装够了,这才接着说完后半句道: “……也不难治!” “当真!”长公主一擦眼泪。 “自然当真!裴夫人知道我老费从不打诳语。皇上这病是这帮庸医耽误的,搁我老费这儿不过小菜一碟。” 说罢,费老一挥手, “好了,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裴夫人留下和这位懂医术的娘娘也留下,给我打下手。” 等殿内的人一清空,费老拉着苏璃就哭: “阿璃啊,可担心死我老费了。我还以为这回你得死牢里了呢。呜呜……” 苏璃拍拍费老的肩膀安慰道: “费老,我这不没事嘛。还有啊,您这回救了皇上,这全天下的美味佳肴都随便你吃了。高兴不?” 费老抹了抹眼泪,道: “皇上不皇上的我可不稀罕。长公主跟我说,救了皇上就能救你和欢哥儿,这我老费才来的。不然,谁稀罕给他治病啊!再说了,苏记的菜就够美味的了,我也不稀罕其他的。” 苏璃抿嘴笑,赶紧哄着道: “那就请神医赶紧救人吧。” 费老这才坐直了身子,看了两眼江妃道: “娘娘深藏不露啊!” 起初,景德帝的病情其实并不严重,只是温贵妃让太医们拖延治疗这才越治越严重,还偏偏吊着他一条命不让死。 费老方才把脉就把出来了。 他还发现其中有高手在暗中给景德帝吊命。 江妃心中清楚,景德帝现在决计不能死。 她博得温贵妃的信任,每日在给景德帝的汤汤水水中加了一些药材救他性命。 景德帝就这样一直不好不坏的拖到了现在。 “本宫不过微末手段,不敢在神医面前卖弄。还请神医下针。” 江妃拱手将银针递到费老跟前。 …… 殿外,靖王面目阴沉负手而立。 一个手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他面色大变。 “他现下如何了?” “回禀殿下,澹台大人失血过多,眼下还在抢救。” 靖王目光一寒转身怒视康王,“五弟好狠的手段!” 康王摇着玉骨扇一拱手,“彼此彼此!” “哼!” 继裴彦后,澹台亭也栽了。 靖王接连损失两个得力手下,心痛得要死。他就不明白了,无往而不利的他怎么一遇见裴珩这一家子就没好事呢?这块硬骨头啃了这么久就是啃不下来!还让自己损失惨重! “山里呢?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 靖王眼珠子一转,眼看这边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干脆和温贵妃打了个招呼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眼下要紧的是邙山那边对裴珩的伏击,只要裴珩死了,这边孤儿寡母的也翻不出天去。 见靖王一走,德妃就看着儿子道: “人家都走了,你就没什么事情要忙?” 康王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内殿瞟,心不在焉道:“儿臣心系父皇的病情,什么天大的事情都往后搁。哪像某些人,嘴上孝顺。” 儿子是个什么德性,德妃心里还没点数?嘴上说得好听,留在这里还不是为了多看两眼美人?那个苏璃看着倒确实不错,相貌美丽不说,重点是那股子淡定冷静的气度,叫她高看几眼。 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还是自己儿子拍马都追不上的裴珩! 当下德妃翻了一下白眼,瞪了瞪儿子: “死出!” 当下也不管他,抬脚就往偏殿走去。 进了偏殿,一眼就看到了欢哥儿,德妃顿觉瞳孔都缩了一下,绕着欢哥儿转了好几圈,边看边点头: “像!真像!” 欢哥儿见娘去了寝宫这么久还没回来,反倒是来了一位宫里的娘娘,跟看猴子一样盯着他上下打量,不禁眉头一蹙。 德妃就哈的一声,双掌一拍兴奋叫道: “哈,这一蹙眉头就更像了。简直跟你娘小时候一摸一样。” 欢哥儿越听越迷糊。倒是跟着进来的康王一把搂住他的肩头道: “好侄儿,这位是本王的母妃德妃娘娘。母妃出身河东崔氏,和你母妃是本家。算起来,你还要叫本王母妃一声……一声……” 康王挠挠头,河东崔氏世系庞大,七大姑八大姨的这复杂的 亲属关系他实在算不出来,只得转头向德妃求救。 德妃哈哈一笑,拉着欢哥儿的手道: “算起来,你该称本宫一声姑姥姥。” 第198章 都是一家人 “姑姥姥。” 欢哥儿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虽然他这会儿对这从天而降的亲戚还有些发蒙,但娘教过有大腿一定要抱紧。眼下可不正是要抱大腿的时候嘛? 越多越粗越好! “唉!好孩子!” 这下姑姥姥叫得德妃眉开眼笑,搂着欢哥儿亲切的一口应下了。 “来来来,来让姑姥姥好好瞧瞧。” 德妃拉着欢哥儿到暖炕上坐下。 欢哥儿的外祖是德妃的堂兄,当初崔氏嫁给大皇子还是德妃给牵的线保的媒,姑侄二人在宫中守望相助自然亲切。 可十年前,大皇子案累及崔氏以及崔氏父亲一支,德妃就和景德帝闹翻了,可到最后也没能保下堂兄一家,被抄家流放到了南蛮之地。 再加上,当时景德帝专宠温妃,让德妃心灰意冷。 “他不光寡情薄性,还是个有眼无珠的糊涂蛋!” 德妃毫不留情地咒骂景德帝, “他被姓温的迷了心窍,眼睛里早就没了别人。那件事情,本宫同他说过,必定是姓温的栽赃嫁祸的,可他不听!姓温的长得跟狐狸精似的,整天想着当皇后,自己的儿子好当皇帝。” “呸!老东西偏不听,还说本宫偏袒崔氏一族,要是再给崔氏求情就把本宫同罪论处。” “我呸!本宫一气之下和他恩断义绝,再不往来。这些年,本宫每时每刻不在咒他!咒他不得好死!好啊,现在他当真病了,生不如死啊!太棒了!痛快啊!” 德妃骂得痛快,根本不在乎面前的还是个孩子。还是康王实在听不下去了,干咳了几声拉住了德妃道: “母妃,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哪里差不多了!今日要按着本宫的性子,就让他去死!可死实在太便宜他了。我的馥儿,这么好的姑娘却要吃尽苦头客死他乡,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还有我那堂兄,这些年在南蛮瘴气之地吃了多少苦头!还有我的欢哥儿,你们吃了这多苦头,全都是那个混账老头子做的孽!还有本宫……本宫韶华流逝,本困在皇宫一辈子,都是他!” 骂着骂着,德妃抱着欢哥儿就呜呜的哭起来。 这些年的委屈和痛恨,都在这一刻爆发。哭得欢哥儿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无奈只得学着娘以前哄自己那般,轻轻拍拍德妃的后背。 “姑姥姥,不哭了。” 德妃哭够了,妆也有些花了,她大大咧咧地抹抹眼泪,道: “好孩子,康王同本宫说你是馥儿的孩子,姑姥姥就坐不住了。你放心,那个狐狸精休想害你,看姑姥姥不挠花她的脸!要是那老头子想杀你,姑姥姥就骂死他,姑姥姥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咱们回南方去,这鬼地方咱不待也罢!” 有德妃护着,温贵妃就算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对欢哥儿下手,只得在那里一脸寒意地瞪着这边看。 众人一直等着费老给皇上医治,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顺大监兴奋地跑出来喊: “醒了!皇上醒了。” …… 景德帝精神还有些萎靡,但气色明显看起来好多了,连带着眼睛也亮了许多,说话听起来气都顺了许多。 欢哥儿进来的时候,景德帝靠在床上。一见欢哥儿他脸上的表情又精彩起来。 简直一言难尽! 没想到,欢哥儿竟是乾儿的孩子。 那日在苏记看到两个孩子,他就觉得眼熟。真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分。 到头来,竟是一家人。 “你过来!” 景德帝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虚弱地朝着欢哥儿招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欢哥儿扭头看了一眼苏璃,满脸的不情愿。 苏璃干脆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到景德帝床前。 “你叫什么?” 景德帝老迈的声音问道。 这问的自然是欢哥儿的本名。 欢哥儿心中一痛,面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道: “稷。” 这是娘告诉他的,父王得知娘怀孕后,高兴了许久。娘还没显怀,父王就开始欢天喜地的取名字。 男男女女的名字取了一箩筐,最后定下李稷和另外几个名字。娘说,父王还写了家书给皇祖母,想请皇祖母求皇祖父亲自为孙子选一个名字。 “父王没等到赐名的回信,却等来赐死的圣旨。” 回忆起往事,欢哥儿冷若冰霜的脸上森森散发着寒气,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更是带着恨意。 许是感觉到了欢哥儿的恨意,景德帝眼神一暗,呛咳起来。 许久后,才轻叹一声: “稷!李稷!” “稷乃百谷之长,你父王对你寄予厚望啊!”景德帝欠了欠身子,想要坐直了靠近欢哥儿一些。 可欢哥儿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景德帝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就这样尴尬地停在了半空。见欢哥儿不肯亲近他,他只得讪讪的缩回了手。 人到晚年,无比向往亲情。 儿子们、孙子们同他都不亲近,好不容易寻回的稷儿又对他这般疏远。景德帝颇有些晚年凄凉的感觉。他沉默了许久,对江妃道: “爱妃,你一向和皇后亲近,乾儿又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稷儿就先接去你宫里待着吧。” 景德帝一发话,温贵妃最先不高兴了,她抢前一步道: “皇上,大皇子谋逆,他的遗孤理应同罪论处!皇上怎么轻易饶恕!再说,李乾敢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可见他包藏祸心,早有谋逆称帝的野心!” 稷是什么意思! 百谷之长! 江山社稷之意! 李乾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摆明就是以天下之主自居! 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景德帝一抬眼,轻飘飘的看着她,问道: “那依你该如何处置呢?” 温贵妃高傲的头一扬,眉头一挑, “自然是按大启的律法处置。裴欢当斩,裴珩和苏璃藏匿逆犯之子,意欲图谋不轨,臣妾怀疑他们要谋反,也要一并砍头!” “砰!” 一声巨响,床边的香炉被景德帝一扫而落,燃烧的香灰溅了温贵妃一身,她吓得尖叫一声退开好几步,正要发怒却见床上的景德帝已经一脸怒气指着她: “毒妇!” “稷儿还是孩子,是朕的亲皇孙!裴珩还是你的亲外甥!你居然要杀了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的心肠怎的这般歹毒!” “朕真是瞎了眼,当初妍儿说的原来都没有错,这么多年你温良贤淑都是装的!” 这一番话说得温贵妃全身一震,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这全是为了李家的江山社稷啊!臣妾一片良苦用心为何皇上要如此曲解?” “为了李家的江山社稷?还是为了你的私欲!别以为朕这段时间病着就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好事!” 景德帝气得趴在床上,指着温贵妃的鼻子喊: “滚!你给朕滚出去!” “皇上!” 顺大监见景德帝又气喘如牛,面色发白,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了连连拍他后背顺气。 温贵妃面色惨白,恨恨地看了一圈屋内所有人,拂袖而去。 第199章 我要回家 温贵妃一走,殿内瞬间就感觉和谐了许多。 江妃忍着内心的激动,上前拉着欢哥儿道: “稷儿,走吧。” 这时候,康王咳咳干咳了几声。 德妃白了儿子一眼,暗骂一声死出,上前道: “稷儿,还是去姑姥姥那里吧。姑姥姥能护你周全。江妃那儿……”她翻了个白眼,把难听的咽了回去,“就算了吧。” 还真不是她瞧不起江妃。 就问她江妃有什么呀? 早年间不过是皇后身边一个默默无声的人物罢了。娘家不过一个外放的州官,没权没势。儿子肃王听说跟她儿子还一个调性,娘娘腔草包一个。若不是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枯木逢春老树开花,被老皇帝惦记上了,还不知道在御花园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地除草呢! 这样一个嫔妃,哪里护得住她的稷儿? 另外,儿子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就是看上了那个苏璃,想要稷儿养在她宫里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嘛?! 这死出! 德妃的小心思自然是逃不过江妃的眼睛。不过她也不争不抢,这种时候多一个人疼爱稷儿护着稷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稷儿自己定,想去哪里都行。” 景德帝也抬眼看着欢哥儿。 欢哥儿知道,景德帝让自己住在宫里,自然是要保下他的意思。可除此之外的事情还一件没说呢! 比如父王的冤屈! 比如眼前将军府的困境! 果然是只老狐狸,以为他一个小孩子就好糊弄么? 欢哥儿神情微顿,幽幽地看了一眼景德帝道: “皇上,我哪儿都不去。” “为何?” 景德帝连声问道。 就连江妃和德妃也都关切的看着他。 欢哥儿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跪下来。 “皇上,我爹收留我,我娘养育我,他们只是因为我一个孤儿无依无靠无处可去,从来没有其他不轨之心。皇上,他们没有罪!恳请皇上撤了大理寺围在将军府外官兵。” 景德帝已经听顺大监说过外头发生的事情了,当下应道: “放心,这件事情朕心里有数。” 说罢对着顺大监一挥手,顺大监已经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传旨去了。 这场闹剧终于收了场,苏璃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听欢哥儿道: “皇上,父王是冤枉的,请您…… ” 可惜欢哥儿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德帝抬手打断了。 “当年的事情是由大理寺、刑部、司礼监同时审理的,人证物证全都齐全,朕心里虽然也不想相信,可也没办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是朕也不能徇私。” “……”欢哥儿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就听景德帝话锋一转, “这件事情,朕已经交给长公主去重查。若是查出当真是冤枉的,朕自然还乾儿清白。可若是……你放心,朕答应你,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会再牵连其他任何人。” 作为父亲、祖父,景德帝很想答应欢哥儿。 可不行! 除了父亲和祖父的角色之外,他还是皇上。 见景德帝这幅强硬的态度,欢哥儿抿嘴不说话。苏璃赶紧上前道: “皇上英明。臣妇相信皇上一定能查出当年真相,不让一个好人含冤,也不让一个坏人逍遥法外!” 说着,她悄悄拉了一下欢哥儿的衣袖。 这件事情在儿子心里是个过不去的坎,他心里的痛无人能懂。眼下被皇上拒绝,想来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但苏璃知道,欢哥儿又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他一定能想明白的。 果然,身边的欢哥儿不为人知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默默应下了。 至少将军府安全了。 还有皇上同意查父王的案子了,那就能光明正大的查案,他相信终有一天能为父王昭雪。 “稷儿,你还不愿意叫朕一声皇祖父嘛?”景德帝老迈的手颤抖着,眼中全是期待。 就连江妃和长公主也都定定地看着他。 可欢哥儿沉沉的小脸丝毫不为所动。 苏璃尴尬地都要抠脚趾了,赶紧圆场道: “皇上,不好意思啊。欢哥儿从小吃了很多苦,人情上未免淡薄了一些。臣妇和将军也是跟他相处了许久才处出少许感情来的。” “皇上莫急,多处处就好了。” 江妃适时地给景德帝上眼药,捏着帕子神情哀伤地擦眼泪: “是啊。稷儿没了爹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流浪。若不是将军找到他收留他,如今还不知在哪里乞讨为生,受尽欺负和白眼呢。唉,想起来,臣妾这里啊就痛……” 德妃一听,这江妃上道啊! 忙补充道: “哼,还不是因为有个狠心的祖父!” 接下来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夹枪带棒的说得景德帝老脸涨红,急得直冲一旁坐着装瞌睡其实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就抽黄金锏准备发飙都谢老国公使眼色。 谢老国公眯着眼睛,还很应景地打了个超大的呼噜。 还是谢安看不下去了,道: “龙爷爷,欢哥儿喜欢读书,喜欢收集各种古籍孤本。” 景德帝瞬间接收了谢安的心意,闻言知道自己能办什么了。 “这好办,稷儿喜欢看书,藏书楼的书随便你看。回头皇祖父让人整理好,给你送去可好?” 苏璃撞了一下欢哥儿。 欢哥儿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声:“嗯。” 听到这句冷冰冰的嗯,景德帝笑开了花。 “所以,稷儿愿意住哪儿?” 景德帝还是想把欢哥儿留在身边,弥补这些年的愧疚。 这个问题,苏璃也想知道。 她关切地看着欢哥儿,就听欢哥儿坚定道:“多谢皇上美意。裴欢入宫叨扰多时了,想赶紧回家去。家中还有妹妹在等着。” 闻言,景德帝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这孩子,心里对他的怨气深重,情愿自称裴欢,也不愿称自己为李稷。 罢了罢了! 听苏璃的话,这件事情还是慢慢来吧。 苏璃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感动万分。 这一年可真是没白养这孩子,重情重义,心里和她亲着呢! 眼下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她也迫切的想要回去。裴珩在山里还生死不知呢!她这儿都吊了一晚上的心了。 从宫里出来,众人直奔将军府。 一路上,李嬷嬷抱着苏璃一顿哭啊!就差把她搓扁了揉圆了塞怀里。 被费老好一顿笑话。 将军府外的包围已经撤了,颂枝带着喜姐儿还有一众仆人一路迎出好远。 第200章 聂云柔的命运 “娘亲!” “夫人!” 马车还没停稳,苏璃怀里已经撞进来两个人。喜姐儿肉团子一样圆鼓鼓的直往苏璃胸口钻,就连一向稳重如颂枝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住苏璃。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生死波折,苏璃早已心身疲惫,可眼下还得分出精神来哄这一大一小。 “娘亲!喜姐儿听娘亲的话,乖乖待在家里没给娘亲惹麻烦!” 喜姐儿仰着脖子,圆鼓鼓的小脸上还挂了两行晶莹的泪花。 颂枝也擦了擦眼泪道: “夫人放心,府上众人一切都好。” “另外,钱大他们听说夫人出事都赶过来了。奴婢让钱大带着兄弟们去庄子、铺子上稳住生意了。” 马车外,钱大抱拳冲着苏璃一行礼,沉声道: “夫人,昨天将军府名下的酒楼、茶楼、各处铺子都有人去捣乱,属下带着兄弟们把那帮杂碎都处置了。夫人放心,一切都好!” “那就好!” 苏璃见钱大脸上还有伤,忙一指他的伤口道: “受伤了?赶紧去处理处理。” 话音刚落,颂枝的脸一红。 钱大也莫名其妙的侧头看了颂枝一眼,憨憨一笑挠挠头应下:“嗯哪!” 应完又偷眼看了颂枝几眼,这才带着兄弟们下去。 苏璃眼尖,打趣道: “哟,这是有情况?” 颂枝一跺脚,嗔红了一张脸,道:“夫人莫要说笑。昨日钱大来府上的时候,和门口的大理寺官兵们发生了冲突。他为了护奴婢,被人打了。奴婢记着夫人的话,让他莫要在这里纠缠,去护着生意才是要紧。” 苏璃点点头。 这就是她留颂枝在家的原因。颂枝跟了她这么久,做事稳重遇事不慌,定能帮她看好家中一切。 不过看着她粉嫩的俏脸,她心中一笑。 颂枝老大不小了,也该是时候谈婚论嫁了。不过这是后话了,眼下裴珩还在郊外,什么消息都没有,她还有正事要忙! 她扶着颂枝颂桃下马车。 落地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下差点儿就栽倒。 “夫人?”颂枝颂桃吓得赶紧抱紧她。 后面一辆马车里,李嬷嬷和费神医闹闹哄哄地下来,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赶紧让老费给你把把脉。”李嬷嬷一脸的担忧,拉着费老赶紧上前。 “我没事……” 话虽这样说,可苏璃只觉头顶的天在一点一点的暗下去,将军府的大门在眼前晃动,地也跟着摇晃起来。 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冲着她喊。 “夫人!” “娘!” “娘亲!” “来人啊!夫人晕倒了!” 彻底晕过去之前,她抓着身边人的手喃喃道: “将军……” …… 将军府里炸开了锅。 同样炸开了锅的还有澹台府。 澹台亭被人抬回府的时候,身上全是血窟窿,不知被康王上上下下捅了多少刀。偏偏那些血窟窿全都避开要害部位,叫他死不了却又痛不欲生! 大夫医治了一夜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这一夜,澹台府上阴云密布,不光是因为澹台亭的伤,还因为他们的少夫人已经被人掳走一天一夜了。 第二天澹台府门口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丢下一个麻袋。 门卫打开一看,竟是他们的少奶奶。 聂云柔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一见澹台府的人,她就惊呼求救: “救我!救我!” 一边喊还一边抱着肚子扶着人站起来。 此时接近中午,街上人来人往最是繁忙的时候,很快就聚集了不少好事的百姓。 “啊!血!” 围观的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顺着视线看下去,只见聂云柔断了一根食指,伤口处恐怖至极,裙子上全是血迹。 “呀!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听说昨天澹台家的少夫人出去听戏喝茶的时候,被歹人抓了。” “哎呀,这都一天一夜了。瞧这衣衫不整的样子,怕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呀。” “造孽啊!孕妇都下得去手!” “孕妇怎么了?这少夫人长得销魂蚀骨,要换做是我,我也喜欢,嘿嘿嘿……” “我没有!你们给我闭嘴!” 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走到一半的聂云柔狠戾的扭头骂道。 她是被人掳劫了,可只是被关在一个暗房里一晚上。她也以为这次死定了,可歹人砍了她一根手指,今早就把她装进麻袋里扔了回来。。 她是清白的。 裙子上的血迹也是她的手指血。 可她这副样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哧……” 围观的路人显然不信,可见澹台府里冲出来一帮仆妇丫鬟将她们的少夫人接回去了,也就都窃窃私语的散了。 “夫君!” 聂云柔换了一身衣衫,又包扎了手指,这才来到澹台亭的床前。见他浑身上下裹满了纱布,连夜的惊恐、害怕和委屈全都涌上心头,不禁泪如雨下。 “夫君,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夫君!” 哭着,她就要去抓澹台亭的手。 可床上的澹台亭却缩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这一下,聂云柔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唰的一下退了干净。 “夫君,你……”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丈夫。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同丈夫诉说,可丈夫却连碰一下她都不愿意。方才府门口那些议论的言语瞬间回荡在她耳边。 “我没有!” 聂云柔唰的一下站起身来。 可澹台亭的一双眼睛却嘲讽又哀痛的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 “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嬷嬷上前一左一右架着聂云柔往外走。 “不!夫君,你不能这样对我!” 聂云柔一路嘶吼,可任凭她怎么喊怎么叫,澹台亭阴沉的面孔就是没有丝毫的松动。 康王是什么人? 聂云柔一身媚骨,完全是康王喜欢的类型。那个变态怎么可能放过她? “啊!” 澹台亭嘶吼一声,心中的恨意滔滔不绝,可最终他还是咬牙切齿道: “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对外宣称病亡。” …… 同样不得安生的还有晋远侯府。 顾氏看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裴易,一按太阳穴怒吼道: “你别转了!” “转转转!转的我头晕眼花!你倒是想出办法来了没啊?” 裴易前夜去大理寺首告,第二日大理寺就围了将军府。苏璃和裴欢被押进大理寺狱的时候,裴易就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看着。 原以为搞垮了将军府,他就在靖王跟前立下大功,从此以后平步青云。可谁曾想,这转悠了一天一夜,方才下人来报: 将军府的官兵都撤了。 不光如此,苏璃和裴珩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功劳没立成,这要是还被苏璃和裴珩知道,这件事情里面有他裴易的份,二房岂不遭殃? 顾氏是见识过苏璃的厉害的,她第一个就已经开始害怕起来。此时,她拉着丈夫不停地问: “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啊?!” 裴易眼珠子一转道: “你和母亲去一趟大伯母那里,你说这样……” 第201章 谁在那里 “什么?” 侯夫人打着算盘珠子的手呼啦一下就乱了,眼前的账本一推,她砰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再确认一遍: “裴欢是谁的儿子?” “李乾!大皇子李乾的!” 二叔母帕子一扬,“大嫂啊!你说说你啊,那欢哥儿在你眼皮子底下生活了都快四年了,怎么就一点儿都没察觉呢?” “大嫂,你这下要被贵妃娘娘给骂死了呀!” 二叔母表情夸张的谴责着侯夫人,就见侯夫人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一张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这可如何是好!” 侯夫人心中也焦急如火烧。 当年为了争夺后位她帮着温贵妃干过不少事情。大皇子的事情,她多少也沾过一些的,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情。可眼下,她居然收留仇人的遗腹子在府中四年,温贵妃回头还不得把她撕了! “大嫂莫急!” 二叔母赶紧上前安慰,拉着侯夫人语重心长道: “好在眼下有个现成的功劳。” 说罢,附耳上去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大嫂现在进宫,贵妃娘娘看在大嫂首告的份上,想来不会太为难你的。” 侯夫人一拍大腿, “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 看着侯夫人着急忙慌的往宫里赶,二叔母和顾氏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趟祸事终于是拖着大房一起下水了,以后裴珩若是追究起来,那也是大房指使的。 永安侯府。 秦氏得知女儿和外甥平安从宫里出来,终于放下一半的心。然后又听下人说外甥居然是皇孙,她愣了愣哈的一下拍掌道: “竟是如此!?” “我那外甥一表人才,聪明伶俐,文武双全,出口成章,人见人爱,难怪难怪!” 秦氏拉着许菁一个劲地夸,把她能用到的好词儿都用上了还觉得不够,乐得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恨不得出去耍几鞭子畅快畅快! “阿喆他们那边有消息了吗?” 儿媳妇昨天回来,换了一身甲胄带着镇国公府的府兵出城去了。儿子带着伤,不当心媳妇儿也跟着去了。 听说去城防营借了兵,肃王带着人以剿匪的名义出城了。 这一夜过去,女儿那边已经安全,可女婿、儿子、儿媳妇儿却还没有消息呢! 秦氏能不急吗! “姨母,稍安勿躁。将军吉人自有天象,一定能逢凶化吉的。”许菁在旁边柔声安慰道。 “必须的。” 秦氏搓搓手,又问下人道: “可还有事?” 下人道:“夫人,大小姐从宫里回来就晕倒了,这会儿人还没醒呢!” “什么?怎么不早说!” 秦氏恨不得给下人一个大嘴巴子,站起来就往外走。这侯府的下人,每次传话都带大喘气的,没有一次把话传明白的。 “立刻套车,我要去将军府一趟。” 秦氏风风火火的走了。 许菁一条帕子拧成了条。 这苏璃到底属什么的?窝藏逆犯之子这样的大罪都能被她成功挣脱出来!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她心中又划过一道恶毒的想法,若是裴珩这次能死在外头,苏璃就成寡妇了。而她有朝一日嫁入靖王府,成为靖王侧妃,就能高出苏璃一头。 看着她余生在痛苦中度过,她将无比开心。 这样一边走一边想着,就看到前头一个小丫鬟端着东西走过去。 “站住!端的是什么?” 小丫鬟看到许菁,赶紧行礼道: “回表小姐,这是给沈大人熬的药。” 听到沈延清的名字,许菁厌烦地挥了挥手。 这个沈延清可真是阴魂不散。 走哪都能碰上。 客房里,沈延清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他从昨天清晨出来送两坛酸菜,到现在都还没回去。虽然秦夫人已经派人去家里报过信了,可母亲一个人在家里,还扭了腰,他不放心。 这会儿感觉精神稍微好一些了,他就挣扎着起身准备回家。 迎面就遇到了来送药的小丫鬟。 小丫鬟知道沈延清和表小姐曾经谈婚论嫁,对他自是十分的客气。 “大人,喝了药再走吧。方才奴婢还在花园遇到表小姐,表小姐还问起大人了呢。” 听着这话,沈延清心中一暖。 他在诗会上曾远远看过许菁一眼,又曾拜读过她的诗词,十分的有才情,自此后就对她念念不忘。 加上两人几乎就快做成夫妻了。若不是自己那么点背的遇上歹徒,算着时间,眼下两人应该早已经举案齐眉,双宿双飞了。 心里总是有一些难以割舍的情怀。 听到许菁关心他,他便道: “烦请姑娘带路,我……我同许小姐道一声别。” 花园里,许菁正在剪梅花。 园中悄悄盛开的梅花,疏影横斜,与花间穿梭而过的白衣美人相得益彰。 吹弹可破的肌肤,殷红的嘴唇,修长的眼角浅浅的红晕,疏离又动人。 沈延清看得心中又酸又胀。 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却听到小丫鬟正和许菁说话。 “小姐,依奴婢看沈大人挺好的。虽说家里清贫了一些,但夫人说了会为小姐备下厚厚的嫁妆,定不会委屈了小姐。奴婢还听说,夫人还在城东看了一处三进的院子,准备买下来给小姐当婚房。” 小丫鬟的话顺着风飘过来,听得沈延清脚下一滞,就听许菁轻笑一声道: “这话你信我可不信。” 她攀下一枝梅花,利索剪下。 “盛京城中那么多世家贵族不挑,偏偏挑一个一穷二白的沈延清,姨母这摆明了就是在恶心我!” “说什么厚厚的嫁妆,哼,那都是她欠我和我娘的。可我应得的何止这些?” 这侯府,这侯府千金的尊崇和一切,原本就都该是她的。现在却要靠她秦氏来施舍? 真是笑话! “再说,他沈延清自己没本事难道还有脸指望着新妇的嫁妆过日子?哼,简直可笑至极。” 沈菁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可是小姐,侯爷说沈大人总有一天出人头地的。” “总有一天?哪天?” 许菁手里拿着花枝在丫鬟身上抽了一下,“他能等,我如何等得起?” 她一摸自己的绝美的脸蛋,顾影自怜道: “韶华易逝,我许菁就如那椟中明珠待价而沽。靖王殿下才是我此生的追求!你懂吗?” 啪的一声,沈延清手中的梅花被硬生生的折断。清脆的声音惊动了许菁,她惊恐地转身喝道: “谁在那里?!” 第202章 我不该在这里 许菁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梅花树下的沈延清。 顿时,园中气氛万分尴尬。 “沈、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丫鬟嘴唇哆嗦了几下,回头看看许菁又看看沈延清。 “我确实不应该在这里。” 沈延清面色灰白,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有兀地回身,冲着许菁行了一礼,道: “在下在府上叨扰一夜,特来告辞。” 说罢头也不抬,扭身就走。 “沈大人!沈……” 丫鬟还要追出去,就听身边的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回身一看,见许菁手上的梅花枝条被她生生折成了两段,她劈头盖脸对着丫鬟就骂道: “你怎么回事!有人靠近了都不知道!” 许菁平日里很是小心。 她住在侯府西院,院里服侍的都是侯府的丫鬟嬷嬷,在这些人面前她是从来不说一句重话的。在侯府人的眼中,表小姐永远脸上带着笑容,温温柔柔,对谁都很好。 只有当着自己的贴心丫鬟,她才说几句心里话。毕竟,人没有输出总憋在心里是会憋坏的。 今日在花园里,也是瞧着四下无人才说了那些话!可竟然叫沈延清听到了! “小姐!我……” 丫鬟一脸惊恐低着头。 丫鬟霜红自幼便跟着许菁,表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还帮着表小姐处理过很多事情。 可纵使如此,她自诩也只能算得上表小姐的半个贴心人。表小姐的心思实在太深,有时候她都觉得害怕,不敢猜也不敢知道。 许菁见霜红一脸认错的样子,到底没有过度责备她。 “算了!听到就听到了!反正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见到他了。穷酸!” 这次又让苏璃逃过一劫,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讨得温贵妃的欢心。 对于她来说,这才是正经的大事情! 再说,沈延清心情郁结地一路出了侯府。昨天一路奔波,伤口全都崩裂叫他痛不欲生。可眼下伤口处的痛却远远抵不过心里的痛。 在他的心里,许菁冰清玉洁如那枝头的梅花,傲雪凌霜。可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沈延清啊沈延清,你还拼了命的想要对她好,想要将你拥有的一切都给她。呵!” 沈延清一晃头。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沈延清有种清醒了一世临了却被人愚弄的感觉。 “唔!” 一激动,伤口处又渗出血来,他又坚持走了没几步,就感觉一阵阵的痛。 “沈大人?” 芳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慢在沈延清的身边停下,他捂着胸口勉强抬头一看,就见帘子卷起,长公主明艳的脸出现在帘子后头。 “见过长公主。” 沈延清赶紧躬身行礼。 长公主坐在马车里,看着沈延清道: “听芳姑说,沈大人昨天不顾自身安危从将军府一路跑到公主府来求救。可惜本宫被奸人提前叫进了宫,叫沈大人白跑一趟了。” “微臣不敢。” 沈延清面皮苍白,咬了咬后槽牙努力克制身上的痛感。 “本宫已在宫里遇见裴夫人和稷儿了。如今她们已经安全回府。沈大人可以放心了。” 长公主见他面上直冒冷汗,不禁皱了皱眉。 “那就好!” 沈延清也够吐出这几个字,一个踉跄就栽在了地上。 “沈大人?” 这一下给长公主吓得,赶紧叫人抬上马车。 “公主,这恐有不妥!” 公主的侍卫犹豫了片刻。 孤男寡女同处一个马车,传出去对公主的名声有害。 芳姑眉头一拧,白了他一眼轻斥一声: “迂腐!救人要紧。” “芳姑,派人去将军府说一声,本宫晚一些再去。” 听说苏璃晕倒了,长公主一行原本是准备去将军府的。可眼下遇到了沈延清,马车立马调转方向重新往公主府行去。 行至半路,长公主又想起一事,敲了敲车门道: “本宫记得沈大人的母亲扭了腰,正卧床养病。芳姑,你派几个人去照顾沈夫人起居。” “是!” 芳姑看着窗帘紧闭的马车,心情大好。 …… 邙山。 一场大战已经结束,山谷里遍地都是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硝烟味、焦木味、还有新鲜的血液味道。林间的枯木也有被点燃的,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半空中,闻到死人味道的乌鸦成群结队的在头顶盘旋,时不时的发出哇哇的凄凉叫声。 山谷中,一片死寂。 “噗!”的一声。 宋慈将剑从敌人身上抽回,一抖剑身上的血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喆。 “没事吧?” 苏喆抬手看了一眼胳臂上的伤, “小伤,死不了!” 宋慈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从前就听说苏喆流连市井、斗鸡走狗、骄奢淫逸,和盛京城的一帮世家子整日浪荡街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一开始,她也是十分讨厌的。 可接触一段时间后就发现,苏喆虽浪荡了一些,可一腔热血为人还十分的仗义,对她更是无条件的好。 嫁入侯府这段时间,两人虽时常吵架斗嘴,有时候还互相扔盘子扔凳子。 但仔细回想起来,每回打架都是她赢。 苏喆虽然也恶狠狠地朝她扔东西,但每次不是扔过头就是扔偏了,没有一次落在她身上的。 这次出来,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可每每回头转身,总能看到苏喆都护在她身后。 他手臂上那伤也是救她的时候被敌人砍伤的。 想到这里,宋慈内心有些悸动。 她擦了剑上的血迹收剑入鞘,一扯身上的披风,双手撑开一抖回身披在了苏喆的身上。 “不用!我……” 苏喆正要说我是男子汉,不怕冷,就听宋慈凶巴巴道:“背上的伤才刚好的差不多,别又冻着了。回家我可不照顾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苏喆一愣,抬手一摸还带着宋慈体温的披风,忍不住还捏起披风一角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宋慈特有的馨香。 他心尖一痒。 “阿慈,我……”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远处一个炮仗一样的声音给吸引了。 “哈哈哈哈!唔啊!唔啊!好宝贝啊!” 贺兰岳的狂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他抱着连发弩机一顿亲,黑红的脸上全是狂热, “将军,夫人发明这个宝贝实在是太他妈厉害了!老子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干仗干得这么爽过!” 第203章 你要当父亲了 “嗖嗖嗖嗖!” 贺兰岳端着连发弩,对着空旷的山谷假装一顿扫射, “什么鸟鸡巴火铳,全给老子干趴下!” “哈哈哈哈!” 昨夜,他们在山洞外遭遇了埋伏,对方仗着有火铳,一下子将他们火力压制在山洞中,不得动弹。 好在他们提前做了准备。 一通火铳攻击后,趁着对方填充火药的时机,将军一马当先冲出山洞,只轻轻扣动扳机一梭子箭羽就嗖嗖嗖的呼啸而去,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一番酣战,山洞外的竹林都被扫射的平了一大片。 敌人边战边退。 两方人马你追我赶,一直酣战到此处山谷。 在山谷中竟还有敌人。 就在以为要落入敌人包围圈的时候,肃王带着城防营的人及时赶到。 双方一直战至黎明时分才结束。 身后,裴珩收刀入鞘,又将连发弩往腰间一别。他的铠甲上全是血,俊俏的脸上也洒了几串血滴,全身杀气蒸腾,俨如杀神。 他冷眼看着尸横遍野的山谷,喝道: “贺兰岳!” “属下在!” “打扫战场!若有活口一律押解回京受审。” “是!” 闻言,贺兰岳一脸严肃地一手捏拳,砰的一声砸在胸口行了一个军礼。一挥手,带着人走了。 “将军!” 肃王带着城防营的人过来同他汇合。 城防营没有连发弩加持,这次损失不小。肃王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殿下!”裴珩抱拳行礼。 时隔将近一年,肃王的形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裴珩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十足的青年将领,实难同当初那个穿红着绿还涂脂抹粉的浪荡公子哥儿联系在一起。 只能说,男子汉还是得去军营历练一番。 出来后都是铮铮铁骨。 昨夜,看到肃王浴血奋战、身先士卒的模样,裴珩就深感妻子的选择无比的正确! 大启就需要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帝王。 肃王双手托起裴珩,恭敬道: “将军不必多礼。” 他放眼望去,见敌人尽数伏诛,年轻的脸上满是生机勃勃和意犹未尽,直呼: “过瘾!” 裴珩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 “殿下受伤了,需好好包扎。” “不妨事!”肃王一捶胸口。 正说着呢,就听齐闽在不远处发现一个山洞: “将军!这里有发现。” 众人赶过去,就见山洞中到处都是有人居住活动的痕迹,想来这就是这伙匪寇聚集之地。 其中还发现了不少火铳和刀枪剑戟等武器。 肃王大喜道: “此番一举剿灭这群乱匪,并找到他们的老巢,将军功不可没!” 裴珩却没那么乐观,抬眼看了一下绵延不绝的邙山腹地,道: “殿下,这邙山纵横几百里,其中能藏兵的地方不知凡几。这次虽剿灭了不少匪寇,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见此间基本事了,裴珩转头问道: “对了,殿下怎么会在此处?” 话音刚落,不远处苏喆就一癫一癫地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姐夫!姐夫!快回去救我阿姐!” 裴珩脑子嗡的一声,几步跑过去一把揪住苏喆连声问道: “阿璃怎么了?” 苏喆被他捏住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倒吸凉气,三言两语把家里的事情说了,话还没说完呢,裴珩就已经撇下他一路狂奔而去,甩下一句话: “连城,贺兰岳,齐闽,带人同我回城!其余人留下听候肃王调遣。” “是!” 将士们砰的一声齐齐行了军礼,目送着他们最敬重的将军为爱飞奔而去。 …… 夜幕低垂。 十几骑全副武装的人出现在城门口。 他们个个雄姿勃发,满身是血,沙场上那股肃杀凌烈的杀气扑面而来。飞奔的马蹄带起滚滚黄沙,人还没到城门口雄厚的声音已经隔了老远传来: “裴大将军回城!闲杂人等一律退避!” 贺兰岳大吼一声,手中令牌一扬,城门口的守门军士已经跑着搬开拦路的路障,大开城门迎接他们的将军入城。 裴珩的马丝毫没有减速,一骑绝尘率先从城门口飞驰而过。 城中百姓听到裴大将军回城,全都无比自觉地让开道路,聚集在道路两边翘望。 “将军!” “将军回来了!将军!裴将军!” “啊!” 暮色中,百姓们全都失声高喊。 这是他们的英雄,时隔四年又能看到将军英姿飒爽策马扬鞭的样子,他们实在是太激动了。 那些女子们更是失声尖叫: “好帅啊!啊!” “将军,我爱你!” “将军,我要嫁给你!” 道路两边花朵、手帕、香囊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可此时的裴珩心急如焚,一心只想飞奔回家,哪里还能听到看到其他。 长街上,他策马呼啸而过。 留下一路的繁花和议论。 “阿璃!” 将军府门口,裴珩翻身下马,一丢马鞭就往府里冲。 将军府里,仆人们看到他回来纷纷行礼。 管家已经迎上来: “将军,家里已经没事了。就是夫人早上回来的时候晕倒了……” 管家话还没说完,裴珩就呼的一下没影了。他大踏步的往内院冲,脑子里全是管家说的“晕倒了!晕倒了!” “阿璃!” 他砰的一声推开楠舍的大门,就见众人都在屋内。 屋子里暖烘烘的。 颂枝颂桃还有秦氏全都围在床前。 李嬷嬷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欢哥儿拉着喜姐儿一脸担忧地站在床前。 裴珩一颗心砰砰的跳,几个跨步就冲到了床前,就看到苏璃面色有些苍白的靠在床上,小小的身子好似消瘦了不少。 “将军?” 今日一早回到将军府,门还没进呢苏璃就天旋地转的晕倒在了门口。这一晕就是半日,眼睛刚睁开还没和娘她们说上几句话,就听到外头一阵嘈杂,然后就看到裴珩一路风尘仆仆的冲了进来。 多日不见,只见裴珩胡子拉碴头发也有些散乱,一身全副武装更是看着凶神恶煞得很,尤其是他身上的血…… “呕!” 苏璃胸口一阵恶心,趴在床前就吐了起来。 这下可把裴珩给整不会了。 他手足无措,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双手搓着跪在苏璃跟前,急得跟个猴子似的,一个劲的问: “你怎么了?阿璃你别吓我!你没事吧?阿璃,阿璃!” 一旁的秦氏见状憋着笑,摇了摇头冲着众人招了招手,道: “都出去吧,留他们两个好好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众人退了个干净。 苏璃好不容易吐完了,颂枝端着盆出去。 裴珩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起来,拿着帕子给她擦嘴。 “阿璃,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看到我就吐?” 苏璃抿嘴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轻轻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夫君,你要当父亲了。” 第204章 又香又臭 “……” 裴珩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苏璃眼中的肯定和鼓励,他才哑然失笑,一把抱住苏璃: “当真?” “嗯!” 苏璃点点头。 她内心欢喜,这个孩子她等了两辈子了。终于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千呼万唤的来了。 早上在府门口晕倒就是因为这个。 还有昨天在大理寺狱,康王的侍卫长当着她的面砍下那两个狱卒的手臂,当时她也觉得恶心想吐,事后想来竟是如此。 “费老把过脉了,两个月不到。将军,我要当娘了。” 苏璃喜极而泣。 裴珩更是高兴的一把打横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哈哈哈哈!” “阿璃,我们有孩子了!” 苏璃被转得头晕,可听着裴珩欢喜若狂的声音不禁也高兴地笑出了声。 门口的秦氏听着动静,乐呵呵的笑出了眼泪。李嬷嬷担心地一跺脚,推开门冲着高兴无状的裴珩怒道: “将军!小心些!” 话刚说完,李嬷嬷就被颂枝颂桃一左一右架着出去了。颂枝还贴心地关上门,“继续,将军、夫人,你们继续。” 秦氏挽着李嬷嬷走远了。 “哎呀,你放心吧。将军手上知道轻重的。” 李嬷嬷拳头拍拍胸口,道: “不行,我得让老费好好开安胎药。这可是夫人头胎!将军从前又是那个样子……” 声音渐行渐远,裴珩抱着娇妻一顿摩擦。 “臭!” 苏璃捂着鼻子,指了指他身上。 裴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甲胄还没脱,身上脸上全是血,可不是臭嘛! “马上!” 他轻轻放下苏璃,蹦跶着冲出房间。 “来人!除甲!” 连城早就已经跑过来帮他除去复杂的甲胄,一边除甲还一边比划: “阿巴阿巴!” 裴珩砰砰砸了自己胸口好几下,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对!高兴!高兴!” 连城脸上也全是笑意。 “阿巴!” 裴珩一拍他的肩头道: “你说得对!如此大喜事,当喝一杯。不过,我就不去了,我要陪阿璃。你们去!府上的酒随便喝!哈哈哈哈!” 裴珩笑着一脱棉袍,光着膀子就去了浴房,洗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 阿璃嫌他臭,闻不到一丁点儿血腥味,他从每根头发丝儿到每根脚趾头,全都洗得干干净净,两块香胰子都被用光了才香喷喷的出来。 “阿璃!我来了!” 换好衣裳的裴珩终于白白净净了,他笑哈哈地张开熊抱,搂了苏璃个满怀。 哪知苏璃一闻他身上浓郁的香胰子味,“呕!”的一声捂着嘴就吐了。 “这!这!” 这给裴珩彻底给整不会了! “怎么了?” 他连连给苏璃拍背,还刻意地收着劲,生怕自己手上没轻没重给她拍坏了。 苏璃呕了好一会儿,直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两眼泪汪汪地往床上一倒,生无可恋道: “香!太香了!” 裴珩一拍脑门,立马道: “懂了!臭也不行香也不行对不对!你等着!马上!” 说着一把扯掉衣裳团作一团扔了,又蹦跶着冲进浴池。这会儿,他什么胰子都不敢用了,乖乖的用清水把自己从每根儿头发丝儿到每个脚趾头又认认真真洗了一遍,还刷了一遍。直到闻不到一点儿味道,这才忐忑不安的走出来。 “阿璃?这样……行嘛?” 他小心翼翼靠近,苏璃闻了闻。 这回好了! 见娇妻终于点头,裴珩一颗心终于duang的一声放下来,才敢上前抱住了委屈道: “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苏璃不觉好笑,抱着他亲了一口道: “夫君,想你了!” 说着往裴珩怀里一缩,多日不见的想念和这两天受的各种委屈和害怕一股脑儿的涌上来,千言万语尽数化作了三个字。 裴珩心头一颤。 那日拿着连发弩机图纸进宫秘密面见皇上后,他就连夜出城了,算起来两人已经十余日没有见面。他不免有些恼悔,自己当初不该抛下苏璃去军营的。 “阿璃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我答应过要护你一辈子周全的,可我没做到。” 苏璃摇摇头,道: “丝萝攀着乔木而生,乔木为丝萝挡风遮雨。夫君是高大的乔木,为我和孩子们遮挡风雨。可夫君你也会有累的时候,风雨太大的时候也会需要助力。我不愿只做丝萝,靠着乔木而生。我也想做乔木,纵然没有夫君你这般高大,可我也想要力所能及的同夫君一起抵挡风雨,共浴阳光。”(引用自《大漠谣》) 裴珩长舒一口气。 他的阿璃就是乔木。 阿璃救了他,救了整个家。 若是没有阿璃,何来眼前的这一切?! 他还在痛苦中苦苦挣扎,又或者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孩子们更是不知要面临何种命运。 现在,将军府的日子蒸蒸日上。 他还即将要有自己的孩子! 他将苏璃搂得更紧了些: “好,我们一起抵挡风雨,一起共浴阳光。” 夫妻两个相拥在一起,抓紧时间又将各自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既然已经答应查当年的案子,我就有信心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裴珩沉声道。 从前是暗戳戳的查,现在是正大光明的查,能调用的资源自然是不同的。再加上,如今可不是他一个人查,己方阵营如今空前的强大。 不光有肃王、长公主,还有恒王、勇国公、谢老国公等一系列助力。 “嗯!” 苏璃绝对相信自家男人的实力。 说好了这件事情,她又提到欢哥儿: “皇上虽然认了欢哥儿,但我觉得在大皇子案平反之前,皇上都不会公开承认欢哥儿的身份。这段时间,欢哥儿只怕要承受不小的舆论压力。” 两口子在这儿担心欢哥儿。 哪知到了晚上,欢哥儿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父亲,我找您有事情谈。” 欢哥儿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夫妻两个默默对视了一眼。 “走,去书房!” 裴珩决定和儿子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第205章 真的不可以 到了书房,裴珩问道: “欢哥儿,事情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话音刚落,欢哥儿就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欢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裴珩赶紧要扶他起来。 欢哥儿去按住裴珩,仰头道: “父亲,我从来没有给您磕过头。今日我要给您磕头,谢父亲救我之恩。” 说罢,不顾裴珩的反对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认认真真磕完头,他才仰着头看着裴珩问道: “父亲,我不想当李稷。我想一直当裴欢,一直当您的儿子,可以吗?” 裴珩看着欢哥儿道: “欢哥儿,从前认你当儿子是无奈之举,现在皇上已经认下你,只要来日我们查明了你父王的案子,你就能光明正大地恢复皇孙的身份。” “你是长皇孙,地位尊崇。不是区区一个将军府的长子能比肩的。你可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 欢哥儿想都没想道: “父亲,我不想当皇长孙,也不想享受尊崇无比的地位。皇室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反胃!我不想要那样的家人!” 裴珩扶着他起来,父子两个在椅子上坐下。 “欢哥儿,皇室也并不都是坏人!” “比如江妃娘娘,比如康王,比如长公主,比如你父王。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 欢哥儿低着头若有所思。 不错,他心里有两个小本本,已经记着不少的名字了。 好的,坏的! 虽然坏人很多,可好人也一样很多! 他方才那样说,确实有失偏颇了。 可他不想离开这个家,不想离开父亲和母亲。 他一抿唇道: “父亲,我不会和弟弟争长子的身份的。” 裴珩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欢哥儿,你想什么呢!” 他一拍欢哥儿的肩膀道:“不管你娘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长子的身份都不会改变。我相信,你娘也绝对是这么想的。你娘可从来都当你是亲生的。” 欢哥儿眼睛一闪一闪的。 早上自从知道娘怀孕了之后,他就心里盘算许多。他不想离开将军府,可又怕父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嫌弃他霸占了长子的位置。 娘的为人,他是相信的。 娘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怎么可能会嫌弃他。 他拿不准的是爹。 现在听父亲这么讲,他心中安定。 “爹,真的么?” “自然。” 裴珩笑着拍拍他,郑重道: “道理我都跟你讲过了。将来无论你如何选择,爹和娘都站在你这一边。” “恩!”欢哥儿点点头。 “不过,爹要提醒你,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外头会有很多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流言所困扰。” “好的,父亲。” 父子两个又谈论了一会儿。等欢哥儿走后,裴珩书信一封。 “来人,把这信送去长公主府,告诉她通知其他人,就在明日!” 书桌后,裴珩面色沉重,修长的指关节一叩桌案。 靖王此番对他和家人下手,就休怪他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了。 回到房间,裴珩没和苏璃讲其他的,只将父子两个谈话的内容挑挑捡捡一些轻松的告诉苏璃,苏璃笑道: “这孩子心思敏感,看似又冷又硬,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 夫妻两个相拥着躺进被窝,帘子一放气氛就有些上头。 许久不见,这要放在从前俩人早就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了。可现在苏璃怀孕了,裴珩自从知道了消息后,就一直刻意隐忍着,现在软玉温香在怀,就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身子蹦得僵硬直挺挺地躺着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持不住。 苏璃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诧异地看着他, “你干嘛呢?” “……没、没什么。”裴珩打眼看到苏璃领口下那抹细腻光洁的肌肤,心中更是瘙痒难耐,小腹一股邪火凶猛地往四周蹿。 他脸一热,双手抱紧被子身子一蜷缩转了个身背对苏璃。 这下苏璃更纳闷了,攀着他的胳膊就趴上来,还伸出手来摸他的额头。 胸口的柔暖触感隔着单薄的寝衣传来,裴珩的手臂和后背都要被摩擦得起火了。 “呀!怎么这么烫!还吱吱冒汗了!不会是下午进进出出洗澡给洗感冒了吧!” 越摸越担心,越摸还越烫。 苏璃扯着裴珩的后衣领子,手就往里探: “后背给我摸摸看!” “别动!” 裴珩一声闷哼,难受的缩成了一团。 可这样一来,苏璃更担心了,干脆扒拉着他的身子转过来看向自己。就见裴珩一张脸憋得通红,眼圈都在喷火。 做了这么久夫妻,苏璃一个打眼心里就反应过来了,嘴唇一抿就憋不住要笑。 偏偏眼睛还不由控制的往下看去。 就见一顶小帐篷支得老高老高。 “夫君!” 苏璃顿时恶向胆边生,一声夫君咬得缱绻又缠绵,还带着软绵绵的尾音。一边,还撩起一缕头发抚上了裴珩的脸。 裴珩哪里受得了这个! 喉结滚动,极力克制。 “阿璃,你、别玩火!” 苏璃心中好笑,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这种又欲又难受又要克制的场景似曾相识,像极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裴珩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她摆弄。 “夫君,你很热吗?阿璃帮你脱了呀?” 苏璃咬着唇就伸出手去,趁机对裴珩上下其手。 吼吼吼! 这胸肌,这身材!十几天没摸到了,真是…… 怪想念的! “阿璃!” 裴珩一把捉住她捣乱的小手,眼睛喷着火道: “阿璃别动,别动!” “为什么?”苏璃眨眨眼睛,装作什么都不懂。 哎!裴珩一甩头。 他的阿璃过了年也才十八岁,整整比他小十岁呢,什么都不懂也正常。 他咽了咽口水,心中的邪火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阿璃,你怀孕了。怀孕的时候是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苏璃趁他不备,手一滑已经捏住了。 “唔……” 裴珩只觉世界都颤抖了一下,可理智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做伤害阿璃的事情。更何况,他今非昔比,力气大得惊人,又憋了这么久,这万一把持不住弄伤了就不好了。 他还是去浴池里静静吧。 他憋红了脸捏住苏璃乱动的手,求饶道: “真的不可以!” 苏璃见逗得差不多了,咧嘴一笑趴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耳语一番,直听得裴珩瞪大了眼睛,世界观炸裂。 还能这样……的吗? 行吗? 第206章 嫂子嫂子 听着屋内的动静,李嬷嬷一块帕子都要绞碎了。 将军真是狗啊! 夫人这都怀孕了还不放过她! 听听! 听听! 哎呀呀!这都什么呀! 她就知道! 将军和夫人小别胜新婚,铁定把持不住!晚上她一忙就少叮嘱了那么一句,结果等她紧赶慢赶的过来,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夫人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算了,可将军都二十八了,过了年就奔三的人了,要放其他人家都能抱孙子了,还这么没轻没重!! 狗啊! 不行! 得提醒提醒才行! 李嬷嬷一跺脚就要敲门喊话。 “嬷嬷,你还真在这里啊!”颂枝颂桃及时出现,见嬷嬷抬头要敲门,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她就往外走。 “你们干什么!” 李嬷嬷恨啊! 将军简直不是人! “哎呀,嬷嬷,将军和夫人都睡下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呀!”颂桃随手掏出一只鸡腿塞进了李嬷嬷的嘴里。 颂枝拽着李嬷嬷往外走,边走边哄: “嬷嬷,小公子这都快两个月大了,您的小衣服有没有开始做啊?” “小衣服、小裤子,尿片、鞋子袜子、帽子、小帕子、小玩具,小被子小毯子,哎呀呀呀,可不老少呢!您还不赶紧去做,怎么来得及啊!” 颂枝推着李嬷嬷进她自己的房门,颂桃拿起针线盘往她怀里一塞,颂枝还贴心的把油灯给拨亮了往李嬷嬷身边凑了凑。 “你们!” 李嬷嬷撕下一大块鸡腿肉咬着,没好气得瞪了两人一眼。 “嬷嬷,您忙着啊!我们还去前面张罗酒席呢!”颂枝颂桃贴心的关上门,相视一笑。 李嬷嬷啃着鸡腿,啃着啃着就扑哧笑出声来,看着针线盘就红了眼眶了。 “菩萨保佑,夫人终于怀上了。” 说着,舒了一口气就开始翻箱倒柜的衣裳样子,小公子的衣裳全都给重新打样,赶明儿再去开了库房好好调上几匹柔软细腻的布。 …… 将军府前院,众将士正在宴饮。 一来是庆祝邙山大捷,二来是为他们的将军高兴。将军夫人怀孕了,他们的将军要当爹了,所有人都高兴得好像自己要当爹了一般。 贺兰岳更是拉着连城狂灌三大海碗。 “颂桃姑娘,来来来,给我满上满上。” 贺兰岳冲着来送酒的颂桃大声嚷嚷,端着碗送到她跟前讨酒。 颂桃给他倒满酒,贺兰岳还不依不饶: “颂桃姑娘,俺贺兰岳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俺就想跟你喝碗酒,行不?” 颂桃爽朗一笑,道:“这有什么行不行的,干!” 说罢,仰头就把碗里的酒喝完了。 “好!” 众人满堂喝彩。 贺兰岳更是竖起大拇指。 他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最近看上颂桃了,瞧着颂桃不光相貌好,性子还豪爽。见她也不抵触自己,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仰头喝完酒就要拉着颂桃一起划拳。 颂桃一脸的尴尬。 连城见状,给身边两个兄弟使了个眼色,那两兄弟赶紧端着酒碗上来搂着贺兰岳喝酒去了。 颂桃感激地看了连城一眼,拎着酒坛子直接走到了他面前,吨吨吨将连城的酒倒满,又给自己倒一杯,豪气干云道: “连副将,这杯我敬你!” 连城愣在原地。 贺兰岳也一愣。 这时候其他兄弟们开始起哄道: “呀呵,颂桃姑娘,这杯酒有什么讲究吗?” 颂桃笑道: “怎么?一定要有讲究才能喝么?” “那是自然!” “哈哈哈,颂桃姑娘要是当我们嫂子,那这就够讲究了。” “就是就是!” 连城用胳膊肘捅了身边兄弟一下,示意他们别瞎起哄,贺兰岳虽笑咧咧的,可脸色却难看得很。 连城赶紧站起来,对着颂桃连连摇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端起碗来一口喝完了。 他的意思是,“你别听他们瞎说。这碗酒我喝了,你不用喝。” 可众人起哄得更起劲了, “连大哥都已经喝了,嫂子,你喝不喝?” 颂桃粉脸一红,抽出腰间鞭子往桌上一搁,道: “喝就喝!” 说罢一仰头,咕咚咕咚整一碗酒喝了个干净。 众人立马整整齐齐拍桌子喊: “嫂子!嫂子!嫂子!” 颂桃咧嘴一笑,目光炯炯地看向连城。 哪知连城脸一沉,手中酒碗一放转身就出去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颂桃一愣。 一旁的颂枝赶紧解围道: “兄弟们,夫人说了,今日的酒管够。不光有酒,夫人还让苏记酒楼送了席面,诸位兄弟们敞开了吃喝。” 众人见源源不断送上来的酒和佳肴,全都不把方才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颂枝拉着颂桃出门。 “不过一句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颂枝调笑道。 哪知颂桃却道:“我可没当玩笑话。” “什么?” 颂枝一把拉住她问,“你来真的?” “自然!” “什么时候的事情?”颂枝一脸惊愕,实在不明白,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颂桃什么时候看上连城了? “就刚刚!” 颂桃嘻嘻一笑。 连城长得一表人才,出事前还是裴珩的副将,文治武功样样都出众。可惜他为了裴珩断了腿,又哑巴了。 “这样的忠义之士,我甚是敬佩。”颂桃直言不讳,“方才他还为我解围,我觉得连副将甚好!值得我托付!” 颂枝点点头。 连城确实不错。 夫人之前也说连副将忠勇之士,要给他治医腿和喉咙,可费神医看了后说,喉咙的伤治不好了,这辈子只能当哑巴了。腿上的伤倒是可以治,和将军一样断骨重续。 可连副将一直忙里忙外的,根本就没心思治腿。他还说反正注定了当个哑巴,也不差再当个瘸子了。 可颂枝知道,连副将是为了陪他妹妹连翘。 连翘的喉咙也治不好了。 “颂桃,你考虑清楚了?” “恩!” 这一年的相处中,颂桃本就对连城有好感。她又是个大大方方的姑娘,方才这层窗户纸一捅破,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我明天就跟夫人说去。” …… 天不亮,裴珩就醒了。 这一夜他纾解得畅快淋漓,就是辛苦了阿璃。 想到昨夜,他破天荒的老脸一红。 某些动情又羞耻的画面就汹涌而来。 他赶紧默念一遍军规。 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低头看了一眼缩在怀里的妻子,心就又柔软成了一片。他轻轻吻了吻妻子的头发,苏璃就跟个猫似的轻轻蠕动了一下。 要命了,他又有些起意了。 赶紧眼睛一闭,再默念一遍军规。 许久后,轻手轻脚地起身,穿戴整齐推门出去了。 今日,他还有大事要做。 第207章 以牙还牙 景德帝病重,已经罢朝多日。 顶多是他精神好些的时候,召集大臣去他寝宫议事。 昨夜经过费神医的调理,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早起坐在床上让江妃噼里啪啦拍了一会儿背,咔了好一大堆痰出来。然后就神清气爽地用了早膳,让顺大监召集众人进寝宫议事。 殿外,该来的都来了。 昨日发生在将军府和大理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此刻大伙全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空旷的大殿门口广场上寒风凛冽,也抵挡不住众人一颗聊八卦的心。 “知道吗?裴将军的那个长子,居然是大皇子的遗腹子,昨日大理寺门口都闹翻了。” “听说澹台大人亲自去抓捕的,结果在大理寺被康王殿下捅成了筛子。” “这事和康王又有什么关系?” “……” “最后听说不了了之了。瞧这架势,皇上是准备既往不咎,要认了这个皇孙?” “估计是!” “等着吧,今日大概就有消息了。” “哦对了,前几日我家夫人回来说,外头如今有一出戏演得甚是火热,貌似隐射的就是这件事情。” “我也看了。如今想来,竟是如此。” “哎,那你说当年大皇子真是温贵妃和靖王害的?” “嘘!” 众人缩了缩脖子,就看到靖王一脸阴沉地走过来。 “见过靖王殿下。” 众人赶紧纷纷行礼,让开一条道。 靖王冷眼看了一圈,心情无比沉重。 昨日下午,他得到密报:邙山埋伏裴珩的人全军覆没,不光如此还被裴珩顺藤摸瓜,端了其中一个据点! 甚至连母妃也被父皇训斥了。 这一次他是一点好都没捞着,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刚走上台阶来到寝宫门口,就看到裴珩一身朝服站在廊下,修长的身姿在一群糟老头子中间一站,简直如鹤立鸡群。 靖王看到裴珩就恨得牙根痒痒。 裴珩看到靖王同样没有好脸色,只冷冷的对视了一个眼神就转过身去。双方互相谁也不理谁,听到顺大监传召,一掀袍子前后进了寝宫。 众人方站定,林老将军就嗷呜一声率先发难,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皇上!您可算好了啊!皇上,您要替老臣做主啊!” 景德帝正慢慢悠悠的喝养生茶呢,听林老将军这一嗓子,直接呛咳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老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林老将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皇上,老臣要控诉温贵妃和晋远侯府,趁皇上生病期间,只手遮天,慢待丽妃娘娘和九公主。皇上,您是不知道啊,丽妃娘娘明明没有生病,还被温贵妃关起来对外称其病重。就连九公主也没逃过她们的魔爪。” “这大冷的天,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那样冷冰冰的被关在屋子里。皇上,九公主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啊!天家的公主都要受到这样的虐待,他们简直不是人!他们根本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啊!” 景德帝听后,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这段时间,他病得稀里糊涂。前不久好似是听到丽妃在他床前哭诉来着,可后来就再也没看到丽妃的身影。 温贵妃跟他说,丽妃因为照顾他太辛苦病倒了,他也就没多大放在心上了。此刻一听这话,居然是这样的。 “岂有此理!晋远侯何在?” 晋远侯惶恐不安的从队列里出来,低着头道: “回禀皇上,此事微臣也是事后才知晓。九公主自从嫁入侯府后,就同府中众人甚是不睦,不敬公婆不敬长辈人尽皆知,贵妃娘娘也是心疼我家夫人,这才出手管教。微臣惶恐!” “我呸!” 林老将军冲着晋远侯啐了一口,怒道, “晋远侯,你个不要脸的,事到如今还在扯皮。仗着贵妃娘娘和靖王的势,你放夫人儿子在后宅搓磨虐待公主,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说什么公主不敬长辈不敬公婆,可有你们这样做公婆的吗?纵容儿子宠妾灭妻不说,还将意外丧生的庶子之死怪罪到公主头上,让公主成为整个盛京城的笑柄!不满这桩婚事,和离便是,何必这样恶毒搓磨?还将公主身边的人全都赶走,将公主关起来!” “我好好的九公主,被人从晋远侯府救出来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就连腹中的胎儿都没能保住!” “你不拔剑自刎以谢天下,还在这里推卸责任!简直不要脸!老夫跟你拼了!” 林老将军说着,已经从地上跳起来,手中笏板一插,撸起袖子冲着晋远侯的鼻子就是一拳头。 晋远侯啊的一声仰头倒在地上,顿时鼻血横流。林老将军还不罢休,冲上去跨在晋远侯身上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下。 景德帝砰的一声砸了手中杯子,怒斥道: “够了!” 骂完又咳咳咳的咳嗽起来,吓得顺大监赶紧上前拍背。 众人好不容易拉来林老将军,晋远侯的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景德帝气得面色发白,指着晋远侯怒道: “九公主是朕的女儿,是天家的公主,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晋远侯来管教。还有你那个儿子,娶了公主还不知满足,他和那个贱妾的事情朕都不止一次听到过,简直混账!” “你,一点家事都管不好,还管什么朝廷大事!交了手上的差事回家反省!哪天想清楚了,哪天再来和朕说话!” “至于你那个混账儿子,秉性如此恶劣,根本不配当侯府世子!即日起褫夺封号!” 景德帝三两句,罢了晋远侯的官职,又褫夺了裴彦世子的称号。 晋远侯哀嚎一声,眼神就向裴珩飘来,企图让他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可裴珩眼观鼻鼻观心,从头到尾都不看他一眼。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叩谢皇上隆恩。” “至于贵妃,无端插手他人家事,简直闲得慌。罚抄经文一百遍,为九公主死去的孩儿祈福。” 对于温贵妃,景德帝到底轻轻带过。 裴珩微微敛目,这才是今日的第一波,不急,慢慢来。 这时,就听刑部孟有刑出列道: “皇上,臣自接中秋通天楼案以来,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终于幸不辱命,在前些日查到了一些线索。” 第208章 孟有刑开大 孟有刑的话,如一块大石落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巨大的波澜。 通天楼案的惨状众人至今仍历历在目,拜通天楼案所致,在场诸位的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人在那场惨案中死去。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凶案终于有了一些线索,众人无不激动莫名。 “孟大人,你快说,是什么线索?” 勇国公等恒王的拥趸们尤其激动,全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孟有刑。 靖王心中一咯噔,也目光恻恻地看过来。 景德帝更是坐直了身子,等着孟有刑往下说。 “启禀皇上,数月前,盛京城周边几个县衙就陆续收到有工匠失踪的举报。由于各县衙分而治之,互相之间消息不通,所以也就没有引起重视。” “时值年底,正是刑部考绩之时。微臣在审核下属各州府上报的案卷时,发现了这十几宗悬而未决的案子,这才注意到。并亲自到周边各县走访了一圈,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孟有刑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看了一眼一旁被林老将军揍得鼻青脸肿的晋远侯,又偷偷看了一看站立如松的裴珩,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吸了一口气道: “微臣发现,失踪的工匠全是铁匠!” “铁匠?” 景德帝重复了一遍,满脸不解。 众人也都纷纷窃窃私语。 “这是何故?” 孟有刑道:“经过微臣的一番查访,发现这些铁匠最终全都消失在了邙山之中。” “微臣带人在邙山一带连日搜寻,又向京畿大营裴珩将军借了一百人马,终于在昨日寻到了那群消失工匠的下落。” “在哪里?” 听到有人问工匠的下落,孟有刑摇了摇头,悲痛道: “可惜,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些工匠已经全都被杀害了。经仵作检验,他们全都是在生前被人割喉,然后再将尸体仍在山洞中放火焚烧。”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杀人灭口,还纵火焚烧?! 这群歹徒实在恶毒! 说到这里,裴珩看了看斜对面的靖王,只见他双手交叉于前,敛目而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也是,这个靖王心思歹毒,十几个工匠的性命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情!对于他来说,那些根本都是蝼蚁,踩死他们靖王都嫌弄脏了脚。 “父皇!”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肃王突然开口道, “父皇,昨日儿臣带着几个兄弟进山打猎,凑巧遇见了裴将军和刑部同僚们。那山洞中的惨状儿臣也亲眼目睹了。” 景德帝闻言,眼帘重重一沉,面色都阴沉了下来。 “父皇,儿臣和裴将军在山洞外遭遇了埋伏。那伙贼人居然一直盘踞在邙山之中,儿臣和裴将军和贼人鏖战一夜,终于将贼人全部歼灭!目前,贼人的尸体已经全部带回,就在刑部放着。还抓了几个活口,昨夜连夜审问。” 说到这里,裴珩终于看到靖王的身子动了动。 裴珩出列,声线冷肆道: “皇上,此前靖王殿下负责通天楼案,一直说那帮贼人是北邙人。前日臣和那帮贼人交手时却发现,他们全都是大启人。” “在贼人的据点,还发现了火铳和各式武器。火铳前所未有,工部和兵部至今还没有研制出来。可见制造这么大量的火铳需要调动巨大的财力和物力,非一般人能做到。臣严重怀疑,这帮贼人的背后有朝中重臣在资助。” “不错!” 孟有刑紧接着道,“微臣昨夜顺着这条线连夜审问了那几个活口,问出了惊天秘密。皇上,这是口供!” 说着,从怀中郑重拿出一本奏折呈了上去。 景德帝打开奏折,从头开始看。越看脸色越难看,直到最后他全身都在颤抖,抓着奏折砰的一下砸在了靖王的身上。 “孽畜!” 随着景德帝声嘶力竭的怒吼,书房里所有人全都哗啦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靖王一把抓起那口供一目十行看过,随后就跟卸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了地上,他全身瑟瑟发抖,连声喊道: “父皇,冤枉啊!儿臣没有做过!这都是他们联合起来构陷儿臣的!儿臣一心忠于父皇,怎会干出这等不忠不孝的事情!” 孟有刑却并不准备就此打住。 他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逮着案子就会死磕到底。通天楼的案子之前不了了之,他就心里不爽,暗中一直没有放弃。 不久前,裴珩将春生提供的消息放给了他,他就开始带人开始在盛京城外的各个村庄走访调查。 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被他查出了一些东西。 这次,他不光要为通天楼案死难的百姓讨一个公道,还要为这些无辜的工匠和他们千疮百孔的家庭讨一个公道。 再加上,前日靖王的人居然抓了他们家的谢安! 谢安可是谢国公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疙瘩,上至谢老国公,下至他们三个姐姐、姐夫,全都把他当作眼珠子一样的护着。 可澹台亭居然将他关在大牢里,还要用刑,还准备诛杀! 此仇不报,他就枉当人家姐夫! “皇上!贼人供述,他们全都是靖王豢养的死士!通天楼案他们要炸死的也不是恒王殿下,而是皇上您!” “还有,他们还招供说,这火铳是一个女人造出来的,这个女人就是晋远侯府已废世子裴彦的姨娘,名唤柳絮!他们跟着柳絮,前后还刺杀过裴大将军的妻子和儿子,也正是那次之后,靖王怕暴露就将邙山中的工匠全都杀了,命令他们全都隐藏起来。” “而这次,他们奉命诛杀裴将军,要让裴将军死在邙山!皇上,邙山中伏击裴将军,盛京城中则有澹台亭趁机抓捕将军府夫人和长子,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孟有刑言辞犀利,一身正气地将事情的始末全都说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晋远侯再也跪不住,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靖王怒目圆瞪,哗啦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孟有刑吼道: “姓孟的,你血口喷人!本王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污蔑本王!你所说的事情,本王一件都没有做过!本王对父皇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违逆之心。你凭几个居心叵测的贼人的供词就说本王谋逆,简直可笑至极!还有,本王和裴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第209章 贬为庶民 后宫。 温贵妃那日被景德帝训斥后,心情一直很低落。她躺在暖榻上昏昏欲睡,就听到隔间里有响动。 “谁在哪里?” 温贵妃支撑着起身,寝宫里静悄悄的宫女们也不知道都跑哪儿去了。她皱了皱眉往隔间走去。 推门进去就见隔间的悬梁上吊着一个人,穿着皇后的宫装,面目狰狞舌头吐得老长老长。 “温妃,你怎么还不来陪本宫?” 悬梁上,吕皇后吐着鲜红的舌头,眼角猩红地看着她。 “啊!” 一声尖叫,温贵妃从噩梦中惊醒。 睁眼一看,自己还躺在暖榻上,香炉里烟袅袅升起,寝宫里一片寂静。 她一摸额头,一片濡湿。 “来人!” 温贵妃有气无力的喊道,就听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一个不曾见过的嬷嬷,嬷嬷走近了冲她笑: “温妃,皇后娘娘说您做的酸酪乳最是和她口味,这几日天天念叨问您什么时候下去做给她吃呢?” 嬷嬷的话音刚落,脖子就吧嗒一下以一种不可思议角度扭到了一边。嬷嬷眼珠子一转,抬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扶正了,幽幽道: “温妃,你下手太重了,老奴的脖子都断了,怎么按都按不回去……” “啊!!!!!” 温贵妃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随便抓起身边的什么东西就砸了出去。 “哐当!” 一声巨响,温贵妃从暖榻上滚了下来。剧痛让她从噩梦中彻底惊醒,她浑身是汗,惊恐大叫: “鬼啊!!鬼!” “娘娘!娘娘!”宫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贵妃睁开眼睛一看,眼前已是熟悉的宫女太监,哪里还有那鬼嬷嬷的身影。 竟是做了个梦中梦。 当年,温贵妃带人闯进皇后宫里,吊死了吕皇后和皇后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又伪造了皇后的认罪书。 十年了,她从来不曾梦见过。 今日不知怎么了?竟会做这样的梦。 好半天,温贵妃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一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力问道: “几时了?” 宫女却没回答她,一脸仓皇失措地对她喊道: “娘娘不好了,小朝会上刑部发难,直指靖王殿下豢养死士,在通天楼案中意图某刺杀皇上。” 嗡! 温贵妃只觉自己一阵耳鸣,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随即猛地起身怒道: “走!随本宫去御书房。” …… 御书房里,激烈的争辩还在进行。 靖王的拥护者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竭力辩驳。 可孟有刑如何会放过? 再加上恒王的拥趸们,知道了通天楼案是靖王做下的,群情激愤恨不得冲过去手撕了对方。 康王更加了,他给了手下们一个眼神,他的拥护者立马都加入了战斗! 顿时,靖王面对满朝的攻讦,汗流浃背渐渐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门外太监通报: “温贵妃到!” 温贵妃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扑通一声滑跪在景德帝跟前, “皇上!皇儿是无辜的!” 景德帝被温贵妃扒拉着大腿,怒气直冲颅顶: “无辜?你看看这些证据和供词,哪一件是无辜?!” 顺着景德帝的手指,温贵妃看到一地的供状和血手印,她捡起来一一看过,嘶声道: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皇上,这些都是晋远侯府的裴彦和柳絮做的,跟皇儿有什么关系!” “哼!”景德帝冷笑一声。 “你以为朕不知道,那裴彦天天都在靖王身边转悠,他干这些都是为了谁?你当朕是老糊涂吗?!” “晋远侯府慢待公主在前,私造违禁兵器在后,伙同靖王犯下累累血案,其罪当诛!” 景德帝一脸怒气,在发落晋远侯府之前看了一眼裴珩。 裴珩一脸漠然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话在景德帝的嘴里转了一圈,终于还是改了口,道: “朕念其祖上功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晋远侯封号,即日抄没家产发配宁古塔。” “皇上!” 地上的晋远侯哀嚎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至于裴珩。” 景德帝又看了一眼裴珩。 裴珩出列,一掀一炮跪在地上冷冷道:“皇上,裴家涉及大案,微臣不敢徇私。微臣甘愿自请免职,以赎侯府之罪。” “皇上!”勇国公紧随其后出列道,“裴将军和侯府不睦早已分府,此事盛京城里人尽皆知。晋远侯府犯下此等大案,与裴将军无关。”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众人纷纷出列保裴珩。 不过裴珩还是坚持道:“皇上,家父和家弟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微臣虽和他们早已分府但到底同出一脉。微臣甘愿领罪,交出兵权,削去爵位。从此当一个庶民。” 景德帝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既如此,朕便随了你意。” 又转头对着靖王道: “竖子,你意图弑父篡位,残害兄弟同胞,更是漠视百姓疾苦。枉朕还一直以为你贤明孝顺,一心栽培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 “来人啊!即日起,将靖王贬为庶民,圈禁于靖王府。没有朕的指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景德帝强忍哀痛发落完,就一阵头晕目眩咚的倒在了龙椅上。 “皇上!” 顺大监着急上前去扶,景德帝摆了摆手。 地上的靖王先是不敢相信的一直摇头,直到禁军上前来押他,他才猛地一把甩开站起来对着景德帝道: “父皇,你以为儿臣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还不是你逼的!” “当年,你眼中只有大哥,从来不看我们众兄弟一眼。我拼命努力,读书、练武,就期盼着你能多看我一眼!” “可你从来都不在乎。你清楚地记得大哥的生辰、记得大哥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会喊父皇,第一次会说话,第一次背下论语,连大哥的王妃都是你精挑细选的。可我们呢?” “我们众兄弟站在你面前,你甚至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靖王对着景德帝声嘶力竭。 康王和肃王默默站在一边,听他说起这些倒是有些感同身受。 大哥永远是最耀眼的太阳。 在太阳面前,不管他们这颗星星如何璀璨夺目,都是萤烛之光,不可同日而语。 “哼!你的儿子,不做也罢!” 靖王扯下头上象征着亲王身份的珠冠和腰间的玉带,随手仍在了地上。 “我有今日,都是你的猜忌和漠视造成的。做你的儿子,总归是逃不过悲惨的呃命运!大哥如此,我也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靖王扭身看着康王, “你以为你赢了么?” “哼,等着吧!” 说罢,再也不管地上哭嚎的温贵妃,甩袖扬长而去。 顺大监一甩手,上来几个太监抬着哭晕了的温贵妃出去了。 第210章 侯府抄家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已经是将近午后。 苏璃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喜姐儿乖宝宝趴在床前,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 “娘亲,您醒了?” 苏璃摸摸喜姐儿的胖脸蛋,软乎乎的真舒服。喜姐儿可喜欢娘亲摸她的小脸了,她爬到床上,挨着苏璃躺好,摸摸苏璃的肚子道: “娘亲,您的肚子里真的已经有一个小宝宝了吗?” 裴珩不在的这些天,喜姐儿经常赖在苏璃这里睡。她昨晚也想来找娘亲,可万万千千说娘亲现在有了小宝宝,不能和她一起睡了。说她睡觉不老实,会打到娘亲的肚子。 她很好奇,这个小宝宝是怎么进去的。 “是啊!再过七个月,喜姐儿就会有一个小妹妹或者一个小弟弟了。喜姐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弟弟!” 喜姐儿想都不想就回答。 过去的一年里,李嬷嬷日日都念叨,让夫人生个儿子吧,生个儿子吧,她都记住了。 “为什么呢?”苏璃问道。 “因为……”被苏璃这么一问,喜姐儿倒是犯了难。 其实她内心里是喜欢妹妹的。 妹妹多好啊,可以扎小辫子,还可以穿花裙子。 苏璃一看这个小机灵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道: “其实娘亲比较喜欢妹妹。最好是跟喜姐儿一样漂亮可爱的妹妹。” “真的吗?”喜姐儿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亮光,她喜滋滋道,“娘亲,我也喜欢妹妹,我给她攒了好多花裙子,好多花绳子,还有绣花鞋。娘亲,我都等不及了。” 说着她就趴在苏璃肚子上道: “妹妹啊妹妹,你可要快快长大哦。” 进来服侍的颂枝颂桃听了全都抿嘴笑。 把喜姐儿从床上抱下来,颂枝道: “小姐,李嬷嬷正在做小衣裳,你要不要去看看,提点意见啊?” 喜姐儿一听,欣喜道: “要!我要给妹妹的小衣裳上都绣上蝴蝶。秋妹,万万千千,咱们赶紧去。” 秋妹牵着喜姐儿的手,几人往李嬷嬷屋里去。等喜姐儿一走,颂枝颂桃就扶着苏璃起身梳洗。 一边梳洗,颂枝就一边说外头的消息。 “什么?” 苏璃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她就睡了一觉,怎么就变天了? 靖王被贬为庶民,温贵妃被幽禁,晋远侯府也要被抄家流放? 不是啊,原着中这些事情还要在等一段时间呢!没这么快的呀! 她隐隐觉得这些事情跟她男人有莫大的关系。 “将军呢?回来了没?” 颂枝道: “夫人,将军派人传话回来,说他先去一趟侯府。” “?” “去接老夫人!” 闻言,苏璃有些怆然。 虽然知道侯府迟早都是这个结局,但当一切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叫人唏嘘不已。 尤其是老夫人。 她都一把年纪了,看着这偌大的侯府在她手上轰然倒下,该是何等的伤感啊。 “侯府家产抄没全家发配宁古塔。将军在皇上面前求情,皇上念在老夫人年事已高,免了她的罪,让她搬过来与将军同住。”颂枝道。 “那三叔和三叔母呢?” 苏璃追问道。 颂枝摇摇头,“将军只是派人传了这些话,具体的都没说。所以,奴婢也不知道三老爷一家会如何。” 苏璃想了想,抓起桌上的钗环胡乱一插就往外走: “备车,我要去侯府。” “夫人,侯府兵荒马乱的,您还有身子还是不要去了吧。” “我是怀孕,又不是残废。哪里就不能动了。再说,我就去接老夫人,身边还有你们护着,能出什么事!” 苏璃一行赶到晋远侯府的时候,就看到刑部和盛京府衙门的人,成群结队进进出出的。 一路走进去,侯府到处乱哄哄的。 一行人径直去了松鹤堂,进了院子就看到裴珩扶着老夫人站在院中。 刑部和盛京府衙抄家的人正在搬着东西往外走,见裴珩在场都轻手轻脚客客气气的。老夫人和一众嬷嬷丫鬟惶恐不安的站在院中。 “祖母!” 苏璃上前给老夫人行礼。 “阿璃,你怎么来了?” 裴珩看到苏璃进来,沉静冷漠的脸上瞬间就换上了一脸的温情。他上前一步将苏璃的双手捧在手心,心疼道: “这大冷的天,一路过来可曾冻着?” 苏璃眼中含情,抬眼看了他一下,道: “哪里就这么矫情了,我穿得暖和着呢。” “手摸着还行,不冷。来人,拿把椅子过来。”裴珩张嘴就让人搬椅子过来让苏璃坐。 苏璃嗔怒的瞪了他一眼,祖母都站着让她坐合适吗? “费老说了,我不能老坐着或躺着,得适当运动。” 无奈,苏璃搬出费老。 听到是费老说的,裴珩就乖了。 苏璃这才得空走到老夫人跟前,搀扶住老夫人的手臂,道: “祖母,阿璃和将军特来接您过府同住。祖母,咱们走吧。” 老夫人原本一脸悲怆,可看到他们感情好心里总算高兴些,挥挥手道: “罢了罢了。儿孙长大了,总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老太婆管了他们长大,却管不了他们一辈子。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好好的家业,非得作非得作!如今总算是被他们作没了!” 说着说着,老夫人泪如雨下。 “祖母,您还有我们呢!从今往后,孙儿和阿璃孝敬您,还有欢哥儿和喜姐儿,如今阿璃肚子里还有了一个,咱们一大家子都陪着您。” 侯府的倒台虽是注定,但也是因为裴珩这一天才来得特别早了一些。 论公,裴珩问心无愧。 但论私,唯有对不起祖母。 “祖母放心,一路上,孙儿会帮他们打点好的。” 祖母点点头,拍着裴珩的手,道: “你三叔呢?” 裴珩道:“三叔一向只专心钻营工部巧技,从不参与这些。孙儿已在皇上面前陈情,皇上答应暂时让三叔停职查办,在南边等着消息,等刑部查明案情后再酌情处理。” “那就好!” 老夫人最后看了一眼松鹤堂。 自从嫁入侯府,她就在这里生活。住了大半辈子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走吧!” 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由赵嬷嬷搀扶着走出松鹤堂。 裴珩扶着苏璃紧随其后。 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刑部的人押着侯爷、侯夫人、裴彦还有二叔一家子长长的一串走出来。 看到苏璃和裴珩,侯夫人啊的尖叫一声,撞开押送的押差就朝着他们撞过来。 第211章 至亲家人 “贱人!” 侯夫人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脱簪披发一身素衣。 昨夜她还沉浸在荣华富贵的美梦里,看到儿子裴彦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而她披金戴银享尽尊崇,盛京城里所有的世家贵族夫人小姐们,对她都极尽讨好之能事。 可睡了一夜起来,侯府就变天了? 看着毫无征兆就冲进来抄家、拿人的差役,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直到屋子里的东西被人搬出来,她手脚都被带上镣铐被衙役推着出了暖烘烘的屋子,才被外头的寒冷给冻醒了。 远远看到苏璃和裴珩从松鹤堂出来,她便再也控制不住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冲着苏璃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扫把星!自从你进了这侯府,侯府就灾祸不断!我好好的彦儿被你害得妻离子散不够,你还要落井下石谋害整个侯府!苏璃,你不得好死!” 若不是被铁链子拉着再也进不得前,侯夫人恨不得冲上来剐她几巴掌,咬死她都不能解恨。 裴珩哪里会让侯夫人接近苏璃。护住妻子在身后,冷眼看着侯夫人在那里撒泼打滚。 “还有你!裴珩!” “你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姐姐过世后,是谁含辛茹苦养育你长大,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残废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又是谁请太医给你医治,派最好的丫鬟婆子照顾你!我这一片苦心全都喂了狗了!” 侯夫人中气十足,站在寒风里对着裴珩和苏璃破口大骂,两个衙役怎么拉都拉不住。 裴珩全程都冷冷地看着,没有丝毫动容。 最后是侯爷看不上去了,上来啪的一下甩了她一个巴掌,怒道: “闹够了没有!” 侯夫人捂着脸,眼泪哇的一下就下来了,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侯爷,张开手臂就往侯爷身上捶去: “老爷!你打我!” “你居然打我!” “这个不孝子落井下石、见死不救!温贵妃是他亲姨母,靖王是他亲表弟,我们是他家里人啊!他不帮着自己人,却要反过头来害家里!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他害得!” 说着,她眼里喷着火,指着裴珩怒斥道: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当初我就该把你按在水里淹死!下一把毒药毒死!用一把刀捅死……啊!” 侯爷用尽全力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侯夫人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从她怀里掉落了一把金银首饰——这还是她趁乱偷偷塞在怀里的。 一旁的衙役看见了一哄而上捡了个干净! 侯夫人看着自己苦心藏起来的最后一点珠宝也被人搜走了,啊的一声嚎叫,恨得趴在地上捶胸顿足。 侯爷漠然的看了小温氏一眼,再不理会。他看着裴珩,道: “珩哥儿,为父知道以侯府犯下的事情而言,满门抄斩都是可能的。皇上到底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对侯府网开一面了。” “如今流放宁古塔,全家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极好的了。” 侯爷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裴珩伤好那会儿,就同他在书房深入畅谈过。当时裴珩就劝他莫要同靖王走得太近,劝他看着裴彦一些,甚至劝他离开官场。 可当时靖王形势一片大好,他怎么可能放弃? 到底是他自己一叶障目、盲目自信押错了宝。又治家不严,放任小温氏和裴彦行事放肆,这才有了如今的下场。 “只是到底还是连累了你,害你丢了官职丢了爵位。” 侯爷反手拍拍裴珩的肩头,默默走回队伍中再不多言。 人群中,隐隐传来阵阵哭声。 一队衙役抬着箱笼经过,二叔母和顾氏看着里头全是二房珍藏的宝贝,啊的一声扑上去抱着箱子就是不肯撒手,就这样在路上和衙役展开你争我夺,被衙役狠狠踹了好几脚,心痛加身痛倒在地上乱嚎一气。 炳哥儿原本拉着顾氏的衣摆,这下被拽倒在地,也坐在那里哭。团哥儿抿着嘴,死死地咬着牙,想要拉他起来。 裴彦自从那日被裴珩打得半死,至今身上的伤都还没好,此时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他的身边如今就剩下如意了。 红筱和绿萼是丫鬟,在另外被发卖的队伍里。 可如意是裴彦的姨娘是要跟着一起去流放的。 如意一把甩开裴彦,跑到苏璃跟前哭求: “大夫人,救救我!救救我!我就是个姨娘,这一年来什么好处都没落着!为什么抄家流放就要带上我啊!啊!” 如意话还没说完,就被跟上来的衙役拖走了。 远远隔着人群,裴彦冷眼冲着这边看过来。 苏璃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乍一看感觉他变了个人似的,那种阴恻恻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立刻想到原着中对裴彦的描写。 这场突如其来的抄家,对于裴彦来说是人生的分水岭。 在这之前,他是侯府世子是盛京城的纨绔。而在这之后他在流放的路上偶遇了肃王,开始了他绝地翻身、步步高升的后半生。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接近肃王了。 “走吧!” 裴珩温声提醒苏璃一声,扶着她走出了乌烟瘴气的侯府。 今日他只是来接祖母的。 其余的人和事早已同他没有关系。 他也不想和侯夫人对骂,和这种人对骂实在是浪费口水,平白给自己添堵。 侯府的一切都落在了身后。 侯府外面,老夫人已经早早坐进马车,只等裴珩和苏璃出来,就一并离开这个伤心地。 马车后,晋远侯府越来越远,渐渐的再也听不到侯府里传来的各种吵闹声和哭喊声。 这时候,苏璃才有空问他。 “你辞官了?” 裴珩苦笑一声,搂得她更紧了些,道: “是啊!辞官了!不光辞官交了兵权,还自请削去了护国将军的爵位。”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璃,讨好道: “夫人,从此以后,我就是平头百姓一个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苏璃知道,裴珩嘴硬心软到底还是不忍侯府满门遭罪,这是用兵权和爵位换了一门的性命。 她假意一努嘴道: “那我岂不是做不成将军夫人了!” “对啊,怎么办呢?” “哼!”苏璃冷哼一声,抓起裴珩的大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怒道,“既如此,本夫人就罚你做个家庭煮夫,天天在家照顾我和孩子!” 裴珩哈哈大笑,抱着苏璃亲了又亲,道: “夫人罚得好,罚得妙!” “不过,这家庭煮夫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好吃又好玩的!” 苏璃缩在他怀里,吃吃发笑。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 今日她终于体会到了这种被呵护、被保护的幸福感,和有一个吊炸天的男人所带来的满满安全感。 只不过。 她抬眼看了看裴珩。 他嘴上虽笑着,可想来心里必定不会太好过。 毕竟,那些本该是他至亲的家人。 第212章 肃王该成婚了 回到将军府。 李嬷嬷已经亲自带人将给老夫人的院子收拾了出来。 院子自然是将军府里最好的地段之一。 苏璃刚搬来将军府的时候,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她便开始按照老夫人的喜好开始布置。眼下,不过是叫人重新洒扫收拾了出来。 她和裴珩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进了院子。 一跨进门,老夫人就傻眼了。 这院子比她住了大半辈子的松鹤堂还要开阔明亮,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喜欢的品种,屋子里的摆设更是样样贴心。 一应布置全是她的喜好,低调又高雅。看着就像是回到了松鹤堂一般的温馨舒适。 老夫人不禁红了眼。 儿子不争气,败了一门荣耀。还好长孙还在,有了长孙和长孙媳这一家子,裴家就没有灭,来日总能东山再起。 还没进屋呢,喜姐儿就从里头飞了出来,后头跟着老成持重的欢哥儿。 “老祖宗!您可来了,喜姐儿可想可想您了!”喜姐儿一头钻进了老夫人的怀里,可劲了撒娇。 欢哥儿也端端正正的行礼。 “见过太奶奶。” 老夫人原本还心情郁结,此刻见到喜姐儿奶呼呼、肉团团的可爱样子,又看到钟灵毓秀的欢哥儿。这一家子站在一起整整齐齐,是爹帅娘俏,两个孩子又可爱又乖巧,一颗心也就跟着化了,那些郁结和不快也都暂时抛之脑后了。 “哟,这可是我们的喜姐儿啊!长高了不少,又漂亮了许多。来,来,让太奶奶好好瞧瞧。” 老夫人蹲在身子,想要抱抱喜姐儿。 可喜姐儿长得敦实,老夫人哪里还抱得动,光看她使劲了,脚跟愣是一丝一毫都没离开地面。 喜姐儿乐得哈哈大笑,小小手捧着老夫人的脸道: “老祖宗,我又重了十斤了。老祖宗可抱不动我了哟。” 苏璃一刮她的鼻子道: “你呀,再这么胖下去,以后就要改名叫团子了!” 喜姐儿一歪脑袋,哄着老夫人道: “老祖宗,那我改叫团子可好?” “好,好!叫什么都好。都是我的好喜姐儿!”老夫人乐呵呵的拉着喜姐儿进屋去了。 苏璃看着冲自己眨眼的喜姐儿,笑着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作为家里的开心果,喜姐儿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法,能让每个人都开心起来。 她伸手帮裴珩收拾了一下衣襟,体贴道: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里有我,放心。” 裴珩搂着她在额头轻轻亲了一口,依依不舍地走了。 靖王倒台,朝中局势且得乱上那么一阵。 他虽交了兵权辞官在家,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善后处理。 书房里,肃王、孙中怀已经等候他多时。见裴珩进来,肃王立马起身道: “将军,晋远侯府的事情原就与你无关,你为何要在父皇面前主动辞官,还放弃爵位自贬为民呢?” 孙中怀也不解,“将军,靖王一倒,如今朝中康王独大,肃王殿下不久就会直接面对康王。届时还需要将军这个强有力的后盾支持。将军为何此时急流勇退?” 裴珩示意他俩稍安勿躁。 “我辞官有几个理由。” “其一,我虽已和侯府分府,但到底是一家人。侯府犯下的事情足够满门抄斩,但我于心不忍。用我的官职、兵权、爵位能换回他们的性命,我觉得值得。” “其二,原本靖王的事情我想等过段时间再说,可他三番五次对我妻儿下手叫我忍无可忍。这回,虽是刑部出面,但皇上很快就会觉察到是我在背后操作。与其届时等皇上对我猜忌,不如现在主动引退。” “其三,” 说到其三,裴珩眼中浮现一丝柔情,他嘴角带笑,道: “我家夫人怀孕了,都说女人孕期艰难,我想好好在家陪陪她。” 苏璃体寒,本就不容易怀孕。他们夫妻两个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命中的孩儿,他想留在她们身边好好照顾。 官复原职的这段时间,他日夜忙碌军中要事,夫妻两个聚少离多。他也没能照顾好家里,导致妻子孩子落入靖王手中,平白受了好大一通搓磨。 听裴珩这么说,肃王也无话可说。 “也罢。年关将至,将军就且在家好好休养些时日,陪陪夫人。父皇那里,我总归会想到办法周旋。将军迟早还是要重归朝堂的,不为了我,为的是大启的黎民百姓。” 裴珩笑笑,又道: “殿下,我在不在无关紧要。我不在的三年,大启不是一样运作得很好吗?” 大启如今国泰民安,本就不是非他不可。 但他的阿璃和孩子们却非他不可! “殿下,我一走京畿大营主帅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说到这里,书房内安静了下来。 确实如此。 可放眼望去,本朝年轻一辈中将帅之才实在太少,除了裴珩没有一个能胜任这样的要职。老一辈中倒是有谢老国公,有林老将军,有镇北侯,可他们都年事已高。 谢老国公经过上次劫狱一事,回到家又躺下了,膏药贴满了全身,还整天骂爹骂娘的。 镇北侯一把年纪了,还得去北境戍边,提防着北邙人。 德高望重又能让皇上放心的,也只有林老将军了。 “将军的意思是?”孙中怀问道。 “我想了一圈,皇上大概率会让林老将军重新起复,再提拔几个青年将领辅佐之。用林老将军,一来是因为丽妃和九公主的事情皇上有愧在前,皇上要想办法弥补。二来丽妃没有儿子,皇上也不怕林家坐大。” “殿下,接下来得好好亲近林家才是。” 说罢,裴珩扭头看着肃王,幽幽道: “听说,林老将军的孙女刚及笄,生得机敏聪慧,还未曾许了人家。” 世家联姻是抱团取暖、壮大实力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 肃王又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是能和林家联姻,肃王就能得到不小的支持。况且已婚的形象也能扭转众人对肃王的误解和偏见。 只是,这话当着肃王和孙中怀说出来,裴珩还是点到为止。 剩余的就让他们自己衡量吧。 第213章 没地儿可去 马车里,气氛异常压抑。 肃王和孙中怀分作两边,各自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车轱辘的声音,还有大街上的嘈杂声声声飘进马车里,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仆从喊道: “殿下,孙府到了。” 孙中怀一提衣摆已经跨步出去了,肃王紧跟着要下车,却被孙中怀制止了。 他站在马车上,抬头道: “殿下,我到家了。您就送到这儿吧。” “中怀,我……” 肃王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在喉咙里打转。 孙中怀没事人一般展颜一笑,道: “殿下,年关在即殿下定然有很多事情要忙碌,我也要专心准备来年春闱。想必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时间同殿下见面了。” 说罢,深辑一躬后,转身就朝孙府大门走去,留下肃王独自一人在寒风中惆怅。 他看着孙中怀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心中若有所失。 相伴这么多年,两人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生分过?中怀定是对裴将军的话上心了。 “殿下?” 仆从愣神地看着躬着身子准备下车的肃王。 往日里,不是都去孙府的吗? 今日这是怎么了? 从来没见过孙公子和殿下这个样子。 吵架了? 没有啊? 仆从心中百转千回,“殿下,咱们去哪儿?” 肃王收回跨出了一半的腿,失魂落魄地跌坐回马车里。 去哪儿? 他哪里知道? 王府里冰冷无趣,他是从来不住的。从前把竹影小筑当家,后来把军营当家,再后来就日日混在孙府。 现在中怀连门都不让他进了,他还能去哪儿? “去母妃宫里吧。” 也就母妃那里可以去了。 …… 宫里今日忙乱极了。 今早,在御书房突发变故。毫无征兆的,靖王突然就被刑部攻讦,不光如此,勇国公、谢国公、林老将军、永安侯,甚至御史台、内阁、还有一些持身中正从不党争的老臣们也都突然发难。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 温贵妃被人从御书房拖回来的时候,整个后宫都炸了。 废黜贵妃的圣旨前后脚跟着就到。 随后,贵妃的宫殿从外头被关了起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被遣送了出来,只留了两个近身伺候的。 门口还有人看守。 往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贵妃宫殿,如今成了门可罗雀。 没人敢轻易靠近。 景德帝喝了江妃亲自煎熬的汤药,靠在床上沉着脸不说话。 床前,一脸憔悴的丽妃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皇上,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丽妃在中秋宴得罪了温贵妃,被贵妃搓磨又被她以生病为借口关了起来,今日方被接出来。 她本就长得娇柔妩媚,此刻更添了许多楚楚可怜,哭起来梨花带雨,叫人心碎。 “好了,这段时间委屈你和小九了。你放心,朕已经替你们讨回公道,日后也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皇上!” 丽妃莺啼婉转,跪行几步扑在景德帝身上委屈地啜泣。 “臣妾但凭皇上做主。” 景德帝心疼地拍拍丽妃的后背。 一旁江妃道: “丽妃姐姐,皇上今日劳累了一天了,不如让他早点休息。” 丽妃挂着眼泪点点头,拉着景德帝的老手娇声道: “皇上好好休息,臣妾明日亲自炖了汤给您送来。” 景德帝此刻确实身心俱疲。 他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一出寝宫,丽妃就擦了眼泪,冷声道: “温梦韵那个贱人!害得本宫和薇儿如此,本宫不会放过她的。” 江妃拉着丽妃的手走下台阶,道: “丽妃姐姐,都说否极泰来。您遭受了这一通磨难,今后就是享不尽的福气了。” 丽妃反手握住了江妃的手,感激道: “妹妹,这段时间若不是你一直偷偷给本宫送吃的用的,还给本宫调理身子亲自熬药,本宫只怕已经遭了姓温的毒手!好妹妹,你的恩情本宫会铭记一辈子的。” 江妃道:“姐姐言重了。女子本就不易,咱们身在后宫就更加艰难。姐姐有难,妹妹自当相助。” 丽妃听了频频点头。 这些年她虽宠冠后宫,可到头来还是被温梦韵手拿把掐搓扁了揉圆了,就是吃了没儿子的苦。 还是江妃命好啊。 前半辈子不争不显,可就是因为有个儿子,这后半辈子倒是显贵起来了。 想到这里,丽妃突然灵光一闪。 “好妹妹,肃王已过弱冠之年早该成婚。妹妹可有心仪之人啊?” 江妃笑着摇头: “虢儿之前浪荡,名声不好。哪家好姑娘能看上他?不提也罢!” “怎可不提!” 丽妃扭身拉住江妃,凑近了道: “本宫娘家有个侄女儿,刚过及笄。生的貌美不说,还知书达理温柔娴静。本宫瞧着和肃王殿下甚是般配呢。” “哦?” 江妃闻言,眼前一亮,不过片刻又黯淡了下去,无奈道: “林家小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家虢儿不堪匹配。还是……算了吧。”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同回了江妃宫中。 才到宫门口,迎面就遇见了肃王。 “见过丽妃娘娘,见过母妃。” 肃王长身玉立,恭敬地行礼。 丽妃看着眼前的肃王,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皇子尊贵气度,那模样更是俊朗非凡,不必说的上乘。 从前只知肃王浪荡,却没发现经久不见,早已脱胎换骨,出落得如此丰神俊逸。 丽妃是越看越满意。 越看越觉得自己方才那个灵光一现的主意实在是太棒了! 她暗中拉了拉江妃,让她一定要将自己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江妃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丽妃又黏腻腻地看了好几眼肃王,这才同江妃告别。 温梦韵那个贱人如今被褫夺了贵妃位份关了起来,这往日的恩怨情仇她可不得一样样讨要回来!? 告别丽妃,母子两个进了内室。 江妃见儿子眉头微蹙,兴致不高。一进来就坐到茶桌前,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她的茶具和杯盏。 净手烧水烹茶,江妃给儿子倒了杯茶,轻声问道: “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母妃?” 第214章 勇敢的李嬷嬷 肃王牛饮了一杯,淡淡道: “没什么。” 他心中郁结,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又叫他猝不及防。 江妃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听闻裴夫人怀孕了,你去将军府可曾见到她了?” “嗯!”肃王心不在焉。 “她是头胎,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母妃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一些滋补之物,改天你亲自送去。” “哦。” “还有欢哥儿,他不肯入宫来住,定是对皇上心存怨怼。这孩子,面冷心热,爱恨分明。如今既已公开身份,咱们就该与他多亲近亲近,也好叫他知道咱们和皇上是不同的。” 如今靖王倒台了,温贵妃被关了。大皇子的案虽还没翻,但皇上已经开口让人查,那就有希望了。 偷偷摸摸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和欢哥儿公开来往了,江妃等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 “知道了,母妃。” 肃王还是不冷不热的应着。 “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时候……” 还不等江妃说完,肃王就已经打断了她的话,起身挪开杯子:“母妃,我今日很累了,您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去休息了。” 肃王行了一礼就往偏殿去了。 江妃要说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不想听!能避一日算一日吧。 等肃王一走,嬷嬷就凑了上来。 “娘娘,听殿下身边的侍卫说,殿下从将军府出来后就去了孙府,可孙公子没让他进门,直接赶出来了。” 江妃看着偏殿的门,敛目饮了一口茶。 “往日里,他胡闹也就罢了。可眼下的局势,他若想要更进一步就由不得他继续那样荒唐下去了。” “除夕夜,宫里刚好要大办宴席。你去丽妃那里传个话,就说届时请那林家小姐一起来赴宴,本宫正好瞧上一瞧。” “是!” …… 永安侯府,丫鬟霜红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将外头的消息说给许菁听。 “嘶!” 许菁正在刺绣的手指被锋利的针尖刺伤,好好的一副鸳鸯戏水瞬间被染上了一滩殷红的血迹。 她抓着霜红再三确认: “你确定,说的是靖王?!” 霜红一路跑来,气都没喘匀。 “没错!奴婢生怕自己听错,再三问了。听府上的人说,靖王府已经被禁军围了,靖王府所有人全都被圈禁起来了。” 啪的一声,绣架已经翻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许菁美梦破碎,心中如有刀割。她一把抓住霜红道:“把事情从头细细说来。” 等霜红把事情讲了一遍,许菁拿起剪刀啪的一声插在了绣架上,恨声道: “又是苏璃!又是她!怎么哪儿都有她!她断了我的锦绣前程,我和她没完!” “小姐!” 霜红看着悲愤交加的许菁,双眼猩红全身戾气实在可怕至极。她默默往后瑟缩的退了一步。 不知想到了什么,许菁突然回过神来,抓起倾倒的绣架,二话不说拔出剪刀将已经快绣好的鸳鸯戏水图划了个稀巴烂。 “还好!还好!” 许菁看着被划得稀烂的绣品,突然狰狞地笑了起来。 “小姐,什么还好?”霜红不解。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许菁是个精明的利己主义者,就算当初迫切的想要嫁给靖王,甚至和温贵妃达成了交易,可她都洁身自好,没有和靖王发生什么实质的关系。 她快速收拾心情,指着房中其他几幅绣品和一些贴己的物品: “拿个火盆来,把这些准备送给贵妃和靖王的东西全都烧了。” 她抬手一抹脸,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得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才行了。 …… 将军府里,苏璃和裴珩陪着老夫人用了晚膳,喜姐儿开心果拉着老夫人哄她玩去了。欢哥儿难得一见的,安安稳稳陪在老夫人和妹妹身边。 看着老少三人有说有笑,苏璃总算放下心来。 回了楠舍,夫妻两个关起门来。 “好在祖母豁达,这事情要放在一般的老人身上,只怕一时半会儿都过不去。” 苏璃要帮裴珩脱了外袍,却被裴珩一把抓住手掌搀扶着坐到榻上。 “夫人劳累一天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 裴珩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袍往旁边一扔,屋内暖和,单薄的里衣裹着健壮的身躯就露了出来。他挨着苏璃身边坐下,就伸手帮她脱衣服。 苏璃抿嘴笑道: “我这才刚怀孕,你就连脱衣服都不让我自己来。那往后漫漫7、8个月可怎么办?” 裴珩细心帮她除掉外袍,搂在怀里道: “无妨,为夫如今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伺候你。往后呢,我帮你穿衣服、扶着你走路,我就是你的脚,你的手。” “噗!”苏璃笑出声来,和裴珩十指相扣,摩挲着他指腹上的老茧道,“你这是要把我当个废物养吗?” “哪是废物呢?” 裴珩侧头看着她,笑着宠溺道, “你可是我的宝贝疙瘩。” 说着就往苏璃的唇上凑过来,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就旎旎起来。温润的唇瓣纠缠在一起,裴珩只觉得全身都热乎起来,张开炽热激动的双臂就要向她袭来。 就在两人难舍难分的时候,突然“咳咳!”门外猝不及防地出现一声干咳,李嬷嬷手里端着两碗汤轻轻叩了叩门。 苏璃面上一红,赶紧从裴珩怀里起身,顺手拉了拉有些散开的衣领。 裴珩尴尬地坐直了身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李嬷嬷面无表情地进来,将汤放在桌上。 她憋了一天一夜了,想着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夫人和将军,可这一天家里就忙得没空下来过。 好不容易见夫人和将军回了房间,这就端着汤过来了,可就晚了那么一步,两人就又腻歪在一起了。 她双手往身前一交叠,就准备开始长篇大论: “将军,今日就算您要打老奴,老奴这话也是要说的。不是老奴倚老卖老,夫人年纪轻不懂事,可将军这都一把年纪了……哎哎哎!!!” 李嬷嬷憋了一肚子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冲进来的颂枝和颂桃架了起来往外拖。 “你们干什么!我还有许多话没说呢!” 颂枝和颂桃拖着她往外走,边拖边道: “嬷嬷,小姐回房一直在喊着要找嬷嬷您呢!您不去陪小姐在这里混着干什么啊!走了走了!” “夫人,唔……” 李嬷嬷已经被捂着嘴巴拖走了。 裴珩尴尬地眨眨眼。 这李嬷嬷是要干嘛? 苏璃愣愣神,但很快就重新钻回裴珩怀里: “夫君,方才到哪里了?继续继续!” 第215章 好事成双 次日一早,用过早膳,裴珩就去了刑部大牢。 苏璃被李嬷嬷盯着喝了安胎药,然后就坐在暖和的房里看账本、处理府中庶务。 颂枝颂桃怕她磕着碰着,暖榻上又加厚了两层软褥子,还多放了好些软垫子,她整个人简直要陷进去了。 “府上过年要用的东西都采办好了吗?” 苏璃舒服的吃着蜜饯果子,一边翻着账本,喜姐儿趴在桌子对面和秋妹翻花绳。。 “前几天耽误了些许,不过昨儿已经开始都办妥了。钱队帮着奴婢一起把东西都运回来了。” 颂枝回道。 钱队? 苏璃下意识的抬了抬眼,只一打眼颂枝的脸就飞红了,一旁颂桃抿着嘴正憋笑。 有情况! 苏璃八卦之心立刻升起,丢了手中蜜饯果子,凑上去调侃:“钱队又不是府上的仆役,怎么还帮你一起运东西了?可是府上仆役不听你使唤?” “……”颂枝耳根发红。 “噗!”颂桃偷笑出声,打趣道,“府上仆役们可不敢不听颂枝姐姐的。就连钱队也不敢不听她的。” “贫嘴!”颂枝一脸羞赧,伸手从桌上取了一粒蜜饯果子塞进颂桃嘴里,“胡说什么呢你!” 颂桃嘿嘿捂嘴,“我哪有胡说,那钱队看你的眼神,是个人都知道他什么心思了。他好好的家里也不待了,成天的往府里跑,还不是为了要多见你一面。” “还说!” 颂枝急得跺脚。 苏璃瞬间哈哈大笑起来,转头看向颂桃问道:“都什么时候的事情?” 颂桃一见夫人也来了兴趣,干脆挨着她坐下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日钱队为了颂枝,和大理寺的人打起来。钱队为了护着颂枝姐姐,可勇猛了。自那以后,他就天天来找颂枝姐姐想请她喝茶。” 苏璃眯着眼睛,“那去没去?” 屋子里的人全都齐齐转头看着颂枝,等着颂枝回答。颂枝被她们盯地满脸绯红,一跺脚嗔道: “我才不去呢!” “为什么?”众人齐声问。 颂枝抓着衣角不停地绕着指尖,“府里出了那些事情,忙都忙死了,谁有空理他!” “哦!” 苏璃拖着长长的尾音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这下颂枝更羞了,她指着颂桃道: “夫人,您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和钱队没有的事。倒是她自己,最近正思春呢!” 呐尼? 苏璃扭头瞪着颂桃,身边两个小妮子同时有情况? 颂桃却没有颂枝那般扭捏,她俏脸一扬道:“是啊!夫人,奴婢看上连城了,等哪天奴婢拿下了他,就请夫人做主。” 她坦坦荡荡的样子可真是叫苏璃喜欢。 “连城?” 颂枝和颂桃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钱队管着将军府的商队,家中还有一双父母和一个小妹,这些年帮着裴珩走南闯北的经商,家中家底颇丰。 听说父母和善,小妹又乖巧伶俐,钱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连城,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就一个妹妹连蓉。兄妹两个当初卖身在侯府,就为了能暗中照顾裴珩,他兄妹二人的忠心自是不必说的。 之前,她请费老给连城兄妹治伤,只可惜喉咙毒哑多年已经救不了。连城的腿伤倒是可以治,就是费些时日和功夫,连城又一直在帮裴珩做事不得空闲,这件事情就一直拖了下来。 现在好了,裴珩自己都成个大闲人了,正好让连城治伤。 苏璃原本也一直想着要给连城找个好姻缘,没想到颂桃这个小妮子眼光这么毒辣,一下子就挑到宝了。 “好!好啊!” 苏璃满心欢喜,看着自己这一双贴心的丫鬟,高兴道: “钱队很好啊!钱队家庭关系简单,人又憨厚老实,家底也殷实,颂枝你嫁过去肯定幸福。” 苏璃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嫁妆要给多少,什么时候成婚合适,孩子叫什么了。 “啊呀!夫人!” 颂枝恼羞不已,一跺脚扭身就跑了。 跑了一个不要紧,还有一个。 苏璃抓着颂桃道:“连城也很好。人长得帅,功夫又好。你放心,回头我让人押着他把腿治好。就是可惜了不能说话,不然还能让将军给他重新谋个军职。” “不过也无妨,我和将军总不会亏待了他。将来夫人给你们送个大房子,再置办一份产业,给你也备上厚厚的嫁妆,定不亏待你们!” 颂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夫人对奴婢真好。奴婢定不辜负夫人期望。” 这一连两桩高兴的事情,苏璃一整天脸上都笑得合不拢嘴。 原书中,侯府抄家后苏璃跟着裴彦上路。 颂枝和颂桃原本和其他丫鬟一样,要被人牙子卖掉的。虽被卖但至少可以活着,但她们放心不下苏璃,跟着她一起流放。 路上,颂桃为了救苏璃陷入雪窝子被大雪活埋了。而颂枝则是被丧尽天良的裴彦送给了押解的仆役玩弄,就为了换回一张饼甚至是一碗热汤,最后被活活折磨死了。 两个贴身丫鬟一死,裴彦就将主意打到了苏璃身上。 如今结局已改,侯府众人已经被押解上路,而她和裴珩留了下来。不光如此,颂枝和颂桃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苏璃不禁满心欢喜。 晚上裴珩回来的时候,他看着乐得傻呵呵的妻子就忍不住问。 苏璃拉着他坐下,道: “大好事!” 把颂枝颂桃的事情同裴珩说了,裴珩听了也很意外加高兴,他道: “我看着这事确实不错,连城那里我去说。” “不用!这感情的事情还得让他们自己去处着才好。就是连城的腿啊,你得押着他赶紧治好。按着愈合康复的进度算,这婚事怎么也得排到明年下半年去了。” 想想就开心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璃这边乐呵呵的,连婚事都打算上了,可连城那边却啥都还不知道呢! 他在练武场陪裴珩练武,就觉得裴珩这几天看他的眼神怪怪的,透着几分审视和戏谑。 “阿巴?” 他终于忍不住比划着问。 裴珩心里想着苏璃交代他的事情,这么大个秘密憋在心里实在痒得难受。可夫人说了,感情的事情别人不能插手,得让他们自己处。 他只得心痒难耐道: “那个、那个,下午你叫上连蓉一起陪我去看处宅子。” “阿巴?” “哦,不是我们住。想着你们都跟我这么多年了,那处宅子是夫人买下来给你们的。” “???”连城瞪大了眼睛。 夫人大方他是知道的,这一年赏他们的银子和物件已经多得数不清了。 啥意思? 还送房子? “阿巴阿巴!”连城连连摆手。 他无功无禄的怎么能收夫人的房子呢? “连城!”裴珩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功夫一流,又熟读兵法,当年若是留在军中,想必今日的成就必定不在贺兰岳和秦川他们几个之下。都是我拖累了你和你妹妹。夫人和我都感激你,怎么能叫无功无禄呢?” “阿巴阿巴!” 连城着急的比划。 “哎!”裴珩打断他,“就算你一个大男人整天泡在府上,可你有没有想过连蓉。你得给她一个家,将来还要给她找个好婆家。” 听裴珩说到妹妹,连城低着头不说话了。 苏璃准备的是一处三进的大宅子,出门连着主街生活非常便利,又闹中取静宅中甚是雅致。 因想着将来颂桃是要嫁过去的,是以宅子离将军府也不远,半刻钟的时间就走到了。 连城和连蓉看着这偌大的宅子,脸上露出了简直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你们二人的卖身契。” 裴珩从怀中掏出两张契书。 这是他拜托刑部的人,在侯府抄家的时候从侯夫人房里搜出来的。当初连城兄妹自愿卖入侯府为奴为婢,如今也是时候换他们自由了。 连城满脸是泪,拉着妹妹跪在地上冲着裴珩咚咚的磕头。 裴珩扶着他们起来。 “要谢就谢夫人吧。没有夫人就没有咱们的今天。” “阿巴!” 连城重重点头。 “趁着现在空闲,你刚好把腿治一治。等明年……”裴珩顿了顿,差点儿说漏嘴,他赶紧改口,“等明年才能更好地帮我办事不是。” 第216章 纵火自焚 等裴珩一走,连城陪着妹妹一处一处的看房子。 看着一脸喜色的妹妹,连城只觉亏欠她许多。 妹妹对将军是什么心思,他不是不明白。 可将军已经娶了妻,和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如今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红火。 就算妹妹再怎么喜欢将军,他都开不了这么口让将军收了她。 他拍拍连蓉的肩膀,比划道: “是大哥拖累了你,对不起。” 连蓉略带苦楚的笑了笑,伸手比划,“不是大哥的错,当初是我心甘情愿和大哥一起进府去伺候将军的。如今能看到将军好起来,日子过得舒心畅快,我就很高兴。” “况且,夫人对我们这般好。若不是夫人我们还在侯府里做着最下等的活,还要被人打骂呢。” “大哥,你瞧这里,从今往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等大哥以后娶了嫂子,我就帮你们带孩子。” 一番比划看得连城面红耳赤。 “瞎说什么。” 连蓉掰过大哥的身子,正经比划道: “大哥,颂桃姑娘的心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别说了!” 连城阻止妹妹继续说下去。 颂桃性格活泼开朗,为人又爽快长得又好,还是夫人身边贴身的丫鬟,他一个又瘸又哑巴的怎么配得上她? 连蓉看着哥哥一脸落寞,实在于心不忍。 她哑巴了,也不想嫁人。只想守着自己对将军的那份情谊默默的守护在将军身边。如今她还想守着夫人,将来就再守着小公子。此生足矣。 可大哥不行。 从前将军伤重,他们兄妹二人一心只想追随将军同去,可如今不同了。 大哥得娶个好媳妇,生一大堆孩子,好叫他们连家后继有人。 如此想着,连蓉决定得帮着颂桃一起。 苏璃和裴珩在将军府里暂时过着安稳的日子,将军府外头却是人心惶惶。 自靖王被圈禁后,对靖王一党的清算也同时开始了。 一时间,盛京城里人人自危。 继晋远侯府之后,澹台亭也被收监下狱,庆国公被罢免了所有官职,传言皇上要褫夺了他的爵位。 那些从前凡是同靖王走得近一些的,如今各个都蛰伏起来在暗中颤抖,生怕这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靖王府里传来消息,说靖王要见景德帝。 时隔多日,景德帝再次看到自己的儿子。 此时的李赣已经是一介庶民,一件素色长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面容憔悴地瘫坐在廊下一把椅子上。 骄傲如他,至今还不能接受自己被贬为庶民的事实。 他在靖王府歇斯底里的大闹一场,身边伺候的人甚至被他抓住了狂揍了一顿。所有人都躲着他不敢靠近。 靖王妃和几个侧妃侍妾 发完疯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几天,他反复推演,终于明白过来此事的背后推手是裴珩。 裴珩口口声声要当个纯臣,不参与党争,可他却手眼通天,不但联合了长公主、康王,还笼络了刑部、勇国公、谢国公、永安侯、孙老大人等诸多朝中势力。 他甚至怀疑,为了对付自己,裴珩早已投靠了康王! 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勾结上的,他推测是在九公主庄园刺杀的那次。 景德帝依着费神医的方子调理了几天,身体好了许多。 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别提他又经历了一回儿子背叛,心力憔瘁。身体到底大不如从前,身子也佝偻了,头发也花白了,看着好了十几岁。 他由顺大监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见到儿子的那一刻,心情又是悲痛又是忿恨。 “你要见朕,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赣红着眼冷笑,也不起来行礼,就那样要死不活地瘫坐在椅子上诘问道: “父皇,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景德帝问。 “呵呵!” 李赣冷笑几声,“十年前,大哥被人告发谋逆,一夜之间人证物证全都整整齐齐的摆在父皇面前。而十年后,我又被人告发弑父,同样的,证据一夜之间也都整整齐齐摆在您的面前。” 景德帝听他说起十年前的案子,皱了皱, “你想说什么?” 李赣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景德帝的脚痛哭流涕: “父皇,您不觉得一切都跟当年太像了吗?” 李赣不说自己的罪孽,却一个劲儿的把景德帝往阴谋论上去带。 “如今证据确凿,儿臣早已无从争辩。可父皇,您怎么不想想,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一夜之间竟能联合了朝堂上下这么多人!就连恒王兄和康王弟的人也都统一了战线一致对付我?父皇,您仔细想想,这个人岂不是更可怕?” 果然,景德帝听了这话表情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确实,靖王在这件事情上确实罪无可恕。可那个扳倒他的人何尝可以小觑? 靖王的势力如此强大,他还能在朝中一呼百应,除了靖王的人,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更恐怖的是,就连那些从不党争的纯臣们,也都纷纷支持他。 裴珩! 景德帝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看到景德帝的表情,李赣心知自己在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今日他败了不要紧,等到来日这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那么那个害他的人也将万劫不复。 李赣一脸悲戚,冲着景德帝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啜泣道: “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父皇原谅。可儿臣实在不忍父皇被某些道貌岸然的小人给蒙蔽了。父皇,从今往后,儿臣不能侍奉在您的左右,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景德帝心思翻转。 自古帝王本就多疑,如今景德帝又是体弱年迈,最是耳根子软。 从靖王府出来回宫的一路上,他想来想去就没停过。 回宫后,他看着桌上的几道圣旨发愣。 其中一道是给裴珩的。 当日,裴珩自请卸去身上所有官职,交了兵权,又自请削去爵位,以保晋远侯府全府的性命。 他当时觉得裴珩有情有义。 又考虑到大启朝年轻一辈中将帅之才实在少有,景德帝想着等此事一了就恢复了裴珩的官职和爵位。 可现在他得再想想了。 这一晚深夜,靖王府书房突发大火,等靖王府的下人们察觉赶过来灭火的时候,大火已经无法扑救。 大火烧了一夜,烧毁了书房在内的靖王府好几间房屋。天明的时候,大火熄灭,众人从一堆焦炭中抬出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靖王李赣纵火自焚。 消息传到宫中,景德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217章 成王败寇 次日,景德帝带着人二度来到靖王府。 看着府内房屋倒塌、断壁残垣,满地焦炭,靖王妃带着几个孩子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景德帝不禁悲从中来。 “父皇!这是殿下死的时候紧紧抓在手里的遗物。” 靖王妃哭成了泪人,面容憔悴一夜间皱纹都长出来好几条,她呈上一块已经被烧焦漆黑一片的一截东西。 景德帝颤抖着接过,顿觉天旋地转。 这是一支毛笔,是靖王满月的时候剃下的头发做成,每个皇室的孩子都有一支。 旁边的顺大监眼疾手快扶住他,又着急叫人搬来了椅子让景德帝坐下。 “皇上,保重身体啊!” 顺大监心中大骇。 靖王以如此决绝又熟悉的方式自焚离开,这好比是拿把刀在捅皇上的心啊。 要知道,想当年大皇子李乾也是这般死的啊。 “所以,昨日他是见朕最后一面。” 景德帝虽痛恨靖王背叛他,可此时在如此具有视觉冲击的断壁残垣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靖王是他继李乾之后,最为看重的儿子。这些年,靖王也被他寄予厚望。可现在就这样死了。 “皇上,这是殿下的遗书。” 靖王妃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景德帝打开一看,顿觉气血冲顶。 那竟是一封血书,字字句句控诉裴珩玩弄权柄,联合朝臣将把靖王逼上了死路,就是为了给康王开路。 心中的悲戚瞬间就化作了怒火。 看着景德帝这一会儿功夫脸上不知变换了多少表情,顺大监实在心急如焚。他扭头对随行的小太监道: “快,去将军府请费神医来。” 景德帝重病初愈,实在经不起这连番的刺激了。 “不!” 景德帝面容苍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不许去!” 他悲愤交加地从胸口吐出几个字。 靖王提醒的对,不能什么事情都指着裴珩。裴珩已然功高,还能在朝中让那些党争不断的朝臣都停止斗争,一致对付靖王。如今他的身子难道还要指望着他的人来调理? 央央大启,难道就没人了吗? 还有那个杀伤力巨大的连发弩!裴珩创造出这样的武器,将来若是有了异心可怎么办? 不得不防啊! 顺大监闻言一愣,再不敢多言。 内心却在想,靖王这一招实在是歹毒至极啊! 靖王纵火自焚的消息传遍了盛京城。 将军府里。 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听了消息,苏璃皱眉沉思。 她努力回忆原着中的情节,可奈何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有这么一出啊。原着中,晋远侯府被抄流放、靖王被圈禁、贵妃被打入冷宫、庆国公府被贬庶民,靖王一党死的死散的散,反正都没有好下场。 没有自焚!没有自焚! 她内心不禁感叹,这蝴蝶效应真是厉害啊。如今书中剧情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身旁,裴珩还在听下人汇报: “皇上下了旨意,庆国公革去官职,澹台亭革职抄家贬为庶民,其余涉及人等皆官降三级。” “没了?”苏璃着急出声问道。 下人摇摇头:“没了。” 见妻子始终皱着眉头,裴珩挥手让人先下去。等人一走,他扭头问道: “怎么了?” 苏璃愣了愣,摇摇头,“没什么。”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靖王就是这个下场未可知。 倒是裴珩轻叹一声道: “靖王纵火自焚,如此一来倒是让皇上对其他人都网开一面了。不然,这年前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倒是。 在靖王纵火之前,已经有迹可循。 可现在,皇上已经下旨停了刑部的调查。就连大皇子的事情也不让人再查了,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 夫妻两个想到这里,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欢哥儿。 欢哥儿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 “娘,爹,我还有功课要做,先回去了。” 父王母妃的血海深仇,靖王用他一条性命就这样轻飘飘抵过了? 他不甘心! 娘亲被河水泡得发白的样子又浮现在他面前。 欢哥儿沉着一张脸,脚步越走越快。 看着儿子喷火的背影,苏璃叹气道: “别说是他了,就是我也想不通。大皇子府上,还有皇后娘娘一族那么多条性命,难道就这样不追究了?” 裴珩搂着她,也是万般无奈道:“这就是帝王。” 作为一个帝王,要权衡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能用最简单的爱恨情仇去评判。 可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不过是还李乾一个公正! 同样愤愤不平的还有肃王。 他在江妃娘娘宫里,重重将手中的茶杯一搁,怒道: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靖王一条性命就将此事轻飘飘地全都揭过了。大皇兄的冤屈呢?皇后娘娘一族的冤屈呢?还有欢哥儿怎么办?” 江妃看了儿子一眼,往他杯子里倒上茶, “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吗?他在成为一个父亲之前,首先是皇帝。” “作为皇帝,他得考虑平衡、考虑全局。在他的眼里,乾儿纵使有冤屈,那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早已时过境迁了。可眼下靖王案却实实在在牵扯甚广,若是严加处理下去,小半个朝廷都要处理没了,朝廷还如何正常运转?” “我不管!” 肃王仰头牛饮一杯,“大皇兄不能背着这不明不白的冤屈一辈子。欢哥儿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他是我们李家的骨肉,我要让他堂堂正正的认祖归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大皇兄的儿子。” 江妃看着一腔愤慨的儿子。 儿子心性刚正,没有为了权利刻意逢迎讨好而失去自我,这一点她很欣慰。 可眼下实在不是进言的好时候。 “儿啊,你父皇是指望不上了。眼下母妃、欢哥儿可都只能指着你了。等你将来凡事能说了算的时候,你才能真正保护好你想要保护的人。” 江妃借机激娃。 肃王听了神情一顿,半晌才闷闷不乐地应了声:“知道了。” 江妃见他态度终于松动了一些,道: “顺大监同母妃说,你父皇思虑了多日,已经决定让林老将军统帅京畿大营。” “母妃难道没有进言,劝劝父皇?裴将军终究没有什么过错啊!” “本宫说了。但你父皇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多言。不过,你父皇到底还是保留了裴将军的爵位,不过此举也只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罢了。” 毕竟裴珩的功绩天下人有目共睹。 又是收了兵权、又是削了爵位实在说不过去。 “儿啊,经此一役,朝廷各种势力已经重新洗牌。不论你愿意与否,都将直面即将到来的风雨。” 接下来,就是他和康王之争了。 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第218章 发年终奖了 送走前来宣旨的公公,裴珩扶着苏璃站在将军府门口。 两人相互依偎着,抬头看着将军府门楣上金字匾额“敕造一品护国将军府”百感交集。 “夫君,皇上最后居然还给你留了爵位,真是难得。”苏璃感叹。 裴珩苦笑一声。 这一回,冲冠一怒为红颜,他联合这么多人把靖王拉下台,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被景德帝猜疑甚至冷落的准备。 若是景德帝应了他的请求,他倒是可以安心,可偏偏景德帝还给他留了爵位。 这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他几乎也是立马肯定,景德帝心中已经对他起了疑。 不过,这些事情他自己忧心烦恼就好,就不必说出来打扰阿璃了。 当下他笑道: “是啊,如此一来,阿璃就还是将军夫人呢。” 苏璃呵呵一笑道: “有权有势有钱有闲,神仙日子。” 这可是打心底的真心话! 裴珩舒心一笑,只要阿璃高兴,他就高兴。他搂着妻子,外袍领口上绵密油滑的一圈毛领衬得苏璃跟个面粉团子一般娇嫩欲滴。 “走吧,外头冷。我叫人从庄子上送了几头羊过来,晚上我亲自给你烤羊肉吃。”裴珩扶着苏璃往回走。 “你会烤羊肉?” “为夫不光为烤羊肉,还会拉面条、烹饪、编草鞋、缝衣裳……想当年在军营中,我什么不会?” “那可要好好品尝。” “自然。今日烤肉,明日给你煮面,后日给你做些卤味尝尝,反正接下来有的是时间。” “好极好极!” 欢声笑语渐渐远去。 此时的盛京城外,十几个身穿斗篷的人拉着马缰停在了山岗之上。 为首一人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如毒蛇一般的眼睛。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身后一人道。 为首的人扯下遮住口鼻的巾帕,吐着白气道: “今日,本王败在裴珩手下不得不死遁,但他日本王终会杀回来的。裴珩,你等着!到时候,本王要你将今日施加在本王身上的屈辱加倍的还回来!” 说罢猛一夹马腹,带着人策马北去。 …… 腊八一过,盛京城里的年味便越来越重。 大街小巷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到处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或是飘扬的彩旗。街市上,采买年货的人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大启的百姓们家家户户都张罗着过年。 连城和连蓉这几天忙着搬家,苏璃特地派了颂桃去帮忙,还让颂枝打开库房,给连城家里添了不少家具和摆设。 钱队则天天没事找事来将军府溜达,见着楠舍的下人就塞东西求她们给颂枝带句话,问问啥时候有空能赏脸同他去喝茶。 搞得楠舍的小丫头们看到颂枝都喊: “颂枝姐姐,有人找!” “谁呀?” 颂枝正在院中帮着苏璃算账,闻言抬头问。 “还能有谁?” 小丫头们捂嘴笑,调皮的互相看一眼齐声喊: “颂枝姐姐,今日得空喝茶吗?” 一听喝茶两个字,颂枝手下的算盘珠子一乱,羞红了俏脸。 “去去去,手上活都干完了吗?有空在这里取笑我,信不信我克扣你们工钱!” 小丫头们抱在一起笑,见颂枝作势举着算盘要来打,轰的一声跑开了,边跑还边喊: “好姐姐今日又不得空!” 颂枝哭笑不得,嗔了她们一眼,低头继续拨算方才算错的账。 苏璃捏着果子吃,笑盈盈的看着。 见颂枝那含羞带俏的模样,她心里就高兴。 “怎么?钱队不好?”她打趣问道。 “夫人!”颂枝嗔道。 “哦,那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颂枝姑娘没看上她。算了,既如此,钱队那里我去替你回了,免得他天天来骚扰你。” 苏璃作势就要喊人。 这下颂枝急了,算盘珠子一顿道: “骚扰也算不上的……” 瞧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和羞答答的神情,苏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噗的笑出声,道: “好了,这帐也算得差不多了。今日把府上众人的年终奖励发下去,明日我放你一天假,和钱队好好出去逛逛,喝喝茶。” 颂枝羞得头都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不过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许多。 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年终奖励已经盘算完毕。苏璃看过账本后,让人去通知府上众人,到账房去领年终奖励。 消息传开,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全都炸锅了。 这前几日还刚刚发了月钱,怎么又有钱拿?什么叫年终奖励? 以前从青山院跟过来的老人们这个时候个个挺直了腰杆子,神色骄傲又自带优越感地给府里的新人讲解。 “跟着咱夫人,只要好好做事,不光月钱比寻常府邸的人要高出五成,表现好的人还有季度奖励、半年奖励、年度奖励。”周嬷嬷说道。 如今她已经是将军府的管事嬷嬷之一,夫人给她放了身契,还举荐她的孙子去书院读书。她如今可享福了。 “是极!之前我娘生病,夫人奖励的银钱之余还给了我额外十两银子给老娘治病。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青山院跟出来的小翠道。 如今,她已经一等大丫鬟,管着府里的洒扫卫生,做事十分上心。 “哇,夫人真的又美丽又贤惠又大方。你们听说了么?夫人还送了连总管一套三进的宅子呢!” “哇!” 账房前,丫鬟小厮们全都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看着从青山院跟出来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全都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管事,眼中露出艳羡之情。 都下定决心好好干,来日定能得了夫人的青睐升职加薪。 “看,快看,除了钱还有东西拿。” 排在后头的人翘首看着,就见前面领到奖励的人面上个个挂着笑。 不光有钱拿,每人还有一匹上好的细棉布、还有一个红彤彤用大红纸包着的过年大礼包——里头是腊肉、火腿、鱼干、蜜饯糖果、坚果糕点,沉甸甸的一大包。 将军府一直热热闹闹了一整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谢安进了将军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还有这样的好事!” 谢安随手抓了一个路边笑得癫癫的小厮问,当下觉得自己来得慢了些,错过了好多好多。 第219章 都要拜师 跟在谢安身后的,还有李寿李勋两兄弟。 三人先来了楠舍拜见苏璃。 “苏姨,我们来了。” 谢安自来熟,进门就直奔苏璃房中,三两下踢了靴子就往暖榻上爬。 “哇,苏姨你这里也太舒服了吧。哇,这是什么做的,也太暖和了吧,还软乎乎的,好想钻在这里不出去了。” 谢安一上榻就窝在里头打滚儿。 喜姐儿可不乐意了,谢安不来这里是她的地儿,这下可好他一来就跟她抢地方。 “你压着我头发了!” 喜姐儿一嘟嘴,对着谢安怒目以对。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谢安一个驴打滚儿翻身起来,回身哄着疼得眼泪汪汪喜姐儿。 一对小冤家。 这可把跟着进来的李勋李寿两兄弟给惊着了。 在外头,谢安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打破了脑袋还能舔口血的混世魔王。听说他在大理寺牢里面对那些刑具眼睛都眨一下的。 可对着这个肉嘟嘟、圆滚滚的小团子咋就这副耙耳朵的模样。 不过,李寿一想到这个小团子对他干过的好事,下意识的捂了捂眼睛和脖子,双腿默默合拢了一些,一张圆乎乎的脸慢慢的就爬满了绯红。 “见过裴夫人。” 李勋年长一些,恭恭敬敬地冲着苏璃行礼。回身就看到自己弟弟那不要钱的死样子,翻了翻白眼。 “小王爷不必客气。” 苏璃赶紧让人给他们上了热乎乎的奶茶,并送上一堆好吃的。 李勋客气的抿了一口,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怎么这么好喝? 还有这么多好吃的。 难怪谢安这小子天天跟他们吹嘘,说将军府有多好多好,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还全是他们没见过的。 现在他信了。 看着李勋咻咻几下把奶茶喝个干净,苏璃满怀爱意的笑了笑。 恒王的这两个孩子,初见时觉得甚是霸道蛮横,可随着两家的关系越来越近,如今看着倒有几分憨态可掬。 尤其是李寿那孩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端着奶茶也不喝,只红着一张脸傻呵呵的看着榻上喜姐儿和谢安两个玩耍。 “谢安!” 李勋吃饱喝足了,这才想起正事来。他冲着榻上的谢安挤眉弄眼一番,提醒他别沉溺在温柔乡了,赶紧说事情。 谢安忙着给喜姐儿剥松子,收到信号这才想起来。 他不慌不忙地剥好手上的一把松子,把满满一盘没壳的松子放在喜姐儿眼前,这才凑过来冲着苏璃眨眼睛: “苏姨,我姨夫呢?” 姨夫自然指的是裴珩了。 不过,谢安也就敢私底下这么叫叫,真到了裴珩面前就成小鹌鹑了。 苏璃笑道: “将军在厨房打丸子呢。” “???” “打丸子?” “厨房?”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这几个词放谁身上都行,可放在他们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裴大将军身上,实在是不合宜啊。 “娘亲想吃火锅,说现打的鱼丸才够q弹,爹跑了几条街都没买到满意的,这会儿他正亲自杀鱼剔骨取肉打丸子呢!” 喜姐儿解释道。 “哦!” 三个臭小子点点头。 原来将军在自己家是这样的一个人。 正说话间,裴珩挽着袖子系着围裙,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白面,端着一盘丸子进来。 “成了成了!” 他大踏步的进来,压根没注意到房里还有其他人,毫无形象的喊道: “原来还要加些薯粉,这样才能做出夫阿璃你说的那种爽滑q弹,你看看是这样的吗?” 直到进了屋子,这才看到里头一屋子小孩,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别说李勋和李寿两兄弟了,他们打死也没想过今日会见到裴大将军这个样子,就连谢安也看呆了。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将军这一副妇人打扮是在作甚? 谢安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从榻上跳下来,和李勋李勋俩一起冲着进来的裴珩恭敬行礼: “见过将军。” 裴珩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到苏璃身边献宝一样的把丸子放在跟前。 “你瞧瞧,是这样的吗?” 苏璃探头看了,点点头。 裴珩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那就好!” 苏璃笑着捏了帕子给他擦脸上沾上的薯粉,柔声道: “你看看你,脏的满头都是。” 裴珩生怕她累着,拿了帕子自己擦。这会儿才扭头对谢安他们几个道: “来找欢哥儿的?他在房里念书呢。” “不!不不!” 三个孩子齐齐摇头。李勋用肩膀撞了谢安一下,谢安瑟缩了一下看了眼苏璃这才鼓起勇气道: “将军,我们来是想拜您为师,想请您教我们功夫的。” 当初在大理寺,谢安曾经说过若能安全出来,他就要拜裴珩为师。 从牢里出来后,他就在家里磨祖父。 谢老国公也想明白了,让这小子练上几年功夫也不错,省得将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任人宰割! 老谢家堂堂将门世家,丢不起这个人。 老国公都点头同意了,谢夫人再有什么想法也不管用了。 听说谢安要拜裴将军为师,李勋和李寿就坐不住了。 他们本对欢哥儿的身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最近又得知欢哥儿竟是他们的堂兄弟,就更加按耐不住了。 至于上一辈的恩怨,跟他们有半文钱关系? 反正大哥都叫了。 裴珩早从苏璃那里听了谢安的事情,此刻听到也不奇怪。就是李勋李寿,没有恒王的同意,他可不敢轻易收。 “谢安可以。两位小王爷不行。” 他直接说。 谢安捏着拳头兴奋地喊了一声耶,高兴之余他侧头冲着李勋李寿挑眉得意。 他就知道,自己和将军一家总归是更亲近一些的。 李勋李寿十分沮丧,闻言垂着头不说话。 苏璃见状忙安慰道: “两位小王爷虽不能拜在将军门下,但将军府欢迎你们随时来玩。欢哥儿能有你们这些兄弟朋友,他会很高兴的。” 听了苏璃的话,李勋李寿勉强才又挤出些笑容来。 谢安眼珠子一转,捂着嘴悄声在李勋李寿耳边道: “别担心,回头你们拜我为师。我把学到的全都教给你们,绝对不藏私!”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下兄弟两个才真正高兴起来。 裴珩也不管三个臭小子之间定下什么约定,端着那盘鱼丸往外走: “中午吃火锅,想要留下来的就跟我去厨房帮忙打丸子,正好缺几个劳力!” “我去!” “我们也去!” 三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跟着裴珩走了。 看着被孩子们簇拥着出门的裴珩,苏璃抿嘴笑了。 将军府里其乐融融张罗着过年。 与此同时的长公主府里,长公主却犯了难。她看着眼前只吃了一点点的饭菜,问道: “怎么,沈大人还是茶饭不思吗?” 第220章 公主的面首 书房里,宫女为难道: “回长公主的话,沈大人说他吃不下。” 长公主挥了挥手,让宫女退下。 那日沈延清在大街上晕倒在她的马车旁,带回府后经太医医治,伤势倒是控制住了,但太医说他是郁结在心,若是郁结不除,怕是对伤情康复不利。 “也不知道沈大人为何事郁结?” 芳姑在旁伺候笔墨。 靖王倒台,靖王一党全都遭贬,朝中空出很多职位。最近吏部和内阁都忙得脚不点地,长公主趁机提拔了一批自己人。 经过这一番争斗,她已然明了裴珩的立场——裴珩这是要扶持名不见经传的肃王上位。 肃王为人赤诚,性情刚直,又心忧百姓疾苦。在通天楼案中,他的行事作风就已经有目共睹。 前不久天降大雪,郊外村镇百姓遭了灾。连朝廷都没反应过来呢,听说肃王就已经送了大批的物资去赈灾。 这个七弟倒真是让长公主刮目相看了。 七弟虽风评也不好,但比起康王来实在是好上不知多少倍。 好男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些糊涂事情呢? 若是将来他能坐上龙椅,必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裴珩看好他。 但凡是裴珩看重的,她都无条件支持。 如今,她积攒的这些势力和人脉,将来都是七弟的。 长公主忙完手上的事情,放下笔。 “把这封信给将军送去,告诉他朝中的事情有本宫盯着,他大可放心。” “是!” 交代完,长公主看了看一旁没吃几口的饭菜,起身道: “走,去瞧瞧。” 梧桐苑。 沈延清一身青色长衫,墨色长发没有束起,只在脑后松松挽了然后插了支朴素的木簪。他面色苍白,还带着几分病气,静静地站在窗口。 墙角一株红梅开得正艳。 清隽轩朗的身影,看得长公主心尖漏了一拍。 长公主一个眼神,一旁伺候的宫女就拿了一件狐毛大氅递过来。 走到沈延清身边,长公主抖开大氅轻轻披在了他身上 “沈大人身上的伤还没有,怎么还穿得这般单薄?” 沉浸在思绪中的沈延清被惊动了,回过神来看到长公主亲自给他披外袍,吓得赶紧后退好几步,深深一揖: “长公主。” 他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大氅,耳朵慢慢就变红了。 长公主手中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但不过须臾,她便将这份失落压在了心里,轻轻一笑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目光炯炯看着沈延清。 “听闻沈大人今日又只吃了两口。如此这般,可是府上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沈延清低着头,还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微臣不敢。公主府的饭菜精美可口,只是微臣吃惯了粗茶淡饭。公主,” 他顿了顿,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公主,微臣在府上叨扰多时,如今伤势已经好些了,微臣想今日回家去。家中母亲日夜期盼,微臣不敢在外多加逗留,让母亲徒添烦恼。” 他已经在长公主府住了十几日了。 他一个外臣住在公主府里,本就于理不合。可偏偏他每次请辞,长公主都不应允。原先他还不明白,可当他看到伺候他的宫女们的眼神后,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外界早有传言,长公主喜欢收集各种类型的男子入府当幕僚。长公主不肯放他离去,怕不是看上他了? 按说,在护国寺的时候他轻薄了公主是该对公主负责的。可他一穷二白,拿什么负责?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就有云泥之别。 那日梅林,许菁的话还在他耳畔回荡。 连许菁他都养不起,又怎么高攀得起长公主殿下? 可让他出卖肉体成为公主的入幕之宾供公主享乐,那又是万万不能的。 这些天,他日日煎熬找不到两全之法。以至于茶饭不思,生生消瘦了好大一圈。 如今只能狠狠心,自请离去。 欠公主的情谊,他日有机会再偿还。至于其他的,不敢多想也不能再想了。 沈延清在这边百转千回,长公主听他要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了。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本,她对沈延清也不曾上心。可命运让他们三番五次的相遇,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喜欢上了。 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分明对自己也有意,可偏偏每次都一本正经地退避三舍,她就来气。 呆子就是呆子。 她留他在此这么多天,此间的情谊难道还不明白吗? 难道非要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本宫酷爱红梅。三年前驸马在公主府里遍种红梅只为讨本宫欢心,可届时本宫心中记挂着裴将军,对驸马的真情视而不见。” “驸马郁郁寡欢,不出一年就病死了。” “如今,独留这红梅依旧,可人却……” “延清,旧日本宫沉溺情爱,蒙蔽了双眼,看不清身边的人和事。错过了真心相待的驸马,也错过了可以幸福一生的机会。时过境迁,本宫终又遇到了心仪之人,本宫觉得既遇到了就要牢牢抓住,不能再错过了。” “延清,本宫想召你为婿,你意下如何?” 一口气说了许多,长公主端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呆若木鸡的沈延清,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沈延清打死也没想到长公主居然直接开口求婚,他先是惊愕得连呼吸都停滞了,直到胸口憋闷,心跳咚咚咚咚的如擂鼓一般响起来才堪堪回过神来。 随即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承蒙长公主错爱,微臣实在受宠若惊。可微臣实在不敢高攀。” 安静。 房间里是死亡一般的安静。 一旁的芳姑听了沈延清的话,眉头一蹙怒道: “好你个沈延清,长公主殿下对你青睐有加,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又不是要你脑袋,你也敢如此推三阻四!你当公主非你不可吗?简直混账!” 芳姑看着长公主自苦这么多年,难得终于敞开心扉一次,可居然还被这不知好歹的沈延清给拒绝了! 她恨不得上去扇他几巴掌。 沈延清从头到尾都低着头,此刻被芳姑这般骂他的身子低得就更低了,几乎就要趴在地上了。 可饶是如此,他也不曾松口一分。 直到头顶传来长公主的一声叹息, “罢了,是本宫孟浪了。” 随即是一阵衣摆窸窣之声,长公主已经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道: “沈大人伤势已经痊愈,备辆马车送他回去。” 直到屋子内外的人走得一干二净,地上的沈延清才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胸口的伤口,那里离心脏也就寸许,此刻咚咚咚咚的跳得正欢畅呢! 看着门外空空荡荡,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平日里,他房中奴婢簇拥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可此刻,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苦笑了一下,挣扎着起身自己收拾了包袱,走出了房间。 门廊边,一个宫女冷眉冷眼地等在一旁,看到他出来瞪了他两眼,没好气道: “这位大人,马车在后门。走吧。” 宫女气鼓鼓地在前面带路。 这是个什么呆子! 白瞎了她们这些天对他这么好,没想到居然是个负心汉! 我呸! …… 九公主站在远处,看到沈延清从梧桐苑出来,一脸诧异的问身边人道: “那是何人?” 带路的宫女还不知道梧桐苑发生的事情,看了一眼是沈延清便捂嘴笑道: “公主有所不知,这位是吏部的沈延清沈大人,他是长公主殿下带回来的,在府上住了十余日了。” 那一脸笑容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哦!” 九公主了然的点点头。 梧桐苑可是驸马生前住的地方,这位沈大人能住进梧桐苑,还一住就是十余日,府上宫女有是这副神态,其身份不言而喻。 那就是面首咯! 第221章 从头再来的九公主 “皇长姐。” 九公主进来的时候,长公主正站在院中对着一株红梅发愣,听到声音这才回神过来,拿着手中的鸟食喂廊下的鹦鹉。 “你来了?” 长公主冷冷瞥了一眼李薇。 从前九公主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堆仆从前呼后拥的。今日却只带了一个婢女。 打扮的也素净了许多,不似从前穿金戴银怎么招摇怎么来。 不过,如此看来却成熟稳重了许多。 李薇站在一旁,屈膝深深行了一礼: “皇长姐,小九自知从前任性妄为,不听长姐的教诲,这才叫小九经历那一遭苦难。小九如今幡然醒悟,方知长姐对小九的关爱和照拂之情。” “还请长姐原谅小九曾经的无理。” 经此一事,李薇是真的痛定思痛,整个人也宛如脱胎换骨。 本就明艳的脸上,如今更是添了几分镇定自若,不似从前般跳跃活泼,却多了几分韵味。 好似一坛陈年老酒,经过风雨和岁月的洗礼,才会变得越来越香醇。 听到李薇这么说,长公主也对她刮目相看。 “这才是李家的好女儿。” 长公主欣慰的点点头。 从前的李薇,在众人的呵护下是一朵生长于温室的娇嫩花朵。经不起风雨,也经不起严寒,遇到一点挫折就会鸡飞蛋打,一败涂地。 可现在,她仍旧是一朵娇艳的花朵。 却生于风雪中,长于凌寒里。 面对任何恶劣的环境,都能傲然挺立,凌寒而开。 “皇姐,”李薇想了想,还是指着梧桐苑的方向问道,“那位沈大人是怎么一回事?” 长公主嘴角勾起轻轻一笑。 “没什么。” 她都已经将话说到那种地步了,沈延清还是油盐不进,那便罢了。 读书人骨子里本就有股子犟劲。 他沈延清更是如此。 不过这也更加证实了她没看错人,沈延清是个有骨气的。 芳姑愤然:“那就是个不识抬举的!” “芳姑!”长公主出言呵斥。 芳姑心中不忿,却只得默默将话咽回去。 见长公主一脸落寞的表情,李薇再不多言。但心中却想着,长姐这些年一个人着实辛苦,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她定要好好帮帮皇姐才是。 姐妹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九公主就告辞往将军府而来。 当初若不是苏璃将她从侯府那个火坑救出来,只怕现在她还在苦苦挣扎。 对苏璃的这一声感激,早就该说了。 将军府里,热闹非凡。 众人正围着火炉吃火锅。 谢安咬着鱼丸,鲜香爽滑q弹的口感让他差点儿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苏姨,这也太好吃了。是不是啊?” 他边吃边问身边的李勋李寿。 兄弟两个自打进了将军府,这嘴巴就没停过。恒王妃喜欢美食,他们兄弟两个跟着母妃也算是吃遍了天下美味。 可和将军府的食物简直没法比。 明明都是同样的食材,可烹饪方式稍加改动,再加上苏姨调制的秘制调料,味道就是格外的鲜美独特。 其实他们不懂,美食有时候好吃并不在于美食本身,而在于享用美食时的氛围。 同样的佳肴,跟不同的人吃,往往能吃出不一样的味道。 将军府的氛围轻松异常,一大家在围在一起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吃哪个就吃哪个,高兴了还能说话,还能像谢安那样跑来跑去。 这些在恒王府是绝对难以想象的。 李勋李寿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结果发现太规矩了不行,动作稍慢一点好吃的就会被谢安和喜姐儿两个抢走。 慢慢的他们也琢磨出味来,这才逐渐放开了手脚。 他们本就是孩子,天性使然。 这一放开就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李勋吃得满嘴是油,硕大的块头一个劲的点头,顾不上嘴里还有东西就道: “好吃,好吃!” 李寿更夸张,和谢安在抢一块肉,抢赢了往嘴里一塞,就喊: “苏姨,改天我要带我母妃一起来。” 欢哥儿坐在一旁,看着家里又多了两个,默默扶额。 看着孩子们打打闹闹的,苏璃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她就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 裴珩给她夹菜,看到阿璃一脸宠溺的笑,便道: “阿璃喜欢孩子,我努努力,咱们争取三年抱俩。以后一堆小崽子围着你转。” 苏璃笑着捶了他一下。 一顿午饭愣是热热闹闹地吃到了下午。 直到下人来报说九公主来了,苏璃才留下孩子们自己玩,往会客厅里来。 许久不见,两人重新见面免不了一顿唏嘘。又见李薇行动自若,不似有孕的样子,苏璃心中疑惑,但又怕她伤心不敢主动提起。 倒是李薇满不在乎的笑笑,拉着苏璃道: “苏姐姐,孩子我没要。” 苏璃一愣,“怎么?” 李薇道:“我已决定和过往彻底告别,曾经的过往就当是一场梦。苏姐姐,从今往后的李薇要从头开始。” “好!” 苏璃还怕她沉溺于往事,没想到李薇痛了一场终于幡然醒悟了,比她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不由得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李薇养病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她都听说了。今日她来将军,一则是为了当面向苏璃表达感谢之意,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她的侄儿欢哥儿。 一群孩子闹哄哄的进来,李薇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欢哥儿。 说起来,她和欢哥儿相识得早。 在孙中怀的竹影小筑就已经认识,彼时她还帮着宋慈追孙中怀,而她自己则是一心憧憬着要嫁给澹台亭。 没想到竟是时过境迁。 “我和大皇兄年纪相差很大,我记事的时候,大皇兄就已经去北境了。不过我依稀记得,大皇兄每次回京都会给我带北境好吃的好玩的。现下我宫里还有一些当年他送的东西。” 李薇仔细地看着欢哥儿,想要从他身上看到些许大皇兄的身影。 可奈何她本就和大皇兄不亲近。 不然,当初见到欢哥儿的时候她就该有所看出来才对。 “皇姑,你跟我们讲讲皇伯的事情?” 李勋李寿有心讨好欢哥儿,撺掇着李薇讲从前的事情。李薇只好将她所记的甚少的那点滴事情也搜罗出来,讲给孩子们听。 欢哥儿默默坐在椅子上,看似冰冷,可听到有趣的地方自己都没察觉地勾起嘴角。 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九公主在将军府也难得寻到了久违的快乐和平静。 天色将晚的时候,才起身告辞。 “公主,奴婢很久没看到您笑了。将军府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伺候的婢女看着公主一身轻松,打心眼里高兴。这段时间,她看着公主痛苦、哭泣、故作坚强、重新振作。今日看到公主的样子,才知道她是真的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是啊,将军府是个神奇的地方。苏姐姐也是位让人安心的奇女子。” 主仆二人说着笑着往回走。 马车才转出长街,迎面就扑上来一个人。那人拦在马车前,倒头便拜: “九公主,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 李薇掀开帘子一看,来人竟是澹台亭身边的心腹小厮东来。 第222章 知道真相 澹台家当年拥立景德帝登基,居功至伟。澹台亭只是澹台一个旁支,此番景德帝的处理给澹台家留足了面子,只处理了澹台亭这一支。 澹台亭被革职抄家后,澹台家便将他从族谱除名,从家里赶了出来。如今落脚在一个荒废的小院里。 李薇跟着东来到了小院,就见小院败落,四面漏风,澹台亭满身是伤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床单薄的破被子。 身上的伤多日没有换药,已经开始流脓,缠绕的布条上满是暗黑的脓血,看着很是瘆人。 “公子,你有救了。你看谁来了。” 东来扑到床边,试图摇醒澹台亭。 光线昏暗,屋子里还有一股发霉阴冷潮湿的味道,李薇看着床板上奄奄一息的澹台亭,只觉得人生实在可笑得很。 从小到大,她就跟在靖王和澹台亭身边混,每日都喊着“亭哥哥,亭哥哥”。 少女怀春,她无数次幻想过穿上嫁衣嫁给她的亭哥哥,为他烹茶煮酒,为他洗手做羹汤,清晨送他出门当值,晚上陪他一起漫步夕阳。 她弹琴写诗,他吹箫作画,恩爱一世,一直到老。 可澹台亭却抛下她,选择了聂云柔。 而她也因此痛彻心扉,负气嫁给了裴彦开始了她暗无天日的婚后生活。 兜兜转转,两人居然在这种境况下又见面了。 曾经风流倜傥、风光无限的青年才俊,如今落魄潦倒至此。 澹台亭显然情况很不好,任由东来如何叫喊都只是昏迷不醒,东来叫着叫着就哽咽了。 “公主,您也看到了。公子、公子怕是不行了。” 李薇冷冷看着,心中波澜不惊。 “你家夫人呢?怎么没在一旁照顾?” 聂云柔和澹台亭不是郎情妾意、夫唱妇随嘛?可李薇进屋这么久了也没看到聂云柔的身影。 听李薇问起聂云柔,东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 “夫人、夫人在隔壁。” 李薇走出阴冷浑浊的屋子,来到隔壁,进门就看到瑟缩在角落里聂云柔。 听到有声音,聂云柔的身子动了一下。她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裙,蓬头垢面,抬头看到李薇的那一刹那眼里迸发出惊喜,她猛地从床板上蹿起来朝着李薇扑出来。 “公主,公主救我!” 可她就挣扎着往前蹦了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重新又跌回了床板上。 李薇定睛一看,她的脚上居然绑着一根铁索。 婢女护着李薇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聂云柔再跳起来伤害到公主。 李薇更是皱了皱眉头。 目光落在了聂云柔突起的肚子上。干瘦憔悴的聂云柔衬托得那肚子出奇的硕大滚圆,看着十分的怪异恐怖。 “怎么回事?” 跟进屋的东来听李薇问起,为难道: “回公主的话,少夫人被人掳劫失了贞洁。公子命人将她绑起来,等生下孩子再……” “我没有!” 东来话没说完,聂云柔就怒吼起来。 她干瘦的身子瞬间喷发出巨大的能量,面目狰狞地吼道: “我没有失贞。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澹台亭的事情!倒是他,不自量力去抓将军夫人和裴少爷,这才连累我被人绑架。” “可他居然不救我!” “哈哈哈哈,他居然不救我,还说让我生下孩子就去死!公主,他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你切不可再被他骗了。” 李薇皱了皱眉头,转身就往外走。 “你们之间的恩怨,本宫没兴趣。” “慢着!” 聂云柔扑过来抓住了李薇的裙摆一角。 “公主,当初勾引澹台亭让他娶我,是我做错了。我向公主道歉,我给公主磕头,我错了,我错了……” 她脏兮兮的双手死死的抓着李薇的裙摆,在裙子上留下几道污黑的印子。她紧紧抓着死活不放手,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了。 见聂云柔砰砰砰砰不停地磕头,李薇只觉得讽刺。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这个世界早就极乐了。” “……” 磕头的聂云柔顿了一下,身子轰的一声倒地,半晌她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重新焕发出希望。 她一抹眼泪,抬头看着李薇。 “公主,我知道一个秘密。我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公主,只求公主救我和孩子一命。” “那要看你这个秘密值不值两条命。” “若是我说,这个秘密是有关公主的呢?” 聂云柔同许菁交好。 有一回和许菁闲话家常的时候,曾听许菁说过,她曾在端午宴会上,在御花园看过一场好戏。 “公主,那裴家母子根本就是有意算计你,他们看准了公主失意醉酒,老娘在外望风,儿子就在御花园里对公主霸王硬上弓。事后,他们倒打一耙说成是公主趁着醉酒轻薄了裴彦。公主,你一直都被他们给骗了。” 聂云柔一口气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从前,裴家和澹台亭同属靖王手下,自然是一家人。这种丑闻自然是能遮掩就遮掩,就算知道了,也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可现在不同了,聂云柔还指望着这个秘密能救自己命呢。 骤闻此事,李薇顿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假的! 全都是假的! 阴谋!全是裴彦的阴谋! 往昔的种种接二连三的朝着她席卷而来,如滔天巨浪冲击得她体无完肤。 “公主,我聂云柔指天发誓,绝无半句谎言。若有虚言,叫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好死!” 聂云柔还跪在那里赌咒发誓。 “带走!” 李薇死死捏着婢女的手掌,才让自己没有气得晕过去。 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谢公主救命之恩,谢公主!”聂云柔死里求生,顿时喜极而泣。 …… 暖阁里,李薇听大夫说完澹台亭的伤势,疲惫地挥了挥手。 “好好救治,万不可让他死了。” “是。” 大夫退下了。 婢女心中着急,公主好不容易才决定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这怎么又沾上了澹台亭这个冤孽? “公主,澹台亭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小人。当初他和聂云柔山盟海誓,非卿不娶的。可这才一年不到,就始乱终弃。公主切不可再被他蒙蔽了啊!” 李薇拉着婢女的手道:“本宫知道。” “本宫所经历的一切困难痛苦,皆是因他而起。本宫不会再沉溺过往了,你放心。” “那公主救治他是为了?”婢女还是不放心。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李薇全身冒着寒气,一双手捏得咯吱作响, “除了他,还有姓裴的那一家子。本宫有今日,全是拜他们所赐,他们施加在本宫身上的痛,本宫要他们一点一点还回来。” 第223章 北上之路 盛京城里年味正浓。 城外的官道上却是另一番凄苦的景象。 官道两边,山野荒僻,前路被大雪笼罩,走一步滑两步。寒风凛冽,更是吹得人脸和嘴唇都冻得裂开。 “娘,我想吃桂月楼的糕点。” 官道上一条长长的队伍艰难前行。队伍中炳哥儿拖着顾氏的手,流着长长的鼻涕哭喊道。 顾氏一脸生无可恋,双手都被铁链锁着麻木的走在队伍里。 连日的长途跋涉已经叫她身心疲惫,可这路好似永远都走不完似的,天刚亮就开始走,一天就吃两顿还都是硬邦邦的窝头,冻得啃都啃不动。 听到炳哥儿说桂月楼的点心,顾氏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可嘴里干得好似要着火一般,哪里还有口水。 她狠狠瞪了一眼炳哥儿,沙哑的声音木然道:“别喊,留点力气走路。” 炳哥儿从小锦衣玉食,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这些天他都饿瘦了一圈,自从出了盛京城他就哭了一路。 闻言他啪一下瘫坐在地上,两腿一蹬开始嚎哭: “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我就要桂月楼的点心,我还要苏记的烤全羊、卤牛肉、红烧肘子……” 炳哥儿一闹,行进的队伍就停了下来。 押解的衙役听到动静跑过来看,见又是这个小祖宗闹事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桂月楼?苏记?你当自己还是侯府小公子呢!那桂月楼和苏记的东西,大爷我一年也都吃不上一回!赶紧起来赶路!” 衙役看着这小祖宗,实在头疼。 “我不起来!我就不走!娘,爹,天寒地冻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待在家里要出来受这苦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炳哥儿鼻涕眼泪一大把,干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顾氏也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天天马不停蹄的赶路,是个人都受不了啊!我也不走了,走不动了,爱咋咋地吧。” 顾氏和炳哥儿一坐下,队伍里二叔母和如意也都跟着坐下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找地方想坐下休息。 衙役一看,嘿,这一大家子当自己还是侯府贵人呢! 虽说他们收了裴将军的银子答应路上好好照顾这群人,可也不能这么过分啊。 已经够照顾了! 枷锁也没戴脚镣也没戴,就是象征性的绑了双手。还给穿了将军送来的御寒棉服,那么好的厚棉服他都没穿过。 还有,这一路上他们说走就走,说歇就歇的,从城里出来这都五六天了,这才走了百里不到。可从盛京城到宁古塔,少说也有两千里地呢! 照这速度啥时候才能到地方? “诸位加把劲,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要是再不加把劲,就赶不上投宿的地方了。这大冷的天,要是露宿在外头,晚上可要冻死人的。” 衙役首领好言道。 “开什么玩笑,冻死?人怎么可能会冻死,再说你们不是还带着营帐么,大不了挤挤,少吓唬人了!” 二叔母大口喘着粗气。 她是看出来了,这群衙役一路上对他们还算客气,必定是收了裴珩的好处答应要好好照顾他们的,不会真的让他们吃苦的。 想通了这一层,她有恃无恐。 还抱着炳哥儿好言好语哄道:“炳哥儿乖,祖母这里还有半个窝头你先垫垫肚子。等日后到了地方,祖母给你买大肘子吃。” 说着从怀里拿出半个硬邦邦的窝头塞到炳哥儿手里。 炳哥儿嫌弃地往地上一丢, “这么硬怎么吃啊!” 二叔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捶着腿对衙役门道: “要不生个火,确实有些累了。大家伙刚好歇歇脚,吃点东西。” 几个衙役忍不住要发火。 他们当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犯人,还反过来指挥他们办事? 衙役头头伸手拦住他们,低声道: “算了算了,裴将军对咱们几个都有恩,临出发的时侯将军还特地交代过。” “头儿,那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咱这一路哪里是押解犯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他们的下人,陪着主家出来郊游的呢!” “就是啊,头儿。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倒霉摊上这混账差事,连个安稳年都过不了,还要在这里受他们的鸟气!这窝囊气我受不了!” 首领叹连口气,道: “行了,看在裴将军的面子上忍忍。” 众人在原地开始生火烤窝头。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首领同裴家众人道: “诸位,歇够了就出发吧。” 哪知小温氏往地上一躺,道:“不行了,我走不了了。不歇还好,这一歇腿脚都麻木了,更走不动了。眼看都下午了,干脆在地里安营扎寨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二叔母、二叔、顾氏等人自是举双手赞成。 衙役们个个窝着火,却也只得开始安营扎寨。 就在众人搭营帐的时侯,南边传来一阵轰鸣声。 一支马队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上的人个个穿着衙役的服饰,腰间佩刀,一路风尘仆仆。看到营地后,全体下马围了上来。 为首一人面目冷漠,冷眼环视了一圈裴家众人,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和文书,对着衙役喝道: “我们是盛京府衙派来押解犯人的。这是移交的文书,你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 衙役首领仔细看了文书检验了令牌,还真是。 这群祖宗他们伺候了几日,早就不耐烦了。眼下听说可以移交出去了个个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往回赶刚好够时间到家过年。 “兄弟们,走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刚搭起来的营地又被拔了个干净,衙役们欢天喜地的哗啦啦一下子走了个干净。 留下裴氏一大家子在寒风中凌乱。 “烤火?还吃窝头?” 为首一人按着腰间佩刀,在营地里来回走了几圈,冷冷地看着裴家人。 他话音刚落,手下的十几个衙役就一拥而上,把几个火堆踹了个干净,还劈手夺下了炳哥儿手中的窝头。 “还给我!” 炳哥儿跟个小狼崽子似的扑过去抢。 二叔母意识到不对,想要拉回孙子,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炳哥儿已经被那为首的冷面衙役一脚踹飞了。 “噗!”炳哥儿飞出好远,重重地落在地上,还呕出好大一口血,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炳哥儿!” 二叔母和顾氏同时喊出声,起身就要扑过去,却被两个衙役一把揪住发髻。 “放手!” 裴易和二叔上前阻拦,人还没站起来呢,就被人踹翻在地上,一脚踩在了背上。 一瞬间,裴家众人已经被全部控制住。 小温氏见状不对,吓得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侯爷自诩是当家的,起身要和衙役说几句话,却被人直接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裴彦见状,冷着眸子蹲在一旁也不敢说话了。 “晋远侯府。” 冷面首领冷哼一声,“都被抄家流放了还好大的威风,有人伺候吃喝还穿着这么好的棉服。这哪里是流放,怕不是郊游吧。” “来人啊!给他们全都上脚镣上枷锁。流放就要有流放的样子。” “是!” “官爷,我们是裴将军的家人,裴将军交代过的让你们好好照顾我们,您这样是不是不好同他交代!”二叔壮着胆子道。 “呸!就凭你们,也配当裴将军的家人!不要脸!裴将军的家人都是贵人,好好在盛京城里待着呢!你们?都是大启的犯人!” “来人,全都捆了,上路!”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被强行上了枷锁和脚镣,裴易和裴彦不配合还被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速度这么慢,是不是穿得太多了。来人,把棉服给他们脱了,囚犯就要有囚犯的样子!”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剥下来的棉服全都穿在了衙役身上。 “此去宁古塔两千里,一路上本官必定好好陪你们玩到底!” “出发!” 停滞了多时的队伍重新上路,只不过这一回他们再也没了各种便宜。前路上等待他们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苦难和折磨。 第224章 要过年了1 一场大雪,让盛京城更添加了几分年味。 苏璃派人把给各府的年节礼物全都送了出去,铺子和庄子的收成也都全都清算完成。府上的庶务也都处理完毕,就开始安安稳稳等着过年了。 将军府上下打扫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准备过年。 “高一点,对,左边再高一点!” 李嬷嬷亲自指挥人在挂大红灯笼。 “这些花全都搬到后院去,小姐和公子的院子里多摆一些。夫人孕吐闻不得浓郁的味道,送一些兰花过去。另外多摆放一些香气清新的瓜果。” 下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拿了丰厚的年终奖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脚步都十分得轻快。 李嬷嬷乐呵呵的指挥着,心里是倍儿高兴。如今她是这将军府里除了主子们,地位最尊崇的嬷嬷,她早就不用亲自干活了,可她高兴啊! 老年人一高兴,就爱到处溜达。看着个活就要上前指导一下。 夫人嫁过来不到一年光景,这日子是一日胜似一日的红火。 回想当初刚进侯府时的困境,怎么能想到还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呢?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现在她走出去,大街上谁碰见她不尊称一声李嬷嬷,这些都是自家夫人有远见,辛苦经营所得,叫她老了老了还有如此风光的晚年。 真是享福啊! “嬷嬷,这是林府送来的年礼。” “嬷嬷,还有谢国公家的、恒王府的,这是长公主府的。” “嬷嬷,宫里的赏赐也来了!” 下人们面带欢笑,一波又一波的跑来禀告,随着各府的节礼送来,一想一想的东西络绎不绝的往府里搬。 “好,好,好!都抬去楠舍给夫人过目。” 李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楠舍里,苏璃看着一箱箱搬进来的节礼,也是眉开眼笑。 宝贝!都是宝贝啊! 谁会嫌宝贝多呢? 这几天,将军府仓库里的宝贝也是一箱一箱流水一般的往外送,可换回来的更多。 单是宫里头的赏赐就让她稳赚不赔了! 宫里,不光是江妃娘娘赏赐了许多东西,还有德妃娘娘也毫不吝啬。至于景德帝,那自是不必说了。 他自知亏欠孙子许多,再多的奇珍异宝都弥补不了。他特地开了内库,将一车车的宝贝全都装上给孙子送来。 不过,欢哥儿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转手就送给了苏璃。 他知道娘爱钱。 如今他终于有钱了,这些钱他乐意全都给娘花。 苏璃一边指挥着人登记入库,一边笑得嘴巴就没合拢过,连孕吐都忘记了。 过年好啊! 收礼收到手抽筋啊! 裴珩看着爱妻眼睛眯成一条缝,心里那个乐啊。他倒是也想送给妻子一箱一箱的宝贝,可惜啊,他没多少私房钱。 唯有更加卖力做好家庭煮夫,每天给妻子做好吃的。还别说,这段时间在妻子的鞭策下,他厨艺大涨。 烹炒煎炸样样精通,还根据妻子的描述学会了不少新花样。 什么酸汤鱼、辣子鸡、螺狮粉、咖喱鱼丸、羊肉泡膜、煎饼卷大葱、甚至臭豆腐、胡辣汤、臭鳜鱼、片烤鸭、生煎包、肠粉、蛋挞、炸鸡…… ??? 裴珩实在是纳闷啊,妻子这些又臭又酸又辣又古怪的菜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过,孕妇的口味奇怪一些都属于正常,他也都幸不辱命,努力钻研逐一满足,生生把苏璃吃圆了一圈。 一个宗旨,尽一切可能让阿璃吃好喝好。 年节礼送到永安侯府。 秦氏的院子里正热热闹闹坐满了人。 侯府的七八姑八大姨,亲戚邻居什么的都正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呢。 “哟,这是大小姐送来的节礼吧,这么多这么贵重呐!” “阿璃啊是咱们这些小辈中嫁得最好的。裴将军一表人才,大启的栋梁之才,哪家姑娘不眼红啊!” “阿璃真是命好啊!如今还怀上了,将来母凭子贵,可不得了啊!” 众人纷纷奉承道。 秦氏听着,抿嘴笑笑不搭腔。 这些人哪个不是墙头草?当初裴珩躺在床上等死的时候,她们可没少在她面前说风凉话? 如今看着裴珩好起来了,就说是阿璃命好,嫁了如意郎君?岂不知,这好日子是她的阿璃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说什么母凭子贵,怎么不能是夫凭妻贵呢? “我家阿璃自然是好命的,就是旺夫。刚嫁给将军那会儿,将军是个什么光景?眼下不光将军病好了爱妻如命,还养了个皇孙当儿子。啧啧啧,这样的好命真真是叫人羡慕不来的!” 秦氏笑呵呵的道。 “是啊!是啊!” 众人又巴结恭维起来。 场面上一派祥和,角落里的许菁听了心都在滴血,一方帕子隐藏在袖子里,拧啊拧,就快要拧断了。 她看了眼身边的夫人和一位年轻的姑娘,轻声道: “表姑,萱儿妹妹及笄了吧?” “是啊!”那位陆夫人正是侯爷的远房表妹,嫁给了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趁着过年来侯府攀亲戚,也是想要求侯爷帮帮忙,来年给她家老爷换个有实权的位置。 可永安侯为官刚正不阿,这种任人唯亲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她还是不依不饶,每天就跟上值一般的定时来侯府点卯。 此时听一向高高在上不怎么理人的表小姐主动和她攀谈,陆夫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拉着女儿点头示意。 “是啊,刚办了及笄礼。这不,刚好带她一起出来见见世面。” 那陆萱儿长得小家碧玉,穿着一件丝绵长袍,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脖子上那个镀金的项圈,这穿戴连许菁身边的丫鬟霜红都比不上。 “见过表姐。” 陆萱儿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许菁眼神居高临下地瞅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萱儿妹妹长得清纯可爱,我见尤怜。不知可有定了人家?” 陆萱儿羞红了脸,摇摇头。 陆夫人呵呵讪笑道:“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哪里能认识多少富贵好人家。” 许菁一笑,眼睛往地上那一堆年礼上一瞟,轻声道: “要找富贵好人家,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陆夫人眼珠子一转,立马心领神会。 可不吗? 这将军府可不就是一等一的富贵好人家?若是女儿能进了将军府的门,别说女儿的后半辈子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就连老爷的仕途也会顺遂,再也不用自己这样低三下四的来求人看秦氏脸色了。 第225章 要过年了2 “表小姐,您可真是天仙一样的人啊。”陆夫人高兴起来,将许菁的手抓在手心里一个劲儿的拍。 许菁嫌弃地抽了回来,挑挑眉头道: “都是自家人,我也希望萱儿妹妹嫁得高门不是?” “是,是。” 陆夫人喃喃道,缩回了手心里开始盘算。她露着精光的眼睛看着那一堆好东西,眼底全是羡慕、嫉妒和野心。 这好日子苏璃过得她的陆萱怎么就过不得?听说苏璃还怀孕了。 苏璃有孕,将军房中必定空虚。这可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啊。再说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那裴珩也逃不过的。 听说娶苏璃之前,就有过一个外室不是? 娇怯的陆萱儿也是心思翻转。 裴珩,那可是裴珩啊! 哪怕当不了裴珩的姨娘,给他当个通房甚至是外室她都心甘情愿啊!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走出侯府,陆夫人就压抑不住兴奋道: “女儿啊,等过了年,母亲就带着你去将军府给将军和夫人拜年。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陆萱儿眼底闪着欲望和野心,“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将军看上我的。” 苏璃不知道自己给娘家送年节礼送出麻烦来了,她还打算着年夜饭的事情。 宫里照旧有年宴,但苏璃碍于身体不打算来回奔波了。裴珩是推也推不掉的,他就和苏璃约好了,等宴会上给皇上敬过酒后,他就早早开溜,回来陪她守岁。 至于欢哥儿,景德帝点名要他参加年宴。 “我不想去。” 欢哥儿一点要去参加的意思都没有,宫宴上没有一个是他真心喜欢的,景德帝人老眼瞎,他现在对他的印象极差,还没当初在苏记遇到时候来得好。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谢安忙着给喜姐儿剥核桃。 自从拜了裴珩当师父,他干脆把将军府当作自己家住下了,连谢府也不大回去了。 当初他给自己在欢哥儿的青山院旁边寻了一处院子取名叫霸气堂。霸气堂在空了许久后,如今终于打扫干净迎来了它的主人入住。 不光是谢安,李勋李寿两兄弟也几乎天天来报到。 几个孩子上午围着裴珩教授功夫,下午就各玩各的,简直乐不思蜀。 苏璃倒不是要劝欢哥儿亲近些景德帝,只是江妃娘娘几次三番的来信,对欢哥儿的思念之情无语言表。 “欢哥儿,那总不能让你爹一个人去吧。”苏璃冲着他眨眨眼睛,“这万一宴会上那个蝶啊蜜的看上你爹要跟你爹回来,可怎么办?你得帮娘看着他一点才好。” 欢哥儿一愣。 确实! 爹这体质绝对属于招蜂引蝶型的,走到哪里都能引起轰动。娘现在又刚好怀孕了,爹万一移情别恋带回七个八个姨娘可怎么办? 当下重重点头:“娘,我去。您放心,我绝对盯牢爹。” 母子两个郑重对视。 此事裴珩自然不知,他还乐呵呵的在厨房里搓丸子呢。 搓好丸子,还有一大堆春联要写。 他的书法游龙走凤堪称一绝,将军府里所有的牌匾,包括苏璃名下的所有产业庄子上但凡要题字的,都是他动笔。 当然,眼下的字是真的游龙走凤,不是当初那一手蚯蚓乱爬。 眼下不光是家里需要,还有连城那边的新宅子有许多条幅要写。连城搬好新家,正好在新宅子里过年。 写好春联,他好好欣赏了一下。 真不错! 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拿去给苏璃品鉴品鉴。 “夫君的字,笔力遒劲,天上地下举世无双!”苏璃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贴了春联。 又叫来颂桃让她去连城家里送春联。颂桃自然欢喜,领了就乐呵呵的去了。 她内心里早就当自己是连宅的女主人,这次搬家,所有的事情她都亲力亲为,把连宅布置安排的妥妥当当。就等着过完年,开始给连城治腿伤。 次日,裴珩和欢哥儿打扮妥当进宫赴宴去了。 父子两个皆是芝兰玉树的人物,打扮起来更是叫人挪不开眼睛。再加上一个恣意洒脱的谢安,大小三个男人出现在皇宫里,就引了无数贵妇、贵女们纷纷艳羡地看过来。 不过欢哥儿和谢安谨记苏璃的吩咐,一左一右就跟哼哈二将似的,将裴珩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 在场但凡有那个女子上前搭讪的,全都收获了欢哥儿和谢安不客气的眼刀! 江妃宫里, 江妃将前来请安的肃王拦住。 “最近怎么回事?这么多日都不来宫里看望母妃?若不是今日有年宴,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着不见母妃?” 自从那日江妃旁敲侧击企图同他讲成婚的事情后,肃王就一直躲着不肯见她。今日好不容易进了宫,江妃拉着他定要将事情说清楚不可。 “没什么,就是年底事忙脱不开身罢了。” 肃王神情了了。 中怀已经多日不曾见他了,就算他变着花样送东西去孙府也无济于事,东西收下,人却不见。 这些日子,他借酒消愁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争皇位保全不了所爱之人; 若争皇位却要先舍弃心爱之人。 他的内心日夜挣扎着。 儿子的苦,江妃何尝不知。 可这就是一个帝王要承受的代价。 她深吸一口气只当不知儿子的心事,平静地说道: “今夜晚宴,林家的小姐也会出席,到时候你好好瞧瞧。” “……” 肃王摆弄着眼前的杯盏,不说话。 江妃又递上一本女子名册。 “这是京中贵女名册。” 肃王扫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怎的这么多?” 江妃挑眉看了儿子一眼,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道: “你府中人口单一,除了王妃,你还要再挑两个侧妃,若干侍妾。林家小姐你若不喜欢,这些名单上的女子皆出身名门,都是才德兼备的女子,容貌出众自是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母族都有实力,将来都是你的助力。” 肃王草草扫过名册,指着其中一人道: “母妃,这一位行事乖张,听闻经常对她的丫鬟动则打骂,轻则罚跪,还不敬长辈,实在德行有亏。” “还有这个,去年七夕夜半私会外男,那男子还以此为傲,在勾栏花巷侃侃而谈,不知廉耻。” “这个,前年朝花节和别家小姐争风吃醋,暗中将人从画舫里推下湖,病了好几个月。” 肃王一边翻着名册,一边如数家珍般将名册上那些女子的私事丑事一件一件道来,听得江妃一愣一愣的。 数落完,肃王扭头对嬷嬷,迁怒道: “这名册是谁整理的,就这样的女子如何入得肃王府?” 嬷嬷听得一头汗,低着头连声道: “殿下恕罪!是老奴老眼昏花,择了这些私德有亏的女子,请殿下责罚。” 肃王将名册往桌子上一扔,抬手猛灌自己一杯茶,垂着头默不作声。 嬷嬷偷偷的拿眼睛瞥江妃。 江妃按按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儿子什么心思她还看不出来?但凡他抬抬屁股她都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眼下这名册上满满当当的贵女们,哪个都能被他或多或少的挑出些毛病来,不过是变着法的逃避成婚罢了。 她挥挥手,让嬷嬷带着名册下去,待到屋子里就剩下她和肃王二人,她才幽幽道: “这些贵女,你竟一个都不喜欢?” “不喜欢!” “那你倒是说说,要何种女子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那自然是……” 肃王一时语噎,生生将嘴里几个字咽了回去。 江妃凤眸一眯,眼中传出危险的信号,手中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面色更是沉了下来。 第226章 除夕1 “荒谬!” 冷冽的声音如金玉砸在地面,掷地有声。 一向慈爱的江妃眼下却满脸冰霜,眼神犀利地看着儿子,一掌拍在茶桌上,连带着一堆杯盏、糕点全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从前你胡闹我不管。可眼下形势已经容不得你胡闹了。虢儿,靖王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这条路要么你从未开始,一旦你踏上了就没有退路。” “如今早已经不是你我二人的事情。你我的背后关系着多少人?裴将军一家,还有永安侯一家,甚至是孙老大人、勇国公、谢国公……这么多人的性命和前程可都系于你一身啊!” “虢儿,母妃也不忍逼你。可这条路,不进则退!” 今日,江妃不得不将事情的严重性又掰开揉碎了同儿子再讲一遍。 从前有靖王挡在前面,尚有一息喘息的机会。 如今,肃王和康王两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昔日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康王可以是盟友。可在靖王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和康王之间就注定了是敌人。 肃王还在这里挑三拣四,殊不知康王那边早就已经动手了。 以德妃的手段和母族背景,只怕比温贵妃还要难对付。 肃王被江妃骂得身子一僵。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道? 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会痛苦! 当初走上这条路是迫不得已,而如今他早已经是骑虎难下。 都说孤家寡人! 他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就要面临这样的处境。 看着儿子一脸落拓痛苦,江妃也于心不忍,渐渐的她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儿啊,母妃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就算不是林小姐,也会是其他的贵女。你若不选,那就等年后,母妃操办春日宴亲自帮你选。” 肃王憋着一肚子郁闷走了。 江妃叹了口气伸手扶额。 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会逼儿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 如何还容得儿子儿女情长? 看看温贵妃的近况,自从她落魄后,就被丽妃变着花样日日搓磨,誓要将过去几十年的苦楚全都一一讨回来,温贵妃如今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若是不奋力而上,温贵妃和靖王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来日,更别提庇护其他人了。 江妃重新审视名册。 “嬷嬷,把备用的名册拿进来。” 备用名册中,永安侯府许菁的名字赫然就在上面。 许菁她倒是知道的,长得清丽脱俗很有一番容颜,听说在盛京城的贵女中也是才名赫赫。 但年纪大了一些,又议过两次亲,还自幼父母双亡,母家没有什么依仗。 原本她倒是没考虑许菁。 但儿子从名册上划掉了许多人,这一下也只好再选一批备选的补上。 不过,她是永安侯的姨表外甥女,和苏璃又是嫡亲的表姐妹,虽当不了正妃,当个侧妃还是可以的。如此一来,也是还了一些永安侯府和将军府的拥趸之情了。 江妃如此盘算苏璃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若是知道了,定要说一声大可不必! 和儿子说完这些,时候已经不早了。 外头宫女就来报: “娘娘,裴家小公子进宫了。” “可算来了。” 听到欢哥儿到了,江妃郁结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赶紧的,把本宫亲自做的糕点带上。” 江妃高兴地起身收拾,带着人朝宴会场地赶来。 除夕夜,宫里头到处喜气洋洋,一副新年气象。 肃王一路行来,迎面就看到丽妃和九公主,她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娇俏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看着年岁不大,容颜清丽。但就是看着唯唯诺诺的,丽妃说什么她都点头说是,头也一直低着,生怕见人一般。 不用想也知道,此女子必是林家小姐无疑了。 没来由的,肃王心中就生起一阵厌恶,扭头就要走。偏生丽妃已经看到了他,眼前一亮冲着他就招手: “肃王殿下,来得正好。” 肃王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见过丽妃娘娘。” “七哥。”一旁的李薇回礼。 丽妃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真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她身边的女子眉飞色舞道: “肃王殿下,这是本宫娘家的侄女林晚棠,头一次进宫想参观参观御花园。本宫还有要事要处理,想劳烦肃王殿下当一回护花使者,带着她四处逛逛,可好?” 好吧,这是赤裸裸的裹挟。 “丽妃娘娘,本王还有……” 完全不等肃王回话,丽妃已经带着人哗啦啦一下走了干净利落。 李薇扭头冲着肃王抿嘴笑,暗暗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姑母!表姐!” 林晚棠更是一脸窘迫,伸手要去拉丽妃和李薇的袖子,却落了个空。 一瞬间,御花园里就只剩下肃王和林晚及她的丫鬟。 肃王尴尬地背着手直搓手指。 林晚棠却是紧张地后退了好几步,张嘴道: “肃、肃王殿……殿下,我、我、我……我……” 她竟是我了许久都没我出口,一张小脸却是涨得通红。 竟是个结巴! 林晚棠一口气都快憋死了也没说完整,急得她直摇头,眼睛里面涌上来两汪泪水,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彻底给肃王给整不会了。 “你、你、你……你别哭、哭啊!” 好吧,他也给带成结巴了。 啊! 一挠头,真想打一顿沙包! 肃王对着林晚棠的丫鬟道: “你家小姐怎么回事?” 丫鬟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我家小姐什么毛病都没有!更不可能一紧张就结巴!” 好吧,不光结巴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肃王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心底就升起一阵快意。 林晚棠竟有这样的隐疾,实在是大妙啊! 这样一来,他就能依法炮制退了这门婚事了。 想到这里,他全身都轻松了不少,方才还有些冷漠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温和来。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逛御花园。走吧,我送你去宴会厅。” 一路上,二人一前一后再无多言,直到送到宴会厅。肃王才行了一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不过脚步却是轻松了许多。 不过哪知等人一走, “呼!” 林晚就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哗啦一转身,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已经完全换了一张脸,眼中全是狡黠和得逞的得意。 “走,时辰还早,找个地儿晒太阳去。” 第227章 除夕2 林晚棠将腰间玉佩的流苏捏在手里一甩一甩,走起路来也不知轻松多少,一蹦一蹦的。身后的丫鬟轻叹一声,快步跟上: “小姐,您就算不想嫁给肃王殿下,也不必这样自毁名誉装结巴吧。这毛病若是传出去,将来您还怎么嫁人啊!” 丫鬟紧张兮兮的挽上林晚的手臂,噗噗的拍着小心脏。陪着小姐演这出戏,她可吓死了。 “哼,本小姐才不嫁人呢!” 林晚棠一蹦一蹦,两根手指比作宝剑在半空咻咻一顿比划,得意道, “本小姐要学那话本里的女侠,仗剑行走天涯、游戏人间,看遍世间繁华。” “可是,丽妃娘娘说了,小姐您要是嫁给肃王殿下,将来那是有可能母仪天下的!” “谁爱母仪天下谁去!反正我不稀罕。” 林晚棠一指远处的红墙明瓦, “你看看这宫里的墙,这么高这么厚,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我才不要像姑母那样被困在这里头,和一帮女人争抢一个夫君,整日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多痛苦啊!还有你看李薇表姐,就算高贵如她,嫁了人也要受婆家那窝囊气,过得生不如死。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嫁!一个人过活多自由自在!” “小姐,可是您装结巴装怯懦坏了婚事,要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丫鬟着急跺脚。 “怎么不得了?大不了被他们骂一顿,狠一点就打一顿。父亲母亲若是逼得急了,我就离家出走!正好带你溜出去玩去!” 林晚棠一捏小丫头的鼻子,从迎面而来的宫女手中顺了一盘果子一壶酒。 “走!垫垫肚子去!” 转角,谢安跨坐在栏杆上双腿一晃一晃,扔了一颗花生米在空中伸长了脖子接住,摇头晃脑对一旁的欢哥儿道: “这位林小姐,可真是难得的头脑清醒。” “清醒又如何?” 欢哥儿冷冷转过身,看了一眼暮色中的皇宫,夕阳的余晖照在琉璃瓦片上,整个皇宫泛着神圣的金光。 可他却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反而无比想念将军府的温馨和温暖。 “你的意思是,她和肃王殿下逃不过被绑在一起的命运?”谢安问道。 “走吧,闲事莫理,还是看着我爹你师父要紧。” “对对对!走!” 谢安从栏杆上一跃而下。 方才就看到几个贵女贼头贼脑靠近师父,好像还想给师父塞手帕荷包,他得去好好教训教训她们不可。 宫宴盛大而恢宏。 景德帝身体虽恢复了大半,但还是逃不过岁月的侵蚀,坐在龙椅上早已不复当年的威仪,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老态龙钟。 他的左手边坐着德妃,右手边坐着江妃,下首依次坐着康王和肃王。 难得的是,今日恒王也来了。 自中秋后,他就淡出人们的视线。所以当他四肢健全拄着拐杖出现的时候,着实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景德帝甚至身子一震,差点从龙椅上掉下来。 “皇儿,你这、这是?” 他指着恒王的腿颤声问道。 恒王瘦了一圈,但精神很好,他拄着拐杖笑得跟个米勒佛似的: “回父皇,裴将军的夫人帮儿臣按了假肢,儿臣才能站起来。儿臣如今看着跟常人无异,行走起来也甚是便利。” 圆润的恒王妃也是一顿夸。 “父皇,殿下自从得了这假肢,心情也开朗了,今日能走出王府来参加年宴,实在是裴夫人的功劳。” 景德帝听闻恒王和恒王妃夸赞苏璃,心情又是十分的复杂。不过,面子上他还是很高兴的,叫来裴珩好生夸赞了一顿,又给苏璃赏赐了许多东西。 康王自打进了大殿,眼睛就一直往裴珩这边瞟,当他发现裴珩是带着欢哥儿来的,苏璃并没有出现的时候,不免有些失落。 德妃坐在上首看着儿子落寞的样子,翻了白眼,暗骂一声“死出”!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老皇帝的身边,喝酒的动作就没停过,宴会才刚开始,面前的桌子上就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壶,面庞也逐渐绯红渐露醉态。 这无聊的宫宴! 若不是为了来看欢哥儿她才懒得出来! 确实是十分无聊的宫宴会,无非是群臣祝贺,又是一些歌舞表演。裴珩好不容易撑到宴会过半,敬过酒后带着儿子就偷偷溜了。 谢安也想跟着溜,却被谢国公揪着耳朵给强行留下了。 对他的哀嚎,父子两个只当听不见,因为实在是归心似箭。 将军府里,年夜饭特地往后推迟了一个时辰。 苏璃带着众人,正围着炉子包饺子等着裴珩父子二人。 裴珩一进家门,匆匆和苏璃拥抱了一下,就往厨房赶。 他答应苏璃年夜饭要给她做一道年年有余,这会儿厨房的鱼已经清洗干净,各种佐料也都备齐,就等着他这位家庭煮夫上岗就位了。 年年有余上了桌,热气腾腾的其他美味佳肴也陆续上桌,将军府的年夜饭正式开始。 作为家主,裴珩喜气洋洋道: “新年来临,祝大家新年快乐!祖母福寿安康,阿璃财源滚滚,欢哥儿文思泉涌,喜姐儿吃嘛嘛香。祝李嬷嬷身体健康、费老天天吃鸡、颂枝颂桃嫁得良人!” 一番祝福语,家里人人都有份。 “祝夫君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老祖宗新年快乐!” “爹、娘,新年快乐!” “将军、夫人新年快乐!” 屋外白雪皑皑,屋内气氛热烈,一家子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苏璃看着身边的裴珩,感慨万千。 这是她和裴珩过的第一个新年,将来,她还要和他过无数个新年。 还有你! 她甜蜜的摸摸尚且平坦的小腹,虽然还没有显怀,但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这里面的小生命正在茁壮成长。 等明年,家里就要多一个人了! 你也新年快乐! 屋外,灿烂的烟花漫天炸开! 灿若繁星! …… 于此同时,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北面的荒原上,寒风凛冽,千里冰封。 裴家人颤抖着蜷缩在一起,用微弱的体温互相取暖,裴彦鼻青脸肿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小温氏将他抱在怀里默默落泪。而营地里传来火光和阵阵烤肉香和酒香。 再往西北方向千里之外。 边城之地。 子时。 成千上万的北邙骑兵聚集在边城之外。呼啸的风雪隐藏了他们的踪迹和气息。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马从千军万马中穿梭而过,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纵使穿着宽大臃肿的皮毛,也掩盖不了她窈窕的身姿。她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清亮犀利的眼睛,望着远处高耸坚固的边城城墙,和寒风中猎猎作响的大启锦旗。 “裴珩,你竟没死嘛?” 她轻声说着,随后缓缓举起右手一挥,攻城弩机已经投出巨大的火球呼啸着朝着边城而去。 炸开的火光瞬间点亮了绵延的城墙。 “新年快乐!裴珩!” 第228章 回娘家拜年 “听到了么?” 永安侯府内宅,一群人窝在暖阁里,将苏璃围在正中间。苏喆蹲在地上,趴在苏璃的肚子上使劲地听。 时值正月初二,正是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一大早,苏璃便带着裴珩、欢哥儿、喜姐儿一大家子到了安侯府。 此刻听到有人催促,苏喆扭头嘘了一声。 “安静!” 热热闹闹的暖阁里渐渐安静下来。 苏喆皱着眉头,专心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不停地点头,指着苏璃的肚子连连道: “有了有了,我听到了!听到了!” “真的?” 一旁的宋慈半信半疑,跃跃欲试也想听听这神奇的声音。 “当然!” 苏喆说着一把拉住她,跟她换了一个位置按着她的肩头趴在苏璃的肚子上,道:“你趴着别动,仔细听,是不是有动静,就像是小鱼在吐泡泡。” 宋慈趴着听了一会,眼眸中也满是新奇: “果然!我也听到了!” 话音刚落,苏璃的肚子就发出一阵震天响的咕噜咕噜声,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苏璃更是憋笑不住,抚掌大笑道: “这哪里是孩子的声音啊,分明就是我饿了发出的咕噜声。” 裴珩笑着赶紧从一旁的桌子上端了点心,挤开人群走到她身边,亲自捏了糕点喂到她嘴里,憋笑道: “费老说了,这才三个月多一点,还听不到动静呢。你们两个啊,被你阿姐给耍了!” 秦氏更是笑出了眼泪,帕子连连压着眼角的泪花道:“你们啊!真是笑死我了。” 苏璃吃了块点心,靠在裴珩的怀里笑着对苏喆道: “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赶紧和阿慈生一个才是正经。到时候啊,高兴你怎么听就怎么听。是不是啊,阿慈?” 宋慈见苏璃打趣她,恼羞地一跺脚: “阿姐!” 苏喆看着妻子这娇羞的模样,心动的一塌糊涂,傻呵呵的看着她笑。被宋慈回身狠狠一瞪: “都怪你!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声音都能听错,还叫我一起听!” “嘿嘿嘿嘿!是,是都怪我!” 宋慈一跺脚,转个身不理他了。 这下,苏喆的笑生生就僵在了脸上。 和宋慈相处好几个月了,两个人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冷战,如此温情脉脉的时刻实在少之又少。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见娇妻扭头不理人了。 要放在从前,他自然是死皮赖脸的缠上去了。可现在…… 他搓搓手,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看着娇妻的背影发怵。 秦氏一笑,拉着苏璃轻声道: “别理她们,老这样。” 苏璃吃着裴珩手里的糕点,道: “娘,我饿了!” 秦氏一拍脑门,“瞧我!走走走,开饭开饭!今日娘准备的全是你爱吃的。” 正月里,除了串门走亲戚就是吃香的喝辣的,苏璃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全家都围着她转,什么都不让她干。 裴珩更是各种好吃的好喝的投喂她,恨不得走路都抱着她一起,生生把她养得丰腴了一大圈。 吃好饭,孩子们领了厚厚的压岁钱欢天喜地跟着舅舅、舅母玩去了。侯爷看着还黏在自己女儿身边的裴珩,咳咳咳咳干咳了好几声提醒。 这裴珩,堂堂大启朝一品护国将军,横扫千军的存在,谁能想到他在老婆面前是这个德行? 侯爷有些没眼看。 “将军,老夫刚得了吴道子的一幅画,不如一起去书房看看?” 可裴珩一刻都不想离开娇妻。 他正亲自剥着砂糖橘准备投喂,奈何老丈人开口了又不好推辞,他无奈地看看娇妻,将手中剥好的桔子放在苏璃手中,恋恋不舍道: “阿璃,我去去就回。桔子不易吃太多,另外还有一刻钟,记得喝安胎药。” 面对父亲的催促,苏璃有些窘迫,赶紧催促裴珩离开:“去吧。” 秦氏一脸欣慰,“看到你们恩爱如此,娘就放心了。” 看得一旁的许菁表情讪讪。 他们这一大家子相亲相爱,而她的母亲只能含恨九泉。 命运如此不公! “姨母,我也回房了。” 许菁可不想在这里看别人秀恩爱,她阴恻恻的想着,那个看起来野心勃勃的陆萱怎么还不行动。 刚走出门口,就听里面秦氏道: “你菁表姐的好事也将近了。” 闻言,她赶紧放慢了脚步,在廊下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偷听。 屋子里,苏璃好奇问道: “不知是哪家?” 秦氏兴冲冲道:“除夕那日我进宫赴宴,江妃娘娘同我透露,有意纳菁儿为肃王殿下的侧妃。” “肃王侧妃?” 苏璃内心震动。 这难道真是命运使然,怎么都避不开?兜兜转转一大圈,许菁还是要嫁给肃王? “那王妃人选呢?”苏璃追问。 这下,砂糖橘也顾不上吃了。 “王妃人选定了林老将军家的五姑娘林晚棠,她是林老将军的嫡孙女。” 林晚棠? 原书中,林晚棠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她纯真烂漫,一心向往自由的广阔天地。可被家族命运和父母之命所困,不得不嫁给肃王为妻。 她本无心争斗,奈何身处皇后之位不得不面对各种明枪暗箭的攻讦。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许菁的阴谋诡计下,她最后难产而死。 一尸两命。 许菁一举成了后宫最尊重的皇贵妃。羽翼丰满的她,回过头来就开始着手对付永安侯府。 不行! 不能让许菁嫁给肃王! 为了永安侯府,也为了林晚棠那一条年轻无辜的生命。 “菁表姐怎么说?” 苏璃幽幽问道。 “此事,娘还没跟她提过呢。不过,娘想着这样的好事情,她应该不会不答应的。菁儿如此人物,娘早该想到她的姻缘必定不凡。没想到,缘分竟是在此处。” 秦氏越想越高兴。 肃王表面看起来放浪形骸、坊间对他的传言也都不佳,但她知道那些全是假象,私底下就连侯爷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再加上肃王未来可期,菁儿能嫁给这样的如意郎君,将来成为大启最尊崇的女子,他日,她到了九泉之下对妹妹也算有交代了。 窗户外,许菁听了这番话,悄然离去。 第229章 新年新打算 “小姐!您终于要熬出头了!” 霜红抑制不住的兴奋。 自家小姐一直想要嫁入皇室,如今终于要得偿所愿了。那康王是皇上的第七个儿子,还有一位备受皇上宠爱的江妃,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许菁却表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去查一下,这位林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样是选妃,凭什么她从一开始就要低人一头?她倒要看看这个林晚棠是个何方神圣。 霜红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还当是小姐要提前和林家小姐打好关系。 也是,日后进了肃王府,林家小姐是正妃,小姐提前和她处好关系也是应该的。 苏璃一直在侯府待到傍晚才离开。若不是想着老夫人还在将军府里等着她们一起用晚饭,她都想吃了晚饭再走。 老夫人看到孙子、孙媳妇,还有重孙子、重孙女回来,笑得乐呵呵的。 一家子今日围在一起吃火锅。 “老三来信了。” 老夫人笑呵呵道。 三叔一向洁身自好不参与党争,查靖王一案的衙门将他反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什么证据来,再加上皇上有意将此事轻拿轻放,衙门也就顺水推舟卖了裴珩一个人情。 三叔官复原职,仍旧负责在南边督办水务,不过从原来的督办三省被贬成了督办一省,此刻就落脚在省城临安。 白天的时候,南边刚到了的信报平安。 “你三叔说,侯府遭此劫难也算是命中该有一劫,不过总算裴家气数未尽,留下了两支血脉,叫我安心在这里住着,等他在南边安顿好落下根了,再接我过去。” 老夫人说到这里,心中也是宽慰。 这实在是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 听到三叔一家平安无事,苏璃也松了一口气。 除了三叔给老夫人写的报平安的信之外,三叔母也给苏璃写了信。 她回到房中,打开信件。 三叔母说了她们这一路上的见闻,还有盛京城事发后,她们一家子被扣押在大牢里头的艰难心酸。 一家子都以为要被押解回京,同大房三房一同被流放了。还好苦尽甘来,峰回路转。 信里还说,若知道大嫂一家如此丧心病狂,当初在盛京的时候就该分了家再南下的。平白被她们连累受了这一遭刑狱之灾。 “三叔母还说,临安府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他们府邸外头几里地就是有名的西子湖,如此隆冬之际还是杨柳依依,暖如春日。” 三叔母的信,洋洋洒洒十几页。苏璃缩在裴珩的怀里细细的读了。 末了,三叔母邀请他们春暖花开的时候南下到临安府居住。 裴珩听了很是心动。 他总听苏璃抱怨盛京城的冬日又干又冷,又听说江南风光旖旎最是适合女子居住,便道: “如此甚好。再过上几个月,等你胎象稳固了,咱们就收拾东西南下。从运河一路南下,不出十日就能到临安府。” “到时候,咱们在西子湖边买处宅子,一直住到你生孩子。若是住得高兴,咱们就不回来了。可好?” 苏璃闻言眼睛都亮了。 她从小在南方长大,西湖美景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若是真能带着裴珩和这一大家子回到南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好啊!” 她忙不迭的答应,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开了。 此前,她让苏喆去南边买茶山,就是根据后世产茶地去买的。闽南、川渝、江南她都买了。临安盛产龙井,她当初更是大手一挥,在梅岭、陇乌一带买了大片茶园。 若是能去临安府居住,她就能去看看她的茶园了。 此事越想越兴奋。 次日,她就找来钱队商量。 听说主家有意去南方发展,钱队也很是激动, “夫人,此事甚妥!去年年底商队回来的时候,收购了大量的皮毛、药材和山货,正准备过了元宵就出发。既然夫人有此打算,那小人就到临安府先行打点一切。” “行!”苏璃爽利地定下,“你到临安府后,先去寻三老爷。你此去要购买商铺、购买屋宅,少不得要官场上下打点。三老爷在临安府负责水务,刚好帮你。” “是!” 说完事情,钱队还磨磨蹭蹭不肯走。 颂桃和几个在屋子里伺候的小丫头们低着头,都在使劲的憋笑。 苏璃抬头一瞧,就看到钱队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颂枝,而颂枝则是涨红了一张脸一个劲儿的冲他挥手。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颂枝,你同钱队喝茶去吧。” 苏璃可不是苛刻员工的老板,当场给员工放假。 颂枝在年前同钱队出去喝过一次茶了,不过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由苏璃提出来,还是害臊的满面通红。 “夫人!谁有空同他喝茶!” 颂枝一跺脚。 苏璃捂嘴笑,对着钱队道:“听见没,人家没空同你喝茶!” 钱队脑子转得飞快,急吼吼道: “不喝茶,看戏也成啊!听说惜春楼又上了一出好戏,颂枝姑娘,我请你去看!” 这下,屋子里大姑娘小姑娘全都起了哄。 “颂枝姐姐,这回不喝茶!改看戏!” “好姐姐,屋子里的活我们都包了,你赶紧去吧。” “姐姐,快随我去换成新衣裳,可别叫姐夫等着急了!” 小丫头们越说越没边。 颂枝伸手就去打,可闹归闹,她还是红着脸回房换衣裳去了。 钱队等得望眼欲穿。 苏璃道:“颂枝是我的心肝宝贝,你可要好好待她啊!若是叫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和将军定不轻饶!” 钱队听苏璃这话,顿时明白夫人这是同意他和颂枝的事情了,当下高兴的砰砰砰砰直拍胸脯,朗声道: “夫人放心,等这一趟临安府的差事办妥了,小的就同颂枝姑娘提亲!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一样都不少!” “好。到时候,我在临安府给你们办婚事!”苏璃笑呵呵,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说话间,颂枝已经穿戴一新回来了。 她换了一身掐银丝的藕色新棉袍,头上还戴了苏璃赏她的新发簪,这一身她平日里都是压箱底舍不得穿的,如今穿出来顿时叫人耳目一新,看着光彩夺目。 钱队都看呆了。 直到一群小丫鬟推着他往前走,姐夫长姐夫短的叫唤个不停,他才回过神来。 二人站在院中,朝着苏璃施礼,这才一前一后的走了。 两人一走,外头就传话来,说是陆家表姑来拜年了。 第230章 陆家姑娘 “陆家表姑?” 谁啊? 苏璃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真不是她故意的,实在是原主本就是个眼高于顶,骄纵跋扈的人,那些阿猫阿狗的穷亲戚她全都没放在眼里,苏璃的记忆里自然也不会有。 再说了,原书中也没提过这号人物啊! 呃,可能提到过,不过她完全没印象。 “是侯爷的远房表妹,她家老爷是翰林院编修,七品的小官。”还是李嬷嬷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么个人物来。 “不过,这陆家夫人和小姐从来也不同夫人您来往,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还上门来拜年?” 李嬷嬷嘟囔着。 苏璃暗笑,平日不往来的亲戚有一天上门来,不是打秋风就是有事相求,左右逃不过这两件。 不过,大过年的,上门就是客。 “既然来了,就让人带进来吧。” 且说陆夫人和女儿陆萱,自从那日受了许菁的提点从侯府回去后,就日日在盘算着如何上门。 今日借着拜年的由头就堂而皇之的来了。 将军府门口一下马车,就被那开阔的门庭和那高大的门楣给震撼到了。 “我滴个乖乖!这将军府也忒大了!” 陆夫人震惊当场。 陆萱儿心中也是十分得震撼,不过她掩饰的极好,还拉拉母亲的衣袖,提醒她莫要少见多怪丢了脸面。 在门房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小丫鬟出来带路。那小丫鬟穿金戴银,那夹袄看着还是丝绸的,颜色竟比陆萱儿的衣裳还好看。 陆萱儿默默的扯了扯衣袖。 这一身已经是她最好的衣裳了,就留着今日来将军府穿的。可哪知,竟连一个小丫鬟都比不过,实在有些臊得慌。 不过,她也更加坚定了信心,今日一定要想办法留下。 那小丫鬟领着母女二人穿廊而过,到了内宅外,又换了个丫鬟领路。 那丫鬟看着比小丫鬟更加的高贵,通身的穿戴比普通人家的姨娘都气派。 “夫人有孕在身,不喜欢浓郁的香气,陆夫人、陆小姐,还烦请将腰间的香囊摘下。” 丫鬟带她们在门外停下,指着她们腰间那个香气馥郁又有些劣质的香囊道。 “哦!哦,好的好的。” 陆夫人连忙解下,又转身扯下女儿腰间的呃香囊放在门口一个丫鬟的托盘上。 “大夫交代了,夫人需静养。二位待会儿不要高声讲话。” “是!” 陆夫人诺诺的应着,和女儿对视一眼心里都想着这将军夫人规矩可真多! 丫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进去通传。 陆夫人和陆萱儿这一路走来,早就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肉跳的了,眼下母女两个更是对这将军府泼天的富贵口角流涎,恨不得立马勾引了裴珩,好当上这将军府的姨娘。 听到里头传唤,母女二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炭火烧得旺,一丝丝寒气都没有,走了两步就叫人如沐春风,暖意洋洋。 心中更是惊叹。 她们陆家,到了冬天就要为炭火发愁,白天就点一盆炭,为了取暖一家人全都挤在一间屋子里。到了晚上,房里是没有炭火的,冷就多烧几个汤婆子暖脚暖被窝。 这将军府真是阔,偌大的屋子里四个角落点了四盆炭。 屋子里的摆设更是富贵,环视了一圈一件都不叫不上名来,唯一一幅字画还是年前在侯府见过的。 “这是吴道子的画。” 陆萱儿脱口而出。 暖榻上的苏璃闻言,笑吟吟道:“哦?陆小姐还懂画?” 陆萱儿脸一红。 她哪里懂画,不过是那日去侯府拜见侯爷,刚好在他那里见过此画罢了。不过她可不会说自己不懂,只是俏脸一红道: “表姐,我不过略知一二,算不得懂。” 陆夫人见女儿和苏璃攀上话了,当下高兴道:“阿璃啊,你不知道,你表妹最喜欢读书写字,平日里就爱画个画,写个诗什么的,她和菁儿可要好了,说好了元宵那日还要跟她去参加诗会呢!” 苏璃一笑,难怪见陆萱儿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学的许菁! 那陆萱儿刚及笄,小脸俏生生的透露着稚嫩和青涩,一身装扮倒是符合她七品小官家小姐的气质。一双眼睛纯真懵懂得很,自从进了屋子,就跟个好奇的小耗子一般,上下左右的一直打量。 这边苏璃在暗中观察陆萱儿,陆萱儿也在偷偷打量苏璃。 这位表姐她打小就常听母亲提起,骄纵跋扈、目中无人,在侯府那是上房揭瓦,成天闹得鸡飞狗跳。她还仗着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经常欺负许菁表姐。 后来听说嫁给了瘫在床上的裴珩,她和母亲还背地里笑话过她,讲她终于恶有恶报,嫁了个废人冲喜,不日就要守寡了。 可谁知道她就是有这样的好命。 那样一副烂牌硬是被她打出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瞧啊,一年不见,苏璃表姐出落得越发得标致,皮肤水光滑嫩白皙中透着粉嫩,头发乌黑油亮,身上戴的首饰钗环她只在珍宝斋瞧过都不曾有资格摸过。周身的气派说是宫里的贵妃都不为过。 还有这满屋子簇拥伺候的仆人! 当真是没天理! 等她来日勾引了裴珩,入了这将军府,就要夺了她的富贵、毁了她的气运,身上穿的戴的,屋子里住的用的,还有这将军府的一切,都将是她陆萱儿的。 野心和欲望全都压在了眼底,陆萱儿红着脸清纯一笑, “表姐,您别听母亲胡说。我和许菁表姐不熟的。”说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还暗中踢了陆夫人一脚。 菁表姐和苏璃从小就不对付,母亲这脑子是被驴踢了不成,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夫人接收到女儿的警告,讪讪笑道: “啊,对对,不大熟。我就这么随便一说的。” 陆萱儿亲切的往苏璃身边挪了挪,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指了指苏璃的肚子道: “表姐,你的肚子里真的有个小娃娃?” 她问得很是幼稚,甜甜糯糯的声音也很是讨喜。 苏璃一时还没弄清楚她的来意,便笑道: “是啊。” “表姐,都说怀孕十分的辛苦,我帮您捏捏脚可好?” 第231章 陆萱儿落水 捏脚? 苏璃一愣。这捏脚的活一向都是颂枝颂桃亲力亲为的,她一个官宦家的小姐,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下,她心中警铃大振,面上却丝毫不显,道: “萱儿表妹是客人,哪有让客人捏脚的道理。况且,我习惯了贴身婢女的伺候,用不得别人。” 陆萱儿闻言,一张小脸臊得通红。 她是想拍苏璃马屁的,可被苏璃这么一说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这番讨好实在是自贱身份。 “表姐金尊玉贵,是萱儿孟浪了。” 颂桃一个眼神,一旁的小丫鬟端着糕点放在陆萱儿的面前, “陆小姐,吃点心。” 陆萱儿侧目一看,桂月楼的点心! 她做梦都想吃,可惜这样一碟点心就要一两银子,她攒两个月的私房钱也买不起一碟子。 一紧张,原本就热的身子就更热了。 后背濡濡的汗都出来了,可她不能脱外袍。今日来将军府,她将最好的衣裳穿在了外头,里头那些可见不得人! 一旁,陆夫人也是热得出了汗。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额头, “阿璃,你可真是过上好日子了,表姑看得实在是羡慕啊!瞧瞧这点心,我们是一年都吃不上一回的。” 陆夫人今日见了这将军府的富贵,真是恨不得自己的女儿立马就替换了苏璃,坐在那暖榻上,享受这荣华富贵! 苏璃看着陆家母女的窘态,善意的笑笑: “陆夫人既然喜欢,我叫人给你多包一些,走的时候带走可好。” “当真?” 陆夫人话出口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道,“阿璃客气了,我就这么一说,不必劳烦不必劳烦。” 陆氏母女两个扯东扯西,就是不说来意。苏璃也懒得和她们扯闲篇,尤其是看到二人热得额头冒汗,还捂着厚厚的外袍不脱,实在是看着就难受。 她给颂桃递了一个眼色,颂桃心领神会。 “陆夫人,陆小姐,花园里的梅花开得更艳,不如叫人带你们去逛逛。逛完了,刚好回来开饭。” “甚好,甚好!” 陆夫人内衣都被汗湿透了,巴不得赶紧出去透透气。闻言,赶紧起身跟着小丫鬟往花园去了。 等她二人一走,颂桃便道: “夫人,这二人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今日这是唱得哪出啊?” 苏璃摸摸肚子,咬了口糕点道: “且看看吧。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夫人,跟着她们的是小红,平日里数她最机灵了,夫人就再等等。” 且说,那小红带着陆氏母女二人出了楠舍,一路往花园走来。 外头冷冽的空气叫母女胸口豁然开朗。 冷风一吹,身上的汗收了,后背就有些凉凉的。可饶是如此,也比在里头热死来得舒服。 “呼!” 母女二人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来。 真是穷人有穷命。 平日里总想着要是能烧上两盆炭就好了,可如今真烧上了,想想还不如冷一点来得自在。 陆萱儿擦了擦额头,眼珠子一转道: “敢问这位姐姐,今日府上怎么不见将军?” 小红很有礼貌的一屈膝,道: “陆小姐,这个时辰将军和公子正在练武场练武呢。” “练武?” 陆萱儿眼睛一亮,拉着小红道:“这位姐姐,我还没见过人练武,你能带我去瞧瞧么?” 小红笑道:“陆小姐客气了,没有什么不能的。只是公子的脾气不是很好,若是被他知道了,奴婢是要吃板子的。陆小姐还是在花园里赏会儿花吧,舞蹈弄枪的回头再惊着小姐就不好了。” 说着,根本不给陆萱儿再问话的机会,带着她就往花园走。 陆萱儿见状,也只得跟着来。 不过一进了花园,她就给了陆夫人一个眼神。 陆夫人捂着肚子,看似很痛苦道: “哎呀,我肚子疼,你赶紧的带我去茅房。” 小红眉头一皱。 这母女两个事情可真多! 等她带着陆夫人上完茅房回来,陆萱儿早就不知去向了。 再说那陆萱儿,一路凭着感觉乱走,就想找到那练武场,好一睹裴珩的风采。 可将军府实在太大了,花园还没走出来就迷路了。正当她想要找个人问问路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嬉闹声,四个穿着短打的小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为首一人,眉眼清冷,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其余三人跟在后头,一个上蹿下跳像只猴子,一个人高马大像座小山,一人胖乎乎像个球。 “喂!练武场怎么走?” 陆萱儿见他们穿着短打,只当他们是将军府上的小厮们,从梅林里冲出来很不客气的劈头就问。 “……” 欢哥儿脚步都没带停滞一下,就连眼神都没朝陆萱儿这边瞟一下,就这样轻飘飘的走了过去。 李勋和李寿一脸嘲笑的看着陆萱儿,倒是谢安笑嘻嘻道: “你要去练武场?” “是啊!” “你一个女孩子去练武场做什么?” “要你管!”陆萱儿冷哼一声,很是傲慢道,“将军府的小厮好生无礼,我问你们话呢,不理人也就算了,还问东问西的。快说,那练武场怎么走?耽误了我的事情,你可赔不起。” 陆萱儿话说得很是无礼。 走在前头的欢哥儿已经皱起了眉头,心头警铃大震。他给了谢安一个眼神,后者已经心领神会。 谢安勾着李勋李寿的脖子,互相对视一眼,三个孩子已经计上心头。他殷情道: “我们就是练武场过来的。你若不嫌弃,我们带你过去,如何?” 陆萱儿高兴极了,一想到马上能见到裴珩,她兴奋的拢了拢发髻,整理了一下步摇,又低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这才昂着高傲的头颅道: “前面带路!” 谢安哈哈一笑,“好嘞。” 他在前面带路,陆萱儿跟在他身后,再后头跟着李勋李寿两兄弟。 一路走上一座小桥,谢安脚下一顿,道: “这位小姐,你怕不是去找我家将军的吧。” 陆萱儿被人戳破心事,面色一红。 “你一个将军府的下人,少多管闲事!正经带路就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安摇头叹气。 哎,师父的魅力实在太大,那些外头的狂蜂浪蝶没命的想要往他身上扑也就算了,这又是哪根葱哪头蒜,竟还追到家里来。 可得帮苏姨严防死守住了才是! 他忽然抬头,假装看到了什么人朝着小桥那边就招手高声喊道: “将军!将军!” “在哪?” 陆萱儿兴奋地连忙转身。 就在这一瞬,李勋李寿默契十足分别抬起一脚绊在陆萱儿脚下,就听啊的一声,陆萱儿已经直直的往桥下栽去。 第232章 将军府的闹剧 “夫人!” 小红急匆匆地跑回楠舍,刚进门就对着苏璃道,“陆小姐掉水里了。” “什么?” 苏璃正吃核桃补脑呢,闻言忙问。 小红有些忍俊不禁,又想着不能太过放肆,憋着笑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奴婢就转个身的功夫那陆小姐就不见了,等奴婢听到求救声赶到河边的时候,就看到陆小姐在水里扑腾。” “哎呀呀,这大冷的天掉水里还得了?人呢?”苏璃是真担心,这大过年的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小红道: “夫人放心,少爷和谢小公子、还有两位小王爷刚好路过,帮着一起已经把人救上来了,眼下正在客房里换衣裳。” 说罢,小红又道:“夫人,奴婢瞧着这陆小姐居心叵测。一路上她还跟我打听将军的下落。” 事情到这里,苏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想必就是冲着裴珩来的呗! 斩桃花,她可是一把好手。 “走,随我去客房看看。” 一群人簇拥着苏璃出了楠舍,往前院的客房走来,还没进屋就听到陆夫人杀猪一般的哭声: “啊,哪个天杀的小畜生啊,把我的宝贝女儿往水里推!这天寒地冻的,这是冲着害人性命去的呀!” 见到苏璃进来,陆夫人嗷的一声就扑了过来,颂桃赶紧上前将她隔开防止她扑到苏璃身上。 陆夫人满面泪水,鼻子下还挂着亮晶晶的两条鼻涕,她对着苏璃哭喊道: “阿璃,这大过年的我和你表妹过府来看你,你就是这样招待我们的!你手底下的小厮不光怠慢无礼,还要谋害我女儿性命,你说这笔账要如何算?” “小厮?谋害?” 苏璃一头雾水,扭头就问。 床上的陆萱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落水的恐惧和寒冷让她不停的颤抖,止不住地打摆子。 因为颤抖,她上下牙齿撞击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利索。 “有……四个……四个小厮,他们诓骗我……上了……桥,然后把……我推了下去!!!” 四个小厮? 苏璃立马明白过来,转身就道: “去把欢哥儿他们几个叫过来。” 欢哥儿他们四个先是将人推下桥戏弄了一番,才叫人来把陆萱儿捞了起来。此时,他们早已回房换衣裳去了。一听娘传唤,便又匆匆赶了过来。 “就是他们!” 欢哥儿四个一进门,陆萱儿就红着眼睛指向他们! “就是这四个臭小子要杀我!” “放肆!” 陆萱儿的话音刚落,颂桃就厉声喝道: “我家公子又岂是你可随便攀污的?!还有这位是谢国公家的小公子,这两位是恒王府的小王爷!你出言不敬可是要打板子的!” 将军府的公子? 谢国公家的小公子?还有小王爷?! 陆萱儿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再定睛一看,那四个臭小子全都换了衣裳,一个个看上去高贵不凡,哪一个都不好惹的样子。 她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选择两眼一翻假装晕了过去。 “女儿!女儿啊!” 陆夫人哭着喊着扑到了床上。 这时候,苏璃道:“陆夫人,大夫说了,陆小姐只是受了风寒,并无性命之忧。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留饭了。这就叫人驾了马车送你们回去。” 陆夫人愣了愣。 怎么回事?女儿都晕了,苏璃不是应该顺势留下她们过夜嘛?只要留下来过夜,她们就能另外想其他的办法接近将军。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大事就成了。 床上的陆萱儿也倍感意外,她半眯着眼睛拼命朝着陆夫人示意快想办法。 可颂桃的动作更快,一挥手早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连着被子一起把陆萱儿打包好,连人带被子一起扛了出去。 “陆夫人,你们难得来一趟将军府,这行色匆匆的连顿饭都没吃上。夫人说了,陆小姐喜欢这桂月楼的点心,就给她多包了几包。你们路上慢慢吃。” 除了放着桂月楼点心的食盒,丫鬟下人们还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丢上马车。不等陆夫人开口,将军府的门卫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拍。 马受了一惊,得儿得儿的就跑了。 哼,想在将军府耍心眼子? 没门! 将军府的丫鬟嬷嬷们义愤填膺,同仇敌忾! 马车上,陆萱儿好不容易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脑袋,看着母亲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 “娘!咱们来一趟什么都没捞着,就这样灰溜溜回去不成?” 陆夫人却乐滋滋的正翻包袱。 这包袱沉甸甸的,看着就装了不少好东西。也是,将军府富贵奢华,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就够他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炫耀好久了。虽然没有顺利留下来,但这沉甸甸的一包也够他们嚼用好久了。 真好奇,会给她们回了什么礼? 陆夫人兴致勃勃地打开包袱,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堆湿漉漉的衣裳,正是陆萱儿穿过的那身。 “不可能!” 陆夫人不可思议的继续翻。 可包袱里除了湿衣服真的什么都没有! “可恶!” 陆夫人将手中的脏衣服一扔。 “听说那苏璃是个悍妇,盛京城的贵女们塞进将军府的帕子、荷包、情诗全都被她放在府门口一把火给点了。今日看来,还真是个小鸡肚肠的毒妇!” “这贤惠的女子,自己怀孕了都会张罗着给夫君纳妾,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般善妒阴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的骄纵跋扈,目中无人!” 陆萱儿眼睛里噙着两包眼泪,心里却暗暗发狠: “娘,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了,她孕期这么长,就能防着将军不在外头偷一点儿腥?将军也是男人,还是个血气方刚、体力充沛的男人!我总会想到办法的!” …… 打发走陆家母女,苏璃端坐在暖榻上,看着欢哥儿几个, “说吧,怎么回事?” 李勋李寿两个早吓到了。 他们可听了不少传言,大哥从前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经常斗鸡走狗,不是逃学就是打架。 自从裴夫人嫁了进来,管教甚严。把大哥那么一个混世魔王给管教成了学院的学霸,夫子个个赞不绝口。 也不知,这次闯下这样的祸事,裴夫人会怎么惩罚他们? 兄弟两个心中瑟瑟,正在这边担心。就听谢安嗷的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鱼干,边啃边蹿上了暖榻。 第233章 帝王的猜忌 “师娘,你是没看见……” 谢安手舞足蹈地把事情说完,总结道: “这陆氏母女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摆明了就是冲着师父来的。我们叫她在冰水里泡了会儿,是想叫她脑子清醒些。” 苏璃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一拍桌子。 巨大的动静吓得李勋李寿一大跳,正要帮谢安解释帮衬几句,就听苏璃继续道: “干得好!不过下回换个其他的,这大冷的天真把人冻死了可就不好了。回头,师娘还得吃官司。” 欢哥儿把谢安从暖榻上扯下来,自己挨着娘坐好,淡淡道: “娘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儿子都这么说了,苏璃自然选择相信。 “不过,娘,自从您怀孕后,这样的事情就发生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了。” 确实如此! 多少女人等着乘虚而入呢! 这陆萱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没事,娘有你们帮娘挡着,娘一点儿也不怕。”苏璃赶紧把高帽子给小子们戴上。 “怕就怕……”欢哥儿皱着眉头,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什么?”苏璃咬了一口蜜饯问道。 “没什么!” 欢哥儿扭头,对上娘的那一刻紧蹙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娘,您多吃点。” 看着欢欢喜喜吃东西的娘,欢哥儿心里想,那些烦心的事情还是留着自己和爹苦恼吧。娘就负责每天开开心心,健健康康把小弟弟生下来就行。 其实欢哥儿担心的是景德帝。 自从靖王案后,景德帝虽然保留了裴珩的爵位,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他感觉景德帝和爹之间,没有以前那样亲近了。 爹为了救他和娘,提前暴露了实力,若无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引起了景德帝的猜忌。 自古君王多疑,爹又是军功盖世受大启军民爱戴的大英雄,被景德帝猜忌堤防实在是可想而知。 事实证明,欢哥儿的推测是正确的。 此时的皇宫里,景德帝正问顺大监: “最近裴珩都在干什么呀?” 顺大监展开一本小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图文并茂地写满了文字。 “腊月初八,将军在厨房熬腊八粥。” “腊月初九,将军在研制毛豆腐?麻辣烫?关东煮?” “腊月初十,李勋李寿两位小王爷和谢小公子到府,被将军抓去当苦力,搓鱼丸。” “腊月十一,将军在腌腊肉” …… “除夕夜,将军中途离席,回到家中做了一道松花鱼,和夫人看烟花到半夜。” “正月初一,将军在炸响铃、熬猪油、捣芝麻酱、打麻将????” 顺大监一口气读下来,越读越惊讶。 这还是他认识的裴将军么?怎么成天泡在厨房里研制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是毛豆腐?麻辣烫?关东煮? 好吃嘛? “没有新鲜的啦?” 景德帝听得也是口水直流,苏记的美食他至今念念不忘,可惜现在走不动了,不能偷溜出去吃了。 新鲜的? 顺大监翻了翻,道: “还真有新鲜的。翰林院七品编修陆家的夫人和小姐前日去将军府拜年,小姐落水。” “哦?” 景德帝眉头一挑,来了兴致。 “听说是想勾引裴将军,可她连将军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谢家小公子和两位小王爷丢河里了。完了还被裴夫人用棉被裹着丢进了马车。” “呵呵呵呵,还是这跋扈的性子。” 景德帝听得乐呵呵,可才笑了没几声就沉下脸来, “男人三妻四妾当数平常之事,这苏氏这般专横实在欠妥。前日里江妃同朕说要在元宵节举办灯会,给肃王挑选几位侧妃、庶妃,正好,到时候给裴珩也挑几个。” 顺大监心头一惊,忙敛目隐藏好情绪,道:“皇上视将军为半子,如此费心为将军考虑,将军定会感念皇上的。” 景德帝呵呵笑着,不置可否。 大内密探探得的消息毕竟有限。 这陆家女倒是给了他启发。裴珩成婚一年,也该是时候纳妾了。刚好,他可以塞几个美人进去,近距离的监视裴珩的动静,探一探他的忠心。 …… 裴珩不知自己被景德帝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此刻他正在厨房里研制一道新菜。 阿璃说她想吃螺狮粉。 这螺狮粉制作十分的繁复,不仅要花费大把的时间调制汤料,所需要的配料也十分多。 新鲜的田螺剁碎,加入调料炒制,再并入骨头汤里进行熬制。阿璃说了,这螺狮粉最重要的就是汤底,汤的味道一定要调好。 另外起锅烧水,煮米粉,加入花生、油炸腐竹、黄花菜、萝卜干、鲜嫩的青菜等配料,再浇上螺狮粉汤汁。 一碗螺狮粉才算大功告成。 “这地道的螺狮粉还得有一股浓浓的奇葩臭味。”裴珩用棉布塞住两个鼻孔,从墙角的咸菜缸子里翻出酸笋。 这酸笋还是他找人去请沈夫人定制的。 连城被这味道熏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恨不得退避三舍,他实在想不通夫人怎么会想吃这么臭的食物! 切好酸笋,放进碗里,一碗奇臭无比的螺狮粉就算大功告成了。 苏璃闻着味道就来了。 端着那碗粉,坐在厨房里吃得奇爽无比。 也是奇怪了,自从怀孕后,就无比想念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吃不到就会难受的抓心挠肝。 “好吃吗?” 裴珩塞着鼻孔,泪花都要出来了。 “嗯!” 苏璃吃得无比满足,把汤底都喝完了,端着面盆一般的大碗道, “再来一碗!” “酸笋多多的!” 裴珩简直哭笑不得。 苏璃在厨房里吃奇臭无比的粉,屋顶上的密探闻着味道只觉得辣眼睛。他强忍住想吐的冲动,飞快地在小本本上画好、写好,趁着夜色如夜枭一般悄无声息的飞走了。 他得找个地方透透气。 他前脚刚走,裴珩就一个眼色,连城已经比划着开始跟他汇报情况。苏璃很懂事的端着大碗找个角落嗦粉去了。 等回到房间,苏璃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儿。见裴珩愁眉不展,便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发生什么事情?” 裴珩扶着她躺下,笑道: “倒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北边的信断了两天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234章 硝烟再起 他虽赋闲在家,整日都围着锅台打转,可实际上却是一点儿也没闲着。 四处的消息如江河入海,都悄悄地汇聚到连城的新宅子里,再由连城负责整理找准时机跟他汇报。 他足不出户,就能知天下事。 盛京城中各处的消息倒是正常,就是康王还在四处搜罗美人,还条件十分的奇葩。最不正常的就是北面的消息了。 北面已经两天没消息传来了。 不仅是他这里,连朝廷那边也是断了两日的消息了,不过大家都还在休沐过年,谁都没注意到这些事情,堆积如山的公务都等元宵节后复工再说。 “或许是雪天路滑不好走,给耽搁了呢?”苏璃安慰道。 “但愿如此。” 裴珩扯扯嘴角,哄着苏璃睡下。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但他不想让苏璃跟着一起担忧,隧按下不再提起。 …… 千里之外的边城。 敌人的进攻还在继续。 镇北侯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觉了,他发髻散乱,双眼通红,眼底挂着明显的疲惫。 “城中还有多少兵力?” 浑厚的声音响起,镇北侯站在城墙上,凛冽的寒风吹得身边的旗子猎猎作响,城墙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残破不堪的攻城痕迹。 他看了一眼城外密密麻麻北邙营帐,面色铁青。 “回禀侯爷,连日来北邙发起多轮猛攻,边城几次濒临破城,兄弟们殊死拼杀,如今已经……” 身边的参将已经哽咽说不下去了。 “还有多少!” 镇北侯犀利的眼神射过来,坚定的话语容不得人半分反驳和迟疑。 参将浑身一震,一拳捶在胸口行了个军礼道:“城中兵力已不足五千。” 镇北侯哗啦一下转身,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内景象,道: “援兵可有消息?” 参将摇摇头,“初一一早,几路报信和求救的人马就已经上路,后来又陆续突围出去几波,可至今已经过去十余日,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北邙撕毁四年前定下的和平条约,于除夕夜突然发起猛攻。平静了四年的边城再次陷入战火硝烟之中。 如今,边城被四面围城,南门好不容易有几路人马趁乱杀出重围去传递消息,可至今也没有等到援兵来救。 边城已经成了孤城。 “侯爷,援兵若是再不来,只怕咱们撑不过三日了。” “三日、三日!边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我们一定能守住。” 四年前,裴珩于南下之前下令边城加厚加高城墙,如今的边城比四年前更加牢不可破。 况且自边城之后,一路往南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险关可依。若是守不住,凉州、甘州、瓜州就会暴露在敌人的铁骑之下。 到时候上百万的百姓就要陷入战火。 就连大启国都也岌岌可危! 他们没有退路! 镇北侯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破损的铠甲上满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他一按腰间佩刀开始下达命令,道: “既是孤城又出不去,发动城中百姓,凡是尚能战者全都配发武器,给我死守!援兵一日不来,便守一日,三日不来便守三日,一直不来,便与边城共存亡!” “是!” …… 边城往南百里。 几处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不少黑衣人,他们如猎狗一般,但凡看到有人从北面而来,不问男女老少,一律格杀勿论。 身后的山林里,密密麻麻堆了不少尸体。若是仔细辨认,便能看到其中不少人穿着边城军服,更多的是贫民百姓。 山坡上,靖王骑着马居高临下地看向北面。 “殿下,雁泣关往西、往东、往南的道路已经全部被我们的人控制了,这几日陆陆续续已经劫杀了不少跑出来报信救援的士兵,还有一些边城附近的村庄逃难而来的。” 属下禀告。 靖王阴沉沉的,看着比身边冰雪覆盖的山林还要冰冷。 他从盛京城逃出来,在邙山腹地收拢了自己的残兵,率队一路北上。 北地的凉州、甘州都是由他的心腹坐镇,此次他就是来投奔他们的。 他还给北邙皇帝拓跋宏秘密写信,只要拓跋宏出兵助他夺取皇位,他愿意割让包括边城在内的三十六座城池纵横上千里地给北邙。 他要带兵从北一路往南,将大启的江山全都尽收囊中。 而这些,原本就该是属于他的东西! 如今,他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拿回来! “传信给凉州和甘州,让他们严防死守,在北地大局未定之前,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是!” …… 北邙军营里。 帅帐之中,正中坐的竟是一个女子。 她满头辫发,额间缠绕一块兽皮抹额,眼角绘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一身鲜艳的红衣肆意张扬。兽皮做成的大氅恣意地披在她身上,飒爽中带着几分野性。 腰间一柄弯刀,刀上镶嵌了十二颗红色宝石。若是知晓北邙情况的人就会知道,这是北邙皇室的佩刀。 “元帅!” 一个彪形大汉抱拳大声说道, “边城已是强弩之末,末将只消三日便能将它攻下。” 那女子正是北邙皇帝拓跋宏的胞妹拓跋娆,她抬起正在看地图的漂亮双眸,盯着那大汉道: “本帅给你两日。” 大汉一拍胸口,道: “末将领命,必不叫元帅失望。” 拓跋娆一挥手,大汉已经领命前去。 面对即将到来的胜利,拓跋娆略带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狂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强者的威严和对胜利的渴望。 贵为北邙的公主,她不光人长得妩媚无比,还十分热衷于领兵打仗,看着战场上那一幕幕血腥残暴的画面,她就兴奋不已。 四年前,就是她带领北邙大军南下。 一开始,她势如破竹,连番攻城下地,将北邙的国境线一度往东南推进了几百里。战火绵延、大军压境,颇有一举荡平大启全境的气势,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启皇帝都慌了,送来国书要求议和。 她可不要议和! 她要一路打到大启的京城去,让北邙拓跋氏的狼王图腾旗插到大启的皇宫屋脊之上! 她要建立不世之功,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北邙公主拓跋娆是战神转世!让她的皇兄成为这天下之主! 直到她在边城遭遇了裴珩。 想起裴珩,拓跋娆漂亮又危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出乎意料,边城首战她便败在了裴珩的手下,叫她颜面扫地。 她生来骄傲,偏不信邪。 隧集中兵力攻打边城。 她和裴珩周旋日久,损兵折将边城却久攻不下。却不知道,裴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叫人冒充他在边城吸引她的主要火力,暗地里却亲自带人发起反攻,一路如入无人之地,不光收复了她之前占领的上百里大启土地和城池,还攻下了北邙的一座城池,直逼北邙王廷。 这下,北邙朝廷炸了! 没多久,便起了无数质疑她的声音,说她一介女子不好好在家嫁人生子,却偏要领兵作战,如此儿戏简直祸国殃民!仿佛她曾经的胜利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皇兄也顶不住压力,让她退兵回援。 迫于形势,她不得不答应。 可她并不甘心。 好在那时,她和靖王李赣搭上了线。 裴珩落入陷阱为她所擒。 北地荒村,七天七夜,她用尽了方法拷打他、折磨他、羞辱他,可他到最后都没有向她屈服,甚至都没吭一声。 她将他的尸体丢在荒野。 想要继续率兵南下,可哪曾想裴珩出城之前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她再次铩羽而归。 战机已失,她不得不班师回朝。 此后,两国签下和平条约,承诺百年内互不侵犯。 此事,让她在北邙被朝臣咒骂了四年!直到前不久,她收到靖王的信。信中说,裴珩竟然没死,不光没死,还康复如初。 她再也坐不住。 力谏皇兄,和靖王达成同盟,誓要卷土重来,一雪前耻。 第235章 边城沦陷 “呜!” 黄昏时分,兽角吹响,北邙的进攻又开始了。 这十多天,北邙人分作两班,白天黑夜轮番攻城,不知疲倦。 反观城中的军民,白天黑夜都没得睡,城中的粮食也都已经耗尽,又困又饿又乏,在北邙人的车轮战下早已经疲惫不堪,全靠强大的意志力坚持着。 “挺住!” 镇北侯挥刀砍翻又一波攻上城墙的敌人,冲着身边大声吼道。 “啊!” 一声怒吼中带着无尽的悲痛和不甘,镇北侯浑身是血,抡起早已砍得卷了刀刃的大刀朝着敌人砍去。 城墙上,你争我夺的厮杀一直持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渐渐露白,厮杀声开始平息下来,殊死拼杀终于又抵挡住了北邙人的一轮攻城。 疲惫不堪的镇北侯双腿颤抖,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周围全是尸体,北邙人的、大启军民的,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城墙上几乎没有人站着。 正在这时,南面传来消息。 “侯爷!好消息!援兵,援兵到了。” 镇北侯挣扎着起身。 南面城门大开,一支精锐的骑兵正在入城,看旗子是凉州来的援兵。 “太好了!” 镇北侯迎上前去。 他们终于等到了援兵,边城终于有救了。 为首一人正是凉州守将赵大勇,他哗啦一下翻身下马,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镇北侯道: “侯爷辛苦了。放心,本将带了援兵前来。侯爷安心去养伤,边城的城防由本将接管了。” 说罢,一挥手已经来了两个人搀扶着镇北侯回府衙休息、包扎伤口。 这一战,边城守军几乎全军覆没,所幸他们守住了,并在最后关头等来了援军。边军仅剩的上百将士终于放下心,安心在府衙里休息。 到了下午,镇北侯的参将满身是血的冲了进来,冲着扑倒在桌上昏睡过了的镇北侯高呼: “侯爷!城门被攻破了!” “什么?怎么回事?赵将军呢?” 镇北侯猛然惊醒,却见参将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砰的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身后一队凉州军士护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来人全身被黑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斗篷遮住了整个面庞,只露出一个下巴。手中还捏着一把滴血的长剑。 正是他才背后砍杀了参将。 “来者何人?” 镇北侯一把抓起身边的大刀,厉声问道。 就见来人缓缓摘下斗篷,露出一副英俊却阴森森的面容。 “镇北侯,别来无恙啊!” “靖王?你、你不是已经……” 朝廷的邸报中,明明写着靖王已经死了。那眼前的人又是谁?不过须臾,镇北侯就想到了其中的要害: “你诈死!” 靖王扯着唇角,啪啪拍了几下手掌,赞许道: “镇北侯不愧为大启名将,脑子转的就是快。也不妄本王千里迢迢亲自前来招揽于你。” 靖王要挥师南下,武力夺取皇位,手下就少不了能臣良将,镇北侯就是不可多得的一位。 这边城在北邙人十余日没日没夜的轮番进攻下,镇北侯还能苦守这么多天,就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能力了。 这样的人才,靖王还真有些舍不得他死。 这边镇北侯疲惫的大脑也在飞快的运转。靖王诈死离京,如今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北境。 而边城毫无征兆地被北邙攻击,他苦守十五日的边城,竟在凉州援军到来之际被攻破? 须臾之间,他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你要反!” 镇北侯哗啦一下将大刀直指靖王,身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尽数裂开,鲜血渗透出来瞬间就浸染了身上的白布。 他闷哼一声,一手捂住了胸口。 “来人!” 镇北侯大吼一声,可屋外静悄悄的什么响动都没有,他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靖王能大摇大摆的进来,外面的将士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凉州赵大勇是你的人!你勾结北邙引敌入关。你要占领北境,自立为王!” “不,不不!” 靖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小小北境何足挂齿?本王要这大启的天下!而这原本就该是我的!” “你若是选择效忠本王,本王就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北境兵马。待到来日本王登基为帝,你就是开国功臣!本王许你国公之位,世袭罔替,永享尊崇。” “所以,为了皇位,你不惜让北境陷入战火,生灵涂炭?你可知,北邙人野心勃勃,你这是引狼入室!” 镇北侯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大启的皇子、王爷,居然为了自己的私欲干出这样的蠢事。 “引狼入室?你又怎知不是驱狼吞虎呢?” 靖王面露疯狂。 他用三十六座城池、上千里的北境之地为饵,拓跋宏就借给了他二十万兵马。等到北邙和大启两败俱伤之日,就是他坐收渔利之时。 “再说了,” 靖王阴冷的眸子盯上镇北侯,声音冰冷又无情,“你我合作又不是第一次了。” 镇北侯全身一震,手中的大刀险些提不住。十年前的往事如海浪一般汹涌而至—— 那一夜,大皇子府邸火光冲天。 他和庆国公带兵围了大皇子府邸,看到有人从火场中冲出来,格杀勿论。 那一夜,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当年,你和庆国公矫诏对大皇子痛下杀手,本侯是被你们蒙蔽才会犯下那样的罪孽。这么多年来,本侯一直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那137条亡魂日夜来找我索命。本侯虽为军人,却怯懦,为了侯府上下能够活命这么多年选择对当年的事情闭口不谈。就算是裴将军多番询问,也从未吐露半句。” 镇北侯面露愧色,沉重的往事让他痛得无法呼吸,身体支撑在刀柄上艰难的喘气。 “可是你却跟本王渐行渐远。”靖王狠戾道,“若非你对本王阳奉阴违,渐渐不再听从本王的号令,本王今日也不必对边城痛下杀手。你若如赵大勇一般,誓死效忠本王,本王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机会?笑话!” 镇北王侯突然用力挺直了腰杆, “当年的事情事涉党争,尚且可以回转。可如今却是国仇!靖王,你引狼入室屠戮大启的百姓,简直比那阴沟里蛆还要叫人恶心!本侯当年就是瞎了眼了,才会为你效力。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今日,本侯就替边城枉死的十万军民,替当年大皇子府枉死的137条冤魂,斩了你这不忠不义的小人!” 第236章 元宵佳节 镇北侯怒吼一声,挥着大刀朝靖王砍来, 可他年过半百又力战十余日,早已力竭。 大刀软绵绵的砍过来,靖王一个侧身便躲了开去,同时反手抽出腰间佩剑,一剑戳穿了镇北侯的身体,靖王身边的两个护卫更是人手一剑,将镇北侯捅成了刺猬。 “噗!” 镇北侯口吐鲜血,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长剑。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没想到,本侯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北邙人手里,居然死在了自己人手里,真是可笑之极!” “李赣,他日天下大乱你便是千古罪人!……终有一天……老天会收了你的!” “聒噪!” 靖王噗的一声将剑拔出来,英雄滚烫的鲜血喷了一地。 镇北侯最终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不识抬举!” 靖王冷冷看了镇北侯的尸体一眼,收剑入鞘。 “来人!” “在!” “将他的尸体悬挂于边城城头喂鹰!” “是!” 靖王缓步走出府衙,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上百具尸体,全是在边城守卫战中幸存下来的将士们。 他踩在尸体上走过去,小羊皮的鞋底沾染了一处血渍,他伸脚在一具尸体的衣摆上擦了擦。 府衙外,已成人间炼狱。 北邙人从北门入,一路烧杀抢掠,见人就杀,边城已成空城。 讽刺的是,大街上还挂着崭新的大红灯笼,各家各户的门上还都贴着招财纳福、平安喜乐的春联。 拓跋娆骑在高大的枣红马上,缓缓而来。 “今日,是你们中原人的元宵佳节。这满城的火光和哀嚎声可真是喜庆啊!” 靖王默默戴上斗篷。 这个女人狠辣如毒蝎,他并不想同她说话。 拓跋娆却并不在意靖王对自己的漠视,她妖娆一笑,双腿一夹马腹已经驾马得得的去。 浓黑的硝烟中,她扬鞭致意: “多谢靖王殿下送给本帅的元宵礼物,从今往后,这边城往北和往西的地方就都是我北邙的了。本帅即日起挥师南下,等踏平了大启,定在盛京皇宫恭候殿下大驾!” “哈哈哈哈哈哈!” …… “砰!” 又一束烟火在皇宫上空炸开,灿烂绚丽的烟火照亮了夜空,所有人都仰头观望,随即发出阵阵赞叹。 “哇!好美啊!” “看呐,像一朵盛开的巨大牡丹,那边,那个红色、蓝色的可真好看。” 今夜,江妃在皇宫组织了盛大的元宵灯会,城中五品以上官员和官眷都来了,还有许多未出阁的名门淑女、单身的世家公子和青年才俊也都来了。 靖王案后,京中人心惶惶。 年宴会正式,众人都战战兢兢的,一顿饭吃得忐忑不安。江妃便提议,趁着元宵再办一场灯会。 灯会气氛轻松,大家伙乐乐呵呵的,有年轻人的地方就会热闹,这样一下就能把过往的阴霾悉数驱散,也算是稳定民心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江妃自己的小心思在里头,便是给肃王选妃了。 其他赴宴的人也都怀了私心。 但凡是宴会,少不了各家公子、贵女们争相斗艳,也是各位贵妇们相看媳妇儿、儿郎们的好机会。 经过靖王的事情,京中世家势力重新洗牌,正是重新结交认识的好机会。 正所谓孤木不成林,单丝难成线。 家族和家族之间,联姻是最好的将彼此迅速绑定在一起的纽带,一个带着一个,同气连枝才能共同昌盛抵御风雪。 所以,一场盛大的宴会在众人的心照不宣中开始了。 苏璃收到江妃的特别邀请,今日也难得进宫来参加宴会,此时正坐在江妃下首,由颂枝颂桃伺候着喝特别为她调制的果汁。 “多日不见,裴夫人愈发的光彩夺目了。” 江妃看着苏璃,就跟看自己女儿似的,真是越看越欢喜。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若是早些认识苏璃,她就是抢也要抢来给儿子当正妃。 苏璃性子好有福气还管得住人。 听说,中怀当初就是听了她的话才迷途知返,结束了浪荡三年的生活回到孙府,如今闭门一心苦读,孙老大人和夫人简直都要笑开了花了。 还有欢哥儿,谢安,都是她管教出来的。最近,听恒王妃说,李勋李寿两兄弟也成天往将军府里跑,不光不胡闹了,还勤练功夫时不时的还能拿着书本读上几句。 真是可惜了。 不过还好,听说那许菁也不错。她们同出一门又都是永安侯夫人一同教养着长大,必不会差得太多。 江妃笑眯眯的环视一周,便看到跟着永永安侯夫人进宫赴宴的许菁和宋慈。 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举杯半空,遥遥同永安侯夫人对碰了一杯。 苏璃见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这许菁和肃王的婚事,她还得想个办法给搅黄了才是。 许菁这边,眼看着江妃对自己和秦氏举杯,也便噙着笑意陪了一杯。 放下酒杯,她扭头就问霜红: “可瞧见那林家小姐了?” 霜红凑过来低声道:“方才看到她带着丫鬟出去了,想来是去看花灯了。” “哼,看花灯?别不是偷溜出去见肃王殿下了吧。走,咱们也去逛逛。” 今夜皇宫太液湖畔搭了许多花灯,还有猜灯谜、放河灯等活动,年轻的贵女、公子们都去那里玩了。 江妃还准备了许多比赛环节,每赢得一处便能获得一筹,最后获得筹数最多的人还有另有奖励。 这可正是展现才华、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许菁岂能错过? 主仆二人移步太液湖畔,便见遍地华灯,将湖边点缀的亮如白昼。 贵女们三两成群,结伴而行,或吟诗作对,或猜灯谜、投壶、作画、放花灯,还有许多俊俏的公子们作诗以对,弹琴吹箫,无不尽风雅之事。 这样的场合,许菁简直如鱼得水。 不过片刻,她便已经赢下不少筹码。 “小姐,那边还有猜灯谜。” 霜红手中捏着满满的筹码,实在兴奋。今夜小姐若是能赢得头名,就能把那林氏给压下去,搞不好江妃娘娘一高兴,便点了小姐为肃王正妃。 第237章 猜灯谜 猜灯谜设在一处开阔的水榭之中,男女分作两边,中间由一道屏风隔开。有一位宫中女官正在出题。 凡答对一题者可得一筹。 许菁抬眼看去,肃王赫然就在其中。 除此之外,林晚棠也坐在女宾处的最末席,正神情专注地在纸上涂涂改改。 “走!” 许菁理了理头发和衣裳,踌躇满志地走了进去,在女宾席寻了一处位置。 她决心要压林晚棠一头,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许菁才是才貌双全堪配正妃之位的人选。 方落座,女官便出一题。 许菁嘴角轻笑,就这种水平她实在信手拈来。提起笔在纸上写下谜底,举手示意便有宫女来收。 她写完便回头看,只见林晚棠还在纸上又写又改的,收答案的宫女从她身边经过,看了一眼不禁微微摇头。 许菁不禁觉得身心舒畅。 这林府五小姐林晚棠一向低调,从不参加什么宴会、诗会,也甚少在人前露面,世人对她的事情知之甚少。 如今这般看来,除了样貌还算端庄,实在不过尔尔。 这般想着,就听前头女官唱和道: “女宾区答对4人,男宾区答对5人。” …… 就听女官继续出题,此题比前一题更难一些,不过根本难不倒许菁。 此后每出一题就更难上一分,答对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许菁也是要略思考片刻方能写出答案。最后场上也就她和男宾处的一人还在持续答题,颇有不分上下的架势。 女官看着场上形势,一笑道: “看来,今日的魁首要在二位之间产生。接下来难度要更加升级。” 霜红偷偷的查看对面男宾区,随即欢欣地附在许菁耳边道: “小姐,是肃王殿下。奴婢看他一直在答题,从未停过。小姐和殿下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在这水榭中若是双双夺魁,他日就是一桩供人传唱的佳话。定是要被写成传奇话本在酒楼茶肆传唱呢!” 许菁面皮一红,斜了她一眼。 “少贫嘴。” 顿了顿又问道: “你再瞧瞧那林五小姐答对了几题?” 霜红捂嘴笑道:“小姐宽心,宫女每次从林五小姐案前走过,都是空手而回。奴婢一直数着呢,她竟是一题都没答出来。” 闻言,许菁唇角上扬,轻蔑的笑了笑。 透过屏风,能依稀看到男宾那边肃王的身影。她隐约还记得中秋宴会的时候在太液湖上偶尔见过肃王一面。 当时,她全然没有在意肃王,一心只想着引起靖王的注意,好成功嫁入靖王府。如今想来当时真是可笑至极。 好在她命不该绝,和靖王的事情一拖再拖,因此因祸得福,避开了靖王案。 此刻再看朝局,储君之位必定在康王和肃王之间产生。肃王如今还未成婚,她若是能成为正妃,她定会帮肃王出谋划策更上层楼。 将来,她就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才是她许菁该有的前程和命运。 许菁这边怀着勃勃野心,偷偷瞄那边,男宾区肃王却是百无聊赖在默写兵法。 前几日,他又对着江妃挑三拣四,说林晚棠是个结巴,一紧张就口吃。原以为,母妃能顺势就推了这门亲事,哪曾想江妃满不在乎道: “你忘了母妃我最擅长什么了?口吃并不可怕,等你们成婚后,母妃给林小姐日日扎针,定能治好。” 那不容质疑的态度直接将肃王的小九九给掐死在了摇篮中。 江妃还给他下了死命令,今日元宵佳节,要么他自己挑两个侧妃,要么就由江妃做主给他指定两个。 他扭头看看身侧还在提笔答题的孙中怀,难得的,今日中怀也进宫了,除了看着清瘦了一些,他神情温煦,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中怀,等一下找个地方去小酌一杯?刚好,今日苏喆也来了,咱们好久没有一起聚一聚了。” 肃王屁股挪了挪,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行。” 孙中怀快速在纸上写下女官所说灯谜的答案,一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水榭外的一位女子, “我答应了沈小姐帮她赢下比赛。等会儿我们还要去那边对对子。” 话音刚落,那边的沈小姐也深情款款的看过来,和孙中怀对视一笑。 “那是谁?” 肃王如遭钝击。 “殿下今日选侧妃,我今日也是带着任务来的。那是祖母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等我春闱过后我们就成亲。”孙中怀笑着朝那边挥挥手。 “……” 肃王铁青着脸,想要说点什么可又无从开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中怀和自己一样终究是逃不过家族和命运的安排。 正在这是,为首的女官宣布: “这两位小姐和公子才情实在不相上下,我宣布二人名列第一。彩头是一对玉佩,刚好一人一只。” 许菁按耐不住心中雀跃,提着裙子起身上前,却见肃王坐在那里发呆,不光不起身上来领奖,还一脸阴郁地盯着水榭外头看。 顺着他的目光,许菁看到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于此同时,孙中怀也诧异地看到了许菁。 “是你?”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 女官托着玉佩上前,“许小姐和孙公子才情过人,此番比赛不相上下,着实精彩。这玉佩赠予二人,恰如其分。” “不用了。” 许菁拿起托盘中的筹码,却对玉佩视而不见,“孙公子高才我自愧不如,今日不过侥幸,这玉佩就让与公子。霜红,我们走。” 她和孙中怀曾经议亲,这种场合她避嫌还来不及呢,哪敢跟他还有什么瓜葛。她行了礼,回首深情望了肃王一眼,匆匆离开。 “承让了。” 孙中怀也拿着筹码和玉佩走了。 水榭中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就剩下林晚棠还趴在桌上画画。 丫鬟在旁边笑道: “小姐,人都走光了,你还没画完呢!” “还有两笔!” 林晚棠添上两笔,举着宣纸得意道: “一只王八、两只王八、三只王八,哈哈哈,你看我画的像不像。” “小姐,你这王八画得倒是像,就是方才那宫女看着你频频摇头,这下江妃娘娘估计更加看不上你。” “要的就是她看不上我。” 林晚棠手中的笔一丢,提着裙子站起来,在水榭中伸伸胳膊伸伸腿,坐得有点久了,腿都麻了。 “走,找个地方睡会去。” 林晚棠一走,躲在暗处的许菁便转了出来。她走进水榭捏起林晚棠画的那几张王八,若有所思。 霜红道:“小姐,真没想到,这林五小姐居然不想嫁入肃王府。” “那岂不是更好?” 许菁勾起嘴角,面露笑意:“她既不愿去肃王府,我便助她一助,遂了她的心愿。” 第238章 请皇上赐婚 宴会正厅。 江妃看着陆续回来的贵女们,又看了女官手中登记在册的贵女们所获得的筹码,第一名毫无意外的是永安侯府的许菁,而她找遍了名册也没看到林晚棠的名字。 “我们家小五怎么不在名册上?” 一旁的丽妃也一脸诧异,拿着名册找了一遍轻声问道。 她家小五容貌秀丽,才情斐然,怎么也不该连个名次都没有啊? 女官面容讪讪,附在丽妃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听得丽妃脸色越来越难看,袖子底下的拳头越捏越紧。 “简直胡闹!” 她凑近江妃耳语了几句,江妃笑笑,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这孩子心性豁达恣意,实在合我心意。名次什么的不过是做做样子,今日玩耍罢了。” 两个孩子耍的什么鬼心眼,她还不知? 江妃对那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 等诸位贵女们都落座,女官站在江妃身边宣布名次。 “本次元宵佳节,夺得魁首的是林府林五小姐。” 此话一出,林晚棠正在喝酒的手一顿。 这样都逃不过? 同样惊愕的还有许菁。 她错愕又忌恨的看了林晚棠一眼,很快就敛目掩下心中的恨意。 在众人的注目中,林晚棠只得站起身来,磨磨蹭蹭地走到前面。 江妃慈爱的看着她,轻轻挥手招呼她上前。 “瞧这孩子,长得多水灵啊。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江妃拉着林晚棠的手,越看越喜欢。 林晚棠一脸窘迫,支支吾吾道:“小五、五,见、见、见过娘、娘!” 这下听得丽妃都蹙起了眉头, “你这孩子,好好说话!” “姑、姑母,我、我、我已经、已经很、很好、好、好说、说话了,我、我、我……” 看着林晚棠急得满头大汗,丽妃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下来了。 底下的贵女们更是一个个掩嘴偷笑。 这林家金尊玉贵的五小姐居然是个结巴?难怪平日里都不见她出来交际应酬。若不是她背后有林家撑腰,这肃王妃的位置又怎么可能落到她身上? 不过,不甘归不甘,众人到底不敢多言。 江妃看着林晚棠,一脸的笑意。 “好孩子,口吃一点都不可怕,将来本宫帮你好好调理就是了。” 林晚棠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家少夫人已经出来谢恩。 “承蒙江妃娘娘不弃,肯为小女亲自调理身体,这是小女的福气。小五,还不快谢过娘娘。” 林晚棠不情不愿地谢过。 一回到座位上她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都避不过,看来她得重新想招了。好在圣旨未下、婚期也未定,还有时间周旋。 接下来,女官又宣布了第二名和第三名的人选,许菁名列第二,第三名是一个礼部五品官员家的千金。 许菁看了那五品小官家的千金一眼,名不见经传,也不知因何得了江妃娘娘的青睐竟被邀入宫。 不过一个五品官,将来就算进了肃王府也是低她一等。 那边许菁心情不佳,这边苏璃也不畅快。 眼下虽没有当场宣布正妃、侧妃人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算定下了,只等这圣旨一下,定下婚期,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她有心要阻止许菁入肃王府,可架不住人家争气。想要使些阴谋诡计吧,这脑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出来。 真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吗? 就在她愁眉不展之际,殿外太监高声唱和: “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起身下跪,高呼万岁迎接景德帝。 多日不见,景德帝老态龙钟,走路都摇摇摆摆要顺大监搀扶着,头花已经全白了,明明五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却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 景德帝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半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身姿绰约很是窈窕。 江妃迎上前,扶着景德帝坐下: “皇上,您怎么来了?” 景德帝笑呵呵道:“如此热闹场面,朕在寝宫都听到了,听得朕心痒痒的就来看看。” 江妃笑着凑过去,在景德帝耳边说了几句,景德帝随即朝着林晚棠的方向看过来,点点头道:“爱妃眼光一向都不错。正好趁此元宵佳节,朕亲自为他二人赐婚。” 景德帝的话一出,林晚棠和肃王的面色都沉了下去。江妃瞪了瞪男宾区的肃王,而女宾区的林少夫人也已经押着女儿出来叩谢皇恩。 此事众人皆大欢喜,唯有两个当事人愁眉不展。 等林晚棠和肃王一落座,景德帝环视一圈,目光就落在了第二名的许菁和第三名的小姐身上。 “两未能得榜眼和探花,说明也是不得多得的才女。今日朕高兴,说说看要些什么赏赐?” 许菁和那小姐双双起身,在殿前站定。 行礼后,许菁红唇轻启,声音啼啭: “皇上,臣女不需要什么赏赐,唯愿皇上身体康健、万寿无疆。我大启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佐绵长。” 景德帝听了开心的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啊!永安侯不愧是教女有方,永安侯府有苏璃珠玉在前,如今又有你怀璧在后。赏!” 当即,顺大监一挥手,有宫女托了满满一笏明珠赏赐给了许菁。 许菁喜出望外。 今日在景德帝面前露了脸,对她的将来大有裨益。她赶紧谢恩。 相比之下,另一人就规矩了许多,温言说了几句也得了景德帝的赏赐。 这时,景德帝笑着道: “今天高兴,朕也带了一人来,恰逢佳节正好抚琴一曲以助兴。” 说罢,景德帝身后那女子缓缓上前,她先是冲着景德帝行了一礼,而后在琴前坐下献艺。 琴声悠扬,动人心脾。 众人纷纷猜测她的身份。 江妃倒是已经看出那人是谁,只是不明景德帝深意,便问道:“皇上,卢尚宫今日为何在此?” 景德帝捋捋花白的胡子道: “时沅进宫伺候朕多年了,今日正好满25岁,该是时候放出宫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道原来如此。 前任禁军统领卢将军几年前因保护景德帝而死,留下女儿卢时沅和一个年幼的儿子。景德帝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将卢时沅留在了宫里充当他的奉茶女官。 此刻,众人见景德帝带着盛装的卢时沅出席宴会,还搭台让她献艺,心中纷纷猜测,这是要将卢时沅许给肃王当庶妃? 就连江妃也这般猜测,已经开始认真打量起卢时沅来。 许菁更是如临大敌,不光坐直了身子,连手中的帕子都陡然捏紧了。 方才那个五品官家的小姐她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可这卢时沅深得皇上信任留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此刻听她抚琴更知她才情颇佳。 这样的劲敌不得不防! 就在众人心下嘀咕的时候,卢时沅已经弹完一曲。 “好!”景德帝率先鼓掌,“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当赏!你且说说要什么!” “奴婢斗胆!” 闻言,卢时沅上前一步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抬头清亮的嗓音便在大殿上响起: “皇上,奴婢倾心裴珩裴大将军,一生所愿唯他不嫁。如今臣女到了年岁,就要出宫去了,还请皇上恩准,让奴婢入将军府为妾服侍裴将军。”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苏璃正在吃着羊羔肉,顿时呛咳起来,吓得颂桃和颂枝赶紧给她递水拍背。 长公主从宴会一开始便百无聊赖的自顾自吃菜饮酒,此刻举杯的手一顿,凤眼眯了起来。 此情此景和她当年殿前请旨赐婚的一幕何其相似,转眼便已经过去了四年。 她举杯仰头一饮而尽,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连江妃也愣住了。 她还以为这卢时沅是皇帝要赐给肃王的,没想到居然是冲着裴珩来的。 许菁紧捏的拳头一松,更是肉眼可见的轻松欢快起来了。 哈,这样的劲敌不是她的,竟是苏璃的,可当真是妙极了! 第239章 纳妾 “倒是佳偶天成!不错不错!” 景德帝看着台下女子,频频点头。 那日自从动了要往裴珩身边送探子的心思,景德帝就开始甄选人。 想了一圈,最合适的人选就在眼皮子底下。 卢时沅跟随景德帝多年,深受他的信任,可谓是他的心腹。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宫去,本就要打算给她寻一处夫家。 进了将军府,既能帮她解决了后半生的生存问题,又能让她继续为他所用,实在是一举两得! 男宾那边传来响动,裴珩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他看都不看地上的卢时沅一眼,抱拳对景德帝道: “皇上,臣这一生只爱发妻苏璃一人,从无纳妾的念头。卢尚宫的心意,臣不接受,还请皇上三思。” 大殿之上,长公主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果然! 裴珩这一生从未对谁有过好颜色。她和裴珩从小一起长大,当年殿前请求赐婚,裴珩尚且对她冷漠拒绝。更别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谁谁谁了! 不过,她是真羡慕苏璃。 这种时刻,裴珩当众表达爱意和决心,哪个女人不心动? 不像某些呆子,肉都喂到嘴边了,还不知道张嘴咬上一口,简直就是呆头鹅蠢到家! 想到这里,长公主幽怨地往男宾席上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沈延清面色沉沉,坐在最角落里独自一人喝酒。 苏璃自然是心动的,她看着裴珩微微一笑。她看中的男人,自然是不一般的。 大殿上的女子们也都心思各异。 听着裴珩的话,一个个都捧着双手陶醉其中,好似被表白的是自己一般,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心动不止。 再看那卢时沅又个个露出鄙夷之色,她们这些名门世家的贵女们都只能暗暗肖想裴大将军,她又算哪根葱哪头蒜,居然还敢跟皇上求恩典? 真是不自量力! 不要脸! 活该被裴大将军当场拒绝。 景德帝听了裴珩的话,心中微怒,但脸上还是作出假意感慨,道: “裴珩,你是我大启的英雄,当年北邙犯境,北境危急,是你力挽狂澜将北邙人重新打回关外。可自己也因此遭人暗算,在床上躺了三年,实属不易。我大启国泰民安,你功不可没。” “如今,四海升平,你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苏氏贤惠能干,又温婉美貌,可她如今怀有身孕如何能尽心尽力伺候你?时沅伺候朕多年甚是用心,又才貌双全,与你很是般配,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裴珩知景德帝自从靖王那件事情之后就已经开始疑心自己,他还了兵权,足不出户,做足了不问世事的假象,可如今看来,景德帝竟还是不愿相信。 他想过各种可能性,唯独没想过景德帝会往他后宅里塞人,这实在有些下作! 不过,他是不会任人鱼肉的! 他此生只要阿璃一人!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心意不改! “皇上!” 他一抱拳,就要准备严词拒绝,就听前面苏璃咳咳两声,已经搀扶着颂枝和颂桃的手站了起来。 今日的局面,苏璃算是看明白了。 景德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这卢家小姐,就是景德帝对她夫妇二人的试探呗!今日若是强行拒了这婚事,只怕君臣彻底离心,裴珩就算再低调行事,只怕也逃不过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 依着裴珩的性子,只怕这事就直接闹僵了。 她起身朝着裴珩走来,一边走一边眼神示意他不可再说。 苏璃缓步走到卢时沅身边,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阿璃?!” 一旁的裴珩预感到不妙,低声唤她,苏璃压压手,让他稍安勿躁别说话! 卢时沅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仍旧是波澜不惊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又亮又镇静地直视苏璃。 她穿着一件绣金线的樱桃红长裙,头上插着流苏金钗和一支品相极佳的碧玉簪,明眸善睐、延颈秀项、窈窕多姿,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苏璃看得直发笑,道: “自从有了身孕,我便备感疲惫,伺候将军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前些日子心里还想着要给将军物色个美人,好替我分担分担。可怎么看都没有合适的。” 说着,她扭头对景德帝道: “皇上,您说巧不巧卢尚宫就出现了。臣妾实在感激皇上,举办了这元宵宴会,好让我解了这心忧之事。” 裴珩站在一旁,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可听着苏璃的话心思也慢慢转过来了。 卢时沅摆明了就是景德帝放在他身边的眼线,他今日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若是他反抗,今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阿璃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抢在他之前表态。他皱眉看了妻子一眼,在她欢笑的脸上看到了坚定。慢慢的他也安定下心来。 只要夫妻齐心,管他景德帝往自己后宅里塞多少人,那都是无济于事! 景德帝一听苏璃的话,喜笑颜开: “朕早就同江妃说过,你苏璃就是个妙人。哈哈哈哈!” 苏璃也跟着笑, “皇上莫怪,夫君平日里被我管教得甚严,这纳妾的事情我若是不开口他哪敢有那心思?方才他就是怕我回家让他跪搓衣板,这才言词无状,口不择言。皇上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他心中一片赤诚,忠于皇上忠于大启。夫君,还不快谢恩?” 说着一拉裴珩的袖子,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景德帝的眼神也已经幽幽的朝着他扫射过来,裴珩被苏璃催促着,好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臣谢皇上隆恩。” “真是的,”苏璃笑着拍拍他的手臂,“放心,这妾啊是我给你纳的,不用你跪搓衣板。” 大殿之上哄堂大笑。 景德帝是开怀,看到就算英雄如裴珩也不得不在他的皇权之下低头,也很满意这头昔日不服管教的狼崽子如今终于有了拴住他的绳子。 长公主、江妃等日常与苏璃交好的人,面上虽在陪笑,但心里却默默为她担心,景德帝此举是在敲打裴珩,想来日后将军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殿中其他人更是心思各异。 秦氏和宋慈自是担心,不过许菁却是内心欢喜。 苏璃,你也有今日! 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而其他贵女们则一个个又是惊愕又是失落。要早知道这将军府这么好进,她们就上了呀! 给裴珩做妾,她们都愿意! 那可是裴珩啊! 夫人们则是一个个都忙着教训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女儿们,她们哪个不是人精,这场上的局面哪个看不懂?于是拉着按着不让自家愚蠢的女儿们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景德帝目的达成,拥着丽妃摆驾回宫了。 元宵宴会散场。 苏璃不等裴珩,带着卢时沅就走了。 肃王、苏喆、孙中怀、沈延清陆续走到裴珩身边替他默哀三分钟。 第240章 卢姨娘进门 回到将军府,苏璃亲自安顿卢时沅。回到房间,裴珩已经在等她。 “阿璃,” 裴珩已经等得着急,见她回来立即就迎了上来护着她在榻上坐下。 今日在皇宫扯着面皮逢场作戏,苏璃觉得自己的面皮都要笑僵了,此刻坐下来就觉得腰酸背疼。她抻了抻身子,裴珩已经自觉地挨上来帮她捏腰捶背。 “早知道今日这元宵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初我就该找个理由不去。” 裴珩心情无比郁闷。 “你还没看出来,皇上和卢时沅是串通一气,有心算无心,今日这场戏只怕是皇上早就已经排好的,就等着你呢。” 腰背让裴珩捏了两下,苏璃感觉一阵酸爽。自从有了身孕,身子就特别容易疲惫,此刻她舒舒服服享受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一些精神。 “就算避开今日,还会有来日。今日你若是不顺着他的意思把人领回家,只怕将军府后患无穷。” “可是……” 裴珩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是要他昧着良心接受另外一个女人,这怎么可能! “阿璃,我不管别人如何三妻四妾,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明日我便将人送走。” “不可!” 苏璃连忙阻止,这卢时沅就好比是集团董事长的心腹,突然空降到公司来当个部门小领导,你是不能打不能骂,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唯今之际,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夫君放心,你的心意我如何会不懂?这卢时沅当然是要走的,只是不能是现在走,也不能是我们赶她走!你若是信我,只管交给我便是了。” 对付这种关系户,还得慢慢来! 夫妻两个商量了半天,熄灯睡觉。 飞云阁里,卢时沅看着富丽堂皇的房间和摆设,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父亲死的那一年她才十三岁,带着五岁的弟弟无所适从。后来进了皇宫,弟弟也被安排进了国子监,姐弟两个全是暂时有了着落。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对前途也就越来越迷茫。 二十五岁出宫年纪都大了,再想嫁个好人家那是极难的。 那些家中有实力的或许还能寻个出路,比如去大户人家做教养嬷嬷,给那些世家勋爵贵女们指点规矩。 或者存了些银钱的,置办一些微末产业孤独到老。亦或是有些手艺的,勉强能自己糊口饭吃。 这些都是好的,若是遇上吸血的家人,将她们的遣散费以及傍身钱全都吸食一空,再卖给什么年纪大的老头当小妾或者配个平头小老百姓,那才叫悲催呢! 相比之下,她能进了将军府简直已经算得上凤毛麟角、万中无一了。 要知道,那可是宫女们茶余饭后常常议论的裴珩将军!是所有人的梦中情人! 她也曾在跟着她们躲在暗处偷偷看过几眼,心里也曾憧憬肖想过的。 到此刻,她还感觉自己是在梦里。 看着上好的黄花梨雕花大床、绣金线的帷幔,床上是上好的丝被绣着鸳鸯戏水。 床前的雕花镂空屏风、屋内的各式摆件都是珍宝斋最时兴的样式,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就连喝水用的杯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琉璃盏。 各种陈设虽比不上皇宫,但处处透露了着一品君侯家里深厚的底蕴。 “卢姨娘,您今日劳累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主院给夫人敬茶呢。” 小翠是飞云阁的一等丫鬟,她奉命来照顾卢时沅。 卢时沅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的小翠,转头从随身的小包里取了一块碎银出来递给小翠。 “小翠是吗?这是赏你的,今后好好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翠恭顺地收下。 “是,奴婢告退。” 小翠的眼睛从那个包袱上快速且不着痕迹地扫过。这包袱从卢时沅进门就一直提在手上不假手他人,看着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等小翠一走,卢时沅贪婪地扫视了一遍房中的一切,这才勾唇微微一笑收拾了睡下。 门外,小翠出了房门,脚不点地地朝着主院楠舍这边过来。 夫人和将军已经歇下了,颂枝见了她。 “颂枝姐姐,卢姨娘已经歇下了。”小翠曲膝行礼,说着还将卢时沅给她的碎银拿出来。 “这是卢姨娘给的,她还让我以后好好听她的话!” 颂枝看了一眼那还没有拇指盖大的碎银子,微微一笑道: “既是她给你的,你留着便是。还有,你可知夫人让你去飞云阁的用意?” 小翠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恭敬道: “夫人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一生都不敢忘。当初若不是夫人给奴婢老娘治病,她老人家只怕早就死了。更别提夫人抬举奴婢,让奴婢从一个最低贱的扫地丫鬟成了如今管一院事务的一等大丫鬟。这一切奴婢没齿难忘!” “请颂枝姐姐转告夫人,奴婢一定做好夫人的耳目。” 小翠就是当初苏璃从侯府青山院带回来的那一批老人。 夫人对她和她全家有再造之恩,这些又岂是区区银钱可以衡量的? 就算卢时沅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会出卖夫人的。 夫人信任她,才会让她来飞云阁跟着卢姨娘,她定是要替夫人看牢了这个女人才好。 “你尽心尽力,夫人都看在眼里。我前日里还听夫人说,你阿兄在柜上表现很好,出了正月就要给你阿弟升副掌柜。他若是表现得好,用不了两年,就能单独管理一间铺子了。” 颂枝拉着小翠笑道。 小翠更是喜出望外,连声道:“多谢夫人,多谢颂枝姐姐。我和阿弟能够受夫人赏识提拔,定会对夫人肝脑涂地。” 夜深人静,青山院里欢哥儿却不曾睡觉。他坐在桌案后面色沉沉。 他猜得果然没错! 宫里那个糟老头子还真是不要脸,用这种阴招在爹的身边安插眼线,还企图破坏爹和娘的感情! 他要守护娘!守护好这个家! 绝对不能让那个坏女人有机可乘。 喜姐儿更是如临大敌,半夜不睡觉跑到老夫人处告状: “老祖宗,爹爹不乖!娘亲这么好,爹爹还领回来一个姨娘。老祖宗,爹爹是不爱娘亲了吗?老祖宗,您定要好好打爹爹的屁股,教训他才是!” 老夫人一脸心疼,抱着肉团子喜姐儿连连道:“好,好,老祖宗明日见了你父亲就揍他!揍得她屁股开花!” 喜姐儿还不满意:“老祖宗,还有那个女人!您也要把她赶走!” “赶走!让她哪里来上哪儿去!” 祖孙两个窝在被窝里同仇敌忾了好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练武场上,裴珩早早就起来 操练了。不过,欢哥儿却抄手站在他对面没有动,小脸还板正严肃地看着他: “爹,您什么时候把那个女人送走?” 裴珩看着小大人欢哥儿,苦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依爹之见,需要多久?” “一个月!” “好,那我便给你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那个女人还没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欢哥儿冷冷地看了裴珩一眼。 任何惹到娘的人他都不会给好脸色的,就算是爹也一样!若是爹真的成了负心汉,他就带着娘和妹妹出去单过! 接收到儿子的目光,裴珩顿时有种负心汉、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感觉。 这个家他虽是一家之主,可地位却是最低的! 裴珩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主院这边,卢时沅早早就在院子外等候着了。可她等了一个多时辰了,里头还没有动静。 小丫头客气地伺候着,又换了一杯茶道: “卢姨娘,夫人还没起,你喝杯早茶且等等。” 第241章 奉茶 早茶? 卢时沅皱眉看了一眼不知道喝了第几杯的茶,再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都快晌午了还早茶? 她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早饭都没吃就过来敬茶,可这都坐了快两个时辰了,茶喝得人都晕了,夫人还没起身? 看样子,这是刻意在为难自己了? 早就听说这苏璃小鸡肚肠、蛮横骄纵。可昨天在宫里的时候对她那般和善可亲,回来还给她亲自安排住所,真是会做戏啊! 差点儿被她给骗了。 “好!” 卢时沅压下心中邪火,笑盈盈的抿了一口茶水。 倒真不是苏璃刻意在为难卢时沅,而是她在将军府自由自在惯了,又是自己当家作主从来没有人管她,一向都是睡到自然醒。 一觉睡醒,听颂枝回禀府里的事情以及飞云阁的事情,这才想起来还有敬茶这一回事情。 “那便让她进来吧。” 苏璃梳洗打扮好,又用了精致的早点,颂桃扶着她在暖榻上坐好,卢时沅便进来了。 她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看着有些过分的隆重,一进门她便规规矩矩的行礼敬茶。 苏璃看过不少小妾给主母敬茶被苛责的桥段,不是茶太烫端不住就是让人家一端就是端半个时辰的,目的都是要在小妾进门的第一天狠狠地搓磨她的性子,用古代的话说 叫立规矩。 她可干不了这些,笑盈盈地接过茶抿了一口便叫人起身了。 “卢姨娘,将军府里没那么多规矩,以后不必起这么早,也不用日日过来请安。你随意就好。” 昨晚上,她和裴珩商量好了,先按兵不动看看这卢时沅的性子再说不迟。 “是!” 卢时沅应下。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被搓磨的准备,早上那两个时辰的早茶就当是苏璃给她的下马威了。 可现在面对苏璃笑吟吟的样子,她倒是有种有劲无处使的感觉。就好像你已经憋了好大一个招准备和人干架,偏偏人家对你笑脸相迎,还客气得很。 “飞云阁住得可还习惯?” “底下的丫鬟们伺候的可顺心?” “缺什么少什么的尽管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苏璃吧啦吧啦热乎乎的说了一堆,卢时沅只得忍着性子一一应了。 随后,苏璃又让颂枝拿出两匹时兴的布料并两幅钗环头面,一并赏赐给了卢时沅。 “这些民间的东西就是图个新鲜,跟宫里的自然是没得比的,卢姨娘便拿着随便做两身衣裳。” 苏璃一边喝茶一边拿余光瞥卢时沅。 只见她面色沉静,一应规矩都做得十分到位,直到出门一丝错处都没有,便知道这位的道行应该不浅。 等卢时沅一出门,颂桃便道: “夫人,查清楚了。卢姨娘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弟弟,如今正在国子监上学,今年春闱也要下场科考。另外,她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知道了。” 苏璃点点头。 看样子,这个国子监的弟弟就是景德帝拿捏卢时沅的软肋了。 “叫小翠盯紧她。书房、账房等重地一律不准她靠近。还有欢哥儿和喜姐儿也不准她靠近。其余的随便。” “那将军呢?” 颂桃问道。 若是卢时沅去勾引将军该当如何? 苏璃一笑。 如今这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她说了算,她的地位稳如磐石。外头的生意产业也全都在她名下。就算裴珩真的变心喜欢上别人,她也不带怕的。 “将军这么大个人了,哪是你我能管的。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操心操心你和连城,还有颂枝和钱队的事情。对了,颂枝,钱队应是要启程南下了吧。” “是!”颂枝微微红了脸。 她和钱队出去喝了几次茶,看了两回戏文,两人的事情基本都算定下了,就等着开春跟着夫人去江南同他汇合。 此刻说起钱队来,倒是有种说自家男人的口吻。 “他呀,昨儿还来消息说商队已经打包好随行的商品和行李,今日要来向夫人您辞行,这会儿正在外头等着。” 苏璃笑道: “那便让他进来吧。” 钱队即将出远门,又换上了一身跑江湖的行头,看着别有一番江湖气息。 去年年底回盛京时,他便已经开始筹备南下的货物,如今又得了苏璃的新任务,此去江南别有一番雄心壮志。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些南下要注意的事项,苏璃让颂枝送钱队出来。 “出门在外,第一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别处处逞强好胜。要知道现在不比从前。” 想到即将分别,颂枝的心中有些酸酸的,连带着鼻头和眼眶也酸胀起来。 钱队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心里很是受用。壮着胆子拉住她的手道: “你倒是说说从前如何?现在又如何?” 颂枝剜了他一眼,娇羞道: “你心里明明知道,还问。” “我就是知道才要问。颂枝,你倒是说出来,也好让我安心。” 钱队戏谑地看着颂枝。 颂枝轻叹一声道:“你先去,等夫人的胎像一稳,天一热,我们也就出发了。到时候,我们一路从水路南下,你记得到码头等我们。” “一言为定。” 钱队拉着颂枝的手又摩挲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翻身上马,带着洋洋洒洒的商队出发了。 一晃两日过去了。 卢时沅的一举一动全都及时地传进了苏璃的耳里。 她在府里到处找人聊天,企图打听府里的事情。府中的丫鬟婆子们看似热络同她胡吹海吹一番,实则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倒是从她那里换了不少银子。 “前日她在将军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了两个时辰,将军远远看到扭头就走。听连城说,将军还绕道后院翻墙进来的。” 颂桃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今日,苏璃坐在老夫人院子里陪她聊天,老夫人则抱着喜姐儿喂吃东西。 正说话间,就听外头报卢姨娘来了。 “她来做甚?” 老夫人喂喜姐儿的手一顿,面色一板。 “说是进门两天了,还没给老夫人请安,今日是特来请安的。” 老夫人闻言神色更加不好,嫌弃和厌恶都摆在了脸上。 这卢时沅进府来是个什么意思,裴珩早早就已经来同她说过了。若不是想着不能给孙子拖后腿,她老人家早就大棒子伺候把那个女人给打出去了。 老夫人冷着脸道: “这卢氏留在家中迟早是个祸害,阿璃,有些事情你和珩哥儿不好出面做,这恶人就让祖母来当。你且看祖母如何收拾她。” 第242章 卢姨娘攻略老夫人 卢氏今日换了一身衣裳,是苏璃赏她的料子连夜赶制的。 她从宫里出来也带了几身衣裳,可那些都不合她如今的身份。景德帝倒是给了她不少金银傍身,但她轻易出不去也买不了衣裳。 倒是苏璃给她的那两匹布解了她燃眉之急。 “见过老夫人,老夫人福寿安康。” 卢时沅十分乖巧地行礼。 老夫人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贵人,连我老婆子都不放在眼里。这都进府两日了,才想起来请安。” 卢时沅闻言一愣。 她是打听清楚了才来的。 将军府上的人都说,老夫人为人最是和善可亲,对所有人都宽厚仁慈,是最心善最心软的,从来都不苛待吓人。 想到这里,卢时沅愈发的恭敬:“老夫人,是时沅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便在院子里先站上半个时辰吧。” 老夫人从前掌管侯府,手段自是凛冽。此刻重新拿出气势来很是吓人。 她不是苏璃更不是裴珩,不用顾这顾那的,姓卢的要是去景德帝那里告状那便去告吧,大不了她一起去流放。 她重新抱起喜姐儿,拿着蜜饯喂她嘴里,权当院子里没有这个人,和苏璃更是说说笑笑。 “听说护国寺的菩萨很是灵验,我想着要抄几卷经文拿去供奉,可惜我真是老了,眼睛也花了,手脚也不听使唤了。” 自从侯府被抄家、儿孙被流放,老夫人虽面上不再提起,但却迷上了吃斋念佛。 苏璃知道,她老人家心里总归是放不下的。 “祖母若是不嫌弃,阿璃帮您抄。” “不用!” 老夫人连连摆手。 “你有身孕,哪里能操劳这些事情。” 再说了,这些经文她是为了被流放的那些人供奉的,苏璃和侯府众人之间说不清理不顺的矛盾,她如何能让苏璃帮她? 这不是恶心她吗? 这话落在院子里卢时沅的耳朵里,她心头一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身子轻微摇晃哎呀了一声。一旁的小翠赶紧上前搀扶住。 “卢姨娘,你没事吧。” “没事!”卢时沅抬手微微扶额。 小翠适时大声道:“卢姨娘,你连着两夜熬夜给将军缝袜子,定是辛苦了。外头这么冷,你穿得这么单薄又如何受得了?” 卢时沅赞许地看了小翠一眼,小翠也很狗腿地回了一眼。 院中的动静惊动了里头的人,老夫人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卢时沅道: “那是我作为姨娘的本分,且不要拿出来说了。再说,我只是站了区区一盏茶,往日在宫里经常一站就是半天,哪里就这般娇弱了?快别说了,别让老夫人觉得我侨情。” 苏璃嘴角一勾。 这茶言茶语可真是见识了。 老夫人也眉头紧皱,在她面前耍心机,真是可笑。 不过,她还是淡淡道: “行了,过来坐吧。” 卢时沅赶紧进了屋,“谢老夫人。” 又转身冲着苏璃行礼,这才半个屁股挨着凳子坐了。 她落座后,老夫人的训诫便开始了。 “你如今是将军府的姨娘,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动不动就宫里宫里的说从前的事情。你要拿这伺候人的身份来将军府压人一头,那就想错了!” “是,时沅记住了。” 卢时沅赶紧低头应着。 “还有,珩儿身子娇贵用不了外人做的衣服鞋袜,你就不必劳累了。” “是,知道了。” “璃儿是府内主母,你不能仗着自己年长她许多便拿乔,事事要以她为主,不得忤逆!” “时沅知晓了。” 老夫人一连训斥了许多,卢时沅全都应了下来,态度好得惊人。 苏璃坐在软椅上,看着被老夫人教训的卢时沅。若不是她方才在院中的茶言茶语被她听在耳朵里,还真容易被她这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给欺骗了。 不过她看到卢时沅的手掩藏在袖子底下有微动,想必她定是攥成拳头在刻意地压制自己的怒火和不甘。 老夫人又训了许多话,末了有些不耐烦道: “好了,我这坐了一上午也累了回去躺会。” 苏璃起身告退。 卢时沅也想走,却被老夫人开口留下道: “开春了,我院子的花还没翻土,你留下今日把这些土都翻了再走不迟。” 这天,卢时沅被老夫人留在院中,将她养的百十盆花全都翻了一遍土施了肥才被放回。 回到飞云阁,她累得腰都要断了,倒头就睡。 第二天,苏璃用完早膳干完正事,照例来老夫人处请安聊天。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掀开帘子进去,就看到老夫人坐在暖榻上,卢姨娘立在一边伺候。 她离得老夫人极近,手中捧着一条长卷,温声细语地正指着那长卷说话: “老夫人,我小时候跟着母亲也曾学过几日笔墨,您看看我写得可还能入您的眼?” 老夫人瞧着长卷,“不错,字迹娟秀,行里间距整齐,是下过些苦功的。” 说话间,老夫人瞧见苏璃进来,便挥手招呼她过去,道: “璃儿,快来看。” “是什么?” 苏璃走到老夫人身边,便看到那长卷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经文。 卢姨娘屈膝行礼,“夫人,昨日听闻太夫人要抄经,妾今日天一亮就过来了。一上午就抄了这些,还请夫人过目。” 苏璃一抬头就对上了卢姨娘的目光。 几分傲慢、挑衅、不甘。 “正愁没人替我抄经呢!”老夫人开口道,“没想到,卢姨娘倒是练得一手好字。” 苏璃听着笑道:“那岂不是正好,日后祖母有什么要抄写的就有人了。” “是啊!太夫人尽管吩咐。” 卢姨娘自豪得自荐。 老夫人是将军的祖母,只要拿捏住了老夫人,日后自己在将军府里就有了依仗。 而老人家最是好哄了。 只要对症下药就是了。不是要抄些经文供奉么?费些手费些时间罢了。 老夫人高兴道: “如此甚好。” 卢姨娘炫耀又挑衅地看了苏璃一眼,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的人,老夫人的这儿都被她连锅端了她还不知道。 苏璃见两人聊得起劲也插不上嘴,便起身告退: “祖母,我还有一些账目好看,便不陪您了。” “走吧走吧!” 老夫人这会儿被卢姨娘哄得嘴都要咧到耳根了,根本没空搭理。 从老夫人那里出来,颂桃跟在苏璃身后。 “夫人,这卢姨娘怕不是狐狸精变得吧。昨儿老夫人还对她那般冷眼冷脸,今日就被她哄得五迷三道了?” 苏璃一笑,根本不在意。 “谁哄谁还不知道呢!” 刚回到楠舍就看到颂枝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夫人!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 苏璃还从来没在颂枝脸上看到如此惊慌的神色,忙正色问道。 颂枝倒吸一口气, “北邙向我大启开战了。” 第243章 听闻噩耗 “什么?” 苏璃大惊失色。 她一把抓住颂枝,“将军呢?” “将军刚刚得到消息,就通过密道去了连宅,这会儿肃王殿下等人都在那边等着。” 前段时间借着给连宅修缮的机会,他们还在将军府和连宅中间挖了一条密道,密道的入口就在楠舍,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府里有皇帝的眼线,谨慎起见重要的事情都是在连宅商讨。 “快将事情的始末讲给我听。” 苏璃找了位置坐下,听颂枝将北境的战况说了一遍。 今早朝廷得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北邙十万兵马已经攻破了边城,一路挥师南下,凉州、甘州也已经沦陷,目前北邙人已经兵临瓜州城下。 若是瓜州再破,北邙兵将越过渭河,跨过绵延千里的莽山山脉直接剑指盛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对啊!从边境线到甘州纵深上千里,北邙人是如何长驱直入的?在这之前一点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样的困惑同样萦绕在裴珩等人的心头。 连宅和秘道相连的一处密室中,裴珩、肃王、永安侯等人聚集在一起正在商量对策。 永安侯道: “兵部今天早晨才得到甘州八百里加急,甘州以北已成焦土。” 裴珩彭的一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边城有五万屯兵,加上百姓足足有十万之众。还有凉州、瓜州两州加起来兵力将近二十万,怎么可能?!” 裴珩对北境十分了解,前些日子一直得不到北面的消息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可没想到竟是如此! 肃王也觉不可思议, “今日早朝众人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质疑军报,说是情报有误。” 永安侯道: “目前朝廷已经急调周边州的兵力紧急驰援。希望能在甘州阻挡住北邙铁骑南下的脚步。不然……” 四年前,北邙人也曾南侵,当时的情况已经十分紧急。可眼下比起当年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若是抵挡不住,只怕大启有灭国的风险。 裴珩道: “此事实在蹊跷,我怀疑有人通敌叛国!” 肃王为难的看了一眼永安侯和裴珩,道: “今日早朝,确实有人提出。并说这个通敌叛国的人是……是镇北侯!” 永安侯和镇北侯是亲家,此刻他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不可能!” 裴珩直接否认。 镇北侯的为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忠肝义胆绝对不会做这样打开国门让敌人长驱直入的叛国之举。 “可若不是这样,又如何解释?” 房中陷入沉默。 许久后,裴珩打破沉默道: “目前讨论这些都已经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要将敌人抵抗在甘州以北。我今夜便进宫请旨,北上抗敌。” “不可!” 裴珩话音刚落,永安侯便阻止了他。 “皇上对你猜忌至此,你此刻请旨带兵,岂非正好给皇上把柄,猜测你图谋不轨!” “国将不国,我顾不得这些了!他要猜忌便让他猜忌吧,等我把北邙人赶回草原,我再负荆请罪!”裴珩一腔热血翻涌,恨不能立刻翻身上马北去。 大启的万里河山如何能被那些野蛮人如此屠戮!北境的百姓们才过了四年的平安生活,如今皆成尸殍! 他裴珩一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可永安侯还是拉着他道: “将军,我知你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可我只怕你如今连盛京城都出不去。” “我去!” 肃王肃然起立,他看着陪珩道,“将军,我去找父皇请旨北上督战!此战不胜我誓不回朝!” 从前,都是大哥和裴将军冲在前面保护他们,如今也还是时候由他站出来了。 在这一刻,肃王好似突然成熟了,连身姿也变得格外的挺拔高大起来。 “殿下,眼下是夺嫡的关键时刻,您若离开盛京岂不是正中康王下怀?若是您离开的这段时间皇上有个万一,您就同帝位无缘了!” 永安侯想得长远。 可肃王洒脱一笑。 “若是北境沦陷,大启灭亡,这皇位坐来还有什么意义?没有黎民百姓,这皇帝不做也罢!” “好!” 裴珩一掌拍在肃王肩头,赞许道: “这才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你北上督军,我便装扮成一个幕僚随你一起,给你出谋划策。咱们一起把失去的土地和城池一并夺3回来!” “好!” 肃王目光炯炯地看着裴珩。 这一刻,他好似终于懂得了大哥心中的抱负。 商议好事情,肃王马不停蹄地往宫里去了。 永安侯看着自己的女婿,欲言又止。 女儿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这下又要和夫君分别。女儿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这叫个什么事啊! 可不让裴珩北上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又怎能局限于儿女情长? 当初女儿嫁给裴珩,他不就是因为看中裴珩是爱国爱民的大将军才没有出面阻拦的吗? 可现在? 永安侯第一次希望女儿嫁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裴珩的心里其实也是很不好受。 明明他答应了苏璃,余生都要好好陪伴在她左右,要亲眼看着孩子出生,还要给她当一辈子的家庭煮夫的! 这才过了多久? 他就要食言了…… 从密道回到楠舍,走出密室就看到苏璃一脸担忧地坐在暖榻上,一只手支撑着额头正在等他回来。 “阿璃!” 裴珩一张嘴,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苏璃被他开门的动静惊动,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 “阿璃莫急!” 裴珩扶着她坐下,将事情好好同她讲了,只隐去自己要装扮做肃王幕僚一同北上的事。这件事情,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苏璃定定的看着他,猛的一下钻进了他的怀里。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道: “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阿璃,你?”裴珩十分惊愕。 “我还不了解你吗?北境生灵涂炭,你又怎会坐视不理?你定是要同肃王一起秘密北上的。你放心,我没事。家里一切有我,我会照顾好所有人的。我们等你得胜回来。” 裴珩感动莫名。 知他者莫若阿璃也! “你放心,我一定保全自己。” “好。一言为定。”苏璃微笑道,“不过,你如何走,什么时候走都要好好计划才行。” 第244章 宋慈北上 将军府里,小两口商量着如何避开耳目。与此同时,永安侯府也炸开了锅。 宋慈听完永安侯的话,面色铁青,她紧咬牙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斩钉截铁道: “我爹不是这种人!” 永安侯看了儿媳一眼, “此事尚未定论,你先别急。相信朝廷会调查清楚的。” “是啊,慈儿,再等等。或许明天就有确切的消息了。母亲相信镇北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秦氏很担心儿媳,拉着她的手生怕她一时气血攻心晕过去。同时,她还不停地给儿子使眼色,让儿子说两句。 看着满眼通红却一言不发的宋慈,苏喆满心满眼的担忧,他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就见宋慈站起身来,冲着永安侯和秦氏行了一礼, “父亲,母亲,我没事。我相信我爹也不会有事的。今日天色不早了,父亲母亲早些休息,儿媳不打扰了。” 说罢扭头就走。 苏喆赶紧追着出来, “阿慈,你心里若是不好受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阿慈年幼丧母,从小跟着父亲镇北侯长大,父女感情甚笃,镇北侯出事,阿慈心里有多难过可想而知。 可她明明心中惶恐不安却还要故作坚强,在他们面前不愿露出一丝柔弱和悲戚来。 这份坚强反而让苏喆对她更加的心疼和担心。 宋慈顿住脚步,肩头抖动了两下,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痕。 “我没事。母亲不是说了么,可能明天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了。夜深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明天就知道了。” 苏喆轻轻叹了口气,道: “阿慈,要不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吧。” 他二人成婚以来,一直都是分院各过各的,但今夜情况特殊。 “不用。” 宋慈直接拒绝了。 看着宋慈决绝地转身离开,苏喆仿佛听到自己一颗心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七八瓣。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自己的。 他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小厮道: “去厨房说一声,给少夫人送一碗安神汤过去。我怕她晚上睡不好。” “是!” 宋慈脚不点地的回了房间,房门一关蓄在眼底的眼泪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砸了下来。 她咬着牙哭了一会儿,抬手一抹眼泪,走进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自从嫁进永安侯府,她已经很久没有舞刀弄枪了,铠甲和刀剑也都收进了箱笼里。只在上次救苏璃的时候用过一次。 眼下重新取出来,她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已经脱下繁复的女装,拔了头上的钗环简单挽了一个男士发髻,又换上一身素色轻便的骑装,长剑扣于腰间并系好披风。 略想了想,她还是走到桌前提笔写了起来。 写完后,手中毛笔一丢最后看了一眼屋子抬脚往外走去。 外头夜色寂寥,寒风刺骨,宋慈一脸决绝甩开膀子从旁边的院墙上翻身出去。 …… “不好了!不好了!” 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冲着还坐在灯下发呆的苏喆喊道, “少爷,不好了。少夫人不见了!” “什么?” 苏喆哗啦一下站起来,由于起得猛了些,膝盖撞在了桌脚上生疼,他也顾不上了。 “什么叫少夫人不见了?” 他一边问一边已经朝着宋慈的院子冲了过去。 丫鬟紧紧跟在苏喆身后, “奴婢奉命在厨房给少夫人熬安神汤,可汤送到少夫人房中,奴婢在门口喊了好几声房中都没人应,推门进去就发现少夫人不见了。” 苏喆跑到宋慈房里,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听到动静的永安侯和秦氏也都起来了,披着外袍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秦氏急得在房中转了几圈,便发现了桌子上的信。她拿起来一看,脸色都变了。 “是什么?” 永安侯问。 秦氏下意识的还想藏,却已经被苏喆一把夺在手中,定睛一看竟又是一封和离书,落款处已经签好了宋慈的名字。 “哎呀,这傻孩子,这是怕镇北侯的事情连累侯府呀。”秦氏一想到宋慈这孩子这般懂事心里就 一阵阵的疼。 她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携恩以报,让宋慈这么好的姑娘给苏喆冲喜。 一同生活了这么久,她是真心拿宋慈当自己女儿对待了。眼看着她和苏喆两个不冷不热的处着,她心里也着急,但更多的是后悔和愧疚。 若不是自己当初行事草率,也不至于让两个孩子这样。 永安侯也很是唏嘘,吩咐道: “叫人去镇北侯府,找到少夫人就请她回来。就说永安侯府永远都是她的家,我们都是她的家人。天大的事情有本侯顶着呢!” “是!” 仆从应声出去了。 苏喆内心一团乱麻,捏着和离书砰的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到一旁的箱笼边翻找了起来。 “儿啊,你找什么呢?” 秦氏看着儿子有些疯魔,担心的扒拉着苏喆的手。 “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苏喆在箱笼里找了一遍,又跑到旁边的隔间里找了一圈,突然喊道: “都没了。” “什么没了啊?儿子,你别吓娘啊?” 苏喆一把抓住秦氏的手臂,喊道: “娘,阿慈的铠甲、佩剑全都没了。她一定是去北境找岳父了。” 他突然振作起来,一把捡起和离书捏在手里撕了个粉碎。 “来人!备马!” …… 消息传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还没放亮。 苏璃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不过她心中有事也没怎么睡着。 身边裴珩已经一个翻身起来,按着她的肩头把她塞回被窝。 “怎么了?” 裴珩开门问道。 “将军,不好了。永安侯府出事了。” “侯府?侯府怎么了?”苏璃已经披着衣服冲了过来。 颂枝面色仓皇,“夫人,少夫人听闻镇北侯的事情,写下和离书连夜离家出走了,少爷估计她应该是往北去了。眼下,少爷正闹着也要跟着北上。夫人叫人来送信,想请您和将军赶紧过去一趟劝劝少爷。” 裴珩闻言回头看了苏璃一眼。 苏璃几乎没有犹豫,外袍一套道: “那还等什么?走!” 第245章 慢慢追妻路 “娘,您让开!别拦着我!” 苏喆被十几个侯府的仆从手勾着手围成一个圈堵在中间,他往哪边走圈就往哪边挪,任他怎么跑怎么跳怎么逃都无济于事。 秦氏手中拿着一条马鞭,气势汹汹地站在外围,堵住院子的出口处,指着圈中的苏喆喊道: “北边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武功稀松平常去了只会添乱,回头再给我整出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和你爹怎么活?” “娘!我又不是去打仗,我是去寻阿慈回来。” “那也不行!阿慈摆明了就是奔着边城去找她爹的。边城是什么地方!兵部的军报上写了已成焦土!焦土懂吗?那就是什么都没了!眼下那里已经是北邙人的地盘了,你去了就等于送死!” 秦氏双手叉腰气场全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苏喆蹦跶了小半宿结果连院门都没出去,气得脸都歪了也拿自己老娘无可奈何。 “娘!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更要去找阿慈!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顶个屁用!” 秦氏骂了一句,想想还是恨了些,往回找补了一些道, “你爹已经派人去找了,定会追上她把她劝回来的。小祖宗啊,你就别添乱了!好好在家等着就是。今日这门你是休想踏出去半步的!” 说罢,秦氏袖子一挥道: “都磨蹭什么?给我绑了扔房里去。” “是!” 众仆从开始收拢包围圈,一拥而上把苏喆抓了个正着,两个按头两个按脚两个捆手,任苏喆挣扎嚎叫都无动于衷。 等苏璃和裴珩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喆被秦氏捆成粽子叫人抬了下去。 “阿姐救我!” 苏喆看到苏璃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扭着身子求救。 苏璃当没看到,上前哄着秦氏道: “娘,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秦氏气得直喘气,“真是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还是你最贴心了。” “阿姐!阿姐!” 苏喆的求救声渐渐远去,苏璃给裴珩一个眼神,裴珩行礼道: “岳母大人,我去书房找岳父大人。” 等裴珩一走,苏璃便搀扶着秦氏进屋里坐下。 “娘您消消气,阿喆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他就得顺毛捋,您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想要跟您对着干。您放心,我帮您劝他。” 秦氏喝了一口茶,折腾了半宿人都快麻了。 “慈儿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昨儿晚上当着我们的面还好好的,扭头回了房间就跑了。这不是平白上我们担心吗?哎,也不知道侯爷派出去的人追没追上她。” 苏璃知道秦氏是真担心宋慈,她也很担心,但她同时也十分理解宋慈。 因为若是换做是她的话,她大抵也会这样做的。 “喆儿又是个死心眼,别看他平时在府里对慈儿爱搭不理的,可心里却爱她爱得紧,常常半夜三更还在她院子外头晃悠,为了慈儿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就是因为这样,娘才不放心他去。你说要是……” 秦氏生生把余下的话给咽了回去,转过话题道: “你去劝劝他。” 苏璃到了苏喆的房间,推门进去就看到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的弟弟。 “阿姐,你快过来放开我!不然阿慈走远了我就追不上了。” 苏璃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在他额头轻轻拍了一下, “你走了,爹和娘怎么办?” “这不还有阿姐你呢吗?” 苏喆垂眸示意苏璃赶紧的。 苏璃轻叹一声,缓缓给他解开绳子,道: “不是还吵着要和离吗,怎么?不和离了?” 苏喆脸一红,“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还问。” “我是知道,可有人不知道。你这样死乞白赖的追去万一人家还是不领你的情怎么办?” 苏喆滚了几圈,把自己从麻绳中解救出来,揉了揉手腕道: “不领情便不领情。我想通了,我做的一切并不是冲着要她领情去的。我只是想依着本心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阿姐,等我追上她,我就把我心里的话全都告诉她,她愿意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反正我都要陪在她身边。” “我只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我得在她身边才是!” 苏璃拍拍他肩头,“阿弟总算长大了。去吧,你姐夫在后院给你备了马车和行李。” 苏喆一震,马上欣喜若狂。 “阿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在苏璃的掩护下,苏喆偷偷从后院溜了出来。 裴珩早已在后院等候,后院外墙根处连城已经带着马匹和行囊等了许久。 “阿姐,家里就拜托你了。” 苏喆匆匆上马,望了一眼晨晖中的永安侯府扬鞭而去。 看着一人一马消失在视线里,苏璃和裴珩对视一眼, “走吧,跟我回去领罚吧。” 裴珩笑道:“放心吧,我刚从书房过来,岳丈大人已经知道了。” “啊?” 苏璃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秦氏红着眼睛站在墙角,一旁的永安侯抬头看着苏喆消失的方向。 “娘!” “你们全都联合起来骗我!” 秦氏红着眼睛怒道。 “娘,对不起。”苏璃赶紧道歉,话音刚落便听裴珩道: “岳母放心,我已派了十人在城外等候,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且身经百战,跟着阿喆一同北上定能保护他和宋慈安全。” 在来的路上,他和苏璃就商量好了,一切都已经提前做了安排。 秦氏充满感激的看了裴珩一眼,“也罢,孩子长大了,路总要自己走的。管不了了!” 苏璃扶着秦氏回去,裴珩则陪着永安侯去书房议事。 许菁院子里,霜红偷偷摸摸的回来,一进门就趴在她耳边将事情都说了。 “真走了?” 许菁正拨弄着匣子里的首饰,闻言抬头看了霜红一眼。 “嗯!奴婢看着少爷走的。” 霜红点头。 “走了好,走了就别回来了,死在外头最好!”许菁恶狠狠道,她把手中的一支白玉钗往匣子里一扔, “对了,我叫你约林五小姐你约好了么?” “约好了,在惜春楼。” “好,那就去会会她。” 第246章 林五跑了 正月还未过,要是按照往年惯例惜春楼正是热闹的时候。可眼下,北方战事一起,盛京城里人人自危,也都没心思出来喝酒听戏了。 偌大的惜春楼里,只有寥寥几桌客人。 楼上雅间,林晚棠单手支着下巴、勾着脚,正听楼下大厅正中的花旦咿咿呀呀的唱戏,身后乌泱泱的站了一排丫鬟。 她稍稍动个身,那帮丫鬟就紧张地盯着她 元宵那天在宫里,她被景德帝当场指婚给了肃王,当天晚上回家她就提了包裹要翻墙逃跑。 才跑出去几步远,街口都没到就被林夫人叫人给架了回去,并派了十几个丫鬟婆子看着她,不让她出房门半步。 之后,她又翻了两次墙、钻了三次狗洞,甚至还有一次打算从府里的水渠潜水出来。不过都被人抓了回去。 今日,还是看在永安侯府许菁的邀请上,这才让她出门,不过还是派了一群丫鬟跟着。 “小姐,许小姐到了。” 门边,一个老成的嬷嬷禀告。 林晚棠闻言,赶紧直起身子坐好刹那间已经恢复了她名门淑女的端庄仪态。 “许姐姐。” 林晚棠客气地招呼。 许菁笑盈盈的进来,已经伸出双手拉住林晚棠的手, “五妹妹,那日元宵宴会我瞧妹妹第一眼就喜欢你,想着同你说说话。今日可算是约到了。” 林晚棠很是端庄舒雅地笑着,拉着许菁就跟好姐妹似的挨着一起坐了。 “好姐姐,我瞧姐姐第一眼也是喜欢得很,今日咱们姐妹两个可要好好说说话。周嬷嬷,你亲自去拿两壶上好的果子酒来,只有你知道我的口味。” 门边上那个老成的周嬷嬷闻言,恭敬地一行礼。出门的时候,眼神示意那一排小丫鬟好好看着自家小姐。 周嬷嬷一走,林晚棠就有些坐不住了。拉着许菁迫不及待地轻声问道: “许姐姐,你真有办法帮我逃出去?” 许菁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拉着林晚棠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边道: “方才进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姐妹,她说她们几个人约了正在春风亭举办诗会,五妹妹,不如一起去凑凑热闹啊?” “好啊好啊!”林晚棠早已迫不及待。 “小姐!” 门边的小丫鬟为难地伸手拦住,“周嬷嬷说了,小姐哪里都不能去。小姐若是要出去,不如等周嬷嬷回来一起去吧。” 林晚棠柳眉一蹙,道: “周嬷嬷,周嬷嬷,怎么我去哪里都要周嬷嬷跟着。再说了,春风楼就在后院,就几步路的距离,还有你们这么一大串尾巴跟着,我能跑哪儿去?” 说罢一嘟嘴,拉着许菁下了楼就往春风亭走去。 惜春楼后花园曲径通幽,亭台楼阁、假山林立,三步一景十步一画。春风亭里几个贵女说说笑笑,正在赏景吟诗。见了许菁带着人来,一群妙龄女子瞬间便玩到了一块儿。 林府的小丫鬟们见自己小姐玩得开心,也便不再盯眼珠子一般盯着,各自散在四周远远地看着。 “不如咱们来玩捉迷藏啊?”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瞬间便引起了众女的响应,哄的一阵嬉笑声,亭中众人便四散了干净。 许菁拉着林晚棠专门挑了那幽深狭窄又难行的小径钻,林府的丫鬟们急得赶紧尾随而上。 “走远些,这么长的队伍跟着我,是生怕我不被找到吗?”林晚棠不高兴了。 小丫鬟们面露难色: “小姐,这、这实在不妥啊!” “不妥什么?你们只管把花园的出入口都看牢了,我还能遁地不成?” 说罢拉着许菁就往假山洞里钻。 只转过一个弯,见四下无人,许菁面色一正道: “妹妹,这边有个小门,直通后门,你赶紧走吧。” 林晚棠面上一喜,“好姐姐,我走了你怎么办?” 许菁道:“放心吧,我既然决定帮你就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妹妹,来不及说这么多了,我的马车就停在后门,车上我帮你准备了细软和行李。” “好姐姐!今日之恩,来日再报。” 林晚棠提起裙摆,唤上贴身丫鬟,身子一矮从旁边的小门钻了出去。 许菁则装模作样,带着丫鬟继续往那幽闭的花丛、假山中间钻。林府的丫鬟们一个个踮着脚尖看,可花园里人头攒动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这边,林晚棠带着丫鬟上了马车。 果见马车上放着几个包裹,里头除了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包碎银、路引,可谓是方方面面考虑得十分齐全。 “小姐,我们和许小姐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她竟能帮小姐至此,许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丫鬟晴霜道。 林晚棠嘴角一勾,在晴霜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傻丫头,知道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啊?” 晴霜揉揉自己的额头,“小姐,您的意思是许小姐另有所图?怎么会啊?我们又没钱又没势哪有什么好处可图,她还倒贴我们这许多呢!” 林晚棠笑笑不说话。 谁说没有好处? 她准肃王妃的身份不就是最大的好处? 不过,乙之蜜糖甲之砒霜。她可不稀罕当什么肃王妃,也不想将来被一辈子困在高墙内不得自由。 这肃王妃谁爱当谁当去好了。 现在她要自由自在出去玩去了。 “走!咱们出发。” “小姐,咱们去哪儿?” “北边不行在打仗。咱去南边,南边暖和又风景宜人。” 车夫一扬鞭,马车得得朝着城门跑去。 与此同时,惜春楼里已经炸开了锅。 周嬷嬷带着丫鬟们找寻了一遍,左右不见林晚棠人影,她气得脸都绿了。 “小姐要是有个好歹,仔细你们这身皮。还不快回林府报信!” 而一旁,许菁正捏着帕子擦眼泪, “周嬷嬷,就一个转身的功夫,五妹妹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周嬷嬷,五妹妹、五妹妹不会出什么事吧?” “许小姐,我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周嬷嬷眼中饱含怨恨地看了一眼许菁。 这许菁看着柔柔弱弱的,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可此刻,周嬷嬷却怎么看她怎么觉得难受,但到底无凭无据的,纵然心中有猜测终究还是把一些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许小姐,告辞!” 目送周嬷嬷一行人急匆匆的离开,许菁一擦眼泪,眼角寒光毕露。 “路上都安排好了吗?” 霜红怯怯道: “小姐放心,那车夫拿了我们的钱,答应等出了城门就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人给……然后伪装成遭强盗抢劫。” 她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又疑惑道: “不过,小姐,这林五小姐都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若是被人发觉,我们会不会?” 许菁掏出小镜子,对着镜子镇定地补了补妆。 “怕什么?眼下北面战事已起,城外流民流寇也日渐多起来,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被人劫财劫色死在外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林五,好好的肃王妃你不要当,非要往外跑。既然跑了,你就别回来了。死在外边才叫真的好呢!” 第247章 准备出发 林晚棠跑了的消息,林府不敢声张。 当天派了人四处寻找无果,次日一早林夫人便进宫去寻丽妃娘娘去了。 “简直胡闹!” 丽妃气得将手中正在染色的丹蔻往地上一扔,这个侄女儿实在是叫人头疼! 平日每每进宫来叩见明明很是温婉娴淑很是得体啊?怎么竟是这样的性子? 元宵节当着众人的面结巴口吃,猜灯谜画了整整一打的王八乌龟,现在还离家出走? 这桩婚事可是圣旨! 那岂不是抗旨不遵? 关键是,还是自己给保的媒! “娘娘,您说这可如何是好?”林夫人真是急死了。 丽妃迅速冷静下来, “不急!肃王刚刚同皇上请旨,要亲自率军北上督战,这婚事还有得拖!北境的战事一日不结束,林府便还有一日的回转余地。你且回去,加派人手秘密寻找,务必将小五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是。” 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林夫人一走,丽妃大大叹了一口气摔在暖榻上。 江妃宫里,气氛同样十分的凝重。 “这件,还有这件都包好了。另外,小厨房的糕点有没有做好了?记得加杏仁,虢儿最喜欢吃了。” 江妃指点着众人在打包,衣裳还有一贯要用的东西已经打了满满三大箱子,可她还嫌不够。 李虢自幼就在京中长大,虽说去年在军营里历练了小半年,可到底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 这一去可是北境! 看着景德帝御书房的桌案上每日都是密密麻麻高高叠起的奏报,北境的危急可想而知。 这种时候,往日里咋咋唬唬的康王都安静了下来,每日装着很忙的样子实际上屁事都没干。 倒是恒王,顾不上抑郁了,每日拄着拐杖忙里忙外,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只有肃王这个傻子,跑去御书房亲自请旨北上。 景德帝大为感动,当场就批准了。 可江妃难过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这是去战场!刀剑无眼,这万一有个好歹叫她怎么办? 但大义又告诉她儿子不得不去! 所以,江妃难受了一夜,天不亮就起来给儿子打包行李。 “母妃,这些都用不着的。我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这些杯盏、衣裳还有这些岂不都是累赘?” 肃王看着地上满满三大箱子,里头竟然还有枕头、寝具,还有一大箱子药材。 他指了指那一大箱子药材, “母妃,我就带这一箱子药材去就可以了。其他东西军中都有的。” 随从将一箱子药材搬走。 江妃拉着肃王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底很是干涩,半天才说出一句: “那好歹再等等,杏仁饼马上就好了。” “不等了,三军集合就要出发了。” 肃王一身铠甲,走到江妃面前,咚的一声跪下: “母妃,孩儿此次北上,当效仿皇长兄,驱逐鞑虏,誓将北邙人赶回草原,母妃在家等着孩儿得胜归来。” “好!” 江妃依栏眺望。 宫门前三军依仗整肃,肃王一身银色铠甲闪亮翻身上马,他单手举着马鞭在空中一挥。 广场上,顿时号角齐鸣。 “出发!” 肃王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启动,朝着午门而去。 景德帝的身边,众臣簇拥。 裴珩一身绯红官袍,站在景德帝的身侧。 他看着远去的肃王和仪仗,看到了大启新的年轻一代正在茁壮成长。 “裴珩啊,你不会怪朕吧。” 景德帝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裴珩忙躬身道: “皇上知道臣的身体大不如前,体恤臣让臣在家养着,臣感念皇上隆恩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皇上呢?皇上赐臣美妾,臣娇妻美妾在畔也不忍离开她们。 “再者说,江山代有人才出,如今肃王能够独当一面,北上抗敌,实在是大启之幸,皇上之幸。” 景德帝觑了裴珩一眼,见他身子压得极低,态度也甚是恭敬,隧点了点头。 “时沅自幼丧父,跟在朕的身边十几年,朕总想着要弥补她些什么。如今去了你身边,你可要好好待她。” “这是自然。” 裴珩低着头,“时沅很是孝顺,近来陪着祖母抄经念佛很是虔诚。府上众人也都很喜欢她,和苏璃更是相处的很好。” “那便好。” 裴珩扶着景德帝进了书房。 “皇上,祖母年事已高,近日总念着想要去江南看看我三叔。臣想着,臣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就趁着开春送她老人家去一趟。二来也正好帮皇上看看南边的风土人情,回来也好给您讲讲奇闻逸事。” 景德帝一边歪着身子往椅子上坐,一边看着裴珩,半晌道: “江南好啊!人杰地灵,如今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若不是北方战事吃紧,朕也是要去一趟的。准了。” “谢皇上。” 等裴珩一走,景德帝便扭头问顺大监: “你说,他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在演戏给朕看?” 顺大监惶恐道: “皇上,奴婢愚钝实在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顺大监擦了擦额头的汗:“皇上,要说对付这北邙人裴将军可是一等一的人选啊?皇上为何舍他不用?” “裴珩文韬武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你回头看看,当初靖王在朝中耕耘日久根基深厚,他却能在短短半年之内让靖王一败涂地。靖王再不吝,他也是朕的儿子!他裴珩一夜之间就让朕不得不舍了自己的儿子!你不觉得恐怖吗?” “连朕的亲孙子,如今也不愿认祖归宗只想跟着他,给他当儿子。呵呵,若是再给他这只猛虎装上爪牙,还不知这大启的江山未来是姓李啊还是姓裴了。” 景德帝面色阴沉,说着说着就眯上了眼睛。 顺大监则是越听越心惊胆战。 皇上这是怎么了? 这是什么逻辑? 裴将军明明忠心得很?什么时候在皇上心里就变成了这样的了?皇上这可真是老糊涂了?还是说靖王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了? 心里虽惊涛骇浪,顺大监面上却不敢有任何的表露,他低头惶恐道: “皇上高见,奴婢惭愧。” 话说裴珩回到将军府,对苏璃道: “皇上已经准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第248章 全家南下 孟春时节,大地回春。 但地处北方的盛京城还是一片料峭。 清晨,将军府府门大开,丫鬟仆从们搬箱倒柜抬着数不清的行李从正门出来,搬上马车,又接了一家老少浩浩荡荡十几驾马车朝着城门而去。 出了城门一路往南,而后又一路折往东边,走出一个时辰就到了运河渡口。又是一通大张旗鼓的搬运,将军府的大船下午时分方扬帆起航,朝着南边驶去。 迎面吹来的风虽冷,但空气中却已经带了潮气和暖气,已有春日的气息。 “终于出来了。” 苏璃轻呼一口气。 此刻,她和裴珩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和盛京城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中,竟生出一些逃出牢笼的感觉。 虽然从盛京城这座牢笼中逃了出来,但同时也意味着她和裴珩的分别时刻也越来越近了。 裴珩敞开披风,把苏璃紧紧搂在怀里。 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妻子的不舍和歉意,但一想到北境吃苦受难的百姓和孤身北上的肃王,他又实在难以心安。 唯有把握着最后的夫妻团聚的温馨时刻。 “准备什么时候走?”在裴珩的怀里蹭了蹭,苏璃问道。 “船只今天晚上会在津口码头靠岸,明天一早重新起航。所以……”裴珩喉结滑动,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所以就在今夜,是吗?” 苏璃抬头看着裴珩,清亮的眸子在江面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如波光粼粼的江面也如黑夜天空浩瀚的星海。 “嗯。” 裴珩的声音有些沙哑。 随即,甲板上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只有船板撞击水面的声音,和江面上呼呼的风声,偶尔还有一阵阵飞鸟掠过。 “晚上给你做清蒸鱼头?” “不要,太淡。” “那就剁椒鱼头?” “最好再来一锅酸菜鱼。” “行。”裴珩在苏璃的额头轻轻吻了一口,笑道,“都说酸儿辣女,你这又酸又辣的,也不知道是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苏璃的肚子近四个月了,孕吐已经好了很多,小腹也开始慢慢显怀。 她摸了摸肚子,道: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都等着你平安回来。” “好,阿璃有命为夫岂敢不从?区区北邙鞑子,只要为夫出马,不出三月就叫他们滚回草原去。到时候,我刚好够时间赶回临安陪你生产。可好?” 裴珩低头,眼里清晰的倒映着苏璃的身影。如果说他是一只即将远航的飞鸟,那苏璃和孩子们就是拽着他的线。为了他们,他一定好好保全自己,平安回到他们的身边。 “好!” 苏璃展颜一笑。 阳光下,她的肌肤好似泛着光,整个人神采奕奕。分别在即,他们互相都要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 甲板的角落里,卢时沅紧紧抠着船板。 她虽进了将军府,成了裴珩名义上的姨娘,可到现在为止别说是裴珩的身边了,就是裴珩的衣角她都没挨着。 此刻看着甲板上郎情妾意的两人,她的内心犹如在油锅里煎炸。她虽知道景德帝将自己放在裴珩身边是为了打探消息的,但日日面对这么一个丰神俊朗的神仙人物,是个人都会迷糊的。 “你干嘛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背后响起,冰冷的语调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偷看被抓包的尴尬和恐惧。 卢时沅心神还没回转,人已经条件反射地转身挨了下去: “见过小公子。” 来人正是欢哥儿。 他从卢时沅进门那天开始,就时时盯着她了。今日上了船,就见卢姨娘都不整理自己的随行之物,只顾盯着娘和爹。 “问你干什么呢!” 石头瓮声瓮气地重复了一遍欢哥儿的问题。 卢姨娘一脸窘迫,“船舱里闷,妾出来透透气。” “风大,小心掉下去。” 欢哥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可这一眼却让卢姨娘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能够看透一切的上位者。这种威压曾经在景德帝身上感受到过,如今在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感受到。 作为景德帝身边的宫女,欢哥儿的身世她是知道的,面对欢哥儿,她从骨子里就有一种敬畏。 而这句“风大,小心掉下去”更是让卢姨娘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感觉若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眼前这个孩子,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丢下船喂江里的大鱼。 “是。妾这就回去。” 反正横竖接下来的十几日裴珩都会在船上,哪儿也去不了。 等卢姨娘一走,欢哥儿给石头递了一个眼色,石头点头尾随卢姨娘而去。 暮色降临的时候,大船在津口码头靠岸。 婢女和仆从们下船采买的采买、放风的放风,做饭的做饭。 裴珩亲自挑了两尾鱼准备去做菜。 “将军,可是要吃鱼?妾最擅做鱼了,今夜让妾做给将军吃可好?” 卢姨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脚步匆匆就要朝着裴珩走去。 裴珩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提着鱼转身后退避开。 就在这时候,老夫人牵着喜姐儿的手从船舱里走出来。 “老了!这才一天就全身酸痛。” 老夫人伸伸懒腰、抬抬老胳膊老腿,眼神有意无意地从卢姨娘的脸上扫过。 “这会儿,要是有人帮我捏上两下就舒坦了。” 卢姨娘一怔。 看着毫不留情离自己而去的裴珩,不得不止住了追上去的脚步,冲着老夫人行礼道: “老夫人,妾倒是学过一些推拿手艺,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坐下妾帮您捏捏?” “好孩子,快快,那还等什么呢?” 老夫人眼里放光,一个眼神,身边的赵嬷嬷就已经叫人摆了椅子凳子过来,一会儿功夫甲板上的就布置好了一切。 “嗯,不错!你的手艺比赵嬷嬷可好多了,她就知道用蛮劲。” 老夫人一边受用,一边赞许地频频点头。 赵嬷嬷站在一边乐呵呵地笑,“老夫人,您就别寒碜奴婢了。如今您有了卢姨娘,可真是好一日日的嫌弃奴婢了。” 老夫人笑道:“还不让人说了!时沅为人温柔又解意,写得一手好字不说,还能做菜推拿,听说还弹得一手好琴呢!你说说,你这个好货如何比?” “是是是!”赵嬷嬷连声应和。 “能伺候老夫人,是妾的福分。”卢姨娘柔声道。 “好,好啊!”老夫人感慨地反手拍拍她的手,“璃儿贤惠,你又多才多艺生得貌美,我家珩哥儿坐享齐人之福,如今可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如今璃儿已经有孕了,来日你再生下一儿半女的,我们裴家就又兴旺了,呵呵呵呵。” 卢姨娘貌似羞红了脸,低头小声道: “承老夫人吉言。” 第249章 裴珩昏迷了 是夜,江面上夜风习习,岸上万家灯火,码头上也是船来船往喧嚣得很,无数的灯火映得江面璀璨如白昼。 津口同盛京仅一日的船程,相比盛京城里人人自危的氛围,津口这边就轻松了许多。不过,码头上还是比平日多了许多船只,都是从盛京城里出来要往南边去避祸的。 颂枝颂桃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又在码头转了一圈,便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 全家在船舱里吃了晚饭后便在甲板上欣赏夜景。 “将军,妾抚琴一曲给将军和夫人助兴如何?” 卢姨娘看着裴珩,眼中满满全是希冀。 裴珩张嘴就要拒绝,一旁的苏璃抬手拦下,道: “如此甚好。” 说罢,抬眼示意卢姨娘开始吧。 卢姨娘心中雀跃,接过小翠手中的琴隧开始抚琴。 届时,江面上停驻了不少船只。琴声一起,附近相邻的船只上的人便都闻声看了过来。 “哟,那不是裴将军吗?” “可不是嘛!听闻前不久皇上给将军赐下一位多才多艺的美妾,想来那位抚琴的便是了。” “果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还抚得一手好琴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裴将军真是好福气啊!” “哼!国难当头,他身为将军不北上抗敌,却同我等一样南下躲避,算什么英雄好汉!”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北面都丢了这么多国土了,他还带着娇妻美妾在这里弹琴唱歌,简直不知所谓!” “……” 一开始还满满的全是赞美羡慕之词,可自从那人发言后,聚在一起的那些人渐渐的开始不说话了,话题也逐渐开始转移到北面的战事上。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传到裴珩耳里,他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苏璃却笑着在他手上拍了拍,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将军,我看那边有不少是盛京来的,同在异乡为异客,不如请他们一同上来把酒言欢啊?” 裴珩眉头一跳,隧展颜,“如此甚好。”扭头道:“去请。” 一声令下,将军府的仆从和丫鬟们便下船去左邻右舍邀请众人到大船上把酒言欢。 众人上了船后,齐齐对着裴珩行礼。 “不用客气,都坐吧。来人啊,好酒好菜伺候着。” 大船甲板上热闹了起来。 一开始,众人还规规矩矩地喝酒聊天,宾主尽欢,可随着几杯酒下肚,酒席上便开始聊起了时政大事。 “也不知肃王殿下北上,能不能抵抗得住北邙蛮人。” “肃王之前在镇北候麾下练了半年,后来又在城防营待过,照理说应该能行吧。” “哎,谁知道呢?他从前可是……呵呵呵……” 几人相对无言,肃王曾经是个什么德性,但凡是个盛京人都有所耳闻的。此刻提起来,也都只能呵呵呵了。 “嗙!” 突然席面上一阵骚动,一个壮汉哗啦一声站起来掀翻了席面。 “大丈夫不去前线抗敌,却都在这里吃喝玩乐,空谈误国!有种都去杀敌去!裴珩,枉我平日里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那汉子明显喝多了,一张粗糙的脸涨得通红,声音更是粗壮如牛。 “这位好汉,你喝多了。” 旁边一个面皮白净的男人劝道。 “滚开!老子没喝多!老子就是看不顺眼,就是要骂他娘的裴珩!怎的!你打我啊!” 这汉子明显不是一个人来的,席面上不少是他的人,随着他的一声吼他的同伴们随即都站了起来。 那面皮白净的男人脾气也上来了, “你这个人,怎么好赖话不听呢?裴将军当年与国有功,被病痛生生折磨了三年如今身子才好。你怎么忍心让他伤刚好就又去前线。” “呸!伤了残了又怎的?!他现在不是能吃能喝,还左拥右抱的嘛?就算不去前线,也能为国做些事情!你们瞧瞧、瞧瞧他们这一家子,哪有一点国难当头的样子!” “还他娘的宴请!我让你们宴请!宴请!还弹琴!还娇妻美妾!我呸!” 汉子突然暴起,抄起手边的家伙就朝着那白净男人砸了过来。 这一下子,甲板上场面瞬间混乱。 “都给我住手!” 裴珩也喝多了,撇开苏璃提着酒壶几个踉跄就冲进了混乱中。 “啊!” 那面皮白净的男人被砸得头破血流倒在卢姨娘面前,吓得她尖叫一声,扭头就往船舱里跑。 身后的混乱更甚,那毛脸汉子撒起酒疯来举着桌板,也不知怎的,突然扑通扑通几声巨响甲板上掉下去好几个人。 “不好了,将军落水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一时间,甲板上乱做一团。 卢姨娘想要探头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身边突然伸出一只血手来,那白净面孔的男子满脸是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她的身边,此刻正攀着她的裙子要往上爬,还一边喊着: “救救我!救救我!” 卢姨娘吓得连踹好几脚,却被男子拉着脚踝咚的一声磕在地板上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姨娘才悠悠醒转。 她已经回到了船舱自己的房间里,入目就是一片青色的帷幔,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好似方才甲板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一般。 她睁开眼睛,额头一阵疼痛,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口喊道: “将军!将军!” 小翠立马出现在床边,拉着她的手道: “姨娘,将军他……” “将军怎么了?” “将军被那醉酒闹事的汉子打砸了好几下,又翻身落入江里了。夫人带着人打捞了好久才捞上来。不过、不过……” 小翠支支吾吾。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卢姨娘猛地支起了身子。 “将军被砸了脑子,眼下昏迷不醒。费老说将军这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只怕没那么乐观。” 卢姨娘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那么乐观是什么意思?” “就是可能会一直躺着,能不能醒过来都要看天意了。” 第250章 偷梁换柱 夜深了,大船甲板上发生的混乱早已平息。 夜幕下的江面,现在很是柔和。 这场混乱对于码头和周边船上的人来说不过是一段插曲而已。明天津口百姓就会多了一则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主舱里,却被一层阴郁的气氛所笼罩。 卢姨娘赶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听说晕过去好几次。苏璃抱着微微凸起的肚子面色也是十分的不好,好似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船舱最深处的床上,裴珩双目紧闭躺着,一动不动就跟个活死人一样。 “老夫人,夫人,将军他怎么样了?” 卢姨娘出言问道。 不问还好,这一问老夫人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如同缺口的洪水一般哗啦啦的下来了。 “珩哥儿啊,我的珩哥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的伤好不容易才好,这松快日子才过了几天啊,这就又躺下了。你这样子叫祖母可怎么活啊?” “还有璃儿和孩子们。珩哥啊,璃儿怀着孩子,喜姐儿和欢哥儿还这么小,你真的忍心嘛?” “啊…… ” 苏璃两只眼睛肿得跟葡萄似的,强打起精神安慰道: “祖母,将军吉人天相一定能醒过来的。当初他手脚都伤了躺了三年不是照样能站起来吗?我们一定不能放弃,要相信他。” “何况还有费老在呢。我们能救回他一次,就定能救回他第二次的。” “是啊,是啊。老夫人,您别哭了,回头再哭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赵嬷嬷等仆从们也都跟着一起安慰。 卢姨娘看着船舱内的一切,一颗心如沉水底。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前脚还庆幸进了将军府为妾,这才几天啊?就要守活寡了?她还指望着讨好住老夫人,得了老夫人撑腰今后在将军府好好立足呢。 这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夫人,那施暴的汉子抓住了么?” “那人见情况不妙,跳江逃了。已经去津口衙门报了官,眼下家中仆从也正带人搜捕呢。” “夫人,将军如今这样,不如咱们返回盛京城去,回家好好养伤?”卢姨娘继续道。 “不可!” 一旁给裴珩开药的费老打断她的话,“盛京天气阴冷实在不利于将军的病情,还是南方的日后温暖湿润。” 苏璃也道:“北面战事吃紧,盛京动荡确实也不利于养病。祖母,不如还是按照原计划南下,一来能暂避战火,二来三叔他们都已经坐好迎接的准备,三来也有利将军养病。” 老夫人是真的伤心,哭得有些岔气,被拍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留下几个人抓捕那犯事的贼人,船只立马起航南下。越快到临安府越好。” “是。” 老夫人发了话,下人们立刻照办。 卢姨娘还在愣神。 苏璃有些力虚,看着她道: “卢姨娘,祖母最喜欢你了,这几日你且跟在她老人家身边照顾好她,千万别再让祖母出什么事了,知道嘛?” “好的,夫人。” 等卢姨娘扶着悲痛欲绝的老夫人出了船舱,床上的裴珩突然睁开了眼睛。 “已经走了。” 苏璃捏着帕子压了压眼角。 颂枝的化妆术实在出色,红肿的眼睛苍白的嘴唇和面色,再加上她入木三分的演技,卢姨娘对于“裴珩昏迷不醒”这件事情已经深信不疑。 裴珩翻身坐起,苏璃已经取了一件十分普通的黑色粗布衣裳过来。 换下锦袍,眼前人一身短打粗布衣裳已经成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只是这张脸实在太过出挑,纵使穿着最普通的衣裳也还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一双护膝,还有这件夹袄,穿在里头保暖。北地苦寒,你的伤虽已经好了可也不能掉以轻心,答应我,一定要保全照顾好自己。” 分别在即,苏璃嘴角含笑用自以为最轻松的语气同裴珩说话,可她的眼中分明还噙着水汽。 “阿璃。” 裴珩紧紧将苏璃抱在怀里。 “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回来。一有机会我就给你写信,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的在临安府等着我去接你。” “嗯!” 苏璃埋在裴珩怀里,厚重的棉布衣裳吸走了她的眼泪,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一脸笑容。 “走吧。贺兰岳和秦川他们应该已经等着急了。” 之前在甲板上,那个带头闹事的粗犷汉子是贺兰岳扮的,那个面皮白净则是秦川扮的,还有那些起哄闹事的都是裴珩和苏璃提前安排好的。 卢姨娘提议抚琴,刚好让这场闹剧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和由头。 眼下,他们都在距离码头不远处的树林里等着裴珩。 一步三回头,离别再是不舍也终究要走。 裴珩接过苏璃手中的黑巾蒙上了脸,转身的那一刻终究是不忍,扯下黑巾一把扣住苏璃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上去。 窗外的夜风拂面,苏璃却只觉暖如春风,呼吸间全是裴珩身上好闻的味道。一个吻缠绵悱恻,裴珩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一股脑儿全给了她,又恨不能将怀中妻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融为一体。 好似很久,又好似只有短短一刻。 就在苏璃张开嘴用力迎合上去的时候,她的周身一空,温暖的气息已经脱离而去,只有夜风带着冷意席卷全身。 她紧紧闭着眼睛,好似裴珩从未离开。 再睁开眼睛,敞开的窗户还在前后摇摆,漆黑一片的江面上只有几只飞鸟掠过。 “夫人,风凉。” 颂枝轻手轻脚的取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苏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床边的帷幔轻动,一个身影从床后转了出来。此人穿着裴珩的衣裳,梳着裴珩的发髻,还有一张和裴珩分毫不差的面容。但若是仔细辨认,就会发现此人的身形稍微瘦弱一些,身高也矮了许多。 不过,好在如今众人皆知裴珩昏迷不醒,只要替身往床上一躺,身形和身高问题都可以完美的避开。 “裴珩”朝着苏璃无声地行了一礼,苏璃忙托住然后屈膝回礼打趣道: “夫君,今后就拜托你了。” 第251章 林五遇险 不同于南边草长莺飞的盎然春意,北面还是一副料峭寒意。 前几日又降了一场大雪,道路变得更加的泥泞难行,走上三步就要滑上一步。 道路上,一辆马车陷入泥泞中,任由车夫怎么会挥舞着鞭子都无济于事。 车夫明显已经没了耐心,他发起狠来一把扔了鞭子跳下马车。 “小姐,马车陷入泥泞怕是赶不了路了。不如请小姐下车,到前面林子里歇歇脚。小的去旁边看看有没有人家可以来帮帮忙的。” “也好。” 随着一串银铃般的声音,马车帘子掀开,林晚棠在丫鬟晴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马车夫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拿了别人银子就等着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杀人越货。 不过,这林五小姐生的细皮嫩肉,那脸蛋吹弹可破,那小腰盈盈一握,那身段比莳花馆里的花魁娘子还要曼妙。 杀了实在可惜。 杀之前,若是能好好的逍遥快活上一回那才爽呢! 马车夫心怀鬼胎地朝着道路边走去。 晴霜扶着林晚棠走到小树林边,找了一块石头擦干净上面的雪迹又铺了一块帕子在上面。 “小姐,坐。” 等林晚棠坐好,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真是奇怪了。小姐,您不是说南边这个时候都已经开春了嘛?还整日的说什么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可您瞧瞧这路边,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哪有一点春意盎然的意思啊?” 林晚棠喝了一口茶,抬头四顾,也有些茫然, “确实奇怪啊!咱们出来两天了,按理说早该到津口码头了,可这看这样子怎么还越走越荒凉了。” 大家闺秀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哪里知道往津口怎么走啊,不过是车夫怎么说就怎么走呗。 等等。 林晚棠本能地感觉到一些不安。 等那车夫寻了一圈人回来,天色已经渐黑。 “小姐,小的在周边找了一圈,这附近都没看到什么村庄。看来,今夜咱们得在这里过夜了。等明天,看看有没有路过的人帮忙把我们的马车一起抬出来。” 马车夫戴着斗笠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林晚棠点点头,看着马车夫在路边堆砌石头开始生火,她装作轻松的样子,开始聊起了家常: “这位大哥,你是永安侯府的车夫嘛?” “是啊。” “你平时都是跟着许姐姐的嘛?” “是的。” “许姐姐可是盛京城出了名的才女。永安侯府真是人杰地灵,不光许姐姐如此出众,还有那位嫁入将军府的大小姐苏璃,听说在闺中之时就温柔可意、贤良淑德,上门求亲的人都排出好长的队伍呢。” “大小姐名门贵女,自然是好女百家求。” 车夫状似无意道,手里还忙着生火,没注意到黑漆漆的营地里突然没了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到一片火光中,林晚棠手中握着一块石头一脸戒备地退出了老远。 “林小姐,你这是干嘛?” 马车夫心中一动,丢下手中的柴火缓缓站了起来。 “别动!” 林晚棠指着他喝道,“你给我站那!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马车夫冷笑一声,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道: “小的是苏府的车夫啊。小姐,咱们一路相伴两天一夜了,你不认识我了嘛?” “你不是!”林晚棠喝道。 “苏府大小姐苏璃在闺中的时候名声坏得很,盛京城里谁人不知她刁难跋扈蛮横得很!怎么可能温柔可意,还贤良淑德?她自幼和晋远侯府三公子定亲,又怎么可能上门求亲的人排出老远?你根本就不是永安侯府的车夫!你是谁?” “呵呵呵。” 车夫笑了几声,取下一直戴在头上的斗笠,露出脸来。火光中,他一脸凶相毕露,嘴角还挂着一抹淫笑。 “我还道你真是个傻子,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好人坏人也分不清楚,孤身一人就敢从家里跑出来。没想到还是有一点点脑子的。” “哼,我确实不是永安侯府的车夫,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车夫。小娘子,原本我还想着带你再走远一些再动手的,不过,现在看来今日就得在这小树林里洞房花烛了。嘿嘿嘿嘿…… ” 车夫搓着双手,淫笑着一步步靠近。 晴霜吓得双腿发软,她攀着林晚棠的手臂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小姐,怎、怎么办?” “怎么办?”车夫又往前走了一大步,“你这丫头长得也很是水灵,等老子睡完了你家小姐,就来宠幸你。你们若是乖乖的,老子就带你们两个上山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从此左拥右抱岂不快活?” “呸!”林晚棠使劲举着手中的石头往车夫脑袋上砸去,一边砸一边喊,“跑!” 主仆二人提起裙摆就往马车来的方向跑去,夜晚的小树林她们可不敢钻,只有往路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寄希望于有路过的行人、或者有周边的村民能够听见。 可显然是她们两个多想了。 一路上,别说人了,就是一只活物都没有。只有路边的雪迹反射着亮光,照得一切都白晃晃惨兮兮。 “啊!” 晴霜一脚绊倒摔倒在地上,林晚棠回身去救她,被晴霜一把推开。 “小姐,你别管我!跑!快跑!”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你是我带出来的,就算死咱们两个也要死在一起。” 林晚棠拖着晴霜起来,可车夫此时也已经追到了跟前。 “小妞,你跑啊!这周边我都看过了,什么人都没有。待会儿咱们快活的时候,你可以尽情喊叫,哈哈哈哈。” “许菁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不,给你十倍。只要你放过我们。” “十倍?呵呵,我倒是想拿,可我怕没命拿。我这人小富即安,等睡了你们两个,那辆马车还有车上的细软都是我的了。” 车夫脸上闪着异常亢奋的红光,怪叫一声朝着林晚棠扑了过来。 “撕拉!” 林晚棠的袖子被扯下一大块。 瞬间,一片肌肤若隐若现的裸露在了外面,在雪光的映射下,白皙的肌肤刺激得那车夫更加变态地笑了起来,犹如一只禽兽一般生扑过来。 “小姐!” 晴霜从地上猛地挣扎起身,抓起一块石头朝着车夫砸来。 砰的一声,车夫的后脑勺开了花,他抬手一摸一手的血,身子摇晃了几下根本就没倒,反而激发出他身体里的兽性。他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砰的一下砸在了晴霜的头上,晴霜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车夫还不罢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猛地一下砸在了晴霜的脑袋上,晴霜一点声响都没发出便躺在地上死去了。 “霜儿!” 一切发生的太快,林晚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被残暴的车夫砸扁了脑袋。 “哼!少了一个也好,省得聒噪。小娘子,现在轮到我们了。” 第252章 偶遇肃王 “不要!” 林晚棠被车夫压在路边雪地里,可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挣不脱男人的桎梏。 凄惨的喊叫声和男人狂放恶心的笑声在道路上空回荡。 泪眼迷糊间,林晚棠一个侧头,就看到旁边倒在血泊中的晴霜,她早已面目全非,没了气息。 “霜儿!我对不起你!啊!” 林晚棠怒吼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手指勾住晴霜脑袋边的那块石头,砰的一声朝着男人的太阳穴砸了过去。 “嗯!” 一声闷哼,男人不可思议地瞪了她一眼,抬起身子就准备往她脖子上掐下来。 几乎于此同时,夜色中一声破空之声传来,一支箭羽呼啸而至,从男人的右边的太阳穴贯穿而过,力道之大,以至于带着男人的身体往左边飞了出去。 “啊!” 林晚霜尖叫一声,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抱起那块全是血迹的石头,狠命地朝着男人的身体砸了过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她甚至不知砸了多少下,直到有人架住她的胳肢窝拖出去好远,她手中的石头还保持着一下又一下砸人的姿势。 “好了!够了!够了!他已经死了!” 一道坚定又清亮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林晚棠茫然地转头,入目就是一张担忧的面庞。 “啊!” 林晚棠扔了石头,转头扑进来人怀里,双手紧紧搂住那人的脖子使劲地摇,一边摇还一边嚎: “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啊!” 夜里急行军的肃王被眼前这一幕给整不会了,无措地伸开的两只手眼下只得慢慢收拢,一下又一下很不熟练地拍着林晚棠的后背,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怀里的林晚棠还掐着他的脖子大声嚎哭,左右的属下快速检查了周围,跑过来回禀道: “殿下,两个都死了。” 肃王被掐得有些缺氧,被晃得又有些头晕,他无奈挥挥手让手下都退下。 “今日,你们什么都没看到。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出去乱嚼舌根,军法伺候!” “是!” 肃王好不容易把林晚棠从他身上扒拉下来,可林晚棠此刻就是一只惊弓之鸟,拽着肃王的胳膊死死的,怎么都不肯放手。 “没事了。” 肃王只得跟哄孩子一样哄着,顺手取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林晚棠的身上。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 林晚棠好歹回过一些神来,可面对肃王的询问,她一时语塞了。 难道要她说,她是为了逃避和他的婚姻,从盛京城里逃出来的? “我……我是来找你的。” 林晚棠脱口而出。 “找我?” 肃王先是一愣,随即脸庞上便慢慢爬上了红晕。 虽说父皇已经为他二人赐婚,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妇,但他从内心里是排斥这桩婚事的。请命北上其实也有暂时逃离这桩婚事的因素在里面的。 眼下林晚棠这样赤裸裸地直接说她是出来找他的,这下叫他实在有些难办了。 吱唔了半晌,他决定同林晚棠开诚布公。 “林小姐,你我虽有婚约,但我其实并不想娶你。哦,不,不是不想娶你,是我根本就不想娶妻。你对我的一番情谊,我只能辜负了。” 肃王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晚棠的反应。 说起来,林晚棠刚刚遭受了这些打击,此刻自己同她说这些实在有些残忍。但自己实在不能骗她,也不能自欺欺人。 就在肃王心生忐忑之时,就见林晚棠身子一震,好似听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喊道: “好啊!太好了!” “???” “我是说,你不想娶我这件事情太好了啊。其实、其实我也不想嫁给你的。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来找你的,我就是逃婚出来的。我想逃的远远的,让你们谁都找不到我,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林晚棠身上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显然,肃王也不想娶她这件高兴事让她兴奋了一会儿,可随即她就想到了晴霜。 若不是她自以为是、多此一举跑出来,晴霜便不会死了。 还有许菁! 原以为她只是为了和自己争夺肃王妃的这个头衔,自己远远走开刚好顺了她意。可没想到她竟是蛇蝎心肠,不仅要她死,还要她身败名裂、名誉扫地! 肃王听林晚棠这一番话,也是一愣,随即恍然。 “所以,你是在装结巴?” “嗯。”林晚棠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长舒一口气,肃王在林晚棠身边的石头上坐下。 “既然你我都无意成婚,你放心,等我从北境回来,我便想办法让父皇收回成命。” “好。” 又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眼前是一队队的军士列队前行,整齐的脚步声让地面都在微微震动,铠甲锃亮、刀剑锋利,士兵们的脸上都是一往无前的决然和勇气。 “走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肃王打破沉默,站起身来。 “不,我不回去。” “怎么?” “我要同你一起北上。” “胡闹!” “我没胡闹!”林晚棠一擦眼泪,“从前我是很胡闹,每天都胡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连离家出走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只是随着性子走。” “但现在我知道要去哪里了。” 她一把掐住肃王的胳膊,面色沉静又坚定, “我跟你北上。不为你,为了他们,也为了北境的百姓们。你不知道,我略懂医术可以帮着军医救死扶伤。我还会女红,可以帮你们缝缝补补,我还可以学习生火做饭,帮你们打扫卫生,我什么都能干的!” 看着林晚棠眼中的光彩,肃王有些许动摇,可他还是摇头。 “不行!两军开战,刀剑无眼。就算你待在军营里,我也无暇顾及你的安危。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开,我便会信守承诺,回京之日便会同你解除婚约。北上的事情免谈!大启儿郎铮铮铁骨,还轮不到你一个女儿家来守护。” 说罢,肃王大手一挥。 两个身强力壮的军士跑步上前。 “这是我贴身近卫,我留给你。今夜他们便护送你回盛京。” 说罢,他垂眸看了林晚棠一眼,头也不回的翻身上马追随队伍而去了。 “喂!” 林晚棠追在身后喊,可雪地上只有扬起的泥点子和远去的马蹄声。 “你不让我去,我难道就不去了嘛?” 第253章 到达边城 小树林边,林晚棠站在晴霜的墓前。 “霜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回家的时候再来带你。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许菁,终有一天我会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林晚棠擦掉眼角的泪水,拢了拢身上肃王留下的宽大披风。 她的内心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坚定和明确。她转身对着那两个肃王近卫道: “现在,我以准肃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们,带我去北上,去追赶肃王的队伍。” “可是殿下有令,要我们二人送小姐回盛京。”近卫十分为难。 林晚棠肃然道: “我心系殿下安危,不惜离家出走也要追随他左右。如今他就在眼前,我又岂能轻易回去?你们也不忍心我们小两口天各一方,互相思念吧?” “这……” “这什么这!现在立刻出发,脚程快些还能追上。若是慢了,路上再遇到些什么那才叫危险呢。” 林晚棠不再给二人犹豫的机会,钻进马车反手一拍马屁股,马车已经嘚嘚的往前跑去了。 …… 一场寒潮席卷北境。 虽已入春,但放眼望去满目萧条。战火带来的疮痍被一场大雪覆盖住,但饶是如此,一路走来,还是能看到焦黑的残垣断壁。成群的野狗在路边晃荡,时不时的在雪地里扒拉翻找。 不用想也知道,它们在找什么。 饿极了的野狗什么都吃,尤其喜欢掏尸体。找到尸体后,它们会从最柔软的地方开始挖起,直到掏空整具身体。 宋慈一人一马,走在苍茫大地之间。 放眼望去,除了那群晃荡的野狗,天地之间一个活物都没有。 从盛京城出来已经月余。 她日夜兼程,一刻都没有停歇。出了瓜州境后,由于北面的凉州、甘州已经皆数被北邙占领,她便特地绕开大路专挑偏僻小路,算着脚程,应该已经绕过了凉州境,不出意外,天亮前就能赶到边城。 停在路边简单啃了几口硬到磕牙的干粮,她不敢生火,怕被巡逻的北邙人发现。干巴巴的干粮实在难以下咽,她随手抓了一把身边的雪塞进嘴里,等着冰冷的雪在嘴里化开,再就着干粮一起吞了下去。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靠在马匹身边眯了小会儿,她便又顶着风雪重新赶路。 又行了半夜,当天地一线之间出现一丝曙光的时候,视线中也渐渐出现了一道残破不堪的城墙。 城墙沿着地平线向两边绵延,风雪中城墙上到处都坑坑洼洼,是北邙攻城时的投石机砸在城墙上留下的痕迹。城墙上还有一粒一粒的东西,密密麻麻看不清是什么。 直到第一缕阳光照上城头,宋慈看清了。 城头上挂着的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尸体,沿着残破的城墙向两边蔓延开去,其中一根断裂的旗杆上,单独挑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在风雪中随风摇摆,好似一面残破的旗帜,在告知人们这里曾经是哪里。 一群秃鹫在那城墙上空盘旋嘶鸣,时不时地俯冲下来,在那些尸体上啃啄一番。 宋慈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边城……到了。 …… “世子,前方发现新鲜的马粪,看马蹄印真是苏府的。” 侍卫策马回来,冲着马上的苏喆禀报。 追了半个月的苏喆,面容憔悴,两边面颊上是被风雪吹裂的痕迹,嘴唇也早已开裂。眉毛和睫毛上挂着亮晶晶的冰凌。 这半个月他没日没夜的追,在瓜州的时候曾寻到过宋慈的踪迹,可出了瓜州之后,宋慈就如泥牛入海没了踪迹。 但他坚信,宋慈的目的地是边城,这一点不会改变。 一行人潜行北上,好不容易在边城外十里的地方又追上了。 闻言,苏喆疲惫的身躯为之一振。 “可看见人了?” “没有。瞧着马蹄的方向,应该是进城去了。” 苏喆眉头一皱。 一路走来,他们对北地的情况已经基本了解。 朝廷的战报中,如今北邙人正在攻打瓜州,瓜州以北已经尽数归了北邙所有。 出了瓜州,他们便化妆成了北邙游牧的百姓,从凉州、甘州边上路过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没有半点战火的痕迹。北邙人还驻扎在城外,和凉州、甘州城的守军互不侵犯。 综合一切所见所闻,苏喆他们推测,凉州和甘州根本不是战败了,而是叛国投降了。 如此一来,也就清楚了。 为什么北邙人不用吹灰之力,便过了凉州和甘州境,直接兵临瓜州城下了。 想到凉州守将赵大勇和甘州守将吴勇曾经是靖王麾下,苏喆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没明白这其中深意。 只是,北境的情况比他们想得要复杂得多。 “走,进城。” 苏喆推了推头上的牧民毡帽,系紧身上的羊羔毛外袍。 “忒!忒!” 他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和手下等人一起赶着一群牛羊往城中走去。 裴珩派给他的这十人中有人精通北邙语,同城门口的北邙兵叽里咕噜不知讲了什么,又塞了一包东西,他们的队伍就被放行了。 城内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那些焦黑都是曾经大火焚烧留下的痕迹。一群北邙士兵正挥舞着鞭子,驱赶着一批大启人在收拾重建。 大启人的脚上戴着镣铐,皮肤黝黑干裂,穿着破损成一条条的衣裳,赤脚站在泥地里,眼神麻木,动作机械。手上动作稍微慢一点,粗大的鞭子就会落在他们身上,并伴随着一阵叽里咕噜的咒骂。 北邙兵骂完后,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懂北邙语的那个属下凑近了,对苏喆道: “他们说,这些大启人全都是四脚羊,能活下来给他们重建城池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要是不好好干活,就拉去挂在城门口喂鹰。” 队伍中,众人闻言全都皱着眉头,袖子下攥紧了拳头。 “北邙狗!” 苏喆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得快点找到宋慈离开这里,并把北境的实情快点告诉肃王殿下,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走,找个地方等天黑。” 第254章 火烧粮仓 几人赶着牛羊群,在城中转了一圈,便将城中守备摸了一清二楚。 “世子,属下等人在东西南北四处城门转了一圈,各处城门的守卫不足一百,北门的守备尤其松散,只有区区十几人。” “我们找到少夫人和镇北候之后,可以从北门突围出去。” “还有,城中粮仓就在府衙,那里的守军一日三班轮换。” “那些大启的难民都被集中在城东一处难民营里。” 众人散开一下午,各自摸清了状况回来禀报。 此刻,他们聚在一处破院。 此处破院看着像是某家豪奢之家的宅子,院子的门上还贴着春联,没有被烧尽的廊下挂着几盏破损的红灯笼,到处都能看到春节的痕迹。 可一切又戛然而止得突然。 焦黑、残垣、荒凉和这些残破的春联、灯笼形成鲜明的对比。 “想来,是北邙人已经笃定了边城就是他们的领地,又是一座残破的城池,所以守备才这么少。” “咱们正好趁此机会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苏喆抬手,眸子中流露出悲愤和痛恨,“等我们找到了少夫人,便行动。这群北邙狗残害我们大启百姓,杀他们千万遍都不过分。” 说罢一挥手,众人聚在一起商量具体的行动方案。 …… 夜深了。 呼啸的北风吹在脸上,仿佛一把刀子在来回的割,割得面颊生疼。 可此刻的宋慈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和疼痛,她的双眼通红内心的悲痛和仇恨如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城门边上的草垛里,她已经趴了一个白天了。一整天,她都躲在草垛里,透过缝隙死死看着城门楼上那根断裂的旗杆。 旗杆上挂着的是镇北侯的尸体。 一个白天,又有无数的鹰隼俯冲下来试图在他身上啄肉。 可他挂在那里已经月余,身上哪里还有肉?只有白骨和残破的铠甲。就连宋慈也是通过白骨上的布头和铠甲才认出来的。 这是父亲北上前,她亲手做的衣裳。 她女红不好,针脚缝得乱七八糟,衣摆上的祥云图案绣得更是一塌糊涂,左边的袖子还比右边的袖子长了一寸。可父亲却很是欢喜,还高兴地说: “我的慈儿嫁了人后终于长大了,知道疼爹了。这是爹穿过最好最舒服的衣裳,没有之一。” 此刻,那件靛青的衣裳已经成了一条条布头,挂在那具白骨上。不知道在城头挂了多久,更不知道被北邙狗养的鹰隼啄了多少口!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哈哈哈哈!” 城门口的北邙守军互相喝了一口腰间的酒,不知讲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聚在一起哈哈大笑。眼看着夜色更深,风更大了,一个个抱着酒壶找背风的地方睡觉去了。 等了一天了,就是现在。 宋慈从草垛里钻出来,身形晃动开始朝城墙上爬去。 城墙虽高,但到处都是破损,很好找落脚点。 等宋慈好不容易爬到城头,缓缓解开旗杆上的绳子。 “爹!” 看着怀中白骨,宋慈早已泪如雨下。 “爹!他们说你通敌叛国,出卖了边城,卖了边城十万军民。我不信!我知道爹铮铮铁骨,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爹,我带您回家!” 宋慈取下披风,将镇北候的遗骨收好背在背上,就在她准备从城墙缺口原路返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北邙兵叽里咕噜的喊声。 一队巡逻的北邙兵刚好出现在城墙上。 “北邙狗!来得正好!” 宋慈噌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 父亲的仇,今日就替他报了! “杀!” …… “世子!城门那边有动静。” 门口放风的属下冲进来,打断了苏喆他们的商议,他一脚抹了地上炭笔画出的计划图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几乎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 “是阿慈!” 冲到街上,就见一队北邙士兵匆匆往南城门那边赶。 敌强我弱,苏喆迅速冷静下来扭头道: “计划有变,你们五人去烧了粮仓,动静闹得越大越好,那些难民没时间救了,回头再想办法。事成后速来南城门集合。” “得令!” 看着几人在夜色中几个起落隐去身形,苏喆对身边余下五人道: “走,救少夫人。” …… 宋慈在城楼上越战越勇,长剑刺、劈、横、挑,不知杀了多少北邙兵。 她已经杀红了眼睛。 站在脚下这块土地上,她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父亲面对北邙人的千军万马是如何英勇杀敌的。 就算是受伤、就算是死! 也不后退一步! 父亲用命守卫边城,守卫大启的领土,甚至死后还要被挂在城头示众,被风吹日晒、被鹰隼啃噬。 死不得安生,魂魄不得安宁! 纵使如此,还要被人污蔑说他通敌叛国!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公! “北邙狗!我要杀光你们为我爹报仇!” 寒风中,宋慈嘶吼。 又有一队北邙士兵赶来,乌泱泱的一帮人瞬间把城楼上的宋慈堵了个严实。 此刻她后无退路,前头又突围无望。 宋慈护着镇北侯的遗骨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对面的北邙人也停止了厮杀,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个看着像是小首领一样的人。他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哼哼冷笑道: “镇北侯是你父亲?” “呸!你不配提我父亲!” “宋小姐,虽说镇北候死守边城十五日,让我北邙大军久攻不下损失惨重!但我们全都敬重他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但宋小姐,镇北候不是我们杀的!将他的遗体挂在这里示众的也不是我们!你报错仇了!” “胡说!不是你们难道是我们自己人吗?北邙狗,你们屠戮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到头来还给自己脸上贴金,挑拨离间。无耻!” 宋慈气得全身发抖。 “宋小姐,我不过也是敬镇北候是条汉子,才好心想让他的女儿做个明白鬼而已。既然你不信,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啦。” 那人抬手一挥,两侧的侍卫就嘶吼着杀了上来。 宋慈瞬间陷入了被包围的困境。 就在这时,一个北邙士兵匆匆跑了上来,凑在那首领耳边如此如此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城中某个方向一指。 所指的方向正是府衙粮仓所在。 此刻已经燃烧起熊熊烈火,救火声和厮杀声隐隐传来。 第255章 到临安了 “混账!” 首领怒骂一声,狠狠地瞪了宋慈一眼,冲着围着宋慈的那群士兵喊了一声: “杀了!” 随后便带着其余的人匆匆忙忙往粮仓方向跑去。 隐藏在暗处的苏喆就等着这个机会,等大队人马一走,就带人从暗处冲出。 “阿慈!” 苏喆砍翻几人冲到宋慈身边。 “你?你怎么在这儿!” 宋慈惊愕不已,苏喆带来的人一加入战斗,她的压力骤减。 “说来话长,快跟我走!” 众人砍翻城楼上余下的敌人,快速从城楼上往下搭好绳梯。 城中的喧闹厮杀声越来越响,不光是粮仓方向,城中好几处都同时燃起了火光。南城门口的守卫本就不多,那首领又笃定了宋慈已经是强弩之末,带走了前来支援的队伍。眼下南门倒成了空虚。 登高望远,苏喆焦急地看着空空的街道。 也不知等了多久,夜色中出现五条身影,几个起落就落在了苏喆等人跟前。 “世子,快走!” 众人并作一处,从城楼上搭着绳梯一跃而下,遁入茫茫夜色之中。 城中粮仓不光囤着供边城守军的粮食,还囤了一部分供给前线的粮食。苏喆等人算是歪打正着。 那首领带着队伍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粮仓中的粮食也损失了近两成。 “将军,大火起得实在蹊跷。” 属下闻着空气中的焦香,凑近了说道。 “哼,大启人实在奸诈!明面上在城楼那边偷尸体,背地里却在这里放火烧粮。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首领冲着手下怒骂。 属下等人全都低头不敢说话。 “加紧城中戒备,全城搜捕。” “是!” 城中还在混乱之中,苏喆等人已经趁着夜色跑出好远。 入城前,他们的马匹就藏在了城外山林里。见城中没有追兵跟出,众人这才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歇歇脚,商量后续的事情。 宋慈跪在地上,背上的大布包已经解下放在跟前。 “阿慈。” 苏喆小心翼翼走到宋慈身边,他想问问宋慈今夜是怎么回事情,可等他看清宋慈眼前的情景时,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布包里,俨然是一具森森白骨。 “当日在长亭送别,爹看到我给他缝的这件衣服还笑话我。我答应他,一定好好学,开春的时候给他做一件春衫。”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白骨上。 宋慈全身颤抖,双手握拳砸在地上,失声道: “爹,那个北邙人说,是汉人杀了你。爹,你告诉我是谁!你告诉我,我要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喝干他的血、啃完他的肉,将他挫骨扬灰,让他尝尽和你一样的痛!” “爹!” 宋慈泣不成声。 看着镇北侯的遗体,苏喆同样心神震动。 一代名将,死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跪在地上,对着遗体道: “岳父大人,您的仇我和阿慈一同替您报,您的冤屈我也一定为您洗刷。您安息吧。” “阿慈,岳父大人遭受了太多苦难。咱们还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阿慈?” 苏喆扭头,就见宋慈一脸苍白嘴角渗血,再细看,她前胸有多处伤痕,胸口处一个大洞还滴答滴答往外淌着血,滴在遗骨前的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小滩。 “阿慈!” 随着苏喆的一声惊呼,宋慈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二月春风拂面。 不同于北境苦寒之地,日渐回暖的江南早已是一片春意盎然。到处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自古江南便是繁华富庶之地,自将军府的大船驶过金陵界后,两岸的风光便一日旖旎一日。 船上的气氛却很是凝重。 自“裴珩”旧伤复发后,老夫人日夜以泪洗面,苏璃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左右。喜姐儿心中难过,前几日也是天天跟着老夫人哭,可她到底是孩子,没几天就适应了。 再者说,当初裴珩在床上不能动躺了三年,她也早就习惯了。眼下父亲不过是重新回到了那种状态。 还有就是,她内心坚定地认为,娘亲这么厉害,能让躺了三年的父亲重新站起来,那么眼下也一定能让父亲重新醒过来。 这么一想,她就释怀了。 倒是欢哥儿,聪慧如他第二天一早仅看了躺在床上的“裴珩”一眼,便心知肚明。这日,眼看着快到临安府了,欢哥儿找了个没人的时候便同苏璃开门见山: “娘,爹应该快过陇右道了吧。” 苏璃先是一愣,随后问道: “哪里有破绽?” 欢哥儿摇摇头,道: “先前没有十分确定,但现在确定了。” 好大儿,竟诈自己! 苏璃抬手扶额。 她自诩也算聪明,可在这早慧近妖的儿子面前还是太嫩,被他这么一糊弄就露了馅。 “娘,您下次注意,别被人一诈就诈出来了。” 欢哥儿淡淡看了一眼苏璃,转身离去之前又提醒道, “爹的四肢有旧伤,虽说别人不会扒开爹的衣服和裤子看,但做戏要做全套。” “哦。”苏璃点点头。 “还有,连姨易容得虽像,但男女的脉搏终究有别,除了费老之外,千万别让任何人再靠近连姨,尤其是大夫和懂医术之人。” 这下,连床上的“裴珩”也惊吓地瞪大了眼睛。 连蓉易容成裴珩的模样,这件事情除了苏璃和裴珩,就只有颂枝颂桃知道,欢哥儿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娘,你放心,我谁都没告诉。我现在去看着卢姨娘。还有半日就要下船了,你们抓紧时间准备。” 等欢哥儿一走,床上的连蓉冲着苏璃连连眨眼睛,苏璃忙着安抚,同时也感叹: “这么聪明的儿子,下次还是提前和他通个气,省得他背地里生我的气,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一路顺风顺水,小半日的水程船只很快就靠了岸。 三叔一家早就算着日子在码头等了半日了,看着挂着裴字的大船靠岸,全都兴奋地蹦了起来。 “来了!来了!” 一靠岸,船板一搭,五姑娘和六姑娘就已经如飞燕一般冲了上来。三叔和三叔母带着一群仆从也迎了上来。 “母亲,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三叔一家忙着行礼。 见了阿璃带着孩子们出来,三叔母笑着迎上去: “阿璃!咦?这,珩哥儿这是怎么了?” 第256章 要灭国了 “哎,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叔母听苏璃讲述了在津口港发生的事情后,长叹一声。 老夫人抹了抹眼泪,道: “珩哥儿真是命途多舛啊!不过我相信,那么难的坎他都挺过来了,眼下这点小伤一定也能好起来的。阿璃,如今已经到了临安府,落了地就安心养病吧。你还怀着身子,切莫过度忧心。” 苏璃面带哀伤却装作坚强道: “祖母说得对!璃儿相信将军,也相信费老。” 三叔母又宽慰了几句,道: “好了,都别哭了。母亲,阿璃,住处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就同我们一块儿住,院子虽小了些,但胜在热闹。” 老夫人点点头。 她这次来就是打算让三叔养老的,若是三叔今后不回京了,她也不打算回去了,反正京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啦。再说,儿子还在,却总让孙子养着,这也说不过去。 苏璃却道: “三叔母盛情本不该推辞的,但我年前就已经安排人在临安府置办下了产业,那里风景不错,又僻静很是适合将军养病。府中下人此刻已经备好马车在外等候,我们这就告辞了。” 裴珩眼下的状况,住处越清净越好。 新办的庄子就在她买下的茶山里,远离尘嚣世事。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 “你这孩子一向是个有主张的。也罢,随你们去吧,好在地方也不远,隔三差五的我也会来看你们的。” 当下说定,众人在码头分道扬镳。 三叔和三叔母接了老夫人回府。 钱队早已带了人来接,此刻早已将船上的行李搬下去装好车,就等着苏璃一声令下回家去。 为了掩人耳目,作为裴珩的亲随兼大管家,连城并没有跟裴珩一同北上。同时,也是因为裴珩不放心苏璃,留他下来照顾。 此刻,连城抱着由妹妹连蓉易容的“裴珩”上了马车,苏璃在颂枝和颂桃的搀扶下,带着一大家子上了车。 “出发!” 随着苏璃的一声令下,全家朝着新家出发。 南方多山岭。 临安府更是在群山峻岭之间,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一衣带水的西湖和群山之间的那一片绿叶——茶叶。 眼下正是第一茬茶叶抽芽的时节。 长长的车队往茶山上缓缓行来,道路两边一排一排整齐的茶园环山而上,到处都是绿意盎然。 茶山上,茶农们正在采摘新茶。远远看去,到处农忙、生机勃勃,空气中更是漂浮着淡淡的茶香。 茶庄位于半山腰,层层叠叠的屋舍占地甚广,??庄园干净又雅致,园中花草树木更是争奇斗艳,到处都充满了南方园林的精致和雅趣。 “夫人,当初苏喆少爷到这里,就说这里人杰地灵、风景雅致,夫人一定会喜欢。他把这方圆二十里的茶山和庄园全都买了下来。” 钱队站在山腰上,抬手一指。 目之所及全是苏璃的产业。 苏璃点点头,有钱的感觉真好。当初她为了对付柳絮,让苏喆到南方买茶山,没想到无心插柳,如今倒是成了他们的新家。 也不知道苏喆和宋慈怎么样了? 一路走来,南边丝毫都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百姓们还是各司其职安居乐业,好似那场在盛京人眼中岌岌可危的战争离他们十万八千里,还没今天晚上吃什么来得重要。 不过,看到这一幕,苏璃也很是欣慰。 裴珩他们带兵北上,和北邙人殊死拼斗,不就是为了保卫百姓们可以远离战火,安居乐业吗? 眼下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 裴珩,你一定要平安。 还有千千万万的战士们,你们也一定要平安。 等全家安顿下来,夜已经深了。 月光清冷,洒落在茶山上。翡翠般碧绿的嫩芽上,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细看下,还能看到一枚枚饱满的嫩芽上细长密集的绒毛。 露水已经下来了。 带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月光一照,宛若仙境。 如此美景,有人却无心欣赏。 卢姨娘披着斗篷,踩着月光来到后山,眼前一个黑影背光站着。 “裴珩真的昏迷不醒了?” 那人声音飘渺。 卢姨娘屈膝行礼,“是。我亲眼看到他被人砸在头上,摔下江水去的。他身边的那位神医也是这么说的。我看老夫人和一家子近日的表现,也不似有假。” “呵呵,没想到他好了这么一阵子,还是逃不过躺床板的命运。不过,裴珩和苏璃奸诈,过往的这一年坏了主人不少好事。若非她俩,主人如今的处境也不会这般艰难了。你还是要当心些,以防有诈!” “是!” “当初把你安排在老皇帝身边,是想要探得更多的情报。可没想到,老皇帝竟把你赏给了裴珩。不过,这样也好,主人正在伺机反扑,你盯着裴珩别让他再次坏了主人的好事。若是他有苏醒的迹象,就不惜一切代价!” 黑衣人一抬手,在月光下做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 “是!” 卢姨娘身子一抖,头压得更低了。 “我若是有消息,要如何找您?” 卢姨娘抬头,茶山上已经没有了身影。山风吹过,好似方才的对话不过是梦一场,只有月光清晖依旧。 茶庄里。 小翠站在苏璃跟前汇报,苏璃听完道: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别露出马脚来。” “是,奴婢告退。”小翠匆匆离开,回到房中继续装睡。 这边颂枝道:“夫人,这卢姨娘留在身边实在是个祸害,不如找个机会把她送走吧。” 苏璃何尝不知,可卢姨娘是景德帝明晃晃地送进裴府的,若是她死了或者失踪了,景德帝必然起疑。 裴珩眼下正在北境,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而且,她也需要卢姨娘时不时地给景德帝通风报信,好让景德帝安心。 只要她这里拖得越久,裴珩就越安全。 千里之外的盛京城。 景德帝看着书桌上的战报,眉头紧锁。 瓜州城破,再往南便是渭州。 北邙人若是再过渭河、破渭州,便会横跨一望无垠的河西平原,长驱直入进入邙山山脉,直接兵临盛京城下。 到时,大启就要灭国了。 第257章 皇帝想议和 “肃王到哪里了?” 御书房里,景德帝年迈的声音听着尤其沉重,如一记闷雷砸进殿内,听得众人心头跟着颤抖。 勇国公上前道: “启禀皇上,根据军报肃王殿下已经到了渭州,眼下正在紧急布防。只要将敌人阻隔在渭河天险之北,我军尚有一丝胜算!” 景德帝点点头, “渭河天险,易守难攻,是河西平原往北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了。传令给肃王,务必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是!” 勇国公应下,想了想又道: “皇上,肃王殿下虽英勇,但终究年轻。老臣实在担心……” 勇国公话没说完,一旁的永安侯便打断了他,道: “勇国公,肃王殿下虽年轻,但自古英雄出少年,更何况殿下还有林家几位将军在一旁辅佐,可谓是如虎添翼。你放心,用不了几日,定能听到前线传来捷报。” 林老将军听永安侯这般说,在一旁露出欣慰的表情。 肃王是他未来的孙女婿,这次上阵他将林家最得力的几位都给了肃王,有林家军的全力相助,肃王定能驱逐鞑虏,建立不朽伟业。 景德帝听了永安侯的话,也是频频点头。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出了御书房,勇国公对着永安侯没好气道: “你做什么拦着我!” 永安侯拖着他老人家到一旁,“勇国公,我要是不拦着你点,你就闯大祸了。” “呸!”勇国公侧头往一旁啐了一口,怒道,“这话我老子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不吐不快!对付北邙人,裴珩最有心得。若是让他率军北上,老子的心一百个放肚子里。皇上真是老糊涂了,放着好好的裴珩不用,成天猜忌这个猜忌那个,活该他…… ” 后面的话被永安侯一把捂住嘴巴,堵回了肚子里。 “我的勇国公哎!你不想活了,我女儿女婿一家还想活呢!” 永安侯拖着勇国公一路出了皇宫,回了永安侯府关上门说话。 “哎!” 勇国公长叹一声,恨恨地一掌拍在桌上。 “自从靖王死后,皇上便性情大变。他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裴珩大启早就风雨飘摇了。哎,自古忠臣良将徒无奈啊!” 见勇国公如此,永安侯道: “勇国公,皇上终究老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御花园里,崔相国正陪着景德帝在小石子路上散步。景德帝穿着特制的绵软单薄的鞋子,一步一步踩在凸起的石头上,石子刺激着他脚底的穴位,激起一阵一阵的疼。 这个法子,还是当初苏璃给裴珩复健的时候,顺大监从晋远侯府学来的。 走了好几圈,景德帝疼得呲牙咧嘴。崔相国赶紧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皇上龙体刚刚恢复不久,不易锻炼太久。”崔相国比景德帝还大上几岁,但精神却比景德帝好太多,看着倒是比景德帝还要年轻。 “朕是真老了,大病一场,一日日的不中用了。” 景德帝叹了一口气,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 “北方战事吃紧,若是渭河天险再守不住,相国,你说要怎么办啊?” 景德帝这一生平安顺遂,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年轻的时候,上头的几位兄弟争夺皇位、阴谋诡计、明枪暗箭,好不热闹,争到最后全都死光光了,最后就剩下他。 先帝众子中,他最平庸。 但也正因为平庸,所以一向安生立命,不参与党争,最后白捡了一个皇位。 要说这一生最大的坎坷,莫过于十一年前和四年前。 十一年前,有人举报大皇子拥兵谋反,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各位兄长们争夺皇位时候的血雨腥风,心里怕得要死的同时又对这个儿子恨得要死。 事发后,吕氏一族被杀了个干净。 四年前,北邙拓跋宏登基,挥师南下,势如破竹。 他又吓得半死。 如今,北邙卷土重来,他夜夜都做噩梦要成了亡国之君,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作为陪伴了景德帝几乎一生的崔相国,实在太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了。他递过来一杯茶,轻声道: “皇上,北邙人以畜牧为生,一生逐水草而居,所图不过是一日三餐能吃饱饭不冻死。此次南下,也只是为了钱粮。其实除了打仗,还是有其他办法对付他们的。” “哦?什么?快讲!” “皇上若是不想打仗,也可以议和。他们要粮草,咱们给他们就是了。北邙蛮子得了粮草,自然就乖乖的回去了。若是再不行,那边城苦寒之地,即便送与他们也无妨。” “……” 景德帝沉默不语。 崔相国又道:“皇上若是不好出面,老臣愿替皇上分忧。那拓跋宏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老臣去一封国书,与他晓之以理、言之以情,先探探口风?” 沉默许久,景德帝丢下擦汗的帕子,在顺大监的伺候下穿上鞋子,临走之前丢下一句话: “既如此,还等什么?” 崔相国忙跪倒在地,“臣遵旨。” 景德帝一走,德妃身边的宫女便悄悄出现,冲着崔相国行礼: “相国大人。” 崔相国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转告德妃娘娘,有些人既然上了战场,那便没那么容易回来了。娘娘放心,这大启的江山注定了是康王殿下的。” …… 随着北面战事吃紧,盛京城里往南边逃的人越来越多。城中富庶人家基本都拖家带口的走了,世族官宦之家,妇人小姐之流也都着手收拾细软准备去南边避避风头。 但同样,从北面逃进城的难民也日渐增多。 这些日子,盛京城东西南北几个城门进进出出的就没消停过。 往日熙熙攘攘最是繁华热闹的东西两市也变得无比的萧条。 惜春楼外。 九公主刚从马车上下来,一群等在楼外的乞丐便如苍蝇一般蜂拥而至,瞬间便将她围在了中间。 “这位贵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 “贵人,救救我的孩子吧。”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跪在地上,肮脏的双手拉住了九公主的裙摆,雪白的布料上瞬间留下了两个乌黑的手印。 “滚开!知道这是谁吗?” 几个婢女立马开始赶人。 第258章 大难不死 “公主,你没事吧。” 婢女们隔开乞丐,赶紧查看九公主有没有事。 “大胆刁民,惊扰公主尊驾你九个脑袋都没得砍!”婢女们簇拥着李薇,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听闻是公主,吵吵嚷嚷的乞丐们全都没了声响,纷纷匍匐在地上求饶。 虽已开春,但天气仍然很冷。 这群乞丐一个个衣衫褴褛,肮脏又破碎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蓬头垢面的样子更像是刚从粪坑里捞出来的,身上不知藏着多少虱子跳蚤,全身上下就剩下一双眼白是白色的了。 九公主下意识的就往后缩了一下。 正在这时,惜春楼的掌柜带着人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喊道: “各位乡亲们,我家主人在旁边设了粥棚,大家去那边排好队。不要着急,全都有。” 听说有免费的粥喝,跪在地上的乞丐们哪里还顾得上李薇,哗啦一下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净。 “让公主受惊了。” 掌柜的赶紧迎上来,护着李薇往里走。 “掌柜的,几日不来,怎么门外多了这么多乞丐?” 李薇边往里走边问道。 掌柜的忙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些不是乞丐,全是从北面逃难来的百姓,就这几天陆陆续续的多了很多。长公主命我等从今天起,搭设粥棚救济他们。” 李薇若有所思。 上了楼,进了雅间。长公主正站在窗口凭栏眺望,听到李薇进门的声音,长公主幽幽道: “这里曾经是盛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行人车马熙熙攘攘,拥堵问题一度让东市令十分头疼。” “当初还是借父皇微服私访,看到了苏记的办法,又请苏璃出谋划策,才整治了这东市西市的拥堵问题。” “可眼下,昔日繁华景象早已不再。” 春风吹过,吹起窗边帘子上的银铃叮咚。 李薇道: “皇姐,我能帮忙做些什么?” 长公主闻言,慈爱地看了李薇一眼,拉着她坐下: “我已奏明父皇在护国寺开辟济世院,救助北面逃难而来的难民。届时将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你若有心便来帮我吧。” “是!” 李薇很高兴能和皇长姐一起做事。 “长姐,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看着李薇跃跃欲试,兴高采烈的走了,长公主扭头问芳姑道: “苏璃她们已经到临安府了吗?” “到了。裴夫人说日前已经在临安府安顿下来,一切都好,请公主不必挂怀。另外,今日一早,苏记的大掌柜还送来了这些银票。” 芳姑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递给长公主。 “来人说,裴夫人预感盛京城中将有大批难民涌入,这些银两是她给殿下您用于救济灾民的。再者,她也已经给城中所有苏记的掌柜通过气,但凡要用钱用粮或者是要用人,长公主殿下只管吩咐,苏记在所不辞。” 长公主捏着那叠厚厚的银票,听着这些话,心中百味杂陈。 她知道苏璃颇有些产业,那些产业生意也都还不错。可她没想到的是,苏璃竟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给她。 “我总算是知道,裴珩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了。” 长公主自嘲地笑笑, “父皇虽答应让我办理济世院,但却也坦言国库出不了一文钱。日前,我还为了这件事情发愁呢,苏璃像是未卜先知,便让人送来了这么多银子。这些事情,她完全可以以苏记的名义去做的,却把这美名给了我。” “公主和裴夫人一样,都是菩萨心肠,忧心百姓的好人。” “行了,别贫了。有了这些钱,济世院的事情就能着手办起来了。” 惜春楼下的粥铺连着设了几日,便挂出一块牌子,说是长公主在城外护国寺开设了济世院,凡是北面逃难来的百姓,都可以去护国寺。 消息传开,盛京城里的乞丐、流民一时间便少了许多。城中的治安压力也小了很多,但依旧没有热闹多少。 倒是护国寺,一下子人声鼎沸起来。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别急,都有!” 九公主绑着襻膊,站在一口大锅面前,亲自持勺舀粥。这些日子,她日日都在护国寺帮忙。 曾经,她以为大启朝国富民强,直到亲眼看到了这么多难民后,她才知道苍生多艰、百姓多苦。 虽每日劳累地倒头就能睡着,但她内心从来没有这般充实和开心过。 唯一难过的是,哀民生之多艰,奈何自己力量有限。 不过,她也想办法尽自己的全力,能帮一个是一个。 队伍中,一个瘦猴子一样的小子端了一碗粥,急匆匆的穿过人群跑到一处相对人少的角落里。 “廖大哥,喝粥。” 瘦猴子扶着墙角一人起来,那人面色黑红,满面风霜,唇色惨白,一看就有伤病在身,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他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墙壁上慢慢地喝着眼前那碗粥。 才喝了几口便停下,把剩下的粥推给了瘦猴子: “你喝。” 瘦猴子又推了回来,、 “廖大哥,我喝过了,这是给你拿的。放心,眼下咱们逃进了护国寺,每人每日都能喝上两碗粥和一个馍,不会饿死了。方才,我在前面还听说,长公主殿下请了很多郎中来给大伙儿看病,廖大哥,你的伤有救了。” 姓廖的汉子点点头,把剩下的粥喝完躺下继续睡,不一会儿就做起梦来。 梦里,城墙外的敌人密密麻麻地攻了上来,他手持大刀不知劈死了第几个,终于力竭跪倒在地。 不远处,镇北侯的身影同样摇摇晃晃。 就在这时,城楼下传来喊叫: “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是凉州的赵将军!” 画面一转,他和一众伤员都坐在府衙的院子中。 凉州的援兵一到,他们这些伤员便全都撤了下来,他身上中了无数刀,忍着痛给自己包扎伤口。 身边的兄弟还说,“廖副将,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可话音刚落,就冲进来一伙穿着黑衣斗篷的人,手起刀落将院中伤员就跟砍萝卜一样砍杀了个干净。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个说必有后福的兄弟甚至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微笑,就这样倒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也被人当胸一刀。 所幸他先天和人不同,心脏长得偏右一些,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可也正因如此,他听到了那场骇人听闻的对话。 第259章 要她回心转意 …… “廖大哥,廖大哥?” 瘦猴子的喊声在耳边响起,他从噩梦中惊醒,抬眼看,寺中的光线明显暗了一些,阳光已经爬到了他的脚边。 “廖大哥,大夫来了。快让他给你瞧瞧。” 瘦猴子在一旁扶着他,指着朝他走过来的一个郎中,门边上还站着一个仙女一般的人物,夕阳落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粉,看着像护国寺里那座高高坐着的菩萨。 他听别人喊她九公主。 “你这是刀伤啊!” 大夫的惊呼唤回了他的意识,大夫扒拉着他的胸口看了一眼伤口,倒吸了一口大大的凉气, “你这刀伤不轻啊,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廖副将一敛目,低声道: “我本是山中猎户,不小心碰到了北邙人。路上采了些草药勉强敷着,吊着一条命罢了。” 也不知那大夫有没有信他的话,只定睛看了他两眼,道: “你小子命可真大,不过你身上的伤实在有些复杂,我暂时也只能给你上些金创药包扎一下伤口,要想治好还得好好清创上药。你且再熬上一夜,我明日带齐了工具和药再来找你。” “多谢!” 大夫给他处理了伤口,又留下一副汤药嘱咐瘦猴子煎服,就去给其他人看病去了。 九公主站在门口,看着里头难民们心中很是难受。 护国寺作为皇家寺院本就外风景宜人,眼下夕阳西下,照得整座山头金灿灿的,可她根本就顾不上看。 此时,就见台阶下缓缓走来两人。 其中一人穿着一袭青衫,飘逸俊秀,只是脚步却略显漂浮,走上两步便要歇上一歇,更要靠着身边的人搀扶着。两人一边走,还一边抬头在人群中找着什么。 九公主一愣。 来人正是澹台亭。 台阶上下,四目相对,有短暂的失神,九公主快速移开目光,带着人朝着寺庙后的禅房走去。 “公主!公主!” 台阶下的澹台亭突然大呼,可叫了两声便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不过还是坚持着,让东来扶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朝着禅房方向追来。 “公主,你等等我!慢点走!” 自从被澹台家赶出来,澹台亭就被九公主捡回了府中,总算捡回一条命。 他喘着粗气追到禅房门口。 门口有一队侍卫把守,把他拦在了外面。澹台亭站在禅房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轻轻叩响院门。 “公主,你把门打开。我有话对你说。” 门内的九公主眉头紧锁,并不想同他说话,一挥手让丫鬟回话。 丫鬟站在窗口对着外头喊道: “公主殿下累了,你回去吧。” 闻言,澹台亭倒是舒了一口气,好似放下心来,他抵在门边温声道: “公主,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看到公主多日不曾回府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上山来看一下公主。看到公主无恙,也就安心了。” 李薇听他这样讲,眉头倒是松开了一些。可一想到过去他对自己做过的种种,自己因为他受过的苦痛,心中便泛起一阵恶心。 “公主,山上清苦,方才远远看了你一眼,便知你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带了一些糕点,是我亲自下厨照着桂月楼的样式给你做的,全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 澹台亭又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头的动静。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门内道: “既然公主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回去了。糕点我放在门口了,另外夜里风凉,公主要是出门记得多加一件衣裳。” 说罢,三步一回头的靠在东来身上走了。 听门外没了动静丫鬟这才打开门,看到地上果然放了一只食盒。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呸!” 丫鬟提起食盒就要扔,就听身后李薇轻咳一声走上前来,她伸手接过食盒,打开。 见盒内是几样糕点。 做得并不是十分精致,但还是能看出就花了不少工夫和心思。 李薇确实爱吃这些糕点。 以前,澹台亭每次进宫都会从桂月楼给她带这几样。 可,那是以前了。 眼下她看到这些糕点,心中想到的却是,为了这几盘小小的糕点,要用掉多少精面、多少牛乳,多少酥油,多少贻糖,而这些又能换多少米面,能熬多少稀粥,若是换成粗布又能做多少件衣裳? 澹台亭的身影已经走远彻底看不见了,她啪的一下合上盖子道: “好好的糕点,扔它作甚?” 丫鬟闻言,还以为公主对澹台亭余情未了正要出言相劝,便听李薇道: “拿去前头给孩子们分了吧,他们长这么大只怕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丫鬟眼睛一亮,屈膝应了一声“是!”便脚下生风送了过去。 转角处,澹台亭看着这一幕,苍白又有些病态的脸上眉头挑了挑。 李薇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一旁,东来担忧道: “公子,公主并不领情,这可如何是好?” 澹台亭扯了扯衣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不急,慢慢来,有些情分不是说没便没了的。方才她终究没舍得把我送她的糕点丢掉,就说明她的心里还是对我有情的。我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回心转意,重新爱上我的。” 被搀扶着慢慢下了台阶,看着道路两边密密麻麻的难民,澹台亭又轻声道: “主人已经在北面起事,咱们在盛京城就要帮他盯紧了各方的动静。重新抓住李薇的心,既能祝我东山再起,也方便我获得更多情报。” 东来点头附和。 “走吧,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回去。今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府中有一颗早桃已经开了,明早正好采些桃花做成鲜花饼。” 澹台亭一瘸一瘸的下山去了。 …… 渭州。 忽如一夜春风来。 渭河上游冰雪融化,近日河水暴涨,河面一下子不知宽了多少。 看着宽阔的渭河水面,以及远处渭河南岸驻扎的大启军营,拓跋娆眉头紧锁。 “就差几日!若是早到几日,此刻本帅就已经杀到渭河对岸去了。眼下河水暴涨,想要过河更是难上加难了。” 拓跋娆一鞭子抽在岸边的沙石上。 “元帅,听说对面大启此次领兵的是他们的七皇子肃王。” 手下汇报。 “什么肃王!本帅从未听过这号人物!放眼整个大启,唯有裴珩一人可堪入本帅的眼。哼,不过好在大启的老皇帝昏聩老迈,放着裴珩不用要用这个什么肃王!果然是天要亡他大启!” 拓跋娆翻身上马,对着属下厉声喝道: “叫各部将领到本帅帐中议事!十日内,本帅要打过渭河去!” …… 南岸,肃王率众也正在帐中商议攻守策略。 第260章 两军对垒 南岸。 大启军营帅帐中,肃王正对着地图发愁。 五日前,他率兵及时抵达渭州,并迅速在渭河南岸建立布防。眼下,虽利用渭河天堑把北邙人暂时阻挡在了北岸,但是面对北邙二十万大军,大启军队同样无法渡过渭河北上。 两军在渭河南北形成了对峙之势。 谁都奈何不了谁。 这几日,军中众将领纷纷献计、众说纷纭,吵得不可开交。有说强渡的,有说去上游凿开河堤放水的,都被肃王一一给否决了。 渭河,已经是大启最后一道防线,绝对不容有失。 强渡无法保证胜利,若是凿堤放水北岸和下游将会是一片泽国,虽然能重创敌人,但百姓同样要遭殃。 可按兵不动,帐下的将士们又纷纷在心里揣测他的能力。 正心中烦恼,便听帐外心腹道: “殿下,衍之先生到了。” “快请!” 肃王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冲着门口就迎了上去。 帘子一掀,裴珩一身青色长衫身披鹤氅,头发半梳于脑后绑了一条青色发带,手中摇着一把羽扇,唇上续了几搓小胡子闪亮登场。 肃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手一挥屏退左右: “营帐外百步戒备,不得有任何人靠近。” “是!” 见左右退下,肃王这才出声喊道: “先生,您怎么才来?可是又、又为何这副装扮?若不是知道您化名衍之先生,我都认不出您了。” 裴珩手持羽扇,抖开鹤氅,又伸手摸了摸有些连自己都有些陌生的面孔和小胡子,慢悠悠道: “怎么?不好看?” 肃王皱着眉头转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 裴珩这一身装扮和他原本英姿勃发的武将形象实在天差地别,再加上他又刻意改变了眉眼、颧骨、发型、衣着,甚至声音、行为举止等,眼下站在肃王面前的就完完全全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他本身条件就很好,眼下看着就是一个风度翩翩、学富五车的中年书生、谋士形象。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顺眼。 “呵呵,这可是拙荆特地给我设计的造型,你不喜欢没关系,拙荆喜欢就行。” 闲话少说,裴珩正了正色,捏着羽扇郑重对着肃王施施然行礼: “在下谋士苏衍之,拜见肃王殿下。” 肃王一愣,忙托着苏衍之的手肘起身。 “先生无须多礼,快来帮我看看有何破敌良策!我苦等先生多日,接下来就看先生大显身手了。” “定不负殿下所望。” “走,去渭河边看看。” 两人走出帅帐,肃王看到远处一个小兵正拖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铁锅,那小兵使出吃奶的劲艰难往前走。 看着那小兵呲牙咧嘴的样子,实在有些眼熟,可一下子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算了,摇摇头,翻身上了近卫牵来的马带着苏衍之往河边驶去。 …… “啪!” 茶馆里,说书先生一记惊堂木,开始口若悬河地说起四年前,裴大将军大破北邙妖女,退敌三千里的故事! “北邙妖女会妖术,她于阵前斩杀三千头三牲六畜,霎那间阵前妖风阵阵,卷起万里黄沙滚滚,朝着我军阵营席卷而来!” “呼!” 茶馆二楼的隔间里,发出一声惊叹。 里头的几人各个表情严肃、捏紧拳头,好似自己此刻就在战场上,面对着北邙妖女的妖术不知所措。 “娘亲,这妖女这般厉害,竟会呼风唤雨!这可怎么办啊?”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个年轻的夫人跟着道: “是啊,要怎么办呢?” 隔着屏风,隔壁一个贵妇“呸”的吐出两片瓜子壳,探出头来往这边看了一眼。 就见一位年轻夫人坐在椅子上,十分端庄,气度更是不凡,穿的戴的都是临安府最时兴的款式,眉眼间有些许高高在上看淡一切的娴静和高贵,一看就是名门望族里的当家夫人。 她的旁边,坐着一位年纪稍大却也是很美艳却很是清高的小妇人,举止间却对那年轻夫人十分的恭敬。看着像是家中小妾。 年轻夫人身边,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那女娃娃长得很是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睛。 两大一小三个主人,夫人身后还站着两个两个清丽的婢女,隔间外头还有两个带刀的侍卫。 瞧有这气度和这架势的,定是名门显贵。 妇人瞬间就对隔壁这桌客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扒开屏风探过头来,吴侬软语道: “这位夫人,您是京里来的吧。” 苏璃闻言转头。 见也是一位身份不俗的夫人,长得珠圆玉润肥嘟嘟的很是富态,便点头打了声招呼,又和善一笑, “是啊,来了快半个月了。” “难怪你没听过裴大将军大战北邙妖女十天十夜、破她妖术、斩杀妖兵百万、打得妖女跪地求饶、最后灰溜溜滚回草原的故事。这说书先生啊,每天这个点在这茶馆说书,这个故事都说了三年了,每次都虚张声势,哄得人一愣一愣的,都是骗骗你们这些外地来的。你放心,很快裴大将军就要反攻了!” 妇人见苏璃应答,一下子就更热情了。一挥手,让自己这边的下人撤了屏风,搬了凳子往这边挤过来,为表热情,还叫人把自己桌上的糕点都搬了过来给喜姐儿, “小侬侬,尝尝,这是本地特色糕点,姨姨请你吃,可甜可好吃了。” 喜姐儿见苏璃点头,马上捏起一块塞嘴里,笑得眉眼弯弯, “谢谢姨姨!姨姨,我的坚果,也请你吃!” 喜姐儿嘴甜地推着眼前的几碟坚果过去,请那妇人吃。 妇人直乐呵,就差上手摸摸喜姐儿的胖脸了,更是比划着开始给苏璃讲裴大将军的故事。 显然,她听了很多遍。 每次她都赶在说书先生前,把下一段剧情讲完。听到说书先生同她讲得几乎差不离,她便很是满足的露出一脸笑来,还拍着掌大叫: “瞧瞧,瞧瞧,我说吧!” 苏璃倒是没什么,陪着笑笑。但她身边的卢姨娘却是皱起了眉头。她可不喜欢剧透鬼! “啪!” 楼下又是一记惊堂木。就听那说书先生道: “欲知后事如何,但听下回分解。” 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可台下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众人还是自顾自的喝茶嗑瓜子,该干嘛干嘛。 这故事初时听着确实振奋人心,可架不住天天说天天听啊! 许是同一个故事听多了,也没什么人给赏钱,甚至还有客人开始嚷嚷: “喂,我说,你成天就这一个故事,倒是换一个新鲜的啊!” “就是!这都是什么老掉牙的陈年旧事了。裴将军再英雄,可现在北邙妖女又卷土重来了,怎么听说他却带着娇妻美妾跑了?这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听说他南逃的时候,被人砸破了脑袋掉水里,昏迷不醒了。真是活该!” 一时间,茶馆里说什么的都有。 方才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喜姐儿,此刻一脸怒气,支起身子挥舞着小胖手就要冲出去维护自己的父亲,被苏璃拿起一块糕点堵住了嘴巴。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指尖,对颂桃道: “我觉得这故事说得甚好!赏!” “是!” 颂桃拿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出去,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台,将钱袋子放在了说书先生的桌前。 苏璃站起身,同那妇人告别。又同喜姐儿道: “喜姐儿,故事也听了,糕点也吃了,走吧,咱们去书局找哥哥了。” “好,娘亲。” 喜姐儿一嘟嘴,乖巧地牵着苏璃的手往外走。 哪知刚走出茶馆,那说书先生就追了上来。 “这位夫人,请留步。” 第261章 他乡遇故人 苏璃站在马车前,堪堪停住了脚步。 回身就看到一个书生,看着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发髻上绑了一根半旧的青色发带,身上,穿着同色系的粗布青色长衫,半新半旧已经洗得发白。容貌很是清秀身姿也很挺拔,看着不像说书先生,却像是书生。 眼前人的这一身,立刻让苏璃想到了她给某人设计的造型,会心一笑,道: “何事?” 书生冲着苏璃深深行了一礼,道: “这位夫人,您给得太多了。” 说罢,从钱袋子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放进手心,其余的双手奉上还给苏璃。 苏璃没有接, “先生故事说得极好,这是赏钱。” 那书生呵呵一笑,将钱袋子往颂桃手中一塞, “夫人见笑了,在下就会讲这么一个故事,往日里还能勉强糊口饭吃,不过最近……” 最近随着裴珩的名声越来越臭,听他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少了,有时候还要承受一些客人的辱骂。 “不瞒夫人,今天是我说的最后一场了,明日就要重新找活了。” 说书先生又作了一揖,转身的同时潇洒地一卷衣袖,扔了扔手心那块碎银子,道: “嘿,很久没吃顿好的了,今日正好加餐!” 看着书生洒脱的背影,苏璃一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想到她和裴珩为了掩人耳目不惜自污其名,却连累了这书生丢了饭碗。 倒是一场奇妙的缘分。 “夫人,他倒是不贪心。这么多银子愣是没要。” 颂桃撇撇嘴,和颂枝两个一起扶着苏璃小心上了马车。 卢姨娘却磨蹭着不上车,站在下面道: “夫人,难得进城一趟,我想到处去逛逛,还请夫人允许。” 透过帘子,苏璃一笑。 “去吧,看见什么喜欢的也给自己买几样,若是晚了就自己叫辆车回来便是。” “是!” 卢姨娘带着小翠送苏璃的车离开,转身就融入了繁华热闹的街市中。 马车转过一个弯,苏璃对着颂枝递了一个眼神,颂枝掀开帘子吩咐了一声,一个侍卫已经悄无声息的远远跟上了卢姨娘。 “娘。” 走进书局,就看到欢哥儿从一堆书籍中探出头来。 “欢哥儿,可找好要哪些了?” 苏璃一边走,一边翻着书。 “好了。” 欢哥儿一指柜台上厚厚的一叠书,又扬了扬自己手中正在看的一本,对掌柜的说: “再加上这本。” “好嘞!” 掌柜的高兴地应一声,动作麻利地结了账,还亲自抱着书送上了马车。 “娘,这一套是给您挑的。” 欢哥儿从那一堆书里抽出一小叠递了过来,连带着方才正在看的那本。 苏璃十分诧异,到底是些什么书还能劳烦儿子给她买书看? 一看封皮,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嫡女自救指南:消失的小妾》 “这……这……” 苏璃嘴唇颤抖,拿着这套书激动了……她还没顾得上说话,就听欢哥儿自言自语道: “名字虽然恶俗了一些,里头的剧情和招数也粗鄙了一些,但不失为一种参考。娘,您反正很空,刚好可以拓展一下思路。” 顾不上看内容,苏璃首先翻找起作者的名字来。 “一条烂黄瓜?!“ 这满屏的熟悉感,苏璃赶紧掀开帘子喊道: “回去,回去!”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书局重新驶去。 书局里,苏璃她们前脚刚走,一个青衫的书生后脚就踏了进来。掌柜的一见他,笑着就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道: “黄老弟,你来得正好。你的那套书今日被一位贵人全部买走了。没想到,这么恶俗的书竟还真有人看。” 青衫书生正是那茶馆里说书的,闻言他也很是惊讶,不相信地走到书局的角落里,只见之前丢在那里落灰的那套《嫡女自救指南:消失的小妾》果然不见了,地上还留了一个清晰的印子。 “喝,还真有人识货。” 黄亦文自嘲地摸了摸额头,漂亮修长的手指顺着青色发带一路摸了下来。 “你这套书啊,丢在这里都三年了。要不是看在你死去老娘的面子上,我都要拿去当柴火烧了。好了,这是卖书赚的银子,我也不占你便宜,去掉寄售费,这些都全给你。” 掌柜的从匣子里摸出几锭碎银子塞给了黄亦文。 黄亦文有些激动,接过银子后又从里头拿出一锭还给掌柜的,道: “掌柜的,这些年承蒙您照顾,这是谢您的。我最近正在写另外一本,已经快有一卷了,拿过来放在您这里继续售卖如何?” 掌柜的收了钱,苦笑道: “行吧,你爱写就写。不过,黄老弟啊,听说你说书的活已经黄了,你再不找个活干就要饿死了。” “知道的,知道的。” 黄亦文收了他第一笔稿费,很是兴奋。迫不及待的就要回去继续写他第二本书。 掌柜的笑着摇摇头。 “读书人啊,真是看不懂!饭都快吃不上了,还写书。写了也没人看!” 话音刚落,方才出手阔绰的那位贵夫人便带着一群人去而复返。 “掌柜的,您可知这‘一条烂黄瓜’是谁?” “怎的?” 掌柜的一脸紧张,下意识的捂住了钱匣子。 这该不会是刚买了书就反悔要退吧? 那不可行! 他可是把钱都给黄亦文了。 苏璃见他一脸戒备,忙道: “掌柜的莫怕,我纯粹是欣赏他的文采,想要见他一面。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 话音刚落,颂枝就递上了一锭银子。 看到那么大一锭银子,掌柜的眼睛都亮了。 “好说,好说。一条烂黄瓜啊,哦,黄亦文,他就住四条巷子,出门左转走到底,左转再右转,看到最破最旧的那家就是他家了。” “多谢!” 苏璃问到地址,脚不点地的就走了。 掌柜的咬了一口那锭大银子,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嘿,姓黄的难道真要发达了?这是被贵人瞧上了呢!” 苏璃一行人左转右转,果然在巷子里看到了一户最破最旧的人家。 隔着漏风的柴门,半人高的破落矮墙,就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书生,提着毛笔正在奋笔疾书。 俨然正是方才在茶馆刚分开的那个青衫书生。 第262章 北面形势 院中墙角一颗桃花开得正盛。 一阵春风吹过,粉色桃花花瓣随风飘落,洒了黄亦文一肩。 可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剧情中,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反应,好似以他为中心存在着一个透明的结节。 看着奋笔疾书的黄亦文,苏璃转头就走。 “夫人,您不是要找他吗?怎么都到门口了,又不进去了?” 为什么? 苏璃上了马车,直到坐定,心情还是请十分的复杂。 这个黄亦文极有可能也是穿越者。 按照常理来说,穿越者怎么可能会这般落魄?他们不是动不动就会造冰、造武器、再不济同她一样经商也是可以的。 可看黄亦文的处境,显然并不好。 还是先看看情况吧。 也不知道黄亦文是好是坏,是敌是友?万一他是个坏人是敌人,自己贸然上去相认岂不是要坏事? “没事了。我纯粹是看中他的文采,想要看看能写出这么精妙绝伦的话本的是什么人。眼下看到了,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罢了。” 苏璃这么说,有人可不信。 欢哥儿瞅了瞅娘亲,娘亲当初看到孙先生都走不动道,显然娘亲很喜欢这种翩翩书生,对这一类的男人简直就是没有丝毫抵抗力。 方才娘亲站在墙外看那黄亦文,分明眼睛都看直了,说单纯欣赏他的文采这话也就骗骗喜姐儿那样的小孩呢! 那套《嫡女自救指南:消失的小妾》哪里来的文采?全篇白话倒是通俗,可着实粗鄙,要不是看在里头写了一些对付小妾的招数,他也不会买来给娘亲看的。 欢哥儿抬手扶额。 这算不算是自己引狼入室? 爹不在身边,娘亲可不能移情别恋啊! 三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马车一摇一晃让人昏昏欲睡。 喜姐儿玩了一天有些累了,趴在欢哥儿的膝盖上睡着了。 春风拂面,叫人心旷神怡。 出了闹市区往西,马车便开始进山。一路上鸟语花香,绿荫如盖,满眼都是五彩斑斓的绿,其中穿插着各色春花。 又行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 漫山遍野的茶园便出现在面前,一层一层整齐地叠在山坡上。 正是采茶农忙时节,采茶妇人指尖翻飞,嫩叶坠入竹篓发出簌簌的声音。远处半山腰的庄园露出飞檐一角,檐角的铜铃被山风撞响,清脆又舒缓。 回到家,苏璃便进了书房。 钱队已经在书房等侯多时,他一身风尘仆仆,见了苏璃便起身道: “夫人,粮食、布匹还有药材都已经送到长公主手中。长公主还让小的给你带好,说夫人提供的这批物资着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继上次给长公主送信送钱后,苏璃在江南又购买了一批粮食、布匹和药材,都是难民急需的。以商队南北贩卖货物为掩护,将物资送到了长公主手中。 如今盛京城里,米面价格暴涨,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这么多粮食。 这些物资若是运到盛京城,高价卖出,苏璃定能大赚一笔。 可这种发国难财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 “知道了。京中形势如何?”苏璃问。 钱队答道:“自从肃王屯兵渭河南岸,北邙人南进的步伐便停了下来。北邙人过不来,咱们的队伍也过不去。眼下,两军都在渭河沿岸僵持着。” “这对于我们来说倒是好事。” 苏璃泡了一壶茶推给钱队,示意他坐下慢慢聊。 “肃王的军队背靠南启,钱粮补充都比较方便。倒是北邙,战线拉得这么长,粮草是个大问题。北邙若是不退兵,那么只怕近期将会有一场大战。” “不错。不过……” 钱队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言语,“小的听侯爷说,朝廷眼下有要同北邙议和的言论出来。侯爷说崔相国已经同北邙皇帝拓跋宏接上线了,以他为首的主和派最近很是活跃。” 苏璃陷入了沉思。 自古作战,都逃不过主战和主和两派。 崔相国是康王的表舅,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康王的利益。 原本,肃王离京苏璃便担心康王在背后趁机捣鬼。当初形势危急的时候,大家伙还能一致对外,现在形势稍微得到一些缓解,康王就开始跳出来作怪了。 得告诉前线的裴珩和肃王,让他们有所准备才好。 “夫人,另外您让我找的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安置在城中。” “好知道了,我会让连城去接管。另外,钱队,我准备了一批物资要送往渭州,你要再辛苦跑一趟了。” “夫人说的什么话,小的这就接了物资准备出发。” “夫人说得什么话,小的这就接了物资准备出发。” “好!” 苏璃也心疼钱队他们这一众兄弟,这段时间南北来回地跑。眼下刚到临安府,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要往渭州去。 “颂枝就在门外,你出发前同她见上一面。” “不用!” 钱队笑着拒绝,“见了就免不了再说上几句话,战场上争分夺秒刻不容缓,小的这就走了。等回来再去讨她一顿打吧。” 说罢,扯了扯衣摆站起来就准备走。 “对了,父亲那边可有阿喆他们的消息?” 钱队摇摇头。 永安侯和秦氏也日夜担心着苏喆少爷和宋慈的安危。但北路通信断绝,他们两个就像是泥牛入海,至今音信全无。 “去吧!” 苏璃摆摆手,深吸一口,只能安慰自己,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钱队匆匆出了书房,便看到站在廊下的颂枝。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终究还是将一肚子要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去。 眼神缱绻,钱队心一狠转身离开。 颂枝站在廊下看着他背影离开,突然才想起什么,转身跑回房间捧了一身衣裳鞋袜追出来。 一直追到山庄门外,可春光灿烂的山道上,哪里还有钱队的身影? 再说卢姨娘,她带着小翠在街上东逛西逛,买了很多东西。直到快日暮的时候,才转身对小翠道: “今日逛得也差不多了,你去雇一顶轿子。我在这家酒楼坐会儿,你等会儿回来接我。” 打发走小翠,卢姨娘抬脚进了酒楼。 “天字一号房。” “好嘞!这位夫人,这边请。” 小二带着卢姨娘上了二楼天字一号门口便退下了。 卢姨娘一进门后,看到里头已经坐着一个黑袍人。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留下暗号唤我来此所为何事?” 第263章 偶遇钱夫人 黑袍人一指桌子对面,示意卢姨娘坐。 “你可是如今北面形势?” “略之一二。” 到了临安府后,苏璃便带着全家在茶庄深居简出,几乎过起了隐居的生活。日常里,就是照顾裴珩起居,照看孩子们的饮食读书。只有老夫人和三叔母隔三差五的上山来坐坐。 她们倒也聊一些北面的事情,但不多。卢姨娘跟在旁边听着零星半点儿。 黑袍人看起来情绪不高,周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让人很不舒服。听他道: “北面的形势对主人不利。眼下若要继续南进,主人就要大量的钱粮。我正在想办法,需要你的配合。” 卢姨娘一震,忙低头行礼: “但凭主人吩咐。” “今日和你们在茶馆偶遇的那位夫人,姓钱,是临安府首富钱家的当家主母,临安府的粮食生意基本都被钱家所垄断。她家在临安府颇有实力和威望,你若是能想办法让她带头给朝廷捐钱捐粮,我就有办法让这一大批钱粮转运到主人手中。” “好,此事我来想办法。” 卢姨娘应下。 黑袍人又道: “今后有什么消息就来这间祥福酒楼。” “是!” 接了任务,卢姨娘便转身下了楼。偏巧在楼梯口遇见了钱夫人。 “这、这不是方才的小夫人吗?” 钱夫人很是热情的一把拉住了卢姨娘。今日她出来逛街,难得碰见个合心意的人,正要和苏璃正式递上拜帖认识,结果人抬脚就走了,连个姓氏都没告知。 她还正遗憾着呢,结果转了转又在这里遇见了卢姨娘。 钱夫人拉着卢姨娘高兴道: “瞧瞧,瞧瞧,这就是缘分了。小夫人,你家夫人呢?可是在楼上,我正想结识一下。可否引见?” 卢姨娘被钱夫人撞了个正着,一颗心迅速冷静下来,扬眉一笑: “这位夫人,我家夫人已经回去了。我也正要回去,只是这个点不好租轿子,婢女去了多时还没回来。” “哎呀,你遇着我啦,还租什么轿子哦。” 钱夫人一挥手,指着门外镶金包玉的豪华马车道: “走,小夫人若是不嫌弃,我亲自送你回去。” “这如何使得?” 卢姨娘话里虽在拒绝,但心里巴不得立马结交上这位钱夫人。 恰巧这时候,小翠回来了,说没租到轿子。 “这个点车马行的人都换班吃饭去了,租不到的。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钱夫人一把挽着卢姨娘的胳膊便上了马车。 夜幕低垂。 茶山上清风徐来。 钱夫人的马车叮叮咚咚行驶到茶庄门口停下,钱夫人和卢姨娘先后下了马车,就见钱夫人站在茶庄门口转了一圈,道: “呀,原来这半山茶庄是你家夫人买下的呀。听说买家姓苏的!” 这一路上,卢姨娘刻意讨好钱夫人,两人已经十分的热络,闻言,卢姨娘道: “不瞒钱夫人,我家夫人正是姓苏。夫家正是裴珩裴大将军。” “裴将军!”钱夫人闻言眼睛瞪得很大,拉着卢姨娘,“白天在茶馆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家夫人气度非凡、非富即贵,却没想到竟真是裴将军的夫人。你不知道,我可崇拜裴将军了,他的故事我隔三差五便去听一回,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听说他病了,我可担心了。” 卢姨娘讪讪一笑,尴尬道: “钱夫人,这实在有些为难我了。” “对对对,是我唐突了。你放心,我回去就准备拜帖,明日正式来拜访。” 能遇见自己的偶像,钱夫人心潮澎湃。匆匆和卢姨娘道别后便下山了。 卢姨娘扯了扯裙子,看着远去的马车,回身朝着主院走去。 主院里静悄悄的,空气中飘着一贯的浓浓的中药味道。 房间里,苏璃坐在榻上陪喜姐儿玩,李嬷嬷拿着针线正在做小衣裳,欢哥儿坐在床前正给裴珩念书。 裴珩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地躺着。 卢姨娘细细看了一眼,裴珩好似又瘦了不少,被子底下的身子显得更加消瘦单薄。 见卢姨娘进来,方才还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房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李嬷嬷没好脸色的将衣裳往竹篓里一扔,冲着喜姐儿道: “喜姐儿,走了。该睡了。” 欢哥儿也合上书本,放在床头对着裴珩行了一礼道: “爹,今日就读到这里。我明日再来念书给您听。” “娘,我回房看书了。” “去吧。” 苏璃见所有人避卢姨娘如避蛇蝎,心中笑笑,让颂枝给卢姨娘上了一杯今年的新茶。 “都买什么好东西了?逛了这么久?” 卢姨娘面露羞涩,低头道: “妾十五岁便进宫去了,在宫里一待就是十年,这外头的花花世界实在没怎么见过。今日难得出门,竟逛得忘记了时辰。让夫人见笑了。” 倒是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苏璃一向对她和善,笑道: “也是我大意了,只道将军要静养,我自己又怀着身子不大愿意走动,反倒是拘束了你。” “夫人对妾极好,并没有拘束妾。不过夫人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了。昔日妾在宫中,但凡有娘娘们怀孕,太医都会劝说,让她们在三个月胎相稳定后多出去走动走动。太医说了,这有助于日后生产。夫人,您如今已经快五个月身孕了,外头春光大好,确实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苏璃闻言,偏头看向床上的裴珩,轻叹一口气道: “哎,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将军他……” 卢姨娘赶紧道:“妾以为,将军这种情况更要多在外头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多听听外头的声音,这样或许对将军的病情有好处,哪天将军就醒了呢?” 看着卢姨娘一脸期待,苏璃挑了挑眉。 “你说的也对。我会好好考虑的。” “今日天色不早了,那就不打扰夫人和将军歇息了。妾告退。” 等卢姨娘一走,颂枝便道: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卢姨娘今日又是打得什么算盘珠子?” 苏璃笑而不语,“跟踪她的人回来了吗?” “回了。” 话音刚落,屋子外头的夜色中就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侍卫将卢姨娘一路的行踪告知,苏璃伸手将面前的那本书翻了一页,道: “呵呵,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今日一味地劝我出去,又私下结交钱夫人,定是有她的盘算的。且看她接下来要作甚。” “另外,查一下那个叫黄亦文的书生。” 看着眼前这本书,苏璃嘴角一扯,这个黄书生也甚是有趣呢。 第264章 渭河大战 到临安府已经半月有余。 江南气候适宜,眼下又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茶庄鸟语花香空气清新,这段时间算是苏璃过得最为舒适妥帖的日子了。 忙完一天的正事,她躺在床上同“裴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黑暗中,莲蓉睁着眼睛,就着月色时不时的同她比划两下。 “你是说,将军小时候还扮过观音娘娘?”苏璃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是啊!将军长得好看,小时候穿上裙子根本看不出来是男孩子。”莲蓉比划道。 “噗呲!” 苏璃实在忍俊不禁。她实在难以想象裴珩穿裙子的样子,不过想来一定很好看就是了。 “也不知道将军怎么样了。为了掩人耳目他都没往家里寄信。” 莲蓉轻轻拉了一下苏璃的袖子, “将军肯定会平安的。等钱队从渭州回来,将军定会想办法给夫人带消息的。” “嗯!” 苏璃笑得眉眼弯弯。 月光洒在窗前,银白一片。 听着外面茶山上窸窸窣窣的和风,苏璃摸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你说你爹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 此时的渭河乌云密布,北风猎猎。 趁着漆黑一团的夜晚,和有力的风向,宽阔的河面上无数战船从北岸而来。 北邙人发动了第三次渡江。 “殿下!” 南岸严阵以待的将士们看着越来越近的战船,一个个都心急如焚,其中一位副将跺脚冲着肃王喊道: “殿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肃王一颗心也悬在空中,不过他还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突出半个身子的饿苏衍之。 苏衍之伸出羽扇,在空中感受了一下。 “先生?” 肃王按耐不住,往前跨了半步。 “等!” 苏衍之无比镇定,淡淡说了一句。 “我呸!” 其中一位姓林的年轻副将恨得牙痒痒,朝着苏衍之淬了一口唾沫,骂道: “什么狗屁军师,看不出来此时风向有利于北邙狗,若是再等下去他们就要杀上南岸了。殿下,不能听他的!殿下,下令,让我们上船杀他呀的吧!” “对呀,殿下!前两次北邙人过河,咱们都拼死把他们赶了回去。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殿下!快下令吧!” “殿下!” 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多,看着一脸担忧恨不得立马上船杀敌的将士们,肃王心一横,看了镇定自若的苏衍之一眼,厉声道: “等!” 于此同时,北邙的指挥战船上,拓跋娆立于船头。 今夜北风猎猎,有月黑风高,正是一举南下灭了渭州的大好机会。拓跋娆踌躇满志,目光炯炯的看着南岸。 “告诉众兄弟们,今夜拿下渭州,城中的金银、女人由他们说了算!” “元帅威武!” “元帅威武!” 北邙战船上,杀声震天!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副将怒吼,他一拔腰间长刀,扭头喊道: “众将士们,北邙狗来势汹汹,胜负就在今夜!我等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站在这里等死的!兄弟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随我上船冲出去杀敌!” “吼!” 河滩上众将士齐声怒吼。 河边的空气都被震得晃动了一下。 林副将双眼通红,刀尖指着前面的苏衍之, “狗屁不通的书生!此战我若还能活着,回来就杀了你祭旗!” 他的话音刚落,前面的苏衍之突然大吼一声: “来了!” 他呼的转身面向众将士,目光凌厉声线肆冷: “众将士们,杀敌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就是现在,出战!” 林副将一愣, “好不要脸的书生!” 可就在这时,队伍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风停了!” 所有人全都伸手张开五指,去空中感受。果然,方才还肆虐的北风此时突然偃旗息鼓,南启的军旗猎猎此刻却也停了下来。 “风真的停了!” 人群里传来越来越多的喊声,几乎就是一瞬,突然又有人高喊: “风向变了!风向变了!” “是东风!东南风!” 林副将像是看妖怪一样看着前面的苏衍之,就听苏衍之一挥手,手中羽扇直指江面上的北邙战船: “弓箭手准备!火箭!” 风起。 先是一阵微风,吹着渭河南岸枯萎的芦草窸窣作响,江面微微皱起。 岸边,密密麻麻的军队愣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都屏住呼吸在等待着。好似稍微发出一点声音,这来之不易的微风就会稍纵即逝。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大家的期盼,那风渐渐大起来。 江上泛起一阵阵白浪,就连偃旗息鼓的军旗也开始猎猎作响。 风越来越大,吹起衣摆,吹起发丝。 苏衍之站在高台上,狂风吹得他宽大的衣摆鼓得大大的,脑后的发带肆意发扬,江面上涌起巨浪。 看准时机,苏衍之手中羽扇落下,厉声喝道: “放!” 随着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南岸将士们齐齐拉满弓,瞬间密密麻麻的火箭朝着江面呼啸而去。 犹如一场火雨落在江上。 江面上顿时火光冲天! 看着熊熊燃烧的北邙战船,还有无数中箭或者被烈火焚烧的北邙人落入江水,南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将士们,随我登船!冲过去杀他丫的!” 林副将一声怒吼,早已经在岸边等候的战船如火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江面上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过瘾啊!” 林副将满脸满身是血,哈哈笑着从战船上下来,直奔肃王跟前: “殿下,咱们胜了!北邙狗被咱们打得落荒而逃,这一夜不知死了多少!这一仗打得实在畅快啊!” 肃王一拍林副将的肩膀,道: “不错!赶紧回去休整一下吧。” “是!” 林副将抱拳正要退下,正巧看到肃王身后摇着扇子看着江面发呆的苏衍之。他讪讪的走到苏衍之跟前,抱拳道: “先生,是我错怪你了!林晚傅在这里给你赔罪!” 苏衍之收回远眺的目光,扫了林晚傅一眼,道: “怎么?不杀我祭旗了?” 第265章 休想分开我们 “呵呵!” 林晚傅一挠头,年轻的脸上满是歉意和心虚, “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风向都能算中,林某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杀了,不杀了!呵呵呵呵!” 苏衍之一笑,摇了摇羽扇道: “林老将军盖世英雄,他的孙辈同样英勇,不错!后生可畏!” “先生,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质疑你了。你有什么命令只管吩咐!” 经过昨晚,不光是林晚傅,还有南启一众将士全都对肃王身边的这个书生佩服的五体投地,关于他的传言更是一夜间便传遍了军营。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苏衍之拿扇子点了点林晚傅。 “对!我说的!” “去吧,伤口包扎一下。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你!” “好!” 听到还有一场大战,林晚傅的眼睛都亮了,顾不上身上的伤,拉着弟兄们一蹦一蹦的就走了。 “先生是要趁胜追击么?” 肃王追问道。 “不!经过昨夜一战,北邙虽损失惨重,但并没有伤其元气。现在天时地利都有利于我们,我们不用着急。” “那接下来怎么办?” 苏衍之转身看了一眼上游,道: “从今日起,你命令将士们伐木造船,造得越多越好。我带人去上游看看。” “好!先生小心。” …… 北岸。 拓跋娆一只手赤裸在外面,肩头一支羽箭穿肉而过,北邙的巫医正在给她拔箭疗伤。 她额头全是冷汗,看着走进营帐来的靖王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不是说南启如今已无将才,那个狗屁肃王不过是初出茅庐的臭小子而已吗?本帅渡河三次了,一次比一次损失惨重!这一回,连本帅都差一点死在江上!” 靖王一掀衣摆,坐在了一旁。 身后的侍卫抱着一大盒子珍贵药材放在了拓跋娆身前的桌子上。 “元帅幸苦了,这是我大启宫廷秘药,对治疗刀箭伤有奇效。” 靖王一摊手。 拓跋娆却并不领情,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将盒子往旁边一推,冷冷道: “靖王,为了你的雄图大业,我北邙损兵折将。怎么?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本帅了?靖王,你不觉得咱们之间的买卖要重新谈一下了吗?” 靖王眉头一挑,冷哼一声, “元帅,本王还想问你呢,你屯兵北岸这都多少日了,没有分毫进取还损兵折将,本王实在怀疑元帅你的能力啊!” “砰!” 那一大盒子药品全都被拓跋娆散落在地,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她疼得呲牙咧嘴,可愣是没有哼一声。 “你确定昨夜指挥南启的将领是你那乳臭未干的弟弟?本帅怎么觉得有些许熟悉的感觉?!” 她和裴珩交战无数,在他手下吃尽了了败仗。昨夜落荒而逃的时候,她甚至生出了一种裴珩就站在对岸看着她的感觉,后背发冷。 可靖王的情报明明说裴珩被人打了之后落水,旧伤复发,此刻在千里之外的临安府躺着不省人事呢! “怎么?元帅怕了?” “本元帅会怕?靖王,本帅只是提醒你,家里的人和事情都要盯牢了,可千万别被人糊弄了还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哼,昨夜指挥的将领若真是你弟弟,那本帅感叹一句,后生可畏。你那弟弟用兵如神,简直有当年裴珩的风范。” 看靖王抿嘴不语,拓跋娆一挥手。 “靖王,本帅还要疗伤,男女有别,不送!另外,提醒你,粮草若是再供不上,本帅不介意带着将士们去隔壁的甘州、凉州转上一圈。” 靖王忿忿地走出帅帐,看着混乱不堪的北邙军营,恨声道: “去查!裴珩是不是真的昏迷了。” 走了几步,他又突然止步,眼中杀意骤起, “不!不用查了。传令给临安府的人,把他给本王直接杀了!本王不能再重蹈覆辙,这个裴珩不管是昏迷还是清醒,都不能再留在世上了。” “另外,叫他动作快点儿,本王等着粮草呢!” “是!” “殿下,南岸这么难啃,咱们要不要动用火枪营?”属下悄声提议。 “不!” 靖王摇头,“这是咱们的底牌不能轻易亮出来。况且,现在有北邙这群猎狗为咱们冲锋陷阵,还犯不着用咱们自己人。” 火枪营,以及凉州和甘州的守军可是他全部的家底,也是他的奇兵,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拿自己的家底出来硬拼的。 …… 林晚傅胳膊上被人砍了一刀,一边脱铠甲走进军医的帐中一边嚷嚷: “来个人,给本将军处理一下伤口。” “来了!” 一个瘦瘦小小的医师应了一声,提着药箱跑过来,可跑了没几步便突然刹住脚步,原地来了个360度转圈,低头就要跑。 “哎!我说你个小医师跑什么?没看到老子手上流血了!快,疼死老子了!” “是!是!” 小医师被林晚傅拎着后衣领子直接拖到了跟前,他低着头,伸手给林晚傅包扎,好几次手指碰到林晚傅的伤口,疼得他哇哇直叫。 “哇!你长没长眼睛!你他妈是大夫么?喂!我说你……” 林晚傅一把捏住小医师的胳膊拖到眼前就要开骂,可一下秒就惊得瞪大了眼珠子,他等着眼前人,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你出来。 小医师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连连摇头求饶道: “将军,小的知道错了,将军千万别喊!别喊啊!” 林晚傅一口咬在小医师的手上,听他疼得尖叫一声,他哗啦一下站起身来,顾不上周边众人异样的目光,拖着他就往自己的营帐走。 走进去后,将人往地上一扔,怒道: “五妹!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还是这幅装扮!” 那小医师正是林晚棠。 她咕噜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来抱住林晚傅,又要伸手来捂他嘴: “四哥,你别喊!都叫你别喊了!” 林晚傅一仰头,避开林晚棠,怒道: “五妹,你知不知道,家里找你都找疯了。前不久我还收到家里的信,说因为你,祖母都急出病来了!我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说着就要喊人。 林晚棠一脚跺在他的脚背上,疼得他哇哇乱叫。 “你!” “你什么你!四哥,我不回去!就算你把我捆了送回去,我也会重新逃出来的!不信你就试试!” 林晚傅疼得呲牙咧嘴,跳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揉脚。 自诩英勇善战的他,却从小就干不过五妹妹。 “那你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林晚棠眼珠子一转,“因为肃王殿下。” “殿下?” “对!” 林晚棠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子,扶了扶头上的医师帽子,发挥她一向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开始信口胡诌: “肃王殿下是我未来夫君,我担心他的安危,他在这里我不放心,我要跟着他。总之,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四哥,你休想分开我们!” 第266章 得加快了 林晚棠又搬出当初糊弄肃王近卫的那套说辞,果然此话一出,林晚傅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哦!原来如此!” 林晚傅抓住林晚棠的胳膊,死死瞪着她, “那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看上他的?当初在家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装结巴、装白痴、翻墙、跳水渠、钻狗洞,还贿赂我要我帮你逃婚的?” 林晚棠被揭了老底,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可眼下她刚刚在军营找到了自我价值,可不想被送回去又被关在笼子里当只金丝雀。 无奈之下,她将路上遇到歹徒,晴霜被杀自己被肃王所救的事情说了出来,完了道: “那一晚,我走投无路已经必死无疑,是殿下及时赶到救了我。四哥,当时我觉得他宛若天神下凡,是我的救星,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感觉,我……我……” “行行,行了!” 林晚傅看着自家妹妹那副不要钱的样子,鄙夷道: “哼,当初死活不肯嫁,现在知道人家的好了,就死乞白赖地跟着人家。妹妹,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 “四哥,那你不会赶我走了吧?” “不赶了!不过,我还是得写封信回去,告诉家里你一切都好。” “对,要写的要写的。” “还有,从今日开始,你每天晚上来我营帐住!” “不用,我如今在伙房当差,今日是军医那里忙我才去帮忙的。大家都是朋友嘛,我和兄弟们都处得挺好的,营房里人多又热闹……” 林晚傅一拍脑门,不禁扶额。这个妹妹,到底还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这是命令!” “是!” 兄妹两个在营帐里说话,不曾想帐子外头肃王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 ??? 林晚棠怎么在这里? 她不是说不要嫁给自己的吗? 怎么就偷偷喜欢上自己了? 她的话有哪一句是真的? 果然,前不久看到的那个拖着大铁锅的人真是她!不是自己眼花! 这叫什么事!当初和她约定好的事情还做不做数了?算了,就算她不肯,等他回去这婚也是退定了。 他面色铁青地回到自己的营帐, “叫王五和赵四进来!” 此二人正是当初送林晚棠回去的近卫,听完肃王的话,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殿下,是属下二人错了!属下不该瞒着殿下又把人给带回来了。” “哼,真是胆子大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我,将来我还怎么信你们?擅自带闲杂人等进军营,按军法当斩!” “啊?殿下饶命啊!”二人吓得脸都白了。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肃王一脸严肃,一掌拍在桌上,“念在你二人屡次英勇奋战,来人,拖出去杖打一百!是死还是活,看你们造化!” “是!属下知错,任凭殿下处罚。” 一百杖毕,看着血肉模糊却还活着的二人,肃王冷冷道: “算你二人命大,王武赵四,你二人不听本王令,今日罚你二人将为火头军。即刻滚去伙房报到!” “是!” 等肃王一走,王武和赵四同时松了一口气。 “哎,殿下和林五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五姑娘担心殿下,就躲在军营里干苦活累活,殿下明明也担心五姑娘,还假模假式的罚我们二人,这不是想着法儿送我们二人去伙房保护五姑娘嘛?” “哎,心里知道就可以,不用说出来。” “喂,来个人啊,兄弟,把我们抬去伙房,哦不,先去军医那里!” …… 渭河大胜的消息传回盛京城。 景德帝龙颜大悦,连带着病情都好似好了许多,中午在江妃宫里更是多吃了一碗米饭。 “想不到虢儿竟是个用兵奇才,渭河大捷,就连谢老国公都对他赞不绝口!朝中大臣更是个个盛赞啊!江妃,你将虢儿教养得很好啊!呵呵呵呵!” 江妃伺候景德帝用菜,莞尔道: “虢儿今日侥胜,全赖将士们奋勇杀敌,他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哪里有什么功劳啊?要真说功劳,那也是皇上高瞻远瞩,派了那么多良将辅佐他,又给了虢儿机会锻炼。能为皇上守卫疆土,是他的福分呢!” “哈哈哈哈!” 景德帝龙颜大悦,抓着江妃的手笑道: “朕就喜欢听爱妃你说话。” 正吃着呢,顺大监进来。 “启禀皇上,裴将军和裴夫人从临安府给皇上送来了今年的新茶。” 话音刚落,两个宫人抬着一箱子新茶进来。 景德帝眼中的表情复杂,看着茶叶道: “他们有心了。对了,珩儿的身子如何了?” “回皇上,裴夫人说,将军还昏迷着,不过请皇上放宽心,江南气候适宜十分适合将军养病,相信将军定能康复如初的。” 江妃点点头,略带哀伤道: “哎,他们这一对夫妻啊真是命途多舛。裴珩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又被歹人给伤了。也不知那些歹人可曾抓住了?” “回娘娘,还不曾。” “混账!” 景德帝勃然大怒,拍桌子道,“津口府衙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这都过去多久了,区区歹人还不曾抓住,朕要这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要何用?传令,三日内再不破案,津口那些饭桶就别当官了!” “是!” 顺大监退下。 江妃冷冷瞥了景德帝一眼,转而换上笑脸走过去给他拍背顺气: “皇上,消消气。裴将军要是知道皇上如此关心他,定会感恩戴德,快些好起来的。” “是啊!朕也希望他快些好起来,大启和朕都需要他啊!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哎,不过命运使然啊,他这个档口偏偏病了。也罢,好在虢儿争气,将北邙人抵挡在了渭河以北。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北邙人赶回草原去了。” “皇上圣明!” …… 崔相国看着眼前战报,搓着手指。 康王坐没坐相,在一旁提着一只鹦鹉正在逗玩。 最近他不玩女人了。 自从遇见苏璃后,他看到任何女人都觉得寡淡无味,提不起兴趣来。 至今他的床头还整整齐齐挂着三件衣服。每一晚睡前,他都要站在那三件衣服前好好回忆一番那三次相遇。 还是动物听话。 比如眼前这只鹦鹉,他给它取名叫阿璃。 他买了最豪华的笼子,每日用最好的食物喂着,阿璃高兴了还能“喜欢殿下!喜欢殿下!”的叫唤。 “喜欢殿下!” 鹦鹉叫道。 康王傻呵呵的笑了笑。 崔相国看了一眼逗鸟的康王, “殿下,肃王在渭河抵挡住北邙人的进攻,朝中一片对他的赞誉之声。看来咱们的动作得加快了!” 第267章 江南首富 康王明显心不在焉,冲着鹦鹉吹了声口哨。 崔相国眉头一皱,继续道: “殿下,北邙皇帝拓跋宏已经回信了。他说若是以渭河为界,两国划江而治,大启再向北邙献上一百万两白银,他便考虑退兵,并签下和平条约,承诺他在位期间用不来犯!” 说完,崔相国静静看着康王。 康王一挑眉,貌似对着鹦鹉自言自语: “阿璃,本王若是答应了这样的条件,你会怎么对本王呢?” 鹦鹉哇哇叫了两声,振翅喊道: “讨厌殿下!讨厌殿下!” 康王呵呵开怀大笑,瞥了一眼崔相国, “表舅,你看,连只扁毛畜生都知道这样的条件不能答应。表舅,你可不能让本王连畜生都不如啊!” 说着一抖蟒袍,提着金丝鸟笼吹了声口哨起身,边逗鸟边往门外走去。 “阿璃,听说你喜欢茶山风光,日日流连山野。本王特地在京郊种了一片茶园,今日阳光明媚,带你溜达溜达去。走!” 等康王一走,崔相国的幕僚从幕后走了出来, “相国,殿下不同意北邙人的条件北邙不撤兵,再拖下去恐形势对殿下不妙啊!” 崔相国呵呵笑了一声。 他的这个外甥虽混账了一下,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总算还是拎得清。虽说康王若是真同意了这样的条件,他也会帮他去实现的,但…… “没听到殿下说的话嘛?”崔相国转头对幕僚说道, “哼,眼下渭河战场对我大启大大有利,他拓跋宏如此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去,写国书告诉他!要么立刻停战滚回草原去,要么等我大启军队渡过渭河将他打得屁滚尿流撵回草原去。叫他自己选!” “……是!” …… 钱夫人是个热心肠的人。 她前日里刚送了卢姨娘回半山茶庄,次日便真的带着拜帖和满满当当的礼物上门来了。 “哟哟哟,这半山茶庄在夫人的打理下,真是雅致别趣得很呐!”钱夫人每走两步便夸讲几句,整座半山茶庄因为她的到来都热闹了许多。 “呀,夫人喜欢太湖石啊,我回头给她送上几十块。不破费,不破费,我娘家就是太湖的,那石头都是自家的,随便捡。” “嗯,这是今年的新茶啊!清香四溢,好茶!夫人真是好眼光啊,这几座茶山可是临安府产茶的最核心地段,可是一两茶叶一两金啊!” 吧啦吧啦一大堆。 那日在茶馆,苏璃已经见识过钱夫人的厉害了,此刻见她坐下来就一直说个喋喋不休,心想这位要是同恒王妃遇上,那才是棋逢对手了呢!保准能从天亮说到天黑,一句都不带重样的。 “钱夫人,那日匆匆一别,没有告知名讳,实在是抱歉。只是,我家将军病重,我不想让人知道打扰了他静养。” 苏璃招呼钱夫人喝茶,一边笑着解释。 “理解的,理解的!” 钱夫人拍拍鼓鼓囊囊的胸脯, “裴夫人啊,我家在临安也算是颇有些影响力的,你若不嫌弃我回去便请上临安最好的大夫来给将军瞧瞧。你不知道啊,城中最好的医馆保安堂就是我家开的。” “钱夫人客气了。我带了大夫,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真的不用了?” “不用了。” “哦,那也行!呵呵呵,裴夫人,我看你这肚子应该五个月了吧?” “嗯,快五个月了。” “瞧瞧,瞧瞧,我就说吧。看你这肚子尖尖的,像是要生儿子的样子。这样,我祖上有生儿子的偏方,我明儿就叫人给你送来,每日滋补着,保证你一举而男!” “啊?” 钱夫人实在太热情了,苏璃笑道: “那便谢过夫人美意了。” 见苏璃收下自己的心意,钱夫人心花怒放,凑得更近了一些,宛若两人已经是非常熟悉的闺中密友一般,拉着苏璃的手道: “妹妹啊,我虚长你几岁,便叫你妹妹了。妹妹啊,三日后我要在家中办一场春日宴,你能赏脸一道儿来玩玩么?你放心,都是城中富贵人家的妇人和小姐,都是自己人。” 说罢,眨着眼睛期待苏璃的回复。 这时,卢姨娘插嘴道: “夫人,好似前几日老夫人和三叔母提起过,说是也要去参加一场春日宴,给五姑娘相看的。” “对对对!”钱夫人连连点头,“江河使裴大人的家眷也要来的。” “钱夫人胜情,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见苏璃应下,钱夫人高兴地直拍大腿。 卢姨娘眼见的整个人都跟着明亮起来了。她见苏璃面露疲惫,竟主动提出要带着钱夫人去茶山上逛逛。 钱夫人也很识趣儿,拉着苏璃热情道: “妹妹啊,你歇着。三日后,我派人来接你。呵呵呵呵……” 卢姨娘带着钱夫人逛去了,苏璃吩咐道: “颂桃,准备一下。” “是!” 主院里,平日里看着只有颂枝松桃、连城等几个亲近的人进出侍奉,其实暗中还有很多暗卫藏在隐蔽处。 三日后苏璃要出门,留下裴珩一个人在家中,她得提前安排好确保裴珩的安全才是。 一晃三日过去。 钱家派来接苏璃的人一早就在半山茶庄外候着了。 苏璃精心装扮,一身薄荷绿的春衫看着清新脱俗,是临安府最时兴的江南云锦,发髻高挽,只简单簪了掐金丝玉髓簪子,形状是绽放的灼灼桃花,中间点缀的一颗颗宝石价值不菲。 端庄贵气之下又添了一丝俏丽。 钱家是江南首富,百年望族。 钱家大伯钱无庸从政,正是如今临安府的府台大人。而钱夫人则是钱家老二的媳妇,可惜钱家老二早年就已经过世了,留下她孤儿寡母,如今钱家是钱夫人在当家。 钱家权、钱一把抓,在临安府可谓是最富贵的豪门。 钱夫人举办的春日宴,整个临安府就没人不敢赏脸的。是以,今日钱府门口车水马龙,简直比上元灯会还要热闹。 钱府的豪奢名不虚传,宅子更是辽阔得十分吓人。总是苏璃在盛京见惯了豪奢富贵,站在钱府门前放眼望去还是被眼前的巍峨一片所震惊到。 苏璃一行刚到门口,钱夫人就早已得了消息殷亲自迎接了上来。 “妹妹!” 钱夫人亲热地朝着苏璃打招呼。 “钱夫人!”苏璃笑着上前。 钱府门口,无数的妇人和小姐都驻足观望,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劳驾钱夫人亲自出门相迎,甚至亲切的称呼其为“妹妹”? 第268章 春日宴 不过,这样的场面苏璃早已司空见惯。 作为裴珩的夫人,她早已习惯了走到哪里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所以,当钱夫人握着她的手一路引她进钱府,再向在场所有人隆重介绍,所有人都用崇拜、羡慕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十分淡定的笑着点了点头。 小场面。 在场的贵妇人全都窃窃私语。这钱家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富贵一方不够,如今还能结交上裴大将军的夫人?! 看钱夫人和裴夫人那个熟络的劲,实在是叫人又羡慕又嫉妒。 “璃儿。” 人群中三叔母带着五姑娘走了过来。 “三叔母。” 苏璃微微屈膝行礼,人还没矮下去就被三叔母一把托住了。 “这孩子,自己家里人还客气个啥?” 苏璃看到了三叔母身后的五姑娘,顿时眼睛一亮。 “五姑娘?” 穿着一身粉裙子的五姑娘面若桃花,一脸娇羞走上来行礼。 “大嫂嫂。” 五姑娘裴裴瑶已经及笄,今日三叔母带她出席钱府的春日宴用意不言而喻。 记忆里还是小姑娘的裴瑶,如今精心打扮起来后就是一个略带青涩的妙龄少女,鲜活、粉嫩、朝气蓬勃。 叫人看得惊喜连连。 不得不说,裴家的基因是真的好。 “颂枝,把东西拿来。” 苏璃对着颂枝一招手,颂枝已经递上来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支金灿灿的海棠华簪,珠钗上镶嵌了红宝石,贵气又不俗。 “瑶儿妹妹,这是给你的。” 苏璃笑盈盈地递了过去。 “好美啊!” 裴瑶眼前一亮。自从跟着父亲母亲来到临安府,家里的日子便过得清贫了许多。从前在侯府锦衣玉食的生活,也随着侯府这棵大树的轰然倒下而一去不复返。 直到大嫂嫂到了临安,他们家的日子才又开始好起来。 “大嫂嫂,你对瑶儿真好。” 到底是小姑娘,得了好东西高兴劲就一直往外冒,裴瑶亲昵地挽上苏璃的胳膊。 三叔母嗔道: “璃儿,你往常给她们姐妹两的东西还少吗?怎么又破费。” 苏璃笑道: “平日里的是平日里的,今日的是不一样的。鲜花还得绿叶配,瑶儿妹妹打扮得漂亮一些,今日没准就能相得一个如意郎君了。” “哎呀,大嫂嫂!你也打趣瑶儿,我不同你说了。” 裴瑶满脸通红,跺了一脚跑了。 看着裴瑶远去的背影,三叔母笑道: “这孩子!哎,一转眼就大了。” 拉着苏璃坐下,三叔母道: “这一路,孩子们跟着吃了不少苦。来的路上还吵着嚷着要回盛京去,可经过这一遭,她也想清楚了。眼下好了,母亲也到了临安,从今往后啊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三叔母话中不免有些落寞。 若是放在从前,以她们侯府之家怎么也不会落魄到参加这种规格的春日宴。但侯府没落了,他们没了靠山,能活着已经很好了。哪里还奢求些其他? 好在三叔和三叔母都是豁达之人,早就想开了。 “三叔母,临安府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很是适合安居。等瑶儿和欣儿都嫁了人,咱们裴家就又兴旺了。” “是啊!是啊!” 三叔母拍拍苏璃的手, “三叔母很感激你,今日来给裴瑶撑场子。” 有了苏璃这层关系,临安的富贵人家都会对裴瑶高看一眼,裴瑶的婚事就能谈得更好一些了。 三月份的好时节,钱府的花园里阳光明媚,开满了鲜花。 受邀来的夫人们坐在席面上聊着家常、小姐们??各个打扮得花团锦簇,聚在一起玩闹起来。 曲水流觞,一碟一碟精致的糕点、美食络绎不绝。 夫人们吃着点心聊着天,眼睛却不时地四处打量。这边裴瑶和苏璃的互动一点都没有逃过她们的眼睛。 “江河使家里什么时候结交了这样的贵人啊?” “你不知道嘛?他们都姓裴,本就是一家子啊!” “原来如此。看着那小姑娘挺不错的。” “我也瞧着不错,我家还有侄儿还未娶妻呢。” “当我外甥媳妇倒也不错。” 一时间,上前来打听的夫人便渐渐多了起来,三叔母和苏璃渐渐的就被人群给包围了。 裴瑶在花园里走着,突然就冲出来一群贵小姐拦住了她的去路。 “裴瑶是吧,有个一品诰命的大嫂了不起啊!这么了不起就别来临安府啊!” 为首一人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瞪着她。 裴瑶看了她一眼,她是临安府通判之女。要是放在从前,这样的女子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现在家中早已不是往日光景了。 裴瑶一咬唇,转身就要避开。 “还想走?瞧你那狐媚样子装给谁看啊!” 裴瑶刚迈出一步,身后就被人重重推了一下,她尖叫一声脚下站立不住,朝着一旁的小河倒去。 就在即将栽入水里的时候,裴瑶的腰间一紧,一名男子堪堪搂住了她。 “你没事吧?” 三月的阳光洒下,裴瑶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阳光刺了眼还是这男子晃了她的眼睛。 男子俊朗出挑的脸庞,看着二十出头,挺拔俊逸的身姿见之不俗。裴瑶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眼前男子就算是比起她那天人之资、超凡脱俗的大哥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男子的声音温柔,如三月的阳光拂过瑶儿的心尖。 她心头一颤,瞬间沦陷。 “二公子。” 身后的女子们纷纷行礼。 二公子? 钱家三房的庶子钱瑾儒。 意识到自己还在钱瑾儒的怀里,裴瑶瞬间满脸羞红,她挣脱后忙低头行礼。 “见过二公子。” 钱瑾儒低垂的眼眸中情绪讳莫如深,淡淡看了裴瑶一眼, “没事就好。” 裴瑶只觉身前明暗交汇,再抬头时钱瑾儒已经站得远了一些。 听到动静的夫人们纷纷往这边赶。钱夫人看到钱瑾儒,原本还笑眯眯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 钱瑾儒闻言局促地后退了一步,面露难堪忙道: “二伯母,儒儿方从城外回来,不知府中正在招待贵客。我这就走。” 说罢,抬脚就走。 经过裴瑶身边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裴瑶的心就跟擂鼓一般炸响了起来。她只感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正在随着钱瑾儒的离开而剥落,以至于三叔母和苏璃喊她半天,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269章 捐粮一万石 “瑶儿?” 苏璃轻轻触碰了一下坐在身边还在出神发呆的裴瑶。 从方才开始,裴瑶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张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以苏璃这么多年的阅人经验,这是少女怀春的迹象啊! “嗯?大嫂嫂,你叫我?” “是啊。这熏鱼不错,你尝尝。” 苏璃夹了一筷子熏鱼放在裴瑶面前,可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定是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的。 宴会上气氛正好,钱夫人突然站起身来。她举着酒杯道: “各位夫人,承蒙诸位赏脸今日来钱府参加春日宴。其实除了邀请诸位来赏春之外,我还有个提议。” “钱夫人有何提议啊?”底下有人问道。 钱夫人面色一正,道: “今日我们在这里饮宴赏春,宾主尽欢,可诸位也都知道北方如今战事正紧。前方战士们浴血奋战、拼杀北邙蛮子,才换来你我这样的太平日子。身在后方的我们也要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才对。” “所以,我提议今日的春日宴上,给前方的战士们捐钱捐粮。” 此言一出,宴会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今日到场的都是地方豪绅,非富即贵。可要她们慷慨解囊,一时间大家又有些不情不愿的。 有几个夫人面色都垮了下来。 前不久府台衙门就下了命令,要她们各家各户捐钱捐粮,可她们哪里舍得?加上各家的老爷们各个都惯会打机锋的。这件事情就一拖再拖被拖了下来。 没想到,钱家竟是在这儿等着她们呢!大伯在官场上搞不定的,就让老二媳妇在后宅帮着搞定? 看来,今日这春日宴是鸿门宴啊! 钱家蓄谋已久! 苏璃见状,让颂枝搀扶着她起身。她施施然站在酒桌边,道: “钱夫人说得甚好!前方战士们为我们负重前行,才换来我们的太平安宁。我从盛京来,知道北面的形势很是紧迫。我们在这里喝酒欢聚的时候,北面每一刻都有成千上百的人正在死去。” “钱夫人,我为前方战士捐粮一万石,” 场上顿时哗然。 粮食一万石!这是什么大手笔? 场上的夫人们纷纷朝着苏璃看来,目光中带着重新审视。 “好!” 钱夫人一拍掌,她快步走到苏璃身边。拉起她的手激动道: “好妹妹,我果真没看错人!你既如此慷慨,我也不能落后了去。这样,我钱家捐粮两万石。” 场上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钱夫人啪啪一拍手,一队府衙的差役带着武器跑了进来。 钱夫人走到一位夫人跟前,弯下腰: “周夫人,去年你家十几家绸缎庄赚了不少钱吧。周夫人,要我说,今年的生意你若是不想做了,那些个绸缎庄的铺子我就都收回了,就算空着也是无所谓的。” 周家经营着绸缎生意,可铺子全是钱家的。钱家若是收回,她家还做什么生意啊! “我捐!”周夫人呼啦一下抬手,“我没那么多粮食,我捐钱,捐五百、哦,不五千、一万两。” 周夫人肉痛得想哭。 可没办法啊,今天不割肉怕是这钱府的门都出不去了。 “周夫人慷慨,记下来。我定会如实禀告给我家大伯,让他在官场上好好照拂你家。” 钱夫人胖胖的脸上全是笑。 好像这一出鸿门宴不是她摆的,她也不是再逼着她们放血割肉,还只是在谈笑风生和对方说着儿女亲事呢! 有了第一个打样的,后面就顺利多了。 各家各户都捐了钱,没钱的就拿东西抵。而要紧的是,钱夫人对每家每户的家底十分了解,捐少了她都一清二楚,还让对方好好再想想,直到她满意了才算。 一场别开生面的春日宴就这样结束了。 送走各家夫人和小姐,钱夫人一挥手,钱府的那些衙役们就收了队。钱夫人拿着一本册子交给为首一人。 “拿着这册子回去交给大伯,让他凭册子去各家收钱收粮。” “是!二夫人,您这可真是帮了大爷大忙了!” 衙役们带着册子收队。 等人一走,钱夫人又恢复成了苏璃当初认识的那个笑嘻嘻的富家太太形象。她亲切地拉着苏璃的手道: “妹妹,你今日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不过你放心,一万石粮食不用你出,姐姐出了。” 苏璃笑道: “姐姐,这些钱粮是我自愿捐献给前线的,哪有要姐姐出的道理。不瞒姐姐,我虽比不上姐姐家里富有,但也是颇有些产业的。” 听苏璃喊自己姐姐,钱夫人心头感动。 她知道,之前自己虽热络地喊苏璃妹妹,但苏璃一直叫她钱夫人。叫了这一声姐姐,才真是拿她当自己人了。 钱夫人眼中泪光闪动,激动道: “妹妹,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家卢姨娘帮我出谋划策,我也想不出这么个法子来。他日,我定带上谢礼去半山茶庄再好好谢你。” 听钱夫人这么说,苏璃倒是真的意外。 她没想到卢姨娘竟会这般大义? 临走之前,钱夫人拉着苏璃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 “妹妹,今日宴上,我看你家裴瑶甚是喜欢。我想你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嫁入我钱家?” “姐姐说的是你家二郎钱瑾儒?” 苏璃开门见山。 哪知钱夫人一愣,马上否认道: “不,不是他!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让裴瑶离我家二郎远一些。他非良人!” 和钱夫人告别,上了马车。 颂枝道: “没想到,卢姨娘竟会这般好心?她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关于这一点,苏璃也想不明白。 这件事情想不明白,但还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摆在眼前。 裴瑶摆明了就是看上钱家二郎了。 可为什么钱夫人却要警告自己,不要靠近那个钱瑾儒?这个钱家二郎有什么问题?竟让钱夫人对他有这样的成见? 今日见他气宇轩昂,看着挺不错的呀。 “明日请三叔母到家里来坐坐。” “好。” 祥福酒楼天字一号房。 “今日的事情办得不错。” 黑袍人言语中对卢姨娘很是赞赏。 卢姨娘低头敛目: “都是大人出的主意,我不过是帮大人给钱夫人转达了一些话而已。如今钱粮已经筹到,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做?” “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有新的任务。” “什么?” “主人来信了,要我们想办法杀了裴珩。” “!!!”卢姨娘瞪大了眼睛,“大人,茶庄守备森严,自从将军躺下后,夫人更是像看眼珠子一样看着他,我、我如何下手?” “我也知道此事太难。这段时间你先留意着,找机会探探虚实。等我忙忘了粮草这件事情后,再一起从长计议。” “是。” 等卢姨娘一走,黑袍人撤下盖住头的斗篷,露出一张俊逸的脸。 钱瑾儒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眼神穿过窗棂看向远处。 那里是层层叠叠数不清的飞檐。 放眼望去,目之可及都是钱家的产业。 “钱家。终有一天会是我的。” 第270章 钱家大郎 热闹了一整天的钱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钱夫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后院。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了大儿子的院子。刚进院子,近身伺候的周嬷嬷迎了出来。 “夫人。” “大公子睡了嘛?” 周嬷嬷摇摇头,“回夫人的话,还未。” 钱夫人深吸一口气,换上一脸笑容走到门边轻轻叩门 “修儿,你睡了么?娘能进来嘛?” 房间里没有一丝响动。 周嬷嬷叹了口气,“夫人,您劳累了一天了今日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来看大公子不迟。” 钱夫人强忍着笑意。 “也好。修儿,娘走了。娘明日再来看你。” 钱夫人正欲离去,屋内突然传出一阵隐忍的咳嗽声。她下意识的一把推开房间门,大步往里头冲了进去。 “修儿!” 屋内只在墙角点了一盏灯,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周围一点点地方,屋子其余的地方全都陷在一团漆黑中,什么都看不清。还夹杂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暗腐败的味道。 隐忍沉闷的咳嗽声从黑暗的一角传来,钱夫人快步走过去来到床前。 适应了房中的黑暗后,钱夫人看到了倚靠在床头的大儿子钱瑾修。 他面色苍白,似三九严寒的白雪。一双原本温润如玉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像是天边的落日正在一点点划入无尽的黑夜。 看到钱夫人出现的那一刻,钱瑾修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谁让你进来的!你走!” 低沉的嘶吼,让钱夫人圆润的脸一抖,两行热泪就滑了下来。 “修儿,我……我就是担心你……” “担心我!今日府上敲锣打鼓好生热闹,你们在前面欢声笑语的,还会担心我?你早就忘了我这个废人了!我活着就是你的耻辱,你还担心我?真是笑话!你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说罢,钱瑾修一把推开钱夫人。 钱夫人眼泪流着更凶了。 “修儿,不是这样的。今日娘办这春日宴是为了…… ” “你告诉我做什么!我需要关心这些么?周嬷嬷,送她出去!我说过,这个房间谁都不准进来!” 周嬷嬷一脸无奈,搀扶着钱夫人起来。 “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出了房门,看着天边最后一道余晖也被黑暗吞没,钱夫人默默掉着眼泪。 五年前,两个儿子出门游船在江上遇到了歹人。钱府的游船被烧,她的小儿子钱瑾文被杀,尸体落入江水尸骨无存,大儿子钱瑾修则是被人砍成重伤,虽勉强救回一条性命,却不幸伤了脊椎,下身瘫痪。 她遍寻名医,都没能治好修儿。修儿更是一日颓废过一日。别说是病人了,就连她这个做娘的也几欲放弃,直到半年前,她在茶馆偶然听到了裴珩的事情。 裴珩四肢全瘫这件事情,在大启人尽皆知。可半年前,有消息称裴将军的伤好了,不光好了,还完好无损地站起来了。 钱夫人看到了希望。 “修儿,娘一直同你说不要气馁不要放弃。你看,裴大将军当初比你的伤还要重,他还不是都好起来了么?你放心,娘明日就去半山茶庄找裴夫人,问问她请的什么大夫?用的什么药?” “娘如今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周嬷嬷回到房里,给钱瑾修重新盖好被子。 “公子,夫人也是关心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钱瑾修一脸落拓, “嬷嬷,是我害死了瑾文。当年是我执意要去游船的,瑾文只想在家里看书。我还笑话他一直读书会读蠢掉的。呵呵呵,事实证明蠢的那个是我。若不是我拖着他去游船,他怎么会死!” 说话间,滚烫的眼泪啪啪地砸了下来,砸落在锦被上晕出好大的一圈。 周嬷嬷叹了口气,替他擦了擦眼泪。 “公子,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就别再自责了。小公子若是知道你这样,在天之灵也不会开心的。” 钱瑾修一把抓住周嬷嬷,泪眼道: “嬷嬷,我多么希望死的那个是我!瑾文从小就聪明,书又念得好,娘一直说他来日定能科考中举,和大伯一样步入官场,为钱家光耀门楣,不像我,整日斗鸡走狗,只会给娘添堵。死的应该是我才对啊!” 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声,钱夫人心如刀割。 她擦了眼角的泪水,重新坚定了信念朝着院外迈出去。 钱府后院。 黄亦文从管事的手中接过工钱,又重新数出20个钱偷偷塞回管事的手里。 “钱管事,今后贵府若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叫我帮忙啊。” 钱府今日办春日宴,后厨忙不过来,黄亦文帮菜农送菜的时候看到了,便毛遂自荐留下来帮手。 今日不光蹭了一顿像样的中午饭,临走的时候后厨的管事还给了他100文钱当帮工费。 钱管事是个胖乎乎的老头,看着一脸和善,他笑呵呵地眯着眼睛接过20个钱塞回袖子,连声道: “好说好说!” 这个年轻人长得白净好看,手脚麻利嘴巴还甜,关键是通人情世故很是讨人喜欢。 钱管事很乐意提点他。 “呐,后厨还留一下一点包子,你若是不介意就捎回去,好歹能对付一顿。” 说着,拿了几个素包子过来塞在黄亦文怀里。 “不介意,不介意!多谢钱管事。” 黄亦文接过包子,高兴地谢过。 钱管事看着黄亦文远去的背影,眯眯眼笑得直晃头。 “老钱,你不觉得这年轻人很眼熟嘛?” 一旁的厨娘端着茶缸喝水。 “眼熟?不觉得啊?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钱管事打趣道。 “胡说八道什么呢!哎,咱们家小公子要是还活着,估摸着也这么大了。” 厨娘话音刚落,钱管事面色一沉。 “活都干完了?有功夫站在这里喝水!” 将厨娘赶回厨房干活,钱管事眯眯眼睛。 “小公子,怎么可能?这江面上下百里都被钱家的人筛了个遍,都没找到。怕是早就顺着江水漂进海里咯。况且小公子若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家?” 黄亦文回到小院,掏出一个陶罐。 里头放着零零散几个铜钱。 黄亦文晃了晃,听着叮咚的声响自嘲地一笑: “黄亦文啊黄亦文,再不挣钱就要饿死咯。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王妃,你呢?好死不死穿成一个穷鬼,呵,还穿成了个男人!这一身的本事全无用武之地啊!” 第271章 去茶山打工 黄亦文闭着眼睛洗完澡。 这具身体他用了五年,还是没有习惯。 不过这具身体长得是真好看啊,黄家这么穷困潦倒是养不出这么金尊玉贵的身子的。也不知道身子原来的主人是谁?做什么营生的? 不过,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饿不死,还能有精力写自己喜欢的话本子。鬼才去纠结从前那些不相干的事情。 绞干头发,他叼了素包子坐在床前,开始提笔写他的第二本话本。 前世,他就是个写话本的。 不过就是没什么人看罢了。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除了出门打个零工赚钱养活自己之外,这也算是他唯一的坚持和爱好了。 人活着,总要有点希望才是。 不是吗?他的话本前几天还被贵人买断了呢! 想到这里,黄亦文又开心了。 月上柳梢头,黄亦文下笔如有神,越写越开心。 “小黄!” 隔壁的蔡大娘站在矮土墙那头喊。 “蔡大娘!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黄亦文抬头打招呼。 蔡大娘一抖手中的衣裳,道: “是啊,最近正是采茶季,山上茶叶都采不及。我才到家没多久,这不,刚洗完衣裳。” 她就着月光正在晾衣服,嘴里还哼着采茶小曲,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蔡大娘,是遇到什么开心事情了?” 黄亦文伸伸懒腰,放下笔休息一下。 “呵呵呵呵,倒也没什么,就是刚发了工钱,高兴。去年听说那茶山被人买了,还以为俺们这些采茶的妇人都要没工钱拿了。哪曾想,新来的东家着实是个大好人。” “开了春还请我们去采茶。工钱照给不算,每天还给包两顿饭。热了渴了还给茶水,今天发工钱,东家说今年的新茶卖得好,还多给了五百文的赏钱呢!” 蔡大娘是个寡妇,儿子大了讨了媳妇搬出去单过,不管她了。她农忙的时候就帮着茶山上的农户采茶,平日里就打些零工过活,和黄亦文做了两年邻居。 “还有这么好的事。” 黄亦文打心眼儿里为蔡大娘高兴。 蔡大娘晾好衣服,趴在矮墙头和黄亦文说话: “我说小黄啊,你茶馆里说书的活也没了,不如跟着大娘去茶山上采茶去吧。东家说了,可以干一整天的,也可以干半天的。你赚点钱把日子熬过去,再想着写话本子的事呗。” 听蔡大娘这么说,黄亦文也心动了。 “那我跟你去试试?” “对嘛!学问做得再好,总要先吃饱饭才是啊!小黄啊,赶紧睡,明儿天不亮咱就出发。” “好嘞!” …… 天色微亮,茶山上便忙碌开了。 一筐一筐的新茶收集起来,被送去加工。新出炉的茶叶带着青草的清香,又被包装好装上车送往城内的商铺。 “夫人,今年咱们的茶叶销量很好。上次您叫人给江妃娘娘和皇上进献了新茶后,盛京的贵人们争相在咱们铺子中预定。” 颂枝说着递上了账本。 苏璃看着账本上那些进账,心情就如这茶山上的春风一般舒畅。不光是临安府的茶叶,前几日闽南那边也递来了消息,那边的生意也着实不错。 光是茶叶一项的进账,就能平了她捐出去的那些钱粮的账。 “捐出去的粮食,今日一早已经派人送到了府衙,府衙的师爷当面验收的。听说,这次钱夫人筹集的粮食再加上官府的储备粮已经远远超过了临安府的筹粮任务。” 听着外头的消息,苏璃道: “这批粮食运到渭州足够大军吃上一个多月,也算是尽了我们的绵薄之力了。” “派几个弟兄,跟着送粮的队伍。另外再叫人快马加鞭,将这边的消息速速告诉苏先生,这么多粮草事关重大,叫他派人接应。” “是!” 从临安府到渭河中间相隔千里,这么多粮食要押送过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情有卢姨娘参与其中,苏璃就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了。 “夫人,三奶奶来了。” 外头丫鬟禀告。 三叔母是一个人来的,五姑娘裴瑶并没有一同来。 “她呀,出去玩去了。”三叔母拉着苏璃寒暄了几句后,道: “昨日在钱府,璃儿你帮她撑了腰后,约瑶儿一同出门游玩的人就一下多了起来。我看着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一早就收拾打扮出门了。” 苏璃笑道: “瑶儿年轻,正是结交朋友的好时候。” “是啊。看到她开怀,我也安心了。就等着给她相一门好亲事,以后相夫教子过安生日子。” 说到裴瑶的婚事,苏璃顺便就提起昨日钱夫人的话。 “三叔母,你觉得钱夫人如何?” “她啊!” 三叔母喝了一口茶,道,“你别看她整日笑呵呵的跟个笑面佛似的,其实她心里比谁都苦。” 三叔母打开了话匣子。 “钱家二爷死得早,留下两个儿子。钱夫人好不容易养大了两个儿子,就等着长子能继承家业了,结果五年前一场人祸一死一伤。小儿子至今尸骨都没有找回来。大儿子下身瘫痪,听说五年不曾露面了。” 听三叔母说着钱夫人府上的事情,苏璃心中百味杂陈。 要不是今日三叔母说的,她光是看钱夫人每日乐呵呵的样子,打死都不相信她竟经历了这么多苦难。 这还真是个奇女子啊! 昨天临走的时候,钱夫人明显意有所指。既然不是给钱瑾儒提的亲,那就是她家大郎了? 难怪钱夫人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瘫痪在床的大公子,纵使家财万贯也难以启口向她家裴瑶提亲吧。 “璃儿,你打听这个干嘛?” 三叔母说完,看着苏璃。 “没什么。三叔母,那钱家的二公子钱瑾儒你听说过么?” “他呀,那可是临安府有名的贵公子,才华横溢貌比潘安。这么跟你说吧,咱家珩哥儿在盛京城吃香吧,那你就把这钱家二公子想作是珩哥儿在临安。” “对了,璃儿你打听他做什么呢?” 第272章 一锅野鸡汤 苏璃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猜测的告诉了三叔母。 “那钱家二郎确实长得芝兰玉树,无可挑剔。瑶儿会喜欢也无可厚非。但钱夫人既然出言提醒,三叔母,咱们还是当心一些吧。” “知道了。” 三叔母脸色不大好,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匆匆走了。 只因今日一同出去踏春游玩的人中,也有钱家三郎。 三叔母在家里坐立难安,直等到天色将黑,裴瑶才回来。 看裴瑶脚步轻快,神色明媚,嘴角还带着笑意,三叔母心中顿觉不妙。她拉着裴瑶进了房间,关上门就剩下母女两个,这才同她开门见山。 “瑶儿,你今日同那钱家二郎一起出去的?” 裴瑶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别开头去, “娘,您说什么呢!” “我的小祖宗哦,”三叔母拉着裴瑶转过身来对向自己,苦口婆心道,“瑶儿,你还小,你的婚事慢慢来不着急的。从前咱们在临安府难以立足,可如今你大嫂嫂来了,有她给咱们撑腰,你还怕找不着好的婆家嘛?那钱家二郎空有一副好皮囊,是非良配,你今后离他远一点。” 哪知裴瑶道: “娘,二郎文才卓然,满腔抱负,哪里得罪您了,您就这样诽谤他。” “诽谤?” 三叔母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裴瑶一向乖巧,什么时候这样顶撞过自己了?看来苏璃说得不错,女儿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瑶儿,这临安府人杰地灵,多的是好儿郎。那钱二郎是三房庶出,又父母双亡没有依仗,他在钱家根本没有什么地位。你可不能被他的表面给蒙蔽了啊。” “娘,你说他不好,不过是因为他是庶子罢了,可身为庶子也不是他能选的啊。娘,今日同女儿出游的人中虽有他,可我们克己复礼,从无逾矩,我看二郎是个和大哥哥一样的端方君子。再说了,女儿已经长大,知道如何识别一个人的好坏,他日若真的辨识出二郎品行不端、心思不正,不用娘操心我便第一个不理他了。” 裴瑶反驳一通,冲着三叔母一屈膝, “娘若有没有其他事情,女儿便回去了。” “这孩子!” 三叔母一拍大腿。 她和三叔对裴瑶和裴欣两个宽厚,也没有用规矩去太过苛刻她们,倒是养成了她们姐妹洒脱的性子,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张,倒是不好管了。 裴瑶回到房间,从袖子中抽出一张诗笺。 今日踏春,众人在湖边吟诗作对,这一张是钱瑾儒专门写给她的。 诗笺上还带着钱瑾儒身上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和他的人一样,温润如玉。 裴瑶将诗笺收进了匣子里放好。 她出身侯府,后宅的勾心斗角从小看到大,这钱瑾儒要是有什么坏心思,她一定能一眼就看出来。 可若不是,她定不会介意钱瑾儒的身份。他若真心对她,她也定会报以真心。 不过,既然母亲和大嫂嫂都提醒她小心,那她还是多长个心眼吧。 钱家。 钱瑾儒趁着夜色放飞了几只信鸽。 看着皎洁月色他回忆起白天的事情,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玩味。 衙门那边第一批粮草傍晚的时候已经出发。其余的粮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陆续续的也会送出。 这批粮草一路都会走水路北上,到时候他的人会在渭州附近动手。 粮草的事情搞定,主人交代的大事也就办成了一件。接下来就是要想着如何把裴珩给杀了。 “来人。” “公子。” 门外一个仆从闻声进来。 “给裴家小姐送一封信,明日我邀她一起去听戏。” “是。” 钱瑾儒搓了几下手指,裴夫人对这裴瑶那般看重,只要他讨好住裴瑶就不愁没机会接近半山茶庄。 …… 渭州北岸。 靖王看着南边来的消息,精神大振。 “来人!” 靖王朝着营帐外一声喊,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南边的粮草已经陆续启程,点齐一队人马乔装打扮南下接应。” “是!” 想到困扰自己多日的粮草问题终于快要解决了,靖王心情大好。 军营中剩余的粮草不足五日。 按照原计划,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兵临盛京城下,只要打开盛京城的大门,他就能逼着老皇帝让位了。 可大军却被堵在渭河北岸一个多月,前后几次渡江都被打了回来,如今在这里他们是不上不下,十分的难过。 拓跋娆天天在她的帅帐里发疯,一天三次的派人在他这里催粮草,他都快要跟着发疯了。 南岸中军营帐中。 斥候一路小跑进了帐子,跪地汇报: “殿下,刚刚探得消息,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从北岸军营出发不知去向。” “会去哪里呢?” 营帐中,一群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猜测。 南北对峙了这么久,如今形势对南启一片大好。只要再熬过这段时间,就能把北邙人的士气给拖垮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再探!” 肃王下令。 “是!” “殿下,苏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参将问道。 自从上次渡江反击战,苏先生一战成名,如今在南启军中,人人都将他视为神明。最近,苏先生又领着他们打了几次胜仗,南启士气大振,都等着苏先生带着他们什么时候打过渭河,把北邙狗赶回北面去呢。 前几天,苏先生带着一支斥候又出门勘查地形去了,至今还没回来。 “苏先生自有妙计。”肃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只看了一眼帐中众将,“先生临走之前,让你们大量伐木造船,进度如何了?” 林晚傅彭的一声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掷地有声道: “先生让咱们造船,咱们日夜不敢歇着。殿下,眼下已经造了战船上百艘,兄弟们还在日夜赶工。就等着先生一声令下,打回北岸去了!” “对!” 众将附和。 “那就快去干活!” “是!” 林晚傅乐呵呵的从肃王帐中出来。营地里,士兵们来来往往好不让热闹。如今大军听从号令,在河滩上大肆造船,全军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热情高涨。 “小五!” 林晚傅走进伙房,随手拿了一根野菜塞嘴里咀嚼。 “中午吃什么!” 他嚼着野菜根凑到林晚棠身边,就见林晚棠正蹲在一个铁锅前忙活。 “四哥,你有口福了。” 林晚棠面前堆着几只肥硕的鸽子,她正准备烧水褪毛,一边忙活一边道: “四哥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几只野鸡开膛破肚,我给你和兄弟们炖一锅野鸡汤。你们最近没日没夜造船幸苦了,正好补补。” 第273章 秘密武器 “野鸡?” 林晚傅提溜起一只死鸽子,笑着问道,“小五,你管这叫野鸡?也是,你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哪里见过野鸡。这分明就是鸽子。” 话音刚落,林晚傅便“咦”了一声。 “不是野鸡?”林晚棠擦了擦手站起来,“我说呢,什么野鸡这么小,原来是鸽子。是鸽子也能炖汤,四哥你搭把手。” 可林晚傅根本没听她的,他从其中一只鸽子的腿上抽出一个小竹筒,竹筒里竟然还抽出一条布条。 看了一眼,他就大惊失色。 蹲在地上一顿找,又从死鸽子堆里翻出几个小竹筒,就脚不点地的朝着帅帐跑去了。 林晚傅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了。不过,看了一地的死鸽子,她一撸袖子, “这么好的鸽子,别浪费了。” …… 营帐里,肃王看了小布条上的信息,立马下令道: “南边有他们的内应,早上出迎的那一队应该是准备去接应准备截获给我们的粮草的。林副将,立刻带队出发,绝对不能让粮草落在北邙人手中。” “是!” 林晚傅领命出发。 看着带着人骑马呼啸而过的林晚傅,林晚棠端着碗,张嘴喊: “喂!还没喝汤呢!” “来不及了!” 林晚傅一扬鞭,队伍已经冲出了军营。 “什么汤?” 身后肃王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林晚棠脖子一缩,赶紧低着头转过身,端着鸽子汤高过头顶。 “殿下,是、是、鸽子汤。” 肃王看着林晚棠的头顶,眉头一皱,端起鸽子汤一饮而尽。 “后山危险,不要再去。另外,你抓了鸽子截获情报,记你一次功!” 说完,肃王把汤碗丢回给林晚棠,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晚棠拍拍胸口,好险。 不过,她立功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立功了,可她还是很开心,总算她不是没用的人了。 …… 不同于渭河下游江面宽阔,上游此处江面狭窄许多,可江水也湍急很多。 苏衍之站在崖壁上,身边不远处贺兰岳、秦川、齐闽等人带着几十个侍卫,在周围查看地形。 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小娃娃站在他身边,指着下面湍急的河流道: “大人,这里的河水虽湍急了一些,可老汉我在这里渡河几十年了,从未出险。” “大人若是信得过老汉,老汉可以载大人过河。老汉还认识一些乡亲们,他们都可以来帮忙的。” 苏衍之温和地看着老汉, “老人家高义。” 老汉垂泪道: “大人,乡亲们都盼着大军能够打过河去,把北邙狗赶出去。我那大儿子这娃娃他爹就是去了北岸结果就没回来了。大人,只要大人一句话,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大人的。只求大人收复北岸,让我可以去找娃娃他爹。” 娃娃仰着头,看着老汉道: “阿爷,别哭了。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撑船。” 老汉含泪连连点头。 苏衍之看完地形,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带着人走下山翻身上马。 “走,回去。” 刚回到军营,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钱队。商队正在营地里卸货,钱队正在跟人打听苏先生的下落。 “苏先生?呐,刚回来。” 一个士兵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指着骑马进军营的苏衍之道。 来人一身长衫,看着就是个书生,可实在是长得好看极了,还骑着一头毛发发亮的大黑马,冲进军营的那一刹那简直俊朗飘逸,若不是面容实在陌生,他都险些以为是自家将军来了。 钱队赶紧一路小跑上来,冲着苏衍之抱拳行礼道: “见过先生。” “帐内说话。”苏衍之看到府中熟人,心情别样激动。 离家这么久了,终于有阿璃的消息了。 钱队跟着进帐,指着已经搬到营帐外的一车东西, “先生,这是我家夫人让我带给先生的。” “辛苦了。你家夫人还好嘛?” “夫人很好。”钱队客气的回应着,内心实在有些纳闷,头先也没听说过有苏衍之这么一号人物啊,上来就问他夫人的近况。 苏衍之无奈一笑。 他乔装北上的事情,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就算是钱队也不知晓的,于是赶紧解释道: “我和你家将军相熟,从前在你家将军帐下当个幕僚。” “原来如此。” 钱队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更纳闷了。 既然是将军的旧相识,不是应该问问他将军近况如何嘛?怎么上来就惦记他家夫人! “除了这一车东西,夫人还特地交代了,这匣子里的东西务必亲手交到先生手中。” 说着,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只盒子,盒子上还贴着封条,上面盖着苏璃的私印。 苏衍之接过,看着封条上爱妻娟秀的字体,眼中充满了爱意,拇指在封条上轻轻抚过。 “钱队一路北上辛苦,今日在营中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去不迟。” 等钱队退下,苏衍之屏退左右这才打开那只盒子。 里头是一封厚厚的书信,还有一叠图纸。 他打开书信,苏璃写得满满的字就扑面而来。与其说这是一叠书信,不如说是一本日记更为准确。 看日期,这厚厚的一叠竟是陆陆续续写了将近半个月,将每一天苏璃都干了什么、孩子们都干了什么,苏璃身边都发生了什么都逐一写了。 看着这些字,苏衍之仿佛感觉苏璃就在他面前,捏着小银勺一口一口喝着粥、拉着喜姐儿的小胖手一颗一颗的采摘新茶、听着欢哥儿捏着书卷站在玉兰树下郎朗读书声、仿佛摸到了孩子在苏璃肚子里拳打脚踢…… 厚厚的一叠,他一直看到了掌灯时分,这才依依不舍地仔细地收起来,留作日后反复看反复品味。 再打开随信一起来的那叠图纸。 他只看了一些就拍案而起。 之前在盛京,柳絮造的那些火铳,兵部研究了很久也仿造了一些,这次出征就随大军带来了。但一来火药填充实在麻烦又费时间,二来他们在渭河水上作战,这里水汽潮湿,火药很容易受潮;三来大军里装备了连发驽机,用起来实在比火铳便捷许多。 是以,军中愿意用火铳的人少之又少。大家更习惯用连发驽。 可眼前苏璃送来的图纸却是在火铳的基础上又改进了许多,加了点火石,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实现点火,装上钢珠就能射击。 苏衍之研究了片刻便知道,阿璃改进后的火铳使用更加便捷,携带也更加轻巧。 还有一张图纸,是一张放大的火铳,还装了两个轮子,阿璃说这是大炮。和火铳的原理差不多,却能达到比投石机更加恐怖的攻城效果。 有了这些,等南启大军过河北上后,战争将大大缩短进程。 苏衍之揣着图纸,连夜去了肃王的营帐。 第274章 请个先生 人间四月最是好时节。 茶山上玉兰花开,远远望去似一片片飘浮在天边洁白的云朵一般。 为了孩子健康,也为了日后能够顺利生产,苏璃每天早晨都会绕着茶山的小路走上一圈。 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看着采茶女们忙碌着,顿觉生活美好又生动。 这日正在茶园散步,就听一排排茶树中间,有人正在讲故事,周围一圈采茶女时不时的应上几声或是大笑,好不热闹。 听着那声音实在耳熟,定睛看,中间那戴着斗笠、围着竹篓、手指翻飞一边忙着采茶,一边还高谈阔论的可不正是书生黄亦文? 采茶女们也看到了苏璃,纷纷转过身来行礼: “见过夫人。” 苏璃笑着摆摆手让她们免礼。 黄亦文也看到了,惊呼一声喊道: “夫人,这茶山的东家竟是您嘛?” 黄亦文今日没有穿长衫,穿着便于劳作的短装,衣襟前被清晨的露水浸湿了一大片,因为看到苏璃,脸上的笑容灿若春花。 他在茶山上劳作已经好多天了。他长得俊俏,又会讲故事,深得这群采茶女采茶大娘们的喜欢。 此刻他见到熟人,兴奋地从茶树中间一路挤出来,来到了苏璃眼前。 “黄亦文见过夫人。” 苏璃见他一脸阳光明媚,很是青春年少的模样,当真是赏心悦目。 “先生缘何会在这茶山上?” 黄亦文尴尬一笑,“不瞒夫人,自从丢了茶馆说书的活后,我便到处打零工。听说此间东家甚是慷慨,对人又好,这才……” 原来如此。 说起来,他丢了饭碗也是因为她们。 关于黄亦文的身份,颂枝早就已经叫人查清楚了。 听说三年前他同家中老母一起,从海盐搬来临安府的。老母年事已高,两年前过世了,就剩下他孑然一身。 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爱写话本子,写起来就废寝忘食的。也有人劝他正经读些书考取功名,可他却说上辈子读书读够了,这辈子只想专心致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还是个有追求的人。 只不过,在柴米油盐面前也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那会不会耽误你写话本子?” 苏璃正经问道。 黄亦文一愣,讪讪一笑抓了抓脑袋, “不会。我白天采茶,晚上写。就是费些灯油罢了。” 苏璃有心帮他,便道: “我倒有个差事适合你。我家喜姐儿也该是时候开蒙了,正缺个先生。你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求之不得!” 黄亦文高兴地直搓手,他见苏璃第一面就觉得这位夫人很合眼缘。眼下苏璃诚心相邀,他哪里会拒绝? 而苏璃也有她的考量。 喜姐儿跟着她长大,性子活泼无所拘束,她也不想用什么女诫女则之类的来困着她,她希望喜姐儿能通过读书开阔自己的眼界,将来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 黄亦文若真是苏璃的同乡,那由他这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给喜姐儿当先生,再适合不过了。 至于其他的,苏璃挑挑眉头,留着这个黄亦文在身边,她可是大有作用啊! 此事一说定,颂桃便叫人接了黄亦文腰间的竹篓过去。 茶园里的娘子们都为黄亦文感到高兴,蔡大娘作为他的邻居更是激动,隔着老远就冲黄亦文喊: “小黄啊,大娘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黄亦文高兴地挥挥手。 “走吧?” 苏璃带着黄亦文下山,半山腰的小径上出现几个人影,裴瑶老远就朝着苏璃挥手: “大嫂嫂!” 众人看时,见正是裴瑶带着一群公子小姐朝着茶山上走来。 “大嫂嫂,今日天朗气清,我带朋友们来茶山上游玩。”裴瑶冲着苏璃眨眨眼睛。 人群中,小姐们都青春靓丽,公子们也都一个个看着很是精神。其中一人尤其耀眼,正是钱家二郎钱瑾儒。 裴瑶这些天日日和他们一同出游,今日轮到她做庄,便带着他们来茶庄踏春。 苏璃目光从钱瑾儒身上轻轻扫过,浅笑着捏捏裴瑶的鼻子,道: “小机灵鬼!” “颂枝,叫人在庄子里预备一番,帮着五小姐好好招待客人。” “是。” “谢谢大嫂嫂。”裴瑶挽着苏璃的胳膊撒娇,“我就知道大嫂嫂对我最好了。” “好了,你带着他们逛一逛,我先回去了。等会回来吃点心。” 众人朝着苏璃行礼,苏璃含笑点头,带着黄亦文往山下走去。 经过钱瑾儒身边的时候,钱瑾儒面色微怔,盯着黄亦文看了好几眼,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树荫下还皱着眉头。 “二郎,你怎么了?”临安府通判家的赵小姐关切地问道,“怎么突然脸色这般差?” “哦,许是日头有些晒,一下子有些晃眼了。歇歇脚就无妨了。” 钱瑾儒接过赵小姐递过来的帕子。 此刻他心中的震荡实在不能与人言表,方才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人眉眼之间实在和他已经过世的三弟有些相似。 可看那人的反应,又分明不认识他。 这是怎么回事? “走吧,咱们翻过那个山头,看谁先到山顶的凉亭。” 裴瑶将钱瑾儒和那小姐之间的事情就当没看见,明媚一笑,指着前面远处的山包说到。 众人重新起步,山路上传来俊男靓女们的欢声笑语。 进了半山茶庄,颂枝带着黄亦文换了一身衣裳就带着他回来了。 “夫人,黄先生来了。” “嗯。”苏璃放下手中的书,招呼在一旁玩耍的喜姐儿,“喜姐儿,这是娘给你找的先生,快过来见过先生。” 喜姐儿甩开小胖腿跑过来,见竟是那位说书的先生,眉眼弯弯道: “你把爹的故事讲得很好,我很喜欢你。我愿意你当我的先生。” “爹?” 黄亦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忙拱手道: “夫人,请恕在下眼拙,竟不知您是裴夫人。” 苏璃摆摆手,道:“我也没告诉你啊。” 两人相视一笑,黄亦文又看到了苏璃手边的书,顿时面色一红。 “原来,买我书的也是夫人。” 顺着黄亦文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本《嫡女自救指南:消失的小妾》,苏璃抿嘴笑, “是啊。写得很不错呢,我已经看到第五卷了。” 黄亦文挠挠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让夫人见笑了。” “怎么会呢?今后你就在偏院住下,每日给喜姐儿上完半日的课,其余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创作。放心,工钱方面从优。” 包吃包住,活轻松时间灵活,工资还高! 这是什么狗屎运! 黄亦文心中乐开了花,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出了头啊! “喜姐儿,今日庄子上来了很多客人,娘在前院叫人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正好带着黄先生去玩玩。” “好呀!” 喜姐儿很喜欢这个俊俏非凡、还把爹的故事讲得那么好的先生,最重要的是,她还从黄亦文身上闻到了娘的味道。 她高兴地主动牵住了黄亦文的手。 等黄亦文和喜姐儿一走,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苏璃眉眼一沉。 黄亦文,今日用你一用,来日,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第275章 女人的直觉 此刻的钱瑾儒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般。 他心不在焉的跟在人群里,将五年前的事情在心里又从头到尾复盘了一遍。 五年前,他联合水匪,对出门游玩的钱瑾修和钱瑾文痛下杀手。 那一日,同样也是这样风和日丽的春日,江面上春风拂面、波光粼粼。 他站在血流成河的甲板上,明明看着钱瑾修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而年幼的钱瑾文被人当胸一剑刺穿跌入了冰冷的江里。 钱瑾修被救了回来,可落得个半身不遂。难道钱瑾文落水后也没死? 这两兄弟可真是命大啊! 这样都弄不死他们! 钱瑾修倒也罢了,半身不遂又整日颓靡,钱家偌大的家业是不可能交到他手上的。可若方才遇到的人真是钱瑾文,那可不得了。 钱瑾文年幼的时候就是临安府出了名的神童,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小小年纪就已经博览全书,被钱家倾注了所有的希望,更是被大伯看中。 还得再试他一试才行。 钱瑾儒心事重重地跟着众人回到半山茶庄。 “啊,总算到了。” 众小姐们一进了屋子,各个恨不得席地倒下,可一想到还有诸位郎君在场,只得又挺着酸胀疼痛和不适硬挺挺地端坐着装淑女。 众人坐下喝茶吃点心。 “裴瑶,你家有这么大的茶庄你怎么早没说啊?听我爹说,这可是临安府最好的地段了。你家是真富贵啊!” “就是就是,裴瑶,从前都是我们错怪你了,还以为你家道中落了呢!真没想到,你们家底这么殷实呢!” 这几位小姐当日都参加过钱府的春日宴,知道苏璃一掷千金,捐粮捐钱的壮举。如今再看到这辽阔、忙碌的茶山风光,对裴瑶更是满心满眼的羡慕和巴结。 “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家大嫂嫂的,跟我可没有半点儿关系。今日能来这里游玩,也是沾了大嫂嫂的光。” 裴瑶端坐饮茶。 她随着爹娘初来临安府的时候,临安官场都说他们是罪臣、是没落的贵族,什么宴会席面都不请他们。 这些小姐公子的更是不同她一起玩。好似她身上沾染了多少晦气似的。 直到大嫂嫂到临安府,在钱府给她撑腰,她的处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天,走到哪里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就连临安府的无双公子钱瑾儒都对她极尽殷勤。 她虽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可也讨厌这种趋炎附势的感觉。 今日此举,让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可同时,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如果可以,她还是喜欢一茶一座,一个人清新淡雅的过一日。算了,以后这样的聚会她也不想去参加了。 “瑶儿,想什么呢?” 钱瑾儒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裴瑶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朗月清风的人物,她总觉得眼前人像是隔了一层雾,好到不真实,叫她看不清楚。 “瑶儿,你家大嫂嫂经营这么大的产业,真是算得上女中豪杰。” “大嫂嫂是很了不起。我若有她万分之一二,我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瑶儿,裴将军身体好些了么?” “大哥本来就有旧伤。不过你放心,大嫂嫂一定能医好他的。” “我能去拜见一下嘛?” “啊?那不方便吧。二郎,你若有心,等日后我大哥身子好起来了,我再替你引见。” “也好。” 钱瑾儒亲自剥了一粒枇杷递给裴瑶,又问道: “跟在你大嫂嫂身后的那位公子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哦……” 钱瑾儒还要说什么,就听一个嚅嚅诺诺的声音响起: “五姑姑!” 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长得像福娃一样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长袖飘逸,神采飞扬。 钱瑾儒瞳孔震动。 眼前人的风采,完完全全就是长大后的钱瑾文,毋庸置疑! 再也不需要什么试探! “五姑姑,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娘刚给我请的先生,黄先生。五姑姑,黄先生可厉害了,会采茶叶还会讲故事,他还写话本子呢!” “黄先生。” “五小姐。” 互相行礼打了招呼,喜姐儿就已经拉着黄亦文坐下,还嫌钱瑾儒占地方,挥挥小手道: “来让一让了。” 钱瑾儒被挤开,尴尬地站起身来,看着热络地聊在一起的三人眉头一蹙,挥了挥袖子。 “不好意思啊!” 黄亦文抬头冲他一笑。 这一笑就更像了,钱瑾儒就跟见了鬼似的,心虚地后退了两步。 “黄先生?” 钱瑾儒试探地喊了一声。 黄亦文客气的回礼,“你好。” 你好?这是什么?钱瑾儒脸上的肉肉眼可见的抖了抖。 “黄先生是裴府西席?” “是啊,今日刚当上的。” “那之前是在何处高就?” “高就?谈不上,采过茶叶、端过盘子、洗过碗、代写过书信,哦,还说过书。” “……”钱瑾儒一边套话一边小心观察黄亦文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说话的,也不像是认识他却刻意在装不认识,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就听黄亦文说道。 “虽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可我上辈子可不简单。上辈子,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是人人艳羡的麒麟才子!” 黄亦文挑挑眉,没说错吧,上了那么多年学呢。哪知钱瑾儒却面色大变。 三弟不就是临安府出了名的才子嘛? 看来这黄亦文是在曲曲自己啊! “我和黄先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 黄亦文认真看了两眼,帅哥一个,确实长得不错。可这熟悉又老套的搭讪方式实在是有些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货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不过说实话,他好像真的看起来有些眼熟,不光眼熟,还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被钱瑾儒看着黄亦文就感觉好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着,浑身不自在,甚至胸口那道好了多年的伤口也疼了一下,脑袋更是嗡嗡的不舒服。 “呵呵呵呵,或许是上辈子吧。” 黄亦文越看这个钱瑾儒越渗得慌,尴尬得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抖了两抖。 “二郎,你怎么光顾着和黄先生说话不理人家啊。二郎,尝尝我给你洗的樱桃。” “二郎,还有我给你洗的桑葚。” “还有枇杷。” 众女纷纷围上来。 黄亦文趁机脱身,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到正打量自己和钱瑾儒的裴瑶和喜姐儿,他凑在裴瑶身边道: “你和他在谈恋爱?” “什么?”裴瑶一头雾水表示没听懂。 “嗯,就是你和他互相爱慕?”黄亦文换了一种说法。 “……黄先生,你…… ”裴瑶的脸骤然通红。 黄亦文摇了摇头,“他不适合你。” “为什么?”喜姐儿八卦。 “说不上来,直觉!”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别不信,你看他对女人来者不拒,典型的花心大萝卜。小心他吊着你当备胎。” 第276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花心大萝卜?备胎?” 裴瑶明显没听过这么新鲜的词,不过意思她明白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春日宴那日,惊鸿一瞥,她确实对钱瑾儒印象深刻,也曾幻想过两人之间会有些什么。 可随着这几天的相处,她越来越觉得这个钱瑾儒深不可测,让她捉摸不透。 说他没情吧,他又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日日带她出去游山玩水。 可说他有情吧,别的女子对他投怀送抱献殷勤他又来者不拒,就比如此刻,众女给他送吃的、喝的,他全都照收不误。 “爱情对于这种人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只是换了一个游戏对象继续而已。” 黄亦文在身边轻声道。 裴瑶听着默默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个形容十分贴切。 “裴瑶,这山庄如此雅致,你带我们到处逛逛吧。”赵小姐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她和裴瑶素来不对付,苏璃没来之前,赵家小姐就带着一群人孤立裴瑶,可自从春日宴后,那些小姐们全都去巴结裴瑶了,这让她很生气。 今日山庄一行,看着这辽阔的茶园景色和占地广阔景色雅致的山庄,她心中更加不平衡。 裴瑶看了一眼身后伺候的丫鬟。 丫鬟屈膝道: “五姑娘,夫人已经吩咐过了,五姑娘可以带着诸位在庄内随便玩耍。” 裴瑶这才起身,带着众人往园中去。 园中曲径通幽、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众人一边游玩一边啧啧称奇。 钱瑾儒一路上谈笑风风,实际上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山庄内的地形逐一都记在了心里。 “诸位,那边是主院了。我大哥哥有伤在身需要静养,咱们就不要再往前走了。” 眼看着就要到主院,裴瑶拦住了众人。 “是裴将军嘛?裴瑶,听说裴将军风度翩翩、丰神俊朗,是不是真的?” 听到别人称赞自家大哥,裴瑶也很是高兴。 “那是自然。” “那和钱家二郎比呢?”赵家小姐酸溜溜道。 裴瑶看了一看钱瑾儒,之前看他长得也很好,可一想到黄亦文说的那些话,再想起自己这些天交往下来的感受,此刻再看他就觉得差得不是那么一丁半点了。 和大哥比? 算了吧! 见裴瑶看着自己不说话,钱瑾儒一笑, “我哪里能和名满天下的裴将军比?你们莫要为难瑶儿了。既然前面不能去了,咱们就往回走吧。” 今日来茶庄游玩,本就是他给裴瑶的提议。不过是为了方便他进山庄来一探究竟。此刻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必再纠缠了。 众人闹哄哄的离开。 主院的二楼,苏璃凭高视下,看着一众人离开的背影。 一个侍卫站在苏璃身边, “夫人,属下一路盯着他们,其余人倒是没什么异常,就是那钱家二郎一路上东张西望,像是在特意打探宅中地形。” “另外,这个钱家二郎果然对黄先生很是感兴趣,对着他问了好些问题。”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苏璃敲敲栏杆, “盯着他,看他接下来还有些什么动作。” “是。” 自从她们到了临安府,卢姨娘前后已经和神秘人接触了三次。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个神秘人是谁,可自从那日春日宴钱夫人说,是卢姨娘帮她出了筹粮的主意后,可以肯定的是她们是冲着粮草来的。 只是这些粮草都是运往渭州南启军营的,卢姨娘和那神秘人若是景德帝的人,此举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难道要她相信卢姨娘忧国忧民? 不可能! 那就剩下唯一的可能了。 卢姨娘和神秘人不是景德帝的人,她们效忠的另有其人。 而卢姨娘和神秘人接头的那家祥福酒楼,背后的老板就是钱家二郎。 留着卢姨娘一直没动,就是想要钓出她对接的人。 至于黄亦文,不过是意外之喜罢了。正好用来推波助澜。 “卢姨娘人呢?” 今日从一早开始就没看到卢姨娘人了。 “回夫人的话,卢姨娘今日一早便下山去了,说是上次买的蒸糕很好吃,她再去买一点。” “知道了,差不多是时候了,颂桃,去把那人接到山上来。另外叫兄弟们都警醒些,今晚山庄要开门迎客!” 钱瑾儒下了山,直接去了祥福酒楼。卢姨娘已经在天字一号房等他。 “按照你画给我的图纸,我又亲身去探了一遍,基本已经摸清了布防。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 靖王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他务必尽快解决掉裴珩这个祸患。原本他还想再等等,等安排得再妥当一些再动手。 可今日在山上看到了黄亦文,他的心一下就全乱了。 不能再等了。 今夜,不光是裴珩要死,就连黄亦文也要一起死。不管他是不是钱瑾文,他都不能留有隐患。 “今夜?怎么这么急?”卢姨娘吃了一惊。 “怎么?你还和裴珩处出感情来了?你怕不是真以为自己是裴珩的姨娘了吧?”一道寒光射向卢姨娘。 “不!当然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卢姨娘吱唔了两声。 可内心里她还真想过。 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如意郎君,安安稳稳过日子呢?更何况对方是裴珩啊。 不过,为了主人的大事,为了她和弟弟的将来,放弃眼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放心,等事成之后,主人必不会亏待你的。这些年你为主人立下汗马功劳,他日凭着你的功劳你弟弟定能入朝为官效忠殿下,你卢家他日也能重振门楣。” “是!” 卢姨娘咬了一下唇,想起当年惨死的父亲和这些年她姐弟二人受过的苦,表情更加坚定, “你说要我如何配合你?” 钱瑾儒拿出一包毒药, “这是毒药,你把它下在饭菜中。然后在山庄内放火为号,我带人攻入。今夜,我要半山茶庄一个不留。” 卢姨娘接过毒药,手指都在颤抖。 回到山庄,她让小翠提着蒸糕跟她直接去了厨房。 “小翠,蒸糕都凉了,你去生火蒸一下。” “好的,姨娘。” 正是傍晚时分,厨房里众人忙忙碌碌的都在准备晚饭。见卢姨娘和小翠借炉灶,也就不来管她们。 卢姨娘趁着去缸里舀水的机会,把袖子里的毒药一股脑的全部丢了进去。 第277章 面里有毒 “卢姨娘,夫人请你去主院用餐。” 门外,小丫鬟在通传。 “夫人叫我?”卢姨娘手中的杯子啪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平日里我都是在自己的院子用餐的,今日夫人怎么会叫我过去?” 卢姨娘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小丫鬟柔柔弱弱道:“夫人说,今日府上新请了一位先生,姨娘正好过去认识认识。另外,” 小丫鬟话说一半打住了,故作神秘的样子笑了笑, “另外府上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夫人说了一定要卢姨娘去见见。” “什么客人?” “姨娘见了就知道了。” 小丫鬟说完屈膝行礼,转到一旁等着卢姨娘一起上路。 卢姨娘磨蹭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险些站不住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小翠赶紧上前扶助, “姨娘,你怎么了?” “没事。许是累的。“ “那姨娘快些去,吃了回来奴婢帮您捏捏肩。” 卢姨娘心事重重的跟着小丫鬟到了主院,刚进门就听到里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苏璃正坐在主位,同一个年轻人说话,表情很是温和。 听到卢姨娘进来,苏璃笑意妍妍招呼: “卢姨娘,快来,你看谁来看你了?” 众人散开去,露出苏璃跟前那个年轻人。他转头的瞬间,卢姨娘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有什么炸开了。 “阿姐!” 年轻人眼里闪了泪光,一边喊一边朝着卢姨娘飞扑过来。 “昶儿?” 卢姨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定睛看了眼前的卢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质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国子监读书么?你、你……” “阿姐,我不想在国子监读书了。”卢昶嘴巴一别,“阿姐,我说过我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国子监的课业我根本就听不懂,每天还要被夫子骂、被同窗欺负。多亏了裴夫人,将我从那里解救出来,还带我来找姐姐你……” “啪!” 突然,卢姨娘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卢昶的脸上,清脆的响声惊得卢昶呆立当场,就连屋子里其他人也都懵了。就苏璃和欢哥儿两人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 “阿姐?!” 卢昶捂着脸,嘴角久别重逢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退下去。 “你打我干什么?” “你给我回去,现在就回去!” 卢姨娘拖着卢昶就要往外走。 卢昶却往后一坠,顶住脚步喊道: “阿姐,我已经十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裴夫人说了,只要我愿意,她会让我在她的铺子里学做生意。阿姐,从今往后,我们姐弟两个就能经常在一起了。阿姐,这样不好嘛?” 卢姨娘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昶儿,爹死得早。咱们姐弟两个被卢家人嫌弃,这些年我在宫里如履薄冰,才换了你能在国子监读书。阿姐还指望着你能科举高中,重振门楣,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阿姐,我资质愚钝,根本就读不进书。再说了,我学习做买卖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照样能重振卢家。” “昶儿,你不懂!” “阿姐,你才不懂!”卢昶执拗地转过头,走到苏璃身边,“阿姐,实话告诉你吧,我到临安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我在夫人的铺子里学做买卖,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今日,是我的生辰。夫人特地接了我上山过生辰,看,还给我精心准备了这么一大桌的晚膳,阿姐,我们可不能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啊。” “你的生辰?” 卢姨娘这才想起,今日确实是弟弟卢昶十七岁的生辰。 可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屋子中间的大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无比的丰盛。还有一大碗长寿面,汤色清亮、碧绿的青菜,还有两个黄澄澄的荷包蛋。 可卢姨娘却提不起兴致来。她只觉眼前的一切无比的荒诞。 “好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苏璃终于开口了, “你们姐弟两个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不迟。今日是卢昶的生辰,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苏璃一挥手,丫鬟们纷纷上前布菜。 “开饭吧。” 卢昶也拉着卢姨娘坐下, “阿姐,看到夫人对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阿姐,快吃吧。” 看着卢昶端起手中的碗就要放进嘴里,卢姨娘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就把他的饭菜一把夺过,推到一旁。 “阿姐!?” 卢昶还没来得及说话,卢姨娘已经拉着他在苏璃跟前跪下, “夫人为昶儿过生辰,妾感激不尽。但昶儿顽劣不懂规矩,妾又身份低位,和夫人一桌吃饭实在失了礼数。还是让妾带他回房去,不敢打扰了夫人和公子、小姐们用餐了。” 说罢,也不等苏璃答应,拉起卢昶就往外走。 可才走了没几步,就见万万千千两个一左一右将她堵在了屋内,再扭头一看,屋内所有人也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璃便扶着颂枝的手站了起来,笑盈盈地盛了一小碗长寿面,亲自端着走到卢昶跟前。 “卢昶,你姐姐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长寿面是我叫人精心准备的,你好歹也要吃一口再走啊。” “夫人说得是。” 卢昶恭敬地接过那碗面,狐疑地看了一眼今日实在反常的阿姐一眼,挑起面条就往嘴里送。 “不能吃!” “啪啦!”碗碟碎了一地。 “啊!” 卢昶惊叫一声,面汤撒了他一身。 “为什么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 苏璃和欢哥儿同时发问。 卢姨娘已经面色惨白,身子都如筛糠。欢哥儿一挥手,颂枝已经带着苏璃去一旁坐下。他给了苏璃一个眼神,苏璃便了然。 儿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她一个孕妇还是少操心一些吧。 这般想着,她便坐到桌子旁安心看起戏来。 “为什么不能吃?” 这时候,卢昶也扭头看着阿姐发问。 “因为、因为……” 卢姨娘吱唔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欢哥儿走到卢姨娘跟前,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对卢昶道: “因为这面里有毒。” 第278章 我数123 “有毒?” 卢昶吓得低头看了一眼碎成一地的长寿面,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就差一点,他就把那碗面塞嘴里了。 “为什么?阿姐,这是为什么啊?阿姐,你为什么要害我?不,不,你不是要害我,你是要害这里的所有人?” 卢昶瞬间想明白了,他抓住卢姨娘连声质问。 “阿姐,夫人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她!” 卢姨娘不回答卢昶的话,而是面对欢哥儿问道: “你凭什么说有毒?” 欢哥儿见她到现在还不认罪,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小翠。 小翠上前行了一礼,淡淡道了一声“夫人”,然后走到了苏璃的身边站好。 “你?你背叛我?” 卢姨娘不可置信。 小翠嘴角一扯冷笑道: “卢姨娘,我从始至终都是夫人的人,又何来背叛呢?夫人对我恩重如山,你以为凭着平日里的小恩小惠,你就已经收买我了嘛?你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是太小看我了?” 小翠话音刚落,厨房的花田两位嬷嬷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花嬷嬷瞪了卢姨娘一眼,冷哼一声, “哼,这个小妖精,今日傍晚到厨房来借灶火,趁着厨房忙碌,她往水缸里掺了一包东西进去。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呢,哼,也不打听打听我花嬷嬷是谁?我火眼金睛,就算我背对着她也能知道她在干什么!” “就是!”田嬷嬷补充道,“夫人把厨房重地交给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不看牢?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夫人对我们的信任?” 很久以前,还在侯府青山院的时候,吉祥等人在厨房下毒,要毒死裴珩。那次苏璃雷霆手段,下毒的始作俑者一死一伤一残一发卖。 如今想起来,往事还历历在目。 花田两位嬷嬷当初可是用脖子上的这两颗胖脑袋赌咒发过誓的,厨房再出一点事情,她们的脑袋就要摘下来当球踢了。 怎么可能会让卢姨娘得逞? 花田嬷嬷说完,狠狠地剜了卢姨娘一眼。 卢姨娘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哗啦一下倒在了地上。 “阿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卢昶怎么也想不明白。 阿姐二十五岁了,能从宫里安安稳稳的出来,还能嫁入裴府为妾,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为什么还这么想不开,要铤而走险做这样的坏事? 这不是把她和他的未来、前途全都丢掉不要了嘛?方才阿姐还同他谈什么卢家门楣?真的想不通啊! “昶儿,你别问了。阿姐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阿姐,你为了我就要杀这么多人?”卢昶声音都变了。 眼前的阿姐他甚至感到陌生。 明明从前,阿姐是那么的善良温婉还多才多艺,是他心中最好的阿姐。 是什么让阿姐变成现在这样。 “卢姨娘,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苏璃突然发问。 卢姨娘一愣,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主子自然是皇上。苏璃,就算我栽在你手里,你也休想对我怎么样!我要是死了,皇上不日就会知道你们裴家的不臣之心,过不了多久你们就都要给我陪葬!” 苏璃扯了扯嘴角, “是吗?你不要告诉我,毒杀我们也是皇上下的命令。” “就是,怎么了?皇上恨不得裴珩早点死去。”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呵呵,真是好笑,你们联合朝臣逼死了靖王,让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皇上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恨你们!可苦于天下悠悠众口,不能杀了你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躲到南方来。” “既然如此,那怎么现在又要杀了?” “……” “你自己都说不通了吧。卢姨娘,你表面上效忠皇上,可实际上背后的主人却另有其人。你是要我说啊,还是你自己说!” “娘,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来人!” 欢哥儿冲着门外一声吼,进来两个侍卫。 卢姨娘面色一白,却是挺直了腰杆子, “你想怎么样?打死我我也是不会说的!” 欢哥儿冷峻的脸上全无表情,冲着卢姨娘哼哼冷笑,随后抬手一指卢昶,喝道: “把他给我捆起来。” 侍卫立马上手将卢昶捆住。 “不要动昶儿!”卢姨娘眼看着就慌了神了。 “我娘是女人,难免心软。可我不同,我最喜欢折磨人了。听到他们喊疼的声音我就痛快。卢姨娘,我数三个数,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剁了卢昶十根手指头。你不是还指望他可科考嘛?没了十根手指头,这辈子他都别想拿笔了!” “阿姐!阿姐救我!” 方才还被奉为客人享受热情招待,这会儿就被人捆起来要面临酷刑的卢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会在一刻钟之内经历这么丰富的变化。 他拼命挣扎,可那两个侍卫却死死地压住他,并扯出他的双手掰开十根手指放在桌板上。 欢哥儿一把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森森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欢哥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不光是卢姨娘和卢昶,就连苏璃也浑身抖了一下。 变得无比久远的记忆顷刻之间就苏醒了。 如果按照原书的进度,这个时候欢哥儿已经带着喜姐儿离开侯府,开始了到处流浪的生活。 从小的欺凌生活,加上经年累月的颠沛流离,仇恨在他心里堆积,最终让他成了一代酷吏,自己走向了不归路。 “1!” “2!” “3!” 见卢姨娘还不开口,欢哥儿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冲着卢昶的手剁去! “不要!” 卢姨娘惊呼出声,几乎同时苏璃也伸出了手。 “只要你不要伤害昶儿!我说,我全说!” 面对幼弟的挣扎,面无表情挥刀就砍的欢哥儿,卢姨娘再不敢有丝毫犹豫。她和欢哥儿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这位大少爷什么身份、什么秉性、又是什么做派,她还是了解的。 苏璃还跟她讲讲道理,可这位大少爷哪里有半分道理好讲,上来直接就是杀招! “哐当!” 欢哥儿手中的佩刀往地上一扔,他擦了擦手指冰冷道: “这才像话。早点说还能少受些罪不是!” 一旁的苏璃讪讪的收回了手。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长大后的欢哥儿,叫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而同时她也庆幸,自己和他是一头的,欢哥儿对她这位母亲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卢昶已经吓得晕了过去。 卢姨娘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弟弟,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第279章 一个不留 “父亲死的那一年我才十三岁。父亲是为了救皇上死的,虽说换来了些许荣耀,可这些荣耀对于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又有什么用呢?” 很快,卢统领用性命换来的产业就被他的几个兄弟给霸占了。卢时沅和卢昶也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小孩,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欺负。 “那年冬天,昶儿大病,烧了三天三夜都没好,我去求伯父伯母、叔叔婶婶,请个大夫给他看病,可他们却说昶儿命里该有此一劫,若是熬不过去也是他命不好。” “我悲愤交加,背着昶儿从卢家出来,自己去找医馆求医。在路上,我遇到了他。”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卢时沅倒在了靖王的马车前。 “殿下给了我银子,让我去给昶儿看病。” 靖王? 苏璃和欢哥儿默默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卢时沅勾住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声音幽幽的传来: “殿下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所以等昶儿的病一好,我就答应殿下进宫去当宫女,甘愿当他在皇宫的眼线。” “所以,你进宫并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是皇上念及卢统领的救命之恩,特别对你的关照?”苏璃问道。 “哼!” 卢时沅鼻子出气,不屑道, “皇上?父亲为救他惨死,他以为赏赐了一些金银和产业就能安抚我和昶儿了?我和昶儿被伯父、叔叔们敲骨吸髓的时候,皇上又在哪里?为了忠君,父亲付出了生命。可他呢?将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安然受之。” “甚至,当我出现在他面前,说起我是谁的女儿时,他脸上还划过一丝茫然。显然他早就已经将救命恩人的姓名忘得一干二净。” 听卢时沅说起景德帝,苏璃和欢哥儿全都感同身受。 “所以,你一直是靖王的人?” “不错!殿下雄才大略,胸有韬略,有情有义,比那个狗皇帝好千倍万倍。这些年,我帮着殿下做了不少事情,殿下也许诺我,等事成之日,就让昶儿入朝为官,帮我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重振我卢家门楣。” “可惜,我没等到。” “我不知道是狗皇帝意识到了什么,还是有什么盘算,就在我即将出宫的时候,他突然说要将我赐给裴将军。” “不对!”苏璃打断她,“不对,不对,靖王不是已经死了么?难道…… ” “娘,卢姨娘今日所作所为全都说明了一件事情,靖王根本就没死!”欢哥儿一皱眉,推测出了这唯一可能的结果。 “没死?!” 苏璃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 “呵呵呵呵,殿下英雄盖世,当然没死!他不但没死,还会卷土重来,荡涤了那狗皇帝的天下。等靖王殿下登基为帝,我的昶儿就能入朝为官,我就能夺回卢家产业重振门楣了!” 说到这里,卢姨娘突然有些发疯。 “都是你!苏璃!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用昶儿威胁我,我杀不成裴珩,完不成殿下的嘱托,我……我……还不得不背叛他。十二年的心血,功亏一溃!” “啊!功亏一篑啊!” “昶儿!你怎么就不明白阿姐的一片苦心啊!阿姐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卢家,你却一点儿都不领情!阿姐这十二年算怎么回事啊!” 卢姨娘仰天长啸,嚎啕大哭起来。 “哈哈哈哈,苏璃,你绑了我和昶儿又如何!今夜,你也同样不得好死!二郎会把你和裴珩的头颅砍下来,送去给靖王殿下。我和昶儿就算死了,也有这满山庄的人给我们陪葬!” 看着近乎癫狂的卢姨娘,欢哥儿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屋子里终于清静了下来。 苏璃迅速盘算着,同样的身边的欢哥儿也沉默不语,想着近期发生的事情。 突然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靖王和北邙人勾结!” “靖王和北邙人勾结!” 苏璃一皱眉,对欢哥儿道:“儿子,你说说看。” 欢哥儿道: “娘,你看。靖王放了一把火死遁出京,没多久北地发生战祸,边城失守,并传出镇北侯通敌的消息。接着元宵后,北邙人如入无人之境,接连突破凉州、甘州,几乎如神兵天降直达瓜州城下。” “所以,通敌叛国的不是镇北侯,根本就是靖王!”顺着欢哥儿的推理,苏璃得出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没错!我甚至怀疑凉州、甘州、瓜州的守将都是靖王的人,他们集体通敌叛国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爹!” 苏璃急得直接跳起,跑回主院房间里,提笔将欢哥儿和自己的猜测全都写了下来,然后封好信件交给了连城。 “连大哥,这封信你务必一定要尽快交到他手中。告诉他千万提防凉州、甘州、瓜州的守军。靖王通敌叛国了。” 连城知道事关重大,再不多言,默默看了一眼床上的妹妹,比划了一句“保重”,便飞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将重要的信息送出,苏璃心中大石落了一半。她走到房间角落,在一处机关上一按一扭,床后的墙上就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密室。 “连蓉,你赶紧进密道去避一避。” 连蓉面露焦急,坐在床边朝她比划, “那夫人你呢?” 苏璃走到密室中,随手取了一把连发驽打开保险栓握在手中,冷冽道: “我倒要看看,那钱家二郎要如何杀进山庄来!又要如何将我的头颅砍下来送去给靖王那个丧心病狂的卖国贼的!” 说罢,挺着大肚提着连发驽来到院中, “颂枝,把山庄中老弱妇孺全都送进密道去。” “是!” “颂桃,告诉庄内的弟兄们,请君入瓮、准备迎敌。” “是!” 苏璃镇定自若的布置安排着一切,众人有条不紊地开始按计划行事。最后,她对着庭院中空空荡荡的夜色喊道: “兄弟们,今夜就要劳烦你们,好好守着将军!” “是!” 夜色中四面八方传来应答。 一阵春风吹过,又全都悄无声息地隐没于夜色中。 …… 夜色朦胧,已经接近子时。 茶山上蛙声一片,更有不知名的小虫子时不时的发出几声鸣叫,显得格外静谧。 山脚下,钱瑾儒静静地看着山上,等待着约定好的信号。 “火光!” 身边的黑衣人突然喊了一声。 果然,茶山上半山茶庄的方向隐约传来火光,不消片刻,那火便窜得老高,似有燎原之势。 钱瑾儒心头大振,抽出黑巾蒙住面,对着身边众人呼喝一声: “兄弟们,半山茶庄内,一个不留!” 第280章 谁是你三弟 “杀啊!” 一群蒙面的匪徒冲进半山茶庄,可才撞破大门来到院中,他们便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偌大的茶庄里,除了熊熊的火光,一个人影都都没有。 “真是奇怪了,怎么没人啊?” 钱瑾儒呵呵地得意笑了起来,“看来是都被姓卢的女人给毒死了,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费一番功夫。” “你们,去找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找到了带到这里来。” “你们,跟我一起去主院,割了裴珩和他夫人的头颅,献给主人。” “是!” 众匪徒兵分两路。 钱瑾儒根据白天的记忆,直接往主院冲。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他踹开主院的大门,准备冲进去的时候,突然茫茫夜色中传来一阵密集的扳机声,无数短箭如同暴雨,朝着他们呼啸而来。 “呃!” “呃!呃!” 身边的黑衣人连刀剑都还没来得及拔出,就已经身中十数箭倒在血泊中。 “有埋伏!” 有人才喊了一句,就被一箭封喉,倒地的瞬间身上叮叮叮又插上了几箭,直接成了一只死刺猬。 钱瑾儒走在队伍的最后,在看到前面众人中箭倒下的瞬间,他就及时止住了脚步,并朝着院外退去。 可饶是他动作迅速,身上还是中了两箭。 那箭又短又锋利,纯铁制造,来势汹汹,一钻入他的身体就像是有个陀螺在肉里不停地旋转打转,带着强烈的力量死死地钉进他的身体里。 “噗!” 只两箭,他就被震得口吐鲜血,飞身倒在了地上。 “撤!撤!” 钱瑾儒满嘴是血,再也顾不得身前如韭菜一般倒下的同伴,拔腿就往来的路跑去。 黑暗中,苏璃手持连发驽走了出来。 一抬手,屋顶一圈的弩机手整齐地收了箭弩。 “夫人,跑了一个。” “跑不了!” 苏璃一挥手,黑暗中有几条人影已经如夜枭一般跟着钱瑾儒往前院去了。 “清点尸体,如有活口,留着送官。” “是!” 一场突袭,不过须臾,已经结束了战斗。 连发驽箭恐怖如斯,苏璃今日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惊魂未定的钱瑾儒一路狂奔,逃到前院。可面对的却是和后院一样的尸横遍地。 他派去搜寻黄亦文的另一支小分队,人人身上插成了刺猬一般,被整整齐齐码放在前院,像是士兵列队正在等待他的检阅。 “啊!” 钱瑾儒嘶吼一声,带着愤怒、不甘和恐惧的声音久久在山庄上空回旋。 “卢时沅!你骗我!” “你背叛主人,不得好死!” 可山庄里一片静谧,就连之前熊熊升起的火光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灭了。 周围的连廊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两排婢女提着灯笼,从连廊的两边整齐划一地走出来,一声不吭地将走到各自的位置下。 “点灯!” 随着为首一位婢女的一声高喊,两边的婢女开始挂灯笼、点灯。 不消片刻,无数的灯笼亮起,前院被照得亮如白昼。 而此时,钱瑾儒也分明的看到了,院子周围已经围满了侍卫,就连屋顶上也站满了人。 可白天他来的时候,分明就没有看到这些人,就连气息都没闻到过。 他们就像鬼魅一般,静默地站在刚好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却能感受到他们杀气腾腾的目光。 这一刹那,钱瑾儒后悔了。 裴珩是什么人? 他是曾经的护国大将军。就算没了兵权,他也是一品军侯。他虽然昏迷了,可也不可能不在身边布下重兵保护自己。 这一家子隐藏得实在太好。 “钱家二郎?” 一个雍容的身影出现在前面,苏璃在颂枝和颂桃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呵!” 钱瑾儒冷哼一声,扯下了面巾。 “裴夫人,好手段!钱某佩服。” “彼此彼此。” 苏璃一指满地的尸体,冷声道:“钱家二郎,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这般愚不可及,这么耐不住性子可成不了什么大事啊!” 身上的箭伤一阵钻心的疼痛,钱瑾儒闷哼一声, “若不是为了黄亦文那个臭小子,我又如何会如此急迫铤而走险。裴夫人,你将我三弟收在身边,不就是为了逼我出手嘛?” “二公子若是心里没有鬼,又怎么会狗急跳墙,上了我的当呢?” 不错,苏璃调查了黄亦文的身世,又结合三叔母同她说过的钱家的秘辛,她才有了“黄亦文就是钱瑾儒”这个大胆的猜测。 而今日在茶山上遇到黄亦文,完全是个意外。又刚好凑巧,钱瑾儒怂恿着裴瑶到茶山上来玩。 今早在山路上遇见钱瑾儒的那一刻,一个计划就在苏璃的脑中悄然生成。 收黄亦文在身边当先生,她是真心的。但同时也有利用的成分在里面。她还让喜姐儿带着黄亦文刻意去前院玩耍,就是为了给黄亦文和钱瑾儒制造相处的机会。 而钱瑾儒也不失所望,看到黄亦文便方寸大乱。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苏璃的眼中。 “你是怎么确定,黄亦文就是我三弟的?” 这一点,钱瑾儒自己都拿不准。 不过,他不敢冒险,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要将黄亦文摁死。 “我不需要确定。我只需要让你怀疑就可以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你怀疑了,我就赢了。” 苏璃瞧着一败涂地的钱瑾儒,心情大好。 “什么三弟?谁是你三弟?你们在说什么?” 苏璃的身后,黄亦文的声音突然响起。 之前,他被仆人带着藏在了一处秘道里,直到方才被人放出来,说是外头已经安全了。他才走到这里,就听到钱瑾儒在说他是钱瑾儒的三弟。 关于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黄亦文一片空白。此时听到钱瑾儒这般说,他难免心头震荡。 苏璃身边的欢哥儿扭头,像看白痴一样看了黄亦文一眼。 苏璃也是略带了一些歉意。 倒是钱瑾儒听了哈哈大笑: “钱二郎啊钱二郎,你自诩聪明又风流,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算计落得这样的下场。主人说得对,裴家果然没有一个善茬!终究是我轻敌了。” 黄亦文还在追问,欢哥儿却已经一挥手,上去几个侍卫把钱瑾儒五花大绑捆了个严实。 苏璃于心不忍,拉着黄亦文道: “黄先生,不好意思啊,小小利用了一下你的身份。我们怀疑,你就是钱家那个失足落水下落不明的三郎钱瑾文。” 第281章 一举三得 经过一夜“战火”洗礼的半山茶庄,终于迎来了宁静。 山中薄雾缭绕,若不是府衙的人抬着尸体进进出出,这里完全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尸体已经被全部清理了出去,仆役和丫鬟们训练有素地冲洗地面、擦干血迹、修剪花木,仿佛昨夜只是开了一场热闹的宴会,此时正在收拾宴会的残局。 “让夫人受惊了。在本官的治下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本官的失职。” 府台大人钱无庸接到山庄仆役的报案,惊得直接从床上跳起,官服都没来得及穿便叫了轿子直奔茶山。 钱无庸身量不高,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满面油光,大腹便便。他无甚大才、为人平庸,但家中豪奢又有一个能干的弟妹在背后支持,在官场倒也混得顺风顺水。 临安府人人富庶,治安也一向很好。 唯一的大案也就是五年前钱家的游船在江面上被一群流窜至此的海盗劫杀。钱家二房长子瘫痪,幼子失踪。 事后,这群海盗便隐匿行踪。 五年了,此案仍未告破。 没想到,今日他赶到茶庄就被手下告知,昨夜袭击山庄的便是这群海盗。而领头之人竟是自家侄儿! 眼下他是又惊又怕,肥胖的额头上虚汗连连。 苏璃端坐正堂,看着频频擦汗的钱无庸,喝了一口茶温声道: “钱大人何出此言?” “这群流窜的海盗在我夫妇南下的时候便已经盯上了我们,一路尾随我们至此。昨夜趁着月黑风高想要劫财杀人。幸得钱大人治下有方,早早就觉查到了贼人的行踪,带人设下埋伏。钱大人智勇双全,这才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护住了我夫妇的身家性命。” “钱大人的大恩大德,我夫妇没齿难忘。他日定当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拜谢。” “啊?” 钱无庸还等着承受将军夫人的雷霆大怒,更是在担心此事会不会牵扯到钱家,甚至影响他的仕途。一个搞不好,自己的官职都要丢。 他心中忐忑,方才早已经将各种可能都在心中过了一遍,甚至还算着得出多少钱才能平了此事。可万万没想到,竟会突然听到苏璃这样的一番言论。 他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苏璃莞尔一笑, “钱大人立下如此大功,为临安府百姓铲除了一方祸害,保境安民,这样的功绩可是着实不小啊。这次裴府能够配合钱大人作为诱饵,也是我们的荣幸。钱大人的结案陈词可知道怎么写了?” 这回,钱无庸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苏璃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钱瑾儒的事情,这是摆明了要放钱家一马。甚至,她还将翦除这伙贼人的功劳全都算在了他钱无庸的头上。 这可是破天的恩惠啊! “明白!明白!” 钱无庸煞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颜色,他到底不傻,立马站起来走到外头叫来手下如此如此吩咐下去。 这场山庄截杀便成了裴府配合官府的联合行动。 苏璃看着门外忙着嘱咐的钱无庸,侧头看了一眼欢哥儿。 “我说的可都对?” 欢哥儿点点头,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得了儿子的夸奖,苏璃心里美滋滋的。 这番说辞,当然是母子二人商议后的结果。 海盗袭击山庄,不过顷刻之间就被歼灭,实情若是传到景德帝耳中,不知又要生出怎样的猜忌和变故。 如今,钱无庸得了功绩,裴家又能继续隐匿,而且经过这件事情,钱家从此就和裴家牢牢捆绑在了一起,还得了钱家这个江南首富的盟友。 实在是一举三得。 “呵呵呵呵,裴夫人,事情本官已经全都安排妥当了。夫人之恩,钱某铭记于心,他日有用得着钱某的地方,钱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重新回到正堂,钱无庸已经恢复了他府台大人的气度。 “钱大人客气了,喝茶。” 苏璃一笑,此事就这样在双方的笑声中达成了共识。 …… 钱府祠堂。 钱家族老们均被请了出来,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两旁。 钱瑾儒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 “畜生!你给我跪下!” 年迈的钱家族长白发苍苍,愤怒地一跺龙头拐杖。 膝盖窝被猛了踹了一脚,钱瑾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畜生,你可知罪!”族长怒斥。 “哼!” 钱瑾儒冷哼一声,“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讲的。” “畜生!你竟勾结海盗,对裴家下手。这还不够,五年前,你竟还对自己的兄长和幼弟下毒手!枉费了钱家养育你这么多年,你这么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养育?” 钱瑾儒冷冷斜了族长一眼,冲着祠堂内一排排高高在上的牌位啐了一口。 “我娘当年是怎么死的!我这些年又是怎么长大的!你们不会是都忘了吧!” 族长被顶撞的一时语噎,半天抖动着雪白的胡子怒喝道: “当年刘姨娘不甘守寡、背夫偷汉,人赃并获,被浸猪笼沉塘而死是她罪有应得。族中念你年幼,这些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使你长大成人,已是仁至义尽。你不思感念族中恩情,还在这里口出狂言,简直大逆不道!” “我娘没有偷汉!” 钱瑾儒猛地直起身子冲着族长怒吼一声,吓得族长倒退几步险些跌倒。 “我娘没有偷汉!” 钱瑾儒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又重重的重复了一遍, “寒冬腊月,我们还穿着单薄的秋衣,屋子里连一块取暖的炭都没有。娘是为了攒钱买炭,拿着她辛苦绣的帕子出去变卖。” “早晨出去的时候还说回来给我买糖吃,可晚上就被你们捆住扔进了祠堂。” “她一直都在喊冤枉,可你们哪一个听了?哪一个查了?在你们眼里,名誉比真相更加重要。” 钱瑾儒挣扎着从冰冷的青石板上站起来,钱家对他不公,这样的祖宗他为什么要跪! “你!你!简直冥顽不灵!” 族长连连跺了好几下拐杖,金属的拐杖头和坚硬的青石板撞击,发出金玉的碰撞声,响彻整个祠堂。 “来人!请家法!” 四个大汉提着手臂粗的脊杖进来。 族长环视祠堂内的各位族老一圈,缓缓宣布: “钱瑾儒勾结海盗,戕害手足、谋害勋贵,残暴不仁还拒不认罪!经族中商议,将他逐出钱氏族谱,并施以杖刑,至死方休!各位族老,可有异议?” 族老们接头接耳一番后,齐齐举手表决同意。 钱氏百年名门,绝不容许有半分污点。 随着一声令下,祠堂的院中落下噼里啪啦的杖打声音。 祠堂外,钱夫人推着轮椅站在门外。 一声声杖击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她的眼中充满了仇恨。 “修儿,你和文儿的仇终于得报了。” 第282章 放他自由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钱瑾修推着轮椅来到奄奄一息的钱瑾儒身边,钱夫人是女眷不能进祠堂,便站在门外等他。 他看着二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二弟自幼丧父,母亲又死得早,在钱家无依无靠,生活过得很是艰难。 他作为大哥,便常常关照于他。 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他和文弟留一份。 所以,当年事发后至今,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个二弟。甚至还因为文弟下落不明,便对二弟更加地好。 “哼!” 钱瑾儒满嘴是血,出气比进气多。 “为什么?我也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分。同样身为钱氏子弟,你是嫡出便自小金尊玉贵,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你转。而我是三房庶出,便要受尽白眼!你想要的东西,不用开口就能得到。而我呢?拼尽全力到最后还要靠你的施舍。” “还有钱瑾文!他生来就是众星捧月,随便做一首诗便能被满城传颂!可我呢?同样的诗作,夫子却选择视而不见。” “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嫡,我是庶。你们的母亲出身名门,而我的母亲却是不甘深闺寂寞偷汉奸淫之人!哈哈哈哈,明明她是被冤枉的!凭什么你们生来就能拥有一切!” “我不服!” “我就要让你们全都覆灭!我要让钱家尽数落入我手!哼哼!可惜啊,裴家那两个贱人,害我功亏一篑!” “钱瑾修,你不是想知道钱瑾文的下落么?如今,他做着最下贱的活,还给人当西席赚着一文两文的可怜铜板。哈哈哈哈,我一想到他那样天之骄子的人物也有今天,我就高兴!哈哈哈哈哈……” 钱瑾儒失声狂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钱瑾修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子,可钱瑾儒已经气绝。 “你不能死,你再说一遍,文弟在哪里?!” 可任凭钱瑾修如何发问,眼前的死人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行刑已毕,族老们纷纷离开。 钱瑾儒的尸体也被拖了出去,钱瑾修失魂落魄地被人推着出了祠堂。 “娘,二弟说他见过三弟,你快带我去找他。” 钱夫人看着焦急的儿子,叹了口气。 “儿啊,那人不是。” “娘,你知道?” 钱夫人见瞒不过,只好将实情以告。 “他叫黄亦文,三年前我在茶楼看见他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世间怎么可以有如此相像之人?” “娘派人去查了,却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你文弟。他只是长得像而已,脾气秉性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当年查到这些的时候,钱夫人也难以接受。这三年,她时不时地就去茶楼听黄亦文说书,哪怕知道他不是儿子,可能这样看着,幻想一下儿子还活着,也不错。 “我不信,你带我去见他。” “你、你要出门?” 钱夫人惊愕地问道。 钱瑾修一愣,他已经五年没有出门了。但他今天一定要见到母亲口中的这个黄亦文,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三弟。 …… 半山茶庄。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黄亦文坐在椅子上,听完苏璃所推测的他的身世,半天沉默不语。 苏璃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黄先生,关于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黄亦文摇摇头。 “五年前,我在一条破船上醒来,胸口有剑伤,关于从前的记忆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那你想不想…… ” “不想。” 不等苏璃说完,黄亦文便打断了她的话。 或许在别人看来,能够认祖归宗回到钱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不愿意。但凡富家豪绅都有诸多规矩束缚,他不想背负这些。 他只想当个自由自在的人。 况且,他知道钱瑾文确实已经死了,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从旁人的口中得知,钱瑾文年少出名,是所有人口中的天才。而他自知满足不了他人对他的期待。 与其将来背负这些不堪重负,还不如从未开始。 门外通传,钱夫人和钱家大公子拜见。 苏璃看了黄亦文一眼, “你要不要一起见见?” “也好,把话说清楚了,免得日后纠缠不清。” 见面安排在花园里。 见到黄亦文第一眼的时候,钱瑾修便哽咽了。 五年不见,文弟长高了也更加俊逸不凡了,完全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文弟。” 钱瑾修伸出手,却见黄亦文疏离地朝着他行礼。 “在下黄亦文,见过钱公子。” “文弟,是我啊?我是你大哥。” 钱瑾儒简直不敢相信,从小就黏在他身边的三弟,如今竟对他这般疏离和冷漠。 可在黄亦文眼中,钱瑾修确实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钱公子,在下可能真的长得有些像你的三弟,可我确实不是。不过,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认你当义兄。” “义兄?” 钱瑾儒嚅嚅几声, “文弟不会这样对我的,你确实不是他。所以,文弟是真的死了,对吗?” 面对一脸落寞的钱瑾儒,黄亦文不知如何安慰。 “钱公子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 “对。或许你的三弟并没有死,而去投胎转世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 “对。那里没有门阀偏见、也没有世俗约束,自由自在。你的三弟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抱负,过完精彩的一生的……” …… 花园的另一侧,钱夫人看着钱瑾儒和黄亦文在一起,很是感慨。 “裴夫人,这样的场景我不知道幻想了多少遍了。自从文儿死后,若不是还有修儿要我照顾,我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苏璃安慰道: “钱夫人,大公子能走出家门到这广阔天地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恢复如初。” “承您吉言。” “钱夫人,所以您早就查过黄先生的身世了?” “是啊。每当我心里难受的时候,我就去茶馆听他说书。看到他也就仿佛看到了我的文儿。可他终究不是!我也曾想过,管他是不是把他领回家来再说,可看到他走街串巷、恣意洒脱、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样子,我又于心不忍了。” “外人只看到钱家门楣光鲜亮丽,可只有真正生活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内里有多少糟心污糟的烂事。修儿他爹为了被族中认可,没日没夜的读书可最后还是郁郁而终,没几年修儿的姨娘也跟着走了。修儿的今日何尝不是被他们一步一步逼出来的呢?” “文儿从小聪颖机敏,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背负了过多的期待。小小年纪就要看那么多书、写那么多字。别人都在玩,他却要被族老们关在学堂里背书,背不出就要挨打被罚。” “神童什么的都是虚名!作为母亲,我更希望看到他恣意快活,能凭着自己的意愿而活。黄先生如今的生活,想来就是文儿一心想要的吧。” 第283章 选择成全 对于钱夫人的通透,苏璃也不禁唏嘘。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做母亲的又怎么会认不出儿子呢?只是黄亦文选择了他想要的生活,钱夫人出于为儿子考虑,也就默认了罢了。 悲伤和疼痛全部自己来背。 儿子想要的自由和快乐,她选择了成全。 “呵呵呵呵,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呀!” 钱夫人收起一脸落寞和伤心,帕子在眼角一抹而过,就像是川剧变脸一般,已经换上了她一贯的招牌笑容。 她拉着苏璃的手,亲昵又热烈道: “裴夫人哪,坏人得到惩治,我家修儿又愿意出门了,这实在是双喜临门呐!你家里可有好酒啊?快快拿出来,让我痛痛快快的喝上三大碗!” 这日,钱夫人拉着苏璃在茶庄里谈天说地,海碗的酒喝了一碗又一碗,到最后终究是醉了。 被人抬上马车的时候,钱夫人还拉着苏璃的手喊: “好妹妹,我家的私酿虽比不上你庄上的酒,可也是远近闻名的。改天、啊不,明天,姐姐我做东,不醉不归啊!” 钱瑾修看着母亲,朝着苏璃拱手作揖。 “母亲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失态之处还请裴夫人海涵。” “哪里,我们姐妹情深。” “对!姐妹情深!”钱夫人从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来。 钱瑾修叹了口气,叫人服侍钱夫人。 他又重重看了黄亦文一眼, “文弟,谢谢你今日的宽慰。为兄颓废了五年,今日心头郁结终于得解。接下来,我会好好吃药看大夫,争取早日康复,也能为母亲分担一些。” 黄亦文点点头。 马车启动,茶山风光一路后退,春风沉醉,钱瑾修终于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 景德帝展开盖着卢姨娘私印的密函,一行一行仔细地看过去,末了,他将密函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火炉中。 “临安府可有什么公文呈上?” 看着被火苗吞没的密函,景德帝幽幽地开口问道。 “有。” 顺大监忙走到一旁,从一堆公文中抽出几本,都是有关于临安府的相关公务。 景德帝一本一本地看过去,终于翻到了他想要看到的内容。 临安府府台上书刑部,破获一桩海盗流窜作奸犯科的案子。这群海盗盯着南下的船只,挑中了裴家的大船一路尾随,所幸他们的行踪一直都在衙门的掌控之中。 就在他们要对裴家实施暴行的时候,被提前埋伏的衙门官差及时冲出,一网打尽。 这伙流寇在五年前还曾在临安府犯下大案,当时抢劫杀人杀了当地富商钱家的一艘大船。 如今终于被剿,临安府从此海晏河清。 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完整本折子,直到折子上的内容和卢时沅密函上的内容逐一应对起来,景德帝才将折子丢在一旁。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顺大监见景德帝面色变来变去,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赶紧出言询问。 “没什么。”景德帝看了一眼那折子,骂道,“一群废物!” 顺大监愣了愣,陪笑道: “是啊,积压了五年的案子如今才告破,还好意思上书邀功,真是给他们脸了。” 景德帝铁青着脸好半天。 他心中无比可惜,这伙废物海盗居然没有把裴珩给杀了,那样也算帮他拔了心头一根大刺。裴珩的命实在也太硬了。 心里虽这样想,但面子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裴珩这一趟南下实在波折坎坷。你去准备些东西让人送去临安府,就说朕很是担心他,让他好好养病,务必养好了,不必着急回来。” “皇上对裴将军爱护有加,叫人感动!” 顺大监顺势捧两下,抹了两滴眼泪。 “皇上,礼部的人还在外头候着呢,这次科举因北方战事推迟了一个月,有些章程稍有变动。” “让他们进来吧。” 景德帝坐回书桌后。 虽说北方还在打仗,但科举是朝廷选贤任能的根本,还是不能荒废的。 …… 天下学子翘首以盼的春闱终于结束了。 孙中怀走出贡院,就看到了孙老夫人等在外头,她的身边还站着沈家小姐沈君如。 孙家和沈家如今正在议亲,两家就等着春闱过后把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办了。 “中怀,可算考完了。可有累着?”孙老夫人见到孙子,连忙迎接上来,一脸慈爱地看着明显有些倦意的孙子。 丫鬟仆从们纷纷接过孙中怀手中的东西,他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道: “让祖母挂怀了。孙儿不累。” 老夫人拉着孙中怀的手,“连着考了这么多天,哪有不累的。走,赶紧回家,祖母给你炖了补汤,好好补补身子。” “好。”孙中怀温煦一笑。 祖母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虽对自己很是严厉,还时常要拿藤条打人,可也是打心眼里真心疼他。 眼下考完出来,祖母也只是关心他累不累。至于考得怎样祖母压根不在乎。 搀扶着孙老夫人,两人正准备上车,老夫人身后的沈君如突然一脸急切地问: “中怀,你考得怎么样?可有把握高中状元?” 孙中怀眉头皱了皱,淡淡道:“还行吧。” 见孙中怀皱眉,沈君如心头咯噔一下,蹙着眉头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开始念叨, “老天菩萨保佑,中怀一定要高中状元啊!一定要高中状元!” 此情此景落在孙中怀眼中,他心里很不舒服。可落在老夫人眼中,她却是乐得呵呵笑: “君如,莫要心急。中怀文采斐然,高中是一定的事情。至于说状元不状元的,那又有什么要紧?这么多年,我早已想通了,中怀高兴就好!” 说着,老夫人拍了拍孙儿挽着自己的手。 小时候,她和老头子把孙子逼得太紧,结果适得其反,还把他给逼得离家出走在外面浪荡了这么多年。 如今,她不指望孙子出人头地,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生平安顺遂,这就够了。 沈君如听了老夫人的话,尴尬地笑笑, “是,老夫人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 话虽这样说,可嫁给状元郎那是何等风光的事情,足够她在盛京城名门闺秀圈中风光一辈子了。 孙中怀深深看了她一眼,扶着老夫人上车去了。 沈君如心事重重,带着丫鬟在珍宝斋闲逛,看到一支最新的金桂镶嵌红宝石的步摇。 “小姐,这支步摇真好看,还点缀了桂花又喜庆又吉利,正好等孙公子放榜那日戴。”丫鬟伸手去拿。 几乎同时,身边一人快速地伸手将那步摇捏在了手中,转身对掌柜道: “掌柜的,我家小姐看中了这个,包起来。” 沈君如扭头一看,竟是永安侯府家的许菁。 第284章 被人算计 关于当年许菁和孙中怀议亲的事情,她略有耳闻,此刻看到情敌,她眉头一挑, “哟,这不是许姐姐吗?许姐姐你一把年纪了,这样年轻的步摇实在不适合你。” 说着转头看了一圈,拿起一支十分老气的发簪递过来, “许姐姐,你这样的年纪,这支发簪才配你。” 沈君如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对面,许菁还是一身千年不变的白衣。今日她出门逛街,准备添一些喜庆的发饰和衣裳。 北面接连传来捷报,肃王将北邙大军抵挡在渭河以北,并数次破碎北邙的过河阴谋。她算着,若是按照这样的进度,不用多久肃王就能得胜班师回朝了。 到时候,她就能风风光光嫁进肃王府。 林晚棠已死,她再也没有竞争对手。只要姨母再帮她运筹运筹,她就能是肃王的正妃。沈君如一个普通的京中贵女,哪里入得了她的眼? 她冷冷地扫了沈君如一眼。 “你哪位?” “你!” 沈君如没想到许菁竟孤傲至此,不禁气结, “许菁,你一天到晚穿着白衣服,家里头天天死人吗?哼,你清高,你眼高于顶,可挑来挑去不还是没挑中夫婿?拖到现在成了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许菁,不怕告诉你,我和孙家正在议亲,等中怀高中状元,我就是状元夫人。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当初你自己放弃中怀,这么好的亲事又怎么会轮到我呢?” 沈君如一想到将来的荣耀和尊崇,不禁心花怒放。连带着看许菁都有些觉得她可怜起来。 哪知对面许菁还是一张死人脸,冷冰冰的嘴角竟还挂着一丝嘲讽。 “有些人就喜欢捡别人不要的东西,还捧在手心当个宝。你既然这么喜欢,可要看牢了才好呢。” 不咸不淡的语气直接让沈君如的怒气直冲脑门,她气得抓起手中发簪狠狠砸在了地上,负气而去。 等沈君如一走,许菁就将手中步摇丢在桌上, “她之前不是和陆家那个纨绔打得火热吗?怎么就和孙家议上亲了?” 霜红道:“小姐,你有所不知。陆家三公子前不久迷上了莳花馆的妙音娘子,这沈君如气不过两人就掰了。” “孙家书香门第,怎么能看上她这样的?” “听说是孙公子自己提的。沈君如又惯会装的。”霜红很是不忿。 孙中怀自己提的? 这倒是奇怪了。 不过…… “她不是一心想当状元夫人吗?那我就便让她当不成。霜红,你去找那陆家三郎,就说……” 许菁招手,在霜红耳边这般这般说道。 霜红听后眼睛一亮,笑着点头。 等了几日,沈君如没等来放榜的消息,倒是等来了老情人陆家三郎的情书,约她在老地方见。 “小姐,还是别去了吧。你和孙家的婚事马上就要定下来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丫鬟小心翼翼劝道。 “为什么不去?” 沈君如眉飞色舞,当初是陆家三郎有负于她,她今日觅得如意郎君定要在陆家三郎面前得瑟得瑟才好。 他不珍惜的人如今就要成为状元夫人了。 “我就想看看他后悔的表情。想想就高兴。” 沈君如高高兴兴地打扮妥当,就到了她和陆家三郎以前经常幽会的小院。她刚推门进去,就被陆家三郎抱了个满怀,嘟起嘴就来亲。 “宝宝,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 陆家三郎长得十分风流,常年流连花丛哄女子的手段是一套一套的。 沈君如原本是来同他说清楚的,没想到一进来就陷入了陆家三郎的温柔陷阱,刚开始还拼命挣扎,可没几下就被双腿发软身子发烫,渐渐沦陷在了陆家三郎猛烈的攻势之下。 等她回过神来,早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懊恼万分的她从迷失中猛然惊醒,胡乱地抓起床边的衣衫开始穿起来。 “你、你、你害死我了!” 沈君如恼恨万分,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尽力隐瞒此事。 陆家三郎满不在乎地躺在床上,单手支着漂亮的脑袋,笑嘻嘻道: “怎么?你不喜欢?” 沈君如脸色一红,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太喜欢了当初才会恨他到处拈花惹草! 陆家三郎一把将沈君如拉回到怀里, “如,我们都这样了,难道你还要嫁给那个姓孙的?” 陷在陆三郎的怀里不能自拔,沈君如一脸嗔怒: “你个混账羔子,我不嫁给姓孙的难道嫁给你吗?你能让我当状元夫人?” “哼!” 陆三郎闷哼一声,“我虽不能让你当状元夫人,但我能让你快活!他能吗?听说他……”陆三郎趴在沈君如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沈君如惊得眼睛瞪得滚圆,和孙中怀过往交往中的各种细节一件一件袭来,然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他对我不冷不热的。” 陆三郎在沈君如唇上亲了一口,“如今你都知道了,还要嫁给他?你不再多想想?” “我……” 话音未落,房间门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打开了,孙中怀走了进来。 沈君如吓得魂飞魄散,啊的一声尖叫钻到了陆家三郎的背后,陆三郎也浑身震了一下,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 孙中怀冷冷地看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一对狗男女,面无表情转身又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死寂一般的安静。 “怎么办?三郎,我们怎么办?” 沈君如慌乱地抱住陆三郎,连声发问。陆三郎却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穿裤子。 “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你要干嘛去?” 见陆三郎着急忙慌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准备出去,沈君如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 “当然是走啊!难道还留在这里等他来追究啊!”陆三郎推开沈君如就要往外走。 沈君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前一刻和自己卿卿我我,海誓山盟,赌咒发誓要娶自己的陆三郎吗? “你方才还说要娶我的!” 沈君如失声尖叫。 “我什么时候说了!”陆三郎矢口否认,想了想又找补道,“你约我来这里相见,我还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要与我共度良宵。看在一夜夫妻的份上,我这才叫你多想想,他孙中怀给不了你幸福的。” “好了你别拦着我,这么晚了我得回去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娘非打断我腿不可!” 头顶犹如天雷滚滚,沈君如只觉眼前一阵发黑,一个踉跄已经被陆三郎一把推开倒在地上。 身后门吱嘎打开,陆三郎如丧家之犬已经往外逃窜。房间里只剩下痛哭流涕的沈君如。 第285章 一场交易 “中怀,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房间里,沈君如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孙中怀。 “我和他从前是有些交往,可早就断了。今天来就是要同他说清楚的,结果喝了一口茶就不省人事了。醒来就已经、已经……中怀,是陆家三郎算计我,一定是这样的,你要听我解释啊!” 孙中怀轻叹一口气,淡淡道: “沈小姐,你若是不想嫁给我,同我说便是了,我自然成全。你整这一出,伤了两家颜面实在得不偿失。” “不!不不!我想嫁的!中怀,我真的喜欢你,想嫁你的。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那我送你去衙门报官抓他?” 孙中怀眼皮一抬,看向沈君如,并做势要站起来。 “不能报官!” 一旦报官,她的名声就全毁了。沈君如再头脑不清醒,这点还是明白的。若是陆三郎硬气一点答应娶她也就算了。 可他却就那样逃了! 自己真是瞎了眼了,脑子发昏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眼下孙中怀她绝对不能再放手了。 “中怀,” 沈君如哽咽了一下,顺了顺气,鼓足了勇气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孙中怀狐疑地看了沈君如一眼,就见她伸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肃”字。霎那间,孙中怀瞳孔猛地一缩,冷冷问道: “谁告诉你的!” “陆三郎、三郎方才说的。中怀,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交易?” “三郎,你和肃王殿下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不但如此,我们沈家都可以帮助你一起支持肃王殿下。真的,不光是沈家,只要你需要,还有我的几个舅舅,也都能帮你们。” “你要什么?” “我要的不多,就求你能让我嫁给你,将来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便好,只要你帮我把面子做足,我一定好好照顾孝顺孙老大人和夫人,真的,我发誓。” 她不能身败名裂,绝对不能! 只要全了她的面子,做什么都行。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孙中怀眼睛眯了眯。 “对,对对!这不光能保全我的名声,你还能得了我们沈家的全力支持,这是一个双赢的结局啊!呃!……” 见孙中怀表情有所松动,沈君如赶紧趁热打铁阐述这件事情的好处,可她话还没说完,喉咙却突然被一只手钳住。 一向温润如玉的孙中怀此刻也如一个讨命的阎罗一般,阴森森地盯着她,手越捏越紧。 原本就用来幽会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又暧昧,暖情香从炉里袅袅升起,本该温情脉脉的房间此刻却杀气腾腾。 “中……怀,你……要干什……么?放开、放……开……我……” 沈君如浑身被死亡的恐惧所包围,胸口因为窒息剧烈地喘息着,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 “沈小姐,不瞒你说,当初我选你确实是看中了你的家世,想着将来可以帮到肃王殿下。原本,你若是安分守己,将来咱们在后宅还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假夫妻,就算你和人背地里偷情,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眼的。但是……” 孙中怀皱皱眉,蹲下身子凑近了在沈君如的耳边轻声道,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肃王殿下来威胁我!” 话音刚落,再不容沈君如有半句狡辩,他手中猛一用力,已经将沈君如纤细的脖子生生折断。 方才还千娇百媚的沈君如已经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哐当一声响,一个人影被人从门口丢了进来,砸在地上刚好不偏不倚倒在了沈君如的尸体边,正是方才逃走的陆三郎。 他刚出房门便被老赵头揪着衣领子押在了墙角下。 此刻看到沈君如的尸体,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就嚷: “孙中怀,你疯了!” 说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冲,可老赵头魁梧的身体堵在门口,硬生生把他给撞了回来。 “孙中怀,孙兄,中怀,我、我错了!她就是个骚货,是她勾引我的,她和你在议亲还不满足,还写信约我来这里幽会。真的,真的!” 陆三郎慌慌张张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塞给孙中怀。 “孙兄,你放过我吧。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啊!这个女人死就死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孙中怀看了一眼陆三郎,对着老赵头冷冷道: “赵叔,这对狗男女在这个小院幽会,发生了口角进而发生争执,陆家三郎掐死了沈家小姐,沈家小姐垂死挣扎之际也用发簪刺死了陆家三郎。” “少爷,晓得了。” 老赵头一撩袖子,从地上捡起沈君如的发簪朝着陆家三郎一步一步的走去。 孙中怀走出房门,身后还传来陆三郎惊恐的骂声: “孙中怀,你前途不要了!你……啊!” 看着院中在夜色中绽放的花朵,摇曳生姿,月色如水洒落在孙中怀身上,让他身影更加的清冷。 “前途?我的前途全都绑在了殿下身上,他若成我便成,他若不成,我要这前途又有何用?” “殿下要坐上那个位置,容不得有半点儿质疑的声音。有些事情,他做不了的,就让我帮他做吧。” …… 清晨,永安侯府。 许菁正对着镜子描眉梳妆,霜红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阵。许菁一愣, “还有这种事情?” “是啊!”霜红取过梳子,动手给许菁开始挽发,“尸体是沈小姐身边的丫鬟发现的,据她招供,沈小姐是收了陆家三郎的情书去小院和他幽会的。眼下,陆家和沈家都炸了。” “哼,沈君如在珍宝斋对我出言不逊,死了活该。” “小姐,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我们吧?”霜红有些慌张,毕竟给陆家三郎的那封信是她们伪造的。 “慌什么!” 许菁瞪了一眼霜红,“官府不是说了吗?他们是情杀互博致死,与他人何干?这样的淫贱男女死了活该!” 霜红被噎了一下,嚅嚅地应了一声。 孙府。 孙老夫人唉声叹气,坐在孙中怀对面, “真没想到沈小姐居然是这种人,我明明看她挺好挺乖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能做出这种和人淫乱的事情来?真是……真是……” 老夫人想找个什么词来形容一下,可一下又有些词穷。想到这样的女子差点儿就成了她的孙媳妇儿,又实在有些后怕。 “祖母,现在看清总比将来成亲后再看清来得好。”孙中怀捏着一卷书看,波澜不惊。 “也是。”孙老夫人重重点头,“孙儿,你放心,祖母下回一定擦亮了眼睛,帮你再好好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 …… 第286章 高中状元 自从解决掉卢姨娘和钱瑾儒后,苏璃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直到一天,钱无庸亲自上门来,随行的还有从盛京来的一众赏赐。 之前苏璃卖了钱家好大一个人情,钱无庸又从二弟妹钱夫人那里得知了苏璃的一些为人,从那之后两家人便更是亲近起来。 此刻,钱无庸很是热情地亲自张罗着衙役们将赏赐都抬进半山茶庄。 “虽然裴将军不在朝中任职,可他仍旧得到皇上的重视和爱护。裴夫人啊,您瞧,这些都是皇上亲自交代,一定要送到裴将军手上的。” 赏赐一箱接着一箱,在外人看来裴家深受隆恩。可只有苏璃心里明白,景德帝这是在做给天下人看的,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仁心仁德的皇帝,爱护有功之臣,从没忘记裴珩。 苏璃也乐见其成。 钱无庸前脚刚走,盛京城来的消息也后脚到了。 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孙中怀被钦点为今科状元,封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自古以来翰林院修撰都是天子近臣,能在天子眼皮子地下行走,负责撰写诏令之类。相当于皇帝的秘书。 虽说这是苏璃早就知道的结果,但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时候,还是很激动的。 苏璃脸上都乐开了花。 “赶紧的,准备贺礼叫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欢哥儿也很高兴,自己的老师成了状元,再说他一向都是很钦佩老师的文采。不过,他更是钦佩母亲。 当初母亲带他去找孙先生拜师的时候就说过,先生有朝一日会高中状元、一飞冲天。 “听说得了状元,还要披红戴绿,骑马游街。光是想想就激动,一定很热闹。可惜,咱们在临安凑不上这份热闹了!” 说起来还是有些遗憾的呢。 “不过,”苏璃转念一想,摸摸欢哥儿的俏脸蛋,“儿子你将来也一样……” 突然,她顿住了话题。 原书中,欢哥儿后来是高中状元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的身世已经大白天下,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孙了。那也就是说他不用科考了,那岂不是就当不成状元了? “什么一样?” 欢哥儿仰着头,好奇地问。 “哦,没什么!”苏璃赶紧掉转话头,“我是说我儿子文武双全,一点儿都不比他老师逊色,将来一定比老师更加耀眼夺目,成就一定比他还高呢!” 欢哥儿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娘的话,他无条件相信。 孙中怀高中的消息,同样传到了渭州。 肃王在帐中看了属下呈报上来的有关京中消息,喜悦之情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不过,比起中怀高中的消息,让他更高兴的是和中怀议亲的那个沈小姐死了。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殿下,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苏衍之掀开帘子走进来,刚好看到肃王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哦,没什么!” 肃王回过神来,将消息递给苏衍之, “中怀高中,成了父皇近臣。” “哦?那可真是大喜事啊!这样一来,咱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朝中动态了。”苏衍之接过消息,一条条仔细地看。 两人正在帐中分享着喜悦,帐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嚣声,出门一看,就见林晚傅带着长长的一队人马进了大营。 见到肃王和苏衍之,老远的林晚傅就从马上翻身跳下来,跑过来面带兴奋,抱拳单膝下跪, “殿下!先生!末将幸不辱命,将南边的粮草顺利带回来了!” 跟着进来的队伍正是江南地区押送粮草的差役们。 他们一个个身上有都很明显的伤,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庆幸。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脸孔,苏衍之一看就认出来了,是他留给苏璃的人。 “说说,怎么回事!” “先生,北岸出发的那一队敌军确实是去劫粮草的,他们乔装成南启军,在码头接应。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交接完了。” 这一队冒充的南启军军服、装备全都是南启军制式的,连令牌都一模一样。也难怪押解粮草的衙役们会放松警惕,将粮草交给他们。 可才交接完,林晚傅便带着人马赶到了。 看到又冒出一队南启军,差役们瞬间傻眼了。还是苏璃派来的那些人,和林晚傅对上了暗号,这才知道上当了。 “我们两方并做一队,把那队冒充的南启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所有的粮食一粒不少地夺了回来。” 林晚傅笑呵呵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见他风尘仆仆,肃王让他赶紧去洗洗。 那队押解粮食的差役则让他们赶紧去治伤的治伤,休整的休整。 苏衍之和肃王走进大帐,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出口: “你也觉得有问题?” “你也觉得有问题?” 苏衍之点点头。 “北邙人体型、相貌、口音和南启相差明显,再怎么冒充也有破绽。更何况我看到押送粮食的队伍中还有我的人,差役被骗还能理解,可他们被骗实在是很难。除非……” “除非劫粮的就是南启人。” 肃王脱口而出。 “对!”苏衍之摇了摇扇子,“我怀疑北邙人的军队中有南启人。” “不会是镇北侯真的叛国通敌了吧。” 肃王不禁猜测,毕竟镇北侯的下落至今成谜。 苏衍之沉默不语。 从内心深处,他一直都不相信镇北侯会叛国,他从军之初,就是跟着镇北侯。 “不管怎样,打过渭河去,事实真相总会知道的。”苏衍之一合扇子。 这段时间,他带着人已经将渭河上下游都跑了个遍,找到了一处既隐蔽又合适的渡江点。 大军在南岸大肆伐木造船,造成要正面进攻的假象,等进攻开始后,他将带着一支奇兵从上游渡江点迅速渡河,直插北邙人后背。 “殿下,正面战场就交给你。” “先生放心,明日的此时,我们就会在渭河北岸汇合了。” 肃王的手指重重落在桌上舆图中渭河的北岸。 与此同时,北岸北邙军营中。 靖王看着逃回来的残兵,愤怒地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了地上。 “蠢货!笨蛋!粮草都劫到手了还能叫人给抢回去!本王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靖王!” 拓跋娆扭着胯走进帐来,看到满地狼藉,她一捋肩头密密麻麻的辫子, “本帅已经在这里陪你耗了一个多月了,你答应本帅粮草今日一定能到的。怎么?你耍本帅很好玩吗?” 第287章 打到北岸去 拓跋娆话音刚落,身边一个山一样的北邙汉子暴喝一声,大砍刀已经砰的砸了下来,靖王面前的桌子顿时碎成了两段。 “拓跋娆!你放肆!” 靖王暴喝一声,身边的护卫早已齐齐拔刀,将靖王护在身后。 “放肆?!” 环视一圈剑拔弩张的大营内部,拓跋娆一脚勾住挡在面前的断桌,单脚踏了上去,挑衅道: “李赣,早知道你如此无能,本帅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帮你了。区区粮草你都搞不定,本帅不禁要怀疑你许给本帅的东西,他日还能不能兑现了。” “拓跋娆,本王一言九鼎。粮草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就算南边的粮运不过来,本王还有凉州和甘州,一定会有办法的。” “最好如此!” 话音刚落,帐外的士兵匆匆跑进来,一脸慌张地禀告: “元帅,不好了。南岸的南启人发动进攻了。” 渭河南岸,上百的战船乘着东南风,如箭离弦,朝着北岸北邙的阵营冲去。 战船上,战鼓擂擂,南启的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全都擦亮了刀枪剑戟,弩机上弦,充满了斗志。 对北邙人的仇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激扬的战斗意志,恨不得风吹得再猛烈一些,船桨摇得再快一些,冲进敌人的阵营中厮杀个痛快。 “小五,你等着四哥回来。四哥给你弄一把北邙人的小刀玩玩。” 林晚傅匆匆咬了几口饼,就穿戴好盔甲跟着队伍跑了。 渡江总攻,怎么能少得了他呢? 还好,出去接了一趟粮草,紧赶慢赶地跑回来总算赶上了。 “四哥,小心些!” “知道了!” 肃王站在指挥船上,面对千军万马,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激动。 “将士们,收复北岸,就在今日!” “冲杀!” 随着一声令下,战船已经撞向敌船,江面上厮杀声响彻云霄。 同时,上游渡口。 苏衍之全副武装,带着一支奇兵正在紧急渡江。 上百只木筏、羊皮筏子争相入水,乡亲们载着南启的队伍朝对岸勇敢地冲去。 此处河道狭窄,距离对岸很近,可同时,河水也十分的湍急,几个浪花打来,瞬间就将士兵们的衣服和铠甲都打湿了。 湿衣服和铠甲瞬间就让羊皮筏子又加重了不少。苏衍之见状,果断下令: “听令,除甲!” “是!” 岸边还在等待的士兵们毫不犹豫解下铠甲,只留了薄薄的单衣在身上。甚至有人直接脱了上衣光着上身上了筏子。 苏衍之去掉铠甲后,只穿了一件浅色的寝衣。他一撩衣摆塞进腰带,提着佩刀率先跨上了老汉的羊皮筏子。 “将军,坐稳了。” 老汉一声喝,撑开羊皮筏子冲进浪花里。 …… “元帅,南启军来势汹汹,江上战船抵挡不住了!” 不停地有属下跑回来禀报战况。 “怕什么!水战非我们的强项,等南启人上了岸,就是我们的步兵和骑兵发挥所长的时候了!” 拓跋娆一点儿都不紧张。 南启人在她眼里,都是些柔弱不堪一击的书生,勉强也就一个裴珩能入她眼。眼下没了裴珩,南启还敢往她眼皮子底下钻,简直是自寻死路。 “报!南启军队已经冲上岸了!” “报!我军和南启军队在河滩混战!” “报!我军发现了南启主帅肃王。” “好!” 拓跋娆一拍桌子,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取我兵器来,本帅要亲自出战,活捉了这个肃王!哈哈哈哈,等本帅将肃王吊起来,再问南启的皇帝要上黄金百万,好好煞煞他们的威风!” 拓跋娆翻身上马,带着部下朝着河滩冲来。 渭河北岸,早已是火光冲天,杀声一片。 南启军和北邙人全都混战在一起,杀得昏天黑地。 肃王一身银色铠甲,在混战中尤其耀眼。 “这个小白脸是本帅的!” 拓跋娆见状,哈哈大笑,一夹马腹穿过层层人群朝着肃王冲来。 “拓跋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想起大启万里江山,被北邙妖女屠戮,肃王也是杀得眼红。 “砰!” 砍刀和佩剑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肃王的虎口生疼,险些握不住剑,他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 “肃王,” 拓跋娆骑在马上,绕着肃王转圈,并操着一口生硬的南启话调戏道, “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就该留在帐篷里烧饭带孩子,怎么还拿剑上战场呢?哈哈哈哈!还是跟本帅回草原去,本帅一定好好疼你!” “呸!妖女!” 肃王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来。 与此同时,他的护卫也从四面八方涌来。林晚傅更是抡着大砍刀哇呀呀的冲过来。 “北邙妖女,拿命来!” 战了几十个回合,林晚傅丝毫不见力竭,反而越战越勇,看准了时机一刀劈中马腿,拓跋娆闷哼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北邙妖女,目中无人。今日就让你看看南启儿郎的英勇。” 林晚傅邪痞一笑,手中大刀呼啸着朝着拓跋娆头顶挥去。 “臭小子!” 拓跋娆一身狼狈,眼看着被林晚傅逼得节节败退。 “元帅!看那边!” 身边的人突然指着他们身后,只见远处北邙大营方向,燃起熊熊大火,隐隐还有杀声传来。 “怎么回事?!” 拓跋娆终于眼见的慌张起来。 同时,南启的众将士看到这一幕,肃王心头大振,振臂高呼道: “将士们,苏先生得手了!冲啊,杀了北邙妖女,为死去的北境同胞们报仇!” “哪里冒出来的南启人!他们怎么摸到大营那边去的!不可能!” 士气一旦受挫,北邙人瞬间就溃败如山倒。相反,南启这边看到苏先生妙计奏效,士气大振。 拓跋娆带着残兵一路逃窜,可北面的归路已经被苏衍之堵住,哪里还有去处? 慌乱中,她在乱战中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珩?!” 不可能!根据靖王的情报,裴珩此刻正在南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再定睛看,就看到那人一身白衣,身上没穿铠甲甚至连软甲都没有,提着一柄长刀,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地。 隔得太远,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裴珩! 她和裴珩交手无数次,就算他化成灰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第288章 林中埋伏 “李赣误我!” 拓跋娆狠狠地一刀砍在冲上来的一个南启士兵身上。 “裴珩!” 她双眼猩红,就要朝着那个方向冲去,被身边的侍卫一把拉住。 “元帅,走啦!快走!南启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着元气尚存,咱们往北去。一定能寻着机会卷土重来的!” “元帅,那个狡猾的靖王早就溜了。” 拓跋娆心中虽恨,但看着大势已去,只得跟着属下突围而出。 …… “先生!” 林晚傅从敌人胸口拔出刀,摔了摔血迹,跑到苏衍之的跟前,抑制不住的兴奋, “先生,此战我们大获全胜。北邙妖女往西逃窜了。” 苏衍之带领的奇兵,人人只着单衣,额头绑着白色布条。此刻,还站着的众人,白衣早已被鲜血染尽,成了暗红色,额头的白色布条在硝烟中随风飘扬。 “先生,可有受伤?” 肃王匆匆赶来,看到苏衍之满身满脸是血赶紧问道。 苏衍之抬手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 “没事,小意思。” “原来只知道先生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没想到先生放下羽扇提起刀来,杀敌也是一把好手!先生,请受我等一拜!” 经过这一战,林晚傅对苏衍之的崇拜之情更甚,当即带着将士们齐齐下跪。 “先生威武!肃王殿下威武!大启威武!” 胜利的呼喊声响彻渭河北岸。 收整队伍,军中士气仍十分高涨。 苏衍之看着振臂高呼、欢欣鼓舞的众人,笑呵呵的扯下一块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便拉着肃王到了一边。 方才他带奇兵从后方包抄偷袭北邙大营,有重大发现。 “殿下,方才我带人攻入大营时,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谁?” 苏衍之眼神默了默,好似十分不想提起这个名字一般,半晌才道: “靖王。” “谁?”肃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苏衍之坚定的眼神,这才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看到了活的靖王。 “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我不会看错的。他从帅帐中仓皇出来,在护卫的簇拥下逃走了。殿下,他没死,还在北邙人的营帐里,这样一来好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比如北邙人为何突然发动战争。 比如北邙人为何一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地。 比如镇北侯…… “殿下,那边有个哑巴要找苏先生。” “哑巴?” 肃王扭头一看,从一片混乱的战场中来的竟是连城。 苏衍之更是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苏璃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城,你怎么在这里。可是阿璃出什么事了?”苏衍之几个跳跃就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 连城多日来长途跋涉,一路上一刻都不敢停留,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眼下胡子拉碴、满身风尘、双眼猩红,几乎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一般,看得苏衍之心惊胆战的。 “不!不不不!将军放心,不是夫人出事了。”连城赶紧摆手,他喘了口气,慌忙比划。 好一会,终于等他比划完了,苏衍之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阿璃有事,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拍了拍连城的肩膀,道: “辛苦你了,你说的这个人我方才已经看到了。” “将军,另外临安府钱家的二公子还有卢姨娘,都是靖王的眼线。属下出来的时候,二公子已经被夫人擒住,卢姨娘也被关起来了。” “那就好。” 苏衍之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南边的来信,此刻听了连城的话才知道,原来阿璃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好在,阿璃智勇双全,不光化解了这些难题,还给他诸多助力。 南启这边在打扫战场,肃王和苏衍之召集将领们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并派出一队斥候沿着北邙大军溃败的方向追踪而去。 靖王在护卫的护从下一路逃窜,朝着甘州方向逃去。这一路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支穿着白衣的南启奇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简直就像是神兵天降,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殿下,歇一歇吧。后面没有追兵了。” 属下护着他在一处树林下了马,靖王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下来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他的双腿还在不停颤抖。 可他还没喘过一口气来,突然迎面就飞来一条腿,冲着他的胸口直接踹了过来。 拓跋娆怒气冲冲,上前一步拎住了靖王的衣领,破口骂道: “李赣!你不是说裴珩在南边昏迷不醒么?你他妈的骗我!” “拓跋娆,你说什么疯话呢!” “疯话?带人背后偷袭我北邙大营的那个白衣人,他妈的就是裴珩!”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早半个月前,我就提醒过你,南岸的防守战很像是裴珩的手笔。你不信我!可今天,我看到他了!穿着白衣,头绑白布条,手拿一柄大刀,虽然没用他惯用的银枪,可他的身形、动作,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裴珩,这些年日日夜夜都是她的噩梦,他的身形她怎么可能认不出! 靖王见拓跋娆如此笃定,心中也开始打鼓。他扭头看向属下: “钱瑾儒有消息来吗?” 属下摇摇头,“殿下,南边的消息已经断了很久了。” “卢时沅呢?” “也没有!” 两条线同时断了,靖王终于反应过来。 “裴珩!你怎么阴魂不散!走到哪里你都要坏本王的好事。本王和你不共戴天!” 愤怒之极的靖王,面容都扭曲了,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砰砰砸在身边的泥地里。 “来人!” “殿下。” “给盛京飞鸽传书,让他想办法把裴珩暗渡陈仓的事情捅到皇帝老头那里去。皇帝老头不是疑心裴珩吗?本王就做实了他心怀不轨的事实。本王倒要看看,天子一怒,裴珩还能不能逃过一死。” 他就不信了,搞不死这姓裴的。 “哼!” 拓跋娆鄙夷地扫了靖王一眼。 她收拢残兵正要稍作休息,树林深处却突然传来破空声,密集的羽箭从四面八方而来。还未等树林中丢盔卸甲的众人反应过来,雨点一般的羽箭已经噗噗噗噗的射了过来。 “有埋伏!呃……” 话音未落,外围一圈士兵已经纷纷中箭倒地。 “裴珩!你滚出来!” 眼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拓跋娆恨地牙根发痒,她在侍卫的保护下,躲在最中间,冲着树林深处破口大骂: “裴珩,有种你出来,跟本帅堂堂正正打,藏头藏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噗!” 对面回应她的是一记飞箭。 第289章 拓跋娆快疯了 箭羽力道之大,射穿第一个士兵的胸口后,又生生推着他撞翻了后面的人,前后两个北邙士兵并一箭钉在一起。 “可恶!” 拓跋娆提起马刀就要冲出去,被身边的大汉一把拦住。 “元帅,天色已晚,此处又林深树密,敌在暗我在明,实在不宜轻举妄动啊!” “那要我等着被裴珩宰割吗!” 裴珩就是拓跋娆的噩梦,此刻她早已方寸大乱,没法冷静的思考了。 “裴珩奸诈!他定是算准了我们要从这里经过,才会在这里设下埋伏!李赣!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帅这次损兵折将,你要负全部的责任。” 旁边的靖王同样恶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杀出去才是正事。只要咱们到了甘州,有甘、凉两州为靠,就能卷土重来!再不济,咱们已经占了北地如此广袤的地界,也不亏!” 靖王眼下还做着占地为皇的美梦。 “哼!” 拓跋娆冷哼一声。 北邙人彪悍好斗,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后,此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重新集结开始形成战斗队形。 夕阳西下,密林中的光线很快就暗了下去,到处都是黑黝黝的一片。天色一暗,林中的温度也跟着迅速降了下来。很快,就飘起了一阵浓雾。 迷幻的密林间,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不好!” 拓跋娆面色大变,这裴珩难道是妖怪不成,连这样的大雾天都能算准。这是要将他们困在密林中赶尽杀绝啊! 果不其然,她心中念头刚起,耳边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犹如身处地狱一般,凄惨的叫声立体环绕在她的四面八方,络绎不绝! “点火!点火!” 拓跋娆嘶吼道。 随着一阵火光亮起,白茫茫的雾气中更显诡异。 地上、树上、半空中,到处都是尸体。 躺着的、倒吊着的、眼睛并箭射穿的、被抹了脖子还在放血的…… “裴珩!你有种!” 拓跋娆彻底疯了,她一把夺过手下的火把丢进地上的枯树叶堆里,火苗噌的一下蹿的老高。 “裴珩!本帅烧了这林子,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有了拓跋娆的例子,很快周围陆续燃烧了起来。熊熊烈火映照地整片林子红彤彤又白惨惨。周围渐渐的也没了声响。 仿佛刚才埋伏劫杀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你出来啊!出来杀我啊!” 拓跋娆冲着树林深处嘶吼。 “噗!”的一声,她的胸口多了一支箭。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一眼,还想提刀冲出去,被她身边的大汉一把懒腰扛起,随着溃散的大军朝另一个方向逃窜而去了。 “元帅,此地不宜久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妖异的火光中,北邙人再不敢逗留。 此时,密林深处才黑压压的走出一大群人。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蓬头垢面。他们中有的人拿着镰刀、有的人提着斧头、有人的扛着锄头镐头、有人背着自制的简易弓箭。 全都沉默不语的站在外围,死死地盯着北邙人逃去的方向。 这时候,从高高的树上跳下一个身影,随手从地上几具尸体上拔下几根箭,往身边的箭篓里一插,手中弓箭一抖,朝着北邙人的方向就蹿了出去。 “站住!” 那人身后突然又蹿出好几条身影,为首一人一个飞身把那人扑倒在地, “不能追了!” “为什么不能追!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就是她屠了边城,杀了我爹!今日我绝对不能放过她!” “阿慈!你冷静些!” 火光照映,慢慢露出两人的面孔,正是消失多时的苏喆和宋慈。 苏喆将宋慈死死的压在身下,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弓箭,反手将她双手捆了起来。 “来人,把她绑了。” “是!”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闻声走上来,对着宋慈说了一声,“少夫人,对不住啊!” 他们正是当初裴珩派来保护苏喆的, 宋慈被五花大绑起来丢在地上,尤恨意未消,在地上拼命地挣扎试图挣脱开束缚。 苏喆看得直摇头,抬手一掌打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打晕了,这才消停。 扶着宋慈的头,将她轻轻放在一旁的草垛上,苏喆对着身边两人说: “看样子,肃王大军已经过了渭河了。你们二人去南启军营报信,并将北邙人的去向告诉殿下。” “是!世子,那你和夫人呢?” “我带着乡亲们先把火灭了。至于阿慈,她的伤还没有彻底好,方才那一番折腾想必伤口又彻底裂开了。我先给她处理一下,马上带人去找你们。” “好!”两人得了任务飞身下山,直往南启军营而去。 苏喆让人指挥着乡亲们救火,打扫战场,自己坐到宋慈的身边。 宋慈胸口的伤口确实已经崩开,血迹透过单薄的衣服已经将整片前襟都浸染透了。 他捏了捏拳头,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一皱眉扯开宋慈的衣服,割开原先的布条,露出了一片血肉模糊。 当初在边城,她为了抢镇北侯的尸体,在城墙上不管不顾的和人厮杀,身上中了多少刀,被捅了几个窟窿都不知道。 拖到现在,伤也没有大好。 经过方才一番激烈的战斗,又得全部重新包扎一番。 “你说说你啊,自己都是半个废人了,还逞强要去追杀拓跋娆?你还要不要命了!” “你要是死了,你叫我怎么办?”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肃王大军就在边上,杀尽北邙狗指日可待。你放心,拓跋娆的命和靖王的狗头,我一定叫他们留给你!” 苏喆一边包扎一边说。 纵使昏迷中,宋慈的眉头还是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搓开她紧锁的眉头,轻叹一口气, “阿慈,你什么时候才能再笑一笑?” 可回答他的只有林中的嘈杂声和烈火燃烧枯木发出的霹霹啵啵声。 不知过了多久。 “世子,都好了。” “好。” 苏喆放下宋慈,站起来。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乡亲们,一个个面色黝黑沉默地看着他。他清了清嗓子道: “乡亲们,你们跟着我们南下,一路上辛苦了。前面山下,就是我们肃王殿下率领的南启军营,我带你们去投奔肃王殿下。” 第290章 渭河大捷 “肃王?”人群中有人质疑道,“那他岂不是靖王的兄弟?” “靖王把我们卖给了北邙人,他兄弟能是好人吗?” “是啊!我们亲眼看到靖王和北邙人勾结在一起,杀了凉州刺史和一些忠义之士。如今凉州都被靖王和姓赵的把持着,我们就是不想跟着当卖国贼才逃出来的。” 几个年轻人跟着嚷起来。 一提到靖王和北邙人,百姓们一个个怨声载道,林间顿时吵嚷起来。 苏喆压压手,道: “乡亲们,你们放心。他是一个好人,他和靖王完全不是同一种人。就连裴珩裴将军都站在肃王这一边的。还有,我和肃王是好兄弟,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们保证,他一定会好好对你们的。我的为人你们还不相信吗?” “苏世子,你是好人。我们这一路南下,多亏了你带路,你足智多谋又英勇,带我们躲过了无数次险境。我们信你!” “对,我们相信你!不光相信你,还相信镇北侯的闺女!镇北侯守边城半月,最后被奸人所杀,还要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我们都知道,他是好人!是忠臣!” “对,我们信你!” 听了乡亲们质朴无华的话,苏喆很是感动。 老百姓就是这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就对谁好。 老百姓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 善恶忠奸,他们一眼就能分辨。 “好!乡亲们,我们走!” …… 军营这边,苏衍之得了消息快步走出营帐,迎了出去。 大营里,灯火通明。 入口处,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背着包袱、拄着木拐、抱着孩子、甚至还有牵着山羊、赶着牛的,他们互相搀扶着一步步朝着军营走来。 进了军营,直到看到南启将士们,他们一个个脸上才露出了安心,全都深深松了一口气。 见到了亲人,也见到了家人。 他们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了。 肃王早已带人在入口处迎接。 百姓们看到肃王,纷纷跪在了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拜。 “乡亲们,快都起来。” 肃王扶着他们起来,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高声道: “乡亲们,你们辛苦了,你们到家了。” 这句到家了一出,人群中就开始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一开始还是轻声、小范围的,渐渐的哭声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全都开始哭起来,抹眼泪。 北境沦陷,没有国哪有家?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被北邙人驱使当牛做马抹。 他们恨北邙人,更恨出卖他们的靖王! 一个个开始控诉他们在北境犯下的暴行。 肃王站在人群中,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的听到这些的始作俑者是靖王时,还是恨得牙根发痒。 他甚至后悔今日没有一鼓作气将北邙人全歼,活捉了靖王回去将他的罪行公告天下。 军营里闹腾了半宿,才渐渐安静下来。 好在先前南边刚刚运来不少粮食,足够士兵和难民们饱餐一顿。 肃王安顿好难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帐。帐中,苏喆已经带着人在等待。 同时等在帐中的还有苏衍之。 苏衍之并没有打算将真实身份告诉苏喆,是以两人在帐中只简单说了一些客套话。倒是苏喆,看着眼前这位谈吐气质非凡的先生,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总之,他心里狐疑,谈话的时候便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苏衍之。 直到肃王进来,这场尴尬才得以化解。 “阿喆,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这么久音信全无,我们都很担心你。” 肃王拍拍苏喆的肩膀。 能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实在是意外之喜。 “殿下,这一路艰难险阻,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见到你。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殿下,镇北侯是冤枉的,真正通敌卖国的另有其人。” 苏喆将他在边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听得众人无不痛心。 “镇北侯铁血丹心,本王定会上书给父皇,为他正名。” “殿下仁心仁德,苏喆替阿慈先行谢过。” 肃王心情沉重地摆摆手。当下,在营帐中,将渭河大捷,连同靖王的事情一起写成了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往盛京。 …… 江南,五月。 连城带回了渭河大捷的消息,同时也带来了裴珩的信。 厚厚的一沓,没打开之前还以为是书。 字里行间都是裴珩的真情流露。 时隔多月,终于收到了裴珩的亲笔信,苏璃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躲进书房里认认真真每一行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过去,记在心里。 随信一起来的,还有一只大箱子。 里头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开始苏璃没看明白,直到读了信后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裴珩日常收集的。 比如有渭河边的石头,大大小小,粗糙的圆润的一大堆。这是裴珩在考察渭河上下游的途中随手捡的。 “每到一处,我便想,阿璃若在这里该多好。阿璃,你瞧,这块石头黑黑圆圆的,可像你的眼睛?” 又比如还有一把枯草和一双草鞋。 “阿璃,北地百姓生活艰苦,严寒的冬天他们都穿不上一件像样的棉袄和鞋子。村子里的人都在秋天的时候收集稻草,编这样的草鞋穿。阿璃,这是我按照你的脚码编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脚?” “另外,我把你送来给我的棉袍、鞋子、裤子都分给他们了,只留下了一套。阿璃,你不会怪我吧。” 又比如还有一条明显不是南启风格的鞭子。 “记得阿璃喜欢鞭子,这是我从北邙人手中搜剿来的。怕阿璃不喜欢北邙人的气味,我把鞭子浸泡在渭河里泡了三天三夜……” 诸如此类的,箱子里一堆石头、稻草、破布条……一件件全是裴珩对她的思念。 “阿璃,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我始终记着时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阿璃,你和孩子等着我,我一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到你身边。也一定在此之前,把北邙人赶出关去。” “如果一定要打仗,我希望我能把孩子们这一代的仗全都打完!我要让我们的孩子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太平盛世。” “从此以后,没有流血,没有杀戮,只有幸福!” 第291章 古时车马太慢 裴珩的信,洋洋洒洒上万字,断断续续不知写了多久。看得苏璃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又幸福地笑得像个傻子。 随着裴珩的信一起来的,还有苏喆的信。 信里详细写了他和宋慈在边城的遭遇和在北境的见闻。最后信里写道: “阿姐,北境一行,所见所闻皆震撼人心,才知我过往的十几年皆是虚度。阿慈背负深仇大恨,决定要留在军中,杀敌报仇。我自然也是要留下的。” “此举不光是为了阿慈,也是为了北境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百姓。阿姐,若是将来有朝一日我遭遇不测,爹娘二老就拜托你了。” 刚刚还在感慨她的弟弟成熟了长大了,转头就看到这么一句,苏璃呸呸呸连声吐了好几声,还打了信纸一巴掌。 “臭小子,你给我全须全尾的滚回来,知道吗?” 虽然知道苏喆远在千里之外听不见,但苏璃还是诚心诚意地为他和裴珩,还有宋慈,还有千千万万北征的将士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想到信中裴珩提到的让林晚棠回京的事情,苏璃想了想,叫颂枝研墨。她提笔给孙中怀、长公主分别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从旁协助。 钱队刚回来歇了没几天,接到苏璃的任务,就又带着商队驮着茶庄新出的茶叶和丝绸等物出发了。 这几个月,苏璃和裴珩之间,以及和盛京那边,全靠钱队的商队在中间通消息。实在是苦了钱队和颂枝这对苦命鸳鸯了——聚少离多。 可在战事结束,裴珩平安回来之前,苏璃也不敢轻易回盛京去,只能乖乖地苟在临安,并且加倍的对颂枝、颂桃好。 这种时候就实在有些想念现代的通讯技术了,咻一下,微信、图片、视频就到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车马太慢,写个信来回等上一个月,所以写一次就恨不得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上去,恨不得开一本书。 苏璃带着众人在临安府偏安一隅。 却不知盛京城里,对付他们的阴谋诡计也在悄然布局。 九公主府里。 澹台亭看完靖王写给他的密信后,凑近烛火慢慢点燃。 因为裴珩,他和靖王大好的形势一败涂地,靖王不得不死遁北上,而他也被澹台家扫地出门,成了过街老鼠,险些惨死在贫民窟里。 如今,靖王南下的计划又被裴珩破坏。 “裴珩,你可真是我们的克星!” 他对一旁等着的黑衣人道: “告诉潜伏在各处的暗线们,用他们的时候到了。” “是,小的知道怎么做了。” 看着黑衣人消失在门口,澹台亭将眼前的一堆灰烬仔细打扫干净,冷冷道: “裴珩,既然你来一招暗度陈仓,就别怪我釜底抽薪了。” …… 次日一早,澹台亭打扮整齐去了护国寺。 五月的护国寺山色宜人。 只是,今年又与往年大有不同。 马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放眼望去满山遍野都被人开垦出了一片一片梯田。梯田上,到处都是辛苦劳作的人们。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久没来,澹台亭看着眼前似曾相识又完全陌生的一切问道。 马车夫在前面应声道: “公子多日不曾来,不知道也正常。这还是长公主的主意。她说,这护国寺周围广袤的山林全都空着,实在可惜,还不如让难民们开荒种地。” “这样一来,只要熬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候,等瓜果蔬菜一成熟,寺中的难民就基本上能自给自足了。” 看着眼前漫山遍野劳作忙碌的场景,澹台亭沉默不语。倒是马车夫越说越兴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倒豆子一样的往外倒。 “不光这些呢。公子等会上了山就能看到。男人们有了耕地,女人们也没闲着。长公主搞来了很多棉花、纱线、布匹,女人们都忙着纺纱做衣裳呢。嘿嘿好家伙,平日里看她们病怏怏没力气的样子,有了活干一个个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眼下,每天制的衣裳、鞋子都足够够山上的难民自给自足了。多出来的,长公主还收了帮他们换钱呢。” “那倒是真不错!”东来忍不住夸了一句,结果被澹台亭冷冷瞪了一眼。 那车夫讲得眉飞色舞。 大启有这样的公主,简直是大启百姓的福分啊!长公主头脑聪明、又能干,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不过他家九公主也不错,听说还学会了织布呢!呵呵…… 说话间,就听车夫“吁”的一声,拉紧了马缰绳,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公子,到了。” 澹台亭在东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的伤养了小半年了,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到底伤了根本,动起来还是每个窟窿眼都疼。 刚下车,一群小孩就轰的一声从他身边跑过,他们是从一处屋子跑出来的,屋子的门口还站着一人,笑盈盈地挥手喊: “慢点儿!都慢点儿!别摔着了!” “知道了!沈先生!” 其中一个大点儿的孩子回头应了一声,显然他是这群孩子中的首脑。 门边的沈延清笑着摇摇头,捏着手中的书卷正要转身进屋去,抬眼就看到了外头的澹台亭。他的眉眼间明显闪过一丝嫌弃和讨厌,招呼都不打一声扭身就进了屋子。 感受到了不受待见,澹台亭也没有什么难过的。他冷哼了一声,同样轻蔑道: “他倒是好命,攀上了长公主这棵大树,直接官升一级。听说” 东来笑得鸡贼,“得亏了他长了一张好脸,才能当上长公主的面首。” “哼哼!” 澹台亭扭头不再搭理,朝着寺内走去。 后院忙忙碌碌,一群人正抬着一包包东西往车上装。 “九公主,这一批衣裳和鞋子都已经清点完毕,可以往山下运了。” 管事的捧着一本账簿,对好了账,朝站在一旁的九公主禀告。 “好,走吧。记得回头把钱给她们算清了分下去。” 和平时穿的那些繁复华美的宫装不同,今日李薇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裳,收腰窄袖,十分的利落。 她指挥着车子出去后,又扭头喊了一声: “瘦猴子。” “诶!”一个身量消瘦,动作却十分灵活的小伙子从旁边蹿了出来,他一撸袖子,“公主,您找我?” 李薇嫣然一笑, “瘦猴子,昨天让你拿去修的纺机可修好了?大娘们可都等着呢!” 瘦猴子一拍自己瘦骨嶙峋的胸口,仰着头道: “公主放心,我帮公主找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帮手,有他出马,一定能成的。”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有一汉子扛着纺机进来,来人身高马大,走进来的时候连阳光都被他挡住了不少,魁梧健硕的身材让人很有安全感。 砰的一声放下纺机,来人抬手擦了一头的汗,朗声道: “没什么大毛病,都修好了。” 第292章 从此陌路 “廖大哥!” 瘦猴子喊了一声,人就跟猴子一样蹿了过去。 李薇看向来人,由于一路走来出了一身汗,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全是晶莹的汗滴,领口微微敞开着,几滴汗顺着下巴颏滑了下来,砸在好看的锁骨上。 正是从边城一路逃来的廖副将廖知义。 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李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笑道: “原来是你啊。阿义,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能扛这么重的东西,应该躺着多休息才对的。” 廖知义面色一红,偷偷看了一眼李薇, “公主,我的伤已经好了,再躺下去身上就该发霉了。您不让我去地里同他们一起干活,帮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可以的。” 廖知义在护国寺养了许久的伤,寺里众人对他都很好。他环视一圈,看到管事的正押车出去,心头一动: “公主,这是要送东西去城里么?我能一起去吗?” “去吧。”李薇一笑。 廖知义人高马大,看着就是一把好力气。跟着管事的进城去刚好能帮一把。另外,他自从上山来,就再也没出去过,想来很是想要下山去走走。 “多谢公主!” 廖知义打了一声招呼,跟上管事的车就走了。 澹台亭站在门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整了整衣服,敛了敛神,抬脚走了进来。 “薇薇。” 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澹台亭径直朝着李薇走去。 等到了她身边,他撑开一把油伞盖在李薇头顶,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 “太阳这么大,你也不遮挡一下,晒黑了可如何是好?你不是最讨厌被晒黑了吗?快擦擦汗,我再扶你去那边的阴凉地方坐一会。” 他边说着,一边手上的帕子就朝着李薇的额头伸过去,要替她擦汗。 哪知李薇眉头一皱,避如蛇蝎一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没好气地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 语气中尽是嫌弃和不愉快。 “薇薇,我…… ” “别叫我薇薇,恶心!”李薇抬手打住。 澹台亭顿时语噎。 他见惯了骄慢跋扈的李薇,自诩对她所有的爱恶喜好了如指掌,可一刻他却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的陌生。 除了脸还是那张脸,可脾气、秉性甚至言行举止已经全然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眼神一暗,有些神伤, “薇……公主,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我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公主。” 他一脸哀伤,几欲落泪。 “公主,曾经沧海难为水,一切等到失去后我才终于明白,我的心里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一直都只有你。可惜,公主曾经以诚待我,可我却不知道珍惜,如今我追悔莫及。” “公主,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知道错了,我不求能和公主再续前缘,我只求公主不要对我避而不见,不要这样冷冰冰地对待我,公主…… ” “打住!” 眼看着澹台听越说越恶心,李薇直接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澹台亭,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了,我也不想再想起来。我没有对你避而不见,我也没有对你冷冰冰,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你走吧,我还很忙。” “公主,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气我呢?” 澹台亭一敛目,两行眼泪噗噗砸在了地上, “我知道公主对我还是有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来贫民窟救我。” “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会死在那所破房子里,甚至烂在那里都没人知道。可公主你来了。你救了我,带我回公主府,悉心照顾,公主,我那时候就发誓,只要我好起来,一定要千倍万倍地对公主好,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哎!” 李薇长叹一口气, “澹台亭,我承认,当初我救你是别有用心。不过我不是念在你我之间的旧情,我纯粹是想带你回府然后折磨你报复你。” “折磨报复?公主,你明明救了我……” “对,那是因为,我后来发现实在没意思了。” 李薇抬眼看了一圈护国寺。 曾经她以为失去爱情就失去了所有,殊不知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加可笑。 大千世界,并不是只有男女的情爱。 她身为公主,生来就享受无上的荣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殊不知,这些荣耀、锦衣玉食全都是天下百姓供奉的。 没有这些百姓们一锄一镐种出粮食、蔬菜,没有这些百姓们一针一线缝出衣裳、鞋袜,又哪里来她的锦衣玉食? 如今国难当头,北境的百姓流离失所,她身为公主,应该责无旁贷,做一些关怀百姓的事情。 皇长姐、苏姐姐、阿慈,她们都是她的榜样。她也要做一个和她们一样的、自强、自立、有用的人。 而不是一味的活在仇恨里,毁了自己的一生。 这就是她这几个月在护国寺想通的事情。 所以,她无比平静地看着澹台亭,看着他可笑的嘴脸,淡淡道: “澹台亭,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你走吧,我的公主府你也不必回去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李薇说完,招呼了一声她的丫鬟。后院还有好多事情等她处理呢,她已经在这个无聊的人身上耽误太多时间了。 “不可能!” 澹台亭失控喊道,他瘸着腿几步追了上来,拉住李薇,几乎是歇斯底里一般的喊, “薇薇,你不可能不爱我了。我是你的亭哥哥啊,小时候你总是跟着我,薇薇,你看清楚啊。” 可换来的却是李薇冷漠的眼神。 “我知道了。”澹台亭突然伸手反指向院门口,喊道,“是不是那个人!那个姓廖的,对不对?我方才看你们两个的眼神就怪怪的,你们是不是在山上孤男寡女相处处出感情来了?薇薇,他就是一个贱民!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口饭都是你施舍给他的!他怎么配得上你!” “贱民?” 李薇嘴角扯起,笑了笑,“澹台亭,你怕不是忘记了,如今你也不过是一个贱民罢了。你又好到哪里去呢?不过,阿义虽然一无所有,但他诚实、能干,还能修纺机,你能吗?你除了吃饱我公主府的软饭,然后跑到这里来无病呻吟,还会什么?!” 第293章 烈火烹油 “澹台亭,慢走不送!我明日回府,不想再看到你。” 说罢再不理会,甩手就走了。 留下澹台亭还站在院中,面色铁青。他狠狠地甩开手中的油伞。 当初在宫里,下着瓢泼大雨,他去和李薇诀别,李薇哭着喊着要他回心转意。他扔下雨伞决然转身离开。 可如今却换做了他苦苦哀求李薇重新给他一次机会,李薇扔下他绝然离开了。 世事何其的讽刺! “公子,怎么办?” 眼看着自家公子美男计失败,东来心里有些发愁。离开了公主府的庇护,他们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方便了。 “大意了!” 澹台亭一收脸上哀痛悲伤的表情,换上一脸狠戾, “叫人把方才那个姓廖的做了!妨碍我的好事,就送他去地府。” …… 话说廖知义随着车队进了城。 北方战事刚起的时候,盛京城内人人自危。可随着肃王在渭河抵御住北邙人,并传来一次又一次的捷报,京中人们的心情便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如今,肃王打过渭河直接将战线往北推了一百里的消息一经传来,盛京城中人心振奋,个个激动兴奋不已。 盛京城,迎来了久违的繁荣和热闹。 酒楼、茶馆里更是人声鼎沸,人人都在议论这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个个都称赞肃王殿下,战神下凡,是大启朝第二个裴珩。 车队行驶过繁华的街头,直接进了苏记。 给护国寺的那些棉花、纺线、布匹都是苏记免费提供的,至于成品,除掉一部分用来满足护国寺众人的日常用度,其余的部分苏记都有价回收,再加价卖给户部运往北境军营。 苏璃长期给护国寺提供粮草,这笔买卖是长公主有意放给她做的。 实在是苏璃隐姓埋名做了那么多好事,可名声却全给了长公主。长公主心里过意不去,便以这种方式弥补一些给苏璃,不能让好人吃亏。 在苏璃看来,倒也是乐得接受。 无偿提供给百姓的粮草和物资,她心甘情愿。可若是能赚朝廷的钱,那她也是十分乐意的。 这样一来,也算是搭上了朝廷这艘大船,成了皇商了。 苏璃不能要名。 考虑到裴珩的身份和处境,裴家不能有更显赫的名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怕不是嫌死得太慢。 可利却是可以有的。 苏璃和长公主之间相互有默契,这就是一场等价交换,各取所需罢了。 再说廖知义帮着车队卸了货物,看着天色尚早便找个借口溜了出来,一路打听着朝着裴府寻去。 靖王没死,还通敌卖国引北邙人入关,并杀了镇北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什么人都不信,只信裴将军。 他忍辱负重苟活着一条命到了盛京,就是为了见到裴将军,把实情告诉他。并请他为北境的百姓讨回公道。 “这位公子,我家将军和夫人不在府中。”门房客气地回道。 “不在?那什么时候回来?” 廖知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居然扑了个空。 “不知道。” 门房摇了摇头,看这汉子实在着急的样子,他好心又道, “这位公子,你有何急事?不如留下口信,我叫人写信给我家夫人?” “算了。” 这样的大事怎么能留下口信呢?谁知道眼前人是不是奸细,会不会走漏了风声? “哎!公子!公子!” 门房看着失魂落魄走远了廖知义,摇了摇头。 “谁啊?” 谢安一晃一晃的从府里走出来,旁边还跟着李勋李寿两兄弟,三个人一边走还一边比划着拳脚。 裴珩一大家子去了临安府,他们三个当初死活要跟着一起去。谢家和恒王府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好赖关了好一阵子,才把他们放出来。 不过,他们还是会时不时的约着来裴府玩耍,主要是裴府的东西都太好玩了。 裴府的人也都得了苏璃的关照,对三位小爷好生照顾接待。 眼下听谢安问起,门房赶紧毕恭毕敬地回复: “两位小王爷、谢小公子,这人是来找我家将军的。可我问他什么事情,他死活不说,怪得很!” “走,瞧瞧去。” 谢安一勾手,李勋李寿两个就跟上了。 …… 廖知义凭着记忆往苏记成衣店走,可才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就冲出来几个蒙面的汉子,一言不发直接抽刀就往他身上砍。 好在廖知义行伍出身,一身的本事全是战场上拼死厮杀练就出来的。本能的一个躲闪就避开了。 “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几个蒙面人一击不中,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只是个身材魁梧些的难民而已,却没想到对方出手不凡。 当下正了正色,也都更加严肃起来。 小巷子里顿时传出打斗之声。 尾随而来的谢安三人跟到巷子口,听到里头传来的声响,顿时精神大振。 “小王爷,千载难逢的机会!” “上!” 三人左右扫视一圈,随手抄起街角的一根木棍子,哈的一声大吼给自己壮胆,然后就一股脑儿的全冲了进去。 可才进去,就发现里头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堆,全都抱着头抱着腿哀嚎,而廖知义好端端的站在中央,就胸口的衣服破了一小片,他还转了转脖子,扭了扭手腕。 “厉害啊!” 谢安直接瞪大了眼珠子。 李勋李寿两兄弟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冲上去直接朝着那几个倒地的蒙面人脑袋上,一人来了一记闷棍。 “喂!给我留一个啊!” 谢安抡着棍子冲了上去。 “你们……” 廖知义看着冲进来三个小屁孩跟打地鼠一样砰砰砰敲一通,真心替那些蒙面人感到痛。 三个臭小子,下手可比自己黑多了。 “大侠!我是裴将军的徒弟谢安,这两个是我兄弟欢哥儿的徒弟李勋李寿。大侠,你可真厉害,当然比起我师父来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谢安学着江湖人士,抱拳拱手行礼。 廖知义狐疑地看了三个小屁孩一眼。不怪他心存怀疑,实在是眼下他谁都不敢相信。 “大侠?” 谢安见廖知义不说话,收拾收拾还准备走了,赶紧追上来, “大侠,你找我师父什么事?不瞒你说,小爷我也是很厉害的,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帮你!咱们可是战友,战友之间就要相互信任不是吗?” “战友?” 廖知义呵呵一笑,这小公子当真好玩,他边走边问, “你知道战友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啦!”谢安一拍胸口,“战友就是同生共死,可以相互交付后背的。我和裴欢就是,你们两个勉强算吧,”他回头安慰了一下目光殷切想要得到肯定的李勋李寿两兄弟。 得到认可的李勋李寿两个,傻呵呵地跟在后头傻笑。 廖知义看了看三人,青葱岁月,无忧无虑的年纪,呵呵,他们又哪里真的懂什么叫同生共死? 想起边城一战中,一个个死去的战友,廖知义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打开,眼泪就湿了眼眶。 “小屁孩,早点回家去,别在外面瞎逛了。”廖知义潇洒地挥挥手就要走。 可刚转身,迎面扬来一把白粉,他顿时眼前一黑,便已经倒地不省人事。 第294章 他们都骗朕 皇宫里。 景德帝正在书房里和心腹大臣商议要事。 渭河大捷,他龙颜大悦。 可还没等他高兴上一会儿,奏报上的后半段就直接让他的脸垮了下来。 奏报上除了汇报前方战事,还汇报了一条让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消息——靖王居然没死,还出现在了北邙人的军营里。 景德帝第一反应是怀疑。 靖王被大火烧焦的尸体他亲眼所见,还有那血迹斑斑的遗书。他好不容易接受了最爱的儿子已经死去的事实,怎么现在又告诉他靖王还活着? 怎么可能? “皇上,如果事情真的如肃王所说,那镇北侯就是被冤枉的。真正通敌叛国的就另有其人,此人正是死遁北上的靖王。” 勇国公义正言辞道, “靖王假死脱身,实乃欺君!加上他里通北邙,引敌入关,造成北境沦陷,百姓陷于战火,简直十恶不赦!” “老臣提议,立即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并让肃王殿下捉拿他回京受审。给北境死去的千千万万百姓、和战死边城的镇北军和镇北侯一个交代!” 崔丞相看了一眼一脸阴沉的景德帝,缓缓道: “勇国公,你说这话为时尚早吧。说靖王还活着并通敌叛国,这些都是肃王一面之词,没有证据证明。” “怎么没有证据!肃王殿下在军报说了,永安侯之子苏喆和镇北侯之女宋慈在北境亲眼所见,还有从凉州、甘州逃出来的无数百姓,皆可为证!” 勇国公愤怒的口水乱飞。 崔丞相往旁边避开了几步,省得被他口水喷到,完了不紧不慢道: “那也要等他们来了盛京一一审过才能算。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靖王,那此事也不能昭告天下。” “为何不能!他做下这样万人唾骂的事情,怎么就不能昭告天下。天下百姓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崔丞相,你黑白不分,当的是哪门子丞相?” 崔丞相微微敛目, “勇国公,你别忘了,靖王是皇上的儿子!你要将他的罪名昭告天下,让皇上的颜面往哪儿搁?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皇上?看待皇室?” “你!” 勇国公气结。 这时候,久久不曾言语的景德帝幽幽看了崔丞相一眼,道: “那依爱卿之见,当如何?” 崔丞相拱手道: “皇上,靖王做下这等事情,确实人神共愤。但这件事情事关皇室尊严,不易公开,应当悄悄处理。” “皇上下一道密旨给肃王,让他速速将靖王捉拿归案,交给皇上。至于皇上是杀是关,都随皇上处置。北邙人那里,老臣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景德帝略一沉吟,便道: “此事就按你的意思办。” …… 御花园里,景德帝踩着石子路。 心中郁结,连带着脚底板也更痛了,走得他是呲牙咧嘴的。 “皇上,嫔妾扶着您走。” 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见状赶紧上前搀扶,她声音啼啭如夜莺,身姿如杨柳依依,在春光的照射下活力四射,十分动人。 “还是你最贴心了。” 景德帝笑着摸了摸他新纳的美人玉手。 后宫众妃,德妃早就不待见他了,江妃如今管着后宫事宜,每天忙得抽不开身,丽妃也成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只偶尔还来陪陪他。 景德帝越老越感觉到孤家寡人的寂寞。 前不久,下面献上了几个年轻貌美的美人,每天看着她们,他顿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许多。 眼前这个就是他近期最宠爱的姝美人。 姝美人也就十七八岁,正是一掐都能掐出水来的年纪,闻言嘻嘻笑着,缠在景德帝身上撒娇, “皇上,都说了笑一笑十年少。您老是皱着眉头,都不好看了。” 园中春光明媚,美人在旁。景德帝被哄着稍稍开怀了一些。 “皇上可是为了北境战事烦恼?”姝美人嘟嘟嘴。 景德帝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美人, “美人也懂这些?” 姝美人一媚笑,“皇上,嫔妾哪里懂这些啊?不过是听底下的太监宫女们说的。他们说现在外头传得可欢了,都说肃王殿下是战神下凡,一定能打败北邙人,收回整个北境的。” 景德帝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呵呵笑了两声。肃王这两年确实长进不少。 当初肃王自请北上的时候,他还担心他托大。不过事实证明,他做得很好。 “虢儿确实不错。” “是啊!”姝美人继续道,“他们都说,肃王殿下治军严明,在军中甚有威望,听说军中将士全都对他唯命是从。还有、还有,他还礼贤下士、知人善任,听说他能每次都打胜仗,是因为他身边有个白衣谋士。” “白衣谋士?”景德帝倒是没听过。 “对啊!这么厉害的人皇上竟不知道嘛?”姝美人表情夸张,“那白衣谋士叫苏衍之,听说用兵如神、运筹帷幄,不光如此还长得仪表堂堂,能文能武。这样的人物,嫔妾还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一个人呢。” “谁?” “那自然是裴珩裴大将军了!要不是嫔妾知道裴珩大将军此刻远在临安府养病,都要将那苏衍之认错是他了。” “苏衍之?”景德帝皱了皱眉,若有所思,想要再问什么,姝美人却已经转移了话题, “皇上,那边有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快看啊!好不好看?” 景德帝此刻哪里有心思看蝴蝶,含糊应付了一下,思绪就飘开了。 苏衍之? 这么惊艳绝绝的人才,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真是什么隐世高人? 亦或是根本就是…… 景德帝脑子中突然有个猜测。这么巧裴珩就去了临安府?这么巧他就被人袭击旧伤复发了?这么巧几乎同时在北境就出现了一个和他这么相似的苏衍之? 这是巧合? 还是根本就是有人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为之,那临安府的裴珩又是谁? 若苏衍之真是裴珩,那…… 景德帝抓起那份反复看了无数次的军报,崔丞相的话在耳边响起。 靖王的事情事关皇家颜面。肃王完全可以一道密奏悄悄呈上来,却偏偏公开走了军报。 这样一来,兵部、内阁凡是经手过的人就全都知道了靖王的事情。景德帝要想掩盖都不能。 这军报就是故意为之的。 以裴珩对靖王的恨意,完全干得出来。 他们竟敢联合起来骗他! 景德帝完全没有想到他们接连打了胜仗的事情,此刻满脑子都是他们在骗他!这是欺君之罪!绝对不能容忍! 裴珩逼得他一个儿子死遁造反,现在又蛊惑他另一个儿子欺君! “来人!” 想到这一层,景德帝勃然大怒,他猛地一合军报,招呼一旁的禁军过来。 “带着朕的旨意,立马去一趟临安府。把裴珩给朕……请回来。朕倒要看看,他们在唱的什么好戏!” 第295章 惹出大祸来了 景德帝这边刚有动静,江妃那边就得了消息。 来传话的是个宫女,长得普普通通,扎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她是刚升上去的奉茶宫女,顶了卢时沅的缺。 不过,没人知道她其实是江妃安插在景德帝身边的眼线。 “娘娘,一队禁军已经领了旨意出发南下了。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囔囔着说什么都在骗他。”宫女一五一十的汇报。 “娘娘,皇上会不会对裴将军一家不利啊。”身边的嬷嬷有些着急。 江妃挥挥手,让她们全都稍安勿躁。 “把这之前发生的事情跟我说一遍。” 听宫女说完,江妃道: “看来,在皇上身边安排眼线的可不止我们一个。你回去,盯紧了那个姝美人。” “是。” 等宫女一走,江妃就叫来手下。 “你赶紧乔装出宫,务必赶在禁军之前赶到临安府,叫苏璃她们做好准备。” 接管后宫诸事以来,江妃可没闲着。 如今她在后宫的地位稳如磐石,各处的管事全都换成了她自己人。消息来得快,底下办事的人也牢靠。 刚处理完这件事,宫女又匆匆忙忙跑进来: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 自从掌管后宫以来,这一天天的就没一刻消停过。 “娘娘,丽妃娘娘听到靖王没死还在北境勾结北邙人造反的事情,带着一批人怒气冲冲地往冷宫去了。” “那死人了没?” “啊?还、还没…… ” “那就别管。” 江妃揉揉眉心,“这口气堵在丽妃心里十几年了,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消散的。她下手有轻重的。” 温贵妃作恶多端,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在丽妃折磨温贵妃这件事情上,江妃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冷宫里,温贵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了。此刻她就跟一条老狗一样,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丽妃甩开沾满了血肉的鞭子,气喘吁吁道: “贱人,你那个好儿子自己逃出去过好日子,却把你丢在这里活受罪。老婆、孩子、甚至亲娘,他全都不要了。” “哈哈哈哈,你让我生不出儿子,可你生了儿子又怎么样呢?现如今,你的生死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他没死,他一定会回来带我离开的。一定会!” 温贵妃趴在泥地里,头发上的泥污和血迹混合在一起,一条一条的分不开,身上的衣服比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活着,看他什么时候来接你去享福!” 丽妃冷哼一声。 “今日好好舒展了一番筋骨,顿感神清气爽。走,好久没去看看皇上了,今儿高兴,去陪陪他。” 她隔三差五都会来冷宫“舒展”一番,今日心情格外地舒畅。 皇上已经无法带给她多少快乐和满足,但看在他是皇上能给她带来无上的尊崇和地位的份上,丽妃还是尽着自己的本分,每月抽空也去陪他几次。 摇曳生姿的进了御书房,就听里头正哭得热闹。 恒王妃圆润的身子跪在地上,正在哭诉: “父皇,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勋儿寿儿两个前日里出去玩就再也没回来。这城里城外的都找遍了,也没个踪迹。父皇,他们两个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儿媳可就活不成了!” 一旁,恒王拄着拐杖愁眉苦脸。 “好了,未必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两个臭小子可能就是贪玩跑出去了,听说谢家那个混账东西也不见了……” “放你娘的狗屁!” 恒王妃破口大骂,骂完好像又反应过来这句话实在有些不妥,就连景德帝都深深皱起了眉头,干脆一拍大腿嚎起来。 “父皇,勋儿寿儿虽荒唐,可也知道分寸的。一定是有歹人抓了他们欲谋不轨。父皇,您赶紧派禁军去找人啊!” 景德帝被她哭的头疼,看着恒王。 恒王也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又担心儿子, “父皇,儿臣和谢家派人在城里城外找了好几遍了,都没找到。听说前日,他们从裴府出来后就不见了。儿臣在一条小巷子找到了打斗后的痕迹。会不会是…… ” 他犹豫了一下,景德帝挥挥手,“但说无妨。” 恒王咽了咽口水,“会不会是四弟回来了?听说他还活着,他心中有恨,所以对孩子们先下手,然后……” “荒谬!” 景德帝重重的一拍桌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风就是雨,什么事情都往那上面扯。 “父皇……” 恒王妃还要再嚎,景德帝赶紧制止了她。 “行了行了,朕会让人去好好找的。” 丽妃赶紧上前牵恒王妃起来。 宫里闹成一团,城里也草木皆兵。 听说走丢的是谢老国公家的小公子,还有恒王府的两位小王爷。 眼下城里在寻人的有谢国公府、恒王府,还有裴府。人是出了裴府后走丢的,裴府和这两家又交情甚好,自然也就加入了寻人的行列。 此刻,连禁军也惊动了。 一时间,盛京城大街小巷的全都官兵。 暗室里。 澹台亭怒气冲冲地踹了手下一脚,骂道: “蠢货!我让你们去作了一个贱民,你们倒好,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是嫌咱们死得不够快嘛?” 手下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前日被廖知义打出来的伤痕都还在。其中一个红肿着眼眶慢慢探头。 “公子,那贱民不简单。出手就是杀招,咱们几个愣不是他的对手。这才没办法想出了个阴招。” “那三个臭小子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当时事出紧急,只能一起绑了。” 澹台亭气结。 靖王死遁北上,他小心翼翼藏身在盛京城里,替他把之前几乎已经崩溃的暗网重新经营起来,本来就该夹着尾巴过日子,没想到现在却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要是被人顺藤摸瓜找到他,牵扯出暗网,靖王在盛京城里的布局就前功尽弃了。 “公子,那人不光身手不凡,打斗过程中他的衣服破了,我还看到他胸口有一只鹰!” “鹰?” “不错!公子,那是镇北军的纹身!” “镇北军!他居然是镇北军!” 澹台亭怎么也没想到,廖知义居然是镇北军余孽!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坏了靖王的大事! “公子,一不做二不休,要不干脆把他们都给……”东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做得干净些。” “公子放心,一定做得干干净净。” 手下们一蒙脸,提着刀往隔壁走去。 第296章 连累大侠了 隔壁暗室里。 廖知义他们几个早就已经醒了。 只是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大侠,这帮歹人定是冲着我和小王爷来的。你不知道,我们在盛京城一贯的行侠仗义,得罪了不少人。这回连累你了,不好意思啊!” 谢安被捆住了手脚不能动弹,好不容易支着身子靠在了廖知义的身上。以他聪明的大脑袋昨晚推测了一遍,觉得事情定是自己想的那样。 廖知义:“……” 这位小公子看着挺聪明,实际却…… “大侠,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呜呜呜!” 黑暗中传来一阵哭声,是李寿的。 三个人中,他年纪最小。平日里,虽然咋咋唬唬地称王称霸,可真的遇见事情了又有些承受不住了。 “大哥,老谢,我们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连口水都不给喝,他们这是要饿死我们渴死我们啊。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吃东西。” 小王爷哪里遭过这罪啊? 在恒王府的时候,哪天不是大鱼大肉的供着?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谢安很是不屑,在黑暗中摇摇头,开始吹牛, “想当年,我和我苏姨被关在大理寺监牢三天三夜,处境可比这艰难多了。烙铁、鞭刑、宫刑、什么刑罚没见过,愣是被我给撑了过来。眼前这些都是小意思!” “真的嘛?” 光是听听就很吓人,李寿慢慢就停止了哭泣,开始专心听谢安说话。 廖知义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孩子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宫刑?他知道宫刑是什么吗他?吹牛不打草稿。 不过旁边的李勋李寿却听得很入神。 “当然啦。昏天黑地的三天三夜啊。我为了好哥们儿裴欢可以豁出去我的性命。呵呵,不过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听说,我师父,你们师公,裴珩裴大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们惹了我师娘你们师奶,师父他老人家就直接把靖王一党给连锅端了。” “哇!” 这下连李勋也跟着惊叹。 “师公真威武。” “那是!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师父一样厉害,这样我就能上阵杀敌了。那些北邙狗,老子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谢安恨不得现在就去战场。 “你不行!” 冷不丁的,身边的廖知义说了句。 这下谢安就不高兴,“大侠,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不行了?” “北邙人凶残,你这样的一巴掌就拍死了,你还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呢!你师父虽然厉害,但他没教你真正的杀敌功夫。” 廖知义看出来,这几个就是纨绔子弟,想来裴将军也就是教他们一些花架子玩一玩。 “那什么是真正的杀敌功夫?”谢安不服气。 “杀敌,从来不讲招式,弄死对方就算!而且,战场也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廖知义眼睛一眯。 黑压压的北邙人又从残破的城墙上爬上来了。他的刀早就已经砍得卷边了,箭囊里的箭也早就没了。身边的战友也都早已倒下,没几个人还站着…… “十五天。弹尽粮绝、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然后呢?”谢安和李勋李寿已经完全被他的故事吸引。 “然后?” 廖知义心头钝痛,被长剑当胸穿过的伤口突突的发疼发烫,回忆汹涌而来,冲击得他痛到无法呼吸。 听他说完后,一直沉默的李勋李寿先不干了,嚷起来: “不可能!七皇叔早就死了!” “死了嘛?那杀镇北侯的是谁?屠杀了在战火中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镇北军的是谁?打开城门放北邙人进城屠杀的又是谁?小王爷,你们若不信,就当我讲了一个故事吧。” 廖知义轻叹一声。 这些事情,他埋在心头本不想同外人说。可现在不说,他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但愿谢安和李勋李寿身为裴珩的徒弟和徒孙,能和裴珩一样正义。 “我信!”谢安大受震动,“大侠,我信,你放心,只要今天咱们能活着出去,我带你去找我祖父!祖父和我师父一样厉害,他一定能还镇北军和镇北侯一个公道,还边城百姓一个真相。” “谢谢你!” 廖知义还待再说,突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在靠近, “有人来了,别说话!”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听哐啷一声巨响,关着他们的铁门被打开了。火把一扇,几个蒙面人走了进来,一个个手里提着刀。 “臭小子们,爷爷送你们上路了。” 蒙面人提刀就往谢安脖子上砍。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道廖知义怎么动的,谢安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滚进了墙角,廖知义一背手,那刀不偏不倚地砍在了他的后背。 “啊!” 谢安眼看着大侠的后背开了花,可同时捆着大侠的一圈圈麻绳也被劈开了。 是个狠人! 廖知义拼着受伤,劈开了束缚。战场上下来的汉子,自带一股子杀气和血性。 当初在小巷子狭路相逢,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没有下杀手。可眼下明知对方要杀自己,他哪里还会手下留情。 昏暗的牢房里顿时一片混乱。 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没等谢安和李勋李寿三个反应过来,几个蒙面的家伙就已经血溅当场。 “拿着!” 廖知义抓起地上的刀,劈开捆着三人的麻绳,然后把刀往三人手中一塞。 “啊?” 谢安险险地握住了刀,那刀握在手里有些重,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细看,刀刃上还淌着血,顿时有些抑制不住想要吐。 而旁边的李寿已经扭过头,趴在墙角哇哇地吐了起来。 李勋倒还好,眼中甚至还透着些期待。 “不是很厉害吗?拿上刀,随我杀出去!” “杀、杀出去?” 谢安怀疑自己没听错吧。 在大理寺的时候,他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了。可当时苏璃把他保护得很好,别说杀人了,刀都没让他碰一下。 大侠倒好,直接塞给自己一把刀,让自己杀出去! 这、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怎么?怂了?不是要上战场嘛?这就是!” 廖知义一边检查战场,一边拎着刀在没死透的人脖子上狠狠拉上一刀。 “怂?怎么可能!” 谢安提着刀,一拍胸脯。 “小爷爷我今日要大开杀戒!叫那帮子敢捆爷爷我的龟孙子全都去见阎王!叫大侠你看看,我行还是不行!走!杀出去!” “杀出去!”李勋兴奋地重复,反手拎起了弟弟的后衣领。 李寿还在擦嘴。 廖知义拿起火把,率先走了出去。 第297章 廖知义受伤了 “找到了嘛?” 马车里,李薇焦急地问外头的侍卫。 侍卫摇了摇头, “公主,廖知义可能有什么急事已经走了呢?”身边的宫女劝道。 “不可能!”李薇摇摇头,“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但也知道他定然不是这种不告而别的人。再说了,他在盛京城里无亲无故的,能上哪儿去?” 廖知义已经失踪两天了。一开始,李薇在山上还不知道,直到第二天,瘦猴子着急忙慌地来找她,才知道廖知义竟一夜没回来,她才带着瘦猴子干脆下山来找。 可派出去找的人去了苏记,回来说人出门后压根儿就没回来。 “公主,这几天城里闹哄哄的,谢国公府和恒王府满大街的找人,说是谢小公子和两位小王爷丢了。会不会和廖知义有关?” 宫女猜测道。 “我就是怕这样,才让你们赶紧找。” 廖知义是护国寺收留的难民,若是真的和谢小公子和两个小王爷扯上关系,她和皇长姐恐怕也要惹上麻烦。 正在说话间,就听马车外的侍卫一路小跑了过来。 “公主,前面有间民巷有打斗声。属下看到有一队谢国公府的人已经赶过去了。” “你们也快去看看。” “是!” 想想还是不放心,李薇让人驾着马车也赶紧跟上。 刚进了巷子口,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哇呀呀地怪叫: “姐夫,刚才你看见没?看见没?我砍了一个!” “砍!砍你妹!” 男人劈头盖脸就是一个巴掌,一把夺过谢安手中血淋淋的砍刀丢在一旁。 “你还笑,方才若是没有这位壮士拉你一把,你小命就报销了!拜了师父学了几天拳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看回去岳母大人不削了你!” 谢安一把抱住男人,求道: “姐夫,好姐夫,千万别告诉我娘。不然我腿不保。你答应我保密,我就不告诉我姐,你的私房钱放在后花园酱缸下面……唔!” 谢安被男人一把捂住了嘴。 在场的谢家人全都假装没听到,该干嘛干嘛。 这是一间杂货铺,却开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日常没什么生意,今夜倒是灯火通明。 铺子里横七竖八倒着不少尸体,血迹一直从院子延伸进了屋子,柜台后的地板上有一个黑森森的大洞不知道通向哪里,冷飕飕的透着凉风,裹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直往上冲。 “大姑爷,院子里有八个,地下暗室里还有四个,全都死了。” 谢家家仆一边禀告一边拿眼睛偷偷地瞟院子里杀神一样满身是血的廖知义。 这些尸体刀刀致命,又像是怕死得不够透,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抹了一刀。场面极其的血腥。 在场看过尸体的人,此刻见廖知义就跟见鬼一样。 “壮士高义,救了我家臭小子和两位小王爷,谢家一定重金酬谢” 谢安的大姐夫抱拳谢过。 在他们看来,事情也定是谢安和小王爷得罪了人,多亏了廖知义相救才平安无事。 廖知义无语。 但想着多一事不然少一事,也便默认下了。这时,就听外头一声清丽的喊声, “廖知义!” 众人回头,竟看到了九公主李薇。 李薇在外头听了清楚明白,知道歹人绑架了谢家小公子和两位小王爷,是廖知义见义勇为救了他们。当下总算放下心来。 但看到廖知义满身是血,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你竟然功夫这么好?” 廖知义有些急了,连忙解释,“公主,不是我有意隐瞒,实在是……我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对不起。” “行了,我又没说要追究你的责任。人没事就好了。回头,你再解释吧。” “多谢公主。公主,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嘛?” 看着夜色深沉,公主千金之躯还特地出来寻他,廖知义心中莫名有些感动。 “你想多了。” 李薇一愣。 她怎么会是特地来寻他的?不过是怕他的事情牵扯到济世堂。 “啊?哦!” 廖知义摇摇头,臭小子想什么呢!眼前的人可是公主,怎么可能会特地出来寻他一个贱民? 这般想着,情绪不禁又有些低落。 “你衣裳破了,回头送到后院来,叫大娘给你补补。”李薇又补充道。 “嗯!” 廖知义低头一看,衣裳前襟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大片,胸口中了一刀皮肉翻卷还淌着鲜血,伤口的旁边,一只墨色的老鹰,威风凛凛呈俯冲状,混合着血色,看起来又凶狠又撩人。 他忙扯过破衣裳盖住。 杂货铺对面的民宅里,二楼的窗子后面,澹台亭一直默默注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一帮废物!一个贱民和三个小孩都杀不了!” “姓廖的,我亲自送你一程!” 澹台亭拿起弓箭,瞄准对面不远处的廖知义,慢慢拉紧了弓弦。 这边廖知义还在傻呵呵高兴呢,就听到黑夜中噗的一记破空之声。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一把将李薇的脑袋按在胸口,一个滑步转身。 一支箭险之又险的从他耳边射过。 “公主……嗯!” 躲过了一箭,却没躲过紧随其后的第二箭,廖知义后背一热,后心窝子上中了一箭。他眉心一皱忍着剧痛,抱着李薇就地一个翻滚,顺手抄起地上的刀,朝着箭来的方向用力甩了出去。 对面楼里应声传来一声闷哼。 谢家的护卫也都反应了过来,直接冲了过去破门而入。 廖知义甩出的那一刀不偏不倚正中澹台亭的胸口,他口吐鲜血心有不甘地瞪着冲进来的谢家人,被人扭住了手脚捆起来。 “廖知义你干什么!” 李薇被廖知义闷在胸口一番折腾,挣扎着从廖知义的胸口抬起头来,涨红了脸怒道。 可才抬头,只见廖知义嘴角渗血,扯开嘴角惨惨一笑, “还好,你没事!” 话音刚落,他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公主府。 宫女一波又一波,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房间里走出来。 李薇站在门口,面色惨白。 方才在杂货铺,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时她脑子嗡嗡的,满脑子都是廖知义健壮的身子搂着她,还把她按在自己滚烫还带伤口的胸口上。 滚烫的触感让她大脑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刚要出言责备,廖知义却在她面前倒下了。 后背上还插着一支箭。 “公主,擦擦脸吧。” 宫女递过来一条热帕子。 李薇的脸上,还印着廖知义胸口的血迹。 “他怎么样了?” 李薇没顾得上擦脸,满脑子都是廖知义为自己挡箭,浑身是血倒下的样子。 宫女叹了口气,伸手替李薇轻轻擦拭脸上的血迹。 “公主,太医正在里头医治。廖……他救了公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 李薇还有很多话要问他呢! 比如,他是什么人? 比如,为什么有人要杀他! 房门推开,太医走了出来。 “公主,这位壮士有后背中箭。换做旁人,拔出箭头疗伤即可。可这位壮士天生心脏长在右边。” “心长在右边?”李薇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正是。他左胸有一处剑伤,直穿心脏处。可正是因为他心脏天生长在右侧,所以逃过一劫。可这次箭头就差半寸就射中心脏了……公主,下官已经尽力医治,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太医提着医箱走了。 李薇心情无比沉重。 贵为公主,她从小就被众星捧月。可她的所有好运,好似一下子全都在年少无知的时候被用完了。 她被澹台亭抛弃、被裴彦骗婚、中秋夜兵荒马乱之际被人抛下、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又被裴彦当成狗一样关在芳菲苑里。 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被人这样珍而视之。 还是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 这种感觉真奇怪! 她冲进院中,照着奄奄一息的澹台亭就是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随即怒斥道: “澹台亭!你发什么疯?” 澹台亭胸口还插着刀,倒在地上噗噗往外吐血,看到李薇冲出来,他蠕动了一下,道: “公主,救我!” 第298章 抢人 “薇薇!” 澹台亭奄奄一息,一开口就是一口血, “薇薇,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我见不得这个贱民勾搭公主,这才要杀了他。谢小公子和两位小王爷完全是意外,是误会!公主,看在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份上,你救救我!” 东来也被捆着扔在院中,他翻身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公主,公子对您一片深情啊。他做这些全都是因为太爱你了。” “薇薇,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放屁!” 谢安冲上来冲着澹台亭就是踹了一脚,开口骂道, “苏姨说了,你这样就叫渣男!渣男见一个打死一个,绝不手下留情!” 骂完后又对李薇道: “公主,您可不能再上这个渣男的当了!他把我们和廖大哥关起来可就是要杀人灭口的。为了活命,他连自己的发妻和孩子都可以抛弃,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李薇身边的婢女们一个比一个着急,生怕自家公主又拎不清被臭渣男骗,听了谢安的话全都一个劲儿的点头。 看着地上狼狈乞求的澹台亭,李薇的心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无比的厌恶和恶心! 她冷冷道: “澹台亭,你不要再耍花样了。我是不会再上你当了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谋害小王爷、谢小公子还有廖知义,你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罢一甩衣摆再无留恋进了屋子。任凭澹台亭和东来在后面被人拖走、如何哀求嚎叫都不再理会。 …… “什么?镇北军?” 崔丞相惊得从榻上坐起,一把推开身边的美人,瞪着眼前来报信的手下。 “没错!今夜在东街民巷,谢家侍卫找到了失踪多日的谢小公子和小王爷,一同被抓的廖知义据说就是镇北军余孽!事情是澹台亭做带人做的。” “澹台亭?他人呢?”崔相追问。 “受了重伤,被谢家的人带走了。途中不治已经气绝身亡。” “哼,他倒是靖王的一条好狗!”沉吟一会儿,道,“去,拿了本相的手令务必把那个姓廖的镇北军余孽抢到手。不然此事闹大了,皇上那里不好交代。” “是!” …… “祖父,你在听么?” 谢安冲上去抱着谢老国公拼命地摇,摇得他老人家咳咳的干咳起来,太阳穴的膏药都掉下来一片。 谢老国公一瞪眼睛一吹胡子。 “你说的那个人呢!?” “在公主府!” “来人!点兵!”谢老国公从躺椅上翻身跳起来,随手从躺椅底下抽出金锏插在腰间,大踏步地就往外走。 “爹,你干嘛去!” 谢国公赶紧上前拦住他。 “撒开!小安安说的若是真的,那个廖知义是唯一的证人!你不是说,狗皇帝不承认那个混帐狗东西犯下的事情吗。老子要看看,有了证人,他待如何!” 靖王的事情,小范围的人都已经知道。 可苦无没有证据,大家都在猜测。皇帝又让崔丞相处理此事,万一那边知道了消息,崔狗可能会帮着狗皇帝毁尸灭迹。 前脚,谢国公府的人刚赶到,后脚,崔丞相府的人也到了。 “公主!奉丞相之令,前来捉拿镇北军余孽廖知义,还请公主放行。” 丞相府的人拿着崔丞相的手令要抓人。 “大胆!”李薇立在门口,怒斥众人。“本宫乃当朝公主,你们胆敢放肆!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嘛?” “公主!卑职等人公务在身,请恕罪!” 说着就要带人往里闯。 “咚!”的一声,半空中一个金灿灿的东西飞了过来,直接砸在了带头往里闯的那人头上,为首一人应声倒下。 “那老夫呢!” 谢老国公翻身下马,大踏步地跳上了台阶,公主府的奴婢赶紧捡起地上的金锏双手递还给谢老国公。 “狗东西!就知道欺负弱女子!” 谢老国公一脚将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首领踹飞,随手一指丞相府的那些人,吼道: “老子不管廖知义是什么人!老子只知道,他是我宝贝孙子的救命恩人!你们谁要是敢动廖知义一根手指头,老子就切你十根赔礼。” 面对谢老国公,丞相府的人哪里还敢嚣张。一个个进退两难,站在台下不敢动。 “来人!” 谢老国公大马金刀地往公主府门口的台阶上一坐, “进去抬谢家的恩公!” “是!” 谢府的人一拥而上,冲进公主府抬了人出来,直接送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老国公,这……” 面对谢府行云流水的强盗行径,李薇有些目瞪口呆。 谢老国公一拍李薇的肩头,道: “小九啊,你脑子浆糊了小半辈子,总算清醒了。这回眼光不错,这小子交给我,你放心。” 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李薇面红耳赤。 丞相府的人没办法,只得赶紧回去报信。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廖大哥突然变得这么抢手了?”瘦猴子十分不解。 李薇这会儿也慢慢回过神来了。 “快,快将此事告诉皇长姐。” 廖知义是镇北军,此事关系重大。阿慈的父亲镇北侯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她始终不信。 看今晚这阵仗,直觉告诉她,廖知义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廖知义,你绝对不能死!” …… 相府。 “相爷,人被谢老国公抢走了。” 管家前来汇报。 “他怎么卷进来了!” 崔相皱了皱眉。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廖知义进了谢国公府可就难办了。 见崔相不说话,一旁的幕僚道: “相爷,事已至此,想要帮皇上掩盖已经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就随他去吧。” 崔相点点头, “也只好如此了。皇上宠靖王,要脸面。可凡事都要有个度!他若是倒行逆施,终究会民心散尽。” “相爷,这岂不是更好嘛?这样一来,康王殿下正好拨乱反正,顺应民心啊!” “不错!到时候,老夫就同皇上说,老夫已经尽力了。” “正是如此,康王才是咱们的未来!” …… 谢府,几个大夫轮番上阵。 谢老国公特别嘱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的性命。” 忠臣战死疆场,死后却要背负骂名。 这样的不公,谢老国公绝对不允许发生。 摸摸腰间金锏,谢老国公身上发出危险的信号,看得谢国公心里一抽一抽的。 “爹,您有什么打算?” 谢老国公还没回答,手下就跑进来,递上一封密信。 谢老国公打开一看,高兴地一拍大腿! “妙极!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怎么了,爹?” 谢老国公把信递给儿子,兴奋不已: “这是肃王身边的谋士苏先生来的信,他说有一批人证正在来盛京的路上。儿子,快,点了人马立刻出城,你亲自去接人。” 谢国公接过信看了。 “苏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啊!父亲,有了这人人证,镇北侯的冤屈定能洗刷了。” “对!绝对不能让忠臣蒙冤!儿子,你接到了人直接送去护国寺。护国寺难民众多,混在里面不容易生疑。又有长公主的庇护,安全。” “好!” 谢老国公高兴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桌子跟着摇晃了两下,咔嚓一下碎了一地。 “他不是不相信嘛?不是要证据嘛?老子就把证据放在他面前,让他睁大了狗眼好好看清楚!” “高祖赐我这根金锏,就是下打奸臣,上打昏君的。若不是他屡次三番的做出糊涂事,大启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如今北境战火纷飞,民不聊生,都是他昏聩听信谗言,又不肯承认错误,一味纵容导致的。” “若这一次他还要执迷不悟,为了什么狗屁皇室面子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又蒙蔽视听,我也不介意另外找个脑子清楚的来当这皇帝!” 谢老国公沉沉地说道。 谢国公打个寒战,乖乖地闭了嘴,赶紧马不停蹄地点齐人马出城去了。 第299章 苏璃跑路了 景德帝还不知道他早已众叛亲离。 他还沉浸在靖王没死、肃王和裴珩欺骗他的惊恐中。他躲在皇宫里,越想越害怕。 肃王如今军权在握,若是倒戈相向,盛京城危。可他又不敢召肃王回来,因为北邙人和靖王还在虎视眈眈。 这么一来,他整天疑神疑鬼的,精神也更加不好了。 而前往江南迎裴珩回京的队伍,一路南下,直扑半山茶庄。 可等他们到的时候,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一打听才知道,就在两天前,裴夫人带着一大家子出门去了,临走的时候说是趁着风光大好出去随便逛逛。 “这位大人,夫人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去哪里。只说带着将军出去散心,一路走哪儿算哪儿,要是看到哪里风光好,就在哪里住下也说不定。” 看门的是个老婆子,话都说不利索,讲半天也没说明白苏璃去哪里了。 禁军一行六人外加一个传旨太监和一个太医,面面相觑。 商量了一下就往临安府衙而来。 钱无庸亲自接待了他们,点头哈腰应酬了半天,才打了个哈哈道: “这位公公,裴将军和裴夫人又不是犯人,下官怎敢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行踪?不过,公公放心,下官马上派手下的人去找。公公和诸位就放心在临安府住下,吃喝玩乐一应花销都包在下官身上。一旦有裴家人的消息,下官一定马上来汇报。” 公公为难地接下钱无庸悄悄塞过来的一打银票,尖细的嗓音无奈道: “也只好如此了。不过,钱大人可快着点儿,别叫皇上等急了。” “一定一定!” 钱无庸转身出来交代, “去找找,慢慢找。” 手下等人心领神会领命去了。 为首的公公一辈子被困在皇宫里没见过天日,如今拿了银子还每日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又乍见这江南旖旎风光,顿时乐不思蜀。 其余人见公公都不发话,当然也乐得逍遥自在。 反正,他们出来的时候,皇上就是说担心将军身体,想要请裴将军回去养病。 可眼下找不到也是没办法不是? 皇上对裴将军那么好,想必不会因为此事为难他们。更何况,裴家还有皇上的亲孙子呢! 这边来接人的一行被钱无庸绊住了脚步。 另一边,苏璃带着一大家子早已出了临安府,往更南的闽南方向走。 官道上,浩浩荡荡的车队很是引人注目。可有钱家人帮忙隐藏踪迹,她们一路走来也很是安心。 苏璃她们此刻正是打着钱家商队的旗号南下。 “娘,要不要歇一歇?” 欢哥儿骑着马跟上最前面的马车。 从前他都是跟着苏璃坐马车的,但现在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顶梁柱,他觉得自己应该骑马。 现在苏璃已经7个月大的肚子,马车里头垫了很多层软褥子,能坐能躺很是舒服。可纵使如此,连日来长途跋涉也是很疲惫。 “也好。前面有个湖,咱们今晚就在湖边过夜。” 苏璃在颂枝颂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湖边空气清新,初夏季节,风和日丽。湖面被暖风吹皱,在夕阳下波光粼粼。 李嬷嬷指挥下人们搭营、埋锅造饭,湖边顿时热闹起来。 忙完这一切,李嬷嬷走到苏璃身边。 “真是造孽!夫人你都怀孕7个多月了,本该在府里好好享受,安安稳稳地当你尊贵的夫人。眼下却要跑出来受这份鸟罪!” “哼!亏得老婆子还以为从此以后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呢!我的天爷啊,哪个好人家的娘子怀孕大着肚子还在外头跑的!哎,他倒好,一倒下什么都不知道了,累得旁的人忙前忙后没得消停!” 李嬷嬷冲着马车里的裴珩骂。 可怜连蓉躲在马车里,无奈的吐了吐舌头。 李嬷嬷骂人归骂人,可到底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心疼她一手带大的苏璃罢了。骂了一圈,出了一口气,便随手麻利地给苏璃把坐垫子都铺好,又叫人烧好了热水亲自搅了帕子给她擦脸擦手。 然后坐在她旁边给她捏手捏脚。 坐了一天了,手脚都有些发肿,被李嬷嬷这样捏一捏确实舒服很多。 苏璃也知道李嬷嬷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笑着安慰道: “嬷嬷,费老都说了,我身体好着呢。还有,将军的情况出来散散心也对他病情有利。嬷嬷,咱们每天游山玩水的,岂不比闷在家里开心?” 李嬷嬷嗔怪地看了一眼苏璃。 “你呀,总有道理。说不过你!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了将军活该你受这罪!还笑!” “还有啊,夫人,老婆子在路上可听说了,南边的大理国正闹政变呢,叛臣杀了他们的国君,闹闹哄哄的乱成一团要篡位呢。夫人,咱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苏璃道: “嬷嬷,闹政变的大理国在西南,咱们去的是东南,不是同一个方向呢!放心,扯不上的。再说了换个地方去哪里?往北回盛京去?还是往西去戈壁沙漠?” “那不能!” 李嬷嬷也是道听途说,眼下听苏璃解释清楚,也就不担心了。 苏璃又解释道: “嬷嬷,算着脚程,还有一日就到咱们的茶庄了,钱队已经提前一步去打理,过了今夜,咱们明天日落前就能到了。放心吧。” 那日一收到江妃递出来的消息,她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不能留在临安府坐以待毙,也不能跟着禁军回京。景德帝突然要他们回去,定是产生了怀疑,眼下,她只有迂回游击,把回京的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刚好,闽南这边的茶庄她还没有巡视过,心中一合计干脆就拖家带口连夜出门,往闽南来巡产业来了。 而临安府有钱家帮她打马虎眼,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第300章 捡了一麻烦 初夏的夜晚。 湖水轻轻拍打着湖岸。 细腻蜿蜒的沙滩上,天真烂漫的喜姐儿带着万万千千正在湖边戏水。丫鬟婆子们、护院仆从们也都用了晚饭三三两两在湖边嬉闹。女孩儿们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叫人听着很是欢快,连着这月色下的偌大夜湖也跟着变得动人起来。 卢姨娘坐在营地一角发呆,看着弟弟卢昶混在一帮下人中嬉戏,一会儿皱眉怒视,一会儿又轻叹摇头,很是忙碌地在天人交战、自我怀疑中。 倒是黄亦文,对真实版的小妾很是感兴趣,每天教完喜姐儿就蹲在卢姨娘身边不停地问她话,采访她的心里路程,这样活生生的素材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搞得卢姨娘看到他就想躲开。 这不是拿把刀天天往她心里扎嘛? 欢哥儿哪儿都不去,拿了本书坐在苏璃和裴珩身边。 “你也去玩啊!” 苏璃指了指清凉的湖水。 “不去!” “这里有颂枝颂桃陪着,还有连城,我和你爹不会有事的。你看,他们在玩泼水,你也去啊!” “没意思!” 欢哥儿屁股都不挪一下。 “光线太暗,回头你眼睛看坏了。”苏璃吓他。 欢哥儿一想,放下书。干脆在火堆旁扎起了马步。 天啊,要不要这么卷啊! 苏璃实在有些内疚了。 欢哥儿小小年纪背负的实在太多了。 就在这时,湖边的欢声笑语突然被一声“救命啊!”给打断了。 在扎马步的欢哥儿和连城率先警觉起来,一前一后护在了苏璃和裴珩身边。 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过来,边跑还边喊救命。 她的身后,一群异装的汉子紧追不舍,嘴里还叽里咕噜不停地喊着什么。 转眼间那小姑娘就跑进了营地,她环视一圈立马做出了判断,朝着苏璃这边冲了过来。 小姑娘滑溜得就跟条泥鳅一样,瞅准了苏璃就扑过来。欢哥儿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小姑娘的手腕,抬起一脚把她踹飞到了一边。 想要靠近娘亲?没门儿! 小姑娘啊的一声尖叫,倒在一旁,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和惧怕,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惨兮兮地喊道: “夫人!救命啊!他们杀了我爹,霸占了我的家产,现在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夫人,求求您救救我!” 之前散在湖边玩耍的裴府众人,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跑了过来。此刻围成了好几个圈,把苏璃、裴珩还有喜姐儿全都围在了中间。 “我奉劝你们,少多管闲事!快把小妖女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群身着异族服装的人,一个个提着刀凶神恶煞的。 透过人堆,苏璃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蓬松的头发、小花脸,一双眼睛很是明亮,一看就是很聪明的样子,纵使衣服又脏又破看着跟个小乞丐似的,但周身的气度却是不凡,倒像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孩子。 她招招手,让那小姑娘过来。 “夫人!” 颂枝出言提醒。 苏璃摆摆手,示意她放心。 小姑娘倒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冲着苏璃行了一礼。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夫人,我叫明敏。我不是小妖女,我是好人家的孩子!” 明敏? 倒是好名字,跟她人一样听着就舒畅。 “他们杀了你爹?你爹是什么人?” 明敏眼神一暗,亮晶晶的水花在眼眶打转,但很快就坚强的把眼泪都收了回去。 “夫人,我爹是一个富商,家财万贯。我家的仆人看上了我家的家财,联合外人杀了他。我爹把我藏在一个箱子里推进了河里,我这才逃过一劫。夫人,我一看您就知道您是好人,您救救我,将来等我夺回家产,杀了恶仆,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夫人,我真的不是小妖女!” 听明敏说完,苏璃摸摸小姑娘脏兮兮的花脸蛋,柔声道: “我也觉得你不是小妖女。来,饿了吧,我这里刚好烤了新鲜的鱼,请你吃。” 说着便拉着明敏的手,坐下来开始准备吃鱼。好似外围那些凶神恶煞的杀手根本不存在。 “喂!我家夫人要请这位小姑娘吃鱼,识相的就赶紧滚!” 颂桃往前一步,冲着对面大喊。 杀手们一看这情形,知道今日此事无法善了。为首一人冷笑一声: “哼,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进来!好好活着不行么?非要找死!” 颂桃叉腰笑道: “真是笑话!姑奶奶还没见过比我还横的!兄弟们,这些人打扰了夫人清净,都给我赶走!” 裴家人最不怕的就是动武。 连城一挥手,方才还载歌载舞的众人顿时就化作了恶鬼。 杀手们也拔刀向前。 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点背。不消片刻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拖着残躯四下逃窜。 营地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明敏吃的满嘴流油,睁大了眼睛充满崇拜地看着苏璃。 “夫人,您也太厉害了吧!我要是能有您这么厉害就好了,我爹就不会被恶仆给杀死了。夫人,我能跟着您学本事嘛?” 明敏口齿清晰,嘴又甜,很是讨苏璃欢心。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了长大版本的喜姐儿。 “这孩子,嘴可真甜。夫人我可没什么本事。” “怎么会呢?夫人能让这么多厉害的人都听你的话,这就是本事!我爹说了,这叫御人之术。” 明敏撕下一条鱼肉放进嘴里,鲜美的鱼肉让她眼睛又亮了一下, “哇,夫人,您烤的鱼也这么好吃!夫人,您不光有本事、长得美,烤的鱼也很好吃!” 明敏的话让苏璃开怀大笑。 连喜姐儿也跟着咯咯咯咯的笑起来, “娘亲,这个姐姐我可太喜欢了。娘亲,就让姐姐跟我们走吧。” 明敏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苏璃。 只有欢哥儿默默摇了摇头。 “好啊!”可这一回,苏璃却没有听他的,欣然应下。 明敏眼睛一亮,抱拳冲着苏璃行礼。 “姨姨大恩,明敏来日一定报答!” 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扭捏,连称呼都直接改了,这一口姨姨喊得格外的亲热,听得苏璃都笑起来。 队伍里多了一个人,颂枝带人去给明敏安顿去了。 篝火边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欢哥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苏璃,苏璃道:“有话说?” 欢哥儿道:“娘,咱们自身都难保,何必又添一个麻烦的拖油瓶。她来历恐怕不简单!” 第301章 欢哥儿被打了 苏璃就知道,她都能猜出来的事情铁定瞒不过欢哥儿的眼睛。 “这荒郊野外的,难道咱们真的要见死不救把她扔给那些人?儿子,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娘可是又算出什么了?” 欢哥儿挑了挑眉。 娘亲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如今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娘亲却要救下这个麻烦,他怀疑娘又掐算到什么了。 苏璃别别嘴。 她又不是神仙,哪里就真能掐会算了?当初随口一句骗儿子的话,他还真当真了! 再说,原书中许多结局早已改变,现在对她来说几乎都是全新的剧情!她哪里还能掐会啦? 不过,留下明敏却是她直觉使然。 原书中,肃王登基后康王就流落到了南边。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在南边扯起大旗自立为王。 康王这张狗屁膏药会让新朝廷和新帝头疼很多年。 其实,从临安府出来往南走,除了巡视产业、避开景德帝的人,苏璃还有另外的心思的。 那就是提前来南边看看,若是能做点什么将未来那场祸乱消弭于微末之时,那是最好的。 眼下,还真让她机缘巧合遇到了。 明敏! 什么富商的女儿!什么父亲被仆人杀了,万贯家财被人占了。代入一下眼下西南的情形,再看她周身的气度,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 她很有可能就是大理国的小公主。 若是能帮到大理国的落难公主,她在南边的基础也就打下来。 可她是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嘛! “欢哥儿,明敏刚没了父亲,又家破人亡被人追杀的,很是可怜。她又和你年纪相仿,你可要和她好好相处,平时多帮帮她知道吗?” 苏璃很是耐心地和欢哥儿说。 欢哥儿眉头一皱。 让他和明敏好好相处?!娘,您认真的嘛? 看出欢哥儿的不乐意,苏璃又道: “那难道让喜姐儿去?你忍心?” 喜姐儿?那不行!妹妹年纪还小,就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才对,怎么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扯入这些大人的事情? “我去!” 欢哥儿咬牙切齿应下。 为了娘亲和妹妹,只能牺牲一回。 …… 密林中,杀手们围坐一圈。 激战一场,他们有死有伤,一个个垂眉丧目的坐在火堆旁处理着伤口。 突然其中两人捧着心口惨叫一声,还没等其他人上前查看,两人已经噗的一口吐出一口鲜血倒在火堆旁不停地抽搐。 “老六!老九!” 火堆旁,众人惊呼。 有人要上前查看,为首一人高呼:“别去!”众人面面相觑,进不得又退不能,竟眼睁睁地看着老六和老九吐血而亡。 “烧了吧。记得千万别碰尸体。” 火光下,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鼓一鼓的,皮肤下好像有千万只虫子正在爬动,欲咬破皮肤钻出来。 众人不敢迟疑,从火堆中拔出两根柴火丢在尸体上。看着尸体燃起,发出噼里啪啦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无数虫子冲破尸体想要爬出来都被烈火烧了干净,吓得众人又默默后退了好远。 “大哥,小妖女实在可怕。她是什么时候下的蛊!”一人心有余悸。 老大狠狠一刀砍在了树上,怒道: “小妖女,我们出发追杀她的时候还有上百人,如今就只剩下这区区十几人了。可恨至极!” “大哥,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保命要紧啊!” “算了?怎么算!不杀了她,回去彭将军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家中老小你不要了!” 林中一片沉默。 许久老大才道:“湖边那群人不简单,你们两个回去报信,咱们远远跟着他们,见机行事。” “是!” …… 闽南的茶庄,比起临安府来又有不同。 临安府的茶山上,茶树整整齐齐排列着,远看像是一队队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茶树充其量也就半腰高。 可闽安的茶山一走进去,就感觉走进了一片树林,到处都是高大的茶树,茶农们采茶都要架着梯子爬上去。 山路也更加的崎岖不好走。 苏璃一行全都换了轻便的小轿子,被人抬着上了山。她打算在这里隐居一段时间,能藏多久就藏多久,最好拖到北面战事结束,拖到裴珩平安回来。 再说她身子也重了,再到处奔波确实也不方便了。 在山上安顿下来后,她便提笔给裴珩写信。 眼下北境战事正是要紧时候,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报喜不报忧。战场上容不得半点儿分心,裴珩的平安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边,她目前还有能力应对。 信送出去,她坐在新家的窗前。 从窗口望去,漫山遍野的茶树,随着山风飘来淡淡的茶香,叫人心旷神怡。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回到了盛京城将军府的楠舍。 颂枝颂桃和李嬷嬷忙进忙出的,正在布置房间。这时候喜姐儿突然蹿了进来,冲着苏璃急吼吼喊道: “娘亲,不好啦。哥哥被明敏阿姐打了!” “什么?” 骤听下,苏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才交代过,让欢哥儿和明敏好好相处,怎么就打上了?还是欢哥儿被明敏打了! 说反了吧! “真的!” 喜姐儿一脸焦急拉着苏璃就往后院去。 刚进院子,老远就看到明敏坐在一个大树的树干上,晃着双腿正吹口哨,嘴角咧着笑看着树下的欢哥儿。 欢哥儿一脸便秘的表情,坐在地上握着一只手腕,分明疼得额头冒汗,可愣是一声不吭。石头在他旁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直转圈圈。 “欢哥儿?” 苏璃看欢哥儿这表情,也是吓了一跳。 赶紧上前撩开欢哥的手腕一看,只见腕口处起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皮肤下一鼓一鼓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看着十分得瘆人。 同样听到消息跟来的费老看了一眼,皱眉道: “蛊虫?!” “蛊?严重么?”苏璃追问。 “老夫医术虽尚可,可这蛊术却……”费老摇摇头,“苗族蛊术神秘莫测,老夫不会。” “嗯!” 欢哥儿紧闭的双唇终是熬不住疼痛,闷哼了一声。 “明敏?” 苏璃抬头看向树上的明敏,微皱眉头,声音中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气。 明敏方才还笑嘻嘻的,可这会儿听苏璃生气了,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灰溜溜从树上下来垂头站在苏璃面前。 “姨姨,他没事的!” 李嬷嬷没好气冲上来就要打她,怒道: “好你个小妖女,夫人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恩将仇报,用蛊虫害少爷!心思如此恶毒,活该你死了爹,家产被人霸占……啊!” 李嬷嬷也是急坏了,口无遮拦什么脏话都冒出来了。可她话没说完,就“啊”的一声惨叫。 众人再看,只见她的脸上已经叮了一只五彩缤纷的大蜘蛛。而明敏伸出食指指着她,正恶狠狠道: “老妖婆,你才心思恶毒!你再骂一句我就叫阿蛛咬死你!” 第302章 和解 “住手!” 眼见着场面即将失控,苏璃厉声喝止。 李嬷嬷脸上那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挥舞着毛茸茸的腿,张着嘴对着李嬷嬷虎视眈眈。只要她嘴皮子再动一下,就会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下去。 苏璃对着明敏喝道: “明敏,收回去!” 明敏一咬唇脸上狠戾一闪,也不知道她的手怎么动了一下,那只花斑大蜘蛛就不见了。 “姨姨,是她先骂我的!” 她抬手一指李嬷嬷,吓得李嬷嬷倒退一步倒在了地上。 “明敏,那日我在湖边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苏璃一指疼得说不出话来的欢哥儿和倒地哆嗦的李嬷嬷。他们是苏璃的奶娘、家人,明敏这样做,苏璃实在是很生气。 收留归收留,但明敏若是做出伤害她家人的事情来,那她也是会毫不客气地收拾她。 “姨姨,我、我……” 明敏支吾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 她从家里逃出来,若不是这些手段傍身,她早就已经死了。逃亡的生涯让她变得有些乖戾、草木皆兵,好像所有人都要害她一样。 眼下,看着满院子的人看着她惊恐失望的眼神,她才终于有些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做错了。 这家人明显不一样。 姨姨是真心对她好的,不光救下她,请她吃鱼,还收留她住下。 可让她道歉,没这个习惯! “明敏,你若是觉得我们都是敌人,那你就走吧。门在那里,不送!在这之前,解了欢哥儿的蛊。” 苏璃一指院门。 明敏这才急了,眼泪涌了上来。 “姨姨,我没想伤你们,我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一咬牙,抬手一擦眼泪,走上来在欢哥的手上一抹,欢哥儿手腕上多了一个小口子,就见一只小虫子从伤口处跑了出来钻进她袖子里消失不见了。 她默默看了众人一眼,转身跑了。 “欢哥儿!” 苏璃抓着欢哥儿的手腕看,那圈红疹子肉眼可见的消失了,欢哥儿的脸色也终于渐渐恢复了正常。 费老赶紧一把脉,点头道:“没事了。” “娘,我没事了。” 欢哥儿大口喘着口气,也是心有余悸。 “娘,蛊不是今天下的,是昨天在湖边的时候下的。” “???” 竟是那时? 明敏这人禁戒心竟是这般重!当时她冲着苏璃跑来,被欢哥儿扣住了手腕抬脚踹飞,不过须臾之间她竟已经下了蛊? “她约我来这里,是要给我解蛊的。是我好奇,想要知道这蛊虫到底有多厉害,发作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这才……” “啪!” 苏璃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完了她也是愣了。 心急了!怕了! 竟没控制住! 欢哥儿这可恶的奇奇怪怪的求知欲! “那你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怎么还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要是有事,我和你妹妹怎么办!” 见苏璃是真急了,欢哥儿也是有些后悔不该吓着娘亲。 “娘,对不起。下次不会了。”下次避开娘一点,别叫她看到。 李嬷嬷也是气得跳脚,拉着欢哥儿就一顿数落。 好在眼下欢哥儿没事了,苏璃松了一口气。看着院门口空空荡荡的,明敏早已消失不见了。 “颂桃,叫几个人把她找回来。” “是。” 明敏其实也没走多远,因为才走出去没几步,她就被树林里的花斑毒蛇吸引了。 颂桃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捏着一条花斑蛇说话呢。 彪悍如颂桃也是着实吓了一跳。 回到山庄,苏璃决定好好同她聊一聊。 “明敏,事情欢哥儿已经同我说过了。对不起,是姨姨过激了,没有问清楚错怪你了!” 苏璃看着明敏身旁的口袋里一鼓一鼓的,想起颂桃同她说的毒蛇,着实有些不敢再靠近明敏了。 她最怕蛇了。 明敏感受到她害怕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口袋,口袋就安静了下来。 “我逃出来后,在山里走了半个月。就靠着吃蛇肉、吃虫子活下来的。姨姨别怕,这蛇的毒牙已经被我拔了,不会咬人了。” 明敏安慰道。 “啊?哦!” 苏璃和颂枝、颂桃面面相觑。 “姨姨,我没怪您。我只是有些羡慕裴欢,又有些伤心罢了。” “羡慕?” “是啊!他有您这么在乎他的娘亲,还有爹爹,虽然他的爹爹生病了不能动,可到底还活着,不像我,我什么都没了。” 生下来就没了母后,现在又没了父王。 逃出来的时候,皇宫里到处都是叛军在杀人,她推开箱子的一条缝,看到父王被彭将军一剑割了喉咙,从高楼上推下来…… 方才姨姨紧张欢哥儿的样子,让她想到了父王。 若是父王还在,她还是父王的小宝贝,哪里需要用蛊术保护自己?也不会让姨姨一家人讨厌自己了。 “姨姨,我保证以后不玩这些了。您别赶我走,我从这里走了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好不好?” 面对明敏的讨好,苏璃心里一软。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吃了那么多苦,戒备心才会这么重。 她想起了欢哥儿和喜姐儿,若是按照原书进度发展,此刻的兄妹俩会不会也流落在外,吃不尽的苦头? 原本收留明敏,苏璃是有私心的。可眼下知道她吃了那么多苦还能这么坚强不屈,心里就有些不忍心了。 算是同情心泛滥也罢,她决定好好对她。 想到这里,苏璃摸摸明敏的小脸, “明敏,养蛊是你赖以生存的技能,姨姨没有权力不让你做。姨姨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注意安全,不要误伤到了家里人。” “家里人?” 明敏愣了愣,这个词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对啊!你要是愿意,姨姨就是你的家人。还有欢哥儿、喜姐儿、李嬷嬷、颂枝颂桃,还有这庄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你的家人。” “嗯!” 明敏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那作为家里人,你要和李嬷嬷说什么?” 一旁的李嬷嬷一脸惶恐,连连摆手, “明敏小姐,老婆子关心则乱,口无遮拦骂了你,是老婆子错了在先。对不住你。” 听到李嬷嬷主动道歉,明敏从榻上直接跳了下来,一把挽住了李嬷嬷的手臂,道: “嬷嬷,你骂我小妖女,我也骂了你是老妖婆。小妖女和老妖婆就扯平了好不好?还有,我看你眼睛有些不好,方才出门的时候顺手抓了条蛇,刚好摘了蛇胆给你补补眼睛。” 说着,从腰间的布袋子掏出那条花斑蛇。蛇好像被催眠了一样,软趴趴的缠在她手上,随便她当跟麻花一样扭来扭去的玩。 吓得李嬷嬷“哎呀妈呀”一声惊叫,拔腿就跑。 “嬷嬷,别走啊。蛇胆要活吞了效果才更好!” 看着明敏追着李嬷嬷出去,苏璃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第303章 给镇北侯平反 自从明敏住下后,欢哥儿更忙碌了。 他迷上了蛊术。 蛊术在他的知识领域中,是盲区,是未知领域,充满了神秘色彩。 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 果然,诚不欺我! “上回那只蛊虫,发作起来的时候从手腕开始一直痒到心里,还钻心得疼,恨不得把自己的手锯下来。还有没有叫人更疼更难受的?” 欢哥儿求知若渴。 “当然有了!比如这个……” 明敏随手一翻,手上又凭空多出了一条虫子,她指着虫子详细讲解饲养方法、用法、效果。 看着两个孩子整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苏璃喜忧参半。 谢安不在,欢哥儿总算有了另外一个同龄的朋友了。 但他们研究的东西却实在有些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围。 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 苏璃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钱队,你以商队的名义往大理走一趟。”苏璃回到书房便开始布置。 “夫人,您是要小的去打探一下明敏小姐的事情吗?”关于明敏身世的猜测,苏璃没有瞒着钱队,闻言当下道: “不错。你去了大理正好探听一下那边的情况。若是能搭上拥护明敏的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收留了明敏在身边,有些事情还是要未雨绸缪起来。 “小的知道怎么做了。” 刚好茶庄茶叶丰收,没几日,钱队就以贩茶的名义带着商队往大理国去了。 …… 盛京康王府。 “阿璃,说,喜欢殿下!喜欢殿下!” 廊下,康王拿着鸟粮喂他的鹦鹉,一边教它说话。 鹦鹉傲娇的在金丝鸟笼里走了个来回,仰着头喊:“讨厌!讨厌!” “你!” 康王气得一把丢了鸟粮。 连廊外等候的管家瞅准了空档,赶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 “殿下,南边彭将军得手了。这些是他特地差人送到盛京来孝敬殿下的。” 院中,密密麻麻垒着好多箱子,全是金银珠宝。 康王随便扫了一眼,“本王要的可不是这些。” 管家连忙又捧了一堆文书过来, “殿下,彭将军说,答应给殿下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从今往后,整个大理都是殿下的后盾,殿下在南边的基业将稳如泰山。” “那还差不多!” “殿下,彭将军还说,不小心走丢了一个明敏公主。” “什么?蠢货!他是猪吗?一个孩子都搞不定?” 管家头低得更低了些, “听说明敏公主被闽南一个姓钱的富户给救走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我南启境内,他们不好公开动手。彭将军希望能够得到殿下您的帮助。” “这件事情你去办吧。记住了,斩草除根!做得干净些!” “是!” 管家一走,康王又拿出根金勺子开始逗鹦鹉阿璃玩。 “阿璃,你不适合喜欢南边风光吗?等本王拿下整个南边,带你到处去玩,可好?” 他在南边经营多年,大理国国君却一直不买他的人情,处处和他做对。他干脆联合了彭将军,杀了大理国国君。 扶持一个自己人上位,整个西南如今尽在他手。等来日他在盛京动起手来,才能有备无患,就算将来失败了,退守西南他还能偏安一隅。 他可没四哥那么糊涂,和北邙人做交易。 他选择直接把临国的国君换成自己人。 进退有度! 他简直就是个天才! 阿璃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殿下,宫门口聚集了不少人,说是要给镇北军请命平反。这会儿都闹开了!” 侍卫长来报。 “好啊!这样的热闹本王可不能不去。” 康王收拾了一下衣裳,崔相同他提前打过招呼,他就等着今日了。可得好好去表现一番。 …… 皇宫门口,已经挤了不少人。 禁军得了景德帝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一个个手握在剑上,对面的人若是敢冲宫门,他们就准备随时拔剑。 对面,谢老国公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他的身后谢安抱着他的金锏,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一旁。再后面谢家的家仆们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廖知义。 经过多日的抢救,廖知义总算脱离了危险,今天早上醒了过来。 他一醒来,谢老国公就迫不及待地抬着他要进宫面圣。 正是下朝的时间,宫门外挤满了文武百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皇上!靖王倒行逆施,通敌卖国,引北邙人入关屠戮北境!犯下滔天罪行,请皇上公告天下!” 谢老国公声如洪钟。 今日,他一改病怏怏的形象,身披金挂,全身威风凌凌。看得众人纷纷啧舌,当年叱咤风云的老国公又回来了。 声音穿过宫门,朝着宫内传去。 景德帝坐在金銮殿上,气得胡子乱飞。 “不是说了,这件事情要压下来,低调处理嘛?崔相,这是怎么回事?” 刻意走慢了一步被留下来的崔相一脸为难, “皇上,臣处理了。臣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去九公主府拿人了。可臣还是慢了谢老国公一步,人被他带走了。皇上,谢老国公三朝元老,又手持高祖亲赐的金锏,老臣不敢冒犯。” 景德帝闷哼一声。 谢老不死的,上一回就是他闯宫逼得他不得不除了靖王。 这回又是他这个搅屎棍! 宫门外,谢老国公还在滔滔不绝地喊。 “皇上,镇北侯忠肝义胆,为国尽忠却被靖王所杀!被他污蔑成叛国罪人!此事人神共愤!皇上不相信军报,不相信肃王前线亲眼所见,还说要证据!” “皇上,你要的证据老臣给你带来了!” 谢老国公一指身后担架上的廖知义,还有成千上百的难民。 “皇上,您睁开眼睛看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证据!每一个都是刚从凉州、甘州逃出来的。靖王和北邙人的勾结,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身后的难民,正是当初随着宋慈和苏喆一起逃出来的那一批。 肃王的军报前脚一发出,后脚苏衍之也点了一队人马,护送这批难民进京。还给谢老国公写了一份信。 信中写道,他推测到景德帝大概率会选择压下这件事情,让镇北侯继续背这口黑锅。所以,他要将人证全都送到盛京。让谢老国公助他一臂之力。 他要借着百姓的力量为镇北侯平反! 谢老国公确实也没有辜负苏衍之的所托。 宫门口,群情激愤。 “皇上,卑职是镇北军参将廖知义。” 廖知义挣扎着从担架上爬起来,支撑着身子, “除夕夜,北邙人突然发动进攻,镇北侯带领我等十万镇北军抵抗了十五日,直到弹尽粮绝,共计??打退敌人进宫三十余次。” “守城期间,不知派出了多少波人去凉州、甘州、瓜州求援,可全都泥牛入海,杳无音讯。直到元宵那日……” 廖知义撑着身子,将镇北军如何英勇抗敌,又如何被凉州守将赵大勇骗开城门一一讲述。 宫门外,所有人屏住呼吸听着。 当听到镇北侯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将士们被靖王屠杀殆尽的时候,各个都红了眼眶,振臂高呼。 难民中,早有人按耐不住,等廖知义一讲完,就爬到高处喊: “皇上!学生乃是凉州人士,是刺史府的门客。那日,靖王伙同守将赵大勇冲进刺史府,杀了刺史大人。学生是躲在粪缸里才逃过一劫的。”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百姓们纷纷站出来,义愤填膺: “皇上,下官是甘州书吏。甘州官场上上下下全是靖王的党羽,下官不愿同流合污,便被他们杀了全家。下官侥幸没死,是从乱坟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我是瓜州一战侥幸活下来的兵卒。边城一战,镇北军全军覆没。我们在瓜州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是靖王带兵围了边城外围,凡是从边城出来的不论男女老少全都一律坑杀!一丝消息都不准放出来。” …… 第304章 昭雪 侥幸活下来的百姓们,一个个全都跪在地上痛诉自己的遭遇,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血和泪。 听得外围在场的文武百官全都落了泪。 就连宫门外那些拿着剑的禁军也一个个动了容,面面相觑开始动摇,怀疑自己要不要这样拔剑对着这群手无寸铁、九死一生的百姓们。 “父皇!” 康王也匆匆赶来,加入了请愿的行列。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喊道: “父皇,您也是被四哥蒙蔽了。四哥做下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您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父皇,您看看外面,看看这些北境的百姓们,他们都是四哥造下的孽啊!”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为镇北侯和镇北军平反昭雪!并昭告天下,严惩叛国贼李赣!” “皇上,” 谢老国公精神抖擞,冲着宫门内高吼, “皇上,靖王是您儿子,可天下百姓难道就不是您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了嘛?您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请皇上昭告天下,为镇北侯平反,严惩叛国贼靖王李赣!” “请皇上昭告天下,为镇北侯平反,严惩叛国贼李赣!” “请皇上昭告天下,为镇北侯平反,严惩叛国贼李赣!” 百姓们跟着齐声呼喊。 声音穿透宫门,直逼金銮殿,连带着大殿上的龙椅仿佛都在震动。 后宫里。 江妃默默地泡着今年的新茶,还是苏璃从江南着人给她送来的。 宫门外的喧闹声,她坐在宫里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想必皇上此刻心里也一定很煎熬。 其实,事情到了此刻,也变得很是简单。 只要景德帝下一道旨意,说自己也是被蒙蔽的,然后顺着民意给镇北侯平反,顺便给靖王治罪,那么结局便皆大欢喜了。 倒是康王,蹭了一身好名声。 “那父皇会这么做吗?” 茶桌对面,李薇焦急地问道。 “会!”一旁的长公主淡淡答道,“不过……”她抿了一口茶,尾音拖得很长。 “不过什么?” 李薇看着眼前两个聪明人对视一眼,自己却什么都想不明白,更加着急了。 江妃给李薇倒上一杯茶,却不接着往下说。 景德帝今日谢老国公和肃王逼迫至此,在百官和百姓面前颜面扫地,只怕接下来不会放过谢老国公和肃王,连带着裴珩也要遭殃。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让李薇跟着她们一起操心了。 这时候,嬷嬷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娘娘,崔相拿了皇上的圣旨出去了。” “可听清楚皇上的旨意了?” “皇上说,他也是被靖王蒙蔽,所以才冤枉了镇北侯。眼下真相大白于天下,他即刻为镇北侯平反,并将靖王的罪行昭告天下。皇上还说,靖王大逆不道,即刻起贬为庶民,着肃王在前线即刻捉拿,生死不论。”嬷嬷回道。 旨意和江妃猜测的大差不差。 “父皇还是英明的。” 李薇一颗心落地,松了一口气。父皇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伟岸、英明的。她相信父皇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江妃和长公主对视一眼,笑道: “九公主这下可以放心了。” 江妃的话意有所指,李薇脸色一红,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长公主轻笑一声,“她们可都同我说了,在护国寺的时候,某二人就相处地很是融洽。此番廖知义受伤后,有个人一日十几次的着人去谢府打听人家好没好。方才又是谁坐立难安,生怕有人遭遇不测。” 李薇低头摩挲着杯子,“不知道皇长姐在说什么。” 长公主收起戏弄的神色,语重心长道: “小九,这回皇长姐可没笑话你。那廖知义确实有胆有识,又忠义两全。你若是喜欢,皇长姐这回是真心祝福你们。” 江妃也道:“九公主,时过境迁,确实也是时候往前看了。你还年轻,大把的好日子在等着你呢。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李薇闻言,沉默了一番,终于勇敢地站了起来。 “娘娘,皇长姐,我出去看看。” 江妃娘娘和皇长姐说的对。 幸福就要自己去争取,不能因噎废食。裴彦、澹台亭都是渣男,不能为了两个渣男就苦了自己一辈子。 她出去就要告诉廖知义,她有点喜欢他。若是廖知义刚好也喜欢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若是他不喜欢…… 那也没事。 她相信,今后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看着李薇勇敢地走出去,长公主欣慰地笑了。她的小九这次是真的长大了。就像是珍藏的佳酿,经过岁月的洗礼,越发的香醇。 宫门外,得了皇帝承诺的百姓们纷纷磕头高呼皇上英明,然后才慢慢散去。 这件事情,闹到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谢安抱着祖父的金锏,兴奋的劲头还没过去。 “大侠,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祖父可厉害了,一定会帮你平冤昭雪的。” 廖知义面色苍白,躺在担架上。方才的激昂陈词,让他有些虚脱。此刻他艰难地抱拳向谢老国公抱拳致谢。 “老国公忠肝义胆,老当益壮。在下替镇北侯,还有十万镇北军谢过老国公!” 谢老国公面色红润,也很是激动。 “镇北军英勇抗敌,全都战死疆场。天下的百姓应该知道他们的英勇事迹。今日,老夫不过是还百姓一个真相,还英雄一个公道。不足挂齿。” 这时候,九公主也匆匆跑来。 “廖知义。” 廖知义看到公主,眼前一亮。 那日,他苟延残喘躺在护国寺阴暗的墙角,门外的阳光下九公主浑身金灿灿的出现在他面前。 当时他就想,这个姑娘真好看,要是娶了当媳妇也不错。 他伤重,日日躺着,日日看着门边,想要再看她一眼。那段时间,那姑娘就成了他心中唯一的一缕阳光,照耀着阴暗角落里的他,冰冷坚硬的心慢慢一点点暖和起来。 可等他好起来了,才听人说,那是当朝九公主。 他呵呵笑,难怪长得那么好看。 可那时候,他还背负着镇北军十万冤魂,他顾不上自己。现在好了,镇北军沉冤得雪,他终于可以勇敢地告诉公主,他喜欢她,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廖知义,你傻笑什么?” 李薇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廖知义回过神来, “公主,我有话对你说。” 李薇一笑,“刚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你先说?” “公主殿下,有话等会儿再说不迟。”身后崔相打断了二人。 李薇转过头,看着崔相。 崔相一笑,对着谢老国公和廖知义道: “老国公,皇上还另有口谕。” “有屁快放!” 崔相一愣,谄笑道:“皇上请老国公和廖参将入内说话。” 谢老国公呵呵一笑,拍拍谢安的肩膀道: “臭小子,你先回去。祖父想吃红烧大肘子,叫你娘和几个姐姐准备准备。” “好嘞!” 廖知义深情看了李薇一眼, “公主,您先回府。” “不,我等你出来,一起回去。”李薇微微一笑。 “好。” 李薇此刻心中充满了期待。 她等到日薄西山,宫门终于开了。 可却不见廖知义的踪影,只有四个太监抬着一顶轿子,轿子里是昏迷不醒的谢老国公。 第305章 生死两隔 “这是怎么了?” 李薇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为首的太监。 太监为难道: “禀公主殿下,谢老国公和皇上正在说话,可不知怎的却突发旧疾,太医诊治了,说是老国公年事已高,今日情绪又大起大落的,身体受不了,这是中风了!” “中风?” 轿子里的谢老国公果然口歪眼斜,看着很不好。 “是啊。公主殿下就别拦着奴婢了,奴婢还着急送老国公回去呢。”说着就要走。 “那廖知义呢?” 李薇扯着小太监不放,小太监为难地一皱眉, “公主就别为难小的了。” 说罢,催促着四个抬轿子的赶紧走。 李薇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拔腿就往御书房跑。 刚跑到殿前,就看到两个禁军抬着一个担架从台阶上下来。 “站住!”李薇厉声喝了一声。 禁军见是公主,停下来行礼。 看着那副有些眼熟的担架,李薇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久久不敢上前掀开那块遮盖着的白布。 “这是什么?” 她颤声问道。 “回殿下,廖参将伤重不治,已经死了。” 死了? 李薇猛的掀开白布,几个时辰前还笑眯眯说,“公主,我有话对你说”的人,此刻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冰凉的尸体。 廖知义面色灰白,了无气息的躺在担架上,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心口如遭钝物重击,李薇眼前一黑,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公主!”身边的丫鬟赶紧扶住了,并挥挥手,让禁军赶紧抬着尸体走,“公主,您没事吧?”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李薇浑身冰冷,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老国公中风了,廖知义死了。父皇,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刻,她迫切的需要真相。 提起裙摆,踉踉跄跄地朝着台阶上跑去,顾不上门口阻拦的小太监,李薇猛地撞开门闯了进去。 里头,景德帝正和崔相说话: “老东西,煽动百姓逼迫朕,害朕颜面扫地,还敢拿金锏来打朕,他以为朕还是那个看到他就瑟瑟发抖的小孩子嘛?” 他现在是皇帝!九五至尊的皇帝!不是可以随便打骂的普通人! 可谢老国公仗着高祖赐他的金锏,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口气,他已经忍了很久了,直到今日,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皇上,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拿着金锏打您了。”崔相讨好道。 “为什么!” 李薇猛然冲出来,对着景德帝质问道。 “父皇,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突然冒出来的李薇吓了景德帝和崔相一大跳,很快景德帝就平静了下来,冲着李薇招招手。 “小九,过来。” 在景德帝的眼里,李薇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从小,李薇就对他崇拜有加,不管他说什么,李薇都一脸尊敬加崇拜地说:“父皇,您真好好厉害啊!” “小九,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懂,不要跟着瞎掺和。” 景德帝哄着。 可李薇却非但没有走过去,还一步一步后退,“父皇,谢老国公和廖知义为民请命,哪里做错了?您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小九,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李薇突然想到了方才在江妃宫里,江妃和长公主欲言又止的“不过”,此刻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父皇,谢老国公和廖知义忠君爱国、为国为民,您却为了所谓的面子,要杀了他们泄愤。父皇,小九心中的父皇英明睿智、心胸开阔,心怀天下。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景德帝面色一沉,见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非但不温柔可爱了,如今还倒反天罡质问起自己来,当即大怒。 “忠君爱国?他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君嘛?朕是天,他们却要同天抗争,朕这口气咽不下去!朕给了他们足够的面子,那么里子他们就得还回来!” 听着景德帝这番话,李薇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景德帝连连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刻,李薇心中的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碎成了一地。原来,什么英明睿智、宽宏大量,全是他给人的假象。 他就是一个自私多疑、睚眦必报的小人。 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是自己最重要。 任何人只要触犯到他,都会受到惩罚付出代价。可惜,自己直到今天才认清了这个事实。 “来人啊!” 景德帝大吼一声,两个小太监就跑了过来。 “九公主魔怔了,即日起关进公主府。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探望!” 李薇怒目而视,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往日里对景德帝的崇拜和尊敬,只有冷冰冰的恨意。 “公主,走吧。” 顺大监轻叹一声,上前想要扶李薇,被李薇一掌拍落,骂了一声: “阉狗!” 顺大监心头一震,九公主可从来没有这样骂过自己,可见九公主当真是恨透了皇上。可事情都是皇上做的,牵连到无辜的他实在是冤枉啊。 消息传到江妃宫里。 “娘娘,御前的消息,说是廖知义伤重不治死了,谢老国公大喜大悲一时没控制住中风了。” 江妃一愣,手中的杯子砰然倒地。 虽然料到景德帝会对他们动手,可实在没料到会这么快。 他怕不是已经疯了! 要不是虢儿还在北地,她真想再给景德帝尝一尝她压箱底的药,送他西去。 此时的谢府笼罩在一片阴霾之间。 自从谢老国公被小太监们送了回来,府里的大夫们轮番上阵,最终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老国公中风了,不能动不能说话,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不知道。 谢安十分自责,跪在床前哭, “我应该陪着祖父一起进去的。祖父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开人。我怎么能一个人先跑回来,爹,娘,都是我的错!” 谢国公站在床前叹息。 “你祖父年事已高,本就身体不好。这段时间,为了镇北军的事情情绪确实大起大落的。” 他一向忠厚,怎么也没想过要怀疑皇上。 谢安也是一边哭一边道: “爹,廖大哥明明伤都好了,怎么就突然伤重不治了呢?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我还等着跟他学真正杀敌功夫,将来给我师父看呢。” 倒是谢夫人心中存疑,可又不敢乱说。便哄着儿子道: “好了,别忙着哭了。你祖父只是中风了,好好养着说不定哪天就好了。倒是你廖大哥,无亲无故的,也没个人给他收尸。” 谢安擦了擦眼泪。 “娘,我去。” 第306章 灿如星火 廖知义的尸体被长公主领了出来,葬在了护国寺的后山。 “公主,没想到,廖知义竟是镇北军。” 沈延清陪在长公主的身边,帮她一起料理了廖知义的后事,站在坟前,不禁感慨。 长公主也是唏嘘不已。 “他一死,镇北军就真的没了。不过,他也算是不辱使命,临死前为镇北军讨回了公道,为镇北侯平了冤屈。现在,他终于可以笑着去见他的兄弟了。” 谢安和瘦猴子哭得抱成一团。 虽然相处的时间短,但谢安已经在心里把廖知义当作自己的大哥、兄弟、战友,他对于战场、硬汉、铁血、英雄等所有的幻想都在廖知义身上得到了印证。 瘦猴子就更不用说了。 是他从北境一路拖着廖知义到的盛京。 “公主,下官觉得此事实在蹊跷……” 沈延清到底在官场混迹多年,听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之后,心中难免疑窦丛生。 长公主指了指旁边,示意他过去那边说。 两人走到无人处,长公主才说: “本宫也觉得蹊跷。这件事后,小九也被父皇关起来了。本宫和丽妃想去看她,父皇都不准,公主府外还有禁军日夜把守。想来,小九应该知道些什么。” 沈延清叹了口气。 “九公主和廖知义,总归是缘分浅了些。” “沈延清,经此一事,本宫倒是想通了一件事情。” “什么?” 沈延清刚转身想要问,怀中却已经钻进了一个人。长公主贴在他胸口,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声音幽幽传来。 “我想通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堪折枝。沈延清,我一直都喜欢你。你当初拒绝了我,我这段日子却更加思念你。我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你,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沈延清,我知道,你定也是喜欢我的,对吗?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把沈延清震惊得手足无措。他仓促无依的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摆。 当初在公主府拒绝长公主的求婚后,他的内心日夜承受着煎熬。可越是想要远离就越离不了。 护国寺开辟了济世堂,越来越多的难民聚集在这里,眼看着长公主日夜忙碌,他于心不忍。 所以一有空,他就到山上来帮忙。 他帮着开设学堂,教难民中的孩子们读书识字。看到孩子们一日日进步,看着护国寺周围一点点荒山变良田,百姓们重建家园,长公主面露微笑。 还有廖知义对九公主不可言说的情谊,他一直看在眼里。两人还相互取笑过对方,同是天涯沦落人。 “沈延清,人生苦短,别人的眼光真的那么重要嘛?有一天,当生死来临之际,你真的不会后悔嘛?” 长公主的话萦绕在他耳边。 山上微风吹过,廖知义坟前的花微微摆动,仿佛在说:“兄弟,我没来得及,你可得抓紧了。” 这一刻,沈延清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双手将长公主紧紧搂进了怀里。 …… 盛京城里,镇北侯的冤屈平反,百姓们对皇帝的英明、大义灭亲歌功颂德。 至于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是他们不得而知的。 圣旨传到了北境南启的军营里。 众将士们欢呼雀跃,山呼万岁! 而宋慈,抱着圣旨痛哭流涕。 冤屈虽然平反,但父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一个人在营帐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营帐的帘子掀开,宋慈双眼红肿,但却梳洗整齐,一身戎装装扮一新。 她走到肃王帐内,单膝下跪利落的行了一个军礼。 “殿下,镇北侯之女宋慈,向您投军!我愿从最末等的兵卒做起,报效大启,驱逐北邙,直到收复全部失地、海晏河清的一天!” 南启从未有女子投军的先例。 一时间,肃王倒是有些为难。一旁的苏喆见状,哗啦一下跟着跪倒在帐前。 “苏喆也向您投军,愿从最末等的兵卒做起。” 消息传到营地,那些跟着一起南下的难民中不乏身强力壮者,也都拥到了帐前。 “殿下,我们也要投军。” “对,我们要投军。我们要跟着宋小将军、苏小将军一起,杀回去。” “还有我们!” “我们!” 帐前一时间群情激愤。 苏衍之对着肃王点了点头,肃王走到帐前,压压手。 “好!既然大家一心杀敌报国,那本王就招了你们。宋慈和苏喆封百户,你们归他们二人统领。” “谢殿下!” 此事就这么定下。 帐前众人散去,苏衍之又拿出了一封密信交给宋慈,里面写的是有关于廖知义的事情。 “宋百户,你看看。” 昨日,紧随圣旨之后而来的,还有长公主派人送来的密信。苏衍之和肃王看完后唏嘘不已,觉得廖知义的事情,宋慈有必要知道。 宋慈看完后,许久不语。 她知道,为了给父亲平反,肃王和苏先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她没想到,还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殿下,廖副将大义,他的这条命,是我宋家欠他的。他死了,但镇北军的军魂还在。总有一天,我会让镇北军的军旗重新插上边城的城墙,以此告慰所有殉国的镇北军的英灵。” 肃王点点头,“宋百户,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有些人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像流星划过夜空时一样耀眼、闪亮。 廖知义燃烧了自己,却也点亮了他人。 宋慈抱拳,“末将一定不负殿下的期望。” 说完,她便告辞出去练兵去了。苏喆当然也是跟着同去。 等他们一走,苏衍之又掏出密信的另一半。信中写道谢老国公中风,九公主被关押,长公主猜测这些事情都是皇上做的。 “不用猜测,一定就是皇上做的。” 苏衍之直接下了结论。 他实在太了解景德帝了。当初肃王上书揭露靖王、他送证人回京的时候,就已经料定了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也做好了准备承受皇上怒火的准备。可没想到,这把怒火最终发在了无辜的廖知义和谢老国公身上。 “哼,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肃王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父皇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人,这一点,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认清了。 而之前为大哥翻案,事实真相都摆在他面前了,他就是不肯昭告天下大哥的冤屈。就连欢哥儿也没法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只能还在裴府给裴珩当儿子。 脸面就那么重要嘛? “先生,镇北军一事暂时告一段落,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应该尽快拿下瓜州。” 第307章 拿下瓜州 渭河一战后,拓跋娆和李赣就逃进了瓜州。南启军几次攻城,都无功而返。气得林晚傅天天上火,每天吃了早饭就带人去城下臭骂。 “瓜州好办。” 苏衍之摇了摇扇子,气定神闲的样子。 “好办?”肃王不解,“之前我们攻了好几回都没拿下,怎么就好办了?” “之前攻城都是做做样子,佯攻而已。” “佯攻?”肃王回想起来,好像确实如此。每次都是声势浩大,可攻到一半见情况不对,先生就让鸣金收兵了。 肃王还以为是先生要保存实力,如此看来,还是自己肤浅了。 “先生已有良策?” 苏衍之点点头,“时机差不多了。”说着,他指了指地图,“瓜州守将陈原是我的部下,瓜州失守后,他便带着残兵躲进了山里。一过渭河,我便已经派贺兰岳去寻他。此时,他们早已经混在北邙溃败的残兵中跟进城了。” 肃王闻言大喜,“先生永远都快人一步。” 这次出来带兵打仗,跟着苏衍之,肃王真心觉得学到了许多。先生永远都是走一步想十步。 自己跟先生比,实在是差太远了。 “数次佯攻,敌人会以为瓜州城高墙坚,我们拿他们没办法,再加上林晚傅天天去城门口叫骂,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是在麻痹敌人。” “殿下,如今时机已到。叫弟兄们都吃饱了饭,等城内烟花为号里应外合,今夜一举拿下瓜州!” …… 黎明前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刻。 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天边的启明星才刚刚亮起,瓜州上空一颗流星划过,流星的方向却是笔直的往上,最终在瓜州城的夜空中炸出一朵绚烂无比的烟花。 中箭受伤的拓跋娆,在瓜州养了好些天,伤口总算有些好转。此刻她高床软枕还在睡梦中,骤然惊闻外面一片兵荒马乱。 她翻身而起,刚从床边抽出长刀,手下就砰的推开门闯了进来。 “元帅,快走!南启大军攻进来了。” “怎么可能!?” 瓜州城墙坚不可摧,南启大军被抵挡在瓜州城外已经快半月了,怎么可能就突然攻进来了。 “元帅,城中混入了奸细,方才他们杀了城门守兵,打开了南门。元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恶!” 拓跋娆一刀砍在门框上,巨大的冲力震得她伤口崩开。 “走!” 街上火光一片,到处都是厮杀。 拓跋娆刚一露面,一只箭贴着她的脸门就呼啸而来,好在随身护卫反应快,一把推开她,那箭噗的一声刺穿了护卫的身体。 火光中一个红袍小将怒气冲冲地直奔拓跋娆而来,还没等她站稳,锋利的剑刃已经贴着脖子削了过来。 “妖女!拿命来!” 宋慈一马当先,带着队伍第一个冲进城门。她一路砍杀北邙兵,在混乱的街道上一眼就认出了拓跋娆。 “女的?” 拓跋娆一个回身将将躲过,反手马刀已经朝着宋慈的马劈去。战马应声倒下,宋慈也被掀翻。 宋慈在地上一个打滚儿站了起来,“妖女,你和李赣杀了我爹,今日我要杀了你报仇!” “哼!杀我?你还嫩点儿!” 看着贴心的手下死在脚下,拓跋娆眉头一皱。城中大势已去,此刻她并无心恋战,双指压在唇角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一匹大黑马冲了过来,一个跃身翻身上马。 宋慈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弓箭,朝着拓跋娆远去的背影连射几箭,可惜全都落空了。 一夜激战。 拓跋娆和李赣被南启军碾着跑,一直逃出瓜州城外上百里,才勉强摆脱了追兵。 这一夜,又是丢盔卸甲的一夜。 拓跋娆看着稀稀拉拉的残兵败将,被裴珩支配的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 这一次,甚至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啊!” 她抡着马刀在路边的树上乱砍一气,以此来宣泄心中的不甘和怒火!看向同样狼狈不堪、倒地不起的李赣,眼中简直跟淬了毒一般。 “元帅。” 她的副将气喘吁吁的凑过来, “元帅,咱们出来半年了,从一开始的节节胜利到如今节节败退、损兵折将,末将以为咱们着实不应该在待在这里了。” “那要如何?”拓跋娆扭头没好气地问道。 “元帅,咱们不如抢了凉州,然后回草原去吧。虽然没得了土地,但至少抢了东西,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拓跋娆一时有些心动。 她确实再也经不起失败了。 有裴珩在,不要说往南再进分毫,就是背后已经占领的地方,迟早有一天也会要她连本带利的吐出来的! 她若是再败一次,北邙朝廷那帮臭男人会将她永生永世都钉在耻辱柱上,朝臣和史书都会往死里骂她。 不如见好就收,抢了凉州,发一笔横财,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元帅,李赣靠不住。末将得到消息,他已经被南启皇帝抛弃,和他交易,咱们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副将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拓跋娆终于松了口。 “莫要声张,跟着李赣进凉州。见机行事。” “得令!” 两人用北邙语沟通完这些。 一旁的李赣看到拓跋娆和她的心腹在那里叽里咕噜一番,却不知道她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只觉得拓跋娆看他的眼神实在慎得慌。 瓜州。 原守将陈原带着贺兰岳同肃王、苏衍之顺利汇合。 “殿下,总算等到您了!” 陈原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自瓜州沦陷后,他一直憋着一口气。瓜州不夺回来,他就对不起战死的兄弟们和沦陷在城内的父老乡亲。 今日,总算把这口鸟气给出了。 陈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粗犷的大汉愣是哭得直不起身来。 肃王赶紧扶着他起来,道: “陈将军,瓜州失守不是你的错。今日咱们一雪前耻,夺回失地。来日,本王还要仰仗将军守住瓜州做本王北上坚强的后盾呢!” 陈原一抹眼泪鼻涕,掷地有声道: “殿下放心,从今往后,末将就是殿下的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又呜呜哭了好一会,才被贺兰岳几个架着走了。 城中百姓胆战心惊在家中躲了一夜,等天色大亮的时候才壮着胆子探头一看。见竟是打着启朝旗帜的南启军,眼下一个个都从家里涌出来,聚在街上欢庆鼓舞。 被北邙人和李赣的人奴役了小半年,终于重见天日了。 “瓜州城百废待兴。殿下,攻下瓜州,士气大振,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商量一下怎么拿下凉州和甘州了。” 苏衍之领着众将士,跟着肃王去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军营里。 宋慈一遍又一遍的挥舞着长剑。 拓跋娆再一次从她眼皮子底下走脱,而李赣溜得更快,她连影子都没找到。 她恨自己无能!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们逃走。 第308章 凉州惊变 “阿慈!已经三天了,你没日没夜的练剑,身体怎么受得了?” 苏喆听闻消息,焦急得跑来劝她。 “拿刀!” 宋慈根本不理会,一剑朝着苏喆刺过来。 苏喆无奈,拔刀对练。 练武场上,阳光猛烈,两人刀来剑往,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林晚棠叼了根黄瓜混在人群里,看着练武场上英姿飒爽的宋慈,眼中满是羡慕。 “怎么?羡慕啊?” 林晚傅撞了一下妹妹。 这半年,小五早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娇滴滴的妹妹了。眼前的小五,穿着粗布衣裳,油渍渍的袖子高高挽起,叼了一根黄瓜看热闹,单脚踩在石锁上,还一抖一抖的,噗的一口吐出黄瓜蒂。 哪里还有半丝大家闺秀的影子? 分明就是个军营里的老兵油子。 林晚棠勾住哥哥的脖子,油里油气道: “是挺羡慕的。不过,我也不差!四哥,军营老莫说我天赋异禀,决定正式收我为徒了。我现在已经能辨认上百种草药,处理一些外伤也是手到擒来。等将来回了盛京,开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医馆也不错。” “开什么玩笑!” 林晚傅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等回盛京,你就是堂堂肃王妃。你见过哪家王妃开跌倒损伤馆的!” 林晚棠一愣。 军营里每天忙忙碌碌的,她早已把这事给忘了,只得呵呵、呵呵应付两声。 瓜洲城外,后山。 一排士兵端着改良版的火枪,瞄准百步开外的靶子。随着一声令下,装弹、瞄准、扣动扳机。 砰砰砰! 后山一阵枪响,惊起林鸟无数。 “中靶!” “中靶!” “中靶!” 前方一个士兵跑过,挥舞着小红旗开始报靶。 烈日下,肃王晒得红黑红黑的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好啊!好!这批火枪短小精悍、携带方便,装上了火石后也不需要随身携带点火,简直是近战的神兵。” 苏衍之一拍手,那排士兵散开。 贺兰岳亲自带人,推着一辆车过来。车上一个黑呼呼的铁柱圆筒。 “这就是先生之前和我说的火炮?” 当初虽然看到过苏璃给的图纸,但当东西真正造出来后,看到实物后还是十分的震撼。 “点火!” 贺兰岳一声高呼,只听导火线滋滋滋的发出声响,然后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后,对面的小山坡上火光四射,待浓烟和火光散去,那座小山坡已经被轰掉了一个缺口。 山坡上的树木也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试验场地上,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肃王也惊得目瞪口呆,指着被削去一边的小山包惊愕不已, “这、这、这也太厉害了吧。先生,有了这火炮,无论凉州城的城墙如何坚硬,都不在话下啦。” 这样的火炮,已经在瓜州秘密建造了十几架,就等着攻打凉州的时候用。今日的试验效果,也是大大超出了苏衍之的预期。 高兴之余,他不禁想起苏璃。 这样的巧思,阿璃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实在是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了。好在,有了火炮、火枪,再加上连发驽,这场战争在他看来就犹如割韭菜一般简单。 算算日子,不出意外的话,中秋之前就能赶到临安和阿璃团聚了。 这边,已经做了一切攻城的准备。 然而,凉州城里却发生了一件叫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北邙人叛变了! 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拓跋娆一进凉州城,便让手下将城中富商富户、粮仓宝库全都踩了一遍。 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叫人制造了南启军攻城的假象,趁凉州军守城之际,直接带兵洗劫了内城。 等李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开了北门扬长而去。 “妖女!混账!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李赣在城内破口大骂。 可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城中的变故很快就传到了苏衍之的耳中。 “李赣和北邙的同盟已破。此时城中兵力至少减了一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刻击鼓出兵,趁机攻下凉州!” 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 苏衍之当机立断,立刻开始攻城。 北邙人烧伤抢掠,天亮之前刚走,东方才刚刚放白,南启这边的炮火已经对着凉州的城墙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城中,李赣还没从北邙人背信弃义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守军已经来报南门就快守不住了。 “火枪营呢!全部给我上!” 李赣赤红了双眼。 凉州和甘州是他最后的防线,火枪营是他最后的底牌。此刻,他也只能全都压上了。 可等李赣带着火枪营赶到城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直接傻了。 城楼下,一排黑乎乎的铸铁圆筒对准他,一个个圆乎乎的黑色铁球呼啸着在城墙上炸开,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坚不可摧的凉州城城墙,早已经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几轮炮火过后,城外的平原上,南启的军队已经发起进攻。 千军万马如万箭齐发,朝着城门冲来。 城楼上火枪营刚填完弹,还没点火,对面已经砰砰砰的开火了。 “那是什么!那些是什么!” 李赣已经癫狂。 当初在盛京柳絮向他展示火铳威力,他欣喜若狂。自觉有了那样的神兵利器,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可现在,为什么南启军手中除了让他心惊肉跳、屡次三番吃亏的连发驽之外,还有火枪,看着还比他更高级无数倍。不光如此,那个呼呼喷着火舌,投放炸弹的巨型黑炮筒又是什么!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殿下,跑吧!” 凉州城守将赵大勇看到这绝对碾压的实力,手中的剑早已握不住了。 他拉着李赣就要往城楼下跑。 “跑?” 李赣双眼猩红,看着底下城门大开,南启军如潮水一般涌入,他冷笑一声, “跑去哪里?” 隆冬季节,他从盛京逃出来,一路北上如丧家之犬逃到了这里。 他卖了边城,换来北邙人短暂的支持。 一路高歌猛进,以为能挥师南下、直捣黄龙,把老迈昏聩的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他以为,天下终究都会是他的。 可在看到火炮和火枪的那一刻,他知道,永远不可能了。 就算他逃出凉州,逃到甘州,那又能怎样呢? 不过是再失败一次罢了! 第309章 靖王之死 已是仲夏。 可凉州城头的风却还是微凉。 残阳如血,倦鸟归林。 战场的硝烟还没有消散,城墙上此刻却异常寂静。 凉州叛军只剩下寥寥几十人,被南启军团团围住。李赣失魂落魄的站在叛军之中,看着对面带人围上来的七弟。 那个曾经根本入不了他眼的李虢! 七弟混账,从小便不学无术,喜欢混迹街头。整日里不是斗鸡走狗,就是眠花宿柳,在盛京城里声名狼藉。 他从来没把这样一个人放在眼里。 甚至是后来,七弟开始崭露头角、渐渐入了父皇的眼,他也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对手。 因为,他不配! “裴珩!滚出来!” 他的眼神直接绕过李虢,在人群中搜索。 从始至终,他都活在裴珩的阴影之下。 是裴珩把他一步一步逼到了这个苦寒之地,又是裴珩把他已经唾手可得的成果一点一点打到稀巴烂。 “裴珩!” 李赣咬牙切齿,冲着人群狂吼,“事到如今,你还躲起来不肯见人!你个缩头乌龟!” 南启这边的将士们面面相觑。 裴大将军怎么可能在他们这里,这李赣怕不是疯了吧。 肃王则是皱紧了眉头。 李赣的目光扫了一遍,最终落在了苏衍之的身上。 苏衍之一身白袍,在众将士中间显得格外醒目。模样和气质和他记忆中的裴珩截然不同,可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种直觉告诉他,就是他! 争斗了一辈子的对手。 就算是变了模样,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来。 “你果真在这里!呵呵呵呵,拓跋娆说她见到你了,我还说她疑神疑鬼,原来你真的在这里。裴珩,你玩得好一手暗度成仓!” 李赣狂笑出声。 死寂的城楼上,回荡着他略带苦涩的笑声,笑着笑着,他就开始哭。 “哈哈哈哈,本王这辈子就栽在了你的手上,裴珩,哦,不,表兄,你赢了!表兄,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明明我们才是兄弟!” 一直沉默不语静静看着李赣表演的苏衍之,终于淡淡开了口, “你不懂什么叫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赣笑得前俯后仰,“我不懂!对,我不懂!” “四哥!束手就擒吧!跟我回去。” 肃王在对面喊道。 “回去?回去干什么?回去接受你们的审判,然后再关起来一次吗?那个牢笼一样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 李赣的声音突然狠戾起来。 就算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 抬头的同时手中多了一把火铳,呲的一声,他点燃了火铳的引线, “七弟,皇位我得不到,你也休想!” “小心!” 苏衍之眼疾手快,一把扑倒了肃王。 子弹贴着他的身体划过。 而对面枪声响起的同时,这边也传来一声清脆的扳机扣动声。 砰! 噗噗噗! 一前一后,两种响声同时响起。 短暂的寂静后,众人抬头。 南启这边,无人受伤。 南启这边,宋慈单手抬着连发弩机,弩机还保持着激发的状态,箭匣中剩余的箭驽已经被她一梭子全打了出去。 众人顺着连发驽的方向望去,李赣的胸口齐刷刷钉着十几支短箭。 他不敢相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震惊的脸上划过一抹苦笑,想要说什么,一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 “去死吧!” 宋慈尤不解恨,噌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朝着李赣刺了过去。 一剑穿胸而过。 “你!”李赣一把抓住宋慈的肩膀,“你……” 宋慈一脸憎恨,死死顶着长剑,双眼通红要冒出火来, “你就是这样杀了我父亲的!这一剑,我替他还给你!” “还有这一刀,是廖大哥的!” 宋慈反手又拔出别在后腰的匕首,一刀插在了李赣的心窝。 “这一刀,是镇北军的!” 拔出匕首,又捅在了李赣的脖子上。 “这一刀,是边城百姓的!” “这一刀,是北境所有死去的无辜之人的!!!” …… 一刀又一刀! 宋慈左手抵着长剑,右手捅了一刀又一刀,杀红了眼。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宋慈一脸。可她根本就没打算停手。 “够了!够了,阿慈!” 直到苏喆冲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她才犹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看着眼前噗噗往外冒血水,眼神也已经涣散了的李赣,她才一下抽回了匕首和长剑。 李赣一个踉跄,直直朝着城墙外倒去! 凉州城的城墙很高。 站在上面望去,底下的人看着就像一只只蚂蚁。 曾经,李赣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 那些全都是他脚下的蝼蚁。 而此刻…… 呼啸的风从他耳边刮过,带着硝烟和鲜血的味道,天离他越来越远。 他伸手,蔚蓝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得。 就像曾经只有一步之遥的皇位。 然后, 砰的一声巨响! 一切坠入尘埃! 城墙上,宋慈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划过面庞, “父亲,您安息吧!您的仇,女儿替您报了!” …… “四哥。” 肃王趴在破损不堪的城楼上,从高处往下俯瞰,李赣倒在血泊中,看起来无比的渺小。 曾经高高在上,对于他来说高不可攀的四哥,这回是真的死了,死在了他最不屑的尘埃里。 他轻叹一声,转身肃穆道: “靖王李赣,叛国通敌,罪无可恕!在凉州一战中负隅顽抗,拒不反悔。城破之时,跳下城楼自绝而亡。” “是!”众将士齐声喊道。 肃王又扫视一圈,看着苏衍之道: “另外,今日在城楼上所听到的、看到的,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记住,这里没有裴珩,只有苏衍之苏先生。” 说到裴珩,众将士难掩兴奋。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神一样的苏先生竟是他们的裴大将军,这么说来就难怪了。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在战场上跟裴大将军比肩?还有谁能这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还有谁能让北邙妖女闻风丧胆、不战而逃! “殿下放心,今日我们跟随殿下和苏先生攻上城楼,只看到李赣跳楼身亡,其余的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 林晚傅率先表态。 苏喆更是激动,他打死也没想到苏先生竟是姐夫,要上前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众将士们齐声发誓。 虽然他们不懂为什么,但殿下和裴大将军这般谨慎,一定大有原因。 “哈哈哈哈哈,裴珩你欺君罔上,领兵北上图谋不轨,还和肃王勾结蒙蔽圣听,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呃……” 第310章 胎动 凉州守将赵大勇被人抓住扭在一旁,见状破口大骂,可他话音才落,肚子上就被人捅了一枪。 “赵大勇!你还以为你有命回京面圣么?”一个士兵直接冲上去捅了他一枪。 有了一个开头,另外一个也冲上来捅了一刀,第三个、第四个…… 众将士们恨透了李赣的走狗,群情激愤,冲上去把城楼上残余的叛军杀了干净。 肃王别过头。 虽说南启军不杀俘虏,但这些人……他们不配被原谅! …… 凉州大捷。 逃跑的拓跋娆在路上接到消息,心中不免万分庆幸。 若不是她当机立断提前从凉州城跑出来,或许此刻她也和李赣一样葬身在凉州城内了。 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中抢来的满满当当的金银财宝,她心情无比舒畅,一挥马鞭扬声道: “走,趁着甘州还没得到消息,咱们顺道去甘州洗劫一番,再回草原去!” “呜噜噜噜噜!!!” 队伍中众人发出兴奋的吼叫。 甘州守将吴勇被拓跋娆骗开了城门,直到北邙人对他亮出了刀剑,他才反应过来,北邙人已经单方面撕毁了盟约,叛变了。 可一切为时已晚! 吴勇被拓跋娆一刀割了脑袋,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就被北邙人一阵乱不知冲到哪个角落去了。 甘州守军与北邙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等南启军赶到的时候,甘州已经成了又一座人间炼狱。 “兄弟,你们终于来了。” 一个还没死的甘州守军抓住了南启军的裤腿,他的脸上全是不甘、悔恨、欣喜。 助纣为虐,他们最终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南启军厌弃的扒开他的血手。 “我不是你兄弟。” 那甘州守军凄惨一笑,颤抖的手指往北指, “他们往那边去了……” 说完,他的手一沉,含笑死去。 “追!” …… 甘凉一战,南启大军顺利收复失地。 “大军趁胜追击,一路碾着北邙人打,直到把北邙人赶出了边境线。眼下,北境全部失地已经收复。大军屯兵边境线,正在准备攻打北邙。” 颂桃激动万分的给苏璃读完从北面来的消息,拉着颂枝的手两个人激动地直跳, “夫人,胜了,咱们胜了!将军终于可以回来了!” 沉稳如颂枝也难以抑制激动,跟着颂桃直蹦哒。又不敢大声喊,只能尽量压着声音说话,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的掉下来了。 苏璃也高兴,也想起来跟着蹦哒几下。 可不行。 她已经9个月身孕了,肚子圆得跟个球一样,身体也圆润了不少,跳不动了,也不能跳。 不过,她有另外的庆祝方式。 轻轻摸摸圆鼓鼓的肚子,难掩激动道: “宝宝,你听到了么?爹爹要回来了!” 肚子里的宝宝好似听懂了,猛烈地动了一下,连带着肚子的一边都鼓起来好大一个包,肚子也跟着猛地痛了一下。 夏天衣服穿得单薄,整个肚子看着像是歪掉了一样。 这一动静吓了苏璃好大一跳,赶紧大叫: “嬷嬷,快叫嬷嬷来!我怕不是要生了吧!” 苏璃的大叫吓坏了颂枝颂桃,赶紧跑出去叫人。苏璃更是吓得躺在榻上不敢动弹,看着肚子上的那个鼓包一点一点在蠕动,紧张地赶紧深呼吸。 李嬷嬷和费神医紧赶慢赶地进来,等费老把完脉说没事,李嬷嬷才松了一口气,连连拍着胸脯道: “夫人,您可吓死我的。” 说着坐下问她到底怎么个状况?等苏璃说完了,李嬷嬷哈哈大笑, “夫人,这都是正常的胎动。夫人年纪轻,又是头胎,没经验才以为要生了。” 看着跟着进来的接生婆、满屋子的丫鬟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苏璃也着实不好意思。 脸就有些热辣辣的,不好意思道: “嬷嬷,胎动我知道的。可从来这么……这么……动静大!” 其实她是想说恐怖来着。 那肚皮下的动静,让她想到了异形。 “哈哈哈,许是孩子在里头伸懒腰蹬腿呢!没事没事,都散了吧。” 李嬷嬷见没什么事情,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算着日子,夫人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就到生产期。这段时间,她们可一点儿都不敢马虎,全都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行动。 接生婆、奶妈子全都已经找好了。 接生婆是李嬷嬷带人去几十里外的省城亲自挑选的,是城里有经验、有口碑的,李嬷嬷甚至查了她祖宗三代都是干净的,这才带她上山来。 至于奶妈是在茶庄上几位朴实的年轻农妇,刚生了孩子的,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孩子闹腾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 前世,苏璃没生过孩子,确实没有经验。怀孕的每一天都在刷新她的认知,今天又刷新了一次。 原来孩子的胎动可以这么剧烈! “你是不是听到爹爹要回来了,高兴?” 苏璃摸摸肚子。 肚子的一角又咚的一下,孩子好像蹬了一下脚给了一个大大的回应。 “?”苏璃瞪大了眼睛。 还真能听懂! 都说胎教很重要,裴珩不在身边,她一有空就摸着肚子给孩子讲裴珩的事情,讲她们的过往,让孩子知道,不是爹爹不陪他,而是爹爹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 “宝宝,你可真棒!” 苏璃轻轻的一下一下摸着肚子,孩子好像感受到她的温柔抚摸,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娘!” 欢哥儿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在书房和明敏研究蛊术,听到庄里那么大动静,担心娘要生了,着急忙慌地就跑了过来。 “娘,您没事吧?” “没事!闹了个乌龙而已。” 看到儿子也被惊动了,苏璃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事就好。”欢哥儿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特地看了不少关于女子生育的书,都说女子生育等于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如今爹不在身边,他可一点儿都不敢大意。 好在家里有费老坐镇,叫他安心不少。 “娘,你肚子还疼吗?” 跟着一起来的喜姐儿趴在榻前,小手轻轻摸着苏璃的肚子,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第311章 危机四伏 “不疼了!” 喜姐儿软糯糯的对着肚子道: “弟弟,你要乖,等你出来姐姐请你吃糖!” 听得苏璃呵呵直笑, “喜姐儿,你怎么知道是弟弟不是妹妹?” 喜姐儿小脑袋一晃,“弟弟妹妹我都喜欢!娘亲,您最好一下子生两个,这样,弟弟妹妹我就都有了。” “哈哈,哈哈。” 喜姐儿的话逗得苏璃乐呵直笑。 要是能生一对龙凤胎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费老天天给她把脉也没说是双胞胎。想要儿女双全,等裴珩回来再努力努力。 至于这一胎是儿子是女儿,苏璃完全随缘。因为儿子、女儿她都喜欢。 明敏站在门边,没敢靠近。她看着欢哥儿和喜姐儿围在苏璃身边,眼中充满了羡慕。她的母妃生下她就死了,她没有享受过母女天伦。 见状,苏璃招招手,“明敏,来,过来姨姨这边。” 明敏有些局促地往前靠,等走近了小心翼翼道:“姨姨,我来之前把身上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她知道苏璃怕蛇怕虫子,所以每次来看苏璃她都特地把身上的毒虫、毒粉都收起来。 “姨姨知道明敏是个好孩子。” 苏璃牵着明敏的小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明敏触碰到温热的肚子,眼睛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三个孩子围在身边,说说笑笑,屋子里气氛十分的融洽。 晚上,颂枝带了一封信进来。 “夫人,钱队来信了。” 一个多月前,苏璃在山上住下后,就让钱队以商队的名义去了大理。 中间陆续有信来,说是大理那边镇国大将军彭佩杀了老国君和段氏宗亲后,就自己登基当了皇上。有不少老臣反对,被彭佩杀了一批,罢免了一批、关了一批,这才镇压了下来。 但也只是表面上平息了。 由于彭佩暴虐无道,大理国内真正服他的人少之又少。不少臣子内心不忿,但苦于老国君的子嗣已经在宫变中全都被杀,后继无人,又兼之彭佩的残暴,也都只能忍气吞声。 可自从钱队一到大理,他便开始暗中散播明敏公主没死的消息。许多忠义之士暗中组成了联盟和彭佩势力想抗争,并势要迎回公主,重兴段氏。 “大理民间反对彭佩的势力发展迅猛,对方几次三番提出想要迎公主回去主持大局。钱队问夫人,下一步该如何?” 颂枝把信读给苏璃听,然后静静的等着苏璃的回复。 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苏璃扭头问儿子的意见。 “欢哥儿,你觉得该如何?” 欢哥儿沉沉的看着苏璃, “娘,大理国内现在还太危险,明敏还不能回去。另外为了娘和钱队的安全,她的行踪暂时也不能透露。” 欢哥儿神情沉稳,看着实在不像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倒像是老成持重的成年人,有一刻,苏璃甚至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裴珩的影子。 只听他果断对颂枝道: “告诉钱队,稳住他们,继续联络势力蓄积实力,必要时可以在大理国内搞一些起义、民变什么的,尽量煽动民心,搅和得彭佩一团浆糊最好。等到时机成熟,明敏自然会回去。” 果然腹黑。 苏璃在心里默默评价完儿子,然后反手给他点了个赞。 “娘,您临盆在即,这是我们目前头一件大事,其他的事情全都排在后面再说。等您平安生下弟妹,咱们再处理其他的事情不迟。” 在欢哥儿看来,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娘生孩子最重要。 但娘既然决定了要帮明敏,那自己也是全力支持的。 苏璃看看自己的肚子。 儿子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好,就按你说的办。” 裴珩不在身边的这大半年,欢哥儿成长的很快。不光是个头长高了不少,连带着思想也成熟了不少。 就比如现在,他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让苏璃就很信服,并且感到十分的安心。 这就是来自儿子的安全感。 苏璃有股子骄傲感! …… 山脚下。 天色渐黑,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茶农挑着茶叶往山上走,刚转过一个弯,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人来,拦住了他。 “这条路不通,换一条。” 茶农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恐,连连后退操着一口流利的泉州口音连连道歉: “这位官爷,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忘了这事了,还想着穿过这条道回家近一些。这就走,我这就走。” 茶农点头哈腰。 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方才拦他的那人早已不见了。昏暗的山路上,乌鸦哇哇叫,茶农好像见了鬼似的,挑着茶叶转头就飞快的跑了。 一路跑下山,直到转进一个山坳里才停下脚步。刚停下,茶农却把肩上的茶叶往路边一丢,扯下头上的斗笠,瞬间就换了一副神态。 他擦了一把汗,对着对面一群人道: “头儿,探清楚了。这条道上也有人把守。往山庄的路全都布满了暗哨,咱们的人要想混上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领头人一皱眉,扭头就问身边另外一个, “你确定,你们要抓的人就在山上?” “确定!” 说话的正是那日追杀明敏到湖边的杀手,他在南启境内已经滞留一个多月了,明明知道要抓的人就在山上,可就是没办法。 好在今日他终于等到了援兵。 南启这边,支持他们彭将军上位的康王殿下亲自下了命令,让泉州当地的守军协助他们,身边的这位正是泉州驻军参将谭大人。 “谭将军,只要杀了明敏这个妖女,康王殿下和我们皇上的大业才能稳当。山上这家姓钱的富商把明敏公主藏起来,就是公然和康王殿下做对!杀一百次都不足惜。” 杀手首领怂恿拱火。 谭参将一脸横肉,恶狠狠地扫了对方一眼。 “老子自有主张,要你多嘴!” 一把推开对方,谭参将转身喝令: “众将士听令,山上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扮作了富商家眷盘踞在此。上峰有令,不论男女老少,格杀勿论!” “是!”隐藏在山林中的官兵压着声音应道。 茂密的山林逐渐暗下来,整个山头被浓重的夜色覆盖,好似一头巨兽正在慢慢吞没周围的一切。 第312章 要生了 正是盛夏时节,暑热难消。 纵然太阳已经下山,潮湿酷热的地气还未消散,林间的知了叫得一声高过一声。 苏璃总觉得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阵烦躁。 入夜后,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同床的莲蓉比划着问她:“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给你捏一捏腰?” 苏璃身子重,翻身都困难。 好在有莲蓉在,颂枝和颂桃也轮流着陪在她房间里伺候。 今夜是颂桃守夜,听到动静赶紧起来点了灯,帮着莲蓉一起给苏璃翻了一个身,扶她起来坐好,两个人一个捏腿,一个捏腰。 “今夜又闷又热,竟是一丝风都没有。” 苏璃抱怨道。 虽是酷暑,但山中清凉。也就正午时候炎热一些,早晚山风拂面,比在盛京时不知要舒爽几倍。 但今日的天气却很是反常。 无风又闷,蝉鸣阵阵叫得人心发慌。 “夫人,不如我去给你盛一碗酸梅汤来。”颂桃轻声询问。 “也好。顺便把窗开大一些。” 颂桃移步出门,朝着厨房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觉出些不对劲来。 庄子在山顶上,隔着高墙远远竟看到天的一边竟红了一片,正要出声发问,就见颂枝匆匆跑进来。 “夫人,是山脚的茶园起火了。” “天干物燥,又是在山里,起了火可不好办。可有人去救火了?”苏璃在屋子里听到动静,在连蓉的搀扶下摸索着走了出来。 “夫人放心,连城已经派人去了。” 几人推开远门,就见不远处山火肆虐已经熊熊烧起来一大片。隐约能看到火光中人头攒动正在救火。 山火是很可怕的,一旦失控极难扑灭。 林冠层一旦着火,在风的帮助下,火苗可以一下子从一个山头直接窜到另一个山头。加上山谷中的山风瞬息万变,一个拐弯就能带着火苗蔓延到另一边去了。 有时候人在这边救火,火却已经不知不觉地绕到你的背后去了。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围困在其中进退不得,只能被活活烧死。 若是再遇上长期堆积产生的沼气,产生了爆炸,那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前世,苏璃看过很多这种报道,就连现代人在山火面前也显得很是渺小和无助,更别提现在的人力物力了。 好在今夜无风,尚能一搏。 这个念头才刚起,迎面就扑来一阵清凉。 起风了。 苏璃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失声道: “传令下去,不要盲目救火了,赶紧在外围砍出隔离带,同时在外围浇水加湿。已经烧着了的就别救了,尽量控制别让山火范围扩大。” 脑子迅速转动,苏璃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我去!” 颂桃腿脚快,听了苏璃的命令拔腿就跑。 颂桃刚出门,欢哥儿就已经赶到了苏璃的院中。 他读书读得晚,听到动静的时候他还没睡,立马丢下书就跑来了苏璃的主院。 院中众人也都惊醒,分了一部分人去救火,另一部分人死死守住院子,以防万一。 命令很快就传到了,众人很快就行动起来,开始在大火外围砍树泼水。 可风却好似偏偏要做对似的,明明方才还憋闷无比连草头都懒得翻点个头,现在却呼呼作响,卷着火辣辣的火星子直往山庄方向席卷而来。 “夫人,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趁着山火没有蔓延到这里,赶紧下山。” 连城见风起,风向又十分的不利,匆匆离开火场回到山庄。 对他来说,庄子、山头烧了也就烧了,夫人、少爷、小姐的性命无忧才是第一要事。 欢哥儿也当机立断,“走!立刻走!” 众人不敢停留,簇拥着苏璃赶紧转移。 当李嬷嬷、喜姐儿等人看到连蓉假扮的裴珩,扶着苏璃急匆匆地往外走时,全都惊呆了。 “将、将军!你好了?” 卢姨娘的震惊更是无法形容。 “裴珩”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点点头。 李嬷嬷一拍掌,欣喜之情更是无以言表。 “太好了,太好了。走,快走!” 她一招手,一顶小轿子抬着苏璃就往山下跑。 殊不知,半山腰上有人就等着这一刻。 谭参将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泉州人,对山上的小气候、地形全都了如指掌。趁着月黑风高,他们挑准了地形放火,就是要把山上的人引出来。 又知道山上的富商带的家仆战力不俗,这次围剿谭参将特地从泉州大营调集了上千人的队伍。 康王亲自下的密令,今夜要明敏公主和这家富商插翅难飞! 一路颠簸,苏璃肚子一阵一阵的发紧。 她摸摸肚子,越来越频繁的宫缩让她额头冒汗,鼻尖上都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子。 “孩子,你可千万坚持住,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来啊!” 可越是紧张就越疼,直到一阵剧烈的撞击下,轿子猛地停了下来。就听外头有人惊呼一声, “有埋伏!” 话音刚落,呼啸的羽箭就朝着队伍齐射了过来,耳边响起有人中箭的声音,连带着轿子都叮叮叮的被钉上了好几箭。 轿子的帘子猛地被揭开,颂桃一把拉住苏璃的手就往外扶, “夫人,快走。” 苏璃一咬牙,忍着疼痛踉跄地迈开腿。 外头已经杀声震天。 连城带着暗卫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厮杀在了一起。 火光、厮杀。 山路上混乱一团! “娘!” 喜姐儿有些瑟瑟发抖,但好在强忍着没哭。 明敏拉着她的手,站在苏璃的身边。 欢哥儿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 “回去!” 下山已经是不可能。 火光中密密麻麻全是人,看对方的装扮竟是正规的军队穿着,欢哥儿和苏璃同时看了“裴珩”一眼,心中的一个猜测不谋而合。 难道“裴珩”的身份已经暴露? 皇上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又齐齐摇摇头! 不对不对! 皇上要脸! 这么一想,又齐刷刷地看向明敏。 明敏也是一愣,脸上凶狠和愧疚同时划过。 “姨姨,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苏璃早痛得两眼发昏了,哪里有时间同她计较这个, “别怕,姨姨在。” 李嬷嬷看她这样子,捶胸顿足, “哎哟哟喂,这、这怕是要生了啊!小祖宗哎,你可真是会挑时候啊!” 说着哗啦一转身,拉着“裴珩”道: “将军!你快上啊!杀了他们!” 连蓉哪里会功夫?被李嬷嬷催促地急了,一跺脚,看得李嬷嬷都呆住了。 欢哥儿解围道: “爹刚醒,手脚还不利索呢。快别磨叽了,回庄子上去。关上门,能拖一时算一时。”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护着苏璃和裴珩又重新回到了山庄里。 这么一来一回折腾,苏璃直接就倒下了。 “不行了,不行了。疼!嬷嬷,我要生了!” 第313章 回家 一番折腾,接生婆早不知道丢半路哪里了? 看着苏璃肉眼可见的疼痛,李嬷嬷心一狠, “去产房!老费,你在旁边坐镇,老婆子来接生!” 颂枝颤声道: “嬷嬷,行吗?” “怎么不行!夫人出生的时候,老婆子就在产房里打过下手,能行!” 李嬷嬷心里也是直发怵! 可不管行不行,现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好在身边还有费老在,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快去烧水!”李嬷嬷一声嘶吼。 颂枝颂桃已经带人去忙活了。 李嬷嬷又指挥“裴珩”,“还愣着干嘛?快把夫人抱起来去产房啊?” 连蓉哪里有这力气,手足无措地上前要抱可使了使劲根本就抱不起来。还是欢哥儿一声吼, “连城!”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连城稍稍愣了一下,收了刀抱着苏璃就往产房跑去。 李嬷嬷瞪了“裴珩”一眼,恨声一跺脚: “废物点心!” 连蓉真是有苦说不出,踌躇着要跟上,反被李嬷嬷一把推开, “起开!” 自家小姐跟着他吃了那么多苦,关键时候他是一点用都派不上!打不能打!抱都不能抱!要他何用!还不滚一边儿去,省得碍眼! 连城从产房出来,看着手足无措的妹妹,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产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 喜姐儿急得在门外直打转。 黄亦文肉眼可见的又紧张又兴奋,在院门和房间两端跑,嘴里喊着: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卢姨娘拉着卢昶的手,慌乱中紧紧盯着门边的“裴珩”。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明敏一直紧紧抿着嘴看着院内的一切,突然她猛地拉开院门,就冲了出去。 “你去哪里!” 欢哥儿一个箭步拉住了明敏。 “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我出去换你们一家平安。” “说的什么废话!” 欢哥儿一指火光冲天的山下和越来越近的厮杀声, “眼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看清楚了,那是泉州营的兵,他们打得是剿匪的旗号。今日他们就没打算放过山上的任何一个人!” “那、那要怎么办?” 明敏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想到自己给苏璃一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听着从产房里传来姨姨的痛苦哀嚎,她真后悔。 “我不该求姨姨救我的。我一个人迟早也是能甩掉他们的,是我拖累了你们!呜呜呜呜!” 欢哥儿拍拍她的后背,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说着眼珠子一转, “来!你听我说!” 山下,纵使裴家暗卫以一顶百,可也架不住成百上千的正规军训练有素的冲杀。防线很快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一步步往山庄收拢来。 再加上熊熊的山火已成燎原之势。 众人心中不免想到,今夜只怕是最后一战了。 “誓死效忠将军!” “誓死保卫夫人和少爷、小姐!” 收拢的残兵个个都浑身是血,可都士气不减!震天的嘶吼愣是吓得对面泉州营的将士们不敢上前! 山庄里。 “呜啊!” 一声清脆的哭声划破夜空。 随即就是李嬷嬷喜极而泣的哭喊:“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 苏璃浑身像是在水里过了一道,衣衫湿尽。她挣扎着起来,看着李嬷嬷手中小小的肉乎乎的一团,方才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哗啦一下全泄了。 “夫人!夫人?” 颂枝见苏璃晕过去,擦了一把眼泪,迅速镇定下来, “快,帮夫人收拾干净。抱上小公子,我们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 山风肆虐,注定了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 南下的官道上。 马蹄声急促。 一队人马日夜兼程,往南飞奔。 领头的大黑马威风凛凛,不管后头的人马怎么追,它都始终跑在最前面,和它的主人一样归心似箭。 北境一战,自李赣死后,叛军兵败如山倒。裴珩和肃王趁胜收复了凉州、甘州,并一路追击拓跋娆,一直追到了边境线。 千里疆土全部收复。 北邙的皇帝拓跋宏慌了,连夜发了国书给南启朝廷,要求和谈。 景德帝下了圣旨给肃王,要求他即刻停战。 若非如此,依着裴珩的性子,这会儿南启的军队已经跨过边境线,直奔北邙王庭去了。 边境停战,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和谈环节。裴珩再也待不住,同肃王交代了一声,带着亲卫悄然离开。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两个字—— 回家! “将军,前面就要到泉州境了。” 身后,贺兰岳粗犷的大嗓门吼道。 “照咱们这个速度,晌午时分便能到山庄了。他娘的,我可要好好吃上一顿,然后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三天三夜!哈哈哈哈!” 他们这一路,每天就睡两个时辰,跟着将军不分白天黑夜的赶路。好在大家都是糙汉,平日里行军打仗惯了,十几天不下马背都不在话下。 “好说!” 裴珩迎着晨光熹微,畅快地吼道, “回头让夫人把泉州最贵的酒楼包下来,酒肉管够,你们爱吃几天吃几天!” 一想到中午就能见到阿璃,裴珩的心都在雀跃。他算着日子,阿璃的产期还有半月有余,他提前赶回来给阿璃一个惊喜。 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要陪在阿璃身边。吃饭、睡觉、进产房。 呵呵呵呵! 孩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 大名裴乐! 欢、喜、乐!全乎! “将军大气!” 身后,贺兰岳、秦川、齐闽等人齐声高呼。 烈日当空。 人困马乏,途经一家茶寮停下歇脚。 “听说了吗?昨夜清源山一带山火烧了一夜,方圆百里都惊动了。眼下,山火还没扑灭,还在烧着呢!” “我怎么听说,是泉州营上山剿匪啊!我一个远房表兄在营里当差,听说调动了上千的兵卒!” “什么匪?这么厉害,要出动上千个兵卒?” “谁知道啊?官家的事情,谁敢问……” 裴珩屁股刚挨着座儿,就听旁边的几个乡亲正在聊天。 “清源山?” 裴珩眼皮直跳。 阿璃买下的茶庄就就在清源山里。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哪里还坐得住,水都没喝上一口就直接冲出茶寮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314章 我引开他们 “夫人!” 颂枝哭泣着一声担架上陷入昏迷的苏璃,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生完孩子后苏璃就力竭晕了过去,眼下被人抬着匆匆往后山跑。 颂桃抱着小公子紧紧跟在后面。 山的另一边,厮杀声仍在继续,隐隐的声音好像还越来越近了。 “哎呀!” 身后卢姨娘一脚踩空,摔倒在了地上。 “阿姐!”卢昶回身去扶。 “我跑不动了!”卢姨娘眼泪汪汪,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这一夜就没消停过,从山庄出来后在黑漆漆的山里一脚深一脚浅地不知道跑了多久,眼看着跑得天都亮了,她实在是没力气了。这一屁股坐下后,就只觉得两股战战,再也站不起来了。 队伍也因此停了下来。 李嬷嬷同样跑得满头大汗。她年纪大了,昨夜惊吓一夜,加上给苏璃接生,早已体力透支。脚步一停,当下也是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起来!都起来!” 颂枝急得跳脚。 眼下哪里是休息的时候。后面的暗卫还不知道能抵挡到什么时候。若是被敌人突破防线,他们这一群老弱妇孺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她们这群奴婢也就算了,可夫人和小主子们绝对不能有事啊! 欢哥儿算是他们中体力算好的,他看了一眼精疲力尽的众人,拉住连城道: “这样不行,全是老弱妇孺到时候一个都逃不掉!” 连城比划道: “公子有何高见?” 欢哥儿一指来时的路, “方才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山洞,让她们去山洞里躲起来。我带着人继续往前走,把敌人往前面引。” “不行!” 连城摇头否决,“你陪着夫人,我带人引开!” “你们都不行!” 明敏突然出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抓到我是不会罢休的。裴欢,你保护好姨姨,我去。” 说巴也不等欢哥儿回答,拔腿就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扯下衣服布条,往灌木荆棘上挂。 “明敏阿姐!” 喜姐儿哭喊出声。 欢哥儿见明敏意决,当机立断。 “你快带着她们去躲起来!我带几个人跟着明敏。快走!” 娘说过,明敏进了他们家的门,就是一家人了。娘留着明敏还有大用处,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 连城拗不过,当下带着众人原路返回,躲进山洞里,并消除掉痕迹伪装好洞口。 而欢哥儿则带着三五暗卫继续朝着明敏的方向追去,途中特地踩断一些树枝、扯掉一些草茎,制造出大队人马经过的假象。同时,又从怀中掏出一包毒粉,一路洒过去。 明敏见欢哥儿追上来,先是一愣,随即心头升起一阵欣喜。 “你、你怎么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走!” 欢哥儿拉起明敏的手,飞快往前跑去。 …… “谭参将,他们往这里走了!” 追兵还是到了。 一夜激战,谭参将这边损兵折将损失惨重。营中带出来上千的兵,只怕剩下三成都不到了。 他心中也曾疑惑,什么富商家的护院会有这样不俗的战力? 可此刻他早已经骑虎难下。 眼下当务之急是抓住明敏,杀了她,才能跟康王有个交代。至于牵连到其他什么人,跟他实在没有多大的关系。到时候随便报一个剿匪的理由上去,不但无过还能给自己请一个大功也说不定! “哪儿?!” 谭参将冲上来,看着手下指着荆棘上的碎布,是从裙子上剐蹭下来的。 “追!” 大队人马涌过去。 可才走出没几步,前面十几个士兵就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身后的士兵不解,上前去扶,刚触碰到他们的身体,手上就肉眼可见的起了一层红疹子。 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全身,转眼就全都扼住脖子喘不上气来,倒地抽搐而亡。 “这是什么!” 谭参将吓得连连后退。 杀手们倒是司空见惯了,一个个从刚才开始就谨慎小心,眼下看到兵卒们中招,不但不担心反而一脸兴奋, “是了,就是明敏那个小妖女!她就在前面,追!小心些,绕开他们走过的路!” 重新整队出发,这回人人都胆战心惊,疑神疑鬼的,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 山洞里。 颂枝抱着苏璃给她喂了一口水。费老也喘过气来,上来给苏璃扎了几针,她终于慢慢苏醒过来。 “孩子!” 苏璃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孩子。 她昏迷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小、丑丑的一团。眼下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啦? “在这儿!在这儿!” 李嬷嬷抱着孩子赶紧上前。 刚出生的小娃娃,皮肤红红的皱皱的,眼睛还紧紧闭着。水润润的红唇无意识地吮吸着,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皱在一起。 “真丑!” 苏璃大失所望。 在她的心中,裴珩这么优秀的基因再加上自己的,怎么也要生出个大漂亮来。可眼前的孩子,让她想到了刚出生的小猴子。 “夫人,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个样子。慢慢养着长开了就好看了。” 李嬷嬷笑着道。 死里逃生,才倍感生命之可贵。 “裴珩”也凑过来,伸手想要摸摸孩子娇嫩的脸蛋,被李嬷嬷一巴掌拍开,连带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当初苏璃嫁给裴珩的时候,李嬷嬷就对瘫在床上的裴珩颇有微词。经过昨夜,李嬷嬷算是彻底对裴珩失望了。 “都说裴大将军如何如何厉害,没想到居然是个银样蜡枪头!徒有虚名罢了!老婆子算是看走了眼,才会指望着你能给夫人幸福!哼!夫人为你吃尽了苦头,你到现在连个屁都不放一声!我呸!” 连蓉真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有外人在,苏璃又不能告诉李嬷嬷真相,只能拉着连蓉的手无声的安慰。 两人躲在角落里,抱着孩子。洞外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照在孩子的脸上。 “将军,这是咱们的儿子,看到了么?” 苏璃轻声道,辛酸又幸福的眼泪已经盛满了眼眶。 “夫人,追兵已经过去了。” 连城走过来比划道。 “好。” 苏璃点点头,就这微弱的光线转头就开始清点人数,猛然发现不光少了明敏,连欢哥儿都不见了。 “欢哥儿和明敏呢?” 她猛地挣扎着要起身,牵扯到下身的裂口顿时痛得呲牙咧嘴。 “夫人!” 颂枝赶紧扶着她躺下,“夫人,欢少爷和明敏公主都很机敏,他们一定能成功摆脱追兵的。” 话虽这么说,可洞内的人心里都很担心。 喜姐儿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扑进苏璃的怀里: “娘,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璃虚弱地拍拍喜姐儿后背, “对,哥哥一定会好好的。娘跟你保证。” 身体无比地疲惫,但苏璃强撑着不能倒下,这么多人还指望她呢!还有今日山庄被血洗的仇,她也定要泉州营加倍偿还! 第315章 不能妥协 山火过处,一片焦土。 一夜激战,漫山遍野的尸体,血流成河。 一路上山,裴珩越看越心惊。 路上,倒着不少裴家暗卫,更多的是泉州营的官兵,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惨况,叫人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北境的战场。 贺兰岳等人一边骂娘,一边翻着尸体。 裴珩一路往山庄寻去,每翻开一具尸体,他的心都要抽一下,生怕翻到的是苏璃。山庄门外更是惨不忍睹,泉州兵的尸体堵在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门内,裴家暗卫也是尸横遍地。 “阿璃!” 裴珩眼角猩红怒吼一声,可山庄里一片死寂,只有山风卷着大片的灰烬扫过。天空中团团黑烟卷过,天色迅速黑下来,转眼就跟夜晚一般。 “轰隆隆!” 一声闷雷炸开,随即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从天上砸下来,不过须臾,山中便已经大雨倾盆。 山火终于被暴雨浇灭,整座清源山像被骤然浇灭的炭盆,在雨中呲呲冒着白烟。 “将军,后山有痕迹。” 秦川冒着大雨匆匆跑回来,他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把周围搜索了一遍,可以确定人是往后山去了。 没有找到尸体,裴珩咽了咽口水,把一颗吊着的心压了压,嘶哑着声音吼道: “走!” 阿璃到底遇到了什么? 裴家暗卫为何和泉州营的官兵激战在了一起? 阿璃还活着么? 孩子们?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暴雨已经淋透了他的身体,衣裳紧紧裹在身上,他全然顾不得这些了。顺着痕迹就往后山寻去。 …… “妖女!” 林中一声吼,杀手和谭参将等人终于追了上来,明敏和欢哥儿被堵在了断崖边。 “妖女,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一个杀手刚探头,迎面就被一梭子短箭射穿了个透心凉。 谭参将吓得缩了回来。 从早上一直追到晚上,他们在林中被耍得团团转,还死了不少人。眼下终于追到了,结果发现不过是两个小孩加加五个侍卫。 不免有些深受奇耻大辱的感觉。 但好在他们要追的明敏就在这里。 “明敏,你可真不好抓啊!你看看,这一晚上,就因为你一个人,死了多少人!” 杀手首领退开到安全距离,隔着雨幕朝着对面喊, “明敏,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只要你过来,我就放过你的小情郎。从始至终,我要的都只有你一个而已!”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明敏有一刻的犹豫。 为了她,姨姨早产受了大苦。裴家暗卫几乎死伤殆尽,欢哥儿如今还被自己拖累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带给裴家无尽的麻烦。 或许只要她死了,这一切就真的结束了。这样她也能见到父王了。 可她刚张开嘴皮子,旁边的欢哥儿就已经抢先开口了。 “愚蠢!” “什么?”明敏扭头看着欢哥儿。 大雨滂沱中,欢哥儿定定看着她,“他们杀了你全家,夺走了你的一切,还对我们家赶尽杀绝!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向他妥协!” “明敏,你不能死!我也不会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把害我们的仇人全都杀光!把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全都抢回来!让我们的仇人在痛苦中哀嚎!我们受过的苦要千倍百倍的还给他们!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才对得起为了我们死去的人!” 这一刻,欢哥儿面色沉静。 这一番话,不知是在对明敏说,还是在对自己说的。 “裴欢,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是…… ” 明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己方几个人。 “我的毒粉已经用完了,毒虫也用完了。我们的箭也射完了,我们没有武器了。我们没有希望了!” “有!” 欢哥儿斩钉截铁地打断明敏的话。 “我说有!你信吗?” “……”明敏。 欢哥扭头对五个侍卫道:“你们信我吗?” 侍卫齐齐单膝跪地,“属下信大公子。誓死保卫大公子。” “不用死!” 欢哥儿转身一指身后的断崖,断崖下是汹涌的山洪,暴雨引得山中河流暴涨,此刻断崖下的一条河流喷涌着从山上冲下来,卷着两岸的泥沙咆哮往前。 “从这跳下去,顺流而下,咱们就能逃出生天!” 关于跳崖这件事情,欢哥儿有经验。 娘说过,只要崖下有水,大概率不会死!曾经娘就是这样抱着自己赌了一把,事实证明只要入水姿势正确,绝对不会死! 娘的话,欢哥儿无条件相信。 “妖女!只要你自杀,此事就到此结束!”对面还在叫嚣。 明敏看着欢哥儿,终于重重点了点头。 “跳!” 欢哥儿一声令下,几人齐齐转身朝着断崖下的河流跳了下去。 “混账!” 杀手们冲到断崖上,就看到几个小黑点随着汹涌的河水已经越飘越远了。 “给我下去找!” 嘶吼过后,众人正想办法怎么下到断崖下,林中便传来一阵恐怖的震动,还没等回过头来,密密麻麻的箭雨已经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 谭参将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士兵已经纷纷中箭倒地,林中暴喝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形飞身跃起,一刀朝着他的面门劈了过来。 刀锋凛冽,裹挟着无尽的恨意和杀气,狠狠地劈进了谭参将的肩头,同时怒吼声响起: “人呢!” 在泉州营,谭参将也算是武力值不错的,靠着一身硬功夫震慑全营上下,鲜少有对手。 可此刻,他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就已经被对方一刀劈入肩骨,噗的一下跪倒在地。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一副绝世容颜映入眼帘。 眼前人浑身湿透,双目猩红,嗜血的杀意喷涌而出。 “噗!” 谭参将一张口,鲜红的血沫子喷涌而出。 “我说,人呢!” 裴珩将长刀又往下压了几寸,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的被他压进对方的身体,几乎要劈开半个身子。 “噗噗!” 滔滔不绝的血水涌上来,堵住了谭参将的喉咙,喉底呜咽几声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几乎是本能,他抬手指向身后的断崖。 砰! 裴珩抬起一脚踹在了他身上,锋利的刀刃和身体摩擦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谭参将从肩头到胸腔,半个身子被直接开了膛。 “阿璃!” 暴雨中,裴珩看着断崖下汹涌的河水,悲痛欲绝地发出一声嘶吼!他跪在断崖前,双手砰砰捶地!满腔的愤懑和悲痛化作怒吼,在暴雨中响起。 再转过身的时候,已经化作了地狱来的厉鬼,他手中长刀一抖,冲着贺兰岳等吼道: “一个不留!” 第316章 报仇 “是!” “为夫人报仇!”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贺兰岳等人刚从北境战场下来,身上血腥味还没洗干净呢。一路上见了泉州营血洗山庄的暴行,个个都悲愤交加。 眼下,根本不用裴珩说,他们也都毫不留情。 泉州营的这帮兵痞子,常年不打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昨夜那场厮杀,他们侥幸活下来,已经在心中阿弥陀佛了。可眼下,方才眼睁睁看着谭参将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早已神魂俱裂! 雨中,断崖边。 杀人者终被人杀! 泉州营的将士们无比后悔跟着上山来。但终究他们都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鲜血汇聚成河,断崖上尸横遍野。 “将军!全杀完了。一个不留!” 贺兰岳粗咧咧的吼道。 裴珩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以为苏璃她们全都掉下悬崖死了。 “啪!” 他一拳砸在地上,雨水加着血水飞溅。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秦川一把捏住裴珩的手腕,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却被裴珩一下甩开, “放开!” 阿璃死了,孩子们都死了,他孤零零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要去寻他们! “阿璃,等我!”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悬崖,一把推开秦川拔腿就要冲过去往下跳。 “将军!不要!” 千钧一发的时刻,林间一声清丽的呼喊。 裴珩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丛林,只见一个身形在雨中踉踉跄跄地朝他扑来,一个身形夹带着雨幕扑进了他的怀里。 “阿璃!?” 裴珩茫然无措地抱着怀中人,然后就看到喜姐儿像个肉团子一样个跟着撞了进来,哭着喊着:“爹爹!” “这是怎么回事?” 失而复得的喜悦如烟花在脑中炸开,裴珩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苏璃挣扎着抬起头,双手哆嗦地抚上裴珩的脸,她面色惨白,唇色更是白得吓人。 “阿璃,我不是在做梦?你、你没死?” “将军,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软绵绵地瘫在了裴珩的怀里。 …… 大雨还在继续。 山庄里,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苏璃仍旧昏迷,躺在床上不断说着胡话。 费老坐在床边一边收针,一边叹气, “夫人这次遭了大难,身体元气大伤。只怕要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了。” 裴珩抓着苏璃的手,两行清泪滑下,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阿璃,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放心,欢哥儿和明敏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一旁,李嬷嬷目瞪口呆地看着裴珩,揉了揉眼睛,看两眼又揉揉眼睛。 “你!你你你!” 李嬷嬷指着裴珩说不出话。 这时候,连蓉已经恢复了她本来的面容,端着药汤进来。 李嬷嬷这才明白过来。 当初来南边的时候,连蓉可没跟来。可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她想通了这一切后,发起狠来一巴掌锤在裴珩身上,破口骂道: “我家小姐嫁给你这么个混账东西,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有什么事情是比我家小姐的性命更重要的,她辛辛苦苦给你怀孕生孩子,你倒好,一言不发抛下她独自面对这一切!你还有良心吗?你还是不是人了!” “裴珩,你个混账王八羔子!我要替小姐狠狠打你!” 李嬷嬷骂着骂着就趴在裴珩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姐真是瞎了眼了,小姐啊,小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李嬷嬷哭天抢地,抓着裴珩捶胸顿足。 颂枝颂桃看得是心惊肉跳。 今日在崖边,她们跟在夫人身边可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崖边的尸体堆积成山,将军砍人就跟砍萝卜一样,一刀一个,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这样的杀神,此刻却被李嬷嬷一个老太婆抓着又是骂又是打的!!! “嬷嬷,嬷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颂枝颂桃一左一右抱着李嬷嬷,把她从将军身上扯下来。 李嬷嬷见她俩没有一丝惊愕之情,便知道她们两个也是知情的,当即劈头盖脸又骂道: “好啊,你们两个小蹄子,也合起伙来骗我老婆子。敢情这屋子里就我一个不知道是吧!怎么?是怕老婆子大嘴巴泄露你们的秘密嘛?你们一个两个全都黑了心肝,小姐是个没心没肺的,你们也跟着无法无天!这回小姐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不削死你们两个!” 费老实在听不下去了,拉着李嬷嬷就往外走,边走还边道: “老婆子,你够了啊!这件事情可关系着咱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你要是嫌咱们死的不够快,你就再大声一点嚷!最好是嚷得西园那位也知道,然后捅到皇上那里去!” “呸!那个贱蹄子她敢!” 李嬷嬷听了费老的话,这才停了哭号,回头瞪了颂枝颂桃一眼,这回连蓉也没拉下。然后擦擦眼泪出去张罗去了。 山庄遭此一劫,事情堆积如山,再加上苏璃病重,李嬷嬷是一刻都没敢歇着。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见苏璃沉沉睡着,裴珩招呼连城去了书房。 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弄明白,裴珩一拍桌子, “看来,是朝中有人和大理彭佩勾结。” 连城比划道:“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夫人说此人还能调动泉州营的人必定位高权重。” “我知道了。” 这位高权重之人,几乎呼之欲出。 如今北境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南边再也不能出事了。 “阿璃收留明敏是对的。她一向有先见之明、料事先机,连城,你速速与大理的钱队取得联系,这边的事情我写信告诉肃王殿下,让他在朝中注意动向。” 裴珩迅速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 阿璃,为他做了太多。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做。 …… 苏璃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睁开眼睛,她有种恍惚迷离感,看着头顶的帷幔,脑子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随即身体上的疼痛传来,才让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 在她睁眼的那一刻,裴珩惊喜的声音传来。 第317章 还有我呢 “裴珩?” 苏璃的声音中有短暂的迷茫。 身体的重创让她的意识和精神都有短暂的游离,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裴珩是真是假。 很快一双温暖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抚上了她的面颊,眼前裴珩俊朗的面庞放大了好几倍也清晰了好几倍, “是我!阿璃,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我没做梦?”苏璃有些哽咽。 那日她神情恍惚寻到崖边,大雨滂沱中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此刻伸出手摸到裴珩的脸,那一刻才慢慢在记忆中苏醒过来,变得真实起来。 “阿璃,你没做梦,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裴珩悲喜交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抱住了苏璃。 他以为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她。 没有阿璃,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还在,老天可怜他,把他的阿璃还给他了。 “对不起,对不起。” 裴珩搂着妻子,说不尽的道歉。 “我不该抛下你们,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对不起,阿璃,都是我的错。” “将军,”苏璃艰难地拍了拍裴珩的后背,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喘不过来气了,你松开一点好不好?” “哦,对不起,我、我……” 裴珩赶紧松开一些,他光顾着自己激动,忘了阿璃娇弱。小心翼翼地放开她,好像对着一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要怎么办了。 “将军,找到欢哥儿了嘛?” 苏璃的意识在慢慢的苏醒,头一个念头就是欢哥儿的下落。 这大半年,她和欢哥儿相依为命,很多事情她都习惯了和欢哥儿商量,此刻对她来说,欢哥儿在她心中的分量可能比裴珩还要重上几分。 “还没有。” 裴珩摇摇头。 这两天,他派人沿着河流一路寻下,暂时还没有发现欢哥儿的踪迹。 泉州连着下了三天暴雨,洪水泛滥成灾。不光是清源山,泉州境内很多地方都遭了水灾。 苏璃的心猛地一沉,但很快就安慰自己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对!你放心,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他为止。”裴珩郑重发誓。 苏璃苦笑一下。 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不过,她内心无比的坚定,欢哥儿一定不会有事的。原书中,欢哥儿可是顺利成年了的,虽然命运坎坷…… 但她心里也有隐约的担心。 但愿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让原书中的人物的命运全都变得面目全非! 只能默默祈祷,欢哥儿一定会吉人天相,在某个地方平安的活着。 “阿璃,你还没看过乐儿吧?” 裴珩见她伤怀,赶紧转移话题。 “乐儿?” “对啊!”见苏璃一脸疑惑看着自己,裴珩忙解释道,“裴乐,咱们的儿子!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裴欢、裴喜、裴乐?” 苏璃眼眶里盛满了眼泪。 “嗯!”裴珩点点头。 “喜欢!” 两行泪轻轻划过,掉落在裴珩的手心。他笑着擦拭干净苏璃的眼泪,叫人抱着了裴乐进来。 刚出生的宝宝,一天一个样子。 这几天好好养着裴乐的皮肤白皙了很多,奶水喂得好,吃得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又换了一身干净富贵的小衣裳,看着就跟个糯米团子一样惹人怜爱。 苏璃对裴乐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皱皱巴巴、红彤彤像只猴子的阶段。 此刻再见,顿时就有些爱不释手。 “裴乐?乐乐?” 苏璃挣扎着侧过身,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宝宝,简直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家伙,居然是自己生出来的。 乐乐闻到母亲的气息,睁着圆溜溜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嘟嘟小嘴,挥舞着小手就开始往苏璃怀里钻。 “他、他要干什么?” 苏璃从来没有当过母亲,实在不知道乐乐这是想要干嘛? 乐乐急切地想要喝奶,却得不到满足,挣扎了几下后就开始涨红了小脸有要哭的迹象。 裴珩很熟练拍拍他的后背,趴在苏璃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苏璃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小小的人,居然是想吃奶了。或许是母性使然,方才还好好的胸口,此刻一听乐乐咿咿呀呀哭了几声,就开始变得胀胀鼓鼓的。 苏璃赶紧拿眼神询问李嬷嬷。 李嬷嬷笑着道: “夫人身子虚,又喝着药。老头子说了,暂时还是不要给小公子喂奶了。” 又见苏璃焦急,解释道: “夫人放心,将军亲自带着人去庄子上又挑了两个奶娘,保管小公子顿顿吃得饱饱的。” 不能给小乐乐亲自哺乳,苏璃心中无比失落。但为了小乐乐的身体,也只好如此了。 只是,胸口胀胀的实在难受。 见苏璃因为不能亲自哺乳而有些失落,裴珩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 “放心,还有我呢!” 这回害羞得苏璃抬起就是一拳头锤在他胸口,轻声啐了一口: “不要脸!” 裴珩呵呵一笑,轻轻捏紧了娇妻的拳头,包住阿璃的十指,柔软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终于舒展开来的眉心。 总算把阿璃逗笑了,萦绕在裴珩心头的阴霾也总算拨开了一条缝,漏进一丝光亮来。 …… 泉州营当日出动了上千人,没有一个生还。此事传到泉州守将陈西和刺史张易耳中,全都大吃一惊。 等他们再终于弄清楚了状况,得知清源山上住的人是谁,张易当即哗啦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惊恐大喊: “这可如何是好?” 张易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件事情若是捅出去,他这个泉州刺史保不住不说,项上人头都不一定保得住。 陈西也是吓了一跳。 不是说是一户姓钱的富商嘛?怎么会是裴家? 正在不知如何收场之际,手下来报: “大人,将军,裴府送来请帖邀请两位赴宴。” 陈西浑身猛地抖了一下,抓着手下问: “可有说什么事?” 手下愣了愣,递上请帖道:“说是、说是裴将军喜得麟儿,特地设宴招待泉州城诸位官场同僚。” “没说其他?” “没有!”手下茫然摇摇头。 陈西挥挥手,让手下退下。 张易哆哆嗦嗦道:“陈将军,这可怎么办啊?要不逃吧!” “逃?”陈西冷笑一声, “大人,这里可是咱们的地方,咱们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为了一个裴珩就要放弃这偌大的基业?不值当!我看他也未必真敢怎么样!虽说战功赫赫,可也是个过了气的!不然,北境这么大的战事,皇上怎么放着他不用?他还逃到南边来养病?” 陈西稍微冷静一下,狠狠道:“大人,到时候就把事情全都往谭参将头上推,就说是他和大理人勾结,此事我们一无所知。我再调集一些兵卒在外候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咱们就来个斩草除根!” 陈西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对!对对!”张易连连点头,“就这么说,反正谭参将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第318章 关门打狗 虽是早秋。 但泉州城地处极南,还是湿热异常。 山庄已毁。 裴珩做主,在泉州城里安置了一处大宅,全家搬进了城里。 今日,城中裴府别院布置的喜气洋洋,门口车马不绝、人流如织,泉州官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都被请来参加裴珩的宴会了。 事先,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说裴珩在泉州,直到收到请帖那一刻才都知晓并大吃一惊。 裴珩战功彪炳,是大启中流砥柱。 就算如今养病在家,那也磨灭不了他辉煌的曾经。听说他南下的时候遭了歹人,被打了头部昏迷不醒。没曾想如今竟醒了过来,还顺利诞下麟儿,这天大的喜事自然是要大大庆贺的。 所有人都携带重礼参加。 连城带人在门口收礼都收到手软,院内奇珍异宝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院内更是人流如织,络绎不绝。 “听闻将军喜得麟儿,又见将军身体恢复康健、神采飞扬,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贺喜!贺喜啊!” 张易和陈西一前一后都到了。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陈西暗示外面已经做好了准备,张易才把心都放回了肚子了。 …… 裴珩站在院中拱手寒暄,恭喜贺喜的听了一遍又一遍。 素来高冷的脸上,今日难得带了丝微笑。 齐闽咚咚跑过来,凑在裴珩耳边道: “将军,人都到齐了。” 裴珩点点头,左手拉着张易,右手捏着陈西的手腕,冲着诸位宾客展颜一笑: “张大人,陈将军,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便开宴吧。” 说着冲着大门口的连城一颔首。 连城收到信号,轰隆隆一声把裴府大门关了个严实。几乎同时,连廊两边响起齐刷刷的跑步声。 两队全副武装的侍卫涌入,把大门、侧门等各个出入口全都堵了个严实。 原本还闹哄哄的宴会现场,见此情状渐渐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个情况。 “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不是宴会嘛?这是要干嘛?” “不知道啊!” 陈西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眉头一皱正要发作,手上命门却已经被裴珩死死扣住。 张易眼见的就慌了,挣扎了两下没挣开,惊慌道: “裴将军、将军,你这是何意?” “何意?” 裴珩笑盈盈地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喝道, “来人!” 贺兰岳当先冲出来,带着人哐一下抽出刀架在了张、陈二人的脖子上。 张易瑟瑟发抖,吼道:“裴珩,你擒拿朝廷命官,你要造反不成!” 裴珩冷冷扫了他一眼。 贺兰岳的刀锋贴着肉就凑了过来,吓得张易赶紧闭了嘴。 裴珩回身走到了台阶上,往秦川递过来的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摆摆手冲着诸位宾客道: “诸位,都别站着了,坐吧?” 众人全都战战兢兢,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裴珩却不理会,高举双手一拍掌, “开席!” 顿时,廊下鼓乐齐鸣,叮叮咚咚、咿咿呀呀唱开了。 在外面听来,裴府今日好不热闹。 里头鼓瑟吹笙,坐念唱打。 陈西暗道不好,这么一来外头的人根本听不到他发出的信号,当下心中焦急,额头的汗紧跟着就冒出来了。 “诸位。” 这时,站在裴珩身边的秦川突然压了压腰间佩刀,朗声道, “原本,本将军大病初愈,又喜得麟儿,实在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但是!” 他顿了顿,扫视一圈, “我家将军说了,原本我家小公子还能在夫人肚子里多待大半个月,然后安安稳稳出来。可有人不识相,偏偏闹腾出了天大的动静,害得我家夫人早产、我家小公子平白遭了一场罪、我家大公子下落不明!” “我家将军在清源山上等了三天,都没等来一个说法,没办法,今日只得劳驾张大人和陈将军位亲自前来好好说道说道。诸位今日都是见证!” 清源山? 闹腾出了天大的动静? 在场的诸位慢慢的脸色有些变了。 三天前,城外清源山的剿匪行动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的内幕虽被张易和陈西压了下来,外界很少有人知道真相。 很快就有人问: “不是说清源山上来了一伙匪徒嘛?穷凶极恶、极难对付?三天前,谭参将亲自带兵去围剿的。” “是啊。谭参将至今还没回来,不知道围剿的结果怎样啦?” “难道这事和将军有关?” 在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闻言,裴珩冷笑一声,冷肆道: “我裴某一生征战沙场,杀敌无数报效祖国大启。没曾想,倒下不过几年,便已经被人当作穷凶极恶、极难对付的匪徒了?哼,真是可笑至极!” “这、这怎么可能?” 院中当即哗然一片。 “误会啊!裴将军,真的都是误会!” 张易缩着脖子高喊, “误会?那这些也都是误会吗?” 裴珩从秦川手中接过一打信,扔在地上, “这些都是你们和大理彭佩来往的信件,刚刚从你们府上搜出来的。” 这些天,裴珩可没闲着。 泉州城里,张易和陈西勾结大理的事情他都调查了个清清楚楚。这才操办了这场宴会,就等着关门打狗了。 “裴将军,这些都是谭参将做的,真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张易大喊,还想脱罪。 “是啊,将军。我和张大人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这样,将军你放开我,我这就出去叫人,让他们去把谭参将抓回来…… ” 陈西也跟着喊,他想方设法要出去。 只要出了这个门,他就能让裴珩吃不了兜着走!隔一条街的地方,他屯了一千军士在那里,一等到他的信号就动手。 “不用了!” 裴珩高喊一声。 同时,廊下的侍卫抬着几具尸体砰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离得近的定睛一看,那尸体半个身子都要掉下来了,面色灰白,血都流干了,正是谭参将。其余的几人陌生面孔,但身着的服饰和发型一看就是大理那边的异族人。 人群啊的一声惨叫散开好大一圈。 陈西和张易的脸跟着肉眼可见的发白。 “杀我家人的凶手,我已经亲手剁了!至于他的幕后指使,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裴珩话音刚落,陈西已经暴起。 他一掌打在身后侍卫身上,抽身退到一边,从怀中猛地抽出一支响箭,指着裴珩哈哈怒吼道: “裴珩!你早已卸了兵权不过空有爵位而已!还敢在这里吆五喝六、装模作样!只要我拉响信号,这里立刻就会被夷为平地!” “等我杀光了你们,我再上报朝廷,说你被盗匪所杀,本将军这才出兵围剿山匪。本将军是在为你报仇!哈哈哈,裴珩!你又能奈我何!” 第319章 欢哥下落 “哦!”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陈西哈哈狂笑两声,伸手就是拔信号箭。 就听咔的一声脆响,陈西的狂笑声嘎然而止,他的脑袋在脖子上摇了摇,然后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地上的头颅,嘴角还保持着狂笑的形状,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和身体分家了。双手也还保持着要拔信号箭的动作。 陈西无头的身体站在院中愣了一下,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脖颈断口处的鲜血呲呲的喷射而出,飞溅了一地。 “啊!!!” 在场所有人全都失声尖叫。 可廊下鼓乐声正酣,所有的尖叫都被掩盖了下去。 张易两眼一翻,已经昏了过去。 裴珩还保持着劈刀的动作。 一道血迹顺着锋利的刀锋流淌而下,哒的一下滴在了青石板上。 “抬走!” 裴珩干脆利落地收刀,又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张易,道: “押解进京。” “是!” 和清源山一案有直接关系的人,已经全都被他杀了。张易勾结大理,背后还有康王的势力,裴珩要将他押解回京。 很快,院中的尸体都被抬了下去。 青石板也被洗刷干净,一点儿血迹都没有留下。 连守着门口的侍卫也全都撤了干净。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裴府确实也只是在设宴招待大家而已。 欢快的鼓乐琴曲还在继续,裴珩擦了擦手,一个扭头,已经恢复了朗月清风。 抬手招呼众人道: “诸位拨冗前来,招呼不周,一定要喝好吃好,尽兴而归。” 众人惊魂未定,惊恐之余纷纷庆幸,自己没有勾结大理、也没有参与围剿清源山得罪裴珩。 不然,这位杀神可真是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 前院喧闹。 后院却照旧很是清净,只有隐约的鼓乐声飘过来。 苏璃养了几日,精神好了一些。 乐乐跟着她坐月子,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就吃,一天比天的白玉粉嫩起来。这会儿在奶娘处吃得饱饱的,正躺在苏璃身边张着粉嫩的小嘴打哈欠。 “乐乐要睡觉了。” 苏璃摸摸裴乐的小脸蛋,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真是百看不厌,越看越喜欢。 哄着裴乐睡着了,苏璃才抽空问颂枝: “前院干嘛呢?” 颂枝得了裴珩的关照,外头的事情一概都不告诉她,眼下听苏璃问便道: “将军和夫人初到泉州,泉州的官场知道了,一个个非要上门拜访。将军拗不过,今日在前面接待。” 苏璃听了,若有所思。 她了解裴珩,一向都不喜欢交际应酬。从前在盛京的时候,有什么宴会拜访什么的都是能推就推掉。 可今日听这鼓乐声,动静应该不小。 “原来如此。颂枝,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些醒酒汤,将军宴会少不得喝酒。” “是!” 看着颂枝出去,苏璃陷入了沉思。 裴珩回来已经4天了,也就是说欢哥儿下落不明也已经4天了,也不知道他和明敏还活着嘛?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晚一点的时候,裴珩回来了。 发丝还有散发着水汽,身上透着一股清新的皂角味。显然,他是沐浴更衣后才来找苏璃的。 苏璃略想一想便明白了,看着裴珩眉眼柔和,一脸慈父的模样逗裴乐玩,苏璃幽幽道: “将军,你这样处置了泉州的官员,真的不要紧嘛?” 裴珩一愣,还是什么都瞒不过阿璃。 “无妨,官场上的事情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吏部有岳父大人,兵部还有谢国公和林老将军在,另外还有长公主,他们都会帮我斡旋的。” 他说不碍事,那定是无碍了。 苏璃稍稍放下心来。 “康王和肃王必有一争。今日我们提前在泉州断了康王一臂,对肃王的大业大有裨益。我只是担心康王不会善罢甘休。” 苏璃提出自己的想法。 “阿璃,你瘦了。” “嗯?”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裴珩温柔的抚摸过苏璃的面庞,温声道:“阿璃,我回来了,从今往后,这些外头的事情我来操心。你就安心坐月子。放心,你的男人不孬,你可以多一点信任和依赖给我。” 阿璃就是太独立太自强了。 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 不过这也怪他,长久不在阿璃身边,阿璃不得不家里家外的挑起重担。但现在好了,这些头疼的事情就由他来承担。 苏璃一笑,“好。” 接下来的十几天,苏璃安心坐月子。裴珩则是雷厉风行的处理泉州的事情。 盛京这边接到邸报,泉州刺史和守将勾结大理彭佩意图不轨,被游历至此的裴珩将军识破阴谋。守将陈西带兵负隅顽抗,被裴珩当场诛杀。刺史张易人赃俱获,被押解进京。 兵部和吏部很快就派了人接任。 新任刺史和守将到任那天,正好是中秋。 秋高气爽、金桂飘香。 裴府今日热热闹闹过中秋,府里布置得喜气洋洋。 苏璃已经出了月子,但身子依旧很虚弱。裴珩和李嬷嬷这回难得的都统一战线,坚决要求她坐双月子。 热热闹闹的中秋宴会便干脆摆在了主院。 一大家子齐聚一堂,赏花看月。今年又新添了小公子,一个个都笑意盈盈,席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但大家的心中其实都绷着一根弦不敢轻易提起。 欢哥儿还没有消息。 苏璃心里也不好受,但考虑到大家一直也憋着没有提。直到席面散去,她看着院中一轮清冷的明月发呆。 “夜里风凉。” 裴珩从背后给苏璃披了一件斗篷,触手处,苏璃的肩头瘦得皮包骨头。 她心中郁结,身子变得异常消瘦,不仅把她孕期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肉肉都瘦回去了,还比怀孕前还瘦了不少。 “也不知道欢哥儿怎么样了?” 可还活着? 可有饿着? 穿没穿暖? 这一个多月,她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这些。欢哥儿虽不是她亲生的,但近两年的相处,她早就把他当作自己儿子。 裴珩知道她心里难受,从后面紧紧抱着她,安慰道: “阿璃,欢哥儿从小机敏,明敏的生存能力又强,还有五个侍卫跟着。我相信,他们一定没事。我派了足够的人手继续扩大范围寻找,一有消息就会传信给我们的。” 寻了一个月,人手派了一批又一批,大启的南境几乎找了个遍,愣是没有他们的下落。 “对!他一定好好活着。” 这是苏璃心中最美好的期盼。 …… 大理境内。 欢哥儿一身异族服饰的装扮,站在高高的山头朝北眺望。 那日顺流而下,他们被一个走江湖的戏班所救。 戏班的船往西,去大理。 大理新王登基,要举行大型庆典。戏班是要去献艺的。 欢哥儿一琢磨,索性带着明敏回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裴欢,走了!”山坡下,明敏冲他挥手。 “来了!” 欢哥儿转身,山林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都是大理国内反彭佩势力,当初钱队到了大理,便根据欢哥儿和苏璃的指使,拉扯起了不少“游击队”。 欢哥儿带着明敏已经顺利同他们会师。 “钱队,记得叫人带信回去,给娘报平安。” “好嘞!” 这几个月,钱队东征西战,很有一些游击队长的风范。 欢哥儿翻身上马,挥手道: “走,出发。” 第320章 大圈套小圈 第320章 大圈套小圈 “砰!” 一只上好的茶盏被砸了个粉碎。康王怒不可遏地骂道: “废物!全都他妈的是废物!” 泉州传来消息,那帮蠢货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竟连一个女娃娃都杀不了,还七搞八搞惹到了裴珩的头上。 “张易和陈西两个蠢货,把本王在泉州经营多年的基业全都葬送了!” 康王气得嘴都歪了,手中白玉骨扇子摇得起飞。 “殿下息怒。” 崔丞相软言安慰。 “息怒?”康王啪的一下扇子直接指着崔丞相的鼻子骂道,“撇开那两个蠢货不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泉州刺史、守将一下空出两个空位,你身为我朝丞相居然都安插不上我们自己人。白白把泉州拱手让了人!” 说到这件事情,崔丞相也是十分的来火。 “兵部和吏部不听话,又有长公主从中作梗,老臣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本王看你是无能!”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良久,一个幕僚才打个哈哈打破沉默局面,小心翼翼道: “殿下,眼下泉州已经丢了,再吵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有两件事。” “哪两件?” “其一,陈西不日就要被押解进京。到时候,他免不了攀咬殿下,不如…… ”幕僚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动作。 康王冷哼一声,“这种蠢货要就该死了。做得干净点。” “是!” “另一件呢?”康王问。 “另一件,自然是想想怎么对付肃王了。”崔丞相接着道。 “此番北境大捷,打得北邙落荒而逃主动上了国书要议和,肃王立下大功。若不是老臣在皇上面前进言,只怕皇上还会由着肃王打到北邙王庭去!” “殿下,肃王若是真的攻下北邙王庭,到时候可就不是封个亲王与殿下比肩这么简单了。殿下,当务之急是尽快促成两国和谈,这样才能将主动权重新捏在咱们手中。” 闻言,康王愈加气闷。 名不见经传的老七,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原本还指望着他能死在北邙人手里,没想到居然连凶残至极的北邙人和狗急跳墙的李赣都不是他的对手。 眼下立下大功,被父皇亲封为亲王。 这两年,他也爬得太快了。 好在,他和崔相以与民休养生息为理由说服了父皇。不然…… 康王一摇扇子,冷笑道: “七弟要回来,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要亲自去迎接的。崔丞相,叫礼部好好准备准备,可不能亏待了大启的功臣!” 见康王终于说到正点子上了,崔丞相点点头, “殿下放心,老臣早有准备。” …… 是日,天朗气清,艳阳高照。 城北永定门外长长的仪仗一字排开,彩旗列列,人头攒动。 文武百官全都列队等候,翘首以待。 永安侯排在队伍中,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总觉得心中不安,身后沈延清凑过来,轻声道: “侯爷,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永安侯眉心紧锁,道: “你也觉出来了?” 沈延清点点头,指了指迎驾的仪仗,“侯爷,方才我仔细数了数,旗杆足足有99根,宫灯也是99盏,太监宫女,一应用具全都是这个数。侯爷,违制了!!!” 大热的天,永安侯不禁惊出一身的冷汗。 今日一散朝,文武百官就出了城门列队迎接肃王得胜归朝,从午时开始一直等到了未时末,大家饿着肚子已经足足等了近两个时辰。 这是准备要搞事啊! 永安侯心中一琢磨,正要出言让沈延清脱离人群,速速去给肃王报消息,就听不远处一个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嘶喊: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地平线上出现了滚滚黄沙,一队铁骑正黑压压的朝着这边缓缓行来。视线中出现了黑色金边的战旗,其上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启”字。 为首一人,身披战甲威风凛凛,正是肃王殿下。 礼部官员站在最前方,一抬手, “奏乐!” 顿时,恢弘盛大的鼓乐声齐鸣,响彻云霄。 对面,肃王策马缓缓而来。 北境凯旋,他带着亲卫部队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盛京城终于遥遥在望。 骑在马上,远远能看到城门口黄澄澄的一片,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正想着呢,就听对面鼓乐齐鸣,礼炮声响。 “哇,这么隆重!” 林晚傅一脸兴奋,策马跟在肃王身边,伸着身子眺望, “看这架势,是都来了。哈哈哈哈,殿下,咱们此番打得北邙跪地求饶,彰显我大启威风。今日回来,还接受这么隆重的迎接,是不是还有丰厚的赏赐在等着我们呢!” “哼,若不是皇上命令我们停战,依着苏先生的策略和咱们这一片大好的局面,早就打到北邙王庭了。” “就是,届时北邙亡国,肃王殿下立下不世之功,想来回朝就能被立马封为太子!眼下却只能封个亲王,哼,真他娘的憋屈!” “慎言!“ 前面马上的肃王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道: “苏先生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都忘了?一个个口无遮拦的!盛京可不是北境,回城后记得谨言慎行!” 众人闻言,面上纷纷窘了一下,忙齐声道:“殿下教训的是。是我等错了!” 见众人知错,肃王一笑: “放心,战功都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我如何能独居此功?等回了城,我一定在皇上面前给你们好好请功。” “好!”众人齐声喝彩。 队伍中,听着众将士们议论,林晚棠也跟着乐呵。 这一趟出门,她跟着队伍一路北上,眼见着大启的秀丽河山一点一点被收复,心中无比的激昂。 经历过生死,心胸眼界更加开阔,也更加悲天悯人,深知百姓生活不易,自己从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又学了不少本事,这一趟门真是没白出。 等队伍再走得近些时候,她突然一愣,静心细细听清对面的鼓乐声后,她顿时面色一白。 顾不得许多,直接跳下马车脱离队列往前疯跑,一直跑到肃王的身边,大喊一声: “殿下,止步!” 肃王等人不解地停下脚步,纷纷回头看她。林晚傅更是一脸打趣地看着自家妹妹,笑道: “怎么?这一会都等不及了?” 林晚棠哪里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指着对面急道: “殿下,您细听。这鼓乐声有古怪!” 方才众人一路说说笑笑,根本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可此时肃王驻足细听之下,不免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迎接父皇的御乐!” 此言一出,众人立马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有了疑虑,肃王再不多往前一步。 …… 康王见队伍停下脚步,眉头一皱,冲着对面朗声道: “七弟好大的架子。本王和满朝文武在这里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你还嫌不够有诚意?竟还停在那里不过来,是要本王亲自过来给你牵马执鞭不成?” 此话一出,百官队伍中立马起了窃窃私语。 第321章 凯旋 第321章 凯旋 今日众人在烈日下等了两个时辰,心中早有怨言。此刻听康王这么一说,也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肃王翻身下马,却不上前,只站在马边高喊道: “五哥!七弟一路奔波一刻都不敢停歇。回城的时辰两天前便早已派人快马加鞭告知。四哥定是思念弟弟太甚,这才提前这么久带着诸位大人在城外等候。五哥对弟弟的拳拳之心,弟弟拜谢了!” 说着遥遥地拱手行礼。 永安侯等人微微点头,果然如此。 康王提前两个时辰带人出来迎接,让众人在日头下暴晒,这是要给肃王拉仇恨啊。 还在肃王出去一趟,好像变机灵了,应对的不错。 康王见小心思被肃王当面戳破,冷笑一声压下心头不爽,随即又高喊: “七弟凯旋,当哥哥的着实为你高兴。七弟还不快快过来,五哥还准备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呢。” 肃王却道: “五哥,这御乐乃是父皇专用,臣弟可不敢用。礼部的人今日怕是高兴过头了,这样的纰漏都能出?还有这旗帜、宫灯、所有的仪制全都逾矩了,还请五哥速速换了,臣弟才好安心过来不是?” 精心准备的圈套,被肃王当面点破,康王直接就变了脸。他扭头瞪了崔丞相一眼,对着礼部的官员骂道: “礼部是昏了头嘛?” 礼部的官员惶恐不安,扑通跪在地上, “殿下息怒,下官失职。这就撤了。” 很快,御乐就被换成了欢迎凯旋的奏乐,宫灯、旗帜、仪仗全都被撤了。 肃王见对面一顿忙乱,心中还是不大放心,扭头看向林晚棠。 林晚棠明白,缓缓走到肃王身边。 “殿下,目前看来没有其他逾矩的地方。” 林晚傅一拍妹妹肩膀,夸赞道: “不愧是你,小五厉害。小五,你干脆站在殿下身边,同他一起过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提醒一二。” 林晚傅竭力撮合。 林晚棠见肃王也回头看她,便点点头。 殿下治军严厉,又爱民如子,一路北上深受军民爱戴。林晚棠深以为,大启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君王。 可朝中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还未进城已经大小圈套接踵而至,接下来的处境可想而知。 殿下步履维艰,林晚棠有心助他。 况且,自从家中有意将她嫁给肃王,便请了专门的嬷嬷指点宫中礼制和规矩。她虽调皮捣蛋没有认真学习,但还是听了不少的。 看着林晚棠跟在肃王身边往前走,林晚傅很是欣慰。 郎才女貌,真是怎么看都不厌。 “七弟!” “五哥。” 兄弟两个相拥在一起,乍一看真是兄友弟恭。 康王笑呵呵地拉着肃王的手, “七弟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走,为兄设了宴席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哥俩还有诸位大人一起好好喝上一杯。” 肃王按住康王的手掌,笑道: “五哥是被这毒日头晒糊涂了吧。臣弟千里迢迢从北境回来,还没拜见父皇呈上北邙议和的国书,如何能去喝酒作乐?” “五哥,你要臣弟陪你喝酒,等我!等我从宫中回来,咱们兄弟两个不醉不归如何?” 康王一愣,心中已经骂开了,面上却不显,尴尬笑道: “瞧我,都高兴糊涂了。七弟说得对!正该如此。走,咱们回宫,先去见父皇,喝酒的时候容后再说。” 说罢,拉着肃王就朝城门口走去。 “且慢。” 肃王又拉住了康王, “五哥,再等臣弟片刻。” 说着解下随身携带的佩剑,转身交给亲卫,并命令道:“你们去城外大营驻扎,不要随本王进城了。” “是!” 亲卫队得了命令,一声令下全都勒转马头朝着城外大营疾驰而去,只剩下林晚傅带着一支十几人的小队跟随。 处理完这些,肃王才回身反拉住康王的手,朗声道: “五哥,走吧?” 百官队伍中,永安侯等人终于齐齐松了一口气。 今日城门口,康王的陷阱可谓是大圈套小圈,层出不穷。 从提早迎接,到御乐、仪仗,再到宴席宴饮,一步一个阴谋。最后还有亲卫部队的安置问题、带不带兵器进城等问题。 但凡肃王不是心细如发,此刻就已经上了大当了。 回头言官再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就能治肃王一个目无君父、居功自傲,甚至是图谋不轨的罪名。 还在,肃王全都一一化解了。 永安侯和谢国公、勇国公等人默默对视一眼,全都欣慰地点点头。 这一趟北上归来,肃王可真是成熟稳重很多,不枉他们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永定门外暗流涌动,城内却是一派祥和。 无数百姓涌上街头,夹道欢迎。 从永定门一直到皇宫门口,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有提着鲜花、水果的,不断往队伍里仍的; 有挥舞着锦旗的高声欢呼喝彩的; 还有提着老酒,挤进来要将酒碗塞给将士们犒劳慰军的; 甚至还有抱着孩子,拖家带口,泪流满面跪地叩拜的…… 仪仗开路,鼓乐凯旋,自肃王出现在城门口开始,百姓们便纷纷自发的高喊欢呼、: “肃王殿下!肃王殿下!” “啊,好帅啊!” “肃王殿下打跑了北邙狗,我们可以回家了!” “殿下真是大启的战神啊!” “肃王殿下万岁!” ……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长街行过,肃王骑在马上笑着朝百姓们挥手。 长街上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他根本就没听到有人高喊万岁。 康王紧紧跟在他后面,看着人群中一些熟悉的面孔,听着那些不合礼制的万岁声,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笑意, …… 酒楼上。 不少名门贵女包了雅间,就为了专门来偷偷看一眼肃王。许菁也在其中。 “来了,来了!” 一个贵女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看着远远行进的队伍,兴奋地大喊,还用力挥舞着手中的帕子。 “哇,好帅啊!殿下英姿勃发、骑在马上的样子简直就跟男神一样。啊,好想嫁给他啊!” “都说裴大将军英武,我看殿下比裴大将军更胜一筹,最重要的是殿下还未婚,啊,想想就激动。要是能让我同殿下说上一句话,就算让我死了我都愿意!” “听说了嘛?林家五小姐到现在都没找到,你们说她是不是死外边了。要是死了就好了,没准儿过不了几天,江妃娘娘就又会举办宴会给殿下选妃了。我们就又有机会了!” …… 众女全都面泛桃花趴在窗口议论纷纷。 看到队伍经过,纷纷把自己的帕子、香包、鲜花扔了下去。 许菁倚在窗边,看着窗口下骑马经过的天之骄子,幸福的笑容溢满了全身。 “小姐,太好了。殿下回来了,小姐的婚期就能定下了。恭喜小姐,哦,不,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霜红挑着好听的话说,听得许菁更是心花怒放,眼见的都要笑出声来。 “说得好,这镯子赏你了。” “谢王妃。” 许菁痴痴地看着肃王从窗口经过,心思早就已经飞到了他身上。可突然她觉得眼前一花,肃王身边有一少年看着十分的眼熟,待要再细看时,那少年却已经随着队伍过去再也看不清了。 “霜红,你看到了嘛?”许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什么?” “林晚棠!好像是林晚棠!” 第322章 是个意外 第322章 是个意外 霜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此刻艳阳高照,人声鼎沸,雅间里阳光正好,一群贵女闹闹哄哄的。 她深吸一口气,小姐啊,可不带这么吓人的。 “小姐,我什么都没看到。小姐,您、您会不会看花眼了?” “但愿是吧。” 许菁一个踉跄,收回了冰冷的手,抓起桌上的果酒灌了自己一嘴,甜丝丝略带一些辛辣的果酒下肚,喉咙热辣辣的烧起来,她才觉得身子有些暖和过来。 “回吧。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是。” 两人回到永安侯府,还没进门就看到仆从们跑进跑出的分外热闹。 “怎么回事?” 许菁随手拦了一个下人问道。 下人行了一礼,兜不住的开心道: “回表小姐,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刚进的门。” 说着已经一溜烟端着茶水跑了。 回来了? 许菁匆匆往正堂来,还没进门就听到秦氏又哭又笑的声音, “喆儿啊!我的好喆儿!你可回来了。” 许菁一个转身迈进门内,就见两个身穿铠甲的小将威风凛凛地站在正棠中央。其中一个正是许久不见的苏喆,另一个…… 她定睛看了一眼,竟是宋慈! “菁儿,你回来的正好!喆儿和慈儿他们回来了。哈哈哈哈,我就说今日窗外的喜鹊喳喳喳喳叫个不停,准有好事。哈哈哈哈,没曾想你们这就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儿啊,娘可想死你们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出了门就不知道回来。” “你这样,你阿姐也这样。” “好在,现在你回来了,你阿姐也来信说要回来。对了,她还给你添了个外甥!呜呜呜……” 秦氏说着说着就抱着苏喆嚎啕大哭起来,这大半年的儿子女儿都不在身边,可把她可熬坏了。 许菁看了宋慈一眼。 居然没死在外面? 真是命大! 黑了、瘦了,看着还精神了! 这一身铠甲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英姿勃发,十分飒爽。倒是比从前她穿一身裙衫更显精神。 尤其是那双眼睛,仍旧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一贯的讨厌! 从前,她们两个就一向不来往,见了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此刻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互相微微点头示意。 “姨母,” 许菁莲步上前挽着秦氏的胳膊柔声道, “姨母,表弟回来了是高兴事,姨母就不要再哭了。” 秦氏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哭笑道: “是,是,高兴,我就是太高兴了。喆儿啊,出去一趟结实了不好,看着人都精神了。” 苏喆笑着砰砰砰拳头敲了自己胸口好几下,高声道: “娘,我现在一个打十个都不是问题!我现在是肃王帐下千户了,手下管着上千个兵呢!” “真的?” 秦氏眼睛里闪着光,摸摸儿子的黑瘦又笔挺的面庞,欣慰道,“喆儿真的长大了,娘很高兴。” 苏喆憨憨的笑,扭头看了一眼宋慈。 宋慈回了一个微笑。 许菁眼珠子一转,笑道: “姨母,表弟真是出息了。不过看表弟的样子,也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了。这些可都是拜某些人所赐!若不是某些人不管不顾地跑出去,表弟也犯不着吃这些苦头。某人当初不是留下和离书,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吗?怎么?今日这是又要厚着脸皮回来了?” 看着是在帮苏喆说话,实则却是十分的刻薄。 宋慈一听,一扯嘴角笑道: “秦姨,苏喆我已经送到家了,我还要回镇北侯府去,就不久留了。告辞!” 双手抱拳一行礼,转头就往外走。 “慈儿!你这是何意?” 秦氏抛下儿子,一个箭步拦住了宋慈,拉住她的双手泪目道: “傻孩子,母亲心中从来没有怪过你。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母亲心中只是担心你出事。如今你和喆儿平平安安回来,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好孩子,快别说傻话了,你回哪里去?这里就是你家啊!” 宋慈以秦姨相称,听得秦氏的心都碎了。 他们离家的这段时间,她日夜祈祷,希望他们一切都平安。眼下好不容易团聚了,说什么都不会让宋慈走了。 许菁幽幽道:“姨母,她口口声声喊您秦姨,可没把您当母亲,把这儿当家呢!” “闭嘴吧你!” 苏喆一瞪许菁,厉声喝道。 许菁冷哼一声,“表弟,我可是为了你出气!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苏喆冷冷道:“许菁,我叫你一声表姐,你还真把自己当我阿姐了是吧!我和阿慈的时候何时轮到你多嘴!是不是我和阿姐不在家,你就膨胀了!看清楚,这里是永安侯府,你少阴阳怪气。” “你!苏喆,你别不识好歹!”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秦氏拉着宋慈的手不放,宋慈道: “秦姨,我带着父亲的遗骨回来,镇北侯府也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和苏喆的事情,等我忙完了再说可好?” “这样啊?” 秦氏稍稍松了松手,又担心宋慈一去不回,转头对苏喆道, “喆儿,你一起去,帮着慈儿把镇北侯的身后事处理好了,再一起回来。记住了吗?” “娘,您放心。” 苏喆拍拍秦氏的手背,看了宋慈一眼,两人双双迈开步子出去了。 到了无人处,宋慈停下脚步道: “就送到这里吧,你不用去了,我先走了。” 苏喆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 “阿慈,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经心照不宣,阿慈,我们明明……” “阿喆!”宋慈连忙打断他的话,略有些脸红道,“那是个意外。” 在北境的时候,她身受重伤苏喆日夜贴身照顾,两人早已突破男女大防。苏喆的贴心和付出,她全都看在眼里。可当时,父亲大仇未报,她满心满眼全是仇恨,根本就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后来入了军,一心就想着杀敌报仇。 直到打败叛军,追着北邙人赶出了关外。北境大捷,军中欢庆。 那一夜她喝多了,把苏喆给推倒了…… 此时听宋慈说那是个意外,苏喆的心重重的钝痛了一下, “我以为,我还以为我们……难道终究是我又多情了?” 看着苏喆一脸痛苦,宋慈心中也是百爪挠心。 在这大半年的日夜相处中,她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那天虽然喝多了,可却是发乎情,她无怨无悔。 只是,镇北侯府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孤女。 她在父亲遗骨前发过誓,她一定能重振镇北侯府门楣。 苏喆是永安侯府独子,决对不可能入赘镇北侯府的。 与其纠结,不如快刀斩乱麻。 许菁的话虽刻薄,却说得也对。当初她已经写下和离书,如今就不要再纠缠不清。 “阿喆,对不起。” 说罢,没有半点犹豫,迈着干脆利落的步子已经大步离开。 第323章 朕要奖赏他 第323章朕要奖赏他 皇宫里。 景德帝看完肃王呈上的北邙议和国书,高兴的朗声大笑, “好,好!虢儿这一战打出了我启朝的威风,朕心甚慰啊。” 肃王跪在殿中,低头敛目无比恭敬道: “这都是父皇治国有方,我大启国富民强,才能上下齐心一战克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肃王一通马屁拍得景德帝眉开眼笑。 “父皇,下月父皇寿诞,北邙还要派人来大启纳贡称臣,以此恭贺父皇千秋。” “好!” 景德帝今日十分高兴。 北邙和大启来来回回争斗了上百年,一直都是不相上下,这回应该是真的被大启打怕了,居然甘心纳贡称臣!他也能告慰先祖了! 景德帝笑盈盈地收了国书,话锋一转问道: “虢儿啊,朕听说你的身边聚集了不少能人,其中有个叫苏衍之的就很是了不起。” “听说他能呼风唤雨,大破敌军,还能文能武、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大有裴珩当年的风采,这样的人才,虢儿一定要引荐给父皇认识认识。父皇很好奇,他和裴珩到底谁更甚一筹!” 听景德帝提出要见苏衍之,肃王心中咯噔了一下,面上不改笑道: “父皇,北境一战,苏先生确实出了一些主意,但此战能胜全赖众将士们浴血奋战、朝中上下齐心,又岂是苏先生一人之功?苏衍之不过是一介书生、儿臣帐下一个普通的谋士,哪里就有传言说得这般神奇?更不能同裴将军比。不过是以讹传讹、被人夸大其词罢了!父皇未免太抬举他了。” 肃王话音刚落,康王便道: “七弟,父皇要见一见这位苏先生,你却诸多借口。难道是其中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景德帝也幽幽的盯着肃王看。 好家伙,他派去江南请裴珩一家回来的人至今杳无音讯。倒是听到裴珩前不久在泉州出现了,还醒了! 就这么巧? 北境一战胜了,裴珩就醒了! 眼下他要见见这位苏衍之,肃王又百般推辞,景德帝心中渐渐升起一丝怒气。 肃王见骑虎难下,只得笑道: “五哥说的什么话?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既然父皇要见,儿臣让人把他从北境叫回来就是了。” “叫回来?” “正是。”肃王一拱手,“父皇,北境虽胜,但诸事繁杂,儿臣就留了苏先生在北境替儿臣盯着。既然父皇点名了要见他,儿臣这就招他回来。不过,北境离盛京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往的,只怕要父皇久等了。” 景德帝呵呵淡笑一声,觑着眼睛看肃王, “无妨。再久父皇都等得!” 他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来圆这个谎言。 这时,礼部的人突然上前: “皇上,靖……庶民李赣的尸首已经运至城外。微臣请示皇上,该如何处理?” 景德帝的心骤然跌落尘埃,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大殿里静悄悄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许久后,景德帝才长叹一声,恨声道: “逆子!还回来做什么?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是!” 肃王又汇报了一些军务,景德帝这才挥挥手道: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等大殿里众人散尽,景德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说话。 …… 后宫,丽妃听了婢女来报皇上对李赣的处置,高兴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声问道: “真的?走,去冷宫。” 她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姓温的贱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走进冷宫,温贵妃靠在墙角晒太阳。 秋后的阳光落在她满是污垢的身上,暖洋洋的。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不像冬天,寒冷刺骨冻得骨头都硬邦邦。也不像夏天,骄阳似火到处都散发着恶臭。 靠在墙角,还能闻到墙外头隐隐飘来的桂花甜味。 赣儿最爱吃她做的桂花糕了。 “哟,晒太阳呢!” 丽妃摇曳生姿地走进来,婢女抬了一把椅子进来,她款款坐在了廊下,看着角落里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团东西。 “赣儿一定会回来接我的!一定会的!” 听到丽妃的声音,墙角的温贵妃条件反射一般猛地缩成了一团,紧紧抱着自己嘴里胡乱喊着。 “接你?呵呵呵呵,” 丽妃笑成了一团,一直笑得眼泪汪汪肚子都抽筋了才稍稍停下来,她呵呵两声道: “你还不知道吧。李赣死了!尸体都抬回来了!” “你说什么!” 温贵妃猛然抬头。 脏乱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状似老妪的脸,沟壑纵横、老如树皮,哪里还有半分曾经雍容华贵的贵妃模样? “听不懂啊?哈哈哈哈,本宫说李赣死了,礼部的人问皇上要如何处置,你猜皇上怎么说?呵呵呵呵呵,皇上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成!” “不!不可能!赣儿,我的赣儿!” 温贵妃在地上爬来爬去,张大了嘴巴仰天哭号,可她干枯的眼眶里已经流不出半滴眼泪来,嘶哑的声音更是听着像破风箱一般,令人作呕。 不知哭了多久,她突然坐直了身体,擦了擦眼角,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笑嘻嘻道: “赣儿,母妃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你等等母妃,母妃给你送来。” 话音刚落,她猛地站起来,朝着墙头彭的一声撞了过去。 剧烈的碰撞声吓了丽妃一跳。 再定神看时,墙角上一大滩血迹,温贵妃已经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她手里紧紧捏着那块石头,嘴边含笑: “赣儿,母妃来了。桂花糕……” “晦气!” 丽妃抓着帕子掩住口鼻,看了一眼墙角肮脏的尸体,皱眉道: “拖出去,喂狗!” 冷宫里,温贵妃撞墙而死。 …… 日头已经西移,大殿里一点一点暗下来。景德帝一直低着头呆坐着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顺大监偷偷瞄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掌灯时分,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跪在地上轻声道: “启禀皇上,冷宫里的温……温氏撞墙死了!” 景德帝这才猛然惊醒。 有一小会儿的惊愕和怅然若失后,他淡淡说了一句: “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他喊了一声,“来人!” 禁军统领咚咚咚的箭步走了进来。就听景德帝问道: “今日城门迎接,可有发生什么事?” 禁军统领将城门口的事情一一说了,完了拱手道: “礼部撤了仪仗,肃王才跟着康王进城。进城前,肃王解了佩剑,让近卫全都去了城郊大营。不过,不过…… ” “不过什么?” 景德帝的身子隐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只有沉闷的声音在寝殿里回荡。 “不过殿下进城后,满城百姓全都涌上街头欢迎,还高声喊……喊……” “喊什么?” 禁军统领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顿道: “百姓们全都跪在地上,高喊肃王殿下万岁!” 寝宫里一片死寂。 禁军统领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 许是殿内太闷太热,站在旁边的顺大监额头几颗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哗啦淌了下来。 “砰!” 一声脆响,一只杯子被猛然砸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景德帝从黑暗中冲出来,指着禁军统领破口大骂道: “混账东西!叫你派人去江南请裴珩回来,这都两个月了,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你个狗东西,办的什么差!” 禁军统领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低了身子瑟瑟发抖连连道: “臣该死!臣该死!皇上,臣这就叫人快马加鞭去催!” 第324章 把婚退了 第324章 把婚退了 江妃听了婢女说了冷宫的事情,淡淡点了点头, “知道了。” 婢女应声出去了。 “母妃,何事?” 肃王端着饭碗大快朵颐,抬头看了一眼同宫女说话的江妃。 江妃温柔一笑,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道: “不过是后宫的一些小事,无关紧要的。虢儿,多吃一些,母妃看你都瘦了。” 肃王扒拉了两口,含糊道: “还是母妃宫中的饭菜最合我的口味。这大半年没吃到母妃做的饭菜,可想死我了。” “呵呵呵呵,”江妃慈爱的笑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 肃王这大半年在外带兵打仗,江妃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眼下见他完好无损地回来,提着的心总算落在了肚子里。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江妃伸手替肃王擦了擦嘴角的饭粒,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吃没吃相!你呀,是该有个王妃好好管你了。回头,母妃和丽妃娘娘商量一下,就把你和小五的婚期给定下来。” “小五也是,嘴上说着不嫁不嫁,结果呢?人转头就跑去军营找你去了,呵呵呵,年轻人啊。好在都平平安安回来了。” 见江妃提起这事,肃王沉默了。 他闷头干完三大碗,喝了一口茶压了压,郑重道: “母妃,我和林小姐的婚还是退了吧。” “嗯?为何?” 江妃定定地看着他,眉头微蹙。 “母妃,这趟出去,我和她聊过。我无意娶她,她也无意嫁我。母妃,若是勉强把我们绑在一起是根本不会有幸福的。我已经答应她了,回来就求母妃、父皇给我们解除婚约。” 肃王还记得自己当初答应林晚棠的事情,此事当着江妃的面全部说了出来,压在心里的话全都吐出来,感觉轻松多了。 “胡闹!” 江妃一掌拍在桌上,筷子飞了一地。 “此事是你父皇金口玉言,怎可儿戏?” “母妃!此事确实不合适!” 经历了一番沙场沉浮,肃王身上少了许多阴柔多了杀伐果断之气,说话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听得江妃一愣。 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肃王稍稍放低了一些声音,语调也柔和了一些,道: “母妃,此一时彼一时。” “彼时,我们势弱,在朝中难以立足,不得不攀附林家以期用婚约来换取林家对我的支持。可现在,北境一战回来,我军功在身,若是还和林家结亲,只怕要被父皇怀疑居心叵测。” “母妃,此事我和裴将军也提过,他也支持我的做法。” 不得不说,肃王说的这个理由确实。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今日在城门口的事情她已经听肃王说了,步步惊心,步步都是陷阱。 他们母子已经今非昔比,若是再同手握兵权的林家结亲,确实不大妥当。还不知康王一党又会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对付他们。 江妃听了也不免点点头。 “此事确实是母妃思虑欠佳。时隔多日,情况确实已经大不相同。当初,母妃想要用和林家的婚约换取他们对你的效忠,没想到,如今倒是成了你的禁锢。此事,母妃来帮你周旋。” “多谢母妃。” 肃王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换一口气,江妃便接着道: “好在,当初母妃也给你留意了文官人家,永安侯家的许菁就不错!” “母妃!也不妥!” “这又是为何?”江妃不解。 “永安侯掌管吏部,又是裴将军的岳家,位高权重,儿子既然不能娶林家的,又如何能娶他家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 “母妃,此事先不提。等过段时间,看看父皇的态度再说。” 说罢,肃王起身告别。 “母妃,我还有许多要事需要处理,就不多陪母妃了。” “你这孩子!” 江妃看着肃王转身离开,深深叹了一口气。 “娘娘,殿下出去一趟,成熟稳重了不少。说的话有理有据,很有主见呢!” 嬷嬷笑着安慰。 江妃笑着摇摇头, “儿大不由娘啊!罢了,他如今羽翼渐丰,已有自保的能力,我这个当娘的也帮不上他多大的忙了。走吧,跟我去瞧瞧丽妃,再去瞧瞧皇上,看看这婚怎么给他退了。” …… 肃王回到肃王府,众人已经聚在书房中等他。 林晚傅回府后,听妹妹同他分析了今日在城门口步步危机后,生生后怕。此刻他义愤填膺拍着桌子怒道: “没想到,康王心思这么阴险。殿下还没回城,他就已经摆下连环迷魂阵在等着您了。还在小五机灵,不然咱们只怕不知不觉中已经上了康王他娘的当了。” 说起这件事情来,众人全都心有余悸。 今日在城门口,只要稍有不慎肃王就会被扣上一个居功自傲、藐视皇上、大不敬的罪名。 “哎,若是苏先生在就好了。苏先生定能一眼看穿他们的阴谋诡计。他们这帮子文人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我是斗不过!” 林晚傅话音刚落,朝着书房一角连夜赶来议事的孙中怀看了一眼,嘿嘿笑道: “我不是说你啊!状元郎别放在心上。” 孙中怀拱了拱手。 今日他也去迎接了,不过他品级低排在很后面。城外的一切他都经历了,也是替肃王捏了一把冷汗。好在,肃王都一一化解了。 “说起来,今日全赖五姑娘提醒,才让殿下躲过一劫。” 孙中怀缓缓开口,肃王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可不嘛?我们家小五就是为人太低调了,她长得又漂亮又聪明,出去一趟回来还长了不少本事。殿下,今日您和小五并驾齐驱,骑马回程,我在后头看着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嘿嘿嘿!” 林晚傅没心没肺的笑,可劲了夸自己的妹妹,完全没看到在场有人的脸色黑得可怕。 “咳咳咳咳。” 肃王一个劲的咳嗽。 孙中怀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道: “殿下,今日进宫,皇上可说什么?” 肃王赶紧正了正神色说起正事来,等他把皇上要见苏衍之,并要苏衍之和裴珩比试一较高下的事情说了,众人大惊。 “这可如何是好?” 林晚傅急得直挠头,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苏先生就是裴将军,裴将军就是苏先生,上哪儿给皇上变出两个人来?皇上还要让他们二人比试?这不扯淡呢吗?” 第325章 爱要学会放手 第325章爱要学会放手 一旁的苏喆惊道:“皇上这是怀疑苏先生了。” “应该是!” 肃王沉声道, “苏先生在军中屡立奇功,他的存在很难隐瞒。今日在宫中,我在父皇面前铺垫了一番,说苏先生不过是我军中一个普通的谋士而已,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都是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而已。可父皇根本就不信,五哥又一个劲儿的拱火。” “我只得说,苏先生目前还留在北境处理善后事宜,能拖一阵是一阵吧。” 可北境到盛京,慢慢走也顶多一个月的时间,在拖延也拖延不到哪里去,总有一天要面对的。 孙中怀转向肃王道:“殿下,当务之急是把这边的情况告诉裴将军,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苏喆道:“殿下,我阿姐来信,说他们近期就会启程回来。不如,我亲自南下去接应他们,正好就此事同他商议一番对策。” “如此甚好!”肃王道。 苏喆一抱拳,“殿下,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殿下,那我也走了。妹妹还在家接受盘问,我回去帮帮她。”林晚傅跟着起身走了。 书房里就剩下孙中怀和肃王。 两人许久未见,倒生出一些生份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说话,书房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香炉里青烟袅袅,一室静谧。 孙中怀轻轻咳嗽一声,打破沉默, “恭喜殿下得胜归来。” “中怀,眼下已无他人,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说话嘛?”肃王眉心紧锁,身子往这边靠了靠,离得孙中怀更近一些。 孙中怀后退一步,保持着距离, “殿下,眼下这样的距离对你我来说,刚刚好。殿下将来是要登大宝、做大事的,切莫为了我自毁前程。” “中怀,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无心那个位置,我一心想要的不过是和你……” “住口!” 肃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孙中怀沉声打断,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肃王,眼中浮上一丝坚决, “那些都是曾经年少无知闹着玩的,我早已忘记,殿下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从今往后,我只是殿下的幕僚,一心为殿下驱使,多的不必再提。” 说罢,躬身作揖,转身大踏步的往门外走去。 “中怀!” 肃王忘情地喊了一声, “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和林家联姻嘛?她对我无意我也对她无情,她出现在北征军中也纯属偶然,绝非你听到的那样!我们说好了,回到盛京就把婚给退了,今日我进宫也同母妃把话都说清楚了。中怀,我和林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院中,孙中怀脚步一顿。 他很想回头。 可不能心软! 更不能自私! 如今,肃王身后站着无数的人,他成功与否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无数人的全部身家性命。 想到这里,他硬起心肠迈着坚定的脚步走了,独留肃王一个人站在院中。 月光清冷,也没有肃王的心冷。 …… 镇北侯府外。 苏喆久久徘徊,就是没有上前扣门。 “公子,明天您就要南下去接大小姐了,难道不去和少夫人告一下别嘛?” 小厮不解地问。 苏喆苦笑一声。 “少夫人?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当你的少夫人。我一直以为对她的好,于她而言却是禁锢、是牢笼!” 宋慈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她就该不受束缚,在阳光下尽情的绽放。 她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可自从嫁给了他,他就再也没见过她笑。她每日行规矩步、努力扮演着端庄稳重的侯府世子夫人形象,穿着她不喜欢的衣裳,做着她不喜欢的事情。 他还每日和她吵架、打闹,没一日消停。 去了北境,他才发现,宋慈那样的女子不适合活在深闺宅院中,就只适合生活在广阔天地间。 他见过她跑马舞剑、浴血杀敌、大汗淋漓、一身泥泞! 可那样的宋慈才是真的活着。 “走吧。她从来就不需要我!” 爱她,就要学会放手! 苏喆忍着心痛,掉转头走了。 …… 侯府内。 丫鬟默默给宋慈搓背,看着小姐背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了浴桶中。 “小姐,那夜您不告而别,姑爷和我们都急坏了。姑爷看了你的信,提着剑就要去找你,被夫人叫人给捆了起来。” 丫鬟把宋慈走后的事情一点一点告诉她,最后说道: “后来,还是裴将军和裴夫人过府来,偷偷放走了姑爷。小姐,姑爷对您的一片心真是没得话说。”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宋慈泡在水里,闭目养神。 和苏喆相处的情景一幕幕在她眼前划过,笑过、哭过、恨过,可终究是爱上了。 “小姐,您走后,那段时间人人都说侯爷通敌,府中人心惶惶,散的散、走的走。是永安侯夫人同我们说,要我们相信侯爷清白,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永安侯一直在朝中周旋,夫人也带着人稳住了镇北侯府,让我们安心等您回来。” “小姐,永安侯一家对您真是没得说。” 丫鬟实在不明白,小姐这是为何啊?放着这么好的婆家和夫婿不要,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镇北侯府。 “我知道。” 宋慈闷声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 “阿喆是永安侯独子,身上背负重任,他不能再被我拖累了。” 丫鬟听了,默默叹了一口气。 小姐一向都有自己的主见,这趟回来更是感觉变了很多。身上多了杀伐果断的气质,乍一看甚至还以为老侯爷回来了。 小姐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可,小姐也太苦了! …… 永安侯府里。 秦氏心疼地替儿子准备行囊,依依不舍道: “才到家,屁股都还坐热呢,又要走!” 苏衍之的事情事关重大,苏喆不敢告诉秦氏,就连父亲永安侯也没告诉。他抱了抱母亲笑道: “娘,我这么久没见到阿姐,想她了嘛!再说了,阿姐为了生小乐乐,吃了那么多苦头,我心疼她。娘,您不心疼啊?不想早点见到阿姐和您外孙?” 提到女儿和外孙,秦氏眉眼终于舒展开了一些,也渐渐高兴起来,道: “怎么不想啊!也罢,你亲自去接也好,娘放心。你姐夫大病一场,在南边养了大半年这才养好了,路上还需要你多多看顾。” “正是这个道理。娘放心,我快去快回。不消二十天,您就能看到阿姐和您的宝贝外孙了。” “呵呵呵呵,快去是正理,回来的时候却要慢慢走。你阿姐刚出月子,身子亏得慌!” “知道了。” 秦氏看了一眼儿子,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宋慈的事情, “儿啊,你和慈儿到底怎么回事啊?” 本来好好的气氛突然就僵住了,苏喆强作欢笑,回身从书桌上取了一张纸放在秦氏手中。 “娘,等我走后,您回头把这给她送去。” “和离书?”秦氏低头一看,吃了一惊。 “对,和离书。她一直想要的。” 苏喆眼中有泪,抱住秦氏道,“娘,当初咱们让人家冲喜,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既然错了,那就改了吧。” “儿子,是娘对不起你!”秦氏还想再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最终还是点点头,“我去,我去。” 第326章 闹鬼了 第326章 闹鬼了 侯府后院。 许菁喝了一碗浓浓的安神茶,这才勉强入睡。 今日在酒楼上匆匆瞥了一眼,她被那个酷似林晚棠的面容给着实吓了一跳。事后,她派了人去林府打探,林府的下人只说是他们随军北征的四公子回来了,五小姐至今还没有下落。 她这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林晚傅和林晚棠一母同胞,面容有相似也说得通。或许真是自己看走了眼,把他二人给认错了。 盛京已经入秋,一到了夜里,秋风瑟瑟,风吹着窗棱发出呼呼的呜咽声,到了后半夜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秋风秋雨,一片萧瑟孤凄。 许菁被一阵冷风吹醒,秋风裹着细雨吹开了窗户,洒得窗口的桌台上湿漉漉一片。 “霜红!霜红!” 许菁喊了几声,也没见守夜的霜红进来,只得自己爬起来披了件衣裳去关窗。 岂料刚走到窗口,外头院子里一道白影一晃而过。 “啊!” 她吓得惊声尖叫,后背冒出一身冷汗,可再定睛看时,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树叶在风中摇摆不定,残花被吹了一地,哪有什么白影。 “霜红!霜红!” 许菁有些慌起来,又连声叫了好几下霜红,可睡在隔间的霜红就跟死了一样,不管她怎么叫愣是一声应答都没有。 “死丫头,睡得跟猪一样!” 许菁几步走到隔间榻上,一把掀开霜红的被窝。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她的鼻腔,被子下面霜红满头满脸全是血,面目全非的死在了床上。 “啊!” 许菁尖叫一声,咚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手上全是粘粘的东西,一看有红的有白的,腥臭刺鼻。 “霜红!来人啊!来人!死人了!死了!” 许菁连滚带爬往外爬去,高喊着就去拉门。可刚拉开门,后面的脚就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她转头一看,霜红竟从床上翻身下来,血淋淋的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凄厉喊道: “小姐,救我!救我!” 披头散发霜红头上鲜红的血水还在滋滋往外冒,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白色的像豆腐脑一样的东西粘哒哒的挂了一头。 “啊!你放开我!霜红,你没救了!你放开我!” 许菁使劲踹霜红的手,可她却死死钳住脚踝,冰凉的手就跟从冰窖里刚爬出来一样,透过许菁的裤子直往她骨头里钻。 “霜红?小姐,我是晴霜啊!小姐,我好痛啊,我的头被人砸碎了……呜呜……小姐……救我……” “晴霜?什么晴霜?我不认识你!” 许菁惊恐万状,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来了。 “小姐,你怎么能不记得晴霜呢?我陪着您一起离家出走,路上遇到了强盗,小姐,我被人用石头砸扁了脑袋,小姐,我好痛啊!这是什么?是血是脑浆子嘛?小姐,你别扔下我!” 晴霜凄凄惨惨的哭诉着,拉着许菁的脚踝一点一点的往她身上爬上来。 许菁终于反应过来了,晴霜,是林晚棠的贴身丫鬟,跟着林晚棠一起离家出走的。她不是霜红,那她是? 鬼!? 这个念头刚出现,许菁的脑子就嗡的一声炸开了。 “啊!我不是!我不是你家小姐,你找错人了!” 她使出全身的劲一把推开晴霜,尖叫着往院子里跑。 结果刚出院子,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从树下直直飘过来,脸上惨白张开尖锐的十指朝着她抓过来,嘴里还喊着: “许菁,你害死了我们主仆二人,我要你偿命!” “啊!” 这一下视觉冲击太强烈,许菁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喂!喂!” 眼前的女鬼翘着指甲尖尖的十指一撩一头乱发,露出林晚傅一张惨兮兮的鬼脸,他踹了许菁两脚,很是遗憾道: “怎么这么不禁吓?我才刚开始表演,手指甲都没挨着她,这就晕了!白瞎了我化了一个时辰的妆容。” 房间里,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晴霜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裳,走出来站在许菁身边。 “我靠!”幽幽夜色中,林晚傅骤然瞧见妹妹这副凶残的鬼样子也是吓了一跳,翘着手指拍拍自己的胸脯,“小五,你吓死个人啊你!” 林晚棠拿出帕子擦了一把脸,红一道白一道的更瘆得慌了。 林晚傅不忍直视,翘着兰花指指了一下地上的许菁,恨声道: “这个贱人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妹妹,扮鬼吓她实在太便宜她了,要我说,敢对我妹妹下毒手,让我直接给她咔嚓了得了!” 林晚棠冷哼一声, “晴霜死得那么惨,直接杀了这个贱人岂非便宜她了?我要她生不如死,所想所愿皆不能如愿!我要她失去所有,人人唾骂!才能抵消了晴霜受过的苦。” “好!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四哥帮你!妹妹,方才你给她汤里加的是什么?这么带劲!” “一些致幻的药粉。” …… 次日清晨。 秦氏被下人叫醒,匆匆往许菁的院子里赶,还没进门就听到她的哭喊: “有鬼啊!有鬼!” “怎么回事?” 秦氏走进内室,就见满地狼藉,许菁裹着被子躲在床的一角又哭又闹。满屋子的丫鬟一个都近不了她的身。 她的贴身丫鬟霜红一靠近,许菁就抡着枕头砸过来。 “你滚!你滚开!” 吓得霜红两眼汪汪满脸委屈不解,却是一步都不敢上前。 “菁儿?是姨母。乖,告诉姨母,发生什么了?” “姨母,有鬼!” 许菁哗啦一下扑进了秦氏的怀里。 秦氏和满屋子丫鬟面面相觑,她拍了拍许菁后背,柔声道: “菁儿,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呢?昨夜雨大风大的,许是你看花眼了。” “不,不,姨母,真的有鬼!两个女鬼,一个趴在霜红的床上,一个就站在院子里。姨母,她们、她们要掐死菁儿!” 许菁一脸惊恐,还没从昨夜的幻境中清醒过来,此刻抱着秦氏大声嚷嚷,生怕秦氏不相信她,还指着霜红睡的榻哆哆嗦嗦道: “那被子上、床榻上全是血和脑浆子。呜呜呜,姨母,我没骗人!” 秦氏一皱眉,叫贴身的嬷嬷上前去查看。 隔间的榻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许菁说的那些腌杂东西。 看到嬷嬷进来摇头,许菁哗啦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大吼道: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明明……” 她想亲自去查看一番,可心中尤恐惧万分,踌躇了一会眼刀子直接往霜红身上飞去,一个箭步上前,甩手就给了她一个狠狠的巴掌。 “是不是你装鬼吓我!” 第327章 半路偶遇 第327章 半路偶遇 一声响亮的脆响,吓得屋内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不敢多言,全都默默低下了头,连秦氏也不知不觉皱起来了眉头。 霜红更是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倒头就磕, “小姐饶命啊,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夜我睡得沉,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小姐,我真的没有骗您!清晨我醒来,就看到小姐您穿着寝衣躺在地上,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小姐,真的就是这样了。” “昨夜狂风吹开了窗户,我叫了你半天你都没出现,你滚去哪里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小姐,我哪儿都没去,真的,我就在榻上好好躺着。我也没听见小姐叫我!” 霜红趴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表小姐人前温良贤淑,背后里手段阴狠毒辣,她身为贴身婢女哪有不知道的。此刻见许菁如此凶狠地对自己,她的魂早吓得飞了。 “好了!” 秦氏昨夜给苏喆整理行囊,忙了半宿,又忧心儿子和宋慈的事情一宿没睡好。早上起了个大早送儿子出门,此刻眼皮直发沉,只想去睡上一个回笼觉,哪里有闲工夫听许菁在这里说这些莫须有的事情? 又见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外甥女如此戾气横生,打起贴身婢女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免心中也有些不满。 “菁儿,你也看到了,隔间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霜红也说了,她一个晚上都没听到动静。菁儿,许是你最近准备嫁妆累着了,好好休息,姨母再叫人给你熬些安神汤来。” “姨母!” 许菁拉着秦氏的手不肯放。 秦氏生性爽直,她拍拍许菁的手背道:“菁儿,都说白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们做事坦坦荡荡的,何惧鬼怪!好了,姨母再叫几个人来守在外面,你安心好好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秦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菁在纠缠就说不清了,她讪讪的放了手,一个转身就缩回了床上。 走出屋子,秦氏瞥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嬷嬷。 “难道真有鬼?” 嬷嬷道:“夫人,这朗朗乾坤的,哪里来的鬼?夫人从小就不信这些,怎么如今还犯糊涂了?” 秦氏一笑,道:“那倒是!不过,菁儿一向胆小,小时候她就怕打雷下雨,每每都吵着要我陪着睡,为这事璃儿没少打她,总说菁儿同她抢母亲。呵呵呵呵。” “夫人,表小姐一向都柔弱乖巧。” “可不嘛?可是……” 秦氏皱皱眉,想起方才许菁抽霜红那一巴掌,那可是下了死力的,想想就疼。 永安侯府对下人一向宽厚,她这个侯府当家主母都从来没有打过下人嘴巴子,许菁这一膀子打得可不轻。 再说许菁房里。 霜红端了煎好的安神汤进去,才靠近床边,就听许菁冷冰冰又硬邦邦的说道: “昨夜,你真的什么都看见?” 霜红的脸红了半边,闻言连忙摇摇头。 “小姐,我真的没骗您。” 许菁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直到霜红又害怕地全身颤抖起来才收回目光,指了一下安神汤, “放下吧,等下凉了我再喝。你先出去吧。” 霜红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等她一走,许菁就把那碗安神汤倒了。 许菁昨夜受了半夜惊吓,又开着窗户在地上睡了一夜,到了夜里,终究是沉沉的起了高烧。 秦氏请了大夫,开了药。 好生养了两天,总算有些起色。 这日月光皎洁,夜色如水。 白天睡得多了,到了半夜许菁鬼使神差的又醒了。一看床前的月光,她猛的一个激灵,一些不好的记忆又如附骨之蛆般爬上心头。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她嘴里念念有词,紧紧闭着眼睛。 眼睛看不见,耳朵就变得更加灵敏。房间的梳妆台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好像有人在对镜梳妆。 被窝里,许菁死死咬着被角不敢出声,冷汗早已浸透了寝衣黏在身上。 突然,鼻尖传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她感觉到有张脸就凑在她的头顶,嘀嗒嘀嗒有东西落在她脸上。 冰凉、腥臭。 “你醒了?”有个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许小姐,我的头被砸扁了,这胭脂怎么涂都涂不上去……许小姐,你帮帮我……帮帮我……” 许菁猛地睁开眼睛,晴霜破碎的脸无比放大的怼在她面前,脑浆混着血水嘀嗒嘀嗒落在她的脸上,甚至还有一块皮肉掉落了下来。 “啊!” 尖叫声划破夜空。 永安侯府又是一个不眠夜…… 就在永安侯府闹得不安生时,泉州的苏璃终于收到了欢哥儿报平安的信。 苏璃捧着钱队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欢哥儿还活着,并且还准备留在大理帮明敏夺回皇位,她喜极而泣。 “太好了!” 苏璃抱着裴珩又哭又笑。 裴珩搂着爱妻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 “这下,你终于可以安心了。阿璃,我说过,欢哥儿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吧。呵呵,这臭小子,还想学老子带兵打仗!” 苏璃拉着裴珩的衣角擦了擦眼泪,笑道: “怎么?儿子比你强,你心里不舒服了?” 裴珩哈哈一笑,“他才十岁,能比他老子强到哪儿去?” 话虽这么说,可裴珩心里还是很骄傲。 他裴珩养大的孩子,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瞧瞧,十岁就能带兵打仗,指点江山了! 瞧出裴珩心中暗爽的模样,苏璃笑着不点破。 有了确切的消息,她的心就放宽了许多。 儿子长大了,终有一天要离开母亲的。 天地辽阔,脚下的路终究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走、去闯! “将军,大理那边情况复杂,欢哥儿虽聪敏机智,文武双全,但总归还是孩子,不如你帮帮他?” 苏璃抬头看着裴珩。 裴珩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道: “夫人放心,一收到消息,贺兰岳就带着人往南去了。他们在泉州吃喝玩乐了快两个月,早就全身痒得要长毛了,正要放出去松快松快。” 父爱就是如此。 嘴上埋汰着,行动上早已经把能干的全干了。 “你呀!” 苏璃嗔笑着点了点裴珩。 欢哥儿平安,苏璃总算是放宽了心。 老话说,心宽体胖。 苏璃又被好吃好喝一日五顿的养着,没几日人就恢复了不少,又养了几日,等出了双月子,全家便打算着回盛京去,免得入了冬,路上不好走。 离开泉州那日,秋高气爽。 已是深秋,官道两边却还是郁郁葱葱,没有半分秋天的萧瑟。 苏璃坐在厚软的马车里,看着路边的风光一路掠过,生出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转眼离开盛京已经快小一年了。 来的时候还大着肚子,转眼,裴乐就两个多月了。 又不紧不慢的行了五六日,半道上遇到了苏喆。 “阿姐!” 苏喆策马迎了上来。 “阿喆?你怎么来了?” 苏璃喜出望外。 “阿姐,我是特地来接你回家的。” 许久不见,当初浑不吝的臭小子如今挺拔健硕,完全变了一番气质。 “不错!精神了,像个男子汉了!” 苏璃拍拍弟弟的肩膀,硬邦邦的摸着全是肌肉。苏喆和宋慈的事情,她已经听裴珩大致说过了,苏喆这一年吃了不少苦,可也成长了许多。 果然,军中是最锻炼人的。 苏璃满眼都是欣慰。 营地里,姐弟两个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抱着裴乐见过了舅舅。 裴乐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苏喆看,然后扯着嘴角就是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还冲着苏喆挥手。 “乐乐喜欢舅舅,要舅舅抱呢!” 裴珩笑呵呵的抱着裴乐往苏喆手里塞。 苏喆哪抱过孩子?当即如临大敌,笨手笨脚地接过,软乎乎的一小团抱在怀里,心都跟着暖成了一团。 苏璃靠在裴珩身边,看着苏喆身子僵硬得跟石头一样,笑得直弯腰。 “阿喆刚好练练手,等回头自己当了爹都能用上。” 裴珩笑着打趣。 说到这,苏喆面色恹恹。 又逗弄了一会儿裴乐,这才屏退众人说起正事。 “放心吧,你阿姐已经帮我们想好应对之策了。” 裴珩看了一眼爱妻。 苏璃深情回视一眼,笑道: “好了,阿喆奔波一路了,晚上好好休息。咱们明天一早上路。回家!” 第328章 回到将军府 第328章 回到将军府 初冬时节。 南边还是一片绿意盎然,可盛京却早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放眼望去满目萧瑟肃杀。 今日,沉寂已久的将军府却装扮得喜气洋洋,府门口铺了长长的红毯,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大门口两边挂满了鞭炮。仆从们跑进跑出,各个都面带微笑欢笑。 提前三日,将军府里就开始收拾打扫,就等着今日主子们回家了。 得知将军的动静,永安侯府秦氏今日一早就过府来等女儿和外孙了。还有谢安也早就等不及,此刻也跟着翘首以待。 “来了!来了来了!” 早就候在城门口的家仆一路策马跑来报信,门外的仆人们全都精神抖擞,翘着脖子踮着脚尖望眼欲穿。 车队在街角出现的时候,立马有仆从点起了鞭炮,敲锣打鼓的就闹了起来。 所有人全都整整齐齐朝着马车行礼: “恭迎将军、夫人回府。” 苏璃扶着裴珩的手下了马车,后面奶娘抱着裴乐,李嬷嬷带着喜姐儿,还有卢姨娘等人洋洋洒洒一大堆都下了马车。 “恭贺将军、夫人喜得麟儿!” “恭贺将军身体康复!” 府门口,众人又高声祝贺。 热闹的鞭炮声中,裴珩难掩喜气,笑着道: “好,都有赏。” “我的儿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秦氏笑着扑了过去,抱着苏璃左瞧瞧右看看。 “见过母亲。” 苏璃和裴珩双双行礼。 “好,两个都好好的,母亲就放心了。” 看到苏璃面庞软润、白里透红,整个人精神奕奕的,比生孩子之前还水润上几分。又看到裴珩好好的站在女儿身边,知道他病了一场,在南方也养好了,秦氏终于心安了。 “快,快,让我见见我的乖乖外孙!” 秦氏从奶娘手中抱过裴乐,见他肉嘟嘟的,虎头虎脑的,这么喧闹的场面,愣是不哭也不闹,只是睁大了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得打量着一切,看得秦氏是啧啧称奇,连声赞道: “好小子!长得俊俏,胆子也大!好,好,遗传了你爹爹的胆气,又遗传了你娘亲的美貌,好!好!哈哈哈哈哈!” 秦氏抱着孩子一边儿乐去了。 谢安冲上来朝着苏璃行礼,眼睛却在队伍里滴溜溜地转, “见过苏姨,见过师傅!苏姨,师傅,我兄弟欢哥儿呢?怎么没见他?” 苏璃拍拍谢安的肩头, “回头和你说。” “哦。”谢安眼中有明显的失落,可很快就朝着喜姐儿跑去,“裴喜,你去了这么久,我可想你了!你想我没?” 喜姐儿笑着一瞪他,仰头道: “谁想你了!” “一点儿都没有吗?” “没有!” 谢安更失落了,眼见的就瘪了下去。喜姐儿哈哈大笑,踹了他一脚道: “骗你的!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走,去瞧瞧!” “好,走走!” 俩孩子乐呵呵凑一起玩,裴珩也扶着苏璃往里走, “夫人,小心台阶。” 苏璃笑道:“我都已经大好了,没事了。你还把我当瓷瓶般护着。” 裴珩搀扶她上了台阶,搂着她道: “我愿意护着你一辈子。” 将军府内上下打扫一新,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苏璃轻声道: “终于回家了。” …… 楠舍。 秦氏拉着苏璃的手,道不尽的离愁别绪。 南边的事情,苏璃挑挑拣拣的说了,当然还是一样的报喜不报忧。说到欢哥儿的事情,就说还没找到。 主要是欢哥儿的身份比较敏感,他又和大理的明敏公主在一起,苏璃怕被有心人胡乱编排。 对外就一致说,当时遭了山匪后,欢哥儿就一直下落不明。 秦氏免不了又落了不少泪。 这个外孙钟灵毓秀、文武双全,她是真心喜欢的。 “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秦氏如此安慰道。 好在,苏璃又给她添了一个嫡亲的外孙,同样的聪明伶俐讨人欢喜,她也就很快把烦恼抛诸脑后了。 说起永安侯府的事情,她轻叹一声: “你们走后,一切都还好。娘帮着料理了一些镇北侯府的事情。原指望着,这趟喆儿和慈儿回来,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可没想到……哎,璃儿啊,娘是真后悔啊,当初没有听你的话,草草的求着慈儿给喆儿冲喜,没想到,他们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前不久,娘刚帮喆儿去送了和离书。” 苏璃安慰道: “娘,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埋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想,他们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娘就不要担心了。倒是许菁,娘,您真的得提防着她一些,当初就是她怂恿您给阿喆冲喜,她就没安什么好心。后来阿慈嫁到侯府后,许菁明里暗里也都没给她好脸色。” 秦氏表情恹恹的,尴尬地擦了擦眼角,说起许菁又道: “我知道你们从小就不对付,可是菁儿那么小便没了娘,也是怪可怜的。再说,菁儿最近也不大好。” “她又怎么了?” 秦氏把许菁说见鬼一事说了,道: “这一个月,她病情反复,人都瘦了一大圈。大夫看了不少,可一副一副的药下去,非但不见好,人还糊涂了。总说她院子里有鬼,一会儿说看见两个白影子站在院子里对她喊头痛,一会儿又说有人在院子里砸石头,一下一下就跟西瓜被砸开了瓤的声音……实在是吓人!” 这一个月,许菁日夜被折磨,不消是来日就形销骨立,连带着秦氏也被她折腾得叫苦不迭。 苏璃听了,冷笑道: “娘,她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如此这般害怕。” 秦氏不以为然,“她会做什么亏心事。” 可话说完,又想起了那个狠绝的耳光,一时间有些愣愣地出神。 “娘,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您总归小心着点儿就是了。” 原书中,许菁害得永安侯府那般下场,她一直都在心中提防着。可毕竟,眼下许菁确实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侯府的事情,自己总不能直接对她下手吧。 许菁院里闹鬼? 她可不信这世上有鬼。 定是许菁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这样戏弄报复。 只要来人不是针对永安侯府就好! 秦氏点头应下道:“我知道了。” 但苏璃知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秦氏这样应下不过是应付自己罢了。 许菁一贯的讨好迷惑秦氏,秦氏对她又有愧意,要她真正认清许菁的脸孔还真是难。 当天下午,宋慈来了。 “阿姐!” 宋慈一身干练的武将打扮,长发高高束起。骤然一见,苏璃便想起了当初在流晶河与她的初见。 同样的英姿飒爽! 只是,当时她一身最爱的红色,还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如今却是一身低沉的素色,脸上不苟言笑,成熟稳重了许多。 第329章 过继还是招赘 第329章 过继还是招赘 “阿慈!让阿姐好好看看。” 苏璃拉着她的手,看了一圈,眼泪就涌了上来。一想到她独自一人北上,面对那样的困境,不由得还是替她心疼心酸。 “阿姐,我都好好的。” 宋慈一挥手,身后的婢女捧着礼物上前, “这是我给小乐乐的礼物。” 苏璃让人接过,抱着裴乐同宋慈打招呼: “小乐乐,这是宋姨母,叫姨母好。” 她很贴心的让裴乐叫宋慈姨母,没有叫舅母,宋慈很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阿姐,你怪我么?” 苏璃笑道: “我怎么会怪你呢?当初我藏起和离书,原是想着你和阿喆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清楚彼此的关系。不过,既然你已经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阿姐都支持你!” 在她心里,阿喆是弟弟,宋慈又何尝不是妹妹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一样疼的。 再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完全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多说无益。 “阿姐。” 宋慈眼中雾气蒙蒙。 来之前,她还怕苏璃会责备她不识好歹,毕竟,这一个月来,对她指指点点的人比比皆是。 放眼盛京城,哪有世家官宦人家的妇人和离回家的? 她不但和离了,还独自开府,在盛京人眼中,简直离经叛道! 果然,只有苏璃能懂她。 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犹如洪水决堤,她趴在苏璃的身上呜呜的哭起来。 许久,她才止住了哭泣,擦干了眼泪道: “让阿姐见笑了。” “傻姑娘!”苏璃笑着替她擦了擦眼泪,“好了,以后想哭的时候就来阿姐这里。在外头可不能哭了,你可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莫失了威望!” “噗嗤!”宋慈破涕为笑。 “阿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苏璃问道。 宋慈道:“阿姐,日前我入宫见驾。皇上念在我父亲一生为国,允了我保留镇北侯爵位。只是,我是女子,不能袭爵。皇上给我三年时间,要么从宋家旁支过继一个记在我已故大哥的名下,要么……要么由我招赘婿,日后生下孩子袭爵。” “那你倾向哪一个?” “我……我还没想好。” 为了此事,宋慈也是心力憔瘁。 她原本是想在旁支过继一个的,可挑了许久也没有一个能入眼的。宋家旁支还为了这件事情大打出手,闹翻了脸。 至于招赘婿,她目前还过不去心里那个坎,总觉得对不起苏喆。 “阿慈,皇上给了三年的时间,你可慢慢考虑。” “嗯。” 姐妹两个又说起九公主李薇。 “我回来后,去看望过小九。可公主府外戒备森严,没有皇上的口谕谁都不让进。” “可有去问过长公主?” “去了。长公主殿下说可能跟我父亲的事情有关。那天,皇上前脚给我父亲平了反,后脚谢老国公、廖知义和小九紧跟着就出事了。只是,此事没有证据,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 苏璃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九公主救出来。” 姐妹两个许久未见,凑在一起又不知说了多少体己话,期间逗弄逗弄孩子。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宋慈才起身告辞。 骤然起身,宋慈竟头晕了一下。 “怎么了?” 苏璃赶紧叫人搀扶着。 “没事。”宋慈靠在她身上缓了缓,“许是这段时间操持府中的事情有些累着了。” 这一个多月,她办了镇北侯的身后事,府里迎来送往的很是忙碌。从前她从未在这些琐事上费过心,如今才知道要当好一个家有多累。 送着宋慈出门,苏璃不放心又叮嘱道: “府上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的时候,记得叫人来问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别一个人扛着。还有,头晕不是小事,回去叫个大夫给你瞧瞧。” “好,知道了阿姐。” 牵过座骑,宋慈翻身上马。 回到侯府,宋慈想起近期自己身体确实出现了一些异常,便让人请来大夫。 大夫把完脉,大喜道: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什么?你没看错?” 宋慈一把拎住了大夫的衣领子。 大夫惊慌失措,“夫人,我、我怎么可能会把错脉呢?我行医十几年,最擅妇科千金了……” 还没等宋慈反应过来,一旁的丫鬟嬷嬷们已经兴奋地叫唤起来了。 “太好了,小姐,您有身孕了。咱们镇北侯府有后了!” 这一年颠沛流离、行军打仗,宋慈的月事一向就不准,所以这次癸水没来她也一直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 一次就中了! “下去领赏吧。记得不准对任何人提起!”宋慈挥挥手。 大夫给深闺宅院的妇人看惯了病,知道要管住自己的嘴,当下连连点头: “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送走大夫,宋慈轻轻抚摸着肚子,“孩子,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你可真是会挑时候。” 贴身嬷嬷乐得跟什么似的, “老侯爷在天有灵,保佑小姐一举得男。小姐,怀了身孕以后就不能骑马耍剑了,还有这身软甲也得换换了,换一些软和的衣裳鞋袜。房间里,这些刀枪剑戟也都收起来,免得磕着碰着。对了,还有日常的吃食,也要好生注意了。” “一切都听嬷嬷的。” 宋慈怀孕的事情被暂时瞒了下来。这边苏喆还在苏璃这里闷闷不乐。 “好了,别跟个闷葫芦似的了,阿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呢!” 苏璃轻轻瞪了弟弟一眼。 “什么事情?” “家里闹鬼的事情听说了么?” 苏喆点点头,“刚到家就听底下的人说了。许菁院里大夫进进出出的,那药味飘出十里地。哼,要我说,她大概率是自作孽不可活!定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才心虚成这样。” 苏璃笑笑,弟弟和自己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只不过,这鬼闹得永安侯府不得安宁,终究还是得搞明白怎么回事。 “这鬼要是单纯冲着许菁去的,也就罢了。可若是冲着侯府来的,咱们就得注意着点儿。” “知道了,阿姐,我会暗中盯着的。” 第330章 进宫见驾 第330章 进宫见驾 在家里休整了一日,次日一早,全家收拾整理好,整整齐齐的进宫去见景德帝。 前一日,景德帝还特地叫人来传话,说是许久不见卢时沅,甚是想念,让裴珩把她也一并带上。 景德帝要见卢时沅,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可苏璃却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前一夜,她便叫来卢姨娘和卢昶。 “卢姨娘,明天进宫,你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卢姨娘一脸麻木,看了一眼弟弟。 弟弟在苏璃手上,她根本就不敢说什么做什么。 更何况,她还有一重靖王暗线的身份。 这一层身份如今随着靖王的死,就如同吊在她脖子上的麻绳一样,随时都扼得她透不过气来。 见卢姨娘不说话,苏璃轻轻一笑, “卢姨娘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我说过,只要你管住自己的嘴,你和你弟弟在裴府的日子便会顺顺遂遂,我也能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可若是你不知好歹,在皇上面前乱说乱话,我保证我们死之前一定让你和你弟弟先走一步。” 卢姨娘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放心,妾知道该怎么选了。皇上面前,妾一定不会乱说的。” 当裴珩带着娇妻美妾,奶娘抱着裴乐,牵着裴喜,一家子出现在皇宫里的时候,简直羡煞旁人。 这一家子,男的骨相凌厉分明,鼻梁高挺,一张脸又冷又欲叫人看得欲罢不能!孑然而立,皎皎如明月。 女的肌肤胜雪,樱唇琼鼻,人比花娇,面若芙蓉。生了孩子后,更添了一份成熟的风韵。 “裴夫人!” 江妃端详着苏璃,啧啧感叹,“都说生产最是搓磨咱们女人了,可看你的样子简直比生产之前还要美上几分,真是羡煞旁人啊。” 今日景德帝召见裴珩一家,江妃、长公主都来了。一时间,围在苏璃身边说不完的体己话。 长公主热情道:“快把裴乐抱过来让本宫瞧瞧。” 奶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呀,好可爱啊。白白净净的,一看就知道长大了同他父亲一样是个帅哥。” 长公主眼睛里都要润出水来了,摸摸裴乐娇嫩细腻的小胖脸,由衷地夸赞。 江妃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 “长公主这么喜欢孩子,就赶紧把婚事给办了,然后正经生一个,也好让本宫乐呵乐呵。” “婚事?”苏璃闻言视线对上长公主。 她离京这么久,这是错过了什么? 长公主一点儿都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笑道: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回去就同延清商量一下。” 沈延清? 苏璃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长公主笑着冲她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改天同你细说。今日,我们的小乐乐才是主角呢,是不是啊?乐乐?” 苏璃赶紧道喜。 自从驸马死后,长公主孑然一身已经好几年了,如今终于又有好消息了,对方还是沈延清沈大人。 苏璃虽然惊讶,但真是由衷替他们高兴。 “娘娘,皇上派人来传卢姨娘,说是想喝她泡的茶了。” 外头宫女来报。 江妃看了一眼苏璃,见她微微点头,便道: “知道了。” 见卢姨娘跟着宫女走了,苏璃冲着江妃一笑: “娘娘放心。” 江妃道:“你办事,本宫一向是放心的。” 又问起欢哥儿。 “娘娘放心,欢哥儿眼下很好。只是为了他的安全,暂时不能透露他的行踪。” 纵使是江妃和长公主,苏璃也还是选择没有把欢哥儿的事情如实相告。 江妃倒也不追问,只点头道: “平安就好。” 再说御书房这边,景德帝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裴珩,皮笑肉不笑道: “到底是武将啊,身体底子就是好。完全看不出又大病了一场躺了好几个月的样子。” 裴珩拱手道: “皇上,臣这次能醒过来,还是多亏了夫人细心照顾,卢姨娘日夜不离贴身伺候,还有费老这位神医坐镇。” “你那个夫人确实不错。这回又给你生了个儿子,裴珩,你好福气啊!” 景德帝讪讪笑着。 “阿璃确实深得我心。”裴珩毫不吝啬对妻子的夸赞。在他的心里,阿璃是他的唯一,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一旁的康王绿着一张脸,心里酸溜溜的。 “皇上,请喝茶。” 卢姨娘端着茶进来。 景德帝一看,眉眼都舒展开来,朝着卢姨娘招招手示意她上前来。 “时沅来得正好。朕好久都没喝到你泡的茶了。” 卢姨娘恭敬地奉上茶汤, “奴婢还能有机会伺候皇上喝茶,是奴婢的福气。” 景德帝盯着她,问道: “时沅,你在江南的时候可有好好伺候裴将军?” 卢姨娘忙道: “回皇上的话,将军生病在床,夫人又有身孕,奴婢日夜贴身伺候将军,没有一刻敢怠慢。” “哦?” 景德帝眼睛眯了眯,显然有些意外。 卢姨娘又道:“那日在船上,奴婢亲眼看到歹人伤了将军。好在将军命大,神医妙手回春,不然奴婢真不知道要如何了。” “那群歹人确实可恶。津口港那些尸位素餐的糊涂官朕也已经严惩,帮你出了这口恶气了。” 景德帝见卢姨娘神色自若,不似有隐瞒,只得找了个话题。 “多谢皇上。”裴珩道。 这时,康王突然出声, “将军生病的这段时间,北境可是出了一件奇事。” “哦?什么奇事?” “将军竟不知吗?北境军营中出了一位神人,此人能文能武、谋略非凡、屡建奇功。北征军中人人都说这人是裴珩第二。” “竟有这样的奇人?殿下说得臣都想见见了。”裴珩面不改色,微笑道。 “是吗?就是不知七弟有没有请到这位奇人?”康王阴沉沉的看向一旁的肃王。 景德帝也阴测测的看着裴珩和肃王。 他倒要看看,他们上哪儿变出一个苏衍之来? 肃王出列一步,“父皇,苏先生一路上一刻都不敢耽搁,已在今晨进城,此刻正在宫门外侯着。” “什么?” 康王闻言一愣,眼神就往景德帝看去。 “既然来了,就宣吧。” 景德帝沉着脸一挥手。 殿外一人青衫飘逸,手握一柄扇子施施然走进来。远看挺拔如青松翠柏,举手投足之间同裴珩确实有几分相似。 可待走近了细看,容貌虽也俊朗非凡,但同裴珩还是完全不同的。 “草民苏衍之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31章 以假乱真 第331章 以假乱真 苏衍之施施然下跪,看得景德帝眉心紧锁,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还是顺大监轻声提醒才反应过来,道: “你就是苏衍之?” “草民正是。” 景德帝道: “听说你能呼风唤雨?渭河一战时,你在河边一顿做法,风向就变了?” 苏衍之闻言身子趴得更低了一些, “回皇上,草民不欺瞒皇上,草民不会呼风唤雨。” “不会??” 康王上前一步,冷言道: “那北征军中可是将你传得神乎其神,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你竟敢说你不会?” “殿下,草民确实不会呼风唤雨。” 苏衍之转向康王, “草民不过是因为有风湿,每到东风起雨季到来之前,膝盖关节就会隐隐作痛。这么多年,屡试不爽。草民早已将实情告诉过肃王殿下,只是军中人多口杂,不明所以,以讹传讹,这才说草民会呼风唤雨。” 他说完,又冲着景德帝磕头,沉声道: “草民听肃王殿下说,皇上听了那些不智的谣言,将草民传得天花乱醉,草民自知犯下大错,今日面见皇上自然不敢再欺瞒。” 竟是风湿? 景德帝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那白衣渡江呢?” 那一战,苏衍之带着一支奇兵强渡渭河,直插敌军后翼,和肃王前后夹击打得敌人落荒而逃。 这总不能有假吧! 苏衍之一笑,得意道:“那倒不假。草民确实奉了肃王殿下的命令,前去督战。只不过,一个浪打来,草民没站稳栽进了渭河里险些淹死。等草民好不容易赶到对岸,奇兵早已偷袭了敌军大营,草民正好赶上收尾,白捡了些便宜。” 说着说着,他似想起当日的凶险,面上露出惶惶之色来。 “皇上,您是没见那急弯险滩,光是站在河边听着那河水咆哮的声音,草民就头晕目眩,难受得紧!” 景德帝见他那副胆小的模样,眉头紧锁心中十分不悦。 “那、那些大炮、火枪呢?难道不是你帮着造出来的?” 康王急着逼问。 苏衍之怪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殿下,我倒是想造出这些大炮、火枪来的,可真不是我想出来的。只是有一天在渭河边的山洞里偶然所得。我都没看懂是什么,倒是肃王殿下之前见过类似的火铳,猜测这是火铳的更新迭代。” “皇上,不是草民吹牛,草民真是有些好运在身上的,从小到大总能走些莫名其妙的狗屎运,皇上,草民愿把这些好运还有这大炮、火枪的图纸,统统全都献给皇上,献给大启。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苏衍之的投诚,景德帝的心沉到了底。 康王更是气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苏衍之居然是个神棍?怎么可能? 肃王上前一步,道: “父皇,儿臣早就说过,这位苏先生不过是儿臣帐下一位普通的幕僚而已,他几斤几两有些什么真实水平儿臣心中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当初北征军士气低落,儿臣想着有这么一位所谓的高人在军中能鼓舞士气,于是便对军中留言置之不理。只是没想到,流言竟越传越邪乎,还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 “造成这些误会,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 好半晌,景德帝才呵呵干笑几声。 “行了,竟是乌龙一场。朕就说,裴珩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又出一个呢?朕求贤若渴,总是盼着我大启人才辈出。” 肃王道: “父皇,此次北征,我大启儿郎英勇奋战,确实涌现出不少领兵打仗的好苗子。比如那镇北侯府的宋慈宋千户,虽是女子,却熟读兵法,作战十分勇猛,军中人人叹服。又比如林家四郎林晚傅、永安侯家的苏喆,个个都是后起之秀。” 裴珩作揖恭贺道:“皇上,看到我大启人才济济,臣心甚慰。军中后继有人,臣也可以安心在家欢度天伦了。如今皇上又得了大炮、火枪这样的神兵利器,我大启将固若金汤、千秋万代!” 景德帝打了个哈哈,挥挥手,道: “说得好!” “父皇!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康王追着景德帝,却被景德帝打断。 “行了,朕乏了,都退下吧。裴珩啊,今日难得进宫一趟,走,随朕去江妃那里用午膳。” 又扭头对顺大监道: “小顺子,你亲自送苏先生回营去。” “是!” 景德帝带着裴珩、肃王、卢姨娘走了,顺大监走到苏衍之身旁,一甩拂尘道: “苏先生,皇上非但没有怪你,还对你格外看重,你确实有些好福气在身上呢。走吧,咱家亲自送你回大营。” 苏衍之忙作揖, “那就有劳公公了。” 出了宫上了马车,顺大监便状似无意的聊起苏衍之的家事,苏衍之应答如流,没有丝毫破绽。 等到了军营,苏衍之才一下马车,一众军士便惊愕地打着招呼: “咦?苏先生,您不是留在北境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是刚到,刚到。” 一路上,从大营门口一直到校场,再送到营帐门口,遇到的军士全都热情地同他打招呼,苏衍之一一挥手打招呼。 站在营帐门口,苏衍之拱手请顺大监: “大监一路辛苦,不如入帐内喝杯茶歇歇脚?” 顺大监一笑, “不了,皇上身边离不开咱家,苏先生,就此别过。” 说着这才转身离开。 营帐中,苏衍之笑盈盈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的后背早已湿了一大片,冷冰冰的黏在背上。 “哗啦”一声林晚傅掀开帘子走进来。 “走路没声音的吗?吓死个人啊!” “苏衍之”见进来的林晚傅,拍拍吓得噗噗直跳的胸口。 林晚傅转着圈看他,啧啧称奇: “别说,穿上先生的衣服,拿了先生的扇子,还真和先生十分相似。小黄,夫人上哪儿找的你这么个妙人?” 眼前的“苏衍之”正是黄亦文。 黄亦文本就是一副翩翩书生的气质,和苏衍之的气质十分相似。加之他穿上苏衍之的行头,就更加像了。 北征军中都是大老粗,远远看见如此装扮的除了苏衍之再无其他人,更别说黄亦文确实和苏衍之很像。 “皇上实在是阴险,表面让他的亲信送我回来,一路上却是旁敲侧击,祖宗八代都被查完了。进了大营,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盯着营中将士们的言行举动。” 黄亦文狂灌了一壶水。 今日他可是提着脑袋演得这出,吓死了。 “黄老弟,哦,不,从今往后你就是苏先生了。苏先生,厉害!” 林晚傅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第332章 北邙来使 第332章 北邙来使 江妃宫里,顺大监俯在景德帝耳边如此这般的将他这一路、以及军中的所见所闻都说了。 景德帝点点头,心中想着难道真是自己疑神疑鬼,错怪了裴珩了? 这两年连番变故,他确实也有些草木皆兵了。 眼前,裴珩娇妻美妾在旁,怀里还抱着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怎么都不像是有异心的样子。 况且,现在得了大炮和火枪的图纸,大启如虎添翼,强悍如北邙也被打得趴下,更别提周边的邻国了。纵使裴珩有什么异心,他也不怕了。 想到这些,景德帝这才露出些许笑意。 他一挥手,朗声道: “裴卿,大病一场看你都瘦了。多吃些菜,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吃这道炙肉,小顺子拿过去给他。” 顺大监亲自给裴珩布菜。 裴珩忙起身谢过, “谢皇上。” 景德帝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来,裴卿回京,又喜得麟儿,可喜可贺,大家一起喝一杯。” 桌下,裴珩轻轻捏了一下苏璃的手。 看景德帝这样子,应该是黄亦文没有露馅儿,一切都如计划进行。 苏璃回握了裴珩一下,冲着他甜甜一笑。 在看到黄亦文的那一刻,惊叹于黄亦文的气质和模样同苏衍之相似之余,当时苏璃便起了这样的心思。 苏衍之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早晚有一天会被景德帝怀疑。 好在,她早有准备。 在北归的途中,她便让人带着黄亦文改道北上,算准了时间再折转回京。 之前在泉州的时候,就听裴珩说了北征途中所有的细节,苏璃和裴珩帮着他一起排演了许多种可能,这才在御前对答如流。 黄亦文天赋异禀,口才了得,难得的是心理承受能力也很强。 从今往后,他就是苏衍之。 他自己倒是十分的期待。 对他来说,反正黄亦文也不是他,做黄亦文还是做苏衍之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重要的,还是肃王把火炮的图纸献给了皇上。 火炮虽好,但捏在手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若不献给景德帝,难免被他怀疑心怀不轨。 何况,那图纸画的极其复杂,她还全都用英文做的标注,一般人根本看不懂。制造大炮、火枪的工匠、核心冶炼技术全都捏在肃王手中,景德帝就算得了图纸也只是个摆设。 一桩生死大事暂时平安度过,夫妻两个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得了神兵利器,景德帝心情大好。 “北境大捷,北邙臣服。本月二十八,北邙使团就要来盛京称臣纳贡,届时恰逢朕的生辰,朕打算好好办一场盛典,让北邙那些蛮人好好瞧瞧,什么叫泱泱大国风范。” 席间众人忙道:“皇上圣明。” …… 康王府。 康王在砸了无数杯盏花瓶后,终于跌坐在了榻上。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他想着这一把能把裴珩摁死,顺带着治老七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到时候,他不光得了阿璃,还能打压了老七,简直一举两得。 可天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了一个蠢兮兮的苏衍之蒙混过关。 崔相见他发完火了,道: “殿下,你以为皇上真的信他们这番话?不过是看在大炮和火枪的份上罢了。” 说起这件事情,康王就更气了。 “四哥得了个柳絮,造出了火铳。如今这七弟又得了苏衍之,不但造出了火枪还造出了大炮。崔相,本王还拿什么同他抗衡!” 崔相道: “殿下稍安勿躁。这次北邙来使,咱们大有文章可做。” “你是说?”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换了个眼神。 “殿下,咱们只要把图纸在宫中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北邙人势必会有动作。到时候,咱们请君入瓮,再趁着宫中混乱来个祸水东引,嫁祸给北邙人。” “殿下,肃王在军中颇有威望又如何?只要皇上在传位的圣旨上写上殿下您的名字,量他和满朝文武也都没有办法!” 崔相阴恻恻道。 康王略一沉吟,笑道: “父皇垂垂老矣,是该退位让贤了。刚好,北邙人能替本王顶了这口黑锅。崔相,你把消息放给北邙使团,本王这就进宫同母妃说,时候到了。” …… 北邙使团。 拓跋娆混在使团里,看着遥遥在望的盛京城,狠狠地咬了一下唇。 “裴珩!本公主接二连三败在你手中,你害得本公主在朝中失了威望,还被皇兄夺了兵权,这笔账本公主要和你好好算算。本公主不杀了你,难解心头之恨!” 见拓跋娆趴在马车上露头,使臣匆匆过来,道: “公主,还有半日就进城了。您在马车上藏好了可千万别出来。” “怎么?本公主就这么见不得光?” 拓跋娆恶狠狠道。 使臣忙道不敢,“公主,您这次是偷偷南下的,使团名单里没有您的名字。况且,您…… ” 况且,拓跋娆带兵攻打南启,屠戮北境千里,在南启境内简直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若是被人知道她还敢来南启都城,只怕南启的百姓会涌上街头,用石头把她当街砸死! 不过这话使臣不敢说。 他恹恹的收了声。 “哼!你们这些主和派,全是软骨头。本公主在前方苦战,你们就在背后拖本公主的后腿!就是你这软骨头,南启才这么嚣张!” 话虽这么说,可拓跋娆还是乖乖地缩了回去。 使团入住驿馆。 当天晚上,拓跋娆的房间里就被人射进了一支冷箭,箭上绑着一张纸条。 “公主,有人送来消息,说大炮和火枪的图纸都藏在景德帝的寝宫里。” “好!” 拓跋娆一拍大腿。 这大炮和火枪威力非凡,她亲眼见识了一炮将城墙轰出一个大洞。如今,这威力逆天的大炮就齐刷刷的排在边境线上,炮口对着北邙,朝中从皇兄到百官,全都吓得屁滚尿流。 她这趟若是能得了火炮和火枪的图纸带回去,岂不是能将功补过? 一旦北邙也有大炮,她何惧南启! “这图纸本公主一定要拿到手!” 第333章 苏喆捉鬼 第333章苏喆捉鬼 永安侯府里。 苏喆听了阿姐的话,日夜暗中盯着许菁院里。 这夜林晚傅刚跳上墙头,就被苏喆一把抓住了脚踝拽下来按在了地上。 “好哇!果然是人假扮的!说,到底有何居心!” 苏喆扬起一拳头朝着林晚傅的脸上就要招呼过来。 “别打!别打!” 林晚傅一撩满头乱发,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轻声喊, “苏兄,我!是我啊!” “???” 月色下,苏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林晚傅,他一脸诧异道: “林兄?居然是你!” “四哥!四哥!快拉我一把啊!”林晚棠吃力的趴在墙头,探出一张满是血迹的脸,等看清院内的情景,吓得挂在林墙头上。 见是林家两兄妹,苏喆大吃一惊。 扶着林晚傅起来,苏喆问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林家兄妹两人对视一眼,林晚傅将许菁挑唆妹妹离家出走,半道上买凶杀人的事情一一相告。 林晚傅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苏兄,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替你表姐出气只管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妹妹!” 林晚棠更是冷冷道: “苏喆,今日被你抓了个正着,是我们兄妹两个点背。但是许菁作恶多端,害死我的婢女晴霜,我流落北境,都是她作孽。实话告诉你好了,这次回来,我就没打算放过她!这次不成,下回我还会对付她的。” 苏喆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衣摆上沾的土,道: “她是她,我是我。林兄,林小姐,你们只管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苏喆绝不拦着。” 听他这样讲,林家兄妹倒是意外。 “你和许菁?” “我和她从小就不对付。我最看不惯她人前装柔弱,实则一副狠毒心肠。可惜,我母亲被她迷惑,全然蒙在鼓里。许菁对林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偏帮她的。你们放心,今夜我没出现在这里,也没见过你们。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自便。” 证实了来人只是针对许菁,对永安侯府没有敌意,苏喆转身拂袖而去。 “他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林晚傅同苏喆在军中相处多日,两人早已处成了兄弟。苏喆为人磊落、作战勇猛,林晚傅很是敬重。 “小五,咱们今晚还行动吗?” “算了!走吧。” 林晚棠摇摇头,被这么一打岔,今夜的好兴致都没了,影响发挥。 兄妹两个原路翻墙返回。 月色幽幽,廊下转角处许菁慢慢转出身来。今日白天睡多了,她辗转难眠。见月色皎洁,索性起来。 偏巧就被她撞见了这一幕。 “原来如此,你竟没死。” 许菁苍白虚弱的脸上划过一丝释然和狠毒。她早该想到的,这世上哪里来的鬼?不过是她心绪不宁被人钻了空子罢了! “林晚棠,你害我致此,这笔帐我可要好好同你算清楚。” …… “怎么样了?可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日苏璃带着小乐乐回娘家,抽了个空私下问苏喆。 “阿姐,事情是这样的……” 苏喆将前因后果一一告诉苏璃。 听完,苏璃不禁唏嘘。 “没想到,竟是这样。她一心攀龙附凤,眼见林家小姐挡在她前面,断了她成为肃王妃的希望,她竟下此毒手。” “是啊!等过了年,她就二十了!这些年,她为了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挑挑拣拣退了多少亲事。眼下有机会成为肃王妃,她还不削尖了脑袋往上凑!阿姐,我看不如直接把这件事情告诉肃王殿下,让他心里有些数。” 苏璃一笑,“放心,林家小姐不会放过她的。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帮她一把。” 苏璃虽然知道原书中许菁的所作所为,可那些都是许菁成为了肃王后宫之后的事情了。 秦氏对许菁有亏欠处处护着,她在没有做任何坏事之前,苏璃还真没理由收拾她。 “对了,阿姐,我要调到禁军去任中郎将了。” 禁军里,一般都是朝中勋贵之子。苏喆是永安侯府世子,本就可以去禁军任职,不过只能当个小卒。这次北征,他立下不少功劳,是以一进禁军的队伍就得了个不小的官。 “怎么?是怕在大营里见到阿慈?” 苏璃一语道破。 苏喆挠挠头,“这是其一,只怕是阿慈她也不想见到我。另外,当然还有其他原因的。” 苏璃点点头。 其他的原因不用苏喆说,她也明白。 只怕裴珩和肃王已经开始排兵布阵,为将来在做打算了。 “随王伴驾,你自己要小心些。” “知道了。” 兄妹俩这边说着私房话。 房外就听下人通传许菁来了。 秦氏抱着小乐乐,脸上还挂着笑容,见许菁拖着病体出来,忙连声嗔怪道: “哎哟,菁儿啊,你身子还病着,怎么不躺着?今日天凉,出来做什么?还穿得这般单薄,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让贴身嬷嬷赶紧上前搀扶着,又叫人拿了件披风来给她披上。 许菁本就看着柔若无骨,这一病就更是弱柳扶风,看着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很有一股子病西施的气质。 她幽幽的在苏喆身上扫过,视线落在了苏璃身上。 明明刚生完孩子,苏璃却肌肤似雪,全身上下更是珠光宝气,像是在发着光一般。秦氏怀中的孩子,更是白白胖胖,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身体健康、聪明伶俐。 这一切看得许菁心中发酸发胀,紧握的双手指甲都抠破了手心。 想到日后自己嫁入肃王府成为肃王妃,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 好不容易忍下不甘,她幽幽笑道: “姨母,今日妹妹带着孩子回来,我怎么还能躺着呢?我这个做姨母的,本该来见见的。况且,我今日觉得好多了。” 秦氏见她虽虚弱,精神却确实好了许多,不似前段时间迷迷糊糊宛若梦中,当下笑道: “你好了便好。阿璃带着乐乐回来,今日咱们正好全家团聚,一起乐呵乐呵。” 转头对苏璃道: “你爹一直盼着你回来。知道你今日要回府,他特地叮嘱了要留你吃晚饭。他今日早一些下值回来。” 又不无遗憾地看了苏喆一眼。 这样的好日子,若是宋慈也在,那就十全十美了。 当天,苏璃拜见了父亲,又带着乐乐在娘家用了晚膳,这才回府去。 北境停战,盛京城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纵使已是黄昏,长街上仍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街边商户客人进进出出,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欣欣向荣。 裴府的马车在街上慢慢走着,却不知早就被人暗中盯上了。 街边的酒楼里,拓跋娆一副南启女子装扮,站在窗口冷冷地看着苏璃的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里,一个美貌的妇人面若芙蓉,笑盈盈的指着马车外的热闹景象,正同怀中的一个小婴儿不知在说什么。 母慈子爱的模样,看得拓跋娆眼睛疼。 “那就是裴珩的夫人?” 拓跋娆冷冷道。 身边一个汉子点头,“是的,公主。就是她。她怀里的就是裴珩的亲生儿子。” 拓跋娆眼中狠决之色划过,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袖箭。 “裴珩,本公主送你个见面礼。” 第334章 长街惊魂 第334章 长街惊魂 “乐乐,看,这是拨浪鼓。咚咚咚咚!” 苏璃接过颂枝从街边买的波浪鼓,放在裴乐眼前轻轻一摇,波浪鼓清脆的响声逗得裴乐咯咯咯咯笑起来,挥舞着小手就要来抓。 马车外,颂枝笑道: “夫人,小公子很喜欢呢!” 一旁的颂桃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兴奋喊道:“夫人,那边还有好多小玩意儿,奴婢去看看。” 许久没回盛京,主仆几人乍见这京城繁华,也是玩心大起,一路上买买买。 “去吧。” 苏璃话音刚落,就听喧杂的闹市上空,一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她抬头一看,只见对面酒楼一支箭直冲她射来。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扭身一把抱住裴乐,将他紧紧护在自己身下。 随即就听叮的一声金玉撞击声响,那箭被什么东西撞到,斜斜的钉在了马车壁上。 “阿姐!” 身后宋慈的声音响起。 裴家随行护院也纷纷反应过来,在马车厢外,将苏璃和小公子团团围了起来! “有刺客!” 话音刚响起,对面又噗的一箭,只是这一箭没有射人,而是直接射向前面的马。 马屁股被箭射中,吃痛之下惊得尖叫一声,扬起马蹄就朝着长街直冲出去。 街上的行人纷纷吓得四处逃窜。 马车横冲直撞,车内苏璃被颠簸得东倒西歪,纵使身体被撞的生疼,她丝毫不敢松开手。只咬紧牙关,把裴乐护在怀中。 裴家护院紧跟其后,就见宋慈一脚几个箭步飞身而上,一脚蹬在街边的案桌上,朝着马车跃了过去。 “驾!” 惊险万分,宋慈飞身跃上马背,抓紧马缰绳一路狂奔。 “阿姐,莫慌!我一定能救下你们的。” 可纵使宋慈死死控制着马,那马屁股受伤已经发了狂,只管横冲直撞地一路往前狂奔就是停不下来。 “阿慈,小心!” 苏璃一手攀住马车,一手抱着裴乐,看着长街两边的商户飞速往后退去,街上的百姓吓得东倒西歪、惊声尖叫。 “阿姐,坐好!” 宋慈夹紧马腹,死死拉紧缰绳,一刻也不敢大意。 “马惊了!” 不知跑出了多远,突然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人一马飞驰而来,马上人噌的抽出长刀,在经过宋慈身边的时候,反手一刀插进了马脖子里。 策马擦身而过时,苏璃看清了。 “裴珩!” 裴珩奔出一小段,马上掉转马头追了上来,和马车并驾齐驱,他飞身跳了过来,钻进马车里一把将苏璃和裴乐抱进了怀里。 几乎同时,外头传来惊马最后一声嘶鸣声,随即轰的一声血尽倒地。 宋慈翻身在地上一个打滚,站了起来。 马车紧跟着倾翻,翻倒的一刻,裴珩抱着苏璃和裴乐从马车里飞身而出,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场长街惊魂,终于有惊无险。 长街上,一片狼藉。 马血撒了一地,惨不忍睹! “阿璃!” 裴珩抱着苏璃连声呼唤,因为害怕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今日一忙完就往永安侯府方向走,准备去接她们母子回家。 若是他再晚来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声音都颤抖了。 苏璃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此刻头晕目眩的。她赶紧查看怀中的裴乐,见他好端端的,还抱着拳头在吃手,这才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险些瘫在裴珩怀里。 “没事。我没事。” “将军!” 裴家护院追了上来,纷纷自责地跪在地上请罪, “将军,属下等护卫不利,还请将军责罚!” 裴珩眉心一皱,厉声道: “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去查!是何人要刺杀夫人和公子。” “是!” 裴家护院分出几人,回身朝着酒楼跑去。 “阿慈!” 苏璃赶紧招招手,让宋慈过来。她抓住宋慈的手,上下左右仔细看了, “可有哪里受伤?” 宋慈满不在乎的一笑,道: “阿姐放心。我皮实着呢!” 说着抱拳和裴珩打招呼,两人点头示意。 这时候,宋慈身边的丫鬟和嬷嬷才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嬷嬷抓着宋慈就哭: “小姐,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顾的就冲上来,你这身子怎么经得起折腾……唔!” 嬷嬷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宋慈一把捂住了嘴。 苏璃听出话里有话,追问道: “怎么了?你身子怎么了?” “无事!我好着呢!就是在北境的时候受了些伤,不过都已经好了。嬷嬷就是瞎操心罢了!” 苏璃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嗔道: “有旧伤确实应该好好养着,千万别马虎了。” 宋慈笑道: “好,都听阿姐的。将军,这里危险,我看那人就是冲着阿姐来的,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带阿姐和裴乐回去吧。” “那你呢?”苏璃不放心。 “我和嬷嬷出来……买点东西。阿姐,别担心,走吧。” 裴珩扶着苏璃, “走吧。宋慈可是女将军,没事的。” 裴珩抱着苏璃上了马走了。 见苏璃一走,嬷嬷就忍不住了。 “小姐,有什么不能说的!裴夫人一定会支持你的。” “我知道。” 苏璃一向都是最开明的,就算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也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可苏璃若是知道了,难保苏喆不知道。 她不想横生枝节。 “嬷嬷别说了。天色不早了,赶紧走吧。” 今日,她去了城外护国寺后山。 廖知义的墓地就在那里。 她是专门去祭拜廖知义的。 镇北侯的案子,若是没有廖知义想要平反也没那么容易。她镇北侯府欠廖知义一条命! 才回城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宋慈抬脚往马车方向走回去,可才走了几步就感到一阵腹痛。 几步路的功夫,额头就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嬷嬷,疼!” 见宋慈这副模样,嬷嬷狠狠一跺脚,恨铁不成钢怒道: “这、这怕是动了胎气了!真是作孽啊!走,快走,去医馆!” 好在旁边就有一间,两人搀扶着宋慈一头就扎了进去。 第335章 两男争一女? 第335章两男争一女? “大夫,怎么样了!” 嬷嬷紧张地追问。 大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怒道: “孕妇头三个月最忌讳剧烈运动,你们倒好,让她在街上跳来窜去,还去阻止惊马?真是不要命了!” 方才发生在长街上的一切,大夫也都凑热闹看到了。他还惊叹这位女侠好身手,可没想到,一转头,女侠竟还是名孕妇! 这、这不是胡来吗?!! 宋慈也后怕了。 没怀孕前,她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从来都是大大咧咧。得知怀孕也就没几天功夫,这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过来呢。 这要真是把孩子给蹦跶没了可怎么办? “大夫,孩子……还有救么?” 宋慈心虚地一塌糊涂。 大夫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哼!你这位夫人,实在是粗心得很!不过,好在你身体底子好,老夫给你开几副安胎药,好好喝着,倒是没什么大碍!”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嬷嬷早吓得涕泪俱下了,此刻抓着大夫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 “不过!” 大夫眼睛一瞪,恐吓道, “以后可不敢再这样了!” “一定一定!” 嬷嬷赌咒发誓,宋慈也频频点头保证。 大夫收了东西,掀开帘子出来,冲着帘子外一个男人道: “你是这位夫人丈夫吧?老夫看你站在那里许久了。” 闻言,宋慈一个激灵,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接冲上了头顶。她心虚地探出头去,只见帘子外站着一人。 看清那人不是苏喆后,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要解释什么,就听那大夫冲着那人凶巴巴地训斥开了: “你夫人怀着身孕还这样横冲直撞,你若不好好管着她,迟早是要出事的!老夫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那人也不解释,只作揖道: “您教训的是。我们会注意的。” 说着,翩然转身看向宋慈。 宋慈尴尬一笑,道:“孙公子,让你受委屈了。” 来人正是孙中怀。 他善意一笑,“无妨。倒是你,方才在长街上这么一折腾,可有伤着孩子?” 宋慈摇摇头。 “那便好。我在茶楼与同僚谈事情,凑巧看见了。又见你被人搀扶着进了医馆,这才跟上来瞧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曾经,宋慈日日跟在孙中怀屁股后头穷追不舍,只愿此身能嫁他为妻。可时过境迁,此刻再邂逅,宋慈心中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孙公子,我没事,孩子也很好。劳你费心了。” 孙中怀尴尬地搓搓手,想了想还是问出口: “是苏喆的?” “嗯!”面对孙中怀,宋慈毫不避讳,“只是他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孙公子他日见到他,也不必提起我的事情。拜托了。” “行。” 虽不知道宋慈和苏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宋慈目前的处境,孙中怀还是知晓的。 皇上虽然给镇北侯平反了,可镇北侯府也没人了。宋慈和离回家,肩上的担子不轻。腹中孩子是她将来的依靠,也是镇北侯府他日的希望。 孙中怀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你放心,苏喆那里我不会多嘴的。他日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大可来找我。我定帮你。” “多谢。” 两人说着话走出医馆。 却不料医馆角落里,一个身影慢慢转过身来。 霜红提着一帖药匆匆往永安侯府走。 “你说的当真?” “千真万确!” 霜红点头发誓,“小姐,那宋慈确实已经有身孕了,听大夫的话,应该不满三个月。” 许菁冷笑,“真是造化弄人。” “小姐,咱们可要告诉夫人?” “告诉姨母作甚?她早已和苏喆和离,那孩子跟永安侯府又有什么关系?要我说,那孩子就是她勾搭孙中怀生的。嫁给苏喆前,她不就一直和孙中怀不清不楚吗?” “小姐的意思是?” “苏喆,我是你表姐,你不帮我捉了林家兄妹这对装神弄鬼的,还反过头来纵着他们来害我!那就别怪表姐也不向着你了!” 许菁站起身来,招呼霜红跟上。 “走,陪我去见见我那好表弟。” …… 苏喆在门廊处就遇上了专门等着他的许菁。 “你要干什么?” 苏喆见面就没好气。 “表弟,你冲我发这么大脾气干嘛?有种就把气往孙中怀身上撒啊?” 许菁软乎乎地道。 “又关孙先生什么事!许菁,你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呢!” 许菁轻声一笑,道: “表弟,我真替你可怜。你对宋慈掏心掏肺,她却一直和孙中怀藕断丝连,如今同你刚和离就迫不及待地和他重续前缘。表弟,你头上这顶绿帽子真是绿得发亮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表弟你还不知道吧,方才霜红出门替我抓药,碰巧看到了你心心念念的宋慈,她正和孙中怀一起瞧大夫。两个人卿卿我我,情意浓厚,那大夫还称他们为夫妻。大夫还说,宋慈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 “什么身孕?” 苏喆一愣,心中立马燃起熊熊怒火。 一个月身孕? 那岂不是他和宋慈才一和离,她就? 难怪她对他态度突然转变!难怪她铁了心要和离!难怪…… “所以说表弟你可怜啊!” 许菁见他已经上钩,添油加醋道: “你说说你,你对那宋慈一腔深情,为了她几次三番连命都不要。可她呢?把你的深情当贱草,对你的付出全然不放在心上。前脚刚和离,这后脚就跟孙中怀又勾搭上了。旧情复燃,如今孩子都有了!应该差不多就要成亲了吧!你说,他们会请你去喝喜酒么?” “闭嘴!”苏喆红了眼,呵斥道。 许菁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也是,她们两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听说那孙中怀为了等宋慈,连沈家的婚事都给退了。他们两个这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啊!” “表弟,你说她宋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念着孙中怀啊?” “表弟,你可真可怜!” 说完,许菁幽幽地看着苏喆。 见他双眼通红,气得发抖,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 苏喆愤然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霜红幸灾乐祸道: “小姐,他不会是去找姓孙的拼命了吧?” “那岂不是更好?两男争一女,最好大打出手,两败俱伤,非死即残,真是想想就开心。” 许菁冷笑一声。 “苏喆、林晚棠,苏璃,等我当上肃王妃,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336章 苏喆打人 第336章 苏喆打人 裴府。 “将军,属下等人赶到的时候,酒楼已经人去楼空。据酒店老板说,那间厢房里是一女子,这是根据老板所说绘制的画像。” 裴家护院冲着裴珩禀告,并呈上了一张女子的画像。 裴珩一看那画像,气血猛的一下直冲头顶。画中人并不是什么陌生人,正是他的死对头——拓跋娆。 “拓跋娆?” 一旁闻讯赶来的林晚傅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居然敢出现在盛京?她就不怕被千刀万剐吗?” 裴珩砰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她就是冲着我来的。不行,我不能让她肆意妄为,来人,点齐人马随我去北邙使团下榻的驿馆。” “是!” 裴家护院厉声喝道。 “慢着!” 孙中怀上前阻止,拦着就要带人冲出书房的裴珩道:“将军三思!拓跋娆是北邙皇帝嫡亲的妹妹,在北邙军中素有根基。她若死在盛京,两国之间好不容易停歇的战火,只怕又要重新燃起。” “难道我会怕她?” 裴珩一把要推开孙中怀, “若不是皇上三道圣旨亲令北境停战,此刻北征军已经踏平北邙王庭!北邙狼子野心,和谈不过是拖延之策。还有朝中那些主张和谈之辈,皆为康王一党,这其中的缘由中怀你还看不出么?” 康王、崔相撺掇着景德帝停战和谈,无非是怕肃王一举北上灭了北邙,功勋彪炳,回朝后封无可封,危及康王的地位。 如今,皇上令康王主持和谈,朝中暗流涌动。 孙中怀苦言道:“将军,您自然不怕她。康王主持和谈也是居心叵测。可不得不承认,眼下已经失了战机。停战于北境的百姓而言也确实是好消息。北境百姓好不容易迎来和平,开始休养生息,难道又要让他们再次陷入战火不成?” “……”裴珩双眼泛红。 他和拓跋娆不光有国仇,四年前拓跋娆俘虏了他,百般凌辱,这个私仇他一日都不敢忘。可惜北境一战没能亲手杀了她,竟埋下了祸患,如今还累及到阿璃和孩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孙中怀说得也没错。 当初不能一鼓作气攻入北邙,已经失了战机。此刻再要挑起战火,就对不起北境千千万万的百姓。 “难道就这么算了?”林晚傅咬牙切齿。 北邙妖女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不,使团中并没有拓跋娆的名字,说明她是秘密前来的。咱们明面上不能直接杀了北邙公主,但却可以捉拿刺杀的刺客!” 裴珩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我懂了!” 林晚傅箭步上前,抱拳道: “将军,让我去。我如今在城防营任职,保卫盛京平安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拿着画像前去驿馆捉拿刺客,就说今日长街刺杀的刺客躲进了驿馆。不管她如何狡辩,我只管不认就是!再要纠缠,我一刀捅了她!” “我与你同去。” 裴珩和林晚傅二人商议好,正准备出门,门外一人直愣愣冲了进来,冲到孙中怀面前,抡起拳头冲着他面门就是一拳。 “姓孙的,枉费你饱读圣贤书,却不知朋友妻不可欺!你这个阴险小人!我打死你!” 苏喆怒气冲冲,不顾左右的阻拦跨坐在孙中怀的身上,左右开弓就要揍他。被裴珩一把拎住后衣领子扯了起来。 “阿喆!有话好好说,你胡乱发什么疯!” 苏喆被裴珩拉到一边,心中怒火中烧尤不解恨,却奈何当着姐夫的面不好再发作,只指着地上眼角青紫、嘴角流血的孙中怀骂道: “姐夫,你问他!他做的好事!” 孙中怀一擦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 “苏喆,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情就只会用拳头蛮力解决,一点都不动动脑子。这般粗鄙无脑,难怪宋慈要与你和离!” 此言一出,苏喆直接暴跳如雷,顾不上裴珩和林晚傅的阻拦,窜着就要上前来揍他,被裴珩一把拦腰捞住。 “还说你们没有私情!孙中怀,枉我拿你当兄弟,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你不要脸!” 孙中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无语。 可想到宋慈同他说过的话,他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苏喆,宋慈已经和你和离了,眼下你们二人没有丝毫关系。她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 “你!” 苏喆一时语塞。 “够了!”裴珩厉喝一声,“阿喆,中怀说得没错,宋慈纵使曾经和你是夫妻,但如今和离了,那便是自由的。她孑然一身,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你无权干涉,你更无权殴打中怀。道歉!” “哼!” 苏喆不服气的扭过头。 林晚傅尴尬地捂住了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裴珩狠狠将苏喆往地上一扔,怒道: “苏喆,昔日种种已成过往,再纠结又有何用?你若是个男人,就好好想想清楚未来要怎么做!眼下,我们没空陪你胡闹,让开!” 苏喆此刻也看出来了,院中护卫林立,气氛有些紧张。 他一抹面孔,道: “发生何事?” 林晚傅赶紧上前把事情始末一一告诉。苏喆一愣,大声喊道: “什么?当街行刺?那阿姐呢?我外甥呢?他们怎么样了?” 裴珩鼻孔出气,怒道: “我还以为你心里没你阿姐和外甥了呢!” 苏喆狠狠一跺脚,指着孙中怀道: “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着就匆匆往楠舍跑去。 裴珩冲着院中护卫一挥手,厉声道:“随我出发!” …… 书房这边闹了一场,苏喆匆匆到了楠舍,进门前他还不忘收了收浑身戾气。 “阿姐,阿姐,听说你被行刺,可有事?” “嚷嚷什么!” 苏璃从里间走出来,冲着他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点。 “乐乐刚睡着,你这是要把他再嚷起来吗?到时候你抱着哄他睡!” 苏璃瞪了苏喆一眼,恶狠狠警告。 苏喆瑟缩了一下,放低了声音, “阿姐,听说你在长街被人行刺?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有阿慈和你姐夫护着我,油皮都没擦掉一点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苏璃在榻上坐下。 “我……我听说阿姐的事情,不放心过来看看。”苏喆挠挠头,他可不敢说是专门过来揍孙中怀的。 这时候,颂枝走进来,看了苏喆一眼,又附在苏璃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苏璃闻言,嗔怒地瞪了苏喆一眼,道: “还说谎。从小一说谎话就挠头!你说说你,都在禁军当值了,怎么还这么毛毛糙糙的,孙先生怎么你了,要受你这一顿打?” 眼看瞒不住,苏喆怒道: “他不要脸!” “他怎么不要脸啦?” “他……阿姐,你怎么向着外人啊!他和阿慈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我说阿慈怎么铁了心要和离,敢情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一想起两人背着自己偷情,他就气得跳脚。 “孙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苏璃拨了拨灯芯。 “怎么不是!”苏喆气极,“阿姐,你不知道,他们……他们……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第337章 驿馆抢人 第337章驿馆抢人 “孩子?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阿姐,霜红亲眼看见的,说他们一起去看的大夫,一起抓药,宋慈都已经一个月身孕了。” “阿慈怀孕了?” 苏璃惊喜地直接跳起来。 苏喆见她这副神情,像是一点儿都没在意自己的委屈,倒是真心替宋慈高兴,不禁醋意大发。 “阿姐,你高兴什么呢!” “啊?难道这不值得高兴吗?不对,不对!” 苏璃突然想到今日傍晚,宋慈救她的时候又是策马、又是腾跳的,若是怀着身孕,那可是大忌啊! 当下喊来颂枝道: “赶紧的,你亲自去镇北侯府一趟,看看阿慈身体可好?今日傍晚,她治住惊马可是万分惊险的,她和孩子可都千万不要有事啊!” “什么?她制住惊马?” 苏喆闻言哗啦一下从榻上站起来,“阿姐,她一个孕妇怎么还去制止惊马!她不要命了!阿姐,你也不拉着她一点儿!” “就是说啊!只是当时事发突然,谁又能想到那么多呢!” 苏璃心揪成了一团。 苏喆的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心疼,还有恼恨,他冲着准备出门的颂枝道: “不用去了。她没事!” 颂枝扭头看了他一眼,苏璃也同样不解的看着他。 “方才霜红在药铺遇见她和孙中怀了。他们好着呢!” 说完,他一拳头砸在了榻上,发出一声巨响,苏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赶紧示意颂枝进去看看裴乐。 “所以,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许菁那里听来的?” 苏璃幽幽道。 “嗯。”苏喆闷声道。 “呵呵,她的话你也能信?” “阿姐,不管怎样,和离总是真的。方才我质问孙中怀,他也没否认不是?” “阿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呢?宋慈已经同你和离了,她一个人要撑起镇北侯府偌大的门厅很不容易。阿姐倒是觉得,她跟孙先生在一起也挺好。孙先生成熟稳重,长得又好,又有学问,还是状元,能帮她不少……” “阿姐!” 苏喆气得七窍生烟。 “好了!阿喆,与其在这里生闷气,不如当面说清楚。可能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呢?” “我不去!” 去了万一看到他们卿卿我我,他可忍不住不打死姓孙的。 “好,你不去,阿姐去。” 苏璃一听宋慈怀孕,心都飞到镇北侯府了。 “随便你!” 苏喆起身告辞。 苏璃摇摇头,这个弟弟和宋慈,真是一对怨偶。 “将军呢?” 颂枝回道:“夫人,将军带人出去了。说是去抓刺客。还吩咐了,府里高度戒备,以防再发生意外。” 苏璃轻叹一声。 这刺客大约要倒霉了,惹谁不好惹上她和乐乐?裴珩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 北邙使团下榻的驿馆中。 拓跋娆洗漱干净躺在榻上,两个汉子上身赤膊露出一身蛮横的肌肉,一个帮她捶肩,一个帮她捏腿,好不快活。 “公主,那苏璃可真是命大,这样都能让她逃过一劫。”其中一人说道。 拓跋娆冷哼一声, “那个叫宋慈的,追了本公主一路要替她父亲镇北侯报仇。本公主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没想到,今日又被她坏了好事。” “公主,那还要继续对付他们吗?” “当然!不杀裴珩,难消我心头之恨。”拓跋娆眼中杀意沸腾。 正说话间,外头匆匆来人, “公主,不好了。外头来了一把波人,说是有刺客混进了驿馆,为了使团的安全,他们要进来搜查。使臣大人拦不住他们已经冲进来了。” 话音刚落,裴珩的声音就在院外响起。 “这是刺客的画像,都瞧仔细了,一间一间给我搜!” 北邙使臣凑过去仅看了一眼,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我滴个妈呀! 这哪是什么刺客呀?分明就是他家公主的画像呀! 拓跋公主在北邙的时候就无法无天,偷偷跟着使团来了盛京还不消停!他这个使臣当得实在是太难了! 使臣赶紧稳住心神,端起架子道: “这位大人,驿馆今夜平静得很,绝对没有刺客混入。大人带人擅闯驿馆,若是闹大了,可是于两国和谈不利。” 裴珩一压腰间佩刀,冷冷道: “是吗?今日这驿馆本将军搜定了。我倒要看看,怎么于和谈不利。搜!” 面对明晃晃的刀剑,使臣急得跳脚,可也不敢上前阻拦,只管一个劲儿地骂道: “南启就是这般待客之道?等我明日见了皇上,定要告你们一桩!你姓甚名谁,速速报上名来!” 裴珩冷笑一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裴珩。” 裴珩? 驿馆众人闻言,全都惊得面面相觑。 裴珩在北邙人人闻风丧胆,竟是眼前人。正对峙间,手下跑了过来道: “林参将,裴将军,驿馆已经搜遍,使团名单上的人都已一一查验。就差这间厢房了。” 林晚傅直指厢房,“打开!” “不可!” 使臣一脑门的汗。 “为何不可!?”林晚傅噌的一声拔刀,“莫非刺客就躲在里面不成?使臣大人,你北邙使团包庇刺客,意欲何为?又或者说,行刺将军夫人和小公子的刺客就是你北邙使团派的!” “怎么可能?” 使臣后退了一步。厢房中就是拓跋娆,他今日若是不交出去,只怕裴珩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交出去,那北邙国威何在?拓跋娆也不会放过他的! “打开!” 随着裴珩一声怒喝,南启这边所有人刀剑出鞘,森森的刀剑在火光的照射下,闪着令人生寒的冷光。 使臣硬着头皮,也一声令下,使团护卫也纷纷亮出了兵器。 “裴将军,里面是我北邙最尊贵的客人,你今夜难道还要硬抢不成!” “是尊贵的客人还是见不得人的刺客,出来一见就知道了!” 裴珩分毫不让。 话音刚落,他便猛的一挥手,林晚傅早已带人冲了上去。裴珩趁乱一脚踹开了厢房的大门。 门内,拓跋娆身姿妖娆,斜斜倚在贵妃榻上。看到门口来人,她勾唇一笑: “裴珩?好久不见!” 第338章 传旨进宫 第338章 传旨进宫 驿馆中,气氛分外的压抑。 屋外火把攒动,黑压压的两群人已经打斗在了一起,没有一方肯善罢甘休。 屋内,裴珩看到了老熟人——北邙公主拓跋娆。 她一身北邙女子装扮,红衣张扬,眉眼间是高高在上的骄矜和高傲,一如四年前在荒村。她骑在高高的马上,笑盈盈的让人把荒村百姓的头颅一颗颗割下来,堆放在四肢尽断的裴珩面前。 在她眼里,所有人不过是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听着那些贱民匍匐在泥地里痛苦哀嚎、求饶,她觉得异常快活。 再见裴珩,拓跋娆已经咯咯笑起来,率先开口:“裴珩,本公主送的见面礼,你可喜欢?” “少废话!” 裴珩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刀,一跃而起朝着榻上的拓跋娆劈头砍来。 “叮!”的一声脆响,拓跋娆身边汉子随手甩出一条蝎尾鞭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刀锋。 裴珩眉眼一沉,身形一转已经避开。 拓跋娆还没从榻上爬起来,又一刀劈到了面前。身边另一个汉子抓着她往后一扔,自己挡下了这一刀。 “阿大!” 落地的拓跋娆惊叫一声,只见阿大已经被裴珩劈中了脖子,当场毙命。 眼见自己最宠爱的男宠被裴珩一刀劈死,拓跋娆娇喝一声: “裴珩,你杀了本公主的男宠,只好由你亲自顶上了。裴珩,你知道的,本公主一直都很看好你!” 四年前,她设下埋伏围住裴珩,上万人车轮战攻击裴珩亲卫,裴珩奋战至最后一人。 当日,他身前的尸体堆积如山,力竭倒地。 虽知两人是敌人,拓跋娆还是很想将裴珩收入帐下。却被裴珩严辞唾弃。 拓跋娆恼羞成怒,这才捆了他,在荒村百般凌辱。 听到拓跋娆今日又提起这件事情,裴珩心中恼恨。 这个妖女手段狠决、心思毒辣,带给他的屈辱他至今难忘!而今,她又来纠缠阿璃和乐儿!今日,他不光要为自己报仇,还要为阿璃和乐儿报仇! “妖女,受死!” 裴珩一刀劈开挡路的阿二,朝着拓跋娆一步一步逼过来。 “裴珩!你站住!” 眼看着两个男宠兼护卫转眼倒下,拓跋娆也有些慌了。 单打独斗,她压根儿不是裴珩的对手。 可不管她怎么喊,裴珩却跟死神一般步步紧逼。 “裴珩,你不能杀我!我是北邙公主,是和谈使者,是南启最尊贵的客人!” 拓跋娆一步步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心中的绝望油然而生。 裴珩冷冷看着她,挥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是为了北境千千万万无辜死于战火的百姓。” 鲜血飞溅,拓跋娆惨叫一声。 “这一刀,是为了裴家被埋伏惨死的亲卫!” 又是一刀,拓跋娆疼得呲牙咧嘴破口大骂: “裴珩,你就不怕我皇兄率军荡平南启么?你要是杀了我,我发誓,南启所有人都要为我陪葬!” 裴珩冷笑,“是吗?那大可试试!” “这一刀!是为了阿璃和乐儿!” 他高高举起血淋淋的长刀照着拓跋娆的面门就劈了下来。 “啊!!!” 拓跋娆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可预计中的刀却没有落下,她睁开眼睛看到阿二不知何时爬到她身前,用双手接住裴珩的刀。 刀锋被阿二死死捏住,锋利的刀口砍破手掌压在他肩头,血水淌了一地。 “公主,快跑。” “阿二!” “圣旨到!” 就在此时,门外一声尖细的高喊,随即就有大队人马冲了进来。一个传旨公公带着大队禁军将裴珩给团团围住了。 那传旨的公公见现场一片狼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 “哎呀呀呀,这是要做什么呀!” 门外北邙使臣趁机冲进来,见状大怒, “这位公公,我北邙使团不远千里前来和谈,你们的人却冲进驿馆对使团大开杀戒!还对我们北邙公主苦苦相逼!这就是你们北邙待客之道?裴珩,我定要在南启皇帝面前好好参你,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公公吓的点头哈腰,这一边是北邙使团,一边是煊赫的裴大将军,他哪边都不敢得罪,只得连连道歉: “这位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 又赶紧拿出圣旨来,对着拓跋娆卑躬屈膝道: “皇上知道北邙公主亲临大启,特命咱家来迎接您入宫小住。公主,请吧。” 眼见自己刀口脱险,拓跋娆顿时失声尖笑起来,笑声中自己呛了一口,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裴珩!你看见了没!你杀不了我了!你们南启的皇帝还舍不得我死!他胆小如鼠,怕我皇兄怕得要死!他还要请本公主入宫小住。裴珩!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哎呀呀,公主伤势这般严重,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公主抬走!” 公公赶紧吩咐禁军抬着拓跋娆走人。 面对虎视眈眈的裴珩,他可一刻都不敢久留。 “将军!就这样让妖女走了?” 林晚傅冲到裴珩身边,不甘道。 “砰!” 裴珩发狠一刀劈在拓跋娆躺过的贵妃榻上,黄花梨做的暖榻瞬间裂成了两半。 许久后,他收刀入鞘,冷冷道: “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在大启一日,我总会将她碎尸万段!” 入宫的马车颠簸,震得拓跋娆一路骂骂咧咧, “要死啊!这是要把本公主震死啊!” “来人,快请太医来给本公主止血!” “本公主口渴,来人!来人!” 马车外,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传旨公公: “干爹,要不要送些水上去?” 传旨公公翻了个白眼,骂道: “蠢货,康王殿下说了,这妖女敢伤害裴夫人,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送什么水!让她渴着!还有什么太医,告诉他们慢点请!” 小太监似懂非懂,“所以方才干爹带着我们一直等在驿馆门口,直到最后才冲进去?” 传旨公公见小太监懂了些,欣慰道: “还算有点脑子。那妖女对康王殿下还有用,暂时还不能死。但这顿苦活该她受着!” “懂了!” 小太监连连点头,赶紧招呼车夫把马车驾驶得更颠簸些。 …… 第339章 做噩梦了 第339章 做噩梦了 将军府。 忙碌了一整天的楠舍终于安静了下来。 夜色静谧,苏璃从睡梦中醒来,骤然发觉身边空无一人。起身后发现,裴珩竟穿着寝衣正在院中练刀。 朦胧的月色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洒落在院中。长刀带起呼啸的风声,似裹着无尽的恨意,杀气腾腾。 裴珩身上的衣裳都已湿透,显然他已经在院中练了好一会儿。 “阿璃?” 骤然瞥见苏璃站在廊下看着自己,裴珩停了下来,长刀一扔走了过来。 “可是我吵到你了?赶紧回去,外头冷。” 顾不上擦额头的汗珠子,裴珩已经走过来扶着苏璃往屋里走。 “先擦擦汗,夜里寒凉别着了风寒。” 苏璃绞了块帕子给裴珩擦汗。 “怎么了?” 见裴珩终于平复了一些,苏璃这才问起。 裴珩眉头一皱,抿抿嘴。 “无事,就是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两年前,手脚全瘫,躺在床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下人们对他任意谩骂、虐待。温氏表面上对他样样都好,背地里却巴不得他早点死,可以把世子的位置让给裴彦。就连父亲和祖母,都不愿再踏足青山苑半步。 梦里,和现实不同的是,这回没有苏璃来救他了。他偶尔听下人说起,说裴彦娶了永安侯大小姐苏璃为妻,骄纵跋扈,日日闹得家宅不宁。 他心中怅然若失,却不知究竟为何。 只能在青山苑里度日如年,苟延残喘。 终于在一个雪天,他成功将自己饿死了。 那一刻,没有痛苦只有解脱。 可是,他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他的灵魂在青山苑飘荡想要找到究竟少了什么,可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从梦中惊醒,他心口就跟堵了一块大石一般喘不上气来。 一想到在梦里的世界,他的身边没有阿璃,他就难受得要死。 “阿璃,” 裴珩紧紧搂住苏璃。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眼前的一切才是真的,而梦里的一切只是梦而已。 他的拥抱热烈似火,带着浓重的汗味。可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苏璃柔声安慰道: “夫君,别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听裴珩说着梦里的事情,苏璃不禁轻叹, 活活饿死,这本是裴珩在原书中的结局。只因她的到来,将一切都变了。 定是她和孩子昨日遇刺,而他又见到了拓跋娆,这才勾起了他心中最深的痛苦和恐惧,夜里沉沉做起了噩梦。 “夫君,好了,没事了。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现在已经好了,能跑能跳,还能驰骋疆场、奋勇沙地。你有我,有欢哥儿、有喜姐儿,还有乐儿!我们一家子,永远都会开开心心在一起的。” 苏璃任由裴珩抱着,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在他后背拍拍,就跟哄裴乐睡觉时一样。 “是啊。我有你有孩子们,我能跑能跳,再也不是那个躺在床上连屎尿都不能自理的废物了!” 昨日在驿馆直面拓跋娆,裴珩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在梦中爆发。 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拓跋娆、裴彦,李赣。 如今裴彦被流放、李赣已死,就剩下拓跋娆了。 苏璃哄着裴珩道: “夫君,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伤害我的家人,也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伤害我的。” “阿璃,拓跋娆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能安心。你先睡,我不放心乐儿,去看看他。” 看着裴珩走出房门,苏璃轻轻摇了摇头。 次日一早,宫里就来人传旨。 德妃知道苏璃在长街遇刺,特地叫人来传她和裴乐入宫觐见。 初冬的御花园,万物萧条。 只有各式的菊花傲然枝头,争奇斗艳。 德妃在御花园设宴赏菊。 “本宫今早听说你遇到这样的事情,着实吓了一跳,便叫了你进宫来。眼下看到你和裴乐平安,也就放心了。” 德妃雍容华贵,照旧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态。 “有劳娘娘惦记了。臣妇和孩子一切都好。倒是辛苦娘娘了。臣妇知道娘娘素来喜欢清净,臣妇今日叨扰了。” 德妃懒懒地托了托发髻。 苏璃这话说得不假,她已经不理会外头的事情很久了,这次若不是为了儿子,她也是躲在自己宫里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但儿子说了,已到最后关头,宫中的一切都要仰仗她,她也不得不被迫营业。 况且眼前人还是儿子的心上人。 “你又见外了不是?眼下北邙来使,朝中要和谈,又恰逢皇上的生辰,宫里忙得不可开交。江妃纵然能干,可也只有一个脑袋一双手。在这宫里,本宫的资历最深,这种时候还是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的。” 苏璃连连点头。 后日就是皇上寿诞,届时两国要签订合约。两件大事撞在一起,确实够宫里忙活的。听说长公主都去帮忙了。 “裴夫人啊,你说说这裴将军是怎么当的人丈夫,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好,眼皮子底下都能叫刺客给行刺。要说这为人夫君啊,还得是我家康王,他一贯地疼人,绝对不会上自己的女人发生这样的事情。裴夫人啊,你若是能……” 德妃语重心长正要说什么,突然被人打断, “德妃娘娘,长公主殿下求见。” 宫女在外通报。 “她怎么来了?” 德妃被阻了话头,很是不爽。略一思忖,看了一眼苏璃便明白了过来。 敢情这是怕自己害她啊! 眼见长公主施施然走过来,德妃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道: “怎么?这人屁股还没坐热,长公主就匆匆忙忙赶来,这是怕本宫要害她母子不成?” 长公主笑得人比花娇, “德妃娘娘这是又小肚鸡肠了不是?本宫只是听说德妃娘娘今日居然在御花园宴请,实在好奇是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劳动德妃娘娘亲自招待。” 说着,长公主走到德妃跟前,虚虚地行了一礼,也不等德妃叫她起身,她便走到苏璃身边,用嘴形无声问道: “无事吧?” 苏璃轻轻摇了摇头。 德妃被长公主当面机锋,白眼翻得飞起。 长公主瞥了一眼苏璃眼前的菊花茶和菊花饼,拉着她道: “裴夫人,出门在外还是要格外小心。有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能不吃最好不吃!” 德妃气得一拍桌子,怒道: “长公主,你阴阳怪气什么意思?” 长公主笑道:“德妃娘娘,妍儿能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提醒裴夫人,这宫里头不比外头,需得步步小心才是。毕竟,有些人十分善于下毒。” “你!” 德妃被气得发抖。 长公主拉着苏璃道:“裴夫人,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虚,菊花茶菊花饼寒凉,还是同我去吃点别的吧?” 苏璃假意为难的看了看德妃,德妃冷哼一声,道: “罢了罢了,本宫也不留你了,你且去吧。省得有人疑心疑鬼的,生怕本宫害了你性命。只是改日你若得了欢哥儿的消息,记得来告诉本宫一声,也好让本宫安心。” 苏璃起身,“是。多谢娘娘关心。” 等苏璃和长公主一走,康王慢慢从花丛后转了出来,坐在苏璃的座位上摩挲着她桌上的杯子。 德妃翻了个白眼,“死出!” 生了一会闷气,德妃又道: “眼下人已经瞧见,你可安心了?” 第340章 完美计划 康王笑着作了一揖, “多谢母妃!” 德妃闷哼一声,“也不知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牵肠挂肚。” “阿璃的好,母妃不知。”康王一搓手指独自回味。 “是,本宫是不知。但本宫不是瞎子,她对裴珩的情谊深厚,怎么可能转投你的怀抱?儿啊,你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儿子一厢情愿,她是真替他着急啊。 “母妃,等儿子杀了裴珩,扫荡了那些碍事的家伙,登上皇位,阿璃就会是儿子的了,儿子要封她当皇后。裴珩能带给她的,儿子他日能给她千倍万倍!儿子不信,有哪个女人不会在权利和富贵中迷失。她终有一天会爱上儿子的!” 康王信心满满道,又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淡淡道:“母妃,后日大典可都安排好了?” 德妃看都不想看他,扭头摘下一朵菊花往自己发髻上簪,边簪边冷冰冰道: “你想当皇帝何必这么麻烦?!母妃一剂毒药送他归西就是了,反正母妃早就想这么干了,定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今还要母妃费心劳神的去讨好他,想想就恶心。” “母妃有所不知。如今七弟得胜归来,在军中已经积攒了不小的实力和威望,北境尽数听命与他,就连朝中也有很多大臣倒向他。若是不把他名声搞臭,断绝了他继位的可能,将来会是一大麻烦。” 康王说的也确实在理,德妃点点头。 “至于拓跋娆,自己送上门来背锅的,为何不用!” 按照计划,等拓跋娆混进景德帝寝宫盗取图纸,她将看到一个已经死了的景德帝。 到时候康王再带人围了寝宫,来个人赃并获,当场斩杀了拓跋娆为父报仇。 届时,肃王李虢的名声已臭,而康王有斩杀贼人的功劳,又有崔相等人拥护,坐上龙椅顺理成章! 还有因此引起的大启和北邙恩怨和战火,到时候也可让肃王那个臭小子去解决。 只要他北上,这次就让他有去无回! 这个计划,简直完美无缺。 康王一想到自己不日就要登上龙位,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母妃,成败就在大宴那天了。” …… 苏璃跟着长公主出了御花园。 一出门,裴珩就在外头等着。 见她出来,裴珩几步上前抓着她的手问道:“德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苏璃摇摇头,“没有。” 看了一眼长公主,她对着裴珩轻声嗔道: “你找来的?” 裴珩一囧,“是我去找的长公主,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 “噗嗤!” 苏璃笑出声来,一戳裴珩的胸口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 裴珩笑道:“这不怕你误会嘛?” 见裴珩如此小心翼翼,苏璃轻捶了他一拳,道:“瞎说八道什么呢!长公主可是快要和沈大人成亲了的,就算你现在后悔想要吃回头草,也是没机会了!” “沈大人?沈延清?” 裴珩很是吃惊。 苏璃点点头,正说话间就见一个宫女匆匆行来,递给长公主一枝早梅,又不知说了什么,长公主脸上便慢慢爬满了红晕。 长公主同宫女说了句话,便走了过来,看着苏璃笑盈盈道: “走吧,江妃娘娘正等着你们呢。” 几人往江妃处行来,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众人齐声惊呼。 进门一看,竟见一女子站在中央,,正眉飞色舞不知在说什么,好不热闹。 见长公主和苏璃进来,那女子转身行礼,竟是多日不见的林晚棠。 “林晚棠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裴将军、裴夫人。” 苏璃定睛看,见林晚棠阳光明媚,好似这秋日的骄阳,看着热情奔放着实叫人心生欢喜。 这还是那个木讷、口吃,人前唯唯诺诺的林家五小姐吗? 见苏璃诧异,江妃也笑道: “裴夫人,咱们啊都被这小淘气给骗了。” 听江妃这般说,一旁的丽妃一戳林晚棠的脑门,嗔怒道: “你这个小蹄子,不想嫁人就扮丑,离家出走!大半年音讯全无!你倒好,自己在外头逍遥快活,全然不顾你祖父、你爹你娘还有姑母对你牵肠挂肚!你还有脸回来!” 林晚棠挂在丽妃怀里滚了滚,撒娇道: “好姑母,小五知道姑母疼我,这不特地给您准备了礼物道歉呐!这可是我亲自调制的美容养颜膏,加了好些珍贵药材的!姑母,好姑母,您可理理我吧!” “噗嗤!” 丽妃也就假意生气而已,面对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小侄女哪里就真的生气了。当下把林晚棠从脖子上扯下来,笑骂道: “好了好了。眼下皇上金口一开允了你暂时不成婚,你奸计得逞可开心了?” 说到这个,江妃在一旁给苏璃解释道: “肃王和林家小姐的婚事暂时作罢了。” 苏璃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想必是肃王得胜回朝、封了亲王,再和林家这样的武将之家联姻已经不妥。江妃和肃王这才主动提出解了婚约。 景德帝定是顺水推舟同意了。 看了一眼裴珩,见他面色淡淡想必是提前知晓的。 “不过,本宫是真心喜欢林家小姐。出去经历了一遭回来,心中有天地,眼中有大义,绝非一般闺阁女子可比。真是可惜了!” 江妃轻声叹息。 苏璃也不禁唏嘘。 不过林晚棠生性率真,向往广阔天地。与其像原着那般被一直困在高墙内蝇营狗苟,眼下的结局岂非更好? “娘娘,或许肃王殿下将来自有良配也未可知呢?”苏璃笑着安慰道。 “只能再好好寻着了。裴夫人,林家小姐的事情都同本宫说过了,许菁她……” 那日,肃王同她谈话后江妃本也打算找个机会把许菁这件事情同永安侯府说了,哪知今日林晚棠进宫来将事情一一告知。 如此一来,江妃决计不会再让许菁进门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 苏璃立刻反应了过来。 本来江妃就有意要将许菁给肃王当侧妃,眼下这意思是此事也要作罢了。 “娘娘说笑了,那件事情从来没过明路,作不得数的!” 苏璃和江妃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席间,林晚棠还在侃侃而谈,丽妃听到紧张处眉心紧锁,听到高兴处抚掌大笑,可转头在没人处,苏璃就瞧见她鬓边竟也生了好几根白发。 一家人在江妃宫里用了膳,众人又逗了一会儿裴乐,苏璃和众人才告辞出宫。 路上,林晚棠对苏璃道: “裴夫人,同为永安侯府出身,裴夫人和那许菁实在不同。” 苏璃当下歉意道: “林小姐,我从阿喆处听闻许菁对你的所作所为也甚是震惊。我兄妹二人素来与她不和,但到底她出自永安侯府,对于她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代表永安侯府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林晚棠道:“裴夫人,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混淆一团的。为了嫁给肃王,许菁害我婢女惨死,今日我断她的姻缘,算是回送她的大礼。还劳烦裴夫人替我转达一句,告诉她杀人偿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定会取她性命,为我婢女报仇雪恨。” 说罢,屈膝行礼告辞了。 想着许菁的事情,苏璃次日回了一趟永安侯府。 第341章 机关算尽 刚进门,便看到屋内摆了一堆东西。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苏璃指着那堆东西问道。 秦氏面色恹恹,轻叹一声道:“璃儿,宫里的人刚走。这些都是江妃送来的。” 江妃送来的? 一箱子绫罗绸缎,还有一些精致的绢花首饰,都是一些平常的东西,并无稀奇。 昨日在宫里江妃已经同她打过招呼,苏璃眼下便并不惊讶,只道: “母亲,江妃思虑周全。肃王本就和将军府来往甚密,又有欢哥儿这层关系在。若再添了许菁只怕过犹不及。” 秦氏叹道:“我又何尝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只是,怕是要苦了菁儿这孩子了,这大半年,她满心欢喜筹备了不少嫁妆,可没少忙活。” “确实没少忙活,母亲可知她私下都做了什么……” 话音还未落地,门外许菁就匆匆跑来,还未进门便道: “姨母,姨母,可是宫里来旨意了?您怎么不叫我出来接旨啊?” 说着,她一脸兴匆匆地迈了进来,看到苏璃也在,有些恹恹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朝着秦氏扑过去, “姨母,宫里怎么说?可定下婚期?” “菁儿!你坐下慢慢说。这病还没大好呢!”秦氏拉着许菁要坐下。 许菁脸上泛着兴奋,病态的脸上潮红一片。她看了一眼一屋子的赏赐,压抑不住的高兴。 “姨母,这些都是宫里送来的嘛?” “是啊!” 看着许菁兴奋的劲头,秦氏于心不忍。 “姨母,您答应过我,等我来日大婚定会给我备下厚厚的嫁妆,姨母,您说话可算数?” “算数!可是,菁儿啊,你先听我说……” 秦氏想要去拉许菁的手,却被许菁一把甩开,她声音陡然拔高,吼道: “我不听!” 她走到那堆赏赐面前,嘴角还挂着笑意,眼泪却已经啪嗒啪嗒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了下来。 “我瞧过了,下月十八是个上上大吉的好日子,宜婚嫁。算着日子,宫里该来人给我量体裁衣了,还要问名纳吉,不然就赶不上了。” 她倏地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秦氏道: “姨母,圣旨在哪里?快给我瞧瞧。” 秦氏看她有些魔怔了的样子,心痛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流泪道: “没有圣旨。菁儿啊,不会有圣旨了。菁儿,你莫要这样,你可吓着姨母了。” “不,姨母你骗我!” 许菁突然发起狠来,一把推开秦氏。 “姨母,就算林晚棠没死我当不成正妃了,侧妃也好啊!姨母,你去帮我同江妃娘娘说一声,我愿意的。不论是侧妃还是侍妾,对,就算是侍妾也可以啊!姨母,我不能没了这门亲事,没了这门亲事,我就什么都没了!” 许菁何等聪敏,在自己院中听到宫里来人,姨母却没有差人叫她,她就已经猜到了。 可她不想承认! 她是盛京城第一才女,为了成为人上有人,她费劲心机,不惜杀人灭口,可到头来却告诉她全是一场空! 不可以! 今日她许菁被拒了婚,明日她就成了全盛京贵女圈中的笑柄了。 “姨母,我求您!就算我求您了!您帮帮我吧,帮帮我啊。” 许菁瘫软在地,扒拉着秦氏涕泪横流。 “菁儿,不是姨母不帮你,只是这宫里也语焉不详,姨母也不知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啊!” “哼!” 苏璃冷笑一声, “许菁,你莫要在这里鬼哭狼嚎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嘛?我告诉你!” 秦氏转头看她,“璃儿你快说!看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璃走过去,扯开许菁的手,扶着秦氏站起来。 “娘,你可知许菁好端端的为何会见鬼?” “为何?” “那是因为她坏事做绝,心中有愧!” 苏璃把许菁害林晚棠的事情告诉了秦氏。骤然听闻此事,秦氏一脸茫然,抓着苏璃不停地问: “怎么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呢?菁儿温婉贤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恶事。” “娘,此事不光女儿知道,阿喆也知道。眼下宫里的江妃娘娘、丽妃娘娘还有长公主也都知道了。正是因为知道许菁蛇蝎心肠,江妃娘娘和肃王殿下才不要她的!” “不!” 许菁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方才她是为了博得秦氏的同情故意哭的,就是想要秦氏出面帮她去争取一二。可眼下听苏璃这样说,知道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当下怒吼一声, “是她林晚棠自己不要嫁给肃王,几次三番要离家出走。我作为她的好姐妹,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至于那个车夫是霜红雇的,我怎么知道他会见色起意,半路截杀。姨母,我没有做过!我没有要害林晚棠!我没有!” 苏璃上前一步,怒斥道: “事到如今你还推卸责任!许菁,此事分明就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江妃娘娘没有明言,这是顾全侯府的颜面,你居然还想让母亲帮你去求情?我们侯府丢不起这人!” 许菁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姨母,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事情都是霜红干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身后跟着进来的霜红闻言,吓得扑倒在地,连声喊: “夫人,不是我!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夫人,大小姐,救命啊!” 许菁并不理会,只拉着秦氏哭: “姨母,我已经退了两次亲了,过了年我就二十了,我再也等不起了。” 秦氏心头被接连暴击,眼下还正处于懵中。原本她并不信许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一想到她院中无缘无故闹鬼,那日发狠甩了霜红一巴掌的那个狠决表情,以及眼下为了保全自己断然舍弃霜红,心中不禁阵阵发冷。 霜红可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啊! 她怎么忍心? “退了两次亲?年过二十?那不是你自己眼高于顶自己作的嘛?”苏璃哧鼻冷笑道, “孙中怀状元之才,沈延清雅正清贵,哪一个不是良配?哪一个不是母亲千挑万选帮你选的!可是你呢?你嫌孙先生声名有损,嫌沈大人门第不高!” “当初靖王权倾朝野,你就去勾搭靖王。后来见肃王得势,又去打肃王的主意,许菁你如此功利,却不知道有句话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嘛?” 第342章 疯了疯了 苏璃的话掷地有声,如金玉铿锵砸在许菁的心上。 她双眼泛红,狠狠地抬头盯着苏璃, “机关算尽?苏璃,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许菁哗啦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直指苏璃。 “从小你就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可纵使你日日闯祸、跋扈骄纵,在盛京城里声名狼藉,可你还是永安侯府嫡小姐,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就算心中对你万般不服,她们也只能装出一副敬重的样子。” “姨母疼你,姨夫虽打你骂你可依旧骄纵你。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千般呵护!纵使你新婚当日闹出当场改嫁那样的丑事,姨母和姨夫也帮你善后了事。” “苏璃,你生来就拥有了一切。地位、尊崇、财富,如今还有丈夫疼爱、儿女双全!凭什么!你这个的蠢货,凭什么拥有这些!” “就因为你有个机关算尽的好母亲!” 许菁面目狰狞,口沫横飞,看得秦氏心惊肉跳,连连摇头道: “菁儿!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嘛?我的好姨母!当年若不是你算计了我母亲,怂恿我母亲同我父亲私奔,你能嫁进永安侯府当你的侯夫人?姨母,要说算计,我哪里比得上您呐!” “你住口!” 见许菁已经疯魔,秦氏上前就甩了她一个巴掌, “你母亲执迷不悟,一心要跟你父亲走。还说你父亲才华横溢,他日一定高中状元能让她当上一品诰命夫人!菁儿,她求仁得仁,从来不是我算计的她!” “你父亲屡次落榜,以致最后疯癫自焚,累及你们母女。是我千里迢迢找到你们,带你们回的侯府!你母亲死后,我把你当亲生女儿养。菁儿,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来伤姨母的心!” “哼!姨母你说这话是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嘛?明明这侯府的一切都该是我母亲的!苏璃霸占了属于我的一切!我才是那个应该被万人敬仰的侯府贵女!” 许菁捂着泛红的脸,呵呵冷笑, “这么多年,我寄人篱下被苏璃苏喆欺负打压,受尽了苦楚。为了能在侯府活下去,我费劲讨好你,我辛苦读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是为了能让大家看到我。可他们全都是瞎子!” “在他们眼里,努力勤奋才华,远远不如出身重要。我连苏璃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姨母,为何啊!” “疯了,疯了!” 面对许菁的控诉,秦氏险些站立不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尽心养育的外甥女心中竟是对她这般猜忌!这么多年,她的养育之恩她竟是这般作践的! 秦氏一擦眼泪,发狠道: “菁儿,我从不知你心中竟如此恨我怨我!好,好,好。我就当这么多年良心都喂了狗了!” “来人!表小姐病重,把她给我关进院子里,没有我的命令一步都不许她出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有几个老嬷嬷冲了进来,扭了许菁要出门去。 许菁哈哈狂笑, “母亲,您看到了吧!她装了这么多年的贤良淑德终于装不下去了。母亲,哈哈哈哈,母亲……” 一开始,许菁还在笑,可渐渐的就成了哭泣,一路从正堂往后院远去。 秦氏一把捂住头,气得直摇头。 “她怎么是这么个偏执的性子!” “娘,她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人前装得完美而已。娘,今日这么一闹也好,您总算也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今后就不要再被她蒙蔽了。” 今日,苏璃故意拿话激许菁,终于让她在被退婚、无缘肃王后情绪奔溃。 不过也好,这么一来母亲终于不用再被她骗了。 苏璃看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霜红,厉声道: “霜红,你也看到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你给舍了,你还要继续替她卖命嘛?” 霜红朝着秦氏砰砰磕头。 “夫人饶命啊!夫人,那些事情都是小姐让奴婢做的,奴婢也是没办法的。” “那些!哪些?” 秦氏也冷静下来了,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霜红抖如筛糠,将许菁过往的事情一一都抖落了出来,秦氏和苏璃越听越心惊,没想到这么多年,许菁还做过这么多恶事。 “为了不嫁孙中怀,她在外面败坏宣扬孙公子的名声。还有沈延清,没想到他在护国寺遭遇盗匪也是菁儿所为。” 秦氏想着这一桩桩一件件,只觉得脑子突突的疼。 “娘,不光这些,您再想想苏喆和宋慈,他们二人婚姻不幸虽有他们自己的原因,可若不是许菁当初出的馊主意,又左右挑拨,如何会有今天?” 听苏璃这么一说,还真是。 秦氏只觉得眼前黑了又黑。 “璃儿啊,你曾经对娘说过,要娘提防着她一些,终究是娘糊涂了。娘心疼她一个孤女,哪里想得到她手段竟如此毒辣!咱们侯府对不起孙家、对不起沈家,对不起宋家、更对不起林家!” “好在她还曾入肃王府。不然,等她来日羽翼渐丰岂非要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想想就后怕。 秦氏挥一挥手,让人把霜红带下去好生看管。 主厅里就剩下她和苏璃二人。 “娘,接下来您要如何处置?”苏璃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 苏璃道:“娘,林家小姐昨天给女儿放了话,杀人偿命,只怕林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交与林家私下处理,不如交给官府处置吧。” “不可!” 一想到林家因此会要了许菁的性命,秦氏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更何况,这关系到侯府的颜面! 苏璃怒道:“娘,您难道还要包庇她不成?她心狠手辣做了这么多恶事,难道不应该受到该有的惩罚嘛?娘,人命关天,至于侯府的颜面,若是等林家上门来追究,岂非更加颜面扫地?还不如主动交出去!若是父亲知道了,也定会这么做的!” “璃儿啊,可她终究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啊!她若死了,我妹妹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也没了!” “那也是她自己作孽的!” “璃儿,让母亲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秦氏迟迟下不了决心。 “三日!明日就是两国签订合约的日子,你父亲很是忙碌,等你父亲忙完这一阵子,我便同他说。你父亲说报官我们便报官可好?” 第343章 前途未卜 “母亲!” 苏璃无奈大叫,有种看电视剧巴掌伸不进屏幕的无力和愤怒。 可秦氏却再不容她质疑,“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出来挺久了,赶紧回去吧。菁儿的事情母亲自会处理。” 秦氏都下逐客令了,苏璃只得无奈离开。 等她一走,秦氏就找来贴身的嬷嬷,吩咐道: “赶紧去替菁儿收拾行李,备好马车。我书信一封,你亲自押车连夜送她回宿州老家。交给我母亲亲自管教。” 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兹事体大,不如等侯爷回来再行商议一下?” “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才不得不赶紧送她走。侯爷要是知道了,不用报官回头就一棍子把她打死了!嬷嬷,我妹妹吃尽苦头临终就这么一件事情拜托我,我不能就这么让菁儿丢了性命。” “等过段时间风波平息,在让母亲替她找个夫婿远远的嫁了。 秦氏痛心疾首。 良知告诉自己要秉公处理,还被害的那些人一个公道。可亲情和愧疚让她下不了手。 嬷嬷踌躇片刻,只得应下。 “记得多带些厚衣裳,这一去天寒地冻的,再多带些银子。” “知道了。” …… 一个时辰后,丫鬟就来报。 “夫人,嬷嬷已经带着表小姐上路了。” “好!” 秦氏擦了一把眼泪,整理了一下心绪对外头喊道: “来人!把霜红提上来,跟我去林府。” …… 马车上,许菁落魄潦倒瘫坐在内。 透过车帘子,她看到姨母的贴身嬷嬷就坐在马车前头,带着几个家仆一路护卫。 姨母说要送她回宿州老家。 哼,她可不信! 她也不能! 她是盛京第一才女,回到宿州老家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真要她苟且起来,然后被严厉无情的外祖母随便配一个人给嫁了? 她不甘心! 方才她被苏璃激得一时没控制住,和姨母撕破了脸皮,姨母怎么可能还会保全她?姨母和姨夫一向刚正,定不会包庇她的! 比起相信姨母要送她回乡,她更信姨母要将她送给林家,让林晚棠那个贱人处置她! 眼下,嬷嬷定是要押着自己去林府。 不能去林府! 若是进了林府,她哪里还会有活路? 她得逃! 她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马车外,嬷嬷还在语重心长道: “表小姐,等回了宿州你可得乖乖的待着什么都别做了。等京里风头过了,夫人定会帮你重新筹谋的。老夫人刀子嘴豆腐心,看在你死去的母亲面上,也定会接纳你的,表小姐?表小姐!?……” 马车里先头还有隐隐的啜泣声,可现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嬷嬷隐约感到不对,猛的转身掀开帘子,只见马车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许菁的身影。 “不好了,表小姐跑了!快去找!你快回去禀告夫人!” …… 许菁逃出城,看着大河滚滚,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城外码头上,停着一艘南去的船舶,船上有几个书生正凭栏聊天。许菁看到其中一人,眼前一亮。 此人她认识,正是这一届春闱落榜的一个书生,名唤陆咏。 这陆咏举止贵气出手大方,长得还颇为风流,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文章也写得花团锦簇、气势恢宏。考前甚至有人预测,他就算中不了状元也能中个榜眼,再不济也能进一甲。 只是他运气实在不好了一些。 考前一夜竟吃坏了肚子,考场上拉得虚脱,连一场都没坚持下来。 今科落了榜,陆咏郁郁寡欢。在盛京城流连了几个月,看着年关将近,今日结交了三五好友正准备回家去。 她知道陆咏,可陆咏却并没有见过她。 许菁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船上有人大喊,紧接着就听有人扑通扑通跳进了水里。 冰冷的江水里,许菁看到了陆咏的身影。 她被人救了上来。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全身湿漉漉的陆咏。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竟要跳河?” 相貌英俊,举止义气。 许菁心中已经欢喜上了几分,她一脸茫然看着陆咏柔声道: “公子,我……我不记得了。” “那小姐家住何方?我好叫人送你回去?” “我……我不知道。”许菁一扶前额,失声喊疼,“我全都不记得了。” 旁边的几个书生见许菁生得貌美如花,声音又啼莺婉转甚是好听,也跟着怂恿起哄: “陆兄,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一段佳话啊!” “姑娘,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才是!” 许菁面容绯红,眼波流转盈盈地看着陆咏道: “公子救了我,若不嫌弃我愿意侍奉公子左右。” 陆咏见她一身青衣,杨柳依依,湿漉漉的身子若隐若现,曲线极美,不禁心旌荡漾起来,色眯眯一笑,道: “那我便叫你依依可好?” 许菁情意绵绵的往陆咏怀里依偎,“公子,那依依从今往后就是公子的人了……” 苏璃、永安侯府,等陆咏高中状元,我就是状元夫人。终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的回来的! 等永安侯府的人找遍全城终于寻到江边的时候,许菁早已乘船远去不知所踪。 只是这一去,前途渺茫,吉凶未知。 “孽障!” 永安侯听闻家中剧变,匆匆赶回来。朝中为了和北邙和谈以及景德帝大寿的事情,忙得人仰马翻。家中却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禁怒火中烧,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往日里宠得无法无天,凡事都惯着顺着,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 秦氏自知理亏,可事已至此也已经没有办法了,只一个劲地叹息哭泣: “她一个弱女子,孤伶伶在外漂泊,要是遇上了歹人可怎么办啊?” “歹人?”永安侯鼻子哼哧出气,“要论歹毒,谁比得上她?你还是为别人担心担心吧!” “走了也好,从今往后就当永安侯府从来未出过这样一个人!” 永安侯拂袖而去。 “侯爷!” 不管秦氏怎么叫喊,永安侯都不再理会。 于此同时,远在南下的江面上。 陆咏和几个书生正在船舱里喝酒,其中一人猥琐地拱了拱陆咏,道: “陆兄,那小妞你尝了,味道如何啊?” 陆咏摩挲着酒杯,舔了舔唇似在回味,勾唇一笑, “没想到她竟还是个处子,当真是……呵呵,妙不可言啊!” 其中一人立马来了兴致,隔着桌子就附身过来,急哄哄道: “陆兄陆兄,也让兄弟几个尝尝滋味,如何?” 陆咏呵呵一笑, “不过是路边捡来的野花,若不是瞧着有几分姿色我也不会留在身边玩的。几位兄台有兴趣,自行去就是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已,这一路南下可就不会寂寞了! …… 第344章 你是猪,最笨的那种 苏璃知道消息已经是次日了。 听颂枝说完,她默默挥了挥手,扭身回来给裴珩梳头。 “怎么了?” 裴珩看着镜子里爱妻一脸沉沉,转身抱住了她的腰,抬头看向爱妻。 “许菁逃了,下落不明。霜红被母亲送去了林府顶罪,听说昨夜被人从林府后门抬走了。” 裴珩伸手抚平她眉间的川字,道: “阿璃,这件事闹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许菁机关算尽,一心要攀高枝,如今落得有家不能回,也算是遭了报应了。好了,你还是想想,今夜入宫穿什么要紧。” 许菁落得如此下场,倒是出乎苏璃的意料之外。不过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听裴珩说还是衣裳要紧,便笑道: “又不是去相亲,只是随便去祝个寿而已,何必这么隆重!” 裴珩拉着她的手,不依道: “我的阿璃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如何能随便?来,为夫亲自给你梳妆,定让你今夜艳压群芳、一枝独秀!” “别!” 苏璃赶紧阻止,裴珩的化妆术她可是见识过了的,好好的一张脸化成大红大绿如花一般,她抓紧裴珩的手,推着他出门, “你还是去看看乐儿吧。今晚从宫里回来不知要到什么时辰了,到时候可有人又要念叨想儿子了。” 裴珩乐呵呵的走了。 苏璃着人细细梳妆打扮。 今日是两国签订和约同时又是景德帝六十大寿的大日子。宫中有一场大宴,他们夫妇两个也不得不参加。 皇宫里,时值大庆,人人都忙得脚不点地。 德妃来到了拓跋娆的寝殿。 “公主,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她款款走到拓跋娆身边,就见她吊着一只胳膊,单脚踩在一条凳子上,拿着一把匕首割肉吃。 闻言,拓跋娆斜眼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冷哼一声, “死不了。” 那夜凶险,她身上被裴珩砍了好几刀。若是那传旨公公晚来半步,她就成了裴珩刀下亡魂了。 眼下捡回一条命,她已经阿弥陀佛了。 好在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跌爬滚打身上伤痕累累,这点伤司空见惯了。 “不过!” 拓跋娆话锋一转, “你们的人伺候得本公主很不舒服,本公主要自己来进宫来伺候。” “这好办!”德妃勾唇一笑。 她转身对随行的太监道:“传本宫的懿旨,去使团里接了公主的随从进宫来伺候。” “是!” 德妃又对拓跋娆道: “公主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本宫答应了皇上,要好好招待你的。” 拓跋娆眼珠子一转,手中匕首一扔,一抹满嘴油,道: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南启人的皇宫,德妃娘娘若不嫌弃,带本公主到处转转可好?” “自然没问题。” 德妃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皇宫里,今日热闹非凡。宫道上人来人往,空气中隐约飘来一阵梅花的幽香。 “那是何处?” 拓跋娆指着最高的一处飞檐问道。 德妃心中明了,面上丝毫不显,幽幽道: “公主真是好眼光,那处便是景德殿了,正是皇上住的正殿,前面是御书房,后头是皇上的寝宫。不过,公主没什么事的话可千万别往那边去。” “怎么了?” “那边放着我朝最机密紧要的东西,守卫森严,禁军日夜把守。外人非传不得入内,否则可以当场格杀。” “哦。” 拓跋娆点点头,眼中深邃。 看样子,火炮火枪的图纸定然藏在那里面了。只是不知要如何绕开守卫? “这个点刚好那边换岗,等入夜时分还得再换一班呢。” 德妃有意无意道。 拓跋娆一笑,一抬手, “娘娘,听说御花园风光旖旎,不如带本公主去看看?” “好啊。” 两人目的均已达到,一路便往御花园逛去。 宫门口,赴宴的百官和世家纷纷到来。 镇北侯府的马车刚停稳,便有守卫端着下马凳殷勤地爬过来垫上。 宋慈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不免愣了一下。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宫门内苏喆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意识到她在看他,苏喆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很快就转了开去。 “宋将军,小心。” 宫门守卫恭敬地抬起了手,让宋慈扶着手臂下了马车。 “多谢!” “宋将军客气了!嘿嘿!” 那守卫傻乐几声,扭头去看苏喆好像要报功一般,可转头却不见苏都尉。 宋慈带着嬷嬷缓缓往前走。 自从长街动了胎气后,她举止都十分小心翼翼,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大开大合。走进宫门,就看到苏喆躲在一处角落里,低着头抬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踹宫墙。 “再踢!宫墙都要被坏了!” 宋慈走到苏喆跟前戏谑道。 苏喆闻言,猛地停下了脚转头看向宋慈。 多日不见,好像瘦了不少。面色也不大好,虽然施了胭脂水粉遮盖,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脸上的疲倦神色。 想来是孕期辛苦,这才憔悴如许。 本要出言关心一下,可一想到她如今肚子里怀着的是孙中怀的孩子,他心中的一股怒气便直冲脑门,说出来的话也生硬带刺: “怎么?他竟不陪你一起进宫?让你一个人来?他还有良心吗!” “他?”宋慈不解。 “怎么?敢做不敢认啊?亏他还是个读书人、状元郎,这点担当都没有!”苏喆脸上露出不忿。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哼!” 苏喆心中气闷,一拳砸在宫墙上,“他不会是连上门提亲的勇气都没有吧!阿慈,你虽然同我和离了,可你是这世间顶顶好的女子,他若是敢因为你和离的事情拖着不娶你,小心我回头再狠狠揍他一顿!” 正说话间,宫门口孙中怀一身红色官服,长袖翩翩走进来。刚好对上苏喆的恶狠狠的眼神,苏喆冲着他狠狠比划了一拳头。 远处,孙中怀摸了摸尚有些青紫的眼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走远了。 “他!岂有此理!” 苏喆怒气冲冲,一按腰间配刀就要冲过去。 “苏喆!” 宋慈大吼一声,制止了他的脚步。 “你别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还有,你就是头猪!还是最蠢的那种!” 宋慈狠狠白了他一眼,一跺脚带着嬷嬷走了,留下苏喆一个人愣在原地。 宫门那个守卫匆匆跑过来, “都尉,我怎么听到宋将军骂你是猪呢?” “呸呸呸!你才是猪!” 苏喆郁闷,他替宋慈抱不平,怎么还遭她骂呢?想不通! 孙中怀,这个混蛋! 回头还得再揍他一顿不可。 第345章 殿前刺杀 金銮殿里。 景德帝今日心情大好。 北邙签订合约,答应向南启称臣纳贡。这无疑是他最好的寿诞贺礼了。 南启在他手上,前后两次打败北邙,虽不能和高祖皇帝开疆拓土相比,但他也是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看着大殿内,人头攒动觥筹交错,景德帝从心底里笑开了花,一向虚弱的身子今日都感觉硬朗了许多。 “皇上,满饮此杯。” 旁边,连一向对他冷淡如冰的德妃近日都换了面孔,对他和颜悦色起来。今日更是笑靥如花,对他频频示好。 “好!好!满饮。” 景德帝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大殿里歌舞正酣,景德帝架不住被人敬酒,一杯又一杯,很快就醉了,看出去眼睛都带了些重影。 德妃和下首的康王、崔相相互对了一个眼神。 就听崔相对着被众人围住频频劝酒的肃王道: “听闻殿下渭河一战,身先士卒,勇猛无比。今日高兴,不如殿下当场舞剑一曲,让我等没见过的臣工开开眼界?” 肃王已有七八分醉意,闻言大手一挥拒绝道: “今日父皇寿辰,舞刀弄剑的不好。诸位若想看随本王去大营,本王亲自下场舞给你们看。” 当下就有朝臣表示不满了,高声喊道: “肃王殿下,我大启以武立国,何惧刀剑!肃王殿下该不会是自诩功高,瞧不起我们这些文臣吧!” 此言攻击性极强,听得肃王的拥趸们纷纷不满。当下有几个武将已经嗙的一声站了起来,嗓门粗亮道: “左大人,您不是要看舞剑吗?我们给您舞!剑不够还有刀,还有枪,还有戟,您要看哪个我们给您舞哪个!保管您看得满意!” “哼,一帮粗鄙武夫,你们也配!” 大殿上空气隐隐有些压抑,康王为首的多为文臣,肃王这边多为武将,两边有些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呵呵,不就是想看我舞剑吗?” 肃王笑了一声,他身边的裴珩赶紧拉了他一把,他笑着示意他安心,便步履蹒跚地走上前站在大殿中,对着景德帝一拱手: “父皇,恰逢父皇寿辰,儿臣愿舞剑助兴,祝父皇万寿无疆,我大启千秋万代。” 说罢一甩手中酒壶,喊道: “取我佩剑来!” 很快就有太监送了佩剑进来,肃王噌的一声拔出长剑,鼓乐声起,大殿中顿时好似来到了硝烟滚滚的战场上,剑光森然。 景德帝一开始还稳坐龙椅饶有兴致地看着,随着鼓乐声越发密集,肃王舞剑的频率愈发紧凑,景德帝只觉眼前刀光剑影,锋利森然的长剑朝他袭来。 想起肃王进城那日,盛京城百姓跪地高呼万岁的场景,景德帝后背猛然惊起一身冷汗,一个踉跄从龙椅上跌了下来,同时高呼道: “护驾!护驾!他要杀朕!他要杀朕!” 周围禁军不明所以,骤听皇上惊慌失措大声疾呼,纷纷冲出来围在了景德帝跟前,刀剑出鞘,一致对外。 几乎同时,崔相厉声大喝: “大胆肃王,竟敢行刺皇上,简直胆大妄为!还不快给我速速拿下!” 醉酒的肃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冲上来的禁军一把扭住压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江妃、裴珩等人反应过来,场上局面已经十分不利。 肃王挣扎着怒吼一声:“父皇!” 崔相一挥袖,站在中央抬手直指肃王, “殿下,你自诩功高,居然在大宴上公然行刺,如此狂悖放肆,简直大逆不道!” “我没有!”肃王声嘶力竭。 他的拥护者们也纷纷上前,“方才明明是你们逼着肃王舞剑,肃王在大殿中好好的舞剑哪里要行刺了?这是污蔑!” 哪知话音刚落,龙椅下的景德帝就失声喊了起来: “他要杀了朕,他要当皇上!朕看见了,朕都看见了!” 瞬时,大殿里落针可闻。 一旁的江妃从方才就一直心神不宁,此刻终于明白过来康王这是趁他们不备提前下手了。看着儿子被禁军压在地上,她扑通跪在地上, “皇上!虢儿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弑父。皇上,您清醒清醒,看看清楚啊!” 可不管她怎么喊,景德帝只管一个劲儿的摇头,惊恐地喊着:“救朕!救命啊!” 一旁的德妃抖了抖袖子站起来, “妹妹,本宫看肃王肃正,还以为是个好孩子,可没想到居然也是这般的狼子野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你!” 江妃猛然抬头,对着德妃怒目而视, “你给皇上下了什么药!” 方才肃王好好地在大殿中央舞剑,哪里有半分要行刺的迹象!可皇上居然惊恐莫名,大喊至此,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定是被人下了致幻的药物。 “妹妹,你说什么呢!妹妹擅长药理,本宫可什么都不懂啊!要说下药,那也是妹妹的嫌疑更大一些吧。” 德妃倒打一耙。 崔相冷哼道: “都还愣着干嘛?肃王当众行凶,将皇上惊吓至此,还不速速将他压下去。” “慢着!” 席间,裴珩突然大吼一声,一个箭步走了上去。他走到肃王身边,那些压着肃王的禁军不禁抖了抖,往旁边退了半步。 只见裴珩弯腰捡起了地上了剑,吓得禁军刀剑又往外递出了几寸!崔相等人往后退了几步。 “裴珩!你要干嘛!”崔相大叫。 裴珩不说话,只是捏着那把锋利无比的剑,高举过头顶,只见他双指用力一夹,那剑竟从中间噗的一声断开,断成了两截。 顺大监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兴奋地指着那断剑尖声高叫: “是木剑!木剑!是木头做的!” 裴珩将两截残剑往地上一扔,朗声道: “众所周知,进入金銮殿不得佩戴刀剑兵器,肃王殿下今日所舞的剑,根本就是用木头仿制的,只是用料做工都十分精细逼真,这才让人误以为是真剑。而且……” 他顿了顿,指着地上的断剑道, “而且,这把木剑连刃都没开,怎么杀人!” 第346章 朕还没死呢! 他句句掷地有声,回荡在大殿中嗡嗡作响。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早有肃王的拥趸冲上来,捡起地上的木剑,仔细看清了之后,高兴道: “没错!这把木剑确实没有开刃!杀不了人!你们是存心想要冤枉肃王殿下的!” 康王眉心一皱。 没想到肃王居然留了一手,他瞪了一旁的禁军统领一眼,禁军统领默默低下了头。 门外,苏喆挑了挑眉。 康王一方有张良计,他们就有过墙梯。 肃王进城当日就步步危机,他们自然一刻都不敢放松。将他想办法调到禁军当值,也是他们未雨绸缪的一步。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就派上用场了。 “哈哈哈哈哈!” 席上,康王突然大笑,他一抖蟒袍施施然站起来,走下台阶亲自扶着肃王起身,笑道: “七弟,原来竟是误会一场!起来吧。” 说着转身对着景德帝道: “父皇,许是这大殿里灯光昏暗,这战鼓又激昂悲凉,这把剑又实在逼真,这才吓着父皇了。” 说着还拉着肃王一同上前,拨开禁军扶着失态的景德帝从地上起来。 “父皇,您喝醉了,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假的?”景德帝头痛欲裂,眼前不光有重影,还看到肃王变成了李乾的模样朝着他扑过来,他吓得一把推开,吼道: “走开!别碰朕!” 肃王被景德帝一把推倒在地。 今日这场闹剧,他看明白了。就是康王一党专门设计来害他的。只是,他们虽提前提防准备了木剑,可没想到景德帝竟然当众对他这样的态度。 看得在场所有人也都疑惑不解。 这两年肃王从一个被人遗忘的落魄皇子逐渐成长为战功赫赫的肃亲王,众人有目共睹。 而皇上也一向对肃王殿下亲和有加,一副父子情深的样子。 怎么今日竟还生出这样的变故来? 康王心中暗爽。 他的这个父皇,表面看起来宽厚大度、仁厚英明,实则是小鸡肚肠、疑心甚重。加上这个皇位是他捡漏得来的,刻在骨子里的不自信和自卑让他见不得比他优秀的儿子们! 大哥李乾、四哥李赣,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而如今,终于轮到七弟了。 七弟军功彪炳,万民称颂。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父皇更加心生忌惮,生怕他前仇旧恨全都一股脑儿的算在他头上。 再加上母妃特制的迷幻药,能将心中的恐惧和惊慌放大百倍千倍。 只听景德帝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指着肃王吼道: “你,你以为攻下北境功勋卓着,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么?你以为天下都是你平定的就沾沾自喜了么? 你这个逆子! 你还让百姓跪地高呼万岁!回程摆足了架子!朕还没死呢!! 你屯兵北境,朕连下三道圣旨你才肯回来,你和你大哥一样居心叵测、野心勃勃!说,你是不是要造反?!” 随着一声造反在大殿响彻回荡,景德帝嗯的一声直挺挺往前栽去。 “父皇!” “皇上!” 大殿上惊呼一片。 康王抢先上前,一把搀扶住景德帝,高声疾呼: “父皇气昏过去了。快来人,把父皇抬回寝宫!” 立马围上来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抬着景德帝就往后面去了。江妃想要上前搭把手,却被德妃拦住, “妹妹,皇上此刻怕是不想见到你们母子。” 说罢,随着众人扬长而去。 大殿上众人哗然。 缅度突如其来的变故,肃王的醉意尽数化作冷汗,此刻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满头是汗坐在地上万般不解。 孙中怀和裴珩快步走过来。 今夜后半段,景德帝突然发狂委实出乎他们的意料,孙中怀沉声道: “看皇上的样子,这是醉糊涂了?” 裴珩摇摇头, “不,不是醉酒,倒像是吸食了五石散之类的致幻药物。江妃娘娘,皇上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江妃道: “将军说的极是,本宫也这般认为。至于异常,皇上最近很少召见本宫,倒是德妃一反常态很是殷勤,不是送汤送药,就是献上美女供皇上玩乐。” 裴珩沉吟片刻,突然面色大变。 “今夜怕是要出事。殿下,速速传信给林老将军,让他今夜务必警惕城中,以防有变。” 林晚傅自告奋勇,“我去!”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朝着殿外飞奔而去。 裴珩又扭头对苏喆道: “叫上你的人,等会紧随肃王前去景德殿,守在暗处,如若有变,见机行事。” “姐夫,你是怕康王要谋反?”苏喆心中一凛。 “不管他是不是谋反,今夜的局面对肃王殿下十分不利。还是随时做好准备为上。” 说着看向苏璃的方向。 苏璃拉着宋慈过来,道:“将军放心,我现在就出宫,阿慈今夜同我待在一起。家里我会看好的。” “好!” 裴珩扭头对勇国公、永安侯等人道: “几位大人,皇上龙体抱恙,咱们作为臣子的理应前去探望。” “自然!将军请。” 勇国公一抬手,带着永安侯等几个景德帝往日近臣,纷纷往后殿奔来。 …… 景德殿里,几个黑衣人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今夜,金銮殿举办大典,宫中禁军都调往那边防护。景德殿这边守备明显松懈了许多。拓跋娆根据德妃说的那个时间点,趁机带人混了进来。 眼下正寻找火炮和火枪的图纸。 一阵翻找后,其中一人轻声喊道: “公主,找到了。” 拓跋娆迅速靠过去,只见一叠厚厚的图纸上,画着复杂的线条,还有许多看不懂的扭来扭去的文字。 但看那图的造型,她还是一眼辨认出来了。 “不错,就是这个!” 拓跋娆心中雀跃,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 有了火炮和火枪,北邙就再也不用怕南启了。 去他娘的和谈! 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等她带着图纸平安返回北邙,边撕毁条约,重振旗鼓挥师南下,一举灭了南启。 “走!算着时辰,前头大典快结束了。” 随身收好图纸,拓跋娆正要找个机会溜回去,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景德殿的大门吱嘎一声从外面打开了。随即一个又尖又细的娘娘腔喊道: “哎哟喂,轻着点儿轻着点!小心皇上别又磕了碰了!” 第347章 裴珩救我! 眼看着外面的人就要进来了,拓跋娆一挥手,带着手下找地方藏了起来。 几个护卫抬着昏迷不醒的景德帝进来,放在了床上,然后退了出去。 康王和德妃紧跟着进来。 “皇上!您醒醒啊!可别吓臣妾啊!”德妃捂着眼睛假惺惺的哭着,想要挤几滴眼泪出来都不行,偷偷沾了点口水抹上。 康王伏在景德帝身上,大声呼喊: “父皇!父皇您醒醒啊!” 又扭头对顺大监道: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顺大监紧张得连连擦汗,“派人去催了,这太医院今日也不知怎的了,来得这么慢!” 康王怒道: “你们这帮狗奴才,完全不把父皇的龙体放在心上。父皇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这些狗奴才全都要陪葬!你,还不快亲自去催促!” 顺大监被康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景德帝,一跺脚出去了。 顺大监前脚刚走,康王就变了脸。 “父皇,今日您的表现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儿臣的意料。您放心,儿臣这就送您上路。” 说着从袖中噌的一声拔出一把匕首,朝着景德帝的心口直接捅了下去。 顺大监前脚刚出了内殿,后脚就听德妃一声尖叫,随即就是康王的声音传来: “刺客!有刺客!” 里面紧接着就是一阵丁零当啷的吵杂声,等顺大监扭身跑回去,就见康王扛着一把烛台和几个黑衣人扭打在了一起,冲进来的禁军立马加入了战斗。 顺大监赶紧往床上看,就见景德帝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口中噗噗的吐着鲜血。 “皇上!” 顺大监悲怆大喊,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扑在了景德帝身上。 “太医!快叫太医!” 寝宫内几十个禁军围堵黑衣人,很快就只剩下拓跋娆一人。 “殿下,是北邙人!” 禁军扯下死者的面罩,厉声汇报。 当然是北邙人! 还是康王有意放进来的。 看着被团团围住的拓跋娆,康王眼中寒光大闪: “北邙公主盗取机密、刺杀大启皇帝。格杀勿论!” “是!” 禁军 拓跋娆死也没想到,今日自己这么倒霉。 偷个图纸不仅被抓个正着,居然还被诬陷刺杀南启皇帝,明明她连碰都没碰南启皇帝! 她一摸怀中图纸,看样子今日是难活着走出这里了。 就在走投无路就要被就地斩杀之时,她突然看到外头一群人匆匆赶来,裴珩赫然就在其中,当即大叫: “裴珩!救我!” …… 比起现场的混乱,这句话实在更为稀奇。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拓跋娆和裴珩是死敌,见面不死不休的那种。 拓跋娆居然叫裴珩救她? 勇国公、恒王、永安侯等人蜂拥而入,瞬间将寝宫挤得水泄不通。 眼见人越来越多,康王心中焦急,对禁军统领使了一个眼神,怒吼道: “还不快给本王拿下!” 禁军统领早就已经投靠了康王,听令立马抽刀亲自上阵。拓跋娆招架不住,身上被砍了无数刀,颓然倒地。 于此同时,肃王、江妃以及长公主、恒王等人已经冲到景德帝身边。江妃一看景德帝的情形,果断开始着手救人。 而裴珩一扫现场,心中隐隐有种猜测,抓起手边的烛台猛地朝身后砸去,同时断然大喝道: “刀下留人!” 禁军统领的刀已然砍到了拓跋娆的头顶,却听叮的一声,他虎口震动手中刀已经被一只飞来的烛台打歪。 裴珩一个箭步飞身冲上前,拦在了拓跋娆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为何要我救你?” 拓跋娆奄奄一息,哇的一口血吐在他手上,凄惨一笑轻声道: “裴珩,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放屁,快说,你到底要做什么?”裴珩颓然收紧了手掌。 “救我,我便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于你绝对不亏!” 拓跋娆脑子转得飞快,康王这是要将弑父的罪名栽赃在她头上,自己落在康王手上必死无疑。 裴珩虽是她的死敌,可她也知道裴珩刚正不阿、忠君爱国,绝对不会效忠弑父篡位的康王的。 眼下,反倒靠向裴珩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只要能逃出康王的魔掌,一切都能转圜。 拓跋娆话音刚落,身后的康王便提了刀朝着她直接捅了过来。 “妖女!你杀了父皇,还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裴珩,你莫要糊涂被妖女蛊惑!妖女,受死!” “殿下!”裴珩突然厉声喝道,“拓跋娆已经落网,何不听她把话说完再做定论也不迟!” 裴珩全身肃然毅然站在了拓跋娆的面前,惊得康王倏地停住了动作。 而拓跋娆则勾唇一笑。 这一把自己赌对了。 她倒在地上,默默地往裴珩的身后缩了缩,眼神挑衅得看向康王。 这一眼把康王看得直接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拓跋娆应该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可现在…… 他低估了拓跋娆的狡猾和战力,也低估了裴珩。 他没想到裴珩来得这么快,还带着这么多人一起来。 “裴珩!你如此护着她,是不是早就和北邙妖女勾结在了一起,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康王急了。 眼下,无论如何他都要找个机会把拓跋娆杀了,省得她说出什么来。 崔相也步步紧逼道: “裴将军,妖女盗取机密图纸刺杀皇上是为事实,你为何要包庇她!” “包庇?” 裴珩冷哼一声,“此间发生的事情,除了康王和德妃娘娘,拓跋娆是唯一在场的人,我不过是想要问清楚真相而已,何来包庇!” 原本他只是心中有疑虑而已,可康王如此步步紧逼倒是让他心中的疑惑加深了几分,或许眼前的事情没有他们看到的这般简单。 “不错!” 勇国公和永安侯也拨开人群往前一步,一左一右站在裴珩的身边,将拓跋娆藏在身后。 “几句话的功夫,康王殿下和崔相这般着急做什么!” 裴珩见状,扭身重新蹲下。 “说吧。” 拓跋娆却并不开口,只幽幽道: “我要你以你妻子和孩子发誓!我把秘密说出来,你定要保我性命、放我回北邙!” 第348章 康王谋反 面对拓跋娆的要求,裴珩眼神一凌, “拓跋娆,你别得寸进尺!” “呵!你不肯发誓也无所谓。大不了今日我死在南启,他日我皇兄定会南下铲平你们为我报仇!不过,哼哼,我只可惜你未必能活到那时候!” “妖女,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康王大吼,面对勇国公和永安侯的阻拦,他心急如焚。 裴珩略一犹豫,深吸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 “好,爽快!”拓跋娆眼中流露出一丝情意,但很快便默默隐去,她一抬手,让裴珩搀扶着她起来。 踉踉跄跄站起来,她指着对面的康王一字一句道: “我没杀你们的皇帝,你们的皇帝是康王杀的!” 此话一出,寝宫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康王殿下杀了皇上?怎么、怎么可能?” “妖女!你莫要为了推卸责任就胡乱攀咬!殿下仁孝,怎么可能会弑父!” “你血口喷人!” 大殿内,群情激愤,纷纷对着拓跋娆破口大骂。 “哼!我是来偷图的,偷了图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好,何必要横生枝节刺杀你们南启的皇帝,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拓跋娆捂着伤口,懒洋洋地往裴珩身上靠,被裴珩嫌弃的一推倒在了勇国公身上,勇国公皱着眉忍了下来。 “而且,” 百忙之中,拓跋娆还不忘风情地瞥了勇国公一眼, “而且,图纸在你们皇帝寝宫一事也是你们的康王告诉我的,不光如此,本公主在后宫住的这段时间,你们的德妃娘娘还有意透露给我宫中守卫的空档,所以我才能混进寝宫来的。” 面对拓跋娆的指控,康王的脸色越来越差,一旁的德妃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她有些疯癫地甩了甩袖子,走上前来。风韵犹存的脸上没有丝毫悲喜,只有冷漠。 “儿啊,母妃早就同你说过,不用搞得这么麻烦的!你瞧,这兜兜转转的实在是浪费时间!” 说罢,她抬手一挥,走到所有人正中间面无表情道: “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一切都是本宫做的!” “母妃!”康王失声大喊。 崔相肉眼可见的轻叹了一声。 德妃听都不听他,自顾自继续说道: “图纸是本宫透露给拓跋娆的,皇上也是本宫杀的。” “为什么?” 勇国公大声呵斥。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恨他啊!”德妃双目渐渐泛红,勾唇冷笑,“当年,我不过是在街上冲着皇上笑了笑,他便把我抢进宫来关了将近三十年。” “因为他,我痛失所爱,至死都没有同我的未婚夫婿再见上一面,一生被困在这重重高墙中终身不得自由!入宫前几年,也曾有过恩爱的。可而他呢?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舍一个!纵使贤德如先皇后他都能狠心舍弃!江妃妹妹他丢弃在宫里十几年不闻不问!温贵妃,宠冠后宫不也落得惨死冷宫的下场吗?他如此凉薄,我早看透了!” “我就是要他死!不为别的,就为了解恨!本宫早就厌倦这后宫的日子了!本宫就是要来一票大的,哈哈哈哈哈,这才爽快通达呢!” “母妃,你不要再说了!” 康王已然知道德妃要干什么了。 他的这个母妃,生下他后就深居宫中没怎么管过他。可他有麻烦的时候永远都是母妃冲在最前头帮他解决的。 此刻,眼看他弑父事情败露,母妃这是要牺牲自己保全他。 康王心中阵阵钝痛。 “德妃,你虽承认刺杀皇上,可与拓跋公主的指控相悖。”勇国公冷冷道。 “就是本宫做的!” 德妃竭力嘶吼,说着飞快拔下自己头上的发钗,对着自己的喉咙, “大不了一命赔一命!” 话音刚落,她猛地抬手往自己的脖子上刺去。 “母妃!” 康王一个箭步捏住了德妃的发钗,锋利的发钗刺破他的手掌,鲜血滴答滴答流了下来。 他看着德妃,难得正经地道: “母妃,我可以没有父皇,但不能没有母妃!母妃,我答应您,带您走!咱们回您的家乡,春天看樱花漫山、夏日赏荷塘月色、秋日赏菊冬日踏雪!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真的……可以么?” 眼角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这是她想了近三十年的梦中场景,真的可以再看到吗? “当然可以!等儿子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送您走!” 康王扶着德妃柔声细语哄着,却听勇国公一声大喝: “康王、德妃勾结北邙,刺杀皇上,罪无可恕!给本公拿下!” 沉寂的大殿内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出乎勇国公的意料之外,禁军统领竟拔刀对向了他,方才还在捉拿拓跋娆的禁军,全都拔剑将在场的文武大臣围在了中间。 景德殿的大门轰隆隆一声,从内而外重重关闭了起来。 “康王!你要造反!” 勇国公大喝一声。 “呵呵,勇国公,你不会以为本王没有留后手吧?为了这一天,本王可是筹谋许久呢!造反?父皇驾崩,临终之际已将皇位传给了本王!本王何来造反?” 话音刚落,就见崔相从袖子中取出一道空白的圣旨,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皇上的书桌前,拿起御笔写上传位诏书,然后将玉玺盖了上去,他高举圣旨大声道: “皇上遗命,传位于第五子康王。” 康王呵呵冷笑,看着包围圈中面面相觑的众人,又恢复了他平日一贯的吊儿郎当: “本王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诸位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抗旨不遵,就莫怪本王刀下不留情!” 当即,昔日拥护康王的朝臣很快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高呼: “臣等誓死效忠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恭迎殿下登基!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寝殿中央就剩下了裴珩、孙中怀、勇国公、永安侯等人,还有内室的江妃、康王、恒王以及长公主等人。 “既然诸位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便陪同先帝一道去吧!” 康王后退一步,抬手一挥, “杀无赦!” 第349章 谋反失败 拓跋娆冷哼一声,吐槽道: “还以为你有多能耐,结果还不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裴珩冷冷斜了她一眼,从脚边一具尸体手上抽出一把刀,手中一抡做出防御的姿态道: “废话少说!” 拓跋娆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会和裴珩并肩作战???放从前真是打死都不信的。 勇国公哈哈一声,也操起一把刀, “好多年都没杀人了,今日本公也松松筋骨!永安侯,孙状元,你们是文人,退后!” “大敌当前,哪有我们退后让勇国公和裴将军保护我们的道理,自然是一起上。就算杀不了一个,至少也要有骨气的死!” 孙中怀同永安侯一人一把刀,视死如归。 “还有我!”肃王厉然出声。 他看了一眼恒王,恒王点点头,“七弟放心,这边二哥看着。” “好!那本王这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康王一声令下,大殿里很快就刀剑碰击缠斗在了一起。 …… 苏璃带着宋慈匆匆往宫门处赶,可还没到宫门口便听身后的夜空一声鸣响,转头看只见漆黑的半空无数烟花炸开,整个夜空瞬间变得绚烂无比。 “这是怎么了?” 出宫的众臣纷纷驻步观望。 皇上晕倒,庆典宴席早已散去,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于此同时,不远处的守卫全都面色大变,瞬间紧张了起来,有人已经奔跑高呼起来: “关闭四处宫门!一个都不准放出去!” 有朝臣几个箭步冲上前去,喊道: “为何要关宫门,我们还没出去呢!” “让开!”守门令猛地推开那官员,面无表情凶狠道,“上峰有令,今夜宫门紧闭,诸位大人和官眷请全都移步偏殿。违令者,斩!” 那官员勃然大怒,上前指着对方鼻子就斥责道: “何人命令,可有皇上手谕!若拿不出来,你们便是谋反!” 那守门令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噗的一声响已经将那官员捅了个对穿,他面目狰狞,一把推开尸体,冷冰冰道: “我手中的刀就是命令!你们哪个还有异议?” 宫门守卫全都噌的一下拔出了刀,森森刀锋对向众人。 文武百官顿时哗然。 有胆小的女眷早已失声尖叫:“造反了!造反了!”被她身边的男人一把捂住了嘴巴,低声喝道:“不要命了!” 苏璃和宋慈也是大惊失色,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是康王! 看来,她们和裴珩分开之后,景德殿那边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以至于康王谋反了。 那朵炸开的烟花便是行动的信号了。 二人混在人群中,全被关进了偏殿。 “也不知林晚傅有没有出宫?此刻有没有见到林老将军了?”宋慈贴在苏璃耳边轻声道。 “方才我仔细看过了,没看到他。他为人机灵,想必已混出宫去。只是……” 苏璃眉心紧皱,眼下最要紧的是景德殿那边,裴珩和苏喆,还有父亲,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此处离景德殿不远,隐约有厮杀打斗声传来,听着战况十分激烈。 “阿姐,将军英勇无双一定会没事的。还有侯爷和……”宋慈顿了顿,提到苏喆那个榆木脑袋心中此刻真不知是何滋味,“还有侯爷和苏喆,他们也一定会没事的。” 苏璃拍拍她的手,轻声问道:“阿慈,有没有可能带人突围出去?” 宋慈摇摇头。 方才她就仔细看过了,大殿外有重兵把守。而大殿内虽有几个武将,可多为文官还有柔弱女眷,大家手无寸铁,就算冲出去也无济于事,只会枉送性命。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裴珩和苏喆能突出重围,而林老将军能及时赶来。 “阿姐,眼下保全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 “嗯!” 偏殿阴冷,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取暖。苏璃心中暗暗祈祷一切都要顺利。心中暗道,若是裴珩有什么不测,为了孩子们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 …… 担惊受怕的一夜。 两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东边的窗棱慢慢变白,晨光熹微,透进了偏殿。 偏殿里,熬了一夜的文武百官和家眷一个个两眼发黑,神情麻木。 终于,天光大亮之时,偏殿的门吱嘎嘎的开了。阳光喷洒进来,让众人眼睛刺痛,一时间没能看清外头发生了什么。 有胆小的女眷已经嗯的一声晕了过去。 苏璃好不容易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就见裴珩修罗般满身是血,背着满身的光芒朝她跑过来,一把抄起她拥在了怀里。 “阿璃!” “将军!” 看清裴珩的一瞬间,苏璃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肃王胜利了。 只听头顶的裴珩满身煞气高呼: “康王弑父谋逆,已被本将军生擒。叛军尽数伏法!你们安全了。” 众人心中虽早有猜测,但当真的听闻康王弑父谋逆的时候,还是心里都打了个冷颤。又反应过来,康王已经被擒、叛军伏法,众人不禁士气大增。 走出偏殿,门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景德殿外尤为残忍,满是断肢残躯,惨不忍睹。 康王被林老将军亲自带人押在大殿前,他满头乱发,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德妃站在台阶上,看着东方日出,缓缓张开了双臂。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青春不再的脸上。 德妃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清晨清新的空气,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她呵呵自嘲笑道: “终究还是出不去了。” 说罢,一把拔下发髻上的凤钗,反手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四溅,喷涌而去。 “母妃——” 康王凄厉的声音划破清晨的景德殿,他猛地挣开林老将军的束缚,扑在了德妃的尸体上。 “母妃!是儿子对不住您!母妃,您不要丢下儿子一个人,儿子这就带您出宫,皇位儿子不要了!儿子什么都不要了!儿子带着您回南边!春天看樱花漫山、夏日赏荷塘月色、秋日赏菊冬日踏雪!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可惜,任凭康王如何歇斯底里的哭喊,德妃却再也起不来了。 她看着高高的宫墙,那外面是她挣扎了一辈子都没能翻出去的地方。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眼角两行眼泪划过。宽大的衣袖轰然落下,如一只捻落成泥的蝴蝶,再也扇不动翅膀了。 裴珩收刀入鞘,揽住苏璃,温声道: “阿璃,走,我们回家!” 第350章 又到年关 皇帝寝宫。 肃王看着“终于赶到”的太医,厉声问道: “快说,父皇如何了?” 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 “殿下恕罪,皇上伤势过重,虽经江妃娘娘紧急抢救,可……可……” “但说无妨!”肃王眉心紧锁。 太医一擦额头硕大的汗珠子,颤颤巍巍道:“这一刀伤及皇上心脉,已经回天乏术。娘娘的救治也只能拖延些时候,皇上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了……” 话音刚落,床上的景德帝眼皮动了动。 肃王扑通一声跪在床前,“父皇,五哥谋反,已被儿臣生擒。此刻就在殿外,还请父皇发落。” 众人齐齐围在景德帝窗前,安静地看着他。等了许久,景德帝的嘴唇在微微动了一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父皇!您说什么?” 肃王凑得近了一些,勉强能感受到景德帝唇边的气息,可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恒王摇摇头,道: “父皇伤势过重,已经不行了。” 顺大监一捂眼睛,站在一旁呜呜地哭了起来。 长公主扫了一圈,吩咐道: “速去九公主府,传九公主进宫。” 然后平静地跪在景德帝跟前,磕了三个头,朗声问道: “父皇,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父皇早立储君,以安民心。” 只见景德帝眉头猛的一皱,心中似有万般不甘。身心的痛苦让他身子开始猛烈的抖动起来,额间青筋爆现,喉咙底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长公主跪行一步,又朗声道: “请父皇早立储君以安民心!” 恒王看景德帝痛苦的样子,潸然泪下,握着景德帝的手悲戚道: “父皇,七弟仁孝至善,又深得民心,是储君不二人选。五弟弑君篡位,狼子野心,父皇到了眼下这种地步难道还没看清么?父皇,七弟确实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啊!父皇,您心中是否已经有了决断?儿子帮您。” 说着托着景德帝的手缓缓指向了肃王。 长公主咚的一声磕头在地,起身走到帘外对着早已等候在外的群臣朗声道: “父皇有旨,七皇子肃亲王仁孝至善,品行端正,立为大启皇太子,承继大统。” 众臣纷纷跪地叩拜。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帘子内,恒王握住景德帝的手,啜泣道: “父皇,大启储君已立,后继有人。您安心去吧。” 景德帝呜呜两声,心中一口气骤然卸了精光,只见他身子猛的一挺,随即重重的落在了床上。 顺大监悲怆大哭,尖细的嗓音高喊: “皇上驾崩了!” …… 九公主府,李薇还未出府,便听外头钟声大震。一晃神,手中的一支菊花被她咔嚓一声剪断,砸落在地。 门外宫女匆匆跑来,跪地哭道: “公主,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不见天日多日,李薇面色苍白,眼窝深陷,一身素服显得整个人格外憔悴,仿佛一阵风便能把她给吹走。 她愣了一下,突然勾唇一笑, “知道了。” 宫女试探着问道:“公主,是否即刻更衣入宫?” “更衣是要更的。只不过,不进宫。“ “不进宫?那公主是要去哪里?”宫女不解地问道。 “出城,去护国寺。” 九公主将手中的菊花收拢,插好。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初冬时节,阳光正好。 “本宫有一句话没来得及同他说,他也有一句话没来得及同本宫说。今日,正是时候!” …… 康王谋反,先帝驾崩。 宫中乱作一团。 好在皇上临终前,留下遗言传位给肃王。而肃王也着实没有辜负先帝的期望,雷霆手段迅速镇压了康王为首的叛军,在恒王和长公主的协助下,还将纷繁的朝局迅速稳定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处理完景德帝的后事,着手筹备新帝的登基大典。 等这一切都忙完,已近年关。 将军府又陆陆续续忙碌了起来。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将军府添了新丁,小少爷一日日健康成长,给将军府增添了不少喜气。 李嬷嬷又喜气洋洋的开始布置府邸,府里又开始着手采办年货,下人们都在期盼,也不知今年夫人会给大伙儿发什么年节大礼包?过年的红封不知还有没有?会不会比去年的大? 楠舍里。 众人围着火炉正闲话家常。 一转眼裴乐已经5个多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不仅能翻身了,还能咿咿呀呀和人对话。同他讲一句,他便咿咿呀呀的回复你一连串,逗得大伙儿哄堂大笑,然后他也跟着咯咯咯咯的笑,口水流一地。 苏璃转身一摸宋慈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眯眯道: “最近可害喜?” 宋慈已经四个多月身孕,前段时间害喜害得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这段时间倒是不吐了,还胃口大开,什么都想吃。 她笑着道: “最近好多了。就是很能吃。” “能吃是福啊!” 苏璃回忆自己当初,也是很能吃,什么都想吃,还写了很多菜谱给裴珩,当初赋闲在家的裴珩天天给她变着花样做各种吃的。 她一拍宋慈的手,道: “想吃什么就说,你姐夫今日刚好在家,让他给你做好吃的。”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慈不客气道。 顿了顿,又道:“阿姐,姐夫最近不忙吗?” “他呀,前段时间忙得脚不点地,早上天没亮就出门,晚上我都歇了他才回来。不过,总算是把大事都忙完了,这不,他特别同皇上告了假,说是元宵前都会在家陪我们了。今日一早就出城去庄子上挑新鲜的菜肴、活鱼去了。” 新帝登基,裴珩不仅官复原职,还被新帝加封了定国公。他现在可算得上是除了新帝外,大启朝第一忙人了! 长达两年的筹谋和步步为营,终于在那一夜的惊心动魄后迎来了胜利。 说到裴珩苏璃的眼里充满了爱意,看得宋慈十分羡慕。 “阿姐和姐夫感情真好。” 苏璃若有所思地看了宋慈一眼,道: “其实,你也可以的。阿慈,你还是不想告诉苏喆实情?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爹,他对你有一直余情未了。” 一提到苏喆,宋慈娇嗔地哼了一声。 “阿姐莫要提那傻子。” 第351章 傻子终于悟了 那个傻子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没点数,还误会她和孙中怀旧情复燃。 真是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么笨,皇上怎么能放心让他当禁军统领,负责皇宫的禁卫? 苏璃掩嘴偷笑。 这二人,心中明明还有彼此却非要这样互相折磨。至于宋慈担忧的那个问题,在她看来也根本就不是问题。 又没人规定只能生一个孩子,这个姓宋留在宋家继承家业,将来再生一个留在永安侯府。 岂非两全其美? 或许她该想个办法提点笨蛋弟弟一下才好。 正想着呢,就听外面苏喆一路高喊: “阿姐快来!姐夫抓了好大一条鱼,还带回来一只肥羊!晚上阿姐给我烤全羊吃!” 他叫嚷着一路从院子直奔房间,掀开帘子裹着一阵寒风就走了进来,见屋内坐着宋慈,冲进来的脚步猛的一下就刹住了,竟来了一个原地后转,直接又出去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脱了禁军的铠甲,穿了一身鲜亮的袍子进来,举手投足之间扭扭捏捏手中竟还捏了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摇着。 走到苏璃面前施施然的行了个礼,书里书气地道: “阿姐,今日可好?” 苏璃简直哭笑不得,这怪东西又在作什么妖,好端端的学人家孙中怀的腔调干嘛!只得笑道: “阿姐好着呢!怎么,今日下值这般早?” 苏喆咳咳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 “今日无甚大事,便提前回来了。恰巧遇见姐夫牵了一头肥羊,就……” 说着扭头看了一眼宋慈,好似才看到一般,淡淡点点头道: “宋将军也在啊!” 宋慈看他跟看怪物似的,一脸嫌弃。 苏璃默默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阿慈前段时间害喜胃口不好,我专门请她过来吃饭的,好给她补充补充营养。” 话音刚落,苏喆便眼见的慌起来,哗啦一下站起来往宋慈跟前凑上去,连声问道: “你不舒服?怎么了?是哪里痛么?” 还不等宋慈回答,他又暴跳如雷,全然没了之前装的彬彬有礼文弱书生的范儿,指着问口就破口大骂: “那个姓孙的是个什么玩意!你和孩子都这样了,他还成天泡在御书房里同皇上商议国家大事!在他眼里,还有你和孩子么?不行,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好好揍他一顿!押着他去宋府提亲!他若是不从,我便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回来!” 宋慈一声大喝。 苏喆倏地止住了脚步,扭头不解地看着宋慈。就听宋慈冷冷道: “此事同他无关,你以后莫要再去找他麻烦!” “你还包庇他,阿慈,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他!你放心,你的满腹委屈,我帮你出。” 苏璃无奈地叹气,冲着苏喆点了点。 “孙先生身居要职,有无数大事要做,你莫要无理取闹!还不快去厨房帮你姐夫杀鸡宰羊!” “阿姐!” 苏喆一跺脚。 读书人了不起啊!状元了不起啊!皇帝跟前的红人了不起啊! 哼,杀鸡宰羊就杀鸡宰羊! 了不起啊! 怒气冲冲的到了厨房,就见裴珩连声招呼, “来得正好,给你刀,去把羊宰了!” 苏喆默默接过刀,想想还是十分不解气,扭头问裴珩: “姐夫,我就真的这么不如孙中怀?” 裴珩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舀了一勺鱼汤尝了尝,皱眉道: “好像还缺点味道。你阿姐说要撒点胡椒更好吃!” 说着自顾自的拿起胡椒开始调味。 苏喆一撸袖子凑过来追问: “姐夫,我真的如此不堪?” “你脑子确实不大聪明。”裴珩一边尝味道,一边扭头问躺在厨房角落里吃烧鸡的费老,“费老,您说5个月的孕妇吃点胡椒不要紧吧?” 费老咬下最肥嫩的鸡屁股,满足得哈哈了两下,道: “宋将军已过了头三个月,此时适当吃点胡椒无妨的了!” “那就好!” 裴珩一边调味一边偷看苏喆。 这个呆头鹅,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若还反应不过来,那他也是没办法了。 猪一样的脑子,活该没老婆没孩子! 苏喆还沉浸在裴珩方才说他确实不大聪明的评价中,提着刀默默走向院中那只肥羊,提刀正要宰下去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好像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猛地转身,冲到费老跟前大声问道: “您说什么?过了三个月?阿慈现在五个月身孕了?” 费老醉醺醺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把明晃晃锋利的尖刀,吓得一个哆嗦脖子连忙往后缩,颤声道: “哎呀我说宋大统领,知道自己当爹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小心点,小心点儿,别划到老夫了!” “啊!” 厨房里一声尖叫。 所有人都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就见苏喆已经鬼叫鬼叫地冲了出去。 裴珩笑着一耸肩。 这点儿小事,也不知道他们在纠结什么? 还得自己出马!晚上得向阿璃好好讨一顿赏才好! 如此想着,嘴角勾唇开始傻笑。 …… “我有手,自己会吃!唔!” 宋慈嘴里被塞了一块肥嫩的羊肉,还不等她咽下去,一碗热腾腾的鱼汤已经盛好放在了面前,苏喆捏着勺子舀了一口汤,小心翼翼地吹着,喂到了她嘴边。还跟哄小孩一样哄着: “来,乖,张嘴!” 宋慈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扫视了一圈饭桌上齐齐盯着自己的裴家人,眉头一皱咬着嘴里的肉含糊道: “苏喆,你要干嘛!” 苏喆趁机喂进她嘴里,“别说话,慢点喝,不烫了。还想吃点什么?笋片?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对面喜姐儿看得咯咯直笑,仰着小脸喊: “娘亲,舅舅喂舅母的样子,就跟娘亲喂我一样,咯咯咯咯,舅母也成了小孩子了吗?” 此话一出,宋慈的脸更红了。 苏璃夹了一条鸡腿放喜姐儿碗里,笑道: “喜姐儿说得好!你的娘亲的大宝贝,娘亲奖励你一只大鸡腿!还有这另外一只嘛,给你舅母!因为啊,舅母是你舅舅的大宝贝嘛!” “阿姐!” 对面宋慈跺脚嗔怒。 苏喆笑得没心没肺,“阿姐说得对,一个大宝贝加一个小宝贝,哈哈哈哈哈……” 一顿饭,吃得宋慈差点儿撑死,苏喆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嬷嬷,半搂着宋慈去园子里散步了。 听着园子里传来两人时不时的打闹声,裴珩暗戳戳地扫了苏璃一眼,道: “怎么样?我厉害吧!” 苏璃微微瞪了他一眼,“厉害!你最厉害了!” “那…… ”裴珩缠了上来,搂着苏璃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在耳边轻声道,“夫人要如何奖励我?” “滚!” 苏璃不禁笑骂。 第352章 封为莽妃 北邙使团驿馆。 使团原定计划是在签订合约,并参加过景德帝的寿辰后便启程北上的。可突然遭遇景德帝驾崩,大启皇权更迭,而拓跋娆也在这场变故中身负重伤。使团便一直停留至今。 拓跋娆养了近一个多月的伤,身上的伤反反复复不见大好,如今躺在床上行动都有些困难。 此刻她勉强撑着身子靠在床上,面色惨白冷冷地盯着眼前满屋子红彤彤的物件,冷冷道: “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顺大监喜气洋洋一甩拂尘,笑道: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皇上已经下旨册封公主为莽妃了。今日,咱家是来接娘娘进宫的。” “滚!” 拓跋娆一声嘶吼,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指着顺大监怒道: “叫裴珩滚来见我!他答应过我的,要护我性命,将我安全送回北邙!裴珩呢!叫他滚出来!” 顺大监笑眯眯道: “哟,这大喜的日子,莽妃娘娘为何动怒啊!北邙同大启签订了和约又恰逢我新帝登基,皇上已经去了国书告诉北邙皇帝,他愿意迎娶公主纳入后宫,以示两国永远交好的决心。北邙皇帝也已经答应了。” 拓跋娆阴狠地眼神倏地扫向一旁的使臣。 使臣忙上前一步行礼道: “大监说得没错。皇上确实已经同意此事了。” 拓跋娆一拳软软地砸在床沿上,嘶吼道: “不可能!皇兄不可能会答应的!他不会不要我的,我是他最心爱的妹妹!他怎么忍心将我嫁到大启!他定是被你们这些小人给蒙蔽了!” 使臣诚惶诚恐道: “公主殿下冤枉微臣了。况且此事传回北邙,北邙臣民知道公主为了北邙和平,不惜千里和亲,此等壮举赢得了举国上下交口称赞!公主大义,臣恭贺公主新婚!” 拓跋娆面如死灰。 “我要回去!我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皇兄,你不能不要我!啊!” 她奋力一扑,从床上跌了下来。 顺大监哎哟一声,赶紧叫人上前去搀扶, “莽妃娘娘,您伤势严重就躺着别动了。” 拓跋娆一把甩开上前来扶她的宫女,双眼喷火恶狠狠地瞪向顺大监,怒道: “裴珩!是裴珩害我!这区区小伤,怎么治了这么久都没有治好!你们这些废物!蠢货!笨蛋!蛆虫!毒蝎子!你们联合裴珩报复我,让我瘫在床上,对不对!” 说着,她往自己的双腿上砸去。 可纵使她已经拼尽了全力,那拳头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双腿更像是长在她身上的两截木头而已,毫无知觉! “啊!啊!啊!裴珩!你个小人!你出来见我!我要杀了你!你说话不算数,过河拆桥,我要砍下你的双腿双手,把你剁成泥喂狗!还有你的妻子、儿子、女儿,一切你珍而重之的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拓跋娆彻底疯魔了。 顺大监嫌弃的一捂嘴巴,催促道: “你们还不快点儿去帮娘娘梳洗打扮,可别误了入宫的时辰。一群蠢货!” “是!” 众宫女七手八脚地开始给拓跋娆装扮。 拓跋娆拼命挣扎,可她全身发软,腿脚更是不方便,全靠两只手胡乱挥舞着。逐渐的便力竭瘫软在地上,只能口中干嚎着任人摆布。 顺大监摇摇头,带着使臣退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眼泪,道: “可怜啊!公主年纪轻轻就废了。” 使臣揪心问道: “大监,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嘛?” 顺大监悲戚道: “使臣大人也不是不知道,那夜实在凶险,康王那厮就是冲着杀人灭口去的。杀公主的那把刀上都是舔了毒的,那毒霸道,若不是太医院倾力救治,只怕公主早就已经死了。眼下虽保住一条性命,只是毒性还是渗透到了四肢百骸,现在是腿不能动,将来手也不能动,身子也不能动,只留下一颗头了,最后就剩下一双眼珠子了。” 顺大监越说越害怕,声音都开始打颤。 提到那一夜,使臣也是心有余悸,连连点头,道: “公主伤病至此,我北邙皇帝陛下骤闻噩耗也是十分悲痛。但大启皇帝陛下宽宏大量,仍能接纳公主,照顾公主余生,皇上甚是宽慰。” 话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北邙皇帝听闻妹妹废了,但至少能换取和亲的一些利益,便欣然答应了。 何况,拓跋娆不停地发动战争,把北邙拖得人困马乏,朝野上下早已怨声载道。眼下她能以残躯换取一些利益,没有人不高兴的。 她就这样被她心心念念的皇兄和北邙全体给舍弃了。 顺大监点点头,“使臣放心,我大启新帝仁厚,定能好好对待莽妃的。太后还十分擅长医理,定能治好莽妃的。” 他的话虽也这么说,可事实上,这毒根本就是皇上命人下的。 拓跋娆作恶多端,皇上是绝对不可能放她平安回去的。只是,那日,她逼着定国公发下毒誓,皇上才不得不想出这么一个迂回的办法来。 眼下,拓跋娆留定了大启。 而且,她的余生将行将就木,逐渐丧失行动能力,彻底瘫痪在床上,成为只有思想能动的活死人! 进了宫,日后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太后自然会“好好”地照顾她的。 让她余生被国家和家人抛弃,尝尽痛苦折磨而死,也算是给定国公和北境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报了仇了! …… 听裴珩说起拓跋娆的下场,苏璃道: “那岂不是委屈皇上了?” 裴珩笑道:“对于皇上来说,娶任何人都是委屈。只是,他从前是皇子、王爷,尚有退路,可如今便再也没退路了。” “怎么了?可是他们逼着他立后?” 苏璃问道。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这件事情他拖延了那么久,总要解决的。” 是啊,自古也没见过那个皇上立一个男子为后的啊? 苏璃有些为皇上发愁。 …… 皇宫里,已经成了皇上的李虢同样发愁。 御书房里,堆着满满一堆奏折,有一多半是劝谏他立后的,还有一小半是讨论如何处理康王的。 看着这一堆东西,他就头两个大。 “中怀呢?”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问道。 “回皇上,孙大人批完公文在偏殿睡着了。”手下心腹太监低声道。 “走,朕去看看他。” 李虢一抖龙袍,从堆积如山的案牍后站起来,朝着偏殿走去。 第353章 棒打鸳鸯 深冬的夜里,偏殿烛火亮如白昼。 新帝登基,诸事千头万绪,为了方便议事李虢干脆在御书房旁开辟了一间偏殿,专门供心腹大臣聚集办公。 此时,孙中怀的书桌上同样文书堆积如山,他累极趴在桌上沉沉的睡着了。 李虢一挥手,众人悄声退下,偏殿里只剩下他和孙中怀二人。 灯火下,孙中怀挺阔的鼻梁压在文书上,投下凹凸有致的一道弧线,长长的睫毛盖在脸上。 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了? 自从开始夺嫡,他们便各自忙碌,甚至相隔千里。 远在北境,最孤寂的时候,他在军帐里看着从盛京送来的情报,一遍一遍的寻找有关他的消息。 知道他和沈家议亲,心如刀割。 后又传来沈家小姐还没过门就暴毙了,他不禁又暗自庆幸。 知道他日夜苦读,只为了高中状元,将来在朝堂上能助他一臂之力。他唯有更奋勇杀敌以报答。 康王谋逆的那一夜,他一介书生却握着刀以身为盾护生死相护。其中的情谊,他如何不知? 只是…… 曾经,他都身不由己。 如今坐上龙椅,便更加不能随心所欲了。 李虢脱下外袍,轻轻地盖在孙中怀身上,外袍接触的一瞬,孙中怀猛的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皇上?” 他抬头一看灯火通明的大殿,方惊觉自己竟睡着错过了出宫的使臣,忙起身行礼道: “皇上,臣惶恐。竟睡着了,臣这就告退!” “中怀!这里没有旁人!” 李虢上前一步想要触碰,可几乎同时孙中怀也同步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天色不早了,家中祖父祖母还在等候。” “不要叫我皇上!” 看着孙中怀对自己毕恭毕敬,陌生疏离的样子,李虢突然就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这些天,他高坐在龙椅上,看着脚下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对着他恭敬叩拜、高呼万岁,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就连定国公如今对他也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说话办事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客气之余总带着几分疏离。 还有母妃,如今的太后。每次他一去太后宫里,就被太后时刻耳提面命,要求着一会儿相看这个一会儿相看那个!搞得他现在头不敢去太后处,就算去请安,也是做不到一刻钟就要找借口理由撤退。 从前的母子情、朋友义,好似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味道。 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每到夜深人静,他总情不自禁的想起从前在竹影小筑的时光。 那时候没有权力,没有地位,却有自由也有快乐。 现在他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皇上。 可他却没有了随心所欲的自由。 也没了不用计较的纯粹的快乐。 朝臣都说他勤勉,可有谁知道,他只有让自己的不停地忙着,才能不去胡思乱想。 皇位给了他无上的权力,可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中怀,陪我喝一杯吧。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就跟从前一样,只有你我,没有君臣!好吗?” 他几乎是在哀求。 孙中怀后退的脚步不禁顿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无助的李虢。曾经的他肆意洒脱,笑得烂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高兴了就大声笑,难过了就放声哭,瞧谁不顺眼了就大打出手,但求一个念头通达,无忧无虑! 可现在,他明黄的龙袍下分明是一具疲惫不堪的身体,脸上虽挂着笑意,却仍能看出无尽的苦涩! 仅仅一瞬,他的心肠便软了下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好!” 勤政殿里,又是一夜灯火通明…… 次日,江太后见到了多日未见的儿子,只见他一改平日的苦瓜脸,神清气爽的脸上甚至还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就连自己同他说起筹办年宴这样的琐碎事情来,他都好脾气的一一仔细应答,还提了不少意见。 见儿子心情舒畅,江太后也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感概,他总算是适应了皇帝这个身份了,便笑着问道: “皇上,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江太后挥手让人送上热茶。 “嗯?没有啊?” 李虢微笑着抬头,见太后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敛了敛笑意,找补道: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忙了这么一大段时间,总算把朝中的事情都理顺了,如今处理起政务来也没那么累了,自然就松快了不少。” 江太后含笑点头, “其他皇子们或多或少的都在朝中担任过不少职位,多少知道一些政务。你少时荒废了许多,后来就一直在军中历练,对朝政有所不懂也是正常。” “好在,有你恒王兄、长公主、定国公以及一众朝臣帮衬着,朝政也算是顺利过渡过来了。日后走上正轨,皇上你就轻松了。” “是!” 母子两个又闲话家常片刻,李虢便起身告辞, “太后,儿子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便不再久留了。” “去吧。” 等皇上一走,江太后便叫贴身嬷嬷问话。 “昨夜勤政殿发生什么了?” 嬷嬷一挥手,让众人退下,直到只剩下两人了,才压低了声音凑在江太后耳边道: “娘娘,孙大学士昨夜没出宫。” 啪的一声。 杯盏被重重地搁在了桌上。 江太后眉心猛地一皱,面色顿时不大好看,“我说怎么今天皇上面带微笑,这么好兴致在哀家这里坐了这么久,还耐心陪哀家讲了这么久话,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竟是如此!简直胡闹!” 嬷嬷小心翼翼道: “太后,或许没发生什么呢。” “哼,他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一撅屁股哀家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今日这番情状,可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江太后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从前皇上行事荒唐,她只当他年轻好玩,可如今再这般可就不妙了。 “昨夜在勤政殿伺候的人,找个别的由头全都处理了,你再亲自挑选几个送过去,记得做得不留痕迹。” 江太后沉沉道。 “这……是!”嬷嬷犹豫了一会儿,默默应下。 江太后轻叹一声, “你莫怪哀家心狠。只是,我母子能走到今日委实不易,如今新朝根基未稳实在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只要能帮助儿子坐稳龙椅,纵使手染鲜血背负人命,她也在所不惜! “还有一事也得尽快办,不能再拖了。” “太后说的是选皇后?” “不错!这件事情哀家亲自敦促,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等过了年便定下。” 江太后决心将此事推进到底!绝对不能让皇上继续胡闹下去!至于江大学士那里,她还得好好想个法子,让他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回盛京了。 …… 第354章 秘密潜逃 李虢登基后,有功之臣全都进行了封赏。 除了裴珩官复原职,统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外,还加封了定国公。 孙中怀封了内阁大学士,成了李虢的近臣。 除了裴珩、孙中怀,另外还有恒王殿下和勇国公等四人一起,组成了内阁。内阁直接取代了丞相的职权,成了新朝政治权力的核心。 其余有功之臣,论功行赏。 至于崔相,随着康王落网,他也倒台了。 其余康王的追随者,也被一一查处,按照罪名轻重逐一定罪。 总之主打一个秋风扫落叶!苍天饶过谁! 随着年关来临,朝中诸事终于都尘埃落定,逐渐步入了正轨。 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准备过年的时候,康王府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康王抱着一块木头坐在廊下,一把锉刀不停地刻着,木屑刨花落在脚边的雪地里,被冬日的寒风一吹,散落满园。 “母妃,今夜是除夕。儿子无能,连一桌像样的年夜饭都没能给您备上。只有这满院的梅花送给您。” 他仔细雕刻后最好几步,一个德妃的灵位就做好了。 他找来毛笔,想要给灵位描上字。 可惜天寒地冻的,墨汁早就干涸,毛笔硬得跟针尖一样,能直接在墙上捅出个洞来。 “呵呵!” 康王惨笑一声, “昔日熙熙攘攘的康王府,如今竟连个伺候笔墨的下人都没了。母妃,儿子真是窝囊!” 说罢,他狠地咬开自己的手指,鲜血涌出,他蘸着血水给灵位描好字放在一边。 “母妃,今夜就是我的死期了。如今,还有人帮您刻灵位,就是不知我死后,会不会有人记得我!” 成王败寇,关于他的处决听说已经下来了——赐毒酒。 就在今夜。 说着,他回头往屋内望去。 三件破烂不堪的衣裳,整整齐齐挂在里头排成一排。被寒风一吹,似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 廊下,金丝鸟笼里鹦鹉阿璃狂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叽叽喳喳喊个不停:“废物!废物!” 鹦鹉阿璃的吵闹声成了康王府里唯一的生气。康王自嘲一笑,拔开鸟笼,鹦鹉阿璃毫无眷恋地展翅高飞,连头都没回一下。 “呵!” 一切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在梦里有多么荒唐和可笑。 突然,屋内的地板动了动,啪嗒一声从下往上顶开了。一个人满头是土的钻了出来,见到康王连声道: “还好,还来得及!殿下,快跟我从地道逃出去吧!” 来人正是康王亲信,他的侍卫长。 宫变那日,侍卫长眼见康王被俘,趁乱逃走,出了城后这些天便一直忙着挖地道。终于赶在今日康王行刑之前挖通了。 康王原本已经心灰意冷,此刻看到侍卫长,顿时狂笑不止。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他一把抓起身边德妃的灵位,冷冷环视了一眼这偌大冷清的康王府,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地道里。 等宫里赐毒酒的太监来的时候,康王早已不知去向。 “要死了!人呢!还不快找!” 太监端着穿肠毒药,急得跺脚。 可守卫们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康王的身影,康王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 宫里,正在举办除夕大宴的新帝李虢听到消息,心中一震,连忙起身走到后殿。 “怎么回事?” 康王走脱,李虢震怒。 苏喆哗啦一下跪倒在地,自责道: “皇上,是属下失职,没有看管好,请皇上降罪!” 裴珩也跟着进了后殿,闻言忙跪下求情道:“皇上,苏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把他找回来。” 李虢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二人,心中一惊。 方才自己一着急,语气不免重了些,让他们吓着了。赶紧上前一手一个扶他们起来,道: “朕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五哥生性狡猾,又在朝中经营多年,难免还有帮手侥幸落网。此事非苏统领之过。” 裴珩看了一眼苏喆。 皇上这么说是皇上仁厚,可到底人是在苏喆手上走丢的,他逃不开罪责。于是便道: “皇上,康王在南边颇有根基。在泉州的时候,臣还得知他和大理国的彭佩关系很是密切,臣推测他很有可能去了益州。” “我去!” 苏喆一咬牙,“人是我看丢的,我去把他抓回来,请皇上给我这个机会将功补过!” 李虢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回到宴席上。 苏璃悄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裴珩把康王的事情一说,苏璃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原本以为,只要今夜康王喝下毒酒便一了百了,就不会有后面什么事了,可康王府被围成了铁桶居然还能出了这样的差错。 她猛地拉住裴珩的手臂,道: “益州,他定是往益州去了,一定要抓着他,不能让他鱼入大海,不然后患无穷啊!” 裴珩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的阿璃虽是女流却无比聪慧,在许多大事上见识都远远高于自己。比如当初新帝还流连花丛,她便慧眼识珠,一眼看出他非池中物。 正是因为阿璃在大方向上的正确,这才带领着将军府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才能在如今更上层楼。 当下便不再疑心为何夫人一下就能说出康王要去益州,一贯的只认为她聪慧无比,这才和自己有相同的见识。 “放心,阿喆已经带人去了。城中也已经四处戒备,正在寻找。” “与其费心找寻,不如直接去益州守株待兔。” 苏璃忧心忡忡,眼前的吃食都不香了。 难道该来的还是逃不过?南边的这场祸事终究还是要发生? 出城的路上,属下对苏喆道: “统领,咱们这就走了?不去镇北侯府同宋将军说一声么?” 苏喆心头惆怅。 这一个多月,他日日去镇北侯府,拿出了他一向拿手的胡搅蛮缠和死皮赖脸,总算和阿慈的关系得到了缓和,镇北侯府全体上下对他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成功的曙光已经就在前方了。 可眼下自己突然出城追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留阿慈一个人也着实不放心。 “没时间了。想必阿姐一定会帮我照看好她的。” 话音刚落,手下便指着前面路边的一辆马车喊道: “统领,是宋将军。” 第355章 天罗地网 “吁!” 苏喆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几步就跑到了马车旁。只见宋慈全身裹在一件厚厚的狐裘中,手中提着一只食盒。 “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在这里。” 苏喆很自然地接过食盒,又将狐裘帮着宋慈拢了拢。 “康王府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一猜你就会亲自去把他抓回来。” 宋慈抬眼看着苏喆,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 “此去千万小心。”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和孩子等着你回来。” 苏喆闻言,顿时欣喜若狂。 他一把搂着宋慈,开心道: “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阿慈,我想过了,若是男孩就跟你姓宋,将来继承镇北侯门楣。若是女孩,咱们就再继续努力,直到生到男孩为止!” 话音未落,就被宋慈笑着狠狠捶了一拳。 “谁要跟你再继续努力!” 苏喆一把捏住她的拳头,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眼神腻歪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追击的人马已经远去,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宋慈的手,翻身上马。 “走了!” 看着苏喆远去的身影,宋慈一摸隆起的肚子,笑道: “孩子,咱们一起等你父亲回来。” …… 康王跟着护卫长从密道一路爬出了城后,一刻都不敢停歇。等宫里知道他走脱的消息时,他已经化身为一个商贾,出现在了南下的商船上。 看着茫茫夜色中天海一色,船尾翻卷着浪花,盛京越来越远,康王眼神阴冷。 “老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高地远,咱们总有机会再见。到时候,才叫你知道,到底谁更厉害!” 南边是他的大本营,已经苦心经营了多年。泉州虽然被裴珩给废了,但他还有益州。 只要他振臂高呼,益州的部下定会响应他。到时候再联合大理国的彭佩,他就能在南边彻底站稳脚跟,自立为皇。 打定了主意,他蜷缩在船舱一角终于疲惫地睡着了。 …… 益州。 苏喆快马加鞭已经到了三日了。 这三日,他已经在城内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康王敢冒头,他定能将他一举擒获。 码头,康王一身渔民打扮,穿着一顶破损的蓑衣,竹编帽子压得极低。 “殿下,我瞧过了,码头上没有张贴告示和画像。盛京那边定是没有料到咱们会来益州。” 侍卫长出去打探了一圈回来悄悄道。 “那就好。你去找益州刺史,叫他来码头见我。” “是!” 侍卫长一压帽子,提着一筐臭鱼烂虾往刺史府寻去。 益州刺史听管家说有贵客秘密到访,连忙来见。看到康王侍卫长的那一瞬间,他吓得魂都飞了。 他刚刚从衙门回来,盛京来的那位苏都尉每日都跟恶面神一般盯着他,整个益州城明面上看着什么都没发生,实际上暗地里却张着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康王来自投罗网了。 “哎哟,我的祖宗哎!侍卫长您怎么还敢来寻上门来?简直不要命了!” 益州刺史吓得赶紧看了一眼门外,见没有人赶紧将门窗紧闭。 侍卫长冷笑一声: “周刺史,眼下是你报效康王殿下的时候了。” 大冬天的,周刺史愣是吓出了一头冷汗。 他掏出手帕擦了一把汗珠子,端起杯子猛地灌了自己一杯茶,心中已经飞速地盘算了开来。 益州虽说天高皇帝远,但新帝的威名他还是听过不少的。 北境一战,嚣张的北邙人都被新帝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地滚回草原去了。 他自认益州可没有北邙那样强悍的军事实力。 若是在此刻新帝登基三个月之际,他改旗易帜,拥立康王,真不敢想益州城墙能不能撑得过新帝的火炮一轮的轰炸? 靖王联合北邙谋反惨败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呢! 况且,他偏安一隅,安安稳稳当个土皇帝不香嘛?何必要提着脑袋去做举兵谋反的事情?还要听从康王的调遣和指令? 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还有就是,衙门里眼下就坐着一尊黑面神,不用等新帝派兵来围剿他,但凡此事走漏一点儿风声,只怕他就咔嚓一声人头落地了! 想到这里,周刺史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不过,眼下还是要稳住侍卫长,帮着黑面神共同擒拿住康王,那就是大功一件。 侍卫长见周刺史端着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喝着,面上的表情五颜六色一瞬间不知转换了多少。当下冷哼道: “周刺史,当年若没有康王,你能坐上益州刺史的位置?这些年,你受过的庇护该不会都忘了吧!” 周刺史放下杯子,谄媚一笑道: “侍卫长说笑了。我周某人曾经发过誓,今生今世效忠殿下绝对不敢有二心。您放心,殿下到了益州那就是到了自己家了。益州全体军民一律听从殿下调遣。” “这还差不多!” 侍卫长满意的点点头。 周刺史赶紧亲自给他倒上一盏茶,讨好道: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不知眼下在何处落脚?不如接了殿下到刺史府来?周某亲自伺候。” 侍卫长戒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康王南逃,朝廷可有什么旨意?” 周刺史安慰道: “朝廷虽颁下旨意让各州协助捉拿殿下,但大人放心,他们绝对想不到殿下在益州!” “那就好。” 听到这里,侍卫长这才稍稍安心。喝了一口茶道: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去迎接殿下。” “要得要得。不过,大人还请稍等一下,下官叫人去准备一顶小桥。” 周刺史转身出了门,一走出院子便招手让管家过来吩咐道: “立马马上去衙门,告诉苏黑面神,就说他要的人出现了。” 管家应声而去。 一顶小轿从刺史府后门出发,一路往码头而来。 到了康王藏身处,周刺史亲自出面恭迎。 “殿下!殿下?下官来接您了,殿下您在哪里?”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康王走出来开门的声音,几乎与此同时,苏喆已经带着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侍卫长大惊,噌的一声拔出佩刀大喊一声: “有埋伏!殿下快跑!” 第356章 恶人聚头 康王扭头就往屋后跑去。 侍卫长暴喝一声朝着追兵冲去,扭打在了一起。边打边喊: “姓周的!你出卖殿下!你不得好死!” 周刺史站在院中,看着被人重重围困的康王,冷冷道: “康王殿下,您弑父谋反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周某不过是效忠新帝,眼下捉拿你这师傅谋反的罪人!何来出卖一说!拿下!” 侍卫长拼死挡下攻击, “殿下,快走!” 混乱中,康王身中数刀,一路逃到了江边。 看着步步紧逼的苏喆和出卖自己的周刺史,康王凄惨一笑: “天要亡我!” 说罢,口吐鲜血,直挺挺地往江水里栽了下去。 汹涌的江水,瞬间便吞没了他的身影。 “殿下!” 侍卫长失声痛哭,大喊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已死,我也绝不独活!殿下您慢点走,属下这就来追您!” 说罢,他横起一刀抹了自己脖子。 鲜血四溅,倒地而亡。 周刺史谄媚地朝着苏喆一躬身,道: “统领大人,如今贼人已经伏法,下官恭喜大人又立一功!” 苏喆鄙夷地看了周刺史一眼,冷哼道: “周大人这般两面三刀,苏某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周刺史一噎。 苏喆已经一把推开他,对着禁军兄弟道: “康王重伤落水,是死是活都要有个定论。给我沿着江水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又指着地上侍卫长的尸体道: “好好收尸,找个棺木好好埋了。” 虽说侍卫长助纣为虐,但他自始自终忠心一人,比起有些两面三刀背弃旧主的混蛋来说,好多了! …… 益州城外。 正月已过,万物复苏。河水虽已解冻,但仍是刺骨寒冷。 许菁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衣,在河边艰难地捶打着一堆衣裳。 冰冷的河水冻得她的手指红肿粗大地跟萝卜一样,看着就很痛。可她神情麻木,好似这双手根本就不是她的,只一下一下机械地捶打着。 不远处,一个五大三粗的乡下妇人靠在树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大声咒骂: “什么玩意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一心想着勾引男人成天做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我呸!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 那妇人吐了一地的瓜子皮,继续絮絮叨叨: “听说你就是个船上卖的,今夜陪这个睡明夜陪那个睡!被人玩够了就一脚踹了!哼,不要脸的小娼妇,要不是看在你屁股大腰肢软一副好生养的份上,我也不会把你留下来我那傻子儿子当老婆。” “你最好给我安分些!别在村里臊眉搭眼的试图勾搭别的老爷们!早点给我生个孙子下来才是正经!” 许菁一脸苍白,满脸麻木。 她还以为陆咏是她的救命稻草,却没料到他却是她催命的阎王。 那天在船上,陆咏对她温柔体贴千好万好,转头竟在她的酒里下了媚药,当晚便同她做了夫妻。 她虽心中痛恨陆咏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但奈何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她也只能寄希望于陆咏从此以后能与她举案齐眉。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陆咏根本就不是人。 他每晚给她灌药,骗着自己同他欢好,做尽了各种屈辱之事还不算。在他玩够了之后,竟一脚将她踹给了同船的同伴。 那些道貌岸然的书生简直就是畜生! 他们困住她的双手双脚,将她关在床舱最底层,一路从盛京变着花样地玩到了益州。终于在益州码头,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被船工发现,然后丢在了码头上。 那时候已经是寒冬。 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倒在路边。 然后被一个傻子捡到拖了回去。 …… 那妇人就是她名义上的婆母,听着妇人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咒骂自己,许菁早已麻木了。 她已经成了残花败柳,此生无望。 或许她应该一头栽进这冰冷的河水里,一了百了。 “呀,那是个什么东西!” 妇人粗大的嗓门吼着,人已经啪嗒啪嗒跑到河边踮着脚张望。 不远处,飘着一团破破烂烂的东西。 等飘近了一看,竟是一个人! “什么烂乞丐!要死也不找个好地方死去,死我家门口的河里来!真是晦气!” 妇人扭头就走,要回树下继续晒太严嗑瓜子去。 许菁原也不打算救人,她自身都难保了,哪里有闲工夫救一个乞丐? 可那乞丐飘过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打了一眼便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而这张面孔又决计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她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就在诧异的关口,那人竟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扑通一下朝着她伸过手来。 “喂!你、你你干嘛呢!” 妇人刚坐下就看到许菁跳进河里,扑腾着将那个乞丐从河里捞了上来。 “要死了!你以为自己是活菩萨不成?还救人?还是你看到是个男人,那里痒了!骚货!贱人!” 妇人叉腰破口大骂。 “搭把手!” 许菁突然冷冷开口。 三个字冷若冰霜,如锋利的刀剑直插妇人的心口,她吓得愣在原地, “你、你不是哑巴!” 同时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两人拖着乞丐回了屋子,妇人便骂咧咧的回屋换衣裳去了。许菁冻得全身冰冷直打哆嗦,正要走却被人一把钳住了手腕。 “你认识我,是不是!” 这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落水的康王。 “那又怎样?!” 许菁一转身,脱下了湿衣服,当着康王的面就开始换衣服。 她早已清白尽失,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换件衣裳又怎么了? 又不会少块肉。 康王的视线在她单薄的后背和纤细的腰上落下,随后又上下来回逡巡了一圈,笑道: “你这样的尤物,怎会沦落至此?你若听我的话帮我离开这里,我许你锦绣前程!” 提着裤子的手顿了顿,粗布衣裳从肌肤上缓缓划过。许菁穿好衣裳,这才徐徐转身,冲着康王微微一笑。 她本就生得极美,越是素净的衣裳越是衬得她清水出芙蓉,此刻粗糙的青布也丝毫遮掩不住她的魅力。 这一笑,又带了妇人的风情万种: “殿下最好说话算话!” 第357章 黄粱一梦 当晚,趁着傻子熟睡,许菁抽出一把菜刀手起刀落,动作利索地砍断了傻子的喉咙。 又走到婆母的房中,对着她狠狠砍了几十刀,跟剁肉馅似的,直到尸体上再无处下刀才停了下来。 院中,靖王拄着一根拐杖,静静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可以走了吗?” “等等!” 浑身是血的许菁从灶膛里抽出一把柴火点燃,扔进了茅屋。看着熊熊的烈火燃起,她的心里终于通达了一些! 这段时间,她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是皇帝李赣的贵妃。 住在最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拥有全天下最尊崇的地位和权力。晋远侯府是她的左膀右臂,世子裴彦的小妾柳絮是她最得力的助手。 靠着裴彦和柳絮,她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捏着火铳的制作秘密,就连皇上也要礼让她三分。 更别说林晚棠那个废物点心皇后了。 至于苏璃,呵呵…… 她被裴彦送给了不同的人,以换取利益。从流放路上的衙差,到看管流民的小吏,再到地方官员、京中大官…… 就没有她没睡过的! 后来被裴彦榨干了利用价值后,就丢进了妓院里生不如死,最后全身溃烂而亡,一卷草席赤身裸体的被丢了出来。 秦氏看到女儿的死状,当场疯了。 至于苏喆,他提刀闯进晋远侯府要杀了裴彦泄愤,被柳絮一枪轰了个对穿!肠子流了一地…… 永安侯联合几个不满她和裴彦的,上表参奏,被她派人抓进大理寺生生受尽酷刑而死。 更有趣的是,施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欢。 裴欢倒也算是个人物。 裴珩死后,侯府对他不闻不问。侯府没落的时候,他倒是因身为裴珩儿子的身份被先帝网开一面。 他带着妹妹漂泊无定,愣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又考了上来。只是却以状元之才选择去了大理寺掌管刑狱。 不过,他倒真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这些年,被裴彦哄着帮他们杀了不少人!但凡进了大理寺的,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问不出的话! 只不过,后来却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不受控制。她和裴彦便只能想了个办法,让他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这个酷吏,最后死在了他自己发明的酷刑之下,生生挨了上千刀,被剃干净了肉、流干了血才死去。 他那个妄想救他的妹妹,好像叫什么裴喜的,跪在大理寺外求情。却被裴彦反手卖进了青楼。 听说很是寻死觅活了一阵,不过最后还不是乖乖接客了?还成了流晶河上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 梦里的一切,畅快淋漓。 那才应该是属于她的人生! 而不是眼前的穷困潦倒,人尽可夫!被困在这个荒村里,当一个傻子生孩子的工具!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许菁笑得如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恶鬼。 原本,她只当这是一个梦而已。 梦醒了,仍旧麻木地重复这一切。 可当她在小河里看到康王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了。 或许这个梦就是她预见的未来,而康王就是她改变眼前这一切的契机! 虽然梦中还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她至今没想明白—— 比如柳絮早就已经死了! 又比如裴珩至今还好好的活着! 还有苏璃,虽说一开始确实是嫁给裴彦的,但现在却是裴珩的夫人! 不管了! 既然一切已有预警,她相信一定能够实现。 …… 三日后。 苏喆带着一队人马寻到了此处。 此处已经是益州和大理国的交界处,再往前几里地,就是大理国境内了。 荒村人烟稀少,走出十里地都找不见几户人家。 眼前一堆废墟烧得焦黑,早已看不出什么痕迹。几个村民远远站着,窃窃私语不敢上前。 “统领,听说此处三天前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小媳妇杀了婆母和傻子丈夫,烧了草屋跑了。” “属下拿了康王的画像给他们看,都说没看见。” 听着手下的汇报,苏喆眉头拧成了麻花。 这些天,他们沿着水道到处寻找康王的下落,可遍寻不获。 “难道他真的葬身鱼腹了?”苏喆自言自语。 “统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掉进寒冷的江水里,生还的可能实在太小了。退一万步讲,咱们这些天几乎把益州翻了个底朝天,他若是活着,绝对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属下展开推测。 “若真还活着,往前去就是大理了。大理国如今正乱着呢,彭佩早已自身难保,他就算是去了也是个死!” 苏喆点点头。 勒马转身,道:“飞鸽传书,速将这边的消息告诉盛京。另外……” 看了一眼大理境内,苏喆想到阿姐和姐夫同他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找他们留在大理的人帮忙,他缓缓道: “传信给贺兰岳他们,让他们帮忙留心寻找康王的下落。找到了,格杀勿论!” “是!” …… 大理境内。 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篝火在噼里啪啦的响着,一队夜间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 一轮明月高悬于林间,月光清冷。 千刀万剐的剧痛再次袭来,裴欢腾的一下从噩梦中惊醒。 一时分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虚幻!是人间还是地狱! 裴欢看着头顶的明月,回忆了好一会儿灵台才慢慢清醒过来,自己如今是10岁的欢哥儿,不是20岁的大理寺少卿裴欢。 半年前,他在一艘船上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缩回到了10岁,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一摸自己原本应该只剩下骨头架子的身体,完好无损。仅用了不到一刻钟,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重生了! 在被裴彦和许贵妃陷害后,在他被千刀万剐含恨而终后,他重生回了10岁。 可为什么10岁的他会一个人出现在一艘去大理的船上,根据他遥远的记忆,10岁的时候父亲已死,侯府已经被抄家,他也应该带着妹妹裴喜在流浪了才对。 眼前的一切显然不是这样的。 年幼的记忆出现了交叠和混乱。 好一阵头疼欲裂后,他才终于理顺了眼前的一切。 父亲竟然没死!还痊愈了! 他竟然还有一个母亲! 而他的母亲竟是上辈子他的叔母?裴彦的夫人——苏璃!!!那个被爱蒙蔽了双眼,被裴彦利用到渣渣都不剩的愚蠢女人! 还有他和裴喜,这辈子有爹有娘还有家,前不久他的母亲还给他刚刚新添了一个弟弟!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剧烈的疼痛证明,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一刻他冰冷如铁的心猛地痛了一下。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要立刻马上回去,不然母亲和爹会担心他的。可更强大的另外一种意志却让他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他……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准备。 第358章 母亲是怎样的人 “少爷。你醒了。” 一旁的钱队翻了个身,看到裴欢裹着床毯子坐在篝火旁,便也坐起来陪坐在裴欢身边。 裴欢顺手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状似无心地问道: “钱队,我……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钱队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道: “夫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睿智的女人!没有之一!” “怎么说?” “嗯……”钱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属下从未见过能把生意做得这么精明的女人。那一年盛京城里流行奶茶、饮料这等新奇玩意儿,人人争相效仿。只有夫人另辟蹊径,让我们改做茶叶生意。” “如今,盛京的奶茶早没人喝了。可茶道却依旧盛行,咱们的茶叶生意从南到北,红火的不行!” “母……亲好像确实挺会做生意。” 裴欢一笑,母亲这个称呼他实在不适应。这也是他宁愿躲在大理群山里打游记,也不肯回去的原因之一。 “夫人何止是挺会做生意啊!夫人名下的茶庄、布庄、药铺、酒楼,那个不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不过,最让属下佩服的倒不是夫人有多会做买卖!” 钱队顿了顿。 裴欢扭头看他,问道:“那是什么?” 钱队一脸红光,神采奕奕,提起夫人来,他的瞌睡虫全没了。他们的谈话吵到了身边其他人,陆陆续续有人坐了起来加入谈话。 一个跟着钱队走南闯北的商队成员道: “夫人有一颗仁心。北境大战,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夫人把这几年挣的钱几乎全搭进去了,买米买面、买药买布,一车车的全是咱兄弟运过去的!” “就是!夫人做好事还不留名!战时、战后,这些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北境,她从来不让我们说出她的名号。说夫人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都不为过!!!” “没错!我觉得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她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心怀家国天下!能在她手下做事,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夫人对咱们下人更好哩!”一个汉子凑过来,“咱们走南闯北为侯府卖命这么多年,还顶不上夫人一年给咱们的银子多!更别说逢年过节给的红包、大礼包了。咱们这些人,居无定所,夫人还出钱出力在盛京城给咱们建了房子安家哩。” 说到这一点,钱队最有发言权了。他嘿嘿一憨笑,道: “是啊,颂枝还等着我回去成亲呢!” 话音一落,篝火旁哄堂大笑,纷纷围着钱队打趣道: “钱队好福气啊!到时候可要请大伙儿好好喝顿酒啊!” “一定一定!” 裴欢看着哄闹在一起的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那一世,晋远侯府早已被抄家,这些伙计早已散落各处去讨生活了,哪里会有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出现? “少爷!” 钱队感受到他低压的情绪,凑过来道: “要说夫人最厉害的地方,还是要数她当机立断改嫁给了咱将军,然后费尽心思治好了将军的伤。想来,若非如此,只怕如今应该是另一番光景了!” 是啊,这一点裴欢最有发言权了。 他所经历的那一世,苏璃就没有改嫁给父亲。 结合这两世来看,好像一切的转折点就在这里了。 不过,从众人的反馈来看,这个世界的苏璃和他那一世的苏璃实在是判若两人!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也曾怀疑过,这一世的苏璃和他一样也是重生而来,所以才会在新婚当日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而且还能在每一件大事上都做出准确无误的判断。 他还记得母亲曾对自己说过,她能掐会算!但显然她对自己说了谎! 而且性格决定命运! 若苏璃的本性还是如上一世一般,只是一味的追名逐利,那也不会做出如这群伙计所言的这许多利国利民的壮举! 所以,到底是她伪装的太好? 对他对裴喜的照拂、对父亲的爱意都是装出来的? 还是有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奇遇? 这也是他这半年翻来覆去都没琢磨透的一点。 “少爷,天快亮了。再睡一会儿吧!天亮后,咱们就要出发进城了。那彭佩老贼没几天活头了。等此间事一了,咱们就能回家,您就能见着夫人和将军了!夫人也一定很想念少爷您的。” 钱队还以为欢少爷深夜睡不着是想母亲了,也难怪,夫人对欢少爷的爱他们这些下人全都看在眼里,母慈子孝。 就算少爷早慧近妖,可毕竟也还只是10岁的孩童,离家半年,想母亲也是正常的。 看着天边的启明星,裴欢默默拨了拨火堆。 重来一次,这一回他一定要守护好家,守护好父亲、妹妹。至于母亲,他也一定会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他所剩无几的仇人们! 这他那一世,他费尽心机才杀了那些人为王府137口人报仇雪恨。这一世,仇人倒是死得差不多了。 如今就剩下裴彦、许菁! 你们给我等着! 你们欠我,这辈子我亲自来取! …… 大理,四季如春。 蓝天和苍山交相辉映,美得如一幅画卷。 可偏偏新任的皇帝荒淫无道,谋朝篡位后一心只知享乐,放任民生不顾,朝政一片混乱。 昔日繁华似锦的大理国都,经济萧条、百姓困苦,人人脸上失了笑容,国内怨声载道。 今日是新帝四十岁生辰,朝中趋炎附势之辈趁机请了戏班杂耍团进宫献技。 裴欢和明敏等人装扮成杂耍团,趁机混进了大理皇宫。 “都给我麻利着点儿!今日不光是皇上的生辰,还是皇上纳贵妃的大喜之日,你们都要拿出自己生平最拿手的绝活,只要哄了皇上高兴,从此以后衣食无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个太监捏着嗓子站在戏班子众人前耀武扬威。 钱队弯着腰,讨好地递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笑得无比谄媚: “多谢公公提点。只是不知皇上有什么喜好,我们也好着重讨好着点儿!” 公公一掂量银子,顿时眉开眼笑: “班主敞亮!皇上的喜好,就一样:眉清目秀的、年轻漂亮的!班主这里那些个五大三粗看着骇人的玩意儿就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 公公一指正在化妆的贺兰岳、秦川他们几个, “你、你,还有你,说的就是你们这几个!长得跟杀猪似的,别回头吓着皇上和贵妃娘娘娘!” 公公转了一圈,一眼看中了在一旁搬杂物的裴欢和明敏,一扭腰笑着上前就要来捏裴欢的俊脸, “哟,这样的童男童女就顶顶好了!” 第359章 一日贵妃 裴欢眉眼瞬间冷了下来,扯了明敏往身后一塞,吓得公公一哆嗦,那手不由自主地就缩了回来。 钱队忙上前打圆场, “公公好眼光,这可是我们戏班子的台柱子。就是脾气差了点儿,公公包涵!” 贺兰岳他们几个躲在旁边偷笑。 这公公确实好眼光,一来就挑中他们这里最俊美也是最不好惹的一个! 公公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讪讪道: “知道就好!卖点儿力气!” 转身不禁打了个寒战。 钱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裴欢更衣, “委屈少爷和公主了!” 裴欢冷冷扫了一眼,“就这一次!” “好好好,就一次!” 明敏一抖手中香囊,笑道:“欢哥,那脏东西想碰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放心,他的那只手就别想要了。” 这边戏班子紧张筹备着晚上的表演。 另一边,彭佩的后宫里。 许菁看着镜子里风华绝代的自己,不禁出了神。 对了,这才应该是她! 和梦里的一般无二! 雄伟且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呼后拥的奴仆,无上的权力和富贵。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不是那个被人欺辱,苟且偷生,活得连狗都不如的许菁。 “美!真是美!” 康王一身锦袍,摇着扇子走过来,站在许菁的身后静静地欣赏。 荒村一见,他便知这个女人绝非池中物! 身段窈窕,媚眼如丝, 纵使是阅女无数的他,也险些把持不住在她一颦一笑之间迷失。更何况是彭佩那样的酒囊饭袋、好色之徒? “殿下,您当真舍得将菁儿送给彭佩?” 许菁幽幽看着镜中的康王,眼波流转施展自己的媚术,七分风情三分清纯。 眉眼之间还有一丝苏璃的影子。 康王不禁看呆了。 不知多少次,他曾幻想过苏璃能靠在他怀里同他这样说话?若不是想着心中的大事,说真话他还真的有些舍不得把许菁送给蠢猪一样的彭佩。 可眼前人终究并不是她! 许菁确实美! 也确实狠! 两条人命,手起刀落,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苏璃也敢同野猪拼命,但杀人…… 想到苏璃,康王心头清醒了几分,他一把捏住许菁的下巴对上自己,温煦的哄道: “菁儿如此美貌,本王如何舍得?那彭佩如何配得上你?不如就此打住,菁儿还是跟着本王罢了。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一对逍遥快活的鸳鸯…… ” 康王话音未落,许菁已经咯咯轻笑起来,花枝乱颤。 她葱白的手指勾住康王的玉腰带,另一只手在他胸口轻轻一点, “菁儿没想到,殿下竟如此长情?” 开什么玩笑! 康王如今已是丧家之犬,虽长得俊美,但长得俊美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换钱花?那彭佩虽长得粗鄙却是一国之君! 她许菁眼睛可没瞎。 好不容易从荒村逃出来,在逃亡的皇子和一国之君之间实在不难选择! “呵呵,”康王讪笑两声,掸了掸自己胸口,“菁儿如今贵为贵妃,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我助你成为贵妃,你要说服彭佩出兵帮我!” “那是自然!不过要外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许菁啪的一声合上妆盒,眉眼之间充满了戾气, “攻入盛京的那一日,我要殿下将姓裴的一家还有永安侯府满门都交给我处理!他们欠我的,我要统统拿回来!” “一言为定!” 许菁眼中逐渐疯狂,她仿佛看到了梦中的场景逐一实现,她稳坐贵妃宝座,亲眼看着苏璃他们一个个都死于非命。 哈哈哈哈哈哈…… 仇恨已经让她的心严重扭曲,扭曲到看不到梦境和现实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别。而这些差别昭示着,要实现她梦中的一切,早已经是不可能! “爱妃!爱妃?” 大理国皇帝彭佩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踉跄的径直闯了进来。许菁一敛目,换了一副表情迎了出去。而康王早已不见了踪影。 “皇上!臣妾恭迎皇上!” “哎,爱妃何必如此多礼?”彭佩生得五大三粗全身又黑又壮,敞开的衣领子处隐隐可见浓黑的胸毛,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难闻的腥臭味。 他一把拽起许菁,色眯眯的上下打量了一圈,迫不及待地就拉着她往床上钻。 “皇上,这大白天的……何况外头宴会即将开始……哎……皇上…… ” 许菁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彭佩拦腰打横抱起,浓密的胡子扎在她脸上生疼,浓重的味道险些让她呕出来。 彭佩猴急猴急地扯开衣衫裤子,喊道: “爱妃,朕等不及了。自从那日见你一面,朕的魂都被你勾没了。如今,贵妃之位已经许你,康王那厮要借兵朕也许你了,该是你报答朕的时候了。” 说着已经欺身压了上来。 许菁心中厌恶万分,彭佩的粗鄙、野蛮、狰狞和腥臭,让她想起了船舱里暗无天日的几个月,还有荒村被那妇人锁住手脚任由傻子欺凌的日子,她险些没有拔下簪子一簪子捅死他! 可她终究还是生生忍住了。 眼角的泪水重新又收了回去,她转眸一笑,一咬牙翻身而上。 …… 夜幕降临。 庆典开始。 耗费巨资的庆典,场面宏大而雄伟,连绵的宫灯将整个大理皇宫点亮得如白昼一般。 钱队带着人已经各就各位。 裴欢和明敏也已经画好了妆准备上台。 “以我击鼓为号,前后同时点燃烟花信号,宫内宫外同时动手!今夜,我要彭佩人头落地!” 裴欢对着众人发号施令。 他声线冷肆,眉眼间更是冷若冰霜。 众人不禁为之一冷,钱队只觉这一瞬胸口突突直跳个不停,不禁自言自语道: “公子怎的看起来如此可怕!” “你也有这种感觉?”一旁的贺兰岳凑过来轻声道,“最近这半年,我越来越觉得公子像我家将军了。尤其是在这种杀伐决断的关键时刻。” 秦川摇摇头,“不对,我觉着公子比咱将军更冷更狠。” 几人交头接耳,冷不丁的就被裴欢扫了一眼。 “听清楚了没?” 众人忙收心敛神,再不敢怠慢,齐声应道: “是!” 第360章 大理宫变 一曲唱罢。 一改靡靡之音,雄伟的战鼓擂擂响起。 高台上,贺兰岳等几人光着膀子紧紧握着鼓槌,在鼓面上整齐划一的敲动,发出一阵沉闷却扣人心弦的鼓声。 前方龙椅上,彭佩一脸餍足正搂着他新纳的许贵妃色眯眯的喝酒。听到战鼓声响,心中一凌。 这大喜的日子敲什么战鼓? 高台下,那位传旨的公公也是一惊,一边挠手一边失声尖叫朝着钱队打过来: “哎哟喂!不要命了!钱班主啊咱家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把咱家的话当耳旁风呢!要死了要死了,这回不光你的性命难保,咱家只怕也要跟着遭殃人头落地。” 钱队笑呵呵避开一步。 那公公一拂尘打空,正要破口大骂,却只觉手臂越来越痒,方才还只需抓挠就能缓解,这会儿却钻心地疼起来。 撩开袖子一看,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只见手臂上模糊一片,血水脓水交杂在一起,其中还有一条条白色的线虫在血肉中扭动钻进钻出! “啊!” 公公尖叫一声,就见钱队对他一笑: “公公,与其担心我们的性命,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吧。” “你、你们……要谋反!” 公公话音刚落,已经被钱队反手一记劈中脖子倒在了地上。 前台,战鼓声越发急促。 龙椅上的彭佩肉眼可见的要发怒,他一把推开怀中的许菁,端着酒杯站起来。 就在他要发怒的关头,只见无数花瓣从天而降,一个清俊无比的少年踏歌而来。 翩翩佳公子、浊浊世无双。 少年眉清目秀,身形修长矫健,好似一只骄傲的天鹤降临人间。 鼓声骤停。 悠扬苍茫的羌笛声响起,少年一身黑色战袍走到中间硕大的战鼓前,从身后拔出鼓槌咚的一声砸在了鼓面上。 彭佩早已迷失在少年的美色之中。 端着酒杯一步步走下台阶,在少年的鼓声中扭着肥大的身躯跟着舞起来。 他征战沙场一辈子,刀口舔血,此生独爱美色,不论男女! 眼前的少年清冷又高贵的气质,完完全全捕获了他的心,就连身后许菁冲他喊,他也没听到。 裴欢摄人心魄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彭佩,见彭佩已经混在贺兰岳等人中间,忘情地跳起了战舞。 鼓点愈加密集紧凑,身后羌笛声突然急转直上,全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裴欢噌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双剑。 动情的彭佩明显愣了一下,可随即便见少年翻身而上,竟是跳上了战鼓,舞起了剑舞,于此同时皇宫上空烟花齐放。 一时间,姹紫嫣红,无比绚烂! “好!” 彭佩哈哈大笑,看着少年被密密的剑花紧紧包围的身形,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 几乎同时,只见鼓上剑光一闪,裴欢看准时机噗的一声,双剑交错已经从彭佩的喉间划过! 酒还没来得及咽下,便已混着血水从喉间喷涌而出! 彭佩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手中的酒杯便已经咚的一声掉落在地。 “彭佩无道,谋权篡位!今日本公主替天行道,诛杀奸贼,复我大理段氏江山!!” 明敏一扔手中羌笛,翻身跳上战鼓,站在裴欢身边振臂高呼! “啊!” 周围顿时传来无数尖叫声。 龙椅上的许菁还在美滋滋和康王喝酒,等明白过来场上发生了什么,手中酒杯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禁军还想抵抗,贺兰岳等人不知从哪里抽出兵器,一拥而上奋战了一起。边打还边骂道: “他娘的!这小半年窝在山里打游击,不能甩开了膀子干,真他娘的把老子快憋死了!今日,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谁都莫当老子的路!” 秦川更是牢牢护在裴欢身边。 他没贺兰岳那边莽,一心记得将军交给他要他保护好公子的头等大事。 不过,显然公子比将军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得多!根本用不着他们的保护,杀起人来比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汉子还要熟练! 一刀一个,切起来比切瓜还要爽利。 宫门口,隐隐传来厮杀声。 是看到信号,提前隐藏在城中的各路游击队伍以及早就约好了城中义军。 他们一起攻入了大理皇宫。 明敏一身鲜红的衣服,站在高高的战鼓上,恰似一杆鲜明的旗帜。 “逆贼彭佩已死!叛军速速投降!凡放下刀剑者不杀!” 明敏好喊,身后已经攻入皇宫的义军如潮水一般汹涌地涌过来。 “逆贼彭佩已死!” “叛军速速投降!” 义军士气大震,一个个将明敏公主的话传了开去。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叛军们,一听彭佩已经死了,顿时都面如死灰纷纷丢下了兵器,选择明哲保身。 “抓住妖妃!” 见场面已经被控制住,明敏一指对面龙椅上倒地不起的许菁。 许菁还没从这场巨变中反应过来,就被义军冲上来扭住了双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许菁失声痛笑。 她不明白! 这是为什么? 明明她真的当上了贵妃! 明明一切都朝着她梦里的方向发展! 才一日!她贵妃的宝座还没坐热呢!才一日的时光一切都如黄粱一梦化作了泡影! “为什么!” 一道凄厉的声音穿透大殿,许菁面目狰狞朝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明敏大声质问。 明敏满脸肃杀,走到许菁跟前,一把捏住她的脸, “助纣为虐!祸国殃民的妖妃!该死!” 说罢手起刀落便要结果了她的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许菁聪明的大脑飞速反应过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明敏惊呼出声: “公主饶命啊!我是无辜的!我是大启边境一个荒村的村民,我家中还有婆母和丈夫。是他!” 她慌乱之下横手一指旁边被抓住的康王,惊慌失措地大喊, “是他!是他见我长得美貌,便杀了我的婆母和丈夫,强行将我掳劫到此处的。他把我献给奸贼,换取利益!公主,我是被逼的!呜呜,公主,救救我!救救我!求求您救我出去,我真的是好人啊!” 第361章 缺个药人 明敏手中的刀停在了许菁脖子边。 她果然一把撇了许菁,扭头看向面如死灰的康王,冷哼一声,随手不知甩出了什么,厉声道: “康王!若不是你暗中协助彭佩,我父皇还有我大理段氏如何会遭此劫难!你给本公主去死!” 康王原本以为明敏会一刀结果了自己,可却没有。正在纳闷的档口,却见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爬出了无数毒虫蛇蚁,它们像是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味道一般,显得异常兴奋,纷纷朝着康王的身上爬去。 吓得押着康王的那几个义军腾地松开手,飞快地退开几步。 “妖女!你在本王身上放了什么!啊!” 康王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自己身上,可那些毒虫蛇蚁越聚越多,全都一个劲儿的朝着他的衣服里面钻,不断地啃噬着康王的皮肉,像是要在他身上钻个洞出来,然后深深地钻进去他的身体里面饱餐一顿。 “啊!救命!救命!妖女你放了本王!” 康王很快就疼地在地上打滚! 明敏冷笑一声,冷冷看着康王被千万条毒虫啃噬叮咬,无动于衷,好似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一般。 “父皇,您和大理段氏的仇,今日明敏替你们报了!” “啊!啊啊…… ” 很快康王便口不能言,只能张着嘴痛苦地嘶吼,在地上扭动打滚儿,直到死去。 他华丽富贵的衣裳尚完好无损,可衣裳里面的的血肉却已经被啃噬殆尽,连仅剩下的白骨都像是被无数白蚁蛀洞,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许菁近距离的看着活生生的康王不过须臾之间就成了眼前如此惨状,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往宫殿外跑去。 跑出不过几步,却咚地撞在一人身上。 她下意识地一个打滚儿跪在地上,倒头就拜: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我真的是良家妇女,您大慈大悲放过我吧!” 魂飞魄散的许菁还尚存最后一丝理智。 这一丝理智告诉她必须自救! 只要活着就好! 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只要活着混出宫去,一切都有机会从头再来! 她心中盘算得很好,可天不遂人愿!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炸雷在她头顶响起: “姨母!好久不见!” …… 裴欢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同许菁又见面了。 在他的那一世,他为了给王府137口报仇雪恨,利用大理寺掌管刑狱之便,将当年残害王府的人一一杀了干净。 可却不知,他同时也被裴彦和许菁利用,用来排除异己。 他短暂的一生手上血痕累累。 人虽活着,心却早已堕入无间地狱! 后来,他觉察到许菁欲联合裴彦杀了皇帝,拥立她的幼子上位由垂帘听政把持朝政的时候,他终于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他把收集多年的证据准备交给皇上。 可就在前一夜,裴彦便带兵冲进了他家,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了他。 …… “姨母!真没想到咱们竟在异国他乡遇见了!咱们可真是有缘啊!” 裴欢朝着惊慌失措的许菁伸出手。 姨母这个称呼实在是陌生得很! 不过,按照许菁如今和苏璃的关系,欢哥儿确实该叫她一声姨母的。 许菁猛然抬头。 恍惚之间,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清俊挺拔的少年。 一年多未见,欢哥儿长高了不少,模样更是冷峻了很多,如长在悬崖峭壁的一棵孤松,挺拔又疏冷。若不是他这一声姨母,许菁打死也想不到眼前人竟是欢哥儿? “欢哥儿?” 沉寂如死灰的心顿时被这一声姨母激起千层浪,她欣喜万分踉跄着朝裴欢扑过去,激动地大喊, “欢哥儿,真的是你么?太好了,太好了!对,我是你许菁表姨!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康王抓到这里来的,真的,你快公主说,放过我吧!我跟彭佩没有半点儿关系的!” “是吗?” 裴欢慢慢掰开许菁抓着他的十根手指,狠狠往后一折,疼得许菁惨叫一声,唉声求道: “欢哥儿,你、你弄疼姨母了,放、放手!” 在许菁的印象中,欢哥儿冷酷无情,这么久了从来就没有喊过自己一声姨母。当初在恒王府,她以姨母的身份自居想要教训他,还被他指使谢安和两个小王爷直接将她丢进了寒冬的冰河了。 眼前的欢哥儿长着一张和欢哥儿一样的脸,可嘴角明明挂着瘆人的微笑,眼睛的寒光却早已把人杀了千遍万遍! 她猛地一惊, “你不是欢哥儿!你、你…… ” 眼前欢哥儿的眼神,还有他这标志性的阴冷瘆人的微笑,她心头猛地一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猛然在她心中划过。 “你是他!”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许菁疯狂地摇头。 梦中的裴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中呢?梦中的裴欢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裴欢唇角勾起。 他还以为报仇雪恨要等很久呢! 没想到,缘分这个东西竟然这么玄乎! 转头就让他遇上了。 “看来姨母也别有一番离奇遭遇了!” 裴欢还在担心,欢哥儿那个软心肠的母亲曾问过他:“先有罪?还是先有罚?” 还总说人不能为还没有犯过的错付出代价! 以至于拖了那么久都没有处理掉这个祸害。 曾经他不懂,现在他全明白了。 好在!他不是苏璃! 他也不是欢哥儿! 他是裴欢! 从地狱爬出来的裴欢! “姨母这么喜欢当贵妃,眼下怎么要逃?你想逃去哪里?回大启么?呵呵,大启可早已没有你的位置了。” 裴欢步步紧逼。 明明他还比自己略矮一些,明明他还只是个10岁的孩子,可许菁却彻骨生寒,步步倒退! “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你走开!别碰我!” 前有明敏,后有裴欢,许菁彻底被死亡的恐惧压垮,瘫倒在地崩溃了。 裴欢冷冷看了她一眼。 “明敏,你不是说刚好缺一个药人吗?这个就不错!” 明敏呵呵一笑, “妖妃确实挺合适的。不过,她实在太狡猾,本公主方才差点儿就上了她的当将她放跑了。” 说话间眼中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已在许菁精致又漂亮的脸蛋上咔嚓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啊!” 许菁失声尖叫,明敏顺手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她最近研制的小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 许菁一时不知是该慌张自己的脸,还是该担心吃的是什么,卡着脖子拼命想吐,可那药丸入口即化,又辛又辣,带给她无尽的恐惧。 只听明敏一声令下: “给本公主挑了她的手筋脚筋,另外再找个大瓮把她装起来,关进地牢里给本公主试药!” “是!” 义军义愤填膺。 彭佩一党残暴,鱼肉大理百姓日久,搜刮民脂民膏只为自己享乐,义军早已对他们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喝其血。 今日这场盛大的宴会,就是暴君为了妖妃举办的。 此刻听到明敏公主对妖妃的处置,非但不觉得残忍,反而觉得大快人心! 第362章 他有一个家 景元初年三月,西南边陲大理国内爆发内乱。 农民起义军攻破皇宫,斩杀暴君彭佩,叛军尽数归降。 三日后,大理国段氏仅存的唯一继承人段明敏,在忠臣的拥护下登基为帝。 …… 大理皇宫。 又是一年玉兰花开。 明敏结束一天的政务回到后宫,见裴欢正站在院中看着满树的玉兰出神,便笑着抱怨道: “你倒好,躲在这里清闲。那么一大摊事全都推给我一个人处理!回头,我可要在姨姨面前好好告你一状!” 裴欢头也没回, “欲戴其冠,必先承其重。” 明敏一愣。 裴欢最近说话和性子越来越奇怪。 从前在泉州的时候,虽说他性子也冷和人也不亲近,但至少还和她说上几句话,玩得好的时候,偶尔也能笑笑。 可自从跳下悬崖在船上醒来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感觉都走不到他心里。 那种拒人千里之外、怎么捂都捂不热的感觉,让她很受伤。 此刻听他这样说,明敏别了别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 “是!是我拖累了你,把你卷进大理的这摊是非中来,原本这会儿你应该和姨姨在一起,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还有你父亲应该也会在你身边,你们全家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说着说着,明敏就落下泪来。 “你帮着我复国成功,可终究,我的父皇、皇兄、皇姐们还是全都回不来了。这偌大的一个皇宫,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裴欢眉头一皱。 裴喜小时候想父亲的时候就是这般哭哭唧唧。 他白天忙着讨生活,晚上还要挑灯看书,有一次被裴喜哭得实在心烦,忍不住就大声吼了她一句: “父亲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没有父亲了!” 裴欢对裴珩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崇拜裴珩,感谢裴珩收留他给了他一个家。可另一方面他又恨裴珩,最终被伤病打败,自绝于世,丢下他和年幼的妹妹无人可依。 可看到裴喜吓得脸都白了,那一刻他后悔莫及。妹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他把自己的一腔无助和愤怒全都撒气在她头上,又何其不公。 他拉着裴喜道歉。 裴喜脸上还挂着眼泪,却抱着他细声细气道: “哥哥,我以后都不想爹爹了。裴喜有哥哥就够了!真的,哥哥别哭,别哭……” 那一夜,他抱着裴喜嚎啕大哭。 从那一夜之后,裴喜便再也没提过父亲,而他再也没流过一滴泪。 直到他被抓进大理寺,忍受千刀万剐之刑,弥留之际听裴彦笑嘻嘻地说: “你妹妹叫裴喜吧。算起来,还是我侄女呢!多年不见,没想到竟出落得如此标致水灵。你不知道,她在流晶河上不知多受欢迎,刚一挂牌就被人以千两黄金拍下了初夜!如今想睡她的人,绕着流晶河能排上好几圈呢!” “呵呵,你们的死鬼老爹要是知道你们兄妹两个这么有出息,只怕是要笑得棺材板都压不住,从地底下爬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裴喜! 想到妹妹,裴欢心中一阵一阵的钝痛! 终究是他没有照顾好妹妹! “如今,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既如此不愿多同我待在一起,你便走了吧!我绝不拦你!” 耳边,明敏还在捂着眼睛哭哭唧唧。裴欢轻叹一声, “一个月!” “足矣!” 明敏一擦眼泪,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裴欢,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出一个月大理国内的朝政定能理得顺顺当当的了。除了你,我谁都信不过!” “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心中想念母亲、父亲,还有弟弟妹妹,到时候,我绝不多留你。我还派出使团同你一起回盛京,大理和大启两国要世代交好,共同繁荣昌盛。” 想念母亲、父亲、弟弟妹妹吗? 裴欢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陌生! 他在盛京还有一个家? 他实在不敢想。 …… 远在千里之外的定国公府。 苏璃收到钱队送回来的信,激动的顾不上自己定国公夫人的形象,在房间里直接蹦跶了好几下。 “欢哥儿要回来了!我儿子要回来了!” 她兴奋不已,冲到奶娘跟前,抱住裴乐在他肉唧唧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乐乐,你哥哥要回来了!” 喜姐儿也跟着蹦跶,拉着苏璃的裙摆直打转儿: “哥哥回来了!哥哥要回来了!” 接到大理国内情报的裴珩,匆匆赶回家来,才走到廊下就听到妻子和女儿欢天喜地的叫声,不禁轻笑着摇摇头。 这半年,欢哥儿不在身边,阿璃可谓是日夜担忧。如今终于得了喜讯,确实是该好好高兴一番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你们这高兴的也太早了些吧!” 作为父亲的裴珩总是更加的稳重些。 虽然他心中也是止不住的骄傲和自豪,欢哥儿小小年纪,便能统领大理国内义军,攻破都城,帮明敏完成复国大业。 这样的壮举说出去,他这个父亲的脸上也有光啊! “怎么会早呢?” 苏璃转身迎了上来,掰着手指算道: “青山院已经一年多没住人了,虽说日日有人打扫,但终究还是要重新修整布置一番的。房中的帘子、帷幔、被子褥子全都要换。” “还有啊,自从泉州分开,我已经半年没见欢哥儿了,也不知道他这半年长高了多少?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他的衣裳、鞋袜全都要重新做了。等他回京的时候,刚好是春夏交接。春季的衣裳还有夏季的全都要做备起来。” “对了,谢安同他一般岁数,回头我把他叫来,比划着他的身量做就是了。等见了欢哥儿,若是不合适改起来也方便些。” “他房中的书籍也都趁着最近天气好,都拿出来晒晒。欢哥儿爱读书,回来定是要抓紧时间做学问的。” “还有他喜欢的菜式,得让庄子上抓紧种抓紧备起来。牛乳羊乳每日的量加倍了送过来。” “还有皇上、太后,他们一个个时不时的就问我欢哥儿的情况,等他一回来,还得问问他想不想去拜见。” 想着欢哥儿回来,苏璃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开来,恨不得拿纸笔来一一写下,做张计划表安排一下。 裴珩抓住苏璃的双手,强行拉着她坐下,笑道: “夫人!还有一个月呢!慢慢准备着就行!别急!” 苏璃一屁股坐下,突然眼泪就涌了上来,哽咽道: “这孩子,离家在外这么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都怪我,当初没有护好他,他为了救我和裴乐,这才铤而走险亲自引开泉州兵。这大半年,他风餐露宿,行军打仗,小小年纪实在不容易。” 第363章 原形毕露 裴珩见妻子原本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上了,连忙拍拍她后背安慰道: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远方。他经过此番历练,定是长进不少。你该为儿子高兴才对。” 苏璃嗔怪地看了裴珩一眼。 “虽说他不是我亲生的,但我愿意心疼他。你当父亲的对儿子严厉,我管不着。你也别来管我疼他!” “好好好!都依你依你!” 阿璃虽说疼爱孩子,可也不是无底线的溺爱。她真心疼爱孩子们,却也鼓励他们自强自立自爱,这一点,裴珩向来都放心的。 欢哥儿是长子,被苏璃投入了更多的心血,母子两个的感情也确实深厚,裴珩也便笑笑不说话了。 把大理国境内发生的事情又都告诉了一遍苏璃,然后留她在内宅开始张罗欢哥儿回来的事情,裴珩起身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连城便送了一封信过来。 裴珩看完,沉默了许久,闷声道: “他真的病了?” 连城比划道: “老侯爷自从去年冬天着了风寒后,身体便一直没有大好。开春后,咳疾更重,眼下已经不能下地干活了。” 晋远侯府一家被抄家流放后,裴珩便一直派人关注着。 当初他打点了押解他们北上的官兵,走到半道就被九公主的人换了。他想着裴彦作恶多端、自作自受,裴家众人也该吃些苦头长长记性,便也没再多管了。 裴家人前年冬季从盛京出发,在路上足足走了三个月,去年开春的时候才走到了宁古塔。 一路上,一家子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尤其是裴彦,走得慢了要被打,吃得多了要被打,看不顺眼要被打,一路上他脸上、身上就从来没有过一块好肉。 纵使如此,他愣是没死,托着一副残躯到了宁古塔。 宁古塔是大启极北之地。 此处极其偏僻,生存环境十分的恶劣。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冬季,冬季漫长且寒冷、滴水成冰、放眼望去不是白色就是灰色,是一个极其适合流放的地方。 作为大启最北的军事重镇,所有流放到这里的犯人会被补充到苦役中去,快速补充劳动力。 裴家一大家子也不例外。 男的去了采石场,每天抡镐头敲石头,女的去洗衣裳做饭。 采石场的活虽苦,但少了九公主的人日夜折磨,已经算得上轻松许多了。 裴珩一直都派人远远的看着他们,至少让他们不至于死了。 对于这一大家子,裴珩的感情是复杂的。 说起来他们姓裴,和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是他的家人。当初虽说痛恨他们无情无义,和他们一刀两断,但他终究没办法看着他们去死。 尤其是父亲,多少还是有一两分感情的。 “在当地找个大夫送去,别说是我派去的。免得他们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裴珩不忍看着父亲去死。 可要他接他们回来,那也是不可能的! “还有,宁古塔那边的事情不要让夫人知道。” 连城点头应下。 夫人和裴家一向不和,国公爷不告诉她这件事情,也是省得她听了心烦。 宁古塔这边。 采石场的一处破旧茅草屋里,裴世宗躺在冰冷刺骨的木板床上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这个点儿,男人们都已经出门上工去了。 原本,他虽然生病了也是要上工的,但采石场的管事得了裴珩的关照,终究没把人往死里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眼下已是三月,盛京已经春暖花开,可宁古塔还是一片天寒地冻。 裴世宗看着木窗边漏下的一缕阳光,努力挪了挪身子,往阳光底下凑去。 门吱嘎一声开了。 小温氏端着一只缺了一个口的破碗进来,碗里是稀薄得能照出影子来的稀米汤。她面无表情的把破碗往裴世宗面前一扔,双手往袖子里一插,往窗子下的阳光底下一蹲,冷冷道: “快吃吧,吃了我还要回去洗碗呢!” 裴世宗默默端起那破碗,看了一眼米汤,轻叹一声摇摇头喝了。 “你叹什么气!怎么?嫌我没照顾好你!裴世宗,你别以为自己还是侯爷吧!端得什么臭架子!再摆出这副臭脸来,老娘饿你个三天三夜,看谁熬不过谁!” 一年半的搓磨,小温氏早已没了当初养尊处优的好肤色,她穿着最粗的麻布衣裳,身上脏得一块一块,灰头土脸的,一头黏在一起的乱发胡乱用一块麻布包着。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最低等妇人的模样。 此刻蜷缩着蹲在地上,骂起裴世宗来口沫横飞,一点面子都不给。 裴世宗气得咳嗽起来。 一张没有营养的老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趴着半个身子在铺上抬手指着小温氏骂道: “你这个毒妇!” “当初珩儿瘫痪在床,你同我说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用,珩儿后来同我说,你做的全是表面功夫,背地里对他如何如何恶毒。我总是不敢相信。” “如今,我全信了!你这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假惺惺的东西!我裴世宗瞎了眼了,当初才会信了你的鬼话。” “哼!” 小温氏早已被生活搓磨的苦不堪言,如今她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冷笑一声, “我恶毒?裴世宗,你娶了我心里却只有大姐,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拿大姐来同我做比较。纵然我千辛万苦给你生了个儿子,你也说他不成器,连裴珩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裴世宗,我恶毒,也是被你逼的!” “我要是不恶毒,怎么坐稳侯夫人这个位置?怎么替我儿子争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裴世宗一闭眼,失望透顶。 “这么多年,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呵,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小温氏站起来一挥手,已经颇有了一些农妇泼妇的样子, “从前你是侯爷,我哄着你就能当侯夫人。眼下你什么都不是了!原本还指望着你那个大儿子,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们多多照拂一二,结果那个没良心的,亲爹都不要了。这么久了,对你不闻不问的。就连眼下你命得要死了,他都没一点心软,我还指望你什么?” 说完,一把夺过裴世宗手中的破碗,骂咧咧地走出去。 “有得吃你就吃,没得吃就饿死!草席一裹往后山乱葬岗上一扔,早死早托生!” 第364章 绝不服软 “孽障!孽障!” 裴世宗恨声捶打着铺沿,悔不当初。 他没有惊世才华,不能带着裴府更上层楼。可若是当初能认清现实,听了大儿子的话,不做那虚妄的梦,如今当一个富贵闲散的侯爷,何乐不为? 偏偏…… 哎! 采石场里,如意提着木桶走在前面,一勺一勺的舀着米汤往苦役的破碗里倒,小温氏提了一篮子黑不溜湫的馍,跟在后面分。 走到裴彦跟前的时候,小温氏左右看了一眼,趁监工的不注意,往裴彦怀里多塞了一个馍,飞快道: “儿啊,多吃点!” 这一幕偏偏被一旁的炳哥儿瞧见了,飞快地扑过来,抱着小温氏的大腿就喊: “大奶奶,也多给我一个吧!我饿!” 小温氏吓得赶紧把他往地上扒拉,压着声音骂道: “小畜生!滚下去,没你的份!” “那为什么三哥哥就可以多拿一个!” 炳哥儿黑不溜秋的手直接指向裴彦,吓得小温氏魂飞魄散,冲上去赶紧压着他的手,恐吓道: “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想了想这炳哥儿是个吃货,一两句话可哄不住,便道:“晚上,等晚上大奶奶多给你一个!” “不,我现在就要!晚上还要!” 这边炳哥儿闹将起来,棚子那边的监工已经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一听这话还了得,鞭子啪啪地不由分说便朝着众人的头顶落了下来,一边打一边骂道: “活没干多少,成天就想着吃吃吃!怎么的,这采石场是你家开的,你说给谁就给谁?” 小温氏身上落了好几鞭子,疼得蜷缩在地上失声哀嚎, “官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诚心的,就是一时老眼昏花分错了!” “分错了!既然老眼昏花了,那就别做饭了,今日起去洗衣裳。” “啊!别啊!官爷,放过我吧,我没有老眼昏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官爷,你打我吧,打我,打到您满意为止,就是千万别让我去洗衣服。” 做饭虽辛苦,可比起洗衣服来说可已经是一个上好的差事了。 这冰天雪地的,站在灶台旁能取暖不说,还能趁人不注意偷一些东西吃。关键的时候还能关照一下儿子! 洗衣服的活就苦多了。 二房家的女人们就都在洗衣服,一双手成天泡在冰水里,冻得通红跟个红萝卜一样,一冷一热还要长冻疮,她眼看着二房的顾氏裹在被窝里,手抓到开裂、流脓,又痒又痛苦不堪言! “呵!还挺上道啊!” 监工呵呵一笑,冲着旁边的官兵道, “听说,这位曾经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啊!老子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高贵的贵人呢!” 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监工吃饱喝足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哈哈大笑一声,举起鞭子就狠狠地往小温氏身上抽。 “侯夫人是吧!养尊处优是吧!来这儿这么久了,还不懂这里的规矩是吧!在这里,老子就是天!老子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王法!还敢反驳!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着他发起狠来,炳哥儿抱着自己的破碗和馍馍远远地躲开来了,如意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走了好远,让出一块空地来。 小温氏抱着头,在地上直打滚。 “够了!” 裴彦终究看不下去,哗啦一下站起来抓住了监工的手,阻止他的鞭子落在小温氏身上。 监工的一愣,似是从来没想过,在这个采石场里,居然还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当下气得竟笑出声来, “呃呵!侯府世子爷这是看不下去,打算教训教训我么?给我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天了!” 监工头子话音一落,那群吃饱喝足了的官兵全都一丢手上的酒肉,冲过来对着裴彦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连着小温氏也没有放过。 直打到两人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旁边一个小卒凑上来说: “头儿,歇歇吧。再打就死人了。这大冷的天,还得累兄弟们翻山越岭的扔尸体。何况,他家里还有个做国公的大哥,万一哪天想起他们来,咱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监工头一听这才罢手,擦擦手道: “给我丢柴房里去。” 说罢吆喝一声,招呼兄弟们回棚子里喝酒去了。 …… 柴房冰冷,四面透风。 到了夜里,北风呜咽,卷着雪花飘进来。 小温氏抱着裴彦,两人蜷缩在角落里相互取暖。 “儿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呜咽的北风中,夹杂着小温氏的哭声。 裴彦鼻青脸肿,麻木的眼神看着漏风的木窗。听着小温氏在耳边絮絮叨叨。 “难道我们真的就要死在这里,烂在这里,这辈子都回不去盛京了么?” “儿啊,要不你跟你大哥服个软,认个错,他如今是新帝跟前的红人,是定国公,只要他开口,咱们就能回去了……” “哼!”小温氏话音未落,裴彦便冷哼一声,“要我向他服软认错?没门!娘,他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就不会这么久了对咱们放任不管,任凭我们在这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你没瞧见么?爹都病成那样了,也没个人管,咱们是彻底被人遗忘了。” 说到这个,小温氏也是直叹气。 她也就这么一说而已,毕竟身上实在是太痛了,柴房实在是太冷了。 她愤愤道: “裴珩就是个杀千刀的。当初我刚嫁进侯府的时候,就该狠下心来弄死他!也就没以后的这些屁事了。如今,他放着自己亲生的老爹不管不顾,如此不孝顺,总有一天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裴彦心中也恨透了裴珩。 这一年半,他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裴珩和苏璃那个贱人!今日这顿毒打,又将他对裴珩的恨意添了一笔。 茅草屋里。 裴世宗没人管晚饭,饿得前胸贴后背。 中午那一碗稀米汤一泡尿就没了,眼看着旁边二弟一家子已经陆陆续续回来,如意已经倒在隔壁间木板床上酣然入睡,小温氏和裴彦却仍没不见人影。 他撑着身子爬起来,走到如意房门口,咳咳大声咳嗽了几声。 里头传来一阵翻身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如意便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出来,不耐烦道: “又怎么了?” 裴世宗咳咳几声,道: “有吃的没?我还没吃晚饭。” 如意冷冷扫了他一眼,走到屋外拿起木勺敲开水缸上的那层冰,舀了一勺冰水进来, “只有这个,爱吃不吃!” “我是病人!” 裴世宗嚷嚷道。 如意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病人了不起!你有手有脚怎么不去干活?不干活哪里来的吃的?你还以为自己是侯爷,等着我伺候你呢?切!” 说着扭身进了屋内。 裴世宗被呛了一嘴,生生把话都噎了回去。顿了顿才对着屋内喊道: “他们人呢?” “死了!” 如意没好气的回答。 裴世宗一愣,跺了跺脚还是出了屋子,朝着老二家的茅草屋走来。 小温氏爱死不死,他无所谓。 可裴彦是他儿子,虽然不成器,但终究是儿子,他心里还是舍不得。 “大哥,你怎么来了。” 二婶和顾氏今天晚上被临时调到厨房帮忙,顺手牵羊顺了几个馍。这会儿正躲在屋子里头分吃。 听到裴世宗来了,顾氏和二婶连忙把馍藏好,带着炳哥儿和团哥儿进去了。 第365章 欢哥儿回来了 “咳咳咳咳咳……” 裴世宗一看老二媳妇和顾氏的小动作,就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也就停在门口没进去,在门口大石头上坐下。 裴昌宗和裴易擦了擦嘴角走出来。 “老二,彦儿可有看到?” 裴昌宗佝偻着腰,把白天在采石场的事情说了,贼兮兮的看着大哥,道: “大哥,你得想办法救救裴彦啊。这样下去,他可就没命了。” “我救?我怎么救?”裴世宗有气无力道,“搞不好我比他早死!” 老二瞥了裴易一眼,裴易回身进屋,从里头拿了一包草药出来, “大伯,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在路边捡的。回家看了看,竟是治疗风寒和咳疾的药。大伯,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草药捡?” 裴世宗闻言,看着裴易手中的药,突然就湿了眼眶。 是裴珩。 他没忘记自己啊。 老二忙凑上前来说道:“大哥,珩哥儿对你还有情谊在的。你不妨写封信回去,求求他,让他把你接回去养老。大哥,这里实在太苦了,弟弟我……我实在是熬不住了……” 说着,已经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大哥心软,只要自己求他,他一定能同意的。到时候依附着大哥,他们二房也能脱离了苦海重获新生。 “我想想。” 裴世宗也是老泪纵横。 裴老二给儿子递了一个眼神,裴易有些不舍地从怀里掏出半个馍,正要掰一半就被裴老二劈手夺过,塞进裴世宗的手里。 “大哥,还没吃晚饭呢吧?我也没什么剩的,就这么点饼子了,都给你。” 裴世宗喝了几天药,身子慢慢好起来。 细细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封信,拜托采石场的人帮他送了出去。 听闻裴世宗给京里送了信,小温氏对他的态度又重新热络起来了。连着老二家的也时不时的塞几个饼子过来刷好感。 日子有了盼头,再多的苦好像也变得无关紧要都能忍受了。 春天毫无疑痕迹的溜走了。 转眼就到了端午节。 初夏的天气,冷暖适宜,正是一年中盛京最好的时节。 这一日,大理的使团终于到了盛京。 苏璃装扮一新,带着全家老小一大早便出了城门亲自前去迎接。 今日,儿子要回来了。 阔别多日,想到要再见到儿子,苏璃嘴角都按捺不住。 裴喜梳着漂亮的小啾啾,央求着裴珩带她骑上大马,跑出城外好几里地去等。 裴乐已经十个月,咿咿呀呀的能发出几个音来。苏璃早一个月前便开始日日教他喊哥哥。 眼下,裴乐钻在苏璃的怀里,肥嘟嘟的小手指着城外黄沙扬起的地方,含糊地喊着: “咯咯!咯咯咯!” 苏璃给他擦了一把口水,笑道: “对,哥哥回来了!乐乐就见过哥哥一回,还能认出哥哥来吗?哥哥一定也长高了很多,再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只怕娘都快认不出了。” 裴珩骑着马跑回来,隔着老远裴喜就在喊: “娘亲,来了!哥哥来了!” 大理国的使团规格十分高,老远就看到旗帜飘扬,马蹄马车碾过的地方黄沙滚滚,声势浩大。 明敏原本是想亲自来的,她想念姨姨,也舍不得裴欢。 可大理国内朝政尚未稳定,她作为一国之君,不敢擅离,只得依依不舍地送出了几十里地,最后没办法了才摆驾回宫。 裴欢骑在马上,盛京城已经远远在望。 隐约间,除了看到前来迎接的大启朝官员,还能看到城门边上有一辆马车,一个妇人抱着孩子翘首以盼,旁边还有一匹高头大马,一个威武无比的汉子牵着一个小姑娘。 一家四口印在他眼眶里,有些发烫。 “是夫人和国公爷!” 身边的贺兰岳、秦川以及钱队他们,早就按耐不住兴奋,骑在马上开始挥舞双手。 对面同样开始挥手。 “走!” 还没等裴欢反应过来,贺兰岳已经猛地一拍他的马屁股,骏马一声嘶吼,一骑绝尘朝着城门口奔去。 “娘!” 裴欢翻身下马,学着欢哥儿的语气和行为举止,冲着苏璃行礼。 在欢哥儿的情感中,这个母亲的地位比父亲的地位还要高,先朝母亲行礼,没错! 只是,这一句娘喊出声,心里实在别扭古怪! 果然,苏璃听得喜笑颜开,直接上来抱着欢哥儿就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便红了眼圈, “高了不少,也黑了!不过,更结实更精神了。好!好!” 一旁裴珩呵呵一笑, “好小子,眼里果然还是只有你母亲!过来让爹瞧瞧,可长进了?” 话音刚落,便使了三分力气一拳朝着裴欢的面门打过来。 见到活生生、而且还是四肢健全的裴珩,裴欢内心实在激动莫名。可他还是装得很好,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来。只是,他确实没想到,父亲见他第一面竟是一拳。 下意识地就一个侧身,很是轻巧地化解开。 裴珩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小子,不错!出去一趟矫健不少,不愧是爹的好儿子!” 说着轻轻一掌落在了裴欢的肩头。 裴欢险些落泪,忙敛目行礼将红了的眼圈藏起来: “见过父亲!” 裴珩笑着拍拍他的肩头。 “哥哥!” 裴喜欢快的叫了一声,蹦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吓得裴欢赶紧张开双手抱住了她。 裴喜挂在裴欢身上,抱着裴欢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喊道: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看到活蹦乱跳的裴喜,裴欢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啪嗒一下就砸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哭了?”裴喜小脸一皱,嘟着小嘴道。 苏璃也慌了,连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裴欢忙一擦眼角,“风沙迷了眼睛。” 裴喜哈哈大笑,搂着裴欢的脖子道:“哥哥说谎,明明是太想裴喜和娘亲了,当然还有爹爹!哥哥,娘亲说过,这个叫喜极而泣!对吗?” 五月的阳光明媚,细碎的光线照在裴喜柔嫩的脸上,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阳光下,苏璃笑靥如花,裴珩坚挺如松,还有一个咿咿呀呀的小孩子欢快地冲他喊:“咯咯咯咯…… ” 这一瞬,裴欢终于体会到了。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原来,欢哥儿的这一世活得如此幸福。 他轻轻勾起嘴角,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说道: “喜姐儿说的对!” 第366章 母亲的直觉 国公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一大家子齐聚一堂,好好用了一顿晚饭。 吃完饭后,苏璃又拉着裴欢在书房里,将分别之后的事情又细细讲了一遍。 裴欢学着欢哥儿的语气,听得苏璃一会儿眼泪一会儿笑的,裴喜更是托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连困意都没有了。 若不是裴珩催促,苏璃恨不得拉上儿子聊到天亮。 “欢哥儿一路舟车劳顿,让他早些休息吧。好在如今已经回家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听他说。” 裴珩拉着意犹未尽的妻子走出青山院。 裴喜也哈欠连天的被人接了回去睡觉了。 苏璃挽着裴珩的手,一路上嘴就没合拢过。 “欢哥儿真是出息了。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我心甚慰啊。” 裴珩呵呵直笑。 “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话语中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回到楠舍,安静下来。 苏璃又不禁有些唏嘘起许菁的下场来。 真是没想到,她从永安侯府逃出去后,竟兜兜转转吃了那么多苦头,最后竟和康王勾结在一起,流落到了大理国。 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她还得好好想想如何同母亲秦氏说这件事情。 楠舍这边已经安寝。 青山院的裴欢却还没睡。 石头跪在裴欢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在泉州分别后的相思之苦。 “欢少爷,石头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了这么多苦,石头真该死!” 对于石头,裴欢几乎是陌生的。 仅凭着欢哥儿的记忆,想起来往日和他主仆也算情深。 “起来吧。” 裴欢看了地上小山一样的石头,冷冷道。 石头一抹鼻涕眼泪,破涕为笑。 “欢少爷,您回来就好了。谢家哥儿和两个小王爷,时常来府上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您不在的时候,他们合起伙来欺负石头,把石头当靶子。您可得替石头报仇啊!” “谢家哥儿和两个小王爷?” 裴欢一顿,扭头看向石头。 他那一世,被永安侯府扫地出门后,带着妹妹漂泊无定,后来还是谢安找到他们,暗中帮助他们。 原本谢安和裴喜两情相悦,已在谈婚论嫁了。可惜,他却犯事被抓了。 裴喜沦落流晶河,谢安为了救裴喜,被裴彦带兵活活打死了,尸体扔进流晶河里喂了鱼。 谢国公府没了这根独苗,一家子悲痛欲绝,誓与裴彦势不两立。 可惜,彼时裴彦权势滔天,又是新帝心腹,没人能斗得过他。 那时裴欢虽死,但谢国公府的下场他基本可以预见。 此刻听石头再提到谢安,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是啊。今日谢家哥儿本来要一起来接你的,不过听说谢老国公近日状况不大好,他也就没出门。” 说着,石头又碎嘴把谢老国公的事情噼里啪啦说了一遍。 凭着多年查案经验,裴欢一听这里头就有事。 石头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刹不住车。 跟倒豆子似的,把这大半年在盛京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个遍。 一夜功夫,裴欢已经把盛京的情形摸了个底透。 次日一早,他又装作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去楠舍给苏璃和裴珩请安了。 “欢哥儿,你来得正好。” 苏璃隔着老远遍招呼, “李嬷嬷又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今日天热正好穿了陪娘进宫去。” 话音刚落,苏璃已经抖开衣裳照着裴欢身上比划。 有一刹那的不适应。 裴欢下意识的一侧身, “母亲,我自己来。” 说着转头示意石头上来接。 苏璃一愣,随即有些失落道:“也好,也好。是娘太高兴了,忘记欢哥儿如今都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 裴欢施了一礼,转身去隔间换衣裳了。 裴珩见苏璃面上一脸失落,不禁笑道: “怎么?不高兴了?” “也不是。”苏璃讪讪的坐下,托腮想了想,“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昨日初见欢哥儿,她一门心思都在欢哥儿身上,心中眼里全是欢喜,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可经过一夜的冷静,眼下平静下来终于觉出有些别扭来了。 “哪里怪了?”裴珩问。 “他、他都不叫我娘了。听见没?母亲母亲的叫,怪生分的。” 苏璃刚来的时候,欢哥儿总是一脸冷漠,明明看着彬彬有礼,可就是给人一股疏离和距离感。 母子两个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变得无话不说,母子情谊深厚。严格地说起来,欢哥儿陪在苏璃身边的时间比裴珩甚至还要多。 遇到事情,苏璃甚至第一时间想到要商量的不是裴珩,而是欢哥儿。 一块寒冰好不容易被她捂热。 成了一块能知冷知热的暖玉。 可昨日重见,欢哥儿好像又重新变回那块寒冰了。 “你呀!” 裴珩笑着一捏苏璃的鼻子, “儿子长大了,总不能跟小时候一样粘着你了。我们要适应!况且,他大半年没回来,他也要适应一下的。” 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但愿吧。 “走吧,时辰不早了。太后和皇上该等着急了。” 皇上今日早朝接见了大理使团,两国签订了和平条约,皇上龙颜大悦。 下了朝后,听说苏璃带着欢哥儿在太后处,便兴冲冲的赶来了。 刚进太后寝宫,便听里头欢声笑语。 太后老怀欣慰道: “回来就好。看到你平平安安,哀家也就宽心了。不然,哀家到了九泉之下,真不知道要如何同你父王母妃交代,更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去见皇后娘娘。” 苏璃又是一顿安慰。 太后见李赣进来,忙擦了擦眼泪, “皇上,您来得正好。” 苏璃忙带着裴欢起身行礼。 骤然见到李赣,裴欢心思十分复杂。 上一世,李赣坐上龙椅后,心思却不大在朝政上。成天带着他的心腹大臣孙中怀微服出游,以至于朝中政权被裴彦和许贵妃把持。 裴彦和许菁党同伐异,制造了许多冤假错案,排除异己,大理寺的监狱挤得都没地方站人。 不过,当时他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这些冤假错案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也正因如此,朝政日疴。等到李赣感受到了威胁,想要拨乱反正的时候,也已无能为力、积重难返了。 眼前的李赣,倒还是一副明君的姿态。 好在,祸国殃民的许菁已死。 至于裴彦嘛! 他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第367章 互相怀疑 “见过皇上。” 裴欢作势就要行跪拜大礼,却被李赣一把托住,连声道: “咱们亲叔侄之间,何须多礼!” 又上下打量一圈,感叹道:“好小子!再有两年,这个头就该赶上朕和你父亲了。看来,这南方的水土可真养人啊!” 他早就听说南边风景宜人,一心想要去游览观光一番。不过,从前是皇子,被身份束缚,走不出盛京。如今是皇上,被这高墙束缚,连皇宫都走不出去了。 一句亲叔侄,说得太后喜笑颜开。 “皇上说得极是!欢哥儿,皇上登基后就已经将你父王的案子平反并昭告天下。你如今,可还愿意称呼哀家一声皇祖母?” 太后说这话,心里不免忐忑。 景德帝在世的时候,欢哥儿就已经一口拒绝了喊他皇祖父,甚至连姓名都不愿意改过来。 不过,那时候景德帝也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绝口不提给大皇子翻案。欢哥儿投桃报李,不理这个狠心薄情的皇祖父也是情有可原。 眼下就不同了。 不光太后,李赣也巴巴地看着欢哥儿。 当初若不是为了给大哥翻案,为了保护欢哥儿,他也不会走上夺嫡的道路。 这一路,他一直被推着往前走,虽失去了许多,但从未后悔。 此刻,他就想听欢哥儿叫他一声皇叔。 就像当初,他屁颠屁颠跟在李乾后面追着喊“大哥”一样。 苏璃也是心中揪成一团。 从情感上来说,她一直将欢哥儿当自己儿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他。 可从理智上来说,她也没有权利阻止人家血肉至亲相认。 当初,她可答应过欢哥儿的,一切由他自己决定的。 寝殿里,众人各怀心思地看着裴欢。 裴欢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上一世,所有人都只当他是裴珩和外室所生的私生子。裴珩一死,没人知道他的身世秘密。 他一个人背负这个秘密,暗中筹谋一切,受尽了苦楚和折磨。 这一世,他不光有了国公府这个家,还有了血肉至亲的亲人,等着他认祖归宗。 这种感觉实在是…… 旱的旱死! 涝得涝死! “若是为难,也无妨。” 李赣见裴欢一直没有动静,不禁有些失落。 太后也讪讪的打着圆场,“算了,慢慢来,不急于一时。是哀家心急了。” 苏璃也道: “欢哥儿,娘和你爹说过,这件事情完全由你自己做主。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你。” 闻言,裴欢一抖衣袍,站在殿中施施然行礼,对着太后喊了一声: “皇祖母。” 又转向李赣喊了一声:“皇叔。” 太后和李赣均是一愣,随即高兴得眉开眼笑,连声应下。 太后更是激动,叮嘱李赣道:“太好了,皇上,你赶紧让礼部挑个黄道吉日,正式将稷儿写入皇室玉牒。” “儿子知道了。” 李赣激动地拉着欢哥儿又是一顿高兴,为了这一声皇叔,他可等得太久了。 按理说,一家子相认团聚,苏璃应该替他们高兴的。可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沉甸甸地难受。 以至于出宫的路上,裴欢同她说话,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母亲?” 裴欢试探着又叫了一声,苏璃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她敛神问道。 裴欢看了看她有些阴沉的脸,心虚道: “母亲是不高兴了?” “怎么会呢?”苏璃强颜欢笑,“你能恢复身份,母亲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母亲只是在想,你才回来,就又要走,母亲有些舍不得。” 方才太后一高兴,当场便同皇上商议定了,让欢哥儿住到宫里来。自家的孩子,哪有天天住别人家的道理?此刻,太后旁边的宫殿都已经开始打扫修缮了。 苏璃一想到辛苦养大的儿子,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心中难免难受。 而让她更难受的,是欢哥儿的态度。 当初,欢哥儿跪在她和裴珩面前,死活不肯认祖归宗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怎么出去了一趟,就变了? 太不正常了! “母亲放心,宫殿修缮还需要一些时日,儿子又不是明日就搬走了。再说,就算儿子搬走了,也会时常回来的。” 裴欢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也罢。这件事情迟早都要来的。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是母亲自私了,母亲该为你感到高兴才对。” 苏璃闷闷的回到家。 裴珩只一个照面便觉察出不对劲来,忙一问,听苏璃说完后,裴珩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 “欢哥儿确实有些奇怪。”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了?”苏璃一听裴珩这么说,立马跳起来。 早上她觉得哪里不对,裴珩还笑话她。现在连裴珩都觉出不对劲来了。 “该不会是因为裴乐吧?” 裴珩忍不住猜测。 “从前咱们只有欢哥儿和喜姐儿,咱们的一切将来都是他们两个的。可如今添了裴乐,欢哥儿该不会以为咱们不爱他了吧?这才要为自己筹谋一条后路。” “不过,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厚此薄彼啊!” 裴珩连连否认自己会偏心。 事实上,他也不会偏心的。 并且,他相信阿璃也不会偏心。 “这孩子,心思深沉得实在叫人心疼。若真是这样,那就是他多想了。我只怕没这么简单……” “明日,你还是好好探探他。” 有句话叫做知子莫若母。欢哥儿虽然伪装得很好,但细枝末节中流露出来的一些东西,还是叫苏璃起了疑心。 “好!” 裴珩决定,还是要同儿子开诚布公地来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 另外一边,裴欢也有自己的打算。 回来之前,他一直怀疑苏璃心怀不轨,对父亲的深情、对欢哥儿和喜姐儿的疼爱都是装出来的。 可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他没有觉察出苏璃的虚情假意来,反而被苏璃的热情和疼爱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今日他答应太后和皇上的时候,苏璃面上虽在笑,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就像是真的被抢了儿子一般。 他在大理寺断案无数,还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所以,苏璃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难道,之前自己对苏璃的猜测都错了? 她没有和自己一样重生? 不然,她带着那些残忍悲苦的记忆,又是如何做到如今这般幸福平和的? 或许自己该更直接地试探她一番? 第368章 屡次试探 次日天刚亮,裴欢便早早地去了练武场。 前世,他一刻都不敢懈怠,每时每刻都在敦促自己进步。 光阴易逝,他要分秒必争。 来到这里后,这个习惯也从没改变。 是以,当裴珩出现在练武场上时,他已经打完拳,练完剑。 “前日在城门口,爹没来得及考教你,今日有空,正好试试你的身手。” 裴珩拉开架子。 “好!” 裴欢擦了一把汗,心中回忆着欢哥儿的武功水平,刻意把自己的真实功夫隐藏了不少。 父子两个在练武场上一来一往,打得好不热闹。 许久后,裴珩收了拳脚,哈哈一笑。 “不错!确实长进不少。” 心中却纳闷,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对方是什么武功底子一交手就能看出来。城门口那一拳,欢哥儿躲避之快,才是他的真是水平。 今日,欢哥儿顶多才出了三分力。 可就是这三分力,也还是露出了破绽。 拳法之老练,非十几年的功力不可得啊! 原本才只有四五分怀疑,此刻便有了八九分了。 不过,他面上丝毫未显露。 笑着丢着欢哥儿一块帕子,道: “今日爹还要去巡营,不能在家陪你了。你自己慢慢练。” 说着转身就走。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静观其变。 不多时,谢安和李勋李寿两兄弟就叽叽喳喳一群鸟似的飞了进来。 “臭小子!” 谢安一见面,兴奋地一拳就朝着欢哥儿打去。 只见欢哥儿身法矫健,一个侧身已经轻轻躲过。谢安眼中惊愕不已,大叫一声又扑了过来。 从前他和欢哥儿一起学武,虽说比不上欢哥儿厉害,但至少也能过上几十个回合。可今日,不知怎的,不管他怎么扑怎么打,根本连欢哥儿的身都近不了。 心中越打越上头,火起来招呼李勋李寿两兄弟一起上。 “小爷爷就不信了,我们三个还打不过你一个!” 三人怪叫一声,一齐上手。 裴欢冷笑一声,三下五除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把他们三个打得趴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 “服了服了!大哥!我们服了!” 裴欢这才松开手。 刚背过身去,谢安便给了李勋李寿一个眼神,三人同时从背后偷袭。可裴欢却跟后背上长了眼睛似的,只听砰砰砰三声巨响,谢安三个已经被打得飞出去几丈远。 这回,三人是彻底老实了。 “大哥!这回是真服了!” 谢安灰头土脸,扑上来一把抱住裴欢,嬉皮笑脸道: “我的欢哥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想死你小爷爷我了!” “大哥师父!” “大哥师父!” 李勋李寿两个也跟两只讨好的哈巴狗似的,眼里冒着精光巴巴地看着裴欢。 大哥师父本来就厉害。 出去一趟回来,就更厉害了! 他两昨天还听父亲恒王说,欢哥儿答应认祖归宗了,从今往后就是他们兄弟了。 虽说按照岁数,李勋大一点,欢哥儿和李寿差不多。可他们只认拳头,欢哥儿拳头硬,这声大哥他们喊得心甘情愿。 被谢安八爪鱼似的缠住,裴欢心底一阵无奈又暖洋洋。 “下来!” “不嘛!不下来!裴欢,听说你下落不明,我一心要去找你。可你也知道,我祖父他……裴欢,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兄弟!让你一个人在外头受苦了!” 谢安笑着笑着,眼泪就啪啪的砸下来了。 “知道了。”裴欢有些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就是这死皮赖脸,一点儿没变! 练武场上小伙伴们相聚一场,远处裴珩面色沉重地隐去身形,眼底一片寒芒。 听裴珩说完,苏璃惊愕不已,哗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险些碰翻裴乐的小床。 她惊呼道: “什么?你说欢哥儿不是欢哥儿?” 裴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他的样子,分明又是欢哥儿,可功夫却十分老练,每个十几年的锤炼断然达不到这样的水平。他虽然在我面前藏着掖着,可还是露了馅儿。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阿璃你别急。” 裴珩没想明白,可苏璃却已经有了猜测。 她道: “夫君,欢哥儿身上有胎记,你晚上偷偷看一眼。若有,那便…… ” 那便能佐证她的猜测了。 欢哥儿从练武场回来,裴珩便偷偷溜进青山院,敛住呼吸躲在房梁上偷看儿子洗澡。 当看到儿子腰间红色胎记的那一刹那,裴珩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阴云密布,疑团更深了。 回到楠舍,苏璃一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了。 “夫君,别急,你先去巡营。等我再试试他,晚上告诉你怎么回事。” 今日谢安、李勋李寿两兄弟上门来,苏璃亲自下厨张罗了一大桌好吃的。 中午,众人齐聚一堂。 “苏姨,我好久没吃到您烧的菜了。可馋死我了。” 谢安腮帮子鼓鼓的,塞满了吃的,手上还不停地夹菜。李勋李寿两兄弟也是,如今来国公府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丝毫不带客气的。 三个人吃饭都带抢的,生怕晚一筷子,好吃的就没了。 裴欢斯斯文文,不动如山。 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分属不同的世界。 苏璃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心一横夹了一大块白花花肥腻腻的肉放在他碗里。 “看你瘦的,吃点肉补补。” “嗯!” 裴欢冷冷应了一声。 苏璃假装吃饭,眼睛却暗戳戳地盯着裴欢。只见他犹豫了半晌才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 可还不等苏璃松口气,就听他哗啦一下推开凳子,朝着院子冲了出去,趴在廊下哇哇地吐了起来。 看着吐得天昏地暗的欢哥儿,苏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是她粗心了。 回家那日家宴,裴欢便没有吃肉,只少许吃了几口蔬菜便停了筷子。 当时她还以为他舟车劳顿,没有胃口,也没往心里去。 可随着一些细节一点点的曝光,眼下他又是这幅光景…… “咦?你怎么了?不好吃么?” 谢安手里拿着一条羊排啃得满嘴油,看到欢哥儿跑出去,便也停了下来。 李勋李寿两个趁机抢了他眼前的肘子。 喜姐儿丢下筷子,跑出去拍拍哥哥的后背,道: “哥哥,来,喝口水。” 李嬷嬷、颂枝颂桃、石头等几个也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围上来。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吐了。快,快叫老费来!” 李嬷嬷赶紧张罗。 裴欢一手撑在柱子上,另一只手连连摇摆。 “不用了!” 身后,苏璃清丽的声音响起。 第369章 坦白从宽 “夫人,这都吐了。怕是脾胃不调,别是在南边得了什么病,还是看一下的好。” 李嬷嬷担心不已,已经迈开老腿准备去找人了。 “我说不用了就是不用了!” 苏璃走到裴欢身边,轻轻扶住他,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道: “欢哥儿,你说呢?” 裴欢的眼中一瞬间有寒芒闪过,马上就恢复如初,他咽了咽满嘴酸苦,面如菜色道: “母亲说得对,不用了。我歇一会就好了。” 石头上来要扶,苏璃一摆手制止了。 “你们吃吧,我亲自送他回去。” 青山院。 苏璃一进门便将门窗反锁,然后大咧咧地往榻上一坐。 裴欢自知在劫难逃,干脆一改脸上稚嫩的表情,露出自己原本的神态来。 就一个眨眼的功夫,苏璃就看着眼前的10岁小孩变成了一个阴郁、冷漠、寒冰一样的可怕男人。 “果然!”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真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苏璃还是心头震动。她表情凝重,盯着裴欢的脸视线一刻都不敢离开。 “所以,你是几岁的裴欢?” …… 裴欢冷笑一声,端了一盏茶漱漱口,不慌不忙地拖着一把椅子就在苏璃的面前坐下。 在大理寺,他从来都是问询的那个,何时被人这样逼问过? 他往椅子上一坐,周身的气质便顷刻变了。他的周围好像有一层寒冰笼罩,连带着房间里的空气都低压了许多。 裴欢声音低沉,不答反问: “所以,你又是几岁的苏璃?”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干脆开门见山。 哦吼? 苏璃一挑眉。 他也在怀疑自己嘛? 这就有趣了。 看着对面不再装嫩的裴欢,苏璃顿时如临大敌。这个裴欢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儿子——欢哥儿了。 他眼神中的锋芒,看得人彻骨冰冷。 苏璃犹如被审问的犯人,被他这一个眼神看得全身血液都要凝固起来。可她不能认输,欢哥儿的人格被裴欢占据了,那她的欢哥儿去哪里了? 他……难道是死了嘛? 就在两人互相试探、心思七上八下之际,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裴珩面色凝重地闯了进来,他左右扫了二人一眼,厉声问道: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 “夫君!” 只见裴欢哗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冰冷的眼中涌起情绪,眼尾略略有些泛红,但终究是紧握着拳头强忍住了。 “我问你话呢!方才你母亲问你的是什么意思?!”裴珩寒声问道。 此刻,他全身铠甲看着威武神勇,气势逼人。 他出门去巡营,可怎么想都不放心苏璃一个人面对,走到半路便又杀了回来。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苏璃和裴欢两个针尖对麦芒的互相质问。 裴欢嘴唇抖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地不能再低沉, “父亲,我是裴欢。” “不过,我是二十四岁的裴欢。” 话音刚落,裴珩压着腰间刀柄的手猛的抖动了一下,佩刀碰撞在铠甲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这叫他如何相信? “你如何证明?” 对于裴珩,裴欢有着复杂感情。 在他的心中,父亲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驱逐北邙,号令千军万马,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而不是那个躺在青山院整日痛骂、自暴自弃,最后放弃自己性命的懦弱软蛋。 显然,眼前的这个父亲,满足了他对父亲的全部想象。 “父亲,您在北疆乱葬岗垃圾堆里捡到我,带我回了盛京。当时,我得了一场大病,骗你说忘记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其实,一切我都记得。” 不用裴珩再问,裴欢已经如倒豆子一般,开始主动提起。 “我叫李稷,是大皇子李乾的遗腹子。” “那你又为何会回到现在?” “因为,我死在了二十四岁!一睁眼,就回到了欢哥儿的身上。” “死?你是怎么死的?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年纪轻轻就死!” 裴珩虽嘴上一直在逼问,可心中早已经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二十四岁。 也就是十四年后。 他贵为定国公,怎么可能没护着儿子让他去死?难道这十四年间又将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 裴欢听出裴珩话语中的维护之情,情绪波动,眼尾的红愈发地明显。 “父亲,若我说,在我那里您早已死了一年多了呢?” 砰! 有什么东西在裴珩心中炸开。 他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裴欢笑了笑, “按照我那里的时间线,前年冬天,您就已经死了。您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活活把自己饿死了,丢下了我和裴喜。父亲,现在您明白了嘛?” 没有父亲的小苦瓜! 他和裴喜活得不知有多艰难! “永安侯府联合靖王谋逆,被判抄家流放,我和裴喜因着您的缘故,得到了赦免,自此流落街头。” 说到这里,裴欢停住了。 他冷冷地看着裴珩,其中不免饱含怨恨。 而裴珩心中翻江倒海,突然心头一震猛然想起有一天晚上自己做的噩梦。 梦里发生的一切,和裴欢所说不谋而合。 难道,那不仅仅是梦? “我和妹妹相依为命,白天我在码头扛货包,妹妹卖果子,夜里我苦读妹妹替人洗衣裳,总算是活了下来。并终于在二十岁那年考中状元。我一直不信父王会谋逆,所以进入官场后就一直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可惜……” 说到此处,裴欢不禁有些哽咽。 “裴彦拥护新帝登基,成了新帝的心腹权臣。他的妾室柳絮不仅经商有道富甲天下,还发明了火枪献与皇上,龙心大悦。裴彦成了定国公,勾结许贵妃把持朝政,权倾朝野。” “当年杀我父王的凶手全都被我一一诛杀,就剩下他了……” “我被他关在大理寺狱受尽折磨而死,裴喜也被卖进了流晶河,谢安为了救她被裴彦活活打死……” “好在,老天有眼,让我重来一次。我醒来就已经在欢哥儿的身体里了。只是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说到这里,裴欢转头看向苏璃。 “而造成这一切不同的命运分岔点,就是从她开始的。母亲,我是该叫你母亲呢?还是三婶呢?” 第370章 坦白从宽2 三婶? 好陌生的称呼。 裴珩瞬间皱眉。 所以,他的阿璃,在裴欢那一世是裴彦的妻子,他的弟妹? 也对,苏璃原本要嫁的确实是裴彦。 所以,苏璃也是重生来的? 虽说此事听来实在诡谲,但仔细想想却是事事有迹可循。 新婚当天,苏璃不堪受辱当场撞墙,醒来后便性情大变,态度坚决地要改嫁于他。 包括后来的种种,苏璃都如未卜先知一般能准确地押中结果,譬如孙先生、譬如分府、譬如押宝李赣能当上皇帝…… 他一直以为是苏璃聪慧、见微知着,却原来是历经千帆、受尽苦难。 “苏璃,你费尽心机接近我父亲,其心可诛!”裴欢猛地迈出一步,对着苏璃咄咄逼人,“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你隐藏得实在太好了,你骗了父亲,骗了我们所有人!” 苏璃一直平静地坐在榻上。 这一天,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 今日,终于落下了。 不过,她问心无愧。 面对裴欢的质问,她理了理衣裳,准备回答。可裴珩却淡淡道了一句: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父亲!这个女人…… ” “住口!” 裴珩厉声道,“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她是你母亲!是我裴珩的妻子!是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我答应过她,要一生一世爱她护她敬她。” “夫君!” 苏璃原本已经做了坦白的准备,面对裴欢的质问,她虽然心寒,但裴欢到底不是欢哥儿。 欢哥儿她养在身边这么久,母子情深。就算知道她的来历,也断然不会这样逼迫她。 可裴欢,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仇恨里十六年,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坚硬如寒冰。只有裴珩方能动容他分毫。 在裴欢的眼中,自己是那个骄纵蛮横、被裴彦残忍虐待至死的深闺怨妇!这样的人重生一世必然心怀叵测、接近他父亲就是图谋不轨。 她虽心思坦荡,但不免要费一番口舌。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呢,裴珩竟已经维护她起来。 只听裴珩道: “裴欢,没能好好护着你和裴喜,是父亲的失职,父亲很愧疚。” “人人都说我裴珩是个顶天立地的铁血汉子,可谁又能知道看不到前路的痛苦和迷茫。我是人,不是神!我在青山院躺了三年,希望和失望反复交织,睁着眼睛看着无数个白天黑夜流转,这一切让我心力交瘁,一心求死。只想一了百了。” “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两个。没有想到你们兄妹两个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饱受欺辱。我原本以为,侯府会让你们一生衣食无忧。到底是我看错了他们!裴欢,是父亲眼盲心瞎,不光蹉跎了自己,还不负责任地连累了你们!你有气有怨都冲着我来。父亲同你郑重说一声对不起!” 裴欢死死地咬紧牙关。 这一声对不起,来得太晚。 他怨恨了父亲一辈子, 却也思念了父亲一辈子。 当年,他只痛恨父亲的不负责任,领了他和裴喜回侯府,却对他们不闻不问、任人欺凌。 不过是受了伤却整日哭天喊地,骂爹骂娘,却不曾想过父亲也是被人蒙蔽、日夜承受着痛苦,身体和心灵承受着双重的折磨。 这一刻,他一直压在心底十六年的委屈终于如决口的堤坝喷涌而出。 滚烫的热泪啪啪地砸在地上。 “父亲!” 裴欢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 裴珩也控制不住落泪,上前抱着儿子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许久后,等裴欢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下,裴珩才拍着他的后背道: “儿子,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和你母亲毫无关系。在这里,父亲能够活着,欢哥儿和喜姐儿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这一切都是你母亲的功劳。” 不管苏璃当初的初心如何,这两年她的付出和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若不是她扇自己的那几巴掌,这个世界的他只怕也早已把自己饿死,一切都会走上老路。 “是你母亲改变了我,改变了这一切。儿子,咱们没有理由责怪她。重来一世,每个人都有权力重新选择,不是嘛?” 裴珩还担心裴欢对苏璃不利,苦苦相劝。 在裴欢的描述中,那一世的苏璃活得很苦。裴珩听了,心中只有更多的疼惜。 不管苏璃经历过什么,这一世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阿璃,这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裴欢擦了眼泪,扶着裴珩一起站起来,“我知道了。” 回来之前,裴欢就已经从多方打听苏璃的为人处事。包括他的记忆中,他一点一点的在回忆。这几天,也在暗中观察。 苏璃和他那一世的三婶简直判若两人。 除了名字和身世一样,其余的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相同的地方。 而且,她还得到了欢哥儿的认可。 裴欢方才那一下逼问,其实也是在试探。 大理寺待久了,没办法,有点职业病在身上。 在他心里,其实还是服气这个苏璃的。 眼前定国公府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母亲,对不起。方才那样对您。” 他郑重道歉。 苏璃看着已经达成和解的父子两个,心中很是欣慰。同时,又见他们两个自说自话的就“谅解”了自己,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展颜一笑,道: “你们……说完了?” “要是说完了,我也有话要说!” …… 半个时辰后。 “来自未来?” “来自未来?” 裴珩和裴欢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璃。 这、这、这也太离谱了。 不过,有了裴欢重生打基础,再离谱的事情此刻听来,父子两个也能很快接受了。 “是啊!” 苏璃狡黠地眨眨眼睛,把一切都说出来,心情实在舒畅。不然随着和裴珩的感情越来越深,总感觉自己瞒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实在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她还是隐瞒了穿书的真相。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其实只是一本小说中的纸片人,那个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就让大家一起稀里糊涂地活下去吧。 反正剧情发展到现在,早已和原书大相径庭了。 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 “所以,裴欢你不用担心我是居心叵测的三婶!裴珩,你也不用担心我遭受了那些非人的待遇经历了无数的苦难。我就是我,谁也不是!” 苏璃无比轻松地说道。 她眨眨眼睛,又道: “哦,说起穿越,还有两个人,你们想必也不陌生。” 第371章 书房商议 “还有?!是谁?” 裴珩大惊失色。 只听苏璃幽幽道: “是啊。不然你以为柳絮的火铳是怎么造出来的?她可不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那个火铳不过是我们那个时代早已淘汰的老古董罢了。” “柳絮!” 裴珩稍稍一联想,便也明白了。 火铳那样超越时代的武器,兵部那些能工巧匠都没发明,怎么柳絮一个小女子就信手拈来? “所以,她搞的什么絮雪冰城也是?” “对啊!不过呢,论经商她不是我的对手。论文治武功,裴彦又不是你的对手!他们两个在咱们面前,完败!” 裴珩如今也明白了。 阿璃后来改造的火枪、火炮、军用连发驽这些原本都不应该属于这个时代,都是千年以后的产物。 难怪制作之精良,机关如此巧思。 “那还有一个呢?” 裴欢紧紧追问。 一个柳絮就已经捣腾的他那个世界天翻地覆,若是再来一个,这个世界会不会也…… 父亲母亲好不容易挣下的这份太平和美满,可不能被毁了。 裴珩也很想知道,殷切地看着苏璃。 苏璃神秘一笑,道: “你们放心,这个人他一点野心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方安心写话本,成就他的旷世大作。” “黄先生!” 裴珩惊讶出声。 没想到没想到,他身边居然这么多穿越、重生的人。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一家三口,把话说开了,心结也都解开了。 裴珩拉着苏璃深情道: “阿璃,不论如何,我都感谢上苍,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若是没有你,我和我的孩子们都将经历悲惨的一生。阿璃,谢谢你!” 说着,一把搂着妻子入怀。 一旁的裴欢看得有些尴尬,微微清了清嗓子别开头去。 这一幕落在苏璃眼中,臊得她满脸通红。 虽说他们两口子在欢哥儿、喜姐儿面前没少秀恩爱,可眼前这个人他不是欢哥儿,是二十四岁的裴欢啊! 实在尴尬! “裴欢还在呢!” 苏璃羞涩地拍拍裴珩提醒他。 裴珩也反应过来了,轻笑一声道:“一时忘情一时忘情。” 裴欢千年寒冰一般的脸上,总算有些松动,轻咳一声道: “见到父亲母亲伉俪情深,我很高兴。” 同时,外面谢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了?裴欢,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还变笨了呢?之前不是练出来,能吃肉了么?” 说着就推门进来,看到里头三人的情况,狐疑地走上来,一把勾住裴欢的脖子, “没吐死吧!” 苏璃和裴珩相视一笑。 李勋李寿两个规规矩矩跟进来,站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谢安和裴欢两个,目露羡慕。 裴喜甩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进来,端着一碗酸梅汤, “哥哥,哥哥,喝一口。酸酸甜甜的,去去嘴里的味道。” 一时间,裴欢的心满满的,暖暖的。 接过碗喝了一口,裴喜仰着头问道: “哥哥,好喝么?是我亲自去厨房端来的哦。” “嗯,好喝!” 不知怎么,不光嘴里酸酸甜甜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不等他矫情,谢安就勾着他脖子往外走, “男子汉大丈夫,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吐啊吐的就习惯了。走,我给你留了一大碗肉,瞧瞧你这瘦弱的样子,李寿一个就能把你压死!” 几人簇拥着裴欢走了。 裴珩抱着苏璃喟叹一声,“看着他们齐齐整整的,真好。” 听裴欢说他那一世,裴喜和谢安都没有好下场,裴珩的心就跟被千军万马碾过一样,疼地无与伦比。 这么一想,对苏璃的爱意和感激之情便更加深,他在苏璃额头上亲了一口,道: “谢谢夫人选择了我,选择了这个家。” 一路走来,若是没有阿璃及时拨乱反正,每每在关键紧要关头提点,裴家也不会有如今的光景。 想当初他一心求死,没少跟阿璃怄气。 “也谢谢你!”苏璃回亲了一口,感慨道,“谢谢你接纳我,没有把我从青山院赶出去,谢谢你振作起来自强不息,重新站起来,让我有了一个家,如今还有了裴乐。” 说起这个,裴珩噗嗤一笑,捏了捏妻子的鼻子,心有余悸道: “你不知道你可凶了。当初我不肯吃东西一心要饿死,你跟个母老虎似的不光打我巴掌,还训斥我!那一句‘张嘴!’、‘咽下去!’现在想想都有些怕呢!” “呵呵呵,我要不凶你,难道看着你饿死?那我岂不是要守寡?!”苏璃打趣。 提起往事,两人不禁觉得恍如隔世。 好在,如今一切都好! “好了,赶紧出发去巡营吧。不然天黑之前要赶不回来了。”苏璃催促道。 “不去了!” 裴珩一把搂住妻子。 此时此刻他哪里都不想去,只想抱着妻子到天荒地老。 …… 被谢安他们一打岔,有些事情就没来得及展开说说。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送走了精力旺盛的谢安三人,裴欢便很自觉地去了书房找裴珩。 裴珩也好似料到了他会来,一早便在书房等着了。 父子两个见面,开门见山。 “欢哥儿,你打算怎么处置裴彦?” 裴欢看了裴珩一眼,淡淡道: “父亲觉得呢?”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是个端方君子,又极其看重骨肉情亲。整个侯府趴在他身上吸血那么多年他都不带抱怨的。 要他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哼,不可能的。 裴珩面若冰霜,从抽屉里翻出一封信递给裴欢, “你看看。” 裴欢接过一看,竟是裴世宗亲笔。 信中写道,裴世宗病重,自知命不久矣,想请裴珩念在旧日父子情分上,接他们回来。 他们在宁古塔改造了一年多,早已经痛改前非。还说若是盛京城里容不下他们,就让裴世宗带着家人去临安,裴老夫人年事已高,他们愿意承欢老夫人膝下,以尽孝道。 “所以,”裴欢声音一冷,“父亲是准备应了他的请求,接他们回来了?” 果然! 父亲还是逃不过亲情的束缚。 话音刚落,便听裴珩冷冷道: “接他们回来?他们在做梦!” 第372章 去死吧你 “经历了这么多,谁虚情假意,谁真心实意,我总算是看得明明白白了。他们的罪孽远远不是一年半的流放能赎的!” “他们想用亲情绑架我,门儿都没有!” 原本,他就早已看透了这一家子,如今听裴欢讲述了他在那一世的遭遇后,便对那一家子彻底凉透了心。 “就让他们在宁古塔继续捱着吧!生死不论!” 裴珩的话倒是出乎裴欢的意料之外。 他仔细地看了父亲几眼,确定父亲没有在演戏,这才真切地感受到,父亲这一世是真的不一样了。 他好怕父亲搬出一大堆道理来,说服自己不要报仇!因为那些人毕竟是他的亲人,眼下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好在,父亲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他要的,不过也是如此罢了! 裴欢想了想,道: “算了,父亲。让他们回来吧。” 裴珩一愣,道: “怎么?你不信父亲?你以为父亲在演戏骗你?” 裴欢摇摇头,“父亲维护我的心,我全都知道了。可毕竟那人也是您的父亲,他虽愚蠢但罪不至死。我也不想父亲因此背上不孝的骂名。父亲,您接他回来吧。至于裴彦……” 他顿了顿,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母亲说的那句话,是先有罪还是先有罚?父亲,若这里的裴彦改过自新确实也不应该为那一世的罪孽付出代价。我想通了。” 听着裴欢的话,裴珩眉心紧锁。 但还是拍拍他的肩头,道: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行吧,听你的。不过,他们回来后要是还七搞八搞,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好。” 裴欢点头应下。 可等他一走出书房,隐藏得很好的眼中却锋芒毕露。 “裴彦!你以为躲在宁古塔服苦役,便能赎罪了嘛?远远不够!你不回来,我又怎么报仇雪恨!我的仇、裴喜的仇,还有谢安的仇,我怎么可能忘记!” 书房里的裴珩却不知道裴欢的真实打算。 他又翻出了另一封从临安来的信。 是三叔写给他的。 三叔说,开春以来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大好,且常常看到老夫人默默看着北边发呆出神。 问她,她总不说话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三叔猜测,老夫人年事已高,这是想大哥和二哥了。 裴珩犹豫了半夜,终于还是决定次日进宫求一道开恩的圣旨。 不过他并不打算接他们回城,而是在城外远远的给他们一个庄子,让他们耕种劳作。 只要他们自力更生,总不至于饿死。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 宁古塔。 一场倒春寒,几乎夺去了裴世宗的性命。好在每日都会在屋子外捡到草药,靠着这一包包草药,勉强挨到了初夏时节。 夏季,是宁古塔最舒服的季节。 不用忍受寒冷了。 自从裴世宗给裴珩写信后,小温氏又恢复了对他的殷勤,整日的嘘寒问暖,也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盛京那边始终没有动静,小温氏的耐心又要耗尽了。 “裴珩那个杀千刀的。当初抄家流放的时候,他还亲自上门来监察执行,在他心里,早就没你这个爹了!” “你还指望着他来接你回去?哼,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要是真能接你回去,我倒立吃屎三斤!” 小温氏如今粗鄙如街井泼妇,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看到裴世宗手中的饼,忿恨地一把夺下走出门外塞进了裴彦的怀里。 “儿子,吃饼!多吃点,明天上工有气力。” 裴彦上次被打得半死,好不容易活过来。此刻仍旧萎靡不振,如一摊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他这一生,已然废了。 多吃点、少吃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不如早点饿死算了! 早死早超生! 这样想着,如意拖着疲惫的身子进来,路过裴彦身边的时候,嫌他挡路,便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起开!一天天的挺尸,怎么还不去死!” 裴彦一生高傲,如今却被一个贱婢这样对待,他冷哼一声,抬起一脚踹在了如意的后腰上。 如意惊呼一声,扑倒在地。顾不上掸身上的泥巴,嗷的一声就反扑了过来,冲着裴彦又抓又挠: “你打我!好你个裴彦!自从跟了你,我是一天福都没享,反而跟着你日日遭罪,吃尽了苦头。你居然还他妈的打我!我跟你拼了!” 如意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如姨娘了,她皮肤粗糙一身蛮力,朝着裴彦不管不顾地冲去,把这么久以来的所有委屈和痛苦全都化作了拳头朝他身上打去。 裴彦饶是人高马大,也一时招架不住。 小温氏眼看场面混乱,嗷的一声也加入了战斗,一把扯住如意的发髻臭骂道: “臭表子,我儿子也是你能随便打骂的!你在侯府吃香的喝辣的,哪一点不是沾了我儿子的光。如今落难了,就倒打一耙!别忘了,你现在还有片瓦遮头,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全靠我儿子挣来的!” 如意被小温氏从背后扯住发髻,痛得不能动弹,肚子上又被裴彦踹了好几脚,疼得瘫软在地。 她呵呵哭笑,倒在地上冷冷看着裴彦和小温氏,眼中寒芒四射。 “你儿子挣来的?老虔婆,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你住的房子、你能留在厨房干活,哪一点不是老娘用身体换来的!你的宝贝儿子,一来采石场就把我送给了管事的。要不是老娘叉开双腿,你们早就冻死饿死见阎王去了!” 如意刚来采石场的时候,还风韵犹存。管事的常年在这苦寒之地,哪里见过盛京来的风骚美人?第一眼就看上了。 裴彦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当晚便把如意献给了管事的,只求能换一间单独的房子。 后来隔三差五的就把如意献出去,换取一些便利。 如意早已身心麻木,听天由命。 可此刻听到小温氏骂她,她再也憋不住。 裴世宗一听这话,气得把手中的稀粥一扔,连声骂着:“孽障!孽障!”然后背着手出去了。 小温氏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怒道: “臭表子,骚狐狸,你就是我裴家的奴婢,能用身子换来一些便利养活主子,那是你的荣幸!” 裴彦也是软着身子对着她一顿拳打脚踢,直到累了,这才气喘吁吁地离开。 屋子外,一群蓬头垢面的围堵在一起看热闹。 如意在泥地里蠕动了一下,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抱起一旁的一块大石头,朝着裴彦的后脑勺就是一记猛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意疯狂大笑,看着轰然倒地的裴彦骂道,“去死吧你!” 第373章 死而复生 “彦儿!” 小温氏吓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她尖叫着跑过去,一把抱起裴彦。 触手可及之处,全是温热。 鲜血流了一地。 一摸鼻息,裴彦已经气绝。 “彦儿!我的彦儿啊!你别吓唬娘,别吓唬娘啊!你走了,娘可怎么办哟!” 小温氏跪在血泊里,抱着裴彦嚎啕大哭。 隔壁的二叔一家见状,忙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来。菜市场的差役和管事们也都闻讯而来。 小温氏咬牙切齿,指着如意恨声道: “这个贱人杀人了!快把她拿下,打死给我儿子偿命。” 如意冷笑一声,手中的石头往地上一扔,索性破罐子破摔,伸手一捞自己鬓边的乱发,扭着屁股走到管事身边,捏着嗓子娇滴滴道: “爷,奴家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吗!?这老虔婆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信她啊!” 监工头早就是如意的裙下之臣。 往日里,如意还扭扭捏捏不乐意,今日却这番骚劲使劲了撩拨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他一捏如意已经不怎么细腻但对他们这些乡下汉来说已经是国色的下巴,色眯眯道: “没错!这采石场每天都有人被石头砸死,要爷说,这臭小子就是被乱石砸死的。” 监工头这么一说,手下们立刻就嚷嚷开了: “散了散了,都散了!死个人有什么好看的。有这力气在这里看热闹,就都给我挖石头去!” 当下,围在外头的人一哄而散。 小温氏见状抓着监工的大腿嚎道: “杀人偿命,管事的你不能这样包庇这个臭表子……” 话还没说完,肩头就被管事狠狠踹了一脚,骂道: “什么臭表子,这是老子相好的!死老太婆,给我滚!再吵吵,把你丢石头坑里埋了!” 说罢,搂着如意扬长而去。 如意扭头,冷冷看了地上的裴彦一眼,再无任何留恋扭头就走。 二叔裴世昌长叹一声,跺了跺脚: “作孽啊!” …… 破晓时分。 乱葬岗上,一轮残月如钩。 裴彦幽幽醒转过来。看到身边苍蝇成堆,触手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吓得他连滚带爬滚了下来。 巨大的山坳里,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巨大的绿头苍蝇嗡嗡嗡的飞着,刺鼻的臭味让他作呕。 这是哪里? 昨夜他分明在流晶河上喝花酒的。 辅佐新帝登基后,他成了新帝的心腹。 皇上一心只想着游历四方,无心朝政。 他和许贵妃里外联合,权倾朝野。无人能出其右。 五年前,裴欢联合孙中怀秘密反他,被他先发制人,杀了裴欢。 这几年,谢国公府和孙中怀就像是条疯狗一样,一直对他缠斗不休。 昨日,他刚刚扳倒了谢国公府,送他全家上了法场,心情大好。在流晶河包下花船,宴饮群臣。 没想到,床上那个身姿曼妙的蒙面花魁竟是裴喜。 缠斗间,裴喜抓起一把香炉直接砸在了他脑袋上。 “我没死?这又是哪里?” 裴彦头痛欲裂。 身边的护卫都去哪里了?裴喜呢?群臣、花船、流晶河呢? 正不知所措之时,他的头越来越痛,一大波原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汹涌而来,他记起来自己的处境。 贵为定国公的裴彦,满脸惊悚。 “怎么会这样?” 他狠命打了自己一巴掌,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 在这个世界,不是定国公。定国公另有其人,竟是他二十几年前就死了的大哥裴珩。而他, 只是一个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 “絮儿!” 他想起了他此生挚爱和生命中的贵人,可猛烈的头痛告诉他,是自己亲手毒死了柳絮。 没了柳絮,他就没了钱袋子,连军火都没了。他还拿什么去争? 想到这些,裴彦面色铁青,狠起来又甩了自己一巴掌。 “愚蠢!” 此刻的他,早已不是那个颓废不堪,认命等死的裴彦,他是靠着阴谋和算计,成功帮助李赣登上皇位的定国公! 他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毒,早已今非昔比。 “裴珩!这一切都是我的,你鸠占鹊巢,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你统统还回来!” …… 清晨破晓。 小温氏痛哭了一夜,可纵使再痛彻心扉,天一亮还是得去上工。不然就会要被一顿鞭子拷打。 裴世宗昨夜遛弯回来,看到儿子的尸体,瘫在地上唉声叹气了一夜。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看到有人满身是血的推门进来,定睛一看,竟是裴彦。 “娘,我没死!” 裴彦话音刚落,小温氏便已经爆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哭声。 “儿啊!吓死娘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裴世宗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再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话音刚落,采石场的一个小卒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推开门便大声喊道: “大喜啊,大喜!裴公,小的给您报喜来了。” 这个小卒正是裴珩安排了在采石场暗中照料他们的人,裴世宗的草药也都是他偷偷扔在门口的。 “大人,不知何喜之有啊?” 裴世宗很自然地就弯下了腰。 小卒看到屋子里死而复生的裴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走上前托起裴世宗,客气道: “裴公,京里来信了。说是定国公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让你们回京去了!裴公,你的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恭喜恭喜!”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哐啷啷砸在裴世宗头顶,从小温氏和裴彦的心间碾过,酥酥麻麻的。 “可以……可以……回去了?” 小温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小卒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直到小卒拿出公文,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还有大大的官印,这才相信。 “大嫂!这是真的!” 二叔一家早就挤在门口了,听到消息全都冲了进来。二叔母更是抱着小温氏激动不已, “大嫂,咱们终于不用死在这里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我都要成人干了。”顾氏兴奋极了,摸着自己干枯的头发和皮肤喊道。 裴世宗和裴世昌也很激动,两兄弟的手牢牢握在一起。 “大哥,珩哥儿没忘记我们啊!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小温氏头一昂,立马恢复了她侯夫人的款,二叔母很狗腿的弯腰曲背扶住她的手,就听小温氏笑呵呵道: “还算珩哥儿懂事!知道不能丢下咱们在这里等死!赶紧的吧,收拾行李回家。” 这个鬼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第374章 我家有儿初长成 回京路上。 来的时候,靠着一双脚走来的。慢腾腾慢腾腾的,走了足足三个月。 回去的时候,边塞好歹给了一辆破马车。 拉车的老马牙都掉光了。 小温氏带着团哥儿和炳哥儿自是坐在马车上的,其余的人轮流换着坐。 “一群没长眼的!” 小温氏开始破口大骂, “咱们可是定国公的家眷,居然才给一辆马车,还破得叮当响硬得硌屁股,臭的来!该不会是拉死尸用的吧!” 顾氏远远跟在后头走得腿脚发软,闻言直翻白眼。 嫌弃就别坐啊! 出了边塞,那屁股就钉在马车上似的,死活不肯腾个位子。 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在车上,她就大嗓门骂过去了。 二叔母抬头看了一眼毒辣辣的日头,擦了擦满头大汗,也跟着抱怨。 “大嫂啊,你说这珩哥儿也真是的,既然要接咱们回去,怎么也不知道派几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来!这一步一步走回去,啥时候能到家啊!” 裴世宗从腰间拔出旱烟杆子,学着边塞的老军头在鞋底子上敲了敲,装上老军头塞给他的烟丝,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进入喉咙,差点儿呛死他。 “咳咳咳咳……” 一顿猛烈的咳嗽后,裴世宗咳呸吐出一口黄痰。 风寒耽搁得太久,有点肺痨的迹象。 不过,反正是要死的,能回家死也是不错了。 “都少说两句吧!留点力气赶路要紧。” “哼!我觉得二弟妹说得在理。他就是个没良心的,自己当了定国公在京里快活,这么久了都不记起来我们。还得自个儿亲爹写信求他!不孝的东西!回去,看我怎么骂他!” 小温氏摇曳着上身,一想到自己成了国公爷的嫡母,回京后吃香的喝辣的,无数贵妇人上赶着巴结她,就咧开嘴乐呵。 想得开心,她扭头拍拍裴世昌的肩头。 “二叔,你都坐了一刻钟了,该下去了!” “大嫂,我刚上来!” “什么刚上来,明明一刻钟了。” 不情不愿的裴世昌下了马车,小温氏就招呼裴彦。 “儿子,来,上来!坐娘身边来。” 裴彦正盘算着如何拿回他的一切,闻言扭头看了一眼村妇一般粗鄙的小温氏,有些嫌弃。 他的母亲,雍容华贵,高贵不凡。 实在不是眼前这个粗鄙的村妇。 “儿子,头还疼么?” 裴彦不着痕迹的避开小温氏的手。 “没事了。” 他现在好着呢! 前所未有的好。 心智成熟,满腹算计,还有一副年轻的身体! “儿子,在忍一忍,等回了京,我就让你大哥给你安排个好差事。他如今虽说飞黄腾达了,可俗话说得好,上阵不离父子兵,打虎还需亲兄弟。” “你是他亲弟弟,和别个不同。”说着,小温氏拿眼睛瞥了一下后边的裴易。 “就凭我儿子的能耐,回京后定然前程似锦。” “恩!” 裴彦不动声色。 眼下虽说难了一些,但好在终于要回京了。只要回京,他定能想出办法,重新青云直上的。 …… 长路漫漫。 裴家众人还在路上蹉跎。 盛京这边,礼部这边已经挑好了黄道吉日,让裴欢认祖归宗。 知道了确定的日子,苏璃便叫来李嬷嬷,带着人来给欢哥儿量体裁衣。得做一件体面又符合他皇子身份的,入宫那天穿。 “母亲,这些尚衣局都已经准备好了。母亲不必再麻烦了。” 面对苏璃的热情,裴欢有些难以拒绝。 苏璃一愣,兴冲冲拿着软尺正准备量尺寸的手便停在了半空,半晌才讪讪道: “才对,是母亲欠考虑了。” 裴欢是皇家的人了,再也不是她苏璃的儿子了。他的衣食住行,宫里专门有人替他操心了。 一时间,满心失落。 自从那日,母子两个把话说开后,裴欢总觉得对不住苏璃。 他当初怀疑苏璃居心叵测,刻意接近他父亲意图改变悲惨的命运。 他还不知好歹的试探她。 眼下看苏璃一脸落寞倒心生不忍,便道: “母亲,不如您帮我做几身寝衣吧。您做的寝衣软和,穿着舒服。” 苏璃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好!好好!母亲给你做!” 裴喜拉着裴欢的衣角,丧着脸问: “哥哥,那你还回来么?” 按理说,裴欢认祖归宗后,便要进宫住了。太后早已叫人在修缮宫殿,样样都亲自盯着,务求尽善尽美。 不等裴欢回答,苏璃便一把抱住喜姐儿,强颜欢笑道: “喜姐儿,哥哥以后是皇子了。皇子有皇子的规矩,他以后得住皇宫里头。” 喜姐儿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道: “那、那喜姐儿想哥哥了,怎么办?” “想哥哥了,娘就带你进宫去看他。可好?”苏璃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裴乐已经快一岁了,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在奶娘的牵引下,踉跄几步冲到裴欢脚下,张开双手奶声奶气喊: “哥哥、哥哥,抱!” 裴欢很老练的弯腰,一把抄起裴乐,又抹去裴喜圆脸上的泪痕,哄道: “哥哥答应你们,隔三差五就回来看你们。还有,哥哥虽然进了宫,但永远都是你们的哥哥。可好。” 若换做是欢哥儿,他肯定不愿意离开。 可他是裴欢,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这件大事,他不能以裴欢的名义去做,但可以以李稷的名义去完成。 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就让他们和和美美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吧。 …… 转眼便到日子。 这日皇宫里张灯结彩,礼部设下祭台,焚香祷告,上告天听。还要请出皇家玉碟,由皇上亲自将李稷的名字写入。 自大皇子蒙冤以来,一晃十一年过去了。 太后和皇上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太后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 祭台上,文武百官分列两边,看着台上神圣而庄严的一刻。 裴欢,现在要称他为李稷了。 李稷身穿皇子蟒袍,身如青竹,挺拔傲然,俊逸逼人,一出场便牢牢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有目睹过大皇子风采的老臣,如今看到李稷的模样和风度,不禁湿了眼眶。 “像!实在是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大皇子龙章凤姿,文武全才,可惜却英年早逝,实在叫人扼腕叹息。” 朝臣早已知晓大皇子冤案,如今提起他来,一个个都不免惋惜。 可是当看到李稷完全继承了乃父之风,又都很欣慰。 尤其是知道李稷小小年纪便领兵平定了大理国内乱,扶持明敏上位,便一个个面带骄傲,频频点头赞许。 “不愧是定国公养大的,小皇子小小年纪便胆识过人,胸中有韬略,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 “不错!听说小皇子还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学院的那些大儒个个对他赞不绝口啊!状元郎、内阁大学士孙大人还是他老师呢!” “哦,是吗!那真是文武全才啊!” “好,好!” 苏璃混在人群中,听着众人对李稷的评价,不禁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和自豪。 能认了这个儿子,她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第375章 认祖归宗 李稷认祖归宗留在了宫里。 太后邀请苏璃一家留下用家宴,苏璃婉拒了。 回家的路上。 苏璃坐在马车上一直沉默不语。 裴珩怕她难过,搂着她安慰道: “夫人,皇宫和定国公府不过几条街,你要是想欢哥儿了,天天进宫来看他都可以。太后还特地赐了一块腰牌给你,你进宫可以不用通传。” 苏璃摩挲着手中的腰牌,苦笑一声。 “我没事。我就当是儿子长大了,分府别住了呗。我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自从裴欢占据了欢哥儿的身体,她就觉得欢哥儿不再是欢哥儿了。两个人之间话虽说开了,但总还是有一层隔阂。 她……想欢哥儿了。 裴珩拍拍她肩头。 “欢哥儿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如今,他能认祖归宗恢复皇子身份,我们应该替他高兴。阿璃,你放心,欢哥儿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他不会忘了你的。” “恩!” …… 与此同时。 皇宫里。 李稷坐在新的寝宫里,看着石头兴奋地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石头打死都没想过,自己随便跟了一个主子,这个主子居然是皇子。他也跟着鸡犬升天,直接成了皇子的护卫。 他摸着自己身上威武的软甲,心中的激动实在难以抑制。 “公子……哦,不,殿下,我不是在做梦呢吧!咱们、咱们这就住进皇宫里了?” 这一天天的跟梦境一样不真实。 “石头,” 李稷坐在书桌前喊道, “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听李稷问起,石头忙正了正神色,拱手道: “殿下,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想了想,石头又犹豫道: “殿下,他们毕竟是定国公的家人,咱们真的要对他们下手吗?这、这会不会不大好?” 李稷抬头冷冷地看了石头一眼。 石头只觉得通体生寒,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只听李稷道: “你若心软,今日便回定国公去。我身边也不用你伺候了。” 一句话吓得石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 “殿下恕罪!石头知道错了。石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这辈子都跟定了您。石头今后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既如此,便去忙你自己的吧。” 李稷一挥手。 石头匆忙退了出来。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后背却生生起了一层薄汗,衣裳都湿透了。 小主子自从大理回来,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石头实在是看不懂了。 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奴才,从前做错了事情小公子或许还能饶了自己,可如今若是再做错事情,只怕小殿下转头就能宰了自己。 怕! …… 太后寝宫。 “哀家总算了了一桩心事。看到稷儿乖巧懂事,哀家总感觉又见到了你大哥小时候的样子。” 太后今日心情大好。 看着李稷感慨良多,拉着皇上说了不少李乾和他小时候的趣事。 “母后,儿子依稀还记得小时候,皇兄让儿子骑在他的肩头骑大马。那时候,皇兄也就稷儿这般大。” 李赣对大皇兄的感情深厚,如今这份深情全都转移弥补到了李稷的身上。 “是啊,一晃眼这么多年便过去了。” 太后不禁感叹。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在门外一晃而过。 李赣见了,打个哈哈作势就要起身。 太后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沉,轻咳一声道: “皇上,如今稷儿的事情也已经了了,哀家同你说的大选一事,不能再拖了。” 关于大选,从去年年底提起,一直被皇上以诸多借口压着。 皇上登基已经大半年,后位一直空悬。后宫甚至连一个嫔妃都没有,这实在是过分至极! 太后正要搬出江山社稷讲一番大道理,可李赣却哈欠连天,甚至开始伸起了懒腰,看起来很是疲累道: “母后,今日事忙,儿子实在是太困了。此事改日再说吧。儿子告退。” 说罢压根儿就不给太后说话的机会,起身就走。 “这、这!” 太后实在无语! 李赣一出门,门口晃悠的小太监便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 “皇上,宫门就要落锁了,您还出去吗?” 李赣脚下生风,道: “知道要落锁了还不快点。瞧朕这记性,今日差点儿忘了是中怀的生辰。要不是你在外头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回到寝宫,李赣脱下自己身上的龙袍,让小太监换上,自己则穿上一件太监的衣裳。 还别说,那小太监换上龙袍后,倒也有几分相似。 “小邓子,老样子。你在宫里帮朕盯着,朕明日早朝前就回来。” 小邓子匍匐在地,诚惶诚恐。 “是。” …… 苏璃一夜辗转难眠。 家里少了一个人,心里总感觉空唠唠的。 以前,欢哥儿在大理。虽说也不在身边,但苏璃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她的念想总有归处。 可现在…… 现在裴欢成了李稷,再也不是她的欢哥儿。 裴欢占据了欢哥儿的身体,也不知道欢哥儿去了哪里?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痛。 虽说,裴欢和欢哥儿是同一个,但在她心里,就是不一样。 不过,好在她没郁闷几天就又开始忙碌了。 之前,家里不是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的,颂枝颂桃的婚事便一直给耽搁着。 如今,总算万事都落档了,两个贴身丫鬟的终身大事也都提上日程了。 颂枝和钱队,这一对早就看对了眼,这两年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巴不得早一点成亲。 两家一合计,此事便很快就定了下来。 婚事一切都按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离大婚的日子前后也就不到十日。 苏璃忙着给颂枝备嫁妆。 颂枝自幼便跟着她,情同姐妹。苏璃给她的嫁妆实不在少数,金银细软、绫罗绸缎自不必说,另外还给了她一个庄子外加两间铺子。 “这是我给你添的嫁妆。” 苏璃把庄子和铺子的地契塞在颂枝手中,微笑着徐徐道。 颂枝一看这么多,忙跪地推辞道: “夫人,这可使不得啊!您平日里对我们那般阔绰,光是月银、季度奖、年终奖、各种奖励都已经够我们嚼用一辈子了。更别说,您给奴婢准备了那许多金银细软,我就是大手大脚花上两辈子都花不完了。怎好再要庄子和铺子呢?” 苏璃一把扶住了她,笑道: “我知道,你攒了不少体己钱,可那些都是你劳动所得,该当该份的。我也知道,钱队家中富庶,可那是他的。这些是我给你傍身用的。女子手中有了钱,腰杆子就硬气。” “还有啊,我自是希望你们婚后生活能过得美满和睦。可若是哪天他负了你,你也要有自保的能力,而这些就是你的底气。” 第376章 忙起来就不瞎想了 “夫人!”颂枝热泪盈眶,“跟伺候夫人,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璃扶颂枝起身,柔声道: “能得你们伺候一场,也是我的福气。” 不是吗? 原书中,原主苏璃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两个忠仆始终不离不弃。 她来到这里后,若不是颂枝颂桃二人的帮衬,想必也走不到今天。 说着她转身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颂枝手上,道: “打开看看。” 颂枝擦了擦眼泪,打开盒子。 见里头竟是她的身契。 她吃了一惊,作势又要下跪,被苏璃一把托住。 “夫人,您、您,这是?” 苏璃盖上盖子,将盒子往颂枝怀里一塞,道: “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颂枝还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倒头就拜: “夫人,奴婢就算嫁了人,也哪儿都不去。奴婢还是要留在夫人身边伺候一辈子的。夫人,您不要赶奴婢走!” “还自称奴婢呢?起来起来!” 真是的,这些古人总是动不动就跪啊拜的,好在她穿越过来就是个主子不用下跪,要是个奴婢下人的,她可实在不习惯啊! “我也没说要赶你走啊!” “那这是…… ” 颂枝不解。 “你成了亲,想要来服侍我,我自然是一万个乐意。你放心,等你度完蜜月,我身边大丫鬟的位子还给你留着。” 苏璃打趣道。 虽说知道蜜月为何,但颂枝听懂了,面孔刷的一下红透了。 “夫人,那说定了。” “定定,都定!” 定国公府里,热热闹闹地准备喜事,到处张灯结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阵仗好似要嫁女儿似的。 知道内情的,也无不赞一声定国公夫人有情有义,做她的婢女都这般有头有脸。 十日很快就过。 这日喜气洋洋的送了颂枝出门,苏璃回到楠舍,总觉得家里又少了一口人。 看着颂桃进来,拉着便问: “桃啊,你们啥时候可以办事情啊?” 这一问,颂桃眼圈就红了。 “怎么了怎么了?” 这可把苏璃给急坏了。 这段时间,忙着颂枝的婚事,确实没怎么关心颂桃了。瞧她眼泪哗哗的,这感情是被人欺负了? “可是连城又作妖了?你说出来,瞧夫人不大鞭子抽他不可!我不够,就让国公爷去!” 苏璃凶巴巴道。 “没有没有!” 颂桃赶紧摆手阻止苏璃,抽泣了两声才道: “夫人,他最近不是在治腿伤嘛!这都快两个月了,一点儿动静都还没有。昨儿我瞧他心情不好就上去安慰了几句,被他骂了一顿赶回来了。他说、他说,我一个姑娘家的,整日往他家里跑不知廉耻,叫我再也不要去他那里了……” “反了天了!” 苏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那你怎么想的?” 颂桃擦了擦眼泪,仔细看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想来昨晚上哭了一夜了。 今日倒是装的好。 颂桃腰杆子一挺,气鼓鼓道:“夫人,奴婢想过了,他不喜欢我那便不喜欢了,奴婢也不稀罕成天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爱谁谁吧!” “好样子!没了男人难道咱还不活了?桃儿,你放心,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夫人一定帮你再挑一个好的。” 苏璃安慰道。 话音刚落,门外贺兰岳粗咧咧的声音就传来了。 “妹子,谁他娘的敢不要你!老子揍扁他!” 颂桃和苏璃都吓了一跳。 没想到外头竟有人偷听,扒开窗户一看,裴珩和贺兰岳几个竟就站在窗外。 裴珩尴尬地一摸鼻子, “夫人,我们……不是故意的。” “哎呀!” 颂桃一跺脚,夺门而出。 五大三粗的贺兰岳自知失言,哇呀呀地赶紧追上去, “桃儿,你和他不成,就考虑考虑俺呗!桃儿……” 看着几人追逐出去,裴珩笑嘻嘻的进来。 “连城怎么回事?” 苏璃佯装生气,质问道。 裴珩摸摸鼻子,“他呀,断了一条腿,又不能说话,自卑呗。” 这方面,裴珩可实在太有话语权了。 想当年,他瘫在床上不能动,看着光鲜亮丽的苏璃,心里也别提多自卑了。 天天患得患失的。 生怕自己不行,不能给苏璃带来幸福。 断骨重续的时候,甚至还给苏璃留下了和离书,就怕自己一命呜呼。 当然了,这件事情,他是打死都不会告诉苏璃的。 “他这样口是心非,等到失去的时候,看他会不会后悔!” 苏璃话摆在这里,颂桃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而且还活得通透。她要是决心放手了,连城可就真的错过了。 “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有件事情,我要同你说一声。” 裴珩拉着苏璃坐下来。 “什么事?” 裴珩定定地看着她,道: “你呀你,光忙着自己婢女的婚事,是不是把乐乐的周岁宴给忙忘了?” “哎哟!” 苏璃一拍脑门,可不是嘛! 一眨眼,裴乐就要满周岁了。 当初乐乐生在泉州,满月宴都没有办。这周岁宴再不办可就说不过去了。 “瞧我这记性。” 裴珩呵呵一笑,道:“儿子满周岁了,该是时候好好给他们看看我裴珩的儿子长什么样了。” “你呀!”苏璃一点裴珩的脑门。 这股得瑟劲可真烦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同裴珩一般大的那些人,早就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一个个儿子女儿都上学堂了。 也就裴珩,这一把年纪了,儿子才满月。 也该让他得瑟得瑟,显摆显摆了。 “行了,我知道了。儿子的周岁宴我大操大办,让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你裴珩的儿子一岁了,可好?” “那是自然的!” 他裴珩的儿子,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 苏璃一刻都没带歇的,连轴转又开始忙起了儿子的周岁宴。 看着阿璃忙碌起来的身影,裴珩轻叹一口气。 欢哥儿不在了,阿璃整日想东想西的。 只有让她忙起来,忙到没空想那些。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的就习惯了。 怎么给儿子办周岁宴苏璃没有经验。 毕竟上辈子,她也没生过儿子。 不过,好在国公府有的是人,又个顶个儿的机灵能干,吩咐一声立马就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了。 大家伙都憋着劲,一定要把小小公子的周岁宴办得漂亮办得隆重。 谁让他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第377章 生了双胞胎 就在定国公府张罗裴乐周岁宴的时候,镇北侯府却传来了消息。 “夫人,宋将军要生了。” 颂桃匆匆来报。 苏璃正在排宾客名单,一听这话,激动得哗啦一下站起来,桌子上的请柬撒了一地。 顾不上收拾,她已经匆匆往外走。 “预产期倒是就这两天了。阿喆呢?他去了没?” “夫人放心,喆少爷天天往镇北侯府跑,恨不得赖在那里不回来呢。就是他让人来传消息的。侯府那边也已经去送信了。” “那就好,走走!” 镇北侯府,一派忙乱。 产房外,丫鬟婆子进进出出。 苏璃赶到的时候,苏喆不在产房外头,正要问呢,就听到里头宋慈一声凄厉的喊叫,随即就一阵骂声传来: “苏喆,你丫混蛋!” “对对对,我混蛋!我混蛋!阿慈你留点力气用力生孩子,别光顾着骂我了!”苏喆一叠声的讨好。 “啊!疼死老娘了!老娘……被砍伤十几刀都没……这么痛!生个……孩子……怎么这么痛!混蛋,你过来让我咬一口!” “好好好,来了来了。啊!” 产房内混乱一片,苏璃都不忍听下去。 “怎么回事?他怎么在里面?” 丫鬟忙回道: “国公夫人,起初奴婢们也是不让苏统领进去的,可他看到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硬是推开奴婢们往里闯,奴婢们拦不住…… ” 倒是个有良心的。 裴珩听到消息也赶来了。 一来就问生出来没? 苏璃摇摇头。 裴珩又听苏喆在里头,不禁感叹, “好小子,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当初我紧赶慢赶的回来,就是想陪着夫人你一起生孩子,可惜……” “不过还好,将来还有机会。” 裴珩伸长了头,很是羡慕。 苏璃眉头一皱,这都什么时候了想些什么呢! 还有,什么叫还有机会? 她可不想再遭这罪了。 至少,短期内不想了。 正想着回头什么时候找他把这话说说,就听外头一阵响动,永安侯和夫人秦氏已经冲了进来。 “怎么样怎么样了?” 秦氏一进来就抓着苏璃问。 “一切都好,娘放心。” “那就好!” 秦氏松了一口气,随即一跺脚骂道: “喆儿简直混蛋!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直瞒着我们!慈儿一个人怀孕、带着身子,日子多艰难啊!他早说我也好经常过来照顾她啊!看我回头不把他屁股打开花!” 秦氏骂咧咧的。 她在府里接到消息,说慈儿要生了还是她苏家的种,惊得一屁股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这、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天上掉馅饼了? 平白掉下来一个大胖孙子? 高兴地昏头了! “还有你!” 秦氏骂完儿子,扭头指着苏璃的鼻子。 “看样子,你也知道是不是!好呀,你们姐弟两个合起伙来骗老娘啊!居心叵测啊!说,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好,这一顿鞭子,你和喆儿一个都逃不过!” 苏璃赶紧举双手投降。 “娘,不是我,是阿喆不让说的。” 宋慈一心要把孩子留在镇北侯府继承门楣,苏喆为了宋慈无有不同意的。 两个人一合计,干脆骗着家里。 把孩子生下来,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 可方才,苏喆在产房外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听着宋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顿时慌了。 生怕有个万一,赶紧叫人去叫了秦氏和苏璃来。 “娘,他们是怕您和爹抢孩子…… ” 听了苏璃的话,秦氏更生气了。 “在你们眼里,我和你爹就是这么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嘛?天大的事情不能商量么?孩子姓什么重要嘛?只要他们健康平安,开心快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是啊!” 一直没有发话的永安侯也插嘴道, “镇北侯为国捐躯,为他留一脉香火,实在合情合理。我和你母亲一百个支持。你们这样藏着掖着,就是不相信我们呢!” “那就是说,你们都同意了。” 苏璃替弟弟问。 “哼!你呀!” 秦氏狠狠戳了苏璃的额头一下, “你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跟你弟弟一起胡闹呢?” 苏璃讪讪地吐了一下舌头。 还是对父亲母亲不够了解啊。 当初她嫁进晋远侯府的时候,李嬷嬷可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永安侯是绝对不会让她回去的。就算回去也是送去家庙清修。 虽说这两年的相处下来,彼此有些了一些了解,但在她的心里,父亲和母亲都是很传统的古人。 在子嗣传承这方面,她还真不敢擅自揣测他们的心理和做法。 好在,眼下父亲母亲竟表现出出奇的开明。 “生了生了!” 丫鬟兴奋地从里头跑出来。 秦氏冲上去,一把拉住了问: “是男是女?” 丫鬟一行礼, “回侯夫人的话,是位小姐。” “女孩?”秦氏一愣。 就在苏璃以为秦氏也重男轻女的时候,秦氏居然哈哈哈哈拍着大腿笑起来, “好啊!女孩儿好!女孩儿好!” 女孩就能姓苏了! 还要拉着丫鬟问,就见丫鬟扭头就往产房跑。 “这是干嘛呀!” 丫鬟边跑边喊: “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啊?双胞胎? 秦氏笑不活了。 好啊!太好了! “保佑这一个是男孩!儿女双全,一步到位!两全其美啊!” 秦氏兴奋地双手合十,念起了阿弥陀佛。 苏璃也由衷地高兴。 随着产房里又一声响亮的哭声,又一个丫鬟跑出来: “是男孩!是男孩!” 龙凤胎啊! 孩子清洗好,抱了出来。 苏璃和秦氏一手一个接过。只见姐姐稍微大一些,看着强壮些。弟弟有些瘦弱。两个娃娃闭着眼睛,呜哇呜哇无意识的呢喃着。 “好!好啊!” 永安侯站在秦氏身后,激动得有些泪目。 裴珩贴着苏璃,暗戳戳道: “真好,两个。” 苏璃只当没听见。 …… 产房里,宋慈一身疲惫沉沉的睡过去了。 苏喆疼爱地好好看了一眼,让丫鬟婆子们给她仔细清理干净。自己暂时走了出来。 一出产房,苏璃便见他一脸青紫,一边的眼眶肿得老高。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些都是宋慈的杰作。 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苏喆出来,看到外头全都到齐了。冲着永安侯和秦氏咚的一声便跪下了。 “爹,娘。” 秦氏把孩子塞给身后的丈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们!” 苏喆跪在地上,顶着一头伤,背脊却挺得笔直。 “娘,要打要骂您冲我来吧。孩子,您是带不走的。我答应阿慈了,跟她姓宋。” 秦氏抬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快要落在苏喆头上的时候,还是止住了力气,最后轻轻落在了他肩头。 苏璃笑着上前,扯着苏喆起来。 “好啦。娘和爹都已经知道了,逗你呢!” 永安侯看着手里的女娃娃,笑道: “你看看你那个蠢爹!脑子一根筋的蠢东西,你可千万别像他!” 孩子咿咿呀呀应了一声。 永安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爹,您同意了?” 苏喆高兴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直呢,就又听永安侯骂道: “蠢货!你和宋慈准备什么时候复婚呢?” “啊?” 见弟弟呆头呆脑的,苏璃无奈捅了捅他后腰。苏喆好半天反应过来,立马道: “爹教训的是,儿子立刻马上去办。” 第378章 对我妹妹有意思? 原本,裴珩还担心苏璃空闲下来胡思乱想。 这下可好,宋慈生了双胞胎,她比自己生了还要忙活,成天就往镇北侯府跑。 而苏喆动作很快,当天晚上便跪在宋慈面前郑重求婚。 “阿慈,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爱上你了。从此以后,我的心里眼里全是你。阿慈,这一路风风雨雨走来,经历了生死也共过患难,余生我只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你愿意嫁给我么?” 宋慈虚弱地躺在床上,身边各一个孩子,看得她目不暇接。 此刻看到苏喆焦急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不禁扯了扯嘴角,别开头去轻声道: “傻子!” “啊?” 苏喆还愣在原地,秦氏已经笑呵呵地上前,拉着她道: “好孩子,辛苦你了。你放心,日后你想住镇北侯府也好,想住永安侯府也罢,母亲都听你的。” 宋慈虚弱一笑,道:“谢过母亲。” 苏喆还傻乎乎地跪在地上发愣。 苏璃一脚踹他屁股上。 真是的,挺机灵的一人,奈何一遇到宋慈的事情大脑就直接宕机。 宋慈坐月子,苏喆干脆便搬过来住在了镇北侯府。秦氏更是每天起个大早,炖好各种汤带过来。 苏璃也是天天一有空就往镇北侯府跑。 好在裴乐周岁宴还有早。 这么一忙活,日子便很快过去了。 裴乐周岁宴这天。 整个盛京城都轰动了。 一向低调的定国公府,这回却一反常态无比高调的给儿子庆生。 京城里和定国公府交好的全都来了。 连皇上和太后都派人送了贺礼来,不可谓是不重视。 不过,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裴珩那样的谪仙一般的人物,终于有了亲生儿子,实在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再隆重都不为过! 一时间,定国公府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前院,裴珩被男人们包围。 后院,苏璃抱着小裴乐被女人和孩子们包围,恭贺和喜庆的话说了一箩筐。 “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啊!完全就是和国公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国公夫人,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呀,你们瞧瞧小公子这眼睛,滴溜圆,一看就聪明伶俐,将来成就非凡啊!” “定国公府门风好。出了定国安邦的国公爷,还养出了皇孙那样龙章凤姿的人物,了不起啊!” “这是小姐吧!长得好可爱好漂亮啊,国公夫人,可有许人家了?” 一时间,苏璃被无数人包围,那些曾经妒忌、怨恨她的贵妇们,如今一个个全都上赶着巴结她。 实在是她们都知道了,定国公对夫人苏氏情比金坚,纵使天仙下凡也夺不走定国公对夫人的爱。 任何妖魔鬼怪、阴谋诡计都是白塔。 还不如真心实意的赞上几句。 再说,爹不行,这不将来还有儿子和女儿呢么?若是能和国公府早早定下儿女亲事,实在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你们说什么呢!” 谢安从人群后面硬挤了进来,站在裴喜面前,对着那些伸手要摸她小脸蛋的夫人们横起一张脸。 “哟,这不谢国公府家的小世子么?不在前头玩跑这女人堆里来干什么!” “小世子,你让让,我们瞧不见裴小姐了。” 夫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越过谢安去瞧裴喜。 谢安抬脚就在那夫人的脚背狠狠地踩过去,一边踩一边骂道: “你们这群无聊至极的妇人,我家喜姐儿不嫁人!滚!” “哎哟喂!小世子你好好的怎么踩人呢!疼死我了!裴小姐怎么成你家的了!怎么就不嫁人了,说的什么疯话呢!” 夫人疼得直跳脚,可面对谢安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把一肚子的气憋回去。 这位可是盛京城的霸王,没谁惹不起。 一旁不远处的苏璃见状,不禁抿嘴偷笑。 在裴欢的叙述中,他那一世谢安和裴喜成了一对儿,谢安还为了救裴喜而死。一对苦命鸳鸯没有善终。 这一世,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会走到哪一步,但看到眼前这样活蹦乱跳的场面,她很高兴。 一切都幸福美满。 那边,谢安已经拉着裴喜离开。走到一个无人处,他转头对裴喜道: “笨蛋,她们围着你你不会跑么?” 裴喜一歪头, “我跑什么?她们对我可好了,不光给我好吃的,还要给我很多值钱的玩意儿呢!什么镯子啦、玉坠啦、金项圈啦……谢家哥哥,那些宝贝都可以换钱的!” 谢安看她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犹如百爪挠心,一阵难受又说不出怎么个难受劲,挠挠头大声道: “裴喜,你怎么眼窝子还这么浅呢!那些东西不能随便拿,知道嘛?” “为什么?”裴喜不懂。 就是谢家哥哥今天怎么怪怪的,看起来有些可怕。 “……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我娘那里多的是,我全拿来给你!就一点,除了我之外,别人给你的都不准拿!知道嘛?” 谢安一跺脚,心里着急。 裴喜懵懂地点点头,“哦!” 就在谢安心中松快了一些的时候,裴喜又一翻白眼,冷冷地“切!”了一声,不屑道: “娘说了,有钱不赚王八蛋!谢家哥哥,你断我财路,要天打雷劈的!” 说罢一昂头,找小伙伴玩去了。 留下谢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李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无比同情地拍拍谢安的肩膀,叹气道: “我妹妹可不是这么好追的。” “恩!恩?” 谢安方下意识地点头,又立刻马上意识到不对,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一张脸却已经悄无声息的红透了,十分可疑。 李稷一笑,似看透一切, “我妹妹又漂亮又可爱,还有很多私房钱的。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滚滚滚!别以为你成了皇子,小爷爷不敢揍你!” 两人打闹成一团。 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无比受伤的小小身影。 李勋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头。 …… 第379章 抱好大腿 到了抓周的环节。 地板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裴乐被放在中间。 所有人都在外围围成一个很大的圈,饶有趣味地看着裴乐,看他到底会抓个什么东西。 民间都有这样的说法,若孩子抓周抓了毛笔,将来不是大文豪就是做大官。若是抓了兵器,那将来就是将军。 苏璃倒没有特别希望的。 无论儿子抓什么,她都高兴。 她和裴珩挣下这偌大的家业,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能活得更好嘛?儿子喜欢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不要扼杀他的天性。 “乐乐!乐乐!你想要什么?”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 结果,裴乐坐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珠子扫了一圈,突然甩开手脚,啪嗒啪嗒很是麻利地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面前是一把木剑。 “呀,小公子这是要子承父业,当个大将军啊!” “不错不错!” 就在众人以为裴乐要抓木剑的时候,只见他双手撑地,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张开双手,摇摇晃晃地朝着木剑后头站的李稷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粉嫩的小嘴一张,清亮的口水流了一地,口吃含糊地喊了一声: “哥哥、哥哥!乐乐、哥哥!” 众人哄堂大笑。 苏璃更是捂脸,儿子这可真会挑啊,全场挑了最粗的大腿直接抱上了。 李稷多日不见家人,被裴乐这么一抱,心莫名就软了。 他弯腰一把抱起裴乐, “好,哥哥抱乐乐。” “咯咯咯咯!”裴乐发出一串笑声,然后抱着李稷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口水粘了他一脸。 看着他们兄弟亲密,裴珩很是欣慰。 热闹了一天,好不容易送走宾客。李稷抱着裴乐,带着裴喜、谢安几个在外头玩。 苏璃坐在房里盘点今日的贺礼。 “长公主殿下还派人送了贺礼来。” 一堆礼物中,长公主的贺礼很是醒目。 裴珩轻轻看了一眼,道: “她有心了。” 苏璃感叹道:“也不知道她和沈大人什么时候成亲?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今年成亲,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抱上小娃娃了。” “长公主殿下政见不凡。皇上如今有很多事情都要仰仗她一起帮忙,不过,应该也快了。” 眼下朝政顺畅,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皇上最近明显轻松了许多,心情也没刚登基那会儿那么多憋闷了。 空下来,长公主和沈延清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哎呀,那下半年可真是有得忙碌了。你看啊,苏喆和宋慈要办婚事,长公主也要办婚事,三叔母也写信来说五妹妹要嫁人了,真是又到婚庆旺季了!” 苏璃掰着手指头算。 下半年成亲的人还真不少呢。 “嗯。说起裴瑶的婚事,咱们还得给她准备一份嫁妆才好。”裴珩道。 “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裴瑶知书达理,人情练达,心中极有主意又不会锋芒毕露,深得钱夫人的喜爱。 钱夫人极力撮合她和大儿子钱瑾修。 钱瑾修当初因为有心魔,导致自暴自弃拒绝接受治疗。可自从知道黄亦文的心思后,终于和自己和解了。 他本就是个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和裴瑶几次接触下来,郎情妾意甚是般配。 三叔母写信来说,两家的亲事就定在十一月初八。 钱家很是重视这桩婚事,样样都挑最好的,聘礼更是照足了盛京的规矩,给了最高的规格。 对于这桩婚事,裴瑶自己也很是满意。 经历过钱瑾儒的事情后,她也明白,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去看他的本质。 日子是自己过的,不能只看面子,还得看里子。 钱瑾儒那样的,确实走到那里都有面子,可他心术不正,整天暗戳戳地盘算阴谋诡计,落得那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钱瑾修眼下虽还站不起来,只能靠轮椅度日,但他心思坦荡,对裴瑶敬爱有加,两个人相处下来很是契合。 苏璃拿出一张地契摊在裴珩面前。 “除了一些金银细软,我打算把临安的茶庄送给她当嫁妆。” 裴瑶很喜欢茶道,又善钻研,这个礼物最适合不过了。 “哪能叫夫人如此破费。” 裴珩知道,临安的茶山苏璃下了很多功夫的。 “呵呵,” 苏璃神秘一笑, “五妹妹是你妹子,也是我妹子,给自己家人的东西,我一点儿都不心疼。” 茶山效益很好,自从买下后给她赚了不少钱。她已经在临安核心区又陆续买下不少茶园。另外还有泉州、益州,她也买了不少。甚至在大理,她也做了不少生意。 眼下,就算是裴珩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产业。 “好!” 裴珩知道,苏璃爱财,可她却不吝啬。 这些都是她辛苦赚的,她喜欢怎么支配都是她的自由。 “就是有些可惜,她的婚礼咱们参加不了。” 盛京还有一堆事情,实在没时间赶到临安去。 “没事的。三叔母他们都知道你的心意。”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李稷如今住在宫里,虽说也隔三差五的回来,可终究感觉不一样了。 二十四岁的灵魂,怎么可能和十岁的一样呢? 不过,难得他今日肯装一装,带着弟弟妹妹玩耍,苏璃已经很满足了。 觉察到她的眼神,裴珩轻声道: “稷儿在宫里一切都好。皇上让孙先生继续教他,另外又指定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给他当先生。如今除了每日忙功课之外,稷儿还有跟着皇上学习处理朝政,他也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候。” 李稷心智成熟,又有状元之才,每每都让那些老大人生出“生而知之”的惊叹,惊为天人! 有时候政见更是让李赣自叹不如。 李赣总在裴珩面前感叹,说李稷天生就是从政的料。在拿捏人心、处理政务上,李稷好似有种天然的本事。 任何复杂的事情,到了他手上总能轻易解决。 裴珩当然不能告诉皇上,李稷的体内是已经活了一世的裴欢吧。只能打个哈哈,说是李稷遗传了他爹的良好基因。 “对了,皇上还不肯立后?” 苏璃偷偷问裴珩。 这可是个禁忌话题! 看着裴珩轻轻摇头,苏璃也是轻叹一声。 “皇上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之前,他还能说是为了给先帝守孝搪塞过去,可这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不立后,只怕说不过去。” 苏璃摇摇头。 苦命鸳鸯! 第380章 苦命鸳鸯 此时,这对苦命鸳鸯正在月下泛舟。 流晶河上一如既往的热闹,花船穿梭,灯红酒绿。没人会想到当今皇上会乔装打扮混迹其中。 “真是很久没来了。” 李虢一副勋寻常贵公子打扮,慵懒地倚靠在窗边,看着眼前繁华景象,只觉恍如隔世。 “你呀,总是这样偷偷溜出来,不怕太后知道了责罚你?” 孙中怀给他杯子里倒了一盏酒。 李虢笑道: “怎么会!小邓子扮我如今已经炉火纯青,只要太后不亲自进寝宫查看是看不出来的。” “再说了,我都是处理完政事后,才出来玩玩的。眼下朝政清明,政通人和,没什么大事。” 大启如今边境安定,北邙震于大启火炮威慑轻易不敢来犯。大理国有明敏坐镇,明敏又和李稷交好。放眼望去,几十年内都不会有战争了。 至于内政,那就更不必说了。 国内经济繁荣,政治清明,实在是安逸得很。 孙中怀一笑。 大启经历了前两年的动荡,经过攘外安内,确实好不容易重新迎来了盛世。 “那也得居安思危,户部上的田丁税收改革建议,还有工部的治水方略……” “好了好了,知道了。” 李虢一把按住孙中怀,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带兵打仗,他勉强知道一些。 可这些民生政策他一听就头两个大。 从前以为皇上好当,只要往龙椅上一坐,冲着这满朝文武发号施令便好。可如今自己真正做过才知道,有多累。 一开始,他甚至听都听不懂那些大臣们在说什么,更不要说发号施令了。没办法,只得每天下朝后,就拼命补课。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可直到李稷的出现,直接粉碎了他对自己的认知。 努力在真正的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他花了大半年才搞清楚的各种政策,李稷花了一天就摸透了。还能同教他的老臣对答如流,甚至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一刻,他被完全碾压。 不过,他倒没有生气,反而心中生出一丝庆幸来。 或许这个皇位应该有能者居之。 可是这话也只是憋在心里,从来没有同人讲过。 因为,他知道皇位的传承没那么简单。 稍有不慎,就会带来动荡。 大启好不容易开始休养生息,不能再横生变故了。 而他也想等李稷再长大一些。 “今夜只谈风月,不谈公务!” 李虢叼起酒杯一饮而尽。 …… 路上走了三个月,从初夏走到了初秋。 盛京城外邙山红枫似火的时候,裴家人终于走回了盛京。 郊外的庄子。 听裴珩派来的人说,不是来接他们回城的,而是要将他们安顿在这个偏远的庄子上,小温氏直接就原地爆炸了。 “什么?” 她双手一叉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前来传话的嬷嬷厉声喝道: “珩哥儿不让我们回城里住,要我们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乡下?你是不是搞错了!” 传话的嬷嬷是苏璃招进将军府,后来又跟着一路成长起来的管田庄的董嬷嬷。 她可从来没吃过侯府一粒米。 眼下看到传说中的小温氏,见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先头还摆侯夫人的款,眼下听说要住庄子,气得连风度都不要了。 董嬷嬷呵呵一笑, “夫人,这个庄子占地方圆十里,有良田、山林,还有果园、鱼塘,虽说算不上顶顶富庶,但也物产丰富。只要辛勤耕种,自给自足、吃饱穿暖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怎么会是鸟不拉屎的乡下呢?” “耕种?” 小温氏声音一下子就飙高了。 “你是说,我们不光不能回城里,还要留在这个庄子上耕田劳作?不可能!裴珩呢!叫他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的么?” 董嬷嬷心中已经很不耐烦, “夫人,我看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份上,尊称你一声夫人。你们如今还是待罪之身,能从宁古塔那种苦寒之地回来,不用再受风吹日晒,为奴为婢的日子,已经是国公爷最大的孝心了。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得陇望蜀去肖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说什么呢!” 小温氏作势就要上来扭打。 在她看来,自己千辛万苦从宁古塔回来,就是来享福的。纵使恢复不了侯夫人的身份,那她也是国公爷的嫡母。 在盛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仆佣簇拥,那才是她该享受的生活。 绝对不是在这个乡下田庄耕田犁地,做牛做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为了给自己挣一口吃食。 “裴珩,你个挨千刀的。把我们从宁古塔骗回来,结果却是要我们在这里当农民当牲口。你良心被狗吃了!” 小温氏叉腰对着盛京方向破口大骂。 实在是落差太大! 这一路上,她跟二叔母、顾氏还有炳哥儿团哥儿夸下无数海口,如今都成了一记记的回旋镖,全都扎在了她的身上、心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感觉自己颜面无存。 “大嫂,少说两句吧。我觉得这就很不错了!你看,这田地还挺肥沃的,黢黑黢黑的……” 二叔母虽然心中也是很失落,但这里和宁古塔比,实在是好上千倍万倍了。 看看这田这地,只要锄头抡得勤快,肯定能种出好庄稼来的。 放眼望去,地面山上还有果园。 正是秋季,果子大多成熟。摘下来足够自己吃,多余的还能卖不少钱呢! 鱼塘里养上鱼,也是不小的收获。 更别提,庄子上那几间瓦房了,简直比采石场的茅草房好太多了呀。这个冬天不用挨冻了! 她的手也不用生冻疮了!长了冻疮真的太痒太痛了呀! 听说,庄子上还有学堂。 远近庄子上的孩子全都在这里头上学呢,免费的! 炳哥儿和团哥儿虽然以后不能科考了,可多读上几年书总不会错的。 二叔母这么一想,心里头已经幸福了。 可她劝小温氏的话还未落,小温氏便扭过头,狰狞道: “黢黑黢黑,黢你妈个头!你这么自甘堕落你自己去种地好了。反正老娘不干!” 说着就往旁边石头上一坐。 董嬷嬷冷笑几声, “还真当自己还是夫人呢!没有国公爷求情,你还在宁古塔里给人当奴婢呢!什么玩意儿!这么好的田地,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活该你饿死冻死!啊我呸!” 第381章 画地为牢 “你敢骂我?!” 小温氏气不过,冲上去要打。 却被几个满脸横肉的婆子阻拦住,董嬷嬷见状更是火力全开: “我怎么不敢骂你了!?我是吃你家米了还是喝你家油了?这庄子,是我家国公夫人辛苦打点的,养活了不知多少人家。为了给你们腾地,夫人又另外掏了多少腰包。你不识趣,不要就还回来!不想干活就想坐着等人伺候,等人喂饭,你做梦去吧!” 二叔母一看这要收回去,赶紧上来打圆场: “要,要!我们要的!要的!嬷嬷,您辛苦了,天色不早了,您赶紧回吧。这儿我们自己收拾。” 裴世宗也重重的冷哼一声,冲着小温氏骂道: “你不要我们要!你不干活我们干!总之一句话,不干活的人,就别想有饭吃!你要不愿意就走!我立马签了和离书给你!” 说罢,一提车上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率先往瓦房里走去了。 二叔一家子见状,赶紧跟上。 董嬷嬷冷嗤一声。 什么玩意儿! 回到国公府复命。 苏璃听董嬷嬷讲完,笑着撇了撇茶沫道: “董嬷嬷辛苦了。日后,庄子上还要你老人家盯牢一些才好。” 董嬷嬷虽没在侯府待过,但国公夫人和侯府的恩怨她早已门儿清。 也就是国公夫人大度,知道裴家人要回来,还帮着国公爷打理这个打理那个,一点儿都不计较。 但夫人大度,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却要明白,时刻替主上分忧。 面子给夫人做。 至于里子么,她们就得上了。 这些,李嬷嬷早就已经提点过她了。 董嬷嬷当下应道: “夫人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的。那庄子四周延绵百里全是我们的地盘,无数双眼睛日日夜夜都盯着他们呢!老奴也会时常去逛上一逛,定叫夫人心安。” 苏璃点点头。 三叔母来信,祖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祖母当初大义灭亲,面对侯府被抄家流放,没有在裴珩面前哭过一回。 如今老了,就算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曾开口求过什么。 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不能不懂事。 当初和靖王案有关的,先帝后来都轻拿轻放了,齐国公也不过是被贬为庶民而已。按理说来,裴家人流放这么久已经是从重处理了。 李虢登基后,看在裴珩的面子上,几次提起让他们回来,裴珩都拒绝了。 这里面,有裴珩的看透和心冷,也不排除裴珩为自己考虑。 她不能这么自私。 回来了,便好好待着。 给他们一个不大不小的庄子,画地为牢,饿不死就可以了。 唯一的担心就是李稷。 不知道他会怎么面对。 …… 秋季,正是丰收的季节。 算起来,裴家人倒是赶上了个好时候回来,庄子上的稻谷、水果全都丰收了。 休息了没几天,全家人不管男女老少就被董嬷嬷赶着下地去了。 “快点割!趁着这几天日头正好,收下来的稻谷刚好翻晒干燥然后入库。” “你!还有你!干什么呢!” 董嬷嬷站在伞下,举着蒲扇冲地里偷懒的小温氏和顾氏一指。 小温氏头一仰,直挺挺地就往地上的稻草堆里,喊道: “不行了我不行了!” 要死了! 她看那些农妇一刀一把一刀一把的,很是轻松的样子,怎么到自己就不行了。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下地干活,没想到居然比采石场的活还要累! 作孽啊! 她这哪里是回家了? 分明是换了一个地方劳改啊! “起来!大伯母快起来!” 顾氏本来也躺在地上装死,可看到董嬷嬷凶神恶煞的走过来,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拖了几下小温氏没拖动,只得自己灰溜溜地到一边继续干活去了。 其实,割稻子也没那么累。 只是一开始没有掌握诀窍,不知道从何下手而已。比起在宁古塔寒冬腊月洗衣做饭,那是轻松多了。 只不过,她看到小温氏偷懒,自己若是不偷上一会儿总觉得亏了。 董嬷嬷走到小温氏跟前,冷冷笑: “又是你!你不干活,今晚的吃食就不用给了!” “干!我干!” 小温氏一听不给吃的,哀嚎一声。 这个董嬷嬷,说不给吃的就不给吃的,还看着其他人不给她匀一点。 二房家的她算是看清楚了。 他们如今一门心思过自己的小日子,是绝对不会管她的。 裴世宗也和自己离了心了。 两个人从在宁古塔开始就已经分床睡了。如今勉强维系着彼此之间的体面。 至于儿子! 儿子最近也一言难尽!从前母子贴心,总能说说心里话,劲往一处使。可自从儿子那一夜死而复生,回到家后便好似变了一个人。 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对,是厌恶! 如今她想要同他说一句话,还没开口呢,裴彦便已经看乞丐似的看着她,生怕她挨着身边,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谁都指望不上了! 小温氏哀嚎着重新加入劳动大队。 裴彦装模作样地磨羊工,心里却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他不能在这里待着了。 原本以为回了盛京,就是海阔天空任鱼跃。没想到裴珩这么狠,直接画地为牢,将他们困死在了这里。 回来十天了,每天都是住的地方、劳作的地方,两点一线,连庄子他都没出去过。 有一回傍晚的时候,他佯装散步,想要混出庄子去。没走几步就有几个农妇跟上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唠家常,问他家里几口人?有没有成亲?打算找个什么样的?这么大年纪还没成亲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吧啦吧啦…… 毛病?她们才有毛病呢! 他位极人臣,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日子不要过得太好哦! 好不容易甩开那群村妇,又被一群抠脚大汉给盯上了。一个个散发着汗臭味,抠着鼻屎剔着牙,吐着浓痰问他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 那种农家自己酿的烈酒,他根本就咽不下去。喝了一口他就吐了。还被那群大汉嘲笑。 就连庄子上的小孩都不放过他。 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还追着他喊大爷,要糖吃! 大爷?!! 你才大爷! 埋没在无边无际的稻田中,他心中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找个正当的理由离开这里!? 第382章 裴彦的算计 很快,这个理由就找上门了。 这日收工,一家人坐在瓦房门口的大树底下乘凉。 裴世宗如今迷上了抽旱烟。 当初老军头给他的那根烟杆子,如今他片刻不离身。虽说大夫跟他说,年前的那场风寒伤了肺,要他少抽。可他一点儿没听进去。 在他看来,活着能快活一天算一天。 反正也没什么指望了。 干完一天的活,坐在大树底下抽一锅,感受着辛辣的味道在嘴里和胸腔转悠一圈,再吐出去。一圈圈白烟中,看着天边晚霞一点一点暗下去。 苦苦追逐谋划了大半生,到头来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下这样宁静平和的日子,倒是他最后的慰藉了。 抽完一锅,他用烟斗敲敲鞋底,咳出一口喉底的老痰,开口说道: “下月初八,五姑娘大婚。一转眼,裴瑶也成大姑娘了。” 蹲在一旁吸溜米粥的二叔闻言,很不情愿的冷哼了一声。 “当初,老三跑得倒是快。前脚刚走,后脚侯府就出事了。他倒是躲过一劫。” “呸!” 小温氏躺在竹床上,正指使团哥儿给她敲背捏腿,闻言翻身坐起, “他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提前跑路了。枉你们还拿他当兄弟,大难临头他还不是只顾着自己?” “咱们被抄家流放,他倒好,躲在临安那富庶之地,吃香的喝辣的!如今又靠着女儿攀上了临安首富。他心里何曾有过你们两个兄弟?” 裴世昌嚅嚅道: “三弟,应该不会吧。” “不会?” 二叔母闻言也加入了战斗,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团哥儿不争气地正给小温氏敲背,没好气地一把拉开他,无声地骂了一句。 自己一屁股挨着小温氏坐下,也不管有没有挤到小温氏,便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当初,母亲让三弟妹管家,我不过就说了几句,她便趁机找了借口把那烂摊子全推给了我。当时我还想,她有这么好心?后来想起来,她定是如大嫂所说的那样,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连管家权都不要了。” 二叔母觉得自己推测的合情合理。 顾氏也加入战斗, “母亲,要我说啊,三叔母和苏璃那般交好,搞不好消息就是苏璃那里来的。她们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小温氏连连点头。 “好了!都瞎说什么呢!三弟不是这样的人!珩哥儿媳妇也不是那样的人!眼下说五姑娘的婚事呢!” 裴世宗咳咳几声,制止了众人, “咱们今时不同往日了,也拿不出像样的贺礼。虽说庄子上大丰收,可董嬷嬷说了,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们的。顶多分一些吃食给我们。等到来年咱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才算是咱们自己的。” “我寻思着,东西拿不出人也别去了,省得到时候给瑶儿丢脸。就写封信道一声贺就算了。”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闭了嘴。 裴世宗说的在理。 他们这群人若是去了临安,还不够丢人的。 裴彦心头一转,计上心来。 “爹,这哪儿成啊!” 他蹲着往前走了两步,凑到裴世宗面前, “爹,三叔和您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五妹妹成婚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这些娘家人不能不在场啊。” “况且,祖母还在临安呢!爹,祖母年事已高,只怕来日无多了。爹,咱们在宁古塔的时候没办法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如今回来了,总该去她面前尽一份孝心才是吧。” 说着,朝着小温氏递了一个眼神。 小温氏已经很久没有和儿子交流了,眼下见儿子朝自己求救,赶紧应和道: “是啊是啊!老爷,去吧。正好,最多还有两天,这田地里的事情也都忙完了。咱们一大家子正好去侍奉母亲几日。” “你要是嫌我们给五姑娘丢脸,到时候我们躲在家里不出去见人就是了。咱也不是不懂事的,老爷。” 这段时间农忙,庄子上赶着收庄稼,可把小温氏给累坏了。她一想到若是能去临安,就不用天天起早贪黑地干活了,实在是大妙啊! 若是能哄了老太太高兴,老太太开口让他们留在临安,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了裴珩和苏璃的监视,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若是为了五姑娘的缘故,裴世宗倒也并不想去。可听小温氏提到老夫人,他心就软了。 想着自己或许也时日无多了,死之前总要见上一面的。裴世宗将烟杆子往腰上一插,背着手找董嬷嬷去了。 …… 又过几日。 裴珩派了一队护卫亲自护送裴家人南下,顺便带着他和苏璃给五姑娘准备的几车嫁妆。 裴家人也都一个个收拾得人模狗样的,坐在马车上。 裴彦看了一眼周围,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带刀护卫,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是监视。 不过,总算往他的计划走了一步了。 前世,他权倾朝野。 柳絮和临安的钱家,一北一南,都是他权利道路上的钱袋子。 钱家家主钱瑾儒可是他最忠实的走狗! 他打听过了,如今钱家的家主还是钱夫人。这一趟他去临安,就是要找到钱瑾儒,帮助他夺取钱家大权。 有了钱袋子,他就能筹谋其他事情。 据他所知,来年春汛,南方三省会有一场严重的洪涝灾害。。 朝廷没有及时作为,导致灾民泛滥,最终演变成一场民变。 只要他抓紧时机,煽动民情,再凭着自己的先知去各地笼络旧部,或许就能翻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起义。 据他所知,南边还有很多康王的残党。 只要他利用得当,或许一切皆有可能! 权臣又怎样? 以他在那一世的气运、权势、财富,坐一坐龙椅都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多日来焦躁的心总算是舒畅了一些。 …… 皇宫里。 十个大儒、朝臣正襟危坐,将李稷团团围坐在中间,正对他进行一场考较。 上首,李赣表情轻松地坐在龙椅上。 今日这场考较是他授意的。 稷儿已经认祖归宗数月,这几个月他进步神速,惊艳了所有人。可要立他为太子,还需要一场名正言顺的认可。 看着场上李稷对考官的各种刁难神色自若、对答如流,李赣嘴角难以自抑地露出一抹微笑。 这场考教,从早朝结束后,一直持续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上到天文地理,治国安邦之策,下到民生百态,李稷没有不知道的。 “皇上!” 考官中最德高望重的左老大人,激动地泪流满面,他哆哆嗦嗦地扶着拐杖站起来,走到李赣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皇子天资卓越、聪慧绝顶,老臣等无不叹服!皇家有子孙如斯,简直是我大启之福啊!天佑皇上,天佑大启!” 第383章 给他个机会 李赣坐在龙椅上笑得合不拢嘴。 李稷出息,能得了这些顽固老头的认可,他打心眼儿里高兴。 李稷施施然起身,朝着李赣和诸位大儒和老臣们一鞠躬,谦逊道: “皇上,我能有今日全都是诸位老师们辛勤教导的结果,不敢自傲。” “好!稷儿不骄不躁,朕心甚慰!” 李赣高兴地拍拍龙椅,接着道, “稷儿替朕解了西南之忧,已是大功一件。朕早就想要奖赏于你。只是,诸位大人说你年纪尚轻,还需磨练,是以拖延至今。” 他环顾四周,看着一群心服口服的老臣,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今日,诸位大人对你赞不绝口。朕想着把早就该属于你的奖励给你,来人,宣旨!” 顺大监笑呵呵地捧着圣旨出来。 “皇子李稷,天资聪颖,文武双全,特封为秦王,钦此。” “秦王?” 众人惊愕。 李稷非皇上亲生,按理说顶多也就封个郡王。恒王的两个儿子,也封的是郡王。可皇上却直接封李稷为秦王? 虽说李稷的功绩确实够得上,但这实在于礼制不合! “皇上!” 左老大人正要说什么,就被李赣抬手制止了。 “老大人,秦王功绩摆在这儿,方才又得到诸位大人的认可。朕的皇兄蒙冤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难道一个区区亲王的头衔都不配有么?” “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李赣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当皇上以来,他一直都是礼贤下士,还从来没有这么强横的时候。 搞得诸位大人都忘了,当今皇上可是平定了北境的悍将! 见皇上不高兴了,众人也都不说话。 主要还是李稷实在惊才绝艳,封亲王他们也心服口服。 只是…… 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自己也十分溺爱李稷,得知皇上封他为秦王也是很高兴,只是,她心里总觉得有一丝的不安。 皇上对李稷的偏爱已经超出了叔侄该有的关系。 “皇上还是不进后宫么?” 太后扭头问嬷嬷。 嬷嬷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 “太后心疼皇上,这半年给皇上张罗着纳了七八个美人了,可皇上连去各位娘娘宫里坐坐都不肯,更别提过夜了。” 端午后,太后觉得不能再任着皇上的性子乱来,张罗着往后宫里安排了好几个女子。 李赣拗不过,也只得认了。可纵使这些美人使尽浑身解数,他就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全是一群没用的。” 太后发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她自言自语道, “难道真要对他下手不成?” 可那样一来,只怕母子情分都要受到影响了。 “宣孙大学士进宫。哀家要宴请他。” …… 李稷走出勤政殿。 石头已经在外面等候他多时。 “恭喜秦王殿下。” 一见面,石头便按捺不住喜色,朝李稷恭贺。 李稷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好似没有任何事情能在他心里引起什么波澜。 他扫了石头一眼, “有什么事么?” 石头这才想起正事来。 “殿下,您让小的盯着裴彦。今日一早,他随定国公送嫁妆的队伍,出发去临安了。” 果然不安分吗? 临安? 裴彦的走狗钱瑾儒就是临安人。 只是,这一世好巧不巧,被母亲提前给解决了。 不过,钱瑾儒勾结水匪被处死的事情是钱家的丑闻,所以钱家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过。 所以,裴彦这次去临安只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为之,难道裴彦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想到这里,李稷又不得不佩服起苏璃来。 苏璃的到来,真的改变了许多事情。 就算裴彦到了临安,等待他的也只会是一场空欢喜。 只不过,上一世的来年,春汛时节南方闹了水患,很多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朝廷还处在夺嫡之战中,根本无人理会。 那一年,南方流民成灾,最后演变成了不小的民变。 若裴彦也是重生而来,只怕他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会不会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 李稷一甩袖, “派人紧紧盯着他。一举一动全都告诉我。另外,”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闪过, “他若是想从临安逃走,让我们的人帮他一把……” “……是!” 裴彦,你既要寻死,我便送你一个机会又何妨? …… 最近,苏璃一直都很忙。 筹备完裴瑶的嫁妆送上路,又要跟着母亲筹备苏喆和宋慈的婚事。 宋慈到底是练武之人。 生孩子的时候要死要活,把苏喆打得鼻青脸肿的。可休息了没几天就活蹦乱跳恢复元气了。 不过,愣是如此,还是被秦氏压着哄着在床上躺足了两个月。 “你苏姐姐当初也是坐的双月子。可惜,她在南边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你,我可不能再错过了!月子坐不好,那可是要落下一辈子毛病的!慈儿放心,母亲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等将来,你骑马射箭、打拳耍剑,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可怜宋慈,大夏天的坐月子,一坐还坐双月子。 但凡有秦氏在时候,都得乖乖的在床上躺着,不能用冰!不能喝凉的!不能沐浴!顶多用热水擦拭! 只有秦氏不在的时候,才能偷偷出屋子松快松快。这期间,苏喆还不知道打了多少掩护。 真是苦了宋慈了。 听她说起来,苏璃又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坐月子没有在母亲身边。 在泉州的时候,一来天气没那么热,裴珩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要费神医允许的,他都让苏璃做。甚至自己还帮着她一起。 不过,宋慈小两口坐月子期间和秦氏斗智斗勇,感情倒是一日千里,更上层楼。 十月二十八,宜婚嫁。 镇北侯府到永安侯府之间的街上,红妆十里。 “这年头,真是稀奇!” 百姓们拥在街头看热闹,看着永安侯府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的经过,一个个都笑着打趣儿。 “这成亲还兴成两回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是之前和离了。” “和离了又成亲了,这不闹呢么?” “呵呵呵呵,谁说不是呢!” “你们啊,都错了!”一个汉子嗑着一把瓜子,幽幽道,“说是前一次成婚,永安侯世子昏迷不醒,没体验一回当新郎官的乐趣,这回趁着黄道吉日补上!” 这话说的就更稀奇了! 百姓们纷纷咋舌。 “啧啧!有钱人,想法就是不一样!” 第384章 好事连连 “呵呵,稀奇的还不止这些呢!听说宋将军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跟夫姓叫苏思启;儿子跟母姓叫宋思远。” “啥?这永安侯能同意?” “咋不同意?名字还是永安侯亲自取的呢?连皇上都下旨了,把宋思远写入宋氏族谱,将来承袭镇北侯爵位,宋家一门忠烈,终于又有传承咯!” “啧啧啧啧,不得了!” 永安侯府今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儿子和儿媳妇破镜重圆,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多了一对可爱无敌的龙凤胎。秦氏高兴得一直合不拢嘴。 就连一向严肃的永安侯,抱着孙女嘴角一直翘着就没下来过。 “还是女儿好啊!女儿贴心小棉袄。儿子呢?儿子成天捣乱,没有一刻省心的!是不是啊,小思启?” 小思启:“咿呀咿呀……呜…… ” 小思启四个月了,刚好是能撅着嘴巴咿咿呀呀呀无意识对话的时候。就见她粉红的小嘴巴撅着,大眼睛滴溜溜圆。咿呀咿呀的和祖父对话。 “呵呵呵呵,小思启真棒!咱不跟乐哥儿和思远一样皮哦,祖父喂你吃糊糊!” 永安侯含饴弄孙,不亦乐乎。 小思远在一旁姑姑的怀里,拱着屁股想下地。 “咿呀咿呀!” 他小手指着不远处在院子里疯跑的裴乐,用力地蹬着双腿,张开双手挥舞着。 苏璃都快抱不住他了,苦笑喊裴珩: “你来你来!我抱不住他了!” “来了!” 裴珩把院里的裴乐交给奶娘照顾,自己赶紧从妻子手中接过外甥。 他熟练的抱住小思远,将他人朝外,轻轻地端着。 “是不是想和哥哥一起去玩啊!那你可得好好吃奶,快快长大!飞咯!” 裴珩抱着小思远起飞。 院子里传来小思远咯咯咯的笑声,还有裴乐的喊声: “爹,我也要飞!我也要飞!” 于是裴珩脖子上骑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在院子里当大马。 喜姐儿蹦蹦跳跳的进来,手里抓了一把喜糖,衣裳兜里装得也是鼓鼓的,进门就喊: “娘,进洞房了,进洞房了!” “慢点!” 苏璃一把接住喜姐儿。 喜姐儿又窜高了一个头,脸上褪去了奶胖已显出清丽的颜色来。少女亭亭玉立,宛若含苞待放的荷花骨朵。 “娘,舅妈可厉害了。她说舅舅要是能赢了她才能进洞房。娘,您猜,舅舅赢了没?” “我猜?我猜你舅舅肯定输了!”苏璃搂着喜姐儿呵呵发笑。 从小喜姐儿就爱同她玩你猜的游戏。 还不能猜对!明知道答案还得故意猜错!然后喜姐儿就巴拉巴拉一大堆,显得她特能耐。 果然,喜姐儿哈哈一笑。 “娘,这回您可猜错了!” 她站起来学着宋慈和苏喆,有板有眼的比划着。 “舅妈才出了一掌,舅舅就应声倒地。舅妈顿时就急了,抱着舅舅就喊。结果舅舅一把搂住舅妈道:‘夫人,你疼疼我吧!’哈哈哈哈,娘,您是没看见,舅舅可真不要脸,洞房里那么多人呢!” 苏璃掩嘴偷笑。 苏喆这是开窍了啊! “你舅舅可不就是个无赖吗?想当年,他可是打遍周围八条街无敌手的小霸王。只是他呀,在心爱的人面前就露了窃!” 抱着孩子们,去外头应酬宾客。 沈延清也来了,一看就是春风满面。 “国公夫人,好久不见。” 沈延清过来打招呼。 苏璃笑道:“沈大人准备何时迎娶长公主啊?” “承蒙国公夫人挂念,我和长公主的婚期定在下月。届时请国公夫人一定要来。” 沈延清的嘴角压不住。 他和长公主年纪都不小了,互相表明心意后便坚定了此生就是彼此。原本都准备向先帝请求赐婚了,偏生遇上皇位更替,先帝驾崩。 如今终于要迎来好日子了。 闻言,苏璃忙恭贺道: “沈大人大喜大喜。届时我和国公大人一定到。” 她等不及得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裴珩。 哪知裴珩神秘一笑,凑在她耳边道: “方才我问沈大人了,他悄悄告诉我,长公主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再不快点成婚,肚子等不住了。” 哦! 苏璃嘴巴惊成了哦型。 谁说古人刻板封建的,这都奉子成婚了! 好样的!长公主! 幸福就要自己勇敢去追! “我说夫人啊,”裴珩凑在她身边趁机耳鬓厮磨,悄声道,“今日这么热闹,我都看着有点眼热了。要不,咱学着苏喆他们,也把婚事再办一办吧。” “说什么呢!” 苏璃嗔笑着回身一捶裴珩胸口。 “咱们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成亲?” 裴珩捏住她的手,有些委屈道: “夫人,你嫁我之时,我还躺在床上不能动,这骑马迎亲、洞房花烛是什么滋味,我都不知道呢……” 这话是越说越不正经了。 苏璃一阵耳热,推他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你说什么呢!不知羞!” 裴珩呵呵一笑,暧昧地看着娇妻, “那……晚上再说?” “滚!” 扫视一圈,见孙中怀一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喝酒。 裴珩把怀里的小思远交给苏璃。 “孙大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去那边热闹热闹?” 孙中怀笑道: “今日,我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两人相视一笑。 为了这对冤家,孙中怀夹在中间可没少受气受罪,今日终于看到苏喆和宋慈修成正果,他也是由衷地高兴。 只不过,看着场上成双成对,他心里还是有些酸楚。 仰头喝了一杯,他对裴珩道: “定国公,过几天我准备上一道折子,自请出京,代天子巡视四海,体会民生百态。” “……”裴珩一愣,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孙中怀和皇上之间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 若放在从前,大可视而不见,一笑而过。 可现在不行了。 皇上为了孙大人,连后宫都不去。太后和朝臣已经逼皇上很久了。 皇上能顶住压力拖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如此也好!只是,皇上未必肯放人!” 孙中怀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我一直都知道,定国公和夫人是理解我的。皇上不肯放手,可我却不能这么自私。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 “定国公,皇上他最听你的话。我走后,您多多宽宥他。还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说罢,一甩袖子,潇洒离去。 晚上,裴珩将孙中怀的事情和苏璃说了。 苏璃也是不禁唏嘘。 “当了皇上,有些责任就逃不掉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怎样?” …… 第385章 不告而别 秋日清晨。 薄雾。 孙中怀带着老赵头,乘着马车出了城。 皇宫里,皇上早朝回来,对着小邓子道: “孙大人今日怎么没来上朝?可是病了?还是昨日永安侯府喜宴喝多了,起不来身啊?” 小邓子面色一沉,小心翼翼地呈上一本折子。 “皇上,这是今早孙府派人送来的。” “他又搞什么?” 皇上呵呵一笑,打开折子。 里面的内容越看面色就越难看,到最后铁青了一张脸,将折子往桌上一扔,厉声喝道: “更衣!朕要出宫!” 小邓子哗啦一下跪倒在地拦住皇上,惶恐道: “皇上,不可啊!” “滚开!” 皇上一脚踹开小邓子, “连你也要拦朕?” 小邓子一把抱住皇上的腿,哭劝道: “皇上,孙大人去意已决。来人送信的时候说,清晨城门一开,孙大人便已经出城了。皇上,就算现在快马去追也追不上了。” “追不上朕也要追!朕要问问他,在他心里朕算什么?他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朕会怎样?” 说罢,抬起一脚将小邓子踹飞,自己朝着殿外走去。 “站住!” 殿外,太后一马当先。 一进大殿,太后便挥手让所有人全都退下,殿内只剩下了太后、皇上二人。 “皇上这是要上哪儿去?” 太后严厉质问。 李赣一别头,闷声道: “宫里太闷,朕出去走走。” “然后呢?” 太后冷冷地盯着李赣的眼睛,“然后你是要撇下哀家撇下祖宗基业跟着他走吗?” 李赣神思俱震,不可思议地看向太后。 太后心一狠, “皇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走了这条路,就要负责到底。你若是一走了之,满朝文武怎么办?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怎么办?” “母后,朕若是连心爱的人都留不住,要这龙椅又如何?” “你终于承认了。” “……”李赣看着太后,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疑惑地问道,“母后,是您做的?” 自从登基后,太后日日逼他立皇后,还选了那么多嫔妃塞在他后宫里。如今孙中怀不告而别,除了太后逼的,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没错!” 太后也不想否认,干脆承认下来。 “是哀家找了孙大人,亲口哀求他放过你的。皇上,你不能在执迷不悟了!” “放过朕?” 李赣眸子中全是悲痛。 “母后,中怀没有错,他也没有缠着朕。是朕一直缠着他!母后,我不能没有中怀……” “啪!” 李赣话音未落,太后已经甩开膀子在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怒道: “混账!你身为皇上,怎可说出这样混账糊涂的话!哀家还以为,经过这两年,你已经成长了不少,心中有天下,肩头也有了担当。可你居然……你太让哀家心痛了!” 李赣捂着火辣辣的脸,同样心如刀割。 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在皇位和中怀之中做出取舍?难道不能两者兼有么? 若是留下中怀的前提,是要他妥协,接纳后宫那些女子,他…… 委实做不到! “母后,您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上,母后不妨另选贤能吧。” 李赣心中的想法慢慢坚定。 太后闻言呆立原地。 他们母子终究还是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么? 只听李赣道: “母后,我想过了,稷儿天资聪颖,文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母后扶持稷儿上位吧。我不想当皇上了,我…… ” “住口!” 太后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和震惊。 她实在没想到,皇上居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母后,稷儿是大皇兄血脉。您也一向都喜爱他,您为何不答应?当初您就说过,大皇兄该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如今,就当是我把皇位还给了大皇兄,难道这样也不行么?” 这件事情,李赣已经在心中盘算很久了。 甚至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太后闻言,将过往的种种串联起来,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不安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真的从皇上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中还是震惊无比。 “你以为皇位更替是过家家吃饭吗?稍有不慎就会伤筋动骨,更何况,稷儿才十岁……” “一年!” 李赣斩钉截铁道。 “母后,您再给稷儿和我一年时间。这一年,我会好好栽培稷儿,帮他顺利完成过渡。一年后,还请母妃放我离开。” “你不后悔?” “绝不!” 太后颓然倒在了椅子上。 儿子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怎么拽都拽不回来了。 儿子性情洒脱,天生热爱自由。 这两年夺嫡,他失去了很多。脸上的笑容都不似从前灿烂了。 自从登基后,母子两个的关系也没有从前那般融洽,甚至搞得母子离心。 若坐上皇位的代价是这些,那也实在是太大了。 太后心思翻涌。 好在稷儿和李虢不同。 稷儿确实天生就是个干政治的料,小小年纪果敢、坚毅,独自一人便敢潜入大理国平定了大理叛乱,前途确实不可小觑。 见太后有所松动,李国渐渐也安静了下来。 “母后放心,稷儿一定会是个好皇上的。” “罢了罢了!你最好不要后悔!不过,此事只有我们母子知晓,暂时谁也不能透露,知道吗?” “好!” …… 郊外官道上。 孙中怀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旭日东升,他还不知道皇上和太后为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公子,咱们往哪里去?” 老赵头驾着车,扬声问道。 “往南!” 孙中怀应了一声。 工部奏报,裴大人正在南方主持三省水利工程修建,眼下正是南方汛期,他刚好去南边巡视一番。 “好嘞!” 老赵头一扬鞭,朝着南边驶去。 …… 十一月初八,是裴瑶出嫁的日子。 裴家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前一天进了临安城。 裴世宗和裴世昌两兄弟见了母亲,母子三人顿时哭得抱成了一团。 “娘啊,儿子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您老人家了啊!娘!是儿子不孝,这么久都没有在您老人家跟前尽孝啊!娘!” 裴世宗哭得起不来身。 第386章 天都塌了 老夫人也是悲喜交加。 她跟着三儿子一家在临安住着,衣食无忧,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可一想到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宁古塔吃苦受罪,虽说是罪有应得,但心里还是不得劲。 但她不是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她是非分明,明白大理,所以纵使心中无比想念,可这份思念从来都没有宣诸于口。 之前盛京来信,璃儿在信中说,珩哥儿在圣上面前求了情,让他们一家子都回到盛京。还说,在城郊安排了一处庄子给他们居住,老夫人一颗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世宗啊,经此一事你总要明白了,人活一世不能贪心不足蛇吞象,做好自己的本分,知足常乐才是道理。”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 裴世宗连连点头,“娘啊,儿子懂了明白了。儿子如今在庄子上安分守己,安安稳稳过日子,再也不生出非分之想,再也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请娘放心。” 裴世昌也跟着保证。 “好!好!那就好。” 老夫人欣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裴家如今有珩哥儿撑着门厅,还有你三弟稳扎稳打,就够了。他们兴旺发达了,总不会忘记亏待你们的。” “是!儿子记住了。” 小温氏和三叔母、顾氏,还有团哥儿炳哥儿都给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看着一家子齐齐整整的,心情大好。晚上饭都多吃了一碗。 裴瑶的院子里。 小温氏几个看着这满院子的嫁妆,眼睛都绿了。 她拉着裴瑶的手酸溜溜道: “瑶儿真是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都是大姑娘了。大伯母刚从北边回来,值钱的玩意儿都被人搜刮走了。好在大伯母同你大嫂嫂说了,让她多多的给你备些嫁妆,也算是大伯母的一片心意了。” “瑶儿,大伯母带来给你的添妆你可瞧见了?可还喜欢?” 裴瑶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笑地疏离又客气: “大伯母舟车劳顿,母亲已经备好院子,不如早点梳洗了休息。明日还有得忙呢!” 三叔母一向都不高兴同小温氏周旋,此刻见她这么不要脸拿苏璃的贺礼作自己的面子,心中更是鄙夷。 “大嫂,时候不早了,早些去休息吧。” 小温氏却是两耳不闻,带着二叔母在房里转悠了一圈,看见个宝贝玩意儿就上手摸,跟没见过市面似的。 “呀,这鎏金瓶这么精致,是南洋来的吧。从前只听说过却没见过,这也太好看了。” “还有这个水晶杯子,晶莹剔透,用它来喝酒实在是件高雅的事情。” “还有这个、这个!呀,三弟妹,你们三房可真是今非昔比了,都用上这么多好物件了!” 小温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她在宁古塔吃苦受罪,回盛京后又被苏璃关在乡下庄子里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三房的人却吃香的喝辣的,实在是不公平。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眼下她的心里嫉恨、愤懑达到了顶端。 可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上头还有个老祖宗压着。 小温氏真是恨得牙根都要压碎了,却偏生要挤出一丝笑来充面子。 三叔母和裴瑶被她搞得不胜其烦,又碍于面子不好拉下脸来,母女两个面面相觑。只盼着早点把这几个瘟神给送走。 六姑娘裴欣却是个火爆脾气。 她一看小温氏那嘴脸,一把甩开母亲和长姐的阻拦,笑道: “大伯母,您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居然连大嫂嫂都要听你的话,给我姐姐准备嫁妆!” 小温氏正聚精会神地看一座大笨钟,没留意到裴欣语气有异,笑道: “那是!我好歹是她婆母,我的话她能不听?” 裴欣冷斥一声。 “大伯母,你这样的话也就骗骗外人,这关起门来咱们在场的哪一个不知道你和大嫂嫂之间的恩怨啊!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你让大嫂嫂给姐姐准备嫁妆,这样的鬼话你敢说我们都不敢听呢!” “你!”小温氏被气到,抬手直指裴欣。 “你什么你!” 裴欣可不怕她,哗啦一下站起来, “大嫂嫂心疼姐姐,给姐姐准备了这么多嫁妆。你做大伯母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算表示送过了?传出去害臊不害臊啊!” “还有,这屋子里摆的全是我姐夫淘换来送给我姐姐的宝贝,大伯母做惯了粗活,手上可别没个轻重给碰坏了,到时候可赔不起!” 小温氏什么时候被晚辈这么瞧不起过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连连跺脚。 还是二叔母和顾氏一听这些宝贝都价值连城,打碎一件都赔不起,这才架着小温氏出去了。 “大嫂,算了算了。” 二叔母都替小温氏臊得慌。 小温氏叉腰骂道: “小贱蹄子,我是她大伯母,她都敢这么骂我!改天要她好看!” “大嫂,还是赶紧回去睡吧。你不累,我还累呢!” 小温氏在地上呸了一口, “什么东西!嫁了个瘸子了不起啊!” 这边裴欣狠狠甩上了门,冲着三叔母道: “娘,他们怎么就来了。真是晦气!” 裴瑶拍拍她的肩头,道: “好了,妹妹。大伯母他们虽然嘴脸丑陋,但大伯父还是好的。我看大伯父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咳嗽,才两年没见就好似老了几十岁。他还能活着见到祖母,已是不易。宽容些!” “姐姐,你就是心善。” “都少说两句吧,早点休息,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梳妆打扮了。” 三叔母看着女儿,实在有些不舍。 裴欣抱住姐姐,撒娇道: “今晚我要同阿姐睡。明晚阿姐就是别人的了!” 说得裴瑶面孔一红。 …… 裴府后院。 裴彦好不容易逮了个下人,七拐八拐地打听出了钱瑾儒的事情。可当他听到说钱瑾儒已经死了的时候,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呢?他将来还是钱家家主呢!不可能!不可能!” 裴府的下人看裴彦有些魔怔了,吓得连声告退,逃也似的跑了。 第387章 面目全非 裴彦哗啦一下坐在地上。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为什么和他理解中的完全不一样! 裴珩居然没死! 苏璃还嫁给了裴珩为妻! 柳絮被他亲手杀了! 永安侯府倒是和原来一样,也被抄家流放了,可流放的路上他却并没有遇到李赣,甚至李赣还同他形同陌路,仇恨比海深! 一切的一切全都面目全非! 眼下,他最后的指望——钱瑾儒也死了!!! 裴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几天。 只知道裴府热热闹闹,敲锣打鼓,裴瑶穿着一身红嫁衣上了花轿。 来接亲的新郎官还坐着轮椅。 所有人脸上笑靥如花,只有他的心在滴血。 一晃几日过去。 裴府办完喜事,一切归于平常。 裴世宗和裴世昌日日陪在老夫人面前尽孝,连小温氏也意识到此刻巴结好老夫人的重要性,收敛着性子小心翼翼讨好。 一大家子安安稳稳在临安住下,只字不提要回去的事情。 这可把裴欣给急坏了。 她拉着母亲道: “娘,他们怎么还不走了!看着样子,该不会是想赖在临安过年吧!?” 三叔母也很无奈。 忙完裴瑶的婚事,一转眼就已经十一月中旬。大哥二哥这一大家子远道而来,她也不能上赶着去催他们回去吧。 可日日看着小温氏在她眼前晃悠,她也实在心烦。 “回头,娘和你爹说说。” “爹?爹忙着修坝筑堤,阿姐的婚事一忙完他就没影了,娘您上哪儿找他说去!” “算了算了,难得见老祖宗这么开心。就让他们再待一段时间吧。” “哼,要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就要冲过去骂上他们几句了!” 裴欣恨得跺脚。 爹的俸禄本就不多,他们一家子勉强能吃饱。眼下来了这么一大家子,日日把裴府当自己家,吃这个喝那个跟几百年没吃饱过喝足过似的,谁家也没那么多钱米给他们造啊! 最近她正学着管家,看着娘天天看着账本发愁,她也跟着发愁啊! 可奈何老祖宗被他们哄得开心,五迷三道的,真是烦得透顶了。 …… 一晃又到年关。 苏璃盘点完家中账目,就翻看三叔母的来信。得知裴家众人死皮赖脸赖在临安不挪窝,也是哭笑不得,便直接将此事告诉了裴珩。 裴家人的事情,她不想过多掺和。 主要是她也知道,裴珩一定会妥善处理。 果然,裴珩知道此事后,可不惯着他们的臭毛病,当场提笔写信给裴世宗。 说庄子上秋收后没人打理,荒芜了一大片。若是父亲无心打理,他便将庄子收回来给别人耕种了。来年,他们没地方住、没饭吃,他也一概不管了。 苏璃看完信,只竖起大拇指给他点赞。 有些人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把别人给他们的善意当作理所当然。 不逼一逼,他们是不会紧张的。 年底,总是很忙碌的。 又赶上长公主成婚。 苏璃送上重重的厚礼,看着一对新人宛若璧人,不禁感叹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长公主怀孕已经四个多月,婚礼上一切都小心翼翼。沈延清更是对她如珍似宝,沈夫人就更不必说了。 她日夜盼着,终于等来了儿子大婚,结果新娘子还是大启尊贵无双的长公主,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又怕自己一个粗鄙的妇人,入不得长公主的眼,主动提出等他们婚后不同他们一起居住,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可不曾想,长公主立马送了一套三进的大宅子,就在长公主府旁边紧挨着,又亲自挑选了婢女家仆十数人送给沈夫人。 长公主说,尊重沈夫人的决定,可原来的住所太过简陋,换一处宽敞明亮的给她养老。 婆婆媳妇永远都是一个难解的世纪难题。再怎么互相妥协免不了都会有矛盾。更别提沈夫人和长公主阶级层级相差实在太多。 眼下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排。 沈夫人也觉得这样好,自己活得还自在。 难得的是,沈延清也赞同,对他来说,不过是左右多跑两趟,该尽的孝心一点儿都不会少。 婚礼那天,难得的九公主也来了。 自从景德帝死后,她便几乎算是隐居在了护国寺。 景德帝给她造成的伤害,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原谅。 “小九,你就不考虑回来住么?” 宋慈看着消瘦的九公主,心痛不已。 记忆中,那个骄阳似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九公主,已经荡然无存。 眼前的人,沉稳端庄,处变不惊,脱胎换骨。 “自从七哥登基后,济世堂当初收留的那些难民陆陆续续都返回了北境。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 “护国寺山上开辟了许多良田,也不能荒废了。我收纳了城中乞丐、流民,让他们去种地耕田,还有一些孤儿就让他们留在学堂。” “我虽能力有限,但至少也能为七哥做点事情。” 九公主浅口吃着东西,一边淡淡地说着。 宋慈只心疼不已。 九公主花样的年华,本该青春灿烂,如今却心如死灰,叫人扼腕。 婚礼结束,九公主同长公主说道: “皇长姐,我看喜宴上很多菜肴都没怎么吃,不如都让我带走吧。” 长公主错愕。 九公主忙解释道:“这些佳肴美酒,济世堂的人这辈子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反正都没人吃了,我带回去给他们也尝个新鲜。” 当天晚上,九公主让人装了满满十桶,长公主府派了马车送上了山。 苏璃和裴珩感叹,“九公主可真是大变样了。” 裴珩搂着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别人或许觉得九公主这样是在自苦,可九公主自己甘之如饴。能以己之力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应该比从前快乐。” “是啊。”苏璃拢了拢大氅,缩进裴珩怀里。 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位置。 而她也早已在最合适自己的位置上了。 …… 爆竹声中岁岁除。 转眼间,一年又过去了。 热腾腾的饺子,一家子聚在一起守岁,看着孩子们一日日长大,苏璃双掌合十默默祈祷,希望接下来的一年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小乐哥儿吵着他爹要骑大马,裴珩堂堂国公爷正趴在地上当马爬; 喜姐儿在苦恼谢家哥哥和李寿都邀请她去玩,她应该应了谁。顺便苦恼,今年过年没有哥哥在身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一家子其乐融融。 但其实思念欢哥儿的又何止喜姐儿一个? 裴珩装作不知,苏璃也只是将对欢哥儿的思念默默压在心底。 不知道她们的欢哥儿还能不能回来? …… 第388章 冬去春来 冬去春来。 冰雪融化。 在裴府好吃好喝赖着的一大家子,在裴世宗的催促下终于准备动身北上。 过了几年苦日子的小温氏,好不容易在三弟家里又重新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眼下要她舍弃了这一切回到盛京乡下庄子上,简直比要了她的性命还要难过。 “我不走!” 她抱着房间里的锦被死活不撒手。 “庄子上什么都没有,回去还要下地干活,我堂堂侯府夫人怎么命怎么苦?我为什么要去做牛做马,做那些下人的活!我不走!要走你们走!” 裴世宗抽了一口旱烟,看着自家婆娘那不争气的样子,恨不得上前打死她。 他上前踹了小温氏一脚,怒道: “满嘴里喷什么大粪!还嫌不够丢人,起来!走!” 眼看就要开春了,庄子上那么多农田都要开始耕种,回去晚了没赶上播种的时间,这一年就要饿肚子了。 珩哥儿说了,再不回去庄子就给别人了。 他对儿子还是了解的,是个说一不二的。尤其是经历了这些事情后,珩哥儿绝对不会再惯着他们了。 “收回去就收回去!老娘还不愿意干呢!” 小温氏骂道,想起裴世宗踢自己的那一脚又有些来气, “你翅膀硬了是吧,想着有人给你撑腰了,居然赶打老娘!” 裴世宗如今对小温氏已经彻底失去了感情。他冷冷地看了小温氏一眼,提着自己的包袱就走。 大门口,三叔母和裴欣已经在等着了。 这几尊大神,在家里白吃白喝赖了几个月,终于要送走了。 “娘,回去了还能每天都吃肉么?我每顿都要一只大鸡腿!” 炳哥儿缠着顾氏不肯上车。 明明已经是11岁的大孩子了,可看着痴痴傻傻的像头猪,做什么都离不开娘。 团哥儿就不同了。 他听到炳哥儿这样说,脸微微红了一下,冲着三叔母和裴欣行礼道: “打搅三祖母这么久,多谢了。” 这段时间,一家子在三祖母家里混吃混喝他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有多窘迫。眼下也只有这一句话聊表心意了。 三叔母慈爱的摸摸团哥儿的头,这孩子从小秉性纯良,和二叔子一家站在一起总感觉格格不入,像是基因突变了似的。 她是真心疼爱团哥儿,心疼他小小年纪跟着这不靠谱的一大家子受苦受难。 “团哥儿,你是个好孩子,回去了好好念书,千万别气馁也别被旁人带歪了心思。只要你自己争气上进,将来总能熬出头的。” 她也只能提点到这里了,能悟多少就看团哥儿的造化了。 团哥儿并没有让她失望,抿着小嘴郑重点头道: “三祖母教诲的是。从前的事情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想岔了,我一定以此为鉴,必不会重蹈覆辙。三祖母放心,我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读书练字,一刻都不会懈怠的。” 只要努力,他的命运总有一天会改变的。 三叔母点点头。 这闹哄哄的一家子,也就团哥儿脑子还算清醒了。 终于送他们上路了,裴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回身往回走,裴欣道: “娘,我看见你给爹准备行囊,爹是要出远门嘛?” “嗯,你爹打算趁着雨季来之前,去四处巡防一下水务。” “娘,这回让我也跟着爹一起去呗!也好去涨涨见识!” “胡闹!那堤坝上有什么好看。再说了风吹日晒的,又全是男人,你一个女儿家不害臊啊。” 三叔从来了临安就没歇着,一直研究南方各处河流、湖泊。 新帝登基后,他上了一份关于南方水利修筑总览的治理方略后,便更加的忙碌了。 除了过年回来了几天,其余时间不是泡在衙门里,就是在去各地巡防水务、督建堤坝的路上,一年到头也没歇息几日。 “那有什么的,阿姐如今不也日日抛头露面跟着她婆母钱夫人打理生意?那生意场上的男人还少了?” 裴欣性子爽利,大大咧咧的跟个男孩子似的,她缠着三叔母道: “还有??大嫂嫂,一个人管理偌大的定国公府,还要打理全国各地那么多的生意,也没见大哥哥拘着她?娘,时代不同了,女人也能顶起一片天了。” “再说,不还有我爹呢嘛?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总行了吧!” “你呀!牙尖嘴利,说不过你!去可以,就一样,到了地方得听你爹的!” “知道了!” 裴欣可不想只做个闺阁小姐,她想像男子一样行走天下,若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 再说裴家人,一路上磨磨唧唧的,一天走十几里就要歇息,把定国公府那群护卫给折腾的一个个背地里翻白眼。 可他们接受了定国公的命令,一路上要严密看管他们,尤其是裴彦,要重点盯梢。 这日走了没几里地,小温氏、炳哥儿又闹着说坐马车腰酸背疼,要休息。无奈,大家伙只好又开始安营扎寨。 裴彦一直仰头看着天。 这该死的老天,怎么就是不下雨呢? 算着日子,雨季也快到了啊! 那一世,南方三??州洪涝成灾。多地堤坝年久失修,被老鼠和白蚁啃噬的祛暗疮百孔,洪水一冲全都决堤了。 刚种下的禾苗全都被淹死,南方成了一片泽国。百姓们无家可归,又错过了播种的季节颗粒无收,各地盗匪四起。 迫于生计,很多良民都落草为寇,南方匪患成灾,成了启朝多年的心病。后来新帝上位,康王叛逃。康王一边拉拢旧部,一边笼络了那些盗匪,在南边顺利称帝。 李赣为了这件事情,头疼了很多年。 他作为李赣的亲信,两边周旋,倒是落了不少好处。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站在李赣这一边,他要代替康王,搅乱南边,成为南边的王! “儿啊!最近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么?” 小温氏小心翼翼凑过来。 裴世宗是靠不住了,儿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了。小温氏想过了,还得好好修补一下母子的感情,老了才能有个依靠。 裴彦看着天边落霞漫天,扭头看了一眼小温氏。 “娘,我说我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你信么?” 第389章 裴彦逃跑 “信!” 小温氏不假思索。 儿子一直都是她的骄傲,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在她眼里,儿子长得好看,又有才,还胸有韬略,只是一直被裴珩压着,这才没显出他的才能来。 “儿啊,你一直都是最棒的。娘信你将来的成就一定比裴珩那个杀千刀的高,到时候娘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跟着你享福了。” 裴彦心下恻恻。 小温氏对他的好确实没话说。况且,接下来他想要做的事情,也需要有人帮他。 “娘,我想走。” “走?走去哪儿?” 小温氏一惊,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挨着裴彦坐下,又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见定国府的那些亲兵一个个都在生火造饭,没注意到他们娘俩这才放心。 “我也不知道。但我不能回盛京庄子上去。回去只能在那里一辈子等死,我不甘心。” “那你有什么计划嘛?这么多人看着,你走得掉么?” 小温氏朝营地周围一圈亲笔努努嘴。 “娘,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我?”小温氏一愣,“让我好好想想,想想。” 儿子将来出息了,她也沾光享福。 只是眼下,她不敢得罪裴珩。 不过,她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凭什么好事都是裴珩一家子的,自己就只能看着他的眼色被赏一口饭吃。 几乎没用了多久,她就决定了。 “娘帮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天有灵,当天晚上后半夜就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来,不到半个时辰,雨势就转大,噼里啪啦砸在帐篷上。 裴彦一个翻身骨碌爬起来。 下雨了! 雨季真的开始了! 看来,老天还没有彻底抛弃他! 营地里积水,定国公府的亲兵们都爬起来开始清理。一时间,营地里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儿啊!快!趁着现在赶紧走!” 小温氏睡在马车上,听到动静赶紧收拾了一下包袱和干粮,跑过来塞进裴彦的怀里。 “娘,你在庄子上等着。我出人头地的一天一定会来接你享福的。” 裴彦摸了一把砸在脸上的大雨。 雨水冰凉,可他的内心火热。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燃的时刻了。 瞧了一眼正手忙脚乱挪营地的众人,他身子一矮遁入了雨幕。 林子里,几个黑衣人看到这一幕。 “去营地另一边制造一些混乱吸引注意!小主子吩咐过的,裴彦要是想走,得助他一臂之力!你们两个,远远跟着裴彦,别让他发现。” “是!” 几条黑影立马朝着和裴彦相反的放心奔去。在营地的另一边制造了一些混乱,成功吸引了护卫们的注意。 等护卫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好不容易收拾好营地,点卯的时候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糟了!裴彦不见了!” 定国公的护卫们顿时慌了。 这时候想起方才在营地那边的动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竟是调虎离山。 当下四散开去寻找。 可周围都找遍了,一直找到天亮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昨夜这场大风大雨把一切痕迹都冲得干干净净了。 “别找了!” 裴世宗冷着脸,翻看了一下马车上的行李。少了几件衣裳,干粮也少了很多。逆子定是趁乱逃走了。 他就知道,逆子心气大,是不可能跟着他粗茶淡饭过一辈子的。 他盯着小温氏狠狠道: “说,是不是你帮他的!我昨天傍晚就看到你们两挤在一起嘀咕。” 小温氏心虚,假惺惺的抹着眼泪道: “你又发什么疯!我怎么可能帮他逃走?外头吃不饱穿不暖的,他逃出去能有什么好处?” 定国公的护卫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裴彦居然有帮手,昨夜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被他们里应外合把人给救出升天去了。 可他们又奇怪,怎么就跑了裴彦一个呢?其他人怎么不跑? 同时又皮紧,心中一顿害怕。 定国公军纪严明,夫人治家又严,他们这一趟坏了事情,回去只怕逃不过一顿责罚了。 为首一人脑子还算清楚,立刻下令道: “分出一小队人来,散开了继续去找。另派一人快马加鞭回京报信。其余人,整装出发!接下来的行程,一刻都不得耽搁!” 就是看在定国公的面子上对他们太好了,这才就酿下大错了。 接下来,可不能再惯着他们了。 ……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定国公府。 裴珩看完,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夫君,真是没想到,裴彦居然会逃走?”苏璃在一旁看了消息喃喃道。 “他从小就野心勃勃,原以为流放宁古塔能让他长些教训,可没想到他还是贼心不死。” 裴珩撺拳,他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裴彦若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他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夫君,有一件事情我没想明白。” 苏璃看着消息心中有疑惑。 “什么事情?” “你看,信中说,竟有人在暗中策应。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会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裴珩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没有想明白。 靖王、裴彦、康王、澹台亭,这些人的的势力他们早就已经剿灭干净,这会儿又会是谁冒出来在暗中帮裴彦呢? 他和苏璃打死都想不到李稷的头上。 “算了,夫君。眼下天下大定,就算裴彦跑出去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派人继续找着,能找到就找回来,找不到就算了…… ”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实在不必花很多心思在他身上。 他们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呢! “对了,三叔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苏璃算着时间,差不多南方的雨季也该来了。 原着中这一年水患可是死了不少人的。 所以当初三叔上了折子,自请去南方督办水利工程的时候,她就举双手赞成。 只是三叔后来被永安侯府的事情牵连,官职降了,权力也降了,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也只能窝在临安管一条江。 好在后来新帝登基,认真研读了三叔上的治水方略,不拘一格降人才,提拔了三叔督管三省水利。 去年一年,三叔卯足了劲头,一个人恨不得掰开两半用。纵使如此,南方的水利修建还只是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苏璃担心由于干预得太晚,南方百姓又要吃苦。 第390章 偷木材的贼 裴珩捏着苏璃的手,宽慰道: “放心吧,自从我和皇上提了这事,皇上就让户部和工部重点抓这件事情。眼下,虽说很多地方都还没有彻底完工,但也已经赶在雨季之前做了应急预防措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自古洪涝灾害就是一大难题。 新帝登基也才一年多,要想彻底解决南方水患问题,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是看不到显着的成果的。只能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做好提前预防等工作。 苏璃也懂这个道理。 从古至今,治水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还不是治了又犯,犯了又治?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一年时间能做到这样,已是不凡! “我已经通知南边的商铺,提前囤粮囤物资,但凡有个什么变动,也好应急。” “嗯!户部去年年底就已经预留出了赈灾粮食,提前做好了应急准备。” “我还是另外给钱夫人写一封信,让她提前有个心里准备,若是真有什么洪灾,到时候还得她在南边积极响应,组织富商捐钱捐粮。” 夫妻两个分头行动。 宫里的李稷也得了消息。 他很高兴,裴彦真的往他准备的这条路上一步一步走去。只要他敢造反,他就能师出有名,一举将他擒获,让他万劫不复。 …… 南边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雨下下停停,眼前的这场大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 河水暴涨。 堤坝上,三叔裴世杰穿着蓑衣斗篷正在紧张地发号施令。 此处堤坝处于河流最要紧的关节之处。 去年,他巡防至此,发现早年的堤坝已经成了老鼠窝蚂蚁洞,根本承受不住洪水的凶猛攻击。一旦受损,河道下方方圆百里都将成为一片泽国。 好在去年紧急加筑了一些应急措施,汛期也不猛烈,有惊无险地渡过了。 事后,他便马不停蹄重新修建。 紧赶慢赶到现在,工程眼看就要完工,可雨季已经等不及地要来了。 “可一定要撑住啊!” 裴世杰瞧着外头风大雨大,暗暗祈祷。 “爹!” 裴欣的声音在外响起,她一身干练的男装掀开草棚的帘子走了进来。 “欣儿!你怎么来了?回去,快回去!” 裴欣脚跟还没站稳,裴世杰便开始往外赶人!他忙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照顾女儿? “爹,你不用赶我走。我来是经过娘的同意的。爹在坝上没日没夜,我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也算是给治水添一份自己的力。” “你!” 裴世杰还要在斥责女儿几句,就听外面兵卒报告: “大人,偷木材的人抓到了。” “走!去看看!” 裴世杰顾不上骂女儿,坝上的事情忙得他头脚倒悬。 外头一片泥泞。 大雨还在倾盆,可修筑堤坝的活一刻都不敢停下。无数劳工泡在泥水里,赶在大水之前要完成堤坝的合拢。 几个兵压着几个缩头缩脑的汉子跪在地上。 “大人,就是这几个,平日里上工就偷懒,做事情还偷工减料。昨夜趁着大雨,属下等人发现他们正偷摸着往外运木料,便一举擒获。请大人发落!” 兵卒道。 话音刚落,周围的农工义愤填膺。 为了大坝早日完工,他们没日没夜的干活。这几个倒好,不好好干活不说,还偷坝上的木料出去卖钱? 简直可恨! “杀了他们!” 跟在裴世杰身后的裴欣突然出声。 裴世杰不满地瞪了一眼女儿。 哪有未出阁的女孩子喊打喊杀的! 可裴欣话音刚落,周围的民工也跟着喊: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蛀虫!” “老鼠!” 顿时,坝上群情激愤。 裴世杰抬手压了压,等民工们声音小了一点后大声道: “乡亲们,稍安勿躁!他们偷木材出去贩卖确实可恨!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不能滥用私刑。把他们押解到衙门,官府自会按照律法处置的。” 民工们对这位事事亲力亲为,没有丝毫官架子,吃喝都跟他们在一起的裴大人很是信服。眼下听他这样说,也都收了愤怒, “我们相信裴大人。裴大人带着我们修坝治水,补了多少窟窿眼,这些可都在造福一方啊!裴大人是好官,我们信你。” 裴世杰拱手对着百姓们行了礼,隔着层层雨幕道: “诸位乡亲父老,看眼着大雨就要来了,咱们再加把劲,赶在大水之前把堤坝合围,这才是正经要紧的大事!” “好,听大人的!走,干活去!”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扛起锄头跳下泥潭继续干活。 “今日天色已晚,把他们捆起来,明日一早送去府衙。”裴世杰道。 “是!” 兵卒们押着那几个混混走了。 他们没看到,其中一个独眼的混混眼中透露出歹毒和怨恨来。 到了夜里。 关押混混的屋子后面,被人挖开了一个破洞,一个民工打扮的瘦子钻了进来,不声不响地解开几个混混的绳子。 几人从后屋的破洞钻出去,趁着夜色逃进了山林。 一进林子,瘦子就喊道: “大哥,委屈你了。” 被叫大哥独眼龙一脸横肉,身材相当魁梧,他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裴世杰这个老东西,自从上任后就断了我们的财路。往年这修坝筑堤的活哪个不是咱们兄弟干的?修了破破了再修,这里面就是源源不断的油水!” “现在倒好,连根木材都盯得那么牢!咱们那么多兄弟,一个个都喝西北风去啊!” 旁边一人道: “大哥,兄弟们都受了一年的鸟气了。这口气再也憋不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姓裴的,把本该属于我们的全都抢回来!” “好!寻个机会杀了他!” 独眼龙恶狠狠道。 “杀了他又能怎样?” 突然黑漆漆的林子里钻出一人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倒是一张脸生得白嫩,一点儿都不像穷苦人家出身,倒像个白面书生、文弱秀才。 “你是谁?” 众人大骇,纷纷戒备。 第391章 占山为王 眼前的人正是逃出来的裴彦。 他往江河湖泊走,一直游来荡去摸了一个多月,随身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就摸到了堤坝上干些活换一口饭吃。 今日见了这几位,其中一个独眼龙他印象十分深刻。在他那一世,这个独眼龙趁乱而起,占领了南边很大一块地方占山为王,实力不可小觑。 后来,康王南逃,用重金和女人收买了独眼龙,自此成了康王手下一员悍将,人称毒龙将军周奎。 裴彦也曾听说过他的名号。 所以,白天混在人群中见到此人,便偷偷留意。此刻趁着天黑跟了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是谁? 裴彦看着周奎,慢幽幽道。 “他娘的,我自己是谁还不知道吗?你个酸书生脑子坏了吧。” 周奎瞧不上他,言语中全是鄙夷。 裴彦道: “若我说,你将来是雄霸一方的枭雄呢?” “雄霸一方?枭雄?” 周奎本就是一方地痞恶霸,早些年带着不少弟兄在江河两岸讨生活,凡是有修筑堤坝这样有油水的差事都是他承包的。 可自从裴世杰来了以后,他的人做事懒散、偷工减料,被裴世杰逐一替换了。 眼下他带着一帮兄弟正愁前路呢!听裴彦这么一说,心思就动了。竖起耳朵且听裴彦怎么说。 裴彦指着林外瓢泼大雨,老神在在道: “不久之后,南方就会有一场大水灾,届时将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周大哥何不顺应天命,揭竿而起!” “你要老子造反?” “怎么能叫造反呢?这叫天命所归!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古以来,哪一个开国的皇帝不是靠着拼杀得来的天下?凭什么周大哥你就不行?” 裴彦话音刚落,周奎身边的一个汉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裴彦嘲弄道: “大哥,我看这小子是脑子被水泡傻了吧,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还皇帝?哈哈哈哈,他是在做梦吧!” 周奎身边的那些小喽啰们也跟着哄堂大笑。 唯独周奎没笑。 他看了胸有成竹的裴彦一眼,反手一巴掌甩在了嘲笑他的那个汉子脸上,劈头盖脸骂道: “笑!笑!笑你个老母!” “怎么?老子是当不得枭雄还是当不得皇帝!他娘嘞,这位小兄弟说得一点儿毛病没有。老子就觉得老子天生就有王侯将相的命!老子娘生老子的时候还梦见龙哩!” 当年梦见龙什么的这些都是周奎临时起意瞎编的。 可自古哪个皇帝造反之前不编一套这样神神叨叨的传说?他被裴彦的那一通话早就说得心花怒放,思绪万千,这会儿便已经有心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裴彦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成功说动周奎了。而且这个周奎显然脑子也反应很快,知道立马就给自己制造舆论基础了。 周奎身边的小娄娄们还在纳闷,裴彦已经心领神会的一笑,朝着周奎躬身: “看来,周大哥便是那天命所归!” 和周奎身边那些木讷呆蠢,只知道打架使蛮力的小娄娄相比,裴彦简直是降维打击。周奎一听这顿吹捧,高兴的眉飞色舞,搂着裴彦道: “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裴彦。” “姓裴?那河道督官裴世杰是你什么人?”周奎心生疑云。 “我虽姓裴,但和他却没半点关系。不然,怎么可能在堤坝干苦力?” “哈哈哈哈哈,是我多心。裴兄弟,你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召集兄弟们,占山为王!” …… 皇宫里,李赣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来,望着瓢泼大雨有些发呆。 小邓子指挥着一群小太监,抬着又一批新上的奏折放在了一边。 李赣累得只想躺下。 中怀走后,很多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每天都是批不完的折子,怎么中怀在的时候就没那么多破事?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送到秦王那里。” 他指了指自己批过的一堆折子,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子,那里是李稷的位置。 为了能早日摆脱这一切,他已经在竭力培养李稷。 上朝的时候带着李稷一起听,御书房和内阁大臣议事的时候,也带着他。有时候甚至听听他的意见。最近,一些奏折也都往他宫里送。 太后自从那日和他敞开心扉谈过后,也对这件事情保持中立的态度。 能不能成,就看李稷自己的能耐了。 不过,李稷也没让他们失望,最近几件交到他手上的事情办得都不错。几个大臣也都交口称赞。 突然,门外几个大臣手中拿着奏报急匆匆进来。 “皇上,南方急报!岷江多处堤坝决口,洪水泛滥冲毁两岸良田无数。截止目前,受灾百姓已数以万计!眼下南方大雨倾盆,灾情还在继续。” “什么?” 李赣大惊失色,从龙椅上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裴世杰呢?他督办堤坝建造已经一年多了,前几天还跟朕汇报说堤坝已经赶在雨季之前顺利合拢。怎么?怎么就全塌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 有大臣愤然出列,怒道: “皇上,臣要参裴世杰一本,他历时一年多,劳民伤财,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却修建了这样的豆腐渣工程!欺上瞒下,简直可恨之极!朝廷投入了那么多的银子,只怕多半都已经落进了他的口袋!” “皇上,臣恳请皇上立即下旨捉拿!还两岸百姓一个交代!” “刘大人此刻就下定论,实在言之过早!裴世杰裴大人鞠躬尽瘁,这一年多几乎日夜都在堤坝上,凡事亲力亲为,一刻都不敢懈怠!况且,他之前在工部为官,为人清正,做事更是一丝不苟,工部上下全都有目共睹!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 工部尚书为裴世杰求情。 “周大人!你是裴世杰的顶头上司,你当然冲着他说话。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抵赖!哼,要我说,搞不好你和裴世杰是一丘之貉,修堤筑坝那么多银子,全被你们一起私吞了!” “你放屁!你污蔑!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你们肯定早有准备!皇上,还请立刻捉拿工部一干人等,严厉彻查此事!” 第392章 父子争吵 两拨人在御前闹哄哄的吵了起来。 李赣皱眉,一拍桌子道: “好了,都少说几句。秦王,此事你怎么看?” 一旁,李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他那一世,南方灾情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爆发的。 “皇上,当务之急是快速组织救灾赈灾,而不是在这类逞口舌之争。朝廷越晚一刻动作,江南的百姓就多受一天的罪!” 话音刚落,争吵不休的两房倒确实都安静了下来。 主要还是秦王说得在理。 他们吵闹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出声。 没道理阻挠救灾赈灾的事情。 “至于裴世杰裴大人是否有罪,一查便知。两件事情同时进行,互不耽误!” 李稷说完,李赣点点头。 “好,就按秦王说的办。” 南方每年或大或小都会有洪水灾害,朝廷本就提前规划好了救灾物资,眼下要救灾赈灾,各部的反应也都很迅速。 不消数日,赈灾物资从各地调配发往灾区。 和秦王有同样困惑的还有苏璃。 “三叔办事一向严谨,堤坝上的事情也盯得很牢,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心中存了疑惑,便同裴珩提了出来。 原本以为终于一切都平平安安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实在没想到又凭空生出这样的枝节来。 “眼下皇上顶着压力没有捉拿三叔,只是让他协助一起赈灾,将功补过。可……” 裴珩顿了顿, “可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的。” “阿璃,我想亲自去一趟。” 皇上看在他裴珩的面子上,也是对三叔平日里为人的信任,暂时没有将三叔治罪。但他却不能坐在这里等,他得搞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亲自去一趟也好。” 苏璃道, “三叔母和祖母她们一家子妇孺,眼下还不知道如何忐忑不安呢。你去了除了能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她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父亲,母亲。” 门外,李稷突然走了进来,他朝着二人行礼道, “父亲,我同你一起去。” 见是李稷,苏璃站起身来点头示意。 自从李稷离开家后,她感觉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以至于此刻见面,苏璃甚至在心里想要不要行君臣之礼? 若是欢哥儿在,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尴尬。 可李稷总给她一股淡漠和疏远,让她甚至不敢提起从前的母子情意。 眼下同处一室,便有些尴尬起来。 “你们聊,我去收拾收拾南下的行李。” 说完便走了出来。 等她收拾好行李,来书房准备叫他们父子两用饭的时候,才走到廊下就听里头裴珩陡然拔高声音怒吼一声: “什么?你、你简直胡闹!” 面对裴珩的愤怒,李稷也不甘示弱。 “父亲,我就是要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他若一直被父亲关在庄子上,这辈子我都没有理由和机会杀了他,为我、喜姐儿还有谢安报仇雪恨。” “欢哥儿,你在说什么!我囚禁他一生,何尝不是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你想过没哟,你放他走,他那样野心勃勃的人一旦重获了自由,将带来多少祸患!” “我不怕他捣乱!我就是要他捣乱,这样我就有理由惩罚他。父亲,你没见过喜姐儿被他捆住丢上流晶河的花船,你没见过谢安被他叫人打得面目全非丢入水里喂鱼!你更没见过我被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李稷声音凄厉高亢,似要将满腔的仇恨都吼出来。 他经历过的一切,父亲都没有经历过。 他甚至早早的就将自己给饿死了,然后将一切重担都扔给了他! 父亲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对他来说,他经历过的那一世才是真真切切的一世,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有机会亲手为自己、为妹妹、为好兄弟报仇雪恨的。 “欢哥儿,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天下的百姓怎么办?你三叔爷怎么办?眼下江南生灵涂炭,很有可能就是裴彦那个畜生搞出来的!而这个畜生就是你亲手将他从牢里放出去的!” 裴珩怒吼。 李稷冷笑一声,“那又如何?父亲,若真的证明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不是正好捉拿他归案,让他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嘛?” “那你呢?!” 裴珩一把按住李稷的略显稚嫩的肩头, “欢哥儿,他若是罪魁祸首,那你就是帮凶!” 裴珩的话震耳欲聋,吼得整个书房都在震动。吓得跟在苏璃身后的颂桃不禁浑身都抖了一下。就连苏璃也有些胆战心惊。 嫁给裴珩这么久,裴珩在她面前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她倒也听贺兰岳他们几个说过裴珩在战场上杀人如切菜,眼睛都不眨一下子。 可裴珩在家里却把自己的人设一直经营得很好。 他从来不把血腥、恐怖、愤怒、杀意这种负面的东西带回家来。 眼下听他这般吼,苏璃知道他定是气极了。 “好了好了,父子两个大吼大叫什么呢!” 苏璃瞧准时机砰的一声推开门,换上一张轻松的笑脸,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吵吵,别回头把乐哥儿给吓坏了。” 听她说到裴乐,难得两父子全都齐刷刷的闭了嘴。 “是不是裴彦做的,这不是还不确定么?刚好你们这次南下把事情调查清楚,若真是他做的,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在所不惜!” 李稷听了苏璃的话,心里好受了一些。 起身道: “母亲,我回去收拾收拾,明日跟父亲一起走。” “好,去吧。” 目送李稷出门,苏璃扭头就对裴珩道: “孩子受了那么多苦,偏激一些也正常。你设身处地地为他想想,也就能明白他了。” 苏璃是看过原书的,知道裴彦那个狗东西做了多少恶事,所以不管李稷用什么手段对付裴彦她都举双手赞成。 因为,那都是裴彦该的。 裴珩长叹一声,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阿璃,我不希望他一直活在仇恨里。原本,我画地为牢把裴彦关在庄子上一辈子,也是对他的惩罚了。那样一来,或许眼下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江南的百姓们也不用遭受这一场无妄之灾,三叔耗费了这么久的心血也不会功亏一篑。” 苏璃拍拍裴珩以示安慰。 “可那样……真的不够!” 好在她只是一个穿书的,不是原主重生。若她是原主重生,只怕手段会比李稷更加阴狠毒辣。 正因为她只是穿书,并没有对原主的痛感同身受,所以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生活,也能在欢哥儿小时候就开始教育他,这个世界除了仇恨还有很多美好。 苏璃虽然理解李稷。 但也无比想念欢哥儿。 第393章 打死狗官 昔日里一片繁忙景象的大坝,此刻只剩下波涛汹涌的一片泽国。 连日暴雨引发了山洪,一个夜里,山洪冲垮了刚刚合拢的堤坝,决堤千里,洪水如猛兽过境,席卷了下游上百里。 周边的良田、房屋被冲垮,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 多日过去,暂时平息的洪水中,到处都飘着死猪、死人、房屋、树木,一眼望去惨不忍睹,宛如地狱。 “咳咳咳。” 水边一座临时搭建的破茅屋里,裴世杰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板上。 大坝冲垮那日,他从睡梦中惊醒,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一切晚矣。过去一年多所有的努力、汗水和辛酸,全都被滚滚洪流冲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浑浊咆哮的山洪,他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岸边。 “爹。您张嘴,好歹喝一口药。” 裴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跪在木板前,舀了一勺来喂。 可裴世杰紧闭双唇,死死不张嘴。 裴欣潸然泪下。 “爹,堤坝毁了咱可以再建。您身子要是垮了,您让我和娘、阿姐,还有祖母该怎么办啊?” 裴世杰紧闭的双眼抖动了一下,眼角略微有些湿润。 他张了张嘴,沙哑到恐怖的声音响起。 “欣儿,是爹无能,是爹自大。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能战胜洪流,能给两岸百姓带来幸福。” “可你瞧瞧,爹都干了些什么呀?” “堤坝毁了,这一年多投入的无数人力物力全都付诸东流。这些不算,眼前那么多百姓死于非命,都是爹之过!爹有罪啊!” 往年,洪水期间,两岸的百姓都会暂时的避开。可自他治水后,两岸百姓全都信赖他,相信他能把这水给治好了!是以,今年全都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 许多人家被洪水冲走的时候,甚至还在睡梦中。 裴世杰呜呜痛哭。 “爹对不起乡亲父老!爹对不起朝廷的信任!欣儿,爹活着还干什么啊!” “爹!” 裴欣也跟着痛哭出声。 这些天,事情的前前后后她都看在眼里。堤坝毁了爹固然是首责,可爹也不是故意的啊。 爹吃喝拉撒睡全在堤坝上,这是他这一年多全部的心血啊! “爹,我求求你了,喝一口就喝一口。娘和祖母都还等着你回家呢。” “砰!” 裴世杰奋力抬手,把裴欣手中的汤药给打翻了。紧闭双眼,他往里一别头。 “告诉你娘,她还年轻,等爹死后可以改嫁。告诉你祖母,爹不孝,来世再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 就让他去死! 让他给两岸无数的百姓去赔罪! 裴世杰铁了心要死。 裴欣跪在床前呜呜痛哭。 这时,就听棚屋外有人吵嚷。 “就是这里!狗官就住在这里面!” 随着这一声怒吼,他们住的简易棚屋外很快就围满了人。 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身上脸上全是泥巴,手中拄着木枝当拐杖,怒气冲冲的将这里围了起来。 “狗官骗我们,说堤坝牢固,就算用上五十年都没有问题。可结果呢?大家伙都看到了,大坝合围才一天,山洪就把堤坝给冲毁了!这样的豆腐渣工程,狗官就是在骗我们!” “对!我们还以为他和其他狗官不一样,没想到全都是一丘之貉。修建堤坝这么大的工程,朝廷拨款无数,定是被狗官私吞了!” “把狗官揪出来!打死他!给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打死他!” “打死他!” “打死他!” …… 一瞬间,外头群情激愤,所有人都振臂高呼恨不得将裴世杰揪出来当场打死。 一些书吏和河道兵看着来势汹汹的民众,也是吓得两股战战,躲在一边不敢出声。 突然棚屋的破帘子一掀,裴欣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冲着百姓们怒吼道: “放你们娘的狗屁!我爹是好官!他从来没有贪赃枉法过一文钱。” “为了修建堤坝,他连过年都没回家。大坝的事情,他比自己家里的事情还上心。吃喝拉撒睡全在坝上,你们都瞎了眼睛看不见嘛?” 很快人群中就有人回怼道: “是啊,他日夜泡在坝上,就是怕银子飞了落不到他口袋里吧!” “放屁!” 裴欣骂道, “你见过哪个狗官放着锦衣玉食不要,来坝上吃苦受罪的!” “我爹穿的衣服,比你们还破。吃的东西也都是坝上的大锅饭!我们家冬天还燃不起炭火!吃的还是最下等的糙米,穿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棉布,你说我们贪赃枉法,良心被狗吃了!” “你是他女儿,你自然向着他说话!你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听说,狗官还是定国公的三叔,狗官的女儿嫁给了临安城首富的儿子!这堤坝上用到的物料都是钱家提供的,你们就是官商勾结,搞不好狗官贪污的银子全都运去了定国公府呢?你们就是一丘之貉!” 裴欣听了此话,眉头一皱,往前一步怒道: “这话是哪个说的?站出来咱们好好掰扯掰扯!” 可她说完,人群里却一片安静,没有人出来认。 裴欣一咬牙, “不敢出来认是吧!那你们就是诬陷!” 说罢扭头对那些书吏和河道兵道: “你们都一个个哑巴了不成?坝上用的什么材料、筑坝的质量如何,你们全都一一有记录。到底有没有偷工减料、贪赃枉法,他们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么?说话!” 书吏们这才怯怯懦懦站出来,小声附和道: “裴大人是个好官。” “是啊,他真的没有做过你们说的那些事情。”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没做过?乡亲们,别听他们狡辩,他们都是一伙的,事到如今还想哄骗咱们。听我的,冲进去,把姓裴的狗官拖出来打死,吊在河边示众!” “打死!” “拖出来!” 眼看着群情激愤再也控制不住,很多人已经冲破了书吏们和河道兵的阻拦,眼看着就要冲进屋里去。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裴世杰从棚屋里撑着走了出来。 河边的暖阳透着一股子昏黄。 惨兮兮的日光照在他破碎的身上,好似下一秒就会倒下。 裴世杰面无血色,短短几日已头发已经半白,身如八十老朽。他撑着门框努力想要挺直腰背,有气无力地缓缓开口: “来吧。” 第394章 打死不走 棚屋前,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场景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裴世杰。 他们中有一部分是坝上的劳工,更多的部分是周围的百姓。 劳工们自不必说,天天和裴世杰在一起。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在坝上做事情,吃饭睡觉几乎都和他们在一起。 百姓们也大多见过裴世杰。因为他在过去的两年里,把两岸的村落几乎都走了个遍,丈量、探访,经常一个人带着一个老仆从,根本就没有官架子,家里有什么就跟着吃什么,有时候还下地帮老百姓一起干农活,问收成。 他们一直都认为裴世杰是个难得的好官。 可谁知道,就是他极力组织修建的大坝,成了葬送他们家园的罪魁祸首! “啪!” 一坨烂泥巴从人群中甩出,直接砸在了裴世杰的身上。 有人高喊: “狗官!你不用在这里卖惨了!你有我们惨么?你家里是死人了还是家没了?” “没错!我爹我娘还有我婆娘全被水冲走了。我是挂在一棵大树杆上才活下来的!啊,爹啊、娘啊!你们眼睁睁在我眼前被洪水冲走,我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还有我婆娘,她肚子还有5个月的身孕!本来我今年都能当爹了!现在……现在,啊,就剩我一个了……” “说得对!狗官什么事都没有。受苦遭难的还不都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乡亲们,想想我们死了的亲人,想想我们猪,我们的鸡、鸭,还有我们的房子和良田,都是狗官作孽才让我们无家可归!” “打死他!” “打死他!” 人群涌上来,书吏和河道兵们再也阻拦不住,裴欣只好转身抱住父亲,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裴世杰瘫坐在地上,形容枯槁。 “让开!让开!” 突然,人群后面冲来一队官兵,打头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官袍,一身圆鼓鼓脑满肠肥的样子,正是钱无庸。 官兵冲开人群,抡起棍棒见人就打。 原本闹哄哄无法收拾的场面终于在官兵的棍棒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蹲下!双手抱头,老实点!” 百姓们被押在两边,钱无庸这才被人扶着翻身下马,提着官袍走到裴世杰前面,对着百姓们怒道: “你们要干嘛!想造反不成!一个个都给本官老实点!要是再敢闹事,全都给你们抓起来!” 面对全副武装的官兵,岸边的百姓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只得一个个抱头缩在一旁。 钱无庸见终于没人敢闹事了,这才转身一把扶起裴世杰。见到裴世杰的第一眼,他明显愣了一下,眼圈就有些发红, “裴老弟,亲家公,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啊!怪我!都怪我!我来迟了!” 裴世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先没搭理钱无庸,而是指着外头密密麻麻的百姓道: “钱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点放了他们!” 钱无庸一脸肥肉气得抖了两抖,怒道: “这些都是刁民,裴老弟你就是心太软了!对付刁民就要用铁腕!他们一个个都欠揍,打一顿就都听话了!” 裴世杰眉头一皱,转头对钱无庸道: “钱大人,你糊涂啊!民乃国之根本,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怎么可以暴力镇压!快,快放开他们!” 钱无庸深深叹息一口,回身挥手喊道: “行了,都放了吧。” 看着官兵们陆陆续续放开百姓们,钱无庸又喊着放狠话: “本官在前面设了粥棚,都去排队领吃的去吧!吃完了饭,该干嘛干嘛去!要是再敢来找裴大人寻不痛快,小心本官抓你们进监狱!” 百姓们一听有饭吃,一个个脸上都高兴起来,簇拥着散开了。 裴世杰无奈地看了一眼钱无庸,道: “钱大人,钱兄,这好好的话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了!” 钱无庸哼了一声,道: “裴兄,你还别不信,对付这群刁民就要用本官这样的手段才行。对他们太好,反而一个个吃里扒外,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贱东西!” 钱无庸生下来就是临安首富,从来不知民间疾苦。在他眼中,这些百姓全都是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敢干的刁民。 “你放心,这次我来带足了粮食也带足了官兵,他们乖乖听话尚且赏他们一口饭吃,若是不听话敢闹事,就看看谁的拳头硬!” 说着,亲自扶了裴世杰进了棚屋。 棚屋里简陋无比,除了一张木板床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满地的泥泞,潮湿又肮脏,钱无庸抬了抬自己小羊皮底的靴子,沾满了泥巴,不禁皱了皱眉头。 “裴兄,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走走走,跟我回去。” 说着就让人来扶裴世杰。 裴世杰却摆摆手,“我不走!灾民一日没有得到妥善安顿我就在这里住一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大坝上。” “糊涂啊!” 钱无庸恨得一跺脚,又溅了一脚泥水。 “裴兄,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朝廷?赈灾一事需要你以死相逼?再说了,你死了,百姓们可就少了一个好官了,你就不怕我中饱私囊,克扣他们的赈灾粮食?裴兄啊,你得好好活着,得监督我们呐!” “不光得监督我们,还得重整旗鼓,来日重建堤坝,让那些误解你、冤枉你的人好好看看,你的治水方略是有效的。” “有效?呵……” 裴世杰自嘲地冷笑一声,支撑不住搀扶着裴欣坐在了床上。 “我也以为可以成功,不光能治理这经常泛滥的河水,还能造福两岸的百姓。可事实呢?事实证明,都是我一腔自负罢了!” “裴兄,错了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大不了从头再来。不就是修堤筑坝嘛,朝廷若是不给你拨款,大不了我给你!” 虽说修坝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钱无庸盘算了一下他钱家也负担得起。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钱无庸财大气粗,裴世杰听得哭笑不得。 不过,好在他这么一闹,郁结的心情总算舒展了一些。 钱无庸又道: “裴兄,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裴欣想想啊。你在这里一日,她就跟着你吃一日的苦。你一个糙汉无所谓,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一直住在窝棚里?” “今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万一再有下次,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怕没那么凑巧能救你们第二回了。” 裴欣立马应声道: “爹,你不走我不走!就算死我也陪你一起!” 第395章 人财两空 “看看,看看!裴兄,你养了个好女儿啊!我可真羡慕你啊!” 钱无庸由衷赞道。 裴世杰家风清正,养的两个女儿都是好样的。 大女儿嫁进钱家,和钱瑾儒举案齐眉,感情甚笃。还聪明伶俐,生意上的事情一点就通,钱家没有不服气的。 这个小女儿也是生得果敢忠勇,今日面对众多暴民丝毫不胆怯,还能据理力争,挺身救父,不错不错! 看着小女儿,花样年华,本该是千娇百媚的年纪,在家里绣花吟诗,可偏偏不爱红妆爱武妆,跟着他出来在坝上吃苦。 洪水过后,他裴世杰一蹶不振倒下了,若不是女儿裴欣不离不弃的照顾,他早就已经死了。 “还有啊,裴兄。皇上已经派了定国公和秦王南下,负责赈灾救济以及调查大坝决堤一事。” 定国公和秦王? 裴珩和欢哥儿要来? 还没等裴世杰回应,钱无庸便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 “裴兄,看来皇上还是信你的,这是有意要对你网开一面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定国公和秦王来办这个案子了。你放心,我也会在定国公和秦王面前为你说话的。” 裴世杰呵呵自嘲了几声。 他本就有罪,又何须皇上网开一面。他现在还不死,不过是因为看着这沿河的百姓流离失所,心中放不下,怕负责赈灾的官员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既然是裴珩和欢哥儿负责此事,那他也能安心的去了。 只是苦了母亲。 可怜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还有夫人,嫁给他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虽说他让夫人改嫁,可依着夫人的性子定是会替他守寡的。 裴瑶有了好归宿,不需要他担心。 裴欣,哎,小女儿性情刚直,将来该怎么办啊? 钱无庸和裴欣不知道他心中已经存了死志,见他表情松动还以为他同意搬离棚屋,赶紧叫了人来,把裴世杰放在担架上抬走了。 岸边,钱无庸带来的官兵架起了大锅,开始熬粥。喷香的米粥味道沿着河岸飘出几里地。 有粥喝的灾民也都不再闹事,一个个找来破碗瓦罐的,排队等着领粥。 隐蔽的角落里,十几个汉子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娘的!眼看着就能把裴世杰揪出来打死示众,居然还被他逃过一劫。” “大哥,干脆趁着天黑冲进去宰了他!” “不行!军师说了,得借着裴世杰的事情把事情闹大,才能煽动民心,鼓动他们跟着咱们一起起义。偷偷宰了他起不到这样的效果。” “那怎么办?” 随着一个小弟的疑问,众人陷入沉默。 看着岸边蜿蜒曲折排起的长队,为首一人道: “没想到,朝廷的赈灾粮食来的这么快!这帮狗官什么时候这般好心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朝廷赈灾粮来得快,难民们一旦有了吃的,就不会落草了。 他们还怎么壮大队伍? 他们周老大还怎么揭竿起义?怎么做皇帝? “走,回山寨。把事情禀告老大和军师,听听他们怎么说。” 十几个人混在人堆里,顺便喝了一顿饱粥,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趁着天黑之前赶回山寨。 山寨中,周奎和裴彦正坐在聚义堂畅想未来。在裴彦的描述中,这场洪灾将绵延数月,南边受灾的百姓不计其数。 不光是临安城外,还有闽南、泉州等地也将陆续出现洪灾,到时候各地的起义军将风起云涌。 周奎此时拉起旗帜,刚好可以趁机迅速扩张队伍,到时候振臂高呼便能一呼百应。 届时,起义军占领了南方,周奎便能自立为王,与北面的朝廷分庭抗礼。 “哈哈哈哈,裴老弟胸怀大志,谋略深渊,大哥得了你这个军师简直是如虎添翼啊!裴老弟,大哥敬你一杯,到时候我当皇帝坐龙椅,你就是我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裴彦呵呵笑着,心中却想的是,等周奎打下天下,到时候他就取而代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么比得上一人高高在上? 权力的滋味,他在那一世已经充分品尝到了。这一世,他要更上一层楼。 “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甘愿为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眼下还寄居在周奎的屋檐下,裴彦姿态放得极低。如何哄人开心,他最拿手了。 “报!” 一个小娄娄跑了进来, “大哥,军师,出去的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白天混在岸边灾民中的那些人已经簇拥着走了进来,一个个粗声粗气的喊着: “大哥!我们回来了。” “如何了?这次带回来多少人?” 周奎笑呵呵的问。 为首那人一脸尴尬, “大哥,一个都没有。” “什么?” “大哥,你听我说。本来都要得手了,结果钱无庸那老小子窜了出来搅了我们的好事。还有,他竟带了赈灾粮食来,眼下,山下的灾民一个个都喝着粥了。” 那人顺便还摸了摸自己喝的圆滚滚的肚子。说实话,上山这些天,还没吃得这么饱过。山上全是野菜粥,粥比米汤还稀薄。不像方才喝的,插根筷子都不倒,白米粥喷喷香。 “有这样的事?” 周奎大惊失色。 要知道,百姓都十分简单,只要有人管他们饭吃,他们就听谁的。至于谁当皇帝,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军师!你不是说朝廷不会这么快赈灾吗?你不是说,百姓们饿得两眼发昏就能很轻易地煽动他们上山来么?” 周奎面露凶狠,死死地盯着裴彦看。 看得裴彦有些发毛,不过他大风大浪见多了,这样的小毛贼可不放在眼里。当下道: “大哥,这样不是更好。” “你说什么呢!这样好在哪里?!” 周奎眼看要发飙,裴彦胸有成竹道: “大哥白天不是还说,山寨缺粮,来那么多人恐怕不好安置嘛?这不,钱无庸便给咱们送粮食来了。” “???” 裴彦见一群猪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心中无语至极。 “大哥,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起义军!是要造反的!造谁的反?朝廷啊!钱无庸上赶着来给咱们送粮食,咱们就给他们唱一出好戏,让他们人财两空。” 第396章 粮食变沙 “人财两空?” 周奎还不明白裴彦的意思,着急的抓抓头追问道。 “不错!大哥,我们这样…… ” 裴彦趴在周奎耳边这般这般说了一通,周奎连连点头,道: “好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干他老子的。一切都听军师安排!” 说罢,便叫来众人,如此如此吩咐。 裴彦站在高处,看着一群蝼蚁为自己卖命,心情格外舒畅。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他裴彦的千里江山即将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打下来。 前段时间,眼看着大坝合围成功。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半夜潜入用炸药炸开了一个口子,让那新建的堤坝溃决千里,又怎么可能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都说乱世才能出英雄。 世道若是太太平平的,谁还造反? 没有乱世,又哪里来的英雄? 没有时机就创造时机,这就是他的生存法则! …… 堤坝上,经过昨日的安抚,吃饱喝足的百姓们全都乖乖的不闹事了。 眼下正值春夏交接,原本该是在农田里正忙活的季节,可洪水把良田全都淹没了,等雨季过去、洪水退去,播种的最佳季节也过去了。 “今年怕是要饿上一年咯!” 百姓们围在一起闲聊。 “可不是嘛!就算抓紧播种,冬季来临之前也成熟不了咯。好在有朝廷的救济,勒紧裤腰带捱过今年,下半年再种些蔬菜瓜果什么的,紧巴紧巴过呗!” “谁说不是呢!家全没了,一切还得从头开始!” …… 细细碎碎的闲聊声好似聚集成了一条洪流,在棚屋区悄悄蔓延。 整个棚屋区的上空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氛。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兵卒大惊失色的冲进了钱无庸的帐篷,巨大的吵声惊醒了倒头酣睡中的钱无庸,吓得他扑通一声差点掉下来,睁眼都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叫魂呢叫!赶紧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乱呐!” 那兵卒咽了咽口水,面有惧色: “大人,不好了。粮食、粮食…… ” 一听粮食,钱无庸也是一个机灵, “粮食怎么了?不够了?我们可带了好多呢!足够这些人喝上十天粥了!” 兵卒惊恐道: “大人,库房里的粮食、粮食全变成沙子了!” “胡说八道什么!” 钱无庸从椅子上滚下来,一把揪住那兵卒的衣领子骂道: “那些粮食可是夫人和少夫人亲自监督装的车,我也都亲眼见着了,怎么可能是沙子呢!” “是,真的全变沙子了。” 钱无庸见他不似说谎,也急了,摸了一把嘴角睡觉留下的口水,提着衣摆就往粮仓走。 粮仓里,原本应该满满当当的一袋袋粮食全都都变成了沙子。 “粮食呢?看守粮食的官兵呢?” 钱无庸呆立当场,惊出了一身冷汗,闷热的天气他的后背全都湿透了。 “大人!看守粮食的官兵全都不见了。昨夜外头下着雨,小的们也都早早睡了,没想到早上一起来,粮食和看守全不见了。” 手下跪地回禀。 “大人,会不会是他们监守自盗?” “盗走粮食,干嘛还塞这些沙子进来?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钱无庸正毫无头绪,粮仓外就已经闹了起来。 “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还不支锅炉灶饭?你们不是来赈灾的嘛?” “就是啊!昨天还说一天两顿粥,筷立不倒!这才一天就不给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灾民们到了时间没有喝到粥,纷纷聚集在了外头要个说法。 钱无庸急得额头直冒汗, “快,快派人回城里,让夫人和少夫人赶紧再送粮食过来!” “是!” 可手下才走出门,就被百姓们揪住。 “怎么?这是要跑路么?抓住他,别让他们跑了!” 话音刚落,百姓就冲破了粮仓闯了进来。 “他们不给咱们粮食,咱们自己拿!” “对!自己拿!” “不对啊,你们看,这些、这些哪里是粮食!分明是沙子!” “这边也是!全都是沙子!” “乡亲们,他们根本就没有粮食,就是用沙子来骗咱们的!” 一时间,粮仓里也全乱了。 百姓们骂骂咧咧。 原本还以为朝廷赈灾粮到了,他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可粮食居然全是沙子!这不是拿他们当猴子耍嘛?多日积压的愤怒聚集到了极点,纷纷抓起石头、泥巴朝着钱无庸砸来。 “大人,快跑!” 几个手下护着钱无庸狼狈不堪地朝着后面跑去。 “狗官!” “贪官!” “蛀虫!” “看他脑满肠肥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全都是一丘之貉!欺压老百姓的混账!打死他打死他!” 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周奎的人混在百姓里煽风点火,鼓动百姓们的情绪,带人冲击粮仓,打砸官员。河边的棚屋区彻底乱了。 钱无庸等人被追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好在他逃跑之际并没有忘记裴世杰,叫人把他绑在担架上带走了。 一群人好不容易逃出棚户区。 钱无庸已经气喘如牛,再也顾不得地上脏还不是不脏,啪嗒一屁股坐了上去,面色惨白,汗流浃背。 裴欣也是气喘吁吁,一想到方才那恐怖的场景就心有余悸。 百姓们发怒起来,竟比那汹涌的洪流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就算舍不得粮食也不能拿沙子来骗人啊!” 裴欣冲着钱无庸一跺脚。 钱无庸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一点气来,扯着破风箱一样的嗓子道: “哎哟,我的……裴家小姑奶奶……你……你不信我……难道……难道还……不信你阿姐!” “这些……粮食可都是你……阿姐亲自点清装车的!” 钱无庸真是觉得冤枉啊! 这些粮食中有一部分还是他钱家自己私库里拿出来的。他自掏腰包救济灾民,美名没落着一点,反而被人钉在耻辱柱上痛骂! 他胖是他的错吗? 他吃自己家的粮食,不偷不抢。 钱都是自己努力赚的! 他可冤死了! “这里是不能待了!” 第397章 反了反了 裴世杰难得清醒了一些。 原本他一心求死,可这么一闹反倒把他气性给闹起来了。棚屋那里少说成千上万的百姓,若是不管不顾,任由他们这样闹下去,只怕要出大事。 “裴兄,你说怎么办?” 钱无庸擦了一把汗也是六神无主了。 他当官就是为了消遣,可没想到任上居然能遇上这样的事情,早知道他就辞官在家遛狗逗鸟了,非得来遭这份罪! “回城!咱们赶紧回去,好好商量怎么赈灾。你……” 裴世杰看了钱无庸一眼,一皱眉,愣是把“你不行”三个字咽了回去。 “总之先回去。” “好,好,都听裴兄的。走,走,快走!” 钱无庸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众人急匆匆地往临安城赶。 此时的河岸棚屋区。 周奎的人站在高处,趁机蛊惑: “乡亲们,这些狗官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却丝毫不管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死活!居然拿着沙子来糊弄我们!简直欺人太甚!” “他娘的,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命根本就不是命!既然如此,何苦又要听他们的!” “乡亲们,官逼民反!官府欺压咱们至此,咱们难道还要在这里等死不成!” “没错!反了!发了!” 人群中有人带头,很快就像是一堆火被人点着了,开始迅速蔓延开去。 “反了!反了!” 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云霄。 远处,周奎和裴彦骑在马上,看着河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哈哈大笑。 “裴老弟,可真有你的!这么一来,粮食也有了,人也有了。咱们这一仗赢得可真是好不费力啊!” 裴彦呵呵一笑,欠了欠身道: “还是大哥洪福齐天。没想到那看守粮仓的官兵竟是大哥昔日的兄弟。这才让咱们这次偷梁换柱来得这么顺利。” 周奎哈哈大笑,转头对身后一个官兵打扮的汉子道: “胡老弟,早知道这次是你负责押运大哥就省了很多麻烦。从今往后,你跟着大哥混,大哥一定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钱无庸那家伙好上千倍百倍。” 那小首领谄媚的一鞠躬,道: “大哥,若不是钱无庸和裴世杰这两年的打压,咱们暗地里的各种买卖还做得风生水起呢!他们断了咱们的财路,今日便是咱们报仇雪恨的日子!我忍辱负重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能再为大哥效犬马之劳,是小弟的荣幸!” 周奎心情大好,指着山下一片广袤的平地,道: “你们说,接下来咱们该干点什么?” 裴彦不假思索道: “当然是打铁趁热……抢钱抢粮抢地盘!” 他目视远方,看向临安城。 “然后抢了临安城!” …… 临安城。 裴世杰一回到城中,家都顾不上回便开始组织人手在城外搭建临时居所,让人贴着墙根开始搭棚施粥。 除此之外,他让钱无庸命令临安守军严密看守各处城门,以防灾民闹事。 城内,裴欣和钱夫人、裴夫人组织各家富商捐粮捐物资,积极协助救灾工作。 一切都在乱中有序中进行。 “钱大人,裴大人,” 底下衙役来报, “属下等人连日观察,发现河岸边棚户区的那些百姓们全都陆陆续续上山了。那山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往南六十里的会稽县昨日刚被他们洗劫一空!” “岂有此理!” 钱无庸肥厚的手掌重重地一拍桌子,愤然道, “有良民不当去当强盗!果然全是贱民、刁民!本官立刻派兵围剿!” 裴世杰赶紧拦下,道: “钱大人,那些百姓都是老实本分的,很多还是当时跟着我一起修建堤坝的。他们就想混一口饭吃,罪不至死!” “老实本分?裴兄,你不会忘记他们拿着锄头镐头要打死你打死我的事情吧!还有,他们去抢了会稽县!会稽县可是本官治下最富庶的地方!这些、这些哪里是老实本分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钱无庸至今想起在河边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这些天他躲在城里,进进出出身边几十个护卫保护他,在家睡觉还觉得不踏实。 “要我说,就派一支队伍去围剿了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临安城谁是老大!” “慢着!”裴世杰道,“若不是粮仓那些沙子,他们会愤怒至极去造反?说到底还不是饿极了,气急了才会走上歪路!” “那你说怎么办?” “先诏安!” 裴世杰皱眉叹气, “贴出告示,让他们知道,朝廷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只要他们弃暗投明,朝廷便既往不咎,还是一样给他们派粮食、分田地、盖屋舍。有了粮食,有了家,就没有人想造反。他们还是可以安安稳稳当他们的老百姓。” 钱无庸一想到粮仓里那些变成沙子的粮食,就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只得退让一步道: “也行!谁让我钱无庸是个以德服人的好官!” …… 裴珩风雨兼程,一路风尘仆仆南下,一刻都不敢耽误。 “秦川,你带着队伍和赈灾钱粮随秦王殿下先行进城。颁布圣旨,然后协助殿下督促赈灾事宜。若有违令者,拿我手令,斩!” 秦川拱手道: “得令!” “国公爷,你要去哪儿?” 裴珩一拉缰绳,看了一眼一路上都不怎么和他说话的李稷,有些气闷道: “我先行一步,四处去看看灾情。三日后去临安城与你们汇合。贺兰岳,你带上几个人与我同行!” “好嘞!” 贺兰岳立马应道,点了几个得力的跟上。 “师父!” 队伍中马车上突然跳下三人,朝着裴珩跑来。 听到这一声师父,裴珩头皮一麻。还没等他应答就听谢安已经跑到他跟前,拉住他的马缰绳,求道: “师父,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啊!” “胡闹!” 裴珩厉声喝道, “你们三个混在队伍里悄悄跟出来我还没打你们呢,这会儿我要去办正事,你们不要跟着胡闹。” 面对裴珩,谢安心里还是犯怵的。 只是,这次他和李勋李寿两个是铁了心要跟出来历练的。队伍出发的时候,他们三个就躲在粮车里混了出来,等被发现的时候队伍已经过了津口上了船,再要送他们回去已经不能够了。 裴珩无奈,只得让他们一路跟着。 第398章 青天老爷 “师父,我们没有胡闹。我们就是要跟着您一起去办正事的。您看,去年欢哥儿出去一趟,平了大理内乱,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三个和他不相上下,怎么就不能了?” “师父,带上我们吧!” 谢安眨巴眨巴眼睛,顺便抬脚踹了李勋李寿两脚,两个小王爷立马反应过来,也都跟着卖可怜装乖。 原本,他们和裴欢一起逗猫遛狗的,大家实力都相差无几。可裴欢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大变样了。 立下大功不说,就是武功也是一日千里,让他们三个望尘莫及。 眼下裴欢成了李稷,封了秦王,每日跟着皇上上朝议论国事,身后围的不是治学大儒,就是文武百官。 谁像他们仨,走到哪里都是狗嫌人厌! 他们发誓要改变! 要奋起直追! 就算做不到李稷那样优秀,至少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家里人别整天叨叨叨叨的拿他们同李稷做比较。 尤其是谢安他娘! 从前还嫌弃人家裴欢带坏谢安。 现在天天在家念叨谢安连秦王一个小脚趾头都比不上! 谢安可不服气! 若是不知道他们仨底细的,光看着仨乖乖站在裴珩马前眨巴眼睛求情的样子,还真以为他们都是乖孩子,好带得很! 裴珩可不上这个当,无情地一勒马缰, “秦川,把他们都给我绑了,进了城就关进裴府交给我三叔母。告诉她,在我回来之前,他们仨哪儿都不能去!” “知道啦,国公爷!” 秦川一挥手,几个士兵已经上前面无表情地拖着谢安、李勋李寿走了。 看着裴珩策马远去,李稷沉沉的脸上,睫毛抖了一下。 自从那日,他和裴珩在书房争吵后,父子俩个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一路上,裴珩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父亲是在谴责他。 可他不认! 他才不想管那些! 裴珩有什么资格谴责他?有什么资格不让他报仇! “走吧!” 李稷双腿一夹马腹,眼神从谢安他们仨身上冷冷扫过,率先往临安城走去。 谢安他们仨被李稷这么冷眼一扫,只觉得自惭形秽、无地自容,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师父,我怎么感觉我们都是废物。” 李勋被扔在马车一角,嚅嚅道。 说实话,谢安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他和裴欢一起长大,好歹多一些情分。 他别一别嘴, “没事,多历练历练就好了。咱们仨也不差哪儿!” 李寿爬过来, “师父,你有办法了?” 谢安嘴角一勾,笑道:“师父不让我们跟,我们自己不是长了腿吗?到时候,看准时机溜就是了。” “师父,你知道师公去哪里了?” 李勋问。 谢安嘿嘿一笑,“那天他和贺兰岳说话,我偷偷听到了。说是此地往南有一座屠龙寨,他们要找的人就躲在那里。” “师公要找谁啊?” “这人,你们也认识。” “我们认识?” “不错!就是原晋远侯府那个混账羔子裴彦。” …… “哈楸!哈楸!” 裴彦平白打了好几个喷嚏。 山寨里,众匪正在欢庆聚餐。 几日前,他们刚刚洗劫了临安府最富庶的会稽县,抢了几个大户,银钱粮食抢得盆满钵满,山寨的山洞里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他们不光抢了钱粮,还抢了很多兵器。 眼下一群人正兴高采烈的分兵器、铠甲,一个个装扮起来不伦不类的,却自以为神勇非凡,大摇大摆的在山寨里耀武扬威。 “哈哈哈哈,军师!形势一片大好啊!” “你看,屠龙寨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兵攻打临安城了?” “打下临安城,老子要去钱无庸的房子里住。听说他的床是黄金做的,连马桶都是黄金的!哈哈哈哈!老子还从来没用过黄金的马桶!” 周奎身上挂满了金银珠宝,一身珠光宝气坐在椅子上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 裴彦心中无比鄙夷。 没见过世面! 抢了一个县就高兴成这样!还攻打临安城?这是没见过正规军的作战能力! 山寨这群虾兵蟹将,也就抢抢东西,要真放在正规军跟前,估计连枪都拿不起来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过,裴彦可不会这么说。 “大哥乃是天命所归,自从咱们起义以来,万事顺遂,一路上势如破竹,如有神助!眼下,咱们该囤粮练兵,再去联系各地起义军结成同盟,壮大声势。” “据我所知,泉州、益州也会闹民变,咱们派人去联系他们,大家一起举事。” 周奎听了一拍大腿, “好!都听老弟的!” “报!” 外头一个小喽喽跑进来,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铠甲跪在地上汇报: “大哥,临安城里来了好长一支队伍。听说是朝廷派了秦王来赈灾。” “秦王?” 裴彦一头雾水。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秦王,也不知道是皇家的哪个王爷? “是啊,我们的人混在灾民里,隔了老远就看见个背影。年纪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不过看着可气派可威风了。” 还十几岁? 裴彦想半天都想出来是谁。 “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没有了。” 没有了? 裴彦心中冷笑,李赣这是脑子进水了吧,朝中这么多文武大臣,居然派个屁大的小孩来赈灾。 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 城门口。 李稷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黑压压的灾民,沉寂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他想过灾情,可当一切真真切切摆在他面前,当灾情两个字变成了眼前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真实的人。 李稷的心还是重重的钝痛了一下。 这时候,他想起裴珩骂他的话,说这一切原本可以不必发生,他才终于有了一丝悔意。 就算他从未把自己当成过这个世界的人,可这个世界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青天大老爷啊!” 突然一个老妇人拉着一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李稷的马前。 “青天大老爷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立刻就有几个护卫跑上来,拦住了那老妇人和孩子。 “这是秦王殿下。尔等不可无理!” 第399章 打入内部 周围的老百姓吓了一跳,原本还想往前走走,这会儿都吓得连连后退。 李稷一挥手, “退下!” “殿下!属下等人奉命保护殿下安危,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稷一皱眉。 皇上对他保护得极好,此次南下更是派了上千的护卫对他进行保护。不过,眼下他可不能高高在上,否则,赈灾不成反而要闹成民变了。 他翻身下马,推开护卫走到老妇人跟前。 “阿婆,起来。” 老妇人没想到青天大老爷居然是个孩子,有些惊讶道: “秦王殿下,您真能救我们?” “阿婆,能!” 面对老者,李稷心虚地点点头。 “秦王殿下,洪水之前,老婆子我养了两头猪,十只鸡,还有八只鹅。一天能有十来个蛋。我拿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钱,我和小孙女花花一天的嚼头就有了。” “到了年底,再把猪一卖还能换上十两银子,能给我的花花扯一身花布做新衣裳还能换一双新鞋子。再过个好年,剩下的银子打算着把茅屋重新翻一翻。” “可是……老婆子的猪、鸡、鹅全都被洪水冲走了。呜呜呜……” 老妇人说着说着拉着李稷的袖子呜呜哭泣起来, “我的茅屋也没了,全都没了。我的花花还差点儿被水冲走,我把她放在水盆里,死死地绑在我腰上,在水里漂了一天一夜。想着就算是死,祖孙两个也要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不能分开……” 当苦难有了具象,李稷被铁刺包裹的心也跟着剧痛起来。 愧疚、罪恶、后悔! 为了他的一己私欲,为了他一个人的仇恨,他让临安千千万万的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他和猪狗不如的裴彦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愤怒。 那不仅仅是对他的愤怒! 更是对他的失望! 想到这里,李稷对老妇人道: “阿婆,你放心,你的猪、鸡鹅都会回来的。还有你的茅屋、你的花布,全都会回来的。” 又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大声喊道: “乡亲们,我李稷在这里对天发誓,还你们一片安宁乐土,还你们沃野千里,还你们安居乐业,还你们朗朗乾坤。” 老妇人呜呜痛哭,按着孙女花花的头又跪了下去。 “多谢殿下!” “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陆续续的,周围的百姓也都跪了下来。呼啸的喊声在城墙外回荡响彻。 谢安坐在马车里,看着鹤立鸡群的李稷,一咬牙,拉着李勋李寿溜下马车。 “走,就趁现在。” …… 衙门口。 侍卫一掀马车帘子,发现马车里空空如也。 “殿下,不好了。谢小公爷和两位小王爷不见了。” 李稷头也不回地走进衙门, “不必惊慌,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谢安这小子,屁股一撅,他就知道他小子要拉什么屎。 方才城门口人头攒动,他就瞥见谢安带着李勋李寿溜了。 不过,他还是叫了几个人暗中跟上保护。 当务之急是赈灾,然后抓了裴彦这个罪魁祸首。 他可没时间陪小孩子闹脾气。 …… 再说谢安。 溜出队伍后,他嫌自己一身衣裳太扎眼。在城外的棚户区里,抓了三个年龄相仿的小孩,换了他们的破衣裳破鞋子。 粗布的衣裳穿上身,别提膈得慌了,就是那股子味道都熏得人直落泪。 “师父,好痒!” 李勋忍不住抓身上,他感觉有很多虫子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李寿已经在身上抓了好几道抓痕。 谢安也痒,不过他强忍着。 “怎么那么麻烦!你没看见周围这些小孩,各个都穿这样,也不见他们抓啊!忍忍,忍过两天就好了。再不行的话……”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一把烂泥,忍着恶心往身上、脸上涂抹上去。 “再不行的话抓把泥涂满身子。瞧,这就不痒了。” 他看那些孩子哪个不是泥猴子一个? 想来皮一厚就不怕虱子咬了。 果然,泥巴一擦确实不痒了,就是身上更臭了,泛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李勋李寿见谢安都能狠下心,自然不甘示弱。仨人涂抹完,互相看看对方,这下好了,就是亲娘站在面前,也认不出他们来了。 谢安顺便在旁边又捡了三根木棍,又一人发了一只破瓦,直到三人活脱脱就和棚屋区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没有区别了,才满意地点点头道: “很好!走!上山找那狗日的去!” 不远处,跟着的几个暗卫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能默默地跟着一起换装,转眼也成了几个比乞丐还落魄的汉子。 …… “国公,” 贺兰岳带着几个人查看完地形,从暗处跳了下来聚集在了裴珩的身边。 “怎么样?” 裴珩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群人蹲在一起围成一团。 贺兰岳拿起几块石头摆了摆,又用树枝画了画,一幅简易的地图就出现在了地上。 “爷,这是山寨周围的地形。裴彦那狗日子,倒是会选地形,此地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闻言,裴珩皱了皱眉。 裴彦虽比不上他,可到底也是跟着他上过战场混过一年的,后来又在兵部耳濡目染,对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还是很懂的。 眼前的这个屠龙寨地形确实选的不错。 “不过!” 贺兰岳呵呵一笑, “在咱兄弟面前,这都是小菜一碟!爷,拉两门大炮来,对着山头轰上他十炮,什么难关的关卡都成渣渣。” 北邙人都被大炮轰得要递国书投降议和,别说这小小的山寨了。 “不行!” 裴珩很快就否定了他的建议。 “别说这大炮从北面运过来劳师动众,就算真的拉来了,我也不会用的。” “为什么?” 不光贺兰岳不解,其他人也不明白。 裴珩沉沉道: “山上很多人之前都是百姓,他们根本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更不知道造反是什么。他们都是被裴彦骗上山的。” “大炮一轰,他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听裴珩这么一说,贺兰岳倒也是犯愁了。 “那……爷,到时候我带一队人强攻,爷从后面悬崖峭壁偷袭,两面夹击。” 裴珩道: “地形摸清楚了,也知道他就在山上。眼下暂时先这样,我回城里去调兵,顺便看看赈灾的进度。你们几个,乔装成灾民,混进去,等我信号见机行事。” 一听要打入敌人内部,贺兰岳顿时来了兴趣。 “行!爷放心,干这事,老子最在行了!” 第400章 混个头目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山寨里,穿着铠甲装模作样的小首领站在高处,指着下面一群黑得只剩下眼白和牙白的灾民喝道。 “既然入了山寨投靠了大王,那就都给我打起精神拿出样子来!民和兵是不一样的!兵就要有兵样!别一个个站没站相。” 小首领训斥着新兵,老远看到军师走过,点头哈腰地请示。 底下爆出一阵嘲笑声。 “笑,笑,笑个屁啊!老子也是你们能嘲笑的。从今天起,你们得叫我将军!知道吗?大声喊一遍!” “将军。” “将军。” 底下稀稀拉拉的几声。 “齐一点!”小首领甩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马鞭,恶狠狠道。 “将军!” 声音立马整齐洪亮了一些。 “哎,这才像话嘛!大王说了,只要你们好好练兵,乖乖听话,每天都有饭吃。将来等咱们攻下临安城,一个个全都吃香的喝辣的,城里的美酒随便喝,城里的美人随便亲!城里的金银财宝随便抢!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谢安和李勋李寿挤在人堆里,拿了根棍子跟着人群瞎比划,滥竽充数。 “师父,这也叫练兵?” 李勋实在看不懂。 这他娘的能叫练兵?这比他们小孩子打架都潦草。 还有那一个个所谓的将军,穿着不知哪里来的盔甲,自己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交代完后,就各自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一脸奸淫之相。 “哼,他们越对付潦草岂非对咱们越有利?别管那么多,好好练,最好能混成个小头目,这样就能离那狗日的近一些。” 谢安捏了捏拳头。 狗日的一看就在山寨里地位相当高,出入都有随从,他们仨目前还暂时接近不了他。 不同的队伍里。 贺兰岳他们几个也嘻嘻哈哈的挥舞着木棍子。 “大哥,就这群草包也配造反?” 跟着一起混进来的几人个个都看得怀疑人生。 真白瞎了他们还认真勘测地形,研究作战方略,他娘的就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几个是不是就能给他一锅端了? “别轻举妄动!眼下爷还忙着赈灾,没空搭理这群虾兵蟹将。这样,你们几个都机灵些,拿出少许本事出来,好歹混个首领当当,到时候,咱们带着人,就来个窝里反。” “好主意!” “行,就这么干!老子也去当当将军!” 哈哈,话音刚落,一个小弟就举手自告奋勇喊道: “将军,我,我自小跟着父亲跑江湖,会一些拳脚功夫。” “哦?” 领头的一听来了兴趣,招招手, “来,你上前来。表演两下子看看。要真是有本事的,本将军提拔你当个副将!” 那小子点头哈腰上去。 不过,他可不敢拿出真本事来,怕吓着他们,想了想隐藏了真实实力瞎鸡吧胡乱打了一通。 “好!” 几个首领连连鼓掌,拍着他的肩头道, “不错不错!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人才!手上功夫很好,从今天起你跟着本将军了。你叫什么?” “将军,小的叫胡巴。” 当然是胡说的名字。 “好,胡巴,从今往后你就是胡副将了。你负责这一队练兵,把你的绝世功夫全都教会他们!” “好嘞!” 胡巴冲着贺兰岳眨巴眨巴眼睛。 “好小子,被他抢了先。兄弟几个儿,接下来都机灵着点儿啊!有机会就上,知道不!” “是!” 兄弟几个还有谢安他们顺利打入了山寨内部。 临安城里,裴珩见到了李稷。 一见裴珩,李稷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亲,我错了!” 裴珩不理他,直接背过身去。 “秦王殿下身份尊贵,您的礼我受不起。再说了,秦王殿下怎么可能有错!” 亲眼目睹了一切,这几日李稷的心一直揪着,他黯然泪下, “父亲,我真的错了。” “直到站在临安城外,见到那些灾民,我才真正明白母亲对欢哥儿的教诲意义所在。” “母亲说,人不能活在仇恨里。因为仇恨会慢慢腐蚀我们的心,让我们变得面目狰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母亲说,要爱自己、爱生活、爱身边的一切,这样心里才有光。” 这些都是苏璃曾经对欢哥儿说过的。 曾经,苏璃也是这样教育欢哥儿的。 可惜,随着裴欢在欢哥儿身体里醒来,这些改变了欢哥儿的话全都被他深深埋在了心底不见光的角落。 直到在临安城才被那震撼的一幕给击破,得以重见天日。 “父亲,我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私自放走裴彦。” “我更不该明知道他图谋不轨,要用炸药炸毁堤坝,还不阻拦,让他成事。” “父亲,您说得对。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若不是我执迷不悟,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李稷是真的后悔了。 报仇,就算他不苟同父亲的那一种方式,他也可以有很多种其他方式。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 “哎!” 裴珩长长叹息。 “你母亲为了你,这几年费尽了心思。她跟我说,她知道你这一生受尽苦难艰辛,心中充满了仇恨。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提前干预改变了很多事情。” “原以为,她已经让欢哥儿走出阴霾,开始接受周围的一切。可没想到……” 没想到裴欢出现了。 “你要报仇,我和你母亲都理解你,支持你。原本我们就打算让裴彦在宁古塔监禁一生,让他一生不得自由,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可你…… ” “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起来,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吧。” 裴珩挥挥手,让李稷起身。 李稷缓缓站起来,愧疚不已。 “父亲,赈灾的事情,三叔爷和钱大人处理的很好。有了朝廷的旨意,百姓们也都安抚下来。眼下我已派人去组织灾后重建工作。” “当务之急是抓了裴彦。” “恩。这点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安排。” 父子两个对看一眼,多日的心结终于有些松动。 第401章 守护你一次 时隔一年多,裴珩终于见到了祖母。 老夫人见了他和李稷,激动得眼泪汪汪的,半靠在床上一个劲儿的擦眼泪。 “好,好。没想到我临走之前还能再见到我的乖孙,我死而无憾了。” 裴珩在床边坐下,笑着安慰道: “祖母说什么呢!您老身子骨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还要长命百岁呢!原本,阿璃是想要带着孩子们一起来的,可京里不能没有人。祖母,阿璃说了,等江南这边的灾情一结束,她就带着孩子们来看您。” 老夫人含笑点点头。 “阿璃是个好孩子。” “咱们家若是没有她早就垮了,如何还能有今日这样的富贵?当初,她在喜堂上当机立断要嫁给你,我就知道,这孩子不简单。” “珩哥儿啊,你可一定要对她好啊!她旺你!” 老夫人拉着裴珩的手,谆谆教诲。 裴珩连连点头, “祖母放心,阿璃为家里做的事情孙儿全都放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 若不是苏璃力挽狂澜,裴家如今早已四分五裂,他裴珩更是早已成了一抛黄土了。还有孩子们…… 看看李稷就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想到这里,裴珩招手让李稷过来。 “老夫人!” 李稷如今贵为秦王,老夫人可不敢再接受他的礼,赶紧支起身子要从床上起来。 在李稷的心中,他对老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 当初他还是裴欢的时候,老夫人就是个眼盲心瞎的,永远偏听偏信小温氏,对他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有时候甚至眼神中还控制不住地流出鄙弃指色。 这一声老夫人也是看在裴珩的面子,不情不愿喊的。 更别说行礼了。 不过,他见老夫人起身要下床,还是抬抬手, “老夫人好好躺着吧。” 老夫人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冷漠。 欢哥儿和她的关系早已缓和,虽说冷淡但也不至于这么疏离。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裴珩。 见裴珩敛目点点头,只得心中忐忑又躺了回去。 对着老夫人,李稷没什么好说的。没两句话便走了出来。 裴珩也拿他没办法。 说到底,终究是他和裴家欠李稷太多。 裴珩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当他说到大坝是裴彦炸的,水患是裴彦搞出来的,还有百姓也是裴彦蛊惑的,山上的盗匪也是他在领头的时候,老夫人直接惊呆了。 一旁作陪的三叔更是拍案而起。 “畜生!他、他、他简直…… ” 他是斯文人,实在不知道应该骂这个大逆不道的侄儿。只是气得在房里来来往往走了好几圈,又咚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我要写信给大哥,让大哥把他从裴家除名!我们裴家没有这样的人!” 洪水过境,多少良田、百姓、房屋被淹没。 更不要说他和无数百姓们辛辛苦苦修建的堤坝了。 “珩哥儿,所以,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三叔实在想不通。 过年的时候,裴彦还在他家里好吃好喝。 怎么一转头,就跑去干了这么多混账事情。 “为什么?哼!”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个小畜生害得晋远侯府被抄家流放,咱们一大家子生离死别,天各一方。如今还不消停,还要作孽!我们裴家没有这样的不肖子孙!” “世杰,你也不用请示你大哥了。直接写信告诉他,老婆子我做主了,直接将他从族谱除名!从今往后,我们裴家再也没有这一号人物了。” “好!娘,我听你的,这就去写信。” 三叔转身去了书房。 裴家好不容易度过劫难,如今一切都欣欣向荣,万不可再被裴彦这个混蛋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老夫人拉着裴珩的手,唏嘘道: “珩哥儿啊,真是好难为你这个做大哥的了。你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可却换来他这样的白眼狼。珩哥儿,祖母眼盲心瞎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看得清楚想得明白了。” 老人家擦了擦浑浊的眼角,继续道: “裴家百年清誉已经被小畜生毁过一次,这一次断不可再被他毁一次。珩哥儿,小畜生祸国殃民,你若是见着他,是打是杀祖母没有一点儿话。” 裴珩点点头。 祖母总算是眼明心亮了一回。 …… 清晨。 临安城外,参与剿匪的官兵已经集结完毕。 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得一个比一个板正。 城外山匪作乱,周边不少县、乡、村镇都遭了洗劫。 周边一些平日作恶多端的纷纷前去投奔。还有一些土匪流氓也趁乱打家劫舍。 总之城外乱做一团。 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了,就等着能出兵把他们一举歼灭了。 让官兵们无比兴奋的还有, 今天领兵的居然是定国公裴珩。 那可是大启朝的战神,他们这一生只配仰望而永不可及的存在。 可偏偏战神今天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顿时,一个个恨不得把腰都给挺断了,脖子撑得笔直,生怕给临安府守军丢脸。 裴珩全副武装,一身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照理说,这样小型的剿匪行动是用不上裴珩的。这就好比是杀鸡用了一把大砍刀! 可他得去。 裴彦那个混蛋,他要亲手捉住了才算。 …… “父亲!” 出征的队伍中,李稷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拉住了裴珩的缰绳。 他站在马下,仰头祈求: “父亲,让我去吧!” “然后呢?” 看着李稷痛苦纠结的眼睛,裴珩终究硬不起心肠。 “然后抓了他千刀万剐以泄你心头之恨?然后呢?” 裴珩拉紧缰绳,马头贴着李稷的脸蹭了过去。 “这是他罪有应得的!” 李稷咬牙切齿。 “我知道。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可我不希望是用你的手去杀他!” 裴珩眼中浮上父爱。 “你的母亲费尽心思,想你成为一个心中有爱、有温度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重新坠入黑暗。” “殿下,坏人利用人性的不对等,把你拉进恶的、臭的、坏的深渊。可我们不能去!” “你有幸来到这个世界,那就是老天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有温度、有温情,幸福得重活一世。” “这一世,你有母亲、父亲、弟弟、妹妹。还有爱你的太后、皇上,你自己的亲人。殿下,换个角度想想吧。” 裴珩想了很久。 裴欢的不幸与其说是裴彦带来的,还不如说是他裴珩带来的。 若他为人坚强一些,没有轻言放弃一死了之,裴欢也不会经历那些。 好在,上天给了裴欢再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一定要守护好儿子。 “至于你的仇恨,父亲替你报!因为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应该承担的。欢哥儿,让父亲守护你一次!” 第402章 稀粥野菜 说完这些,裴珩伏下身,伸手想要抚摸了一下李稷的头顶,可就在快要接触到的一刻,手掌轻轻落在了李稷的肩头。 一转眼,孩子就长大了。 “殿下,临安城中百姓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守好城池,谨防敌人偷袭捣乱。” 裴珩拍拍他的肩膀。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守护家国百姓为己任,而不是沉溺在自己的恩怨中。 “父亲!” 父亲的话在他心中落下,如巨石砸进池塘激起千层浪。 他一直认为,重活一世就是让他来亲手报仇雪恨的。 为了报仇,他不惜犯下大错。 这些天,灾区的情形无时无刻不在冲击他的心灵,把他的心冲击得七零八落。 百姓们的啼哭和跪拜,让他日夜难安。 可父亲却说让他换个角度想想。 说,重活一世,是让他活出温度,活出精彩,活出温情。 他不敢奢求。 但他或许…… 能试试。 李稷一咬唇,终究还是点了头。 有了李稷的保证,裴珩勾唇一笑。在场的官兵、百姓们都觉得自己要被定国公这一笑给勾了魂魄了。 这就是天人之姿的定国公真正的实力。 如旭日骄阳。 让人仰望,无比耀眼。 “出发!” 裴珩振臂一呼。 “是!” 队伍动作整齐划一,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朝着城外行去。 …… 山寨里,看着日渐壮大的山寨,周奎真的做梦都会笑醒。 自上山以来他事事顺遂,想什么得什么。 要人,人源源不断地来。 要钱要粮,带着人下山转一圈就有数不尽的钱和粮食。 周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富有这么快活过。 更别说,裴彦还说他将来能当皇帝哩。 他对裴彦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 他还让所有人对裴彦毕恭毕敬,见到裴彦就如同见了他。 “好了没!” 经过几天的磨练,李勋已经相当熟练自己的角色。他盘腿坐在地上,肩头搭了一根木棍,随手从路边揪了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咀嚼。 山上好些人都这么干。 他们说这个叫苦苦菜,可是宝贝。虽然咬着很苦,可是没东西吃的时候咬上一片,顶饿。 李勋李寿一开始还吃不惯,但饿上两天就什么都好吃了。 李寿躲在后头草丛里解决人生大事。 吃得不好,拉的粑粑都又干又硬,剌得他屁股疼。 “哥,我屁股流血了。” 草丛后,李寿哭腔道。 “没事,流啊流的就习惯了!快出来,前头快开饭了。” “开饭了?哦,来了来了。” 一听有吃的,李寿屁股都顾不上擦,提了裤子就出来了。 这些天,他可算见识了。 吃饭要靠抢。 稍微慢一步,连一片青菜叶子都不给你留,更别说一粒米了。 不过,好在谢安机灵。 这几天他混进了厨房,当了个掌勺的小头目。 这可是美差,什么吃的都能混上一口。 不过,好菜好酒都是给上头那些大人物留的,山寨里大多数人也不过是一日两顿,白粥加野菜勉强混个饱而已。 “又是野菜稀粥,我都吃得要吐了。” 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蹲在角落里,吧啦着碗里看不到几粒米的汤,嘴里忍不住嘟囔。 “我当初在河边吃过一顿朝廷的救济粮,那白粥才叫一个香。全是大米,嚼在嘴里,一天都是香的。烙的饼也香,还有一层盐巴,吃上一口一天都是力气。” “不像这里,天天喝米汤,还要训练,饿得人两眼发昏。” 他絮絮叨叨的念着。 旁边一个老汉捅了他一下, “少说两句吧。大王说了,朝廷那都是糊弄咱们的,那粮食后来不全变沙子了嘛?还是大王好,虽说吃不上干的,这样至少饿不死。” “不不不!” 旁边一个汉子道, “听说朝廷来了一个秦王负责赈灾,很多灾民都拿到粮食了。还有棉布发。” “呵呵,有这好事?你怎么不去?” “我……我就是听说的…… ” “别胡说了,大王说了朝廷都是一帮贪官污吏,早就把粮食钱财瓜分完了,哪还有一粒米能到你肚子里?咱们都是蝼蚁,朝廷恨不得咱们死光呢!” “吃吧快吃,吃完了练兵。杀光那些贪官污吏,抢粮食抢钱。不然都饿死了。” 几人窃窃私语。 谢安实在听不下去了,抄起大勺子在那几人头上各敲打了一下, “我说,你们是不是傻!大王他们在大寨里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在这里喝米汤还喝得这么心甘情愿。” “那他是大王啊!” “对啊,他给了我们一顿稀粥,没让我们饿死,我们要知道感恩的。” “大王是天命所归,理应吃好的。” 听听这些郁闷无知的发言! 谢安简直要气炸了。 他蹲下身子哭笑不得, “哥儿几个,大王这样和那些只图自己快活的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呐,都被他给骗了。” “大王怎么会骗我们呢!?” “就是!大王也是咱穷苦百姓出身,听说他以前就是在河坝上扛木头的苦力。” “你们真的被骗了。听我说,临安府正在诏安,说咱们只要下山去,不当土匪了,就既往不咎,还给咱分田地分粮食和银子。几位老哥哥,走吧,别在这里等死了。”谢安实在是看得心疼。 他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 而眼前这些人又愚蠢又忠诚,简直让他又想骂人又心疼。 老百姓没什么见识心也简单,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初也不知道周奎和裴彦用什么把戏骗了他们,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 “小兄弟,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 一个老汉凑过来。 谢安道:“我上山的时候看到告示了。” 说着,从胸口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正是他出城的时候从墙上撕下来的。 “这是诏安的?” 老汉盯着看了半天,一个字都不认识。 他身后的汉子道: “这我见过,前段时间军师拿出来给大家伙展示了一圈,好像就长这样的。不过,军师说了,这个是官府的讨伐檄文。说我们都是造反的暴民,捉到一个就杀一个,叫我们千万不要轻易下山。在山上,军师和大王还会保护我们。” 第403章 一去不回 “是啊!是啊!” 周围人越聚越多,纷纷附和。 他们是被谢安说的分田地、分粮食银子吸引过来的。 谢安气急,干脆盘腿坐下,把诏安书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他们听。 听完了,众人全都沉默不说话。 “不可能!” 许久,终于有人憋不住喊了出来。 “大王和军师不会骗我们的,我们又没钱又没粮,他们骗我们图什么!” “是啊!没道理啊!”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到底还是犹豫了。 如果真的如诏安书上说的那样,山下有田有粮有钱,他们还造什么反? 心动了。 “乡亲们,要是不信,你们自己下山打听打听不就行了。要不是真的,再回来喝稀粥野菜汤呗。” “下山?怎么下山?” “对啊!山门有人把守的!” “我知道后山有条小路。” 一个老汉怯怯地举手,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老汉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我从前经常来这山上采草药,后山有条羊肠小道,不好走贴着悬崖。不过你们…… ” 他看了一圈,全是泥腿子。 “你们都不在话下。” “行,那咱们就今晚摸下山去打听。大不了不行再回来。” 说定了。 众人吃了饭,假装在山上溜达,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达到了后山。 羊肠小道被野草覆盖,轻易不好找。 不过老汉熟门熟路的,很快就在草堆里扒拉出了一条路。众人一个接着一个摸下山去。 …… 临安城外。 裴欣正指挥支锅造饭。 落日余晖洒在棚户区,有种淡淡的安宁。袅袅升起的热气带着一股米香和面香,在营地上空弥漫开。 这是一股叫人安心的味道。 香气飘得老远,直往谢安等人的鼻子里钻。他们全都趴在远处草窝里,不敢挪动,可这诱人的味道实在太蛊惑了。 “咕噜噜!” 突然,一个响声突兀地响起,众人回头看着那人,那人脸一红, “实在太饿了。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咕噜声响彻一片。 别说这一群在山上野菜稀粥了大半个月的灾民了,就是谢安和李勋李寿仨,也很是应景地肚子跟着咕噜起来。 “谁!谁在哪里!” 营地边缘巡逻的人,很快发现了他们。 众人下意识地转身就想逃,被巡逻的人一轰而上给围了起来。 老汉吓得膝盖发软,咚的一声给人跪下了。 “官爷,小的错了!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吧!” 扑通扑通,所有人条件反射全都跪了。 就剩下谢安和李勋李寿仨站着了。 老汉更是一别头,拉着他们仨赶紧跪下,一边还责怪道: “小哥,这回可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话音刚落,就听为首一位官兵冲着营地那边喊道: “喂!这边新来了一批灾民,你们过来几个人给安顿一下!” 不由分说地,就来了一队人把他们都带走了。 众人还提心吊胆呢,就被带到了一张桌子前。一个先生样子的人捏着笔问: “姓名!籍贯!年龄!” 老汉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报: “张老七,张家镇八岗村的。” “下一个!” “赵重九……” “李三多……” 被登记在册,一个个全都哭丧着脸。 “完了完了,听说进大牢之前都是要验明正身的!咱们全都完了!小哥,我们都被你害死了。” 谢安真是哭笑不得。 话音刚落,又来个浑身透着干练劲的婆子,扫一眼就大嗓门嚷嚷起来: “哟哟哟,这又是哪里来的一群泥猴子!赶紧的,把衣裳都给老娘脱了!啧啧啧,这破衣烂衫的,全扔了烧了得了!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虱子!” 说着已经手脚麻利地出门,就听她在外头喊: “热水!热水好了没?送过来!” 婆子回身进来,见一群人还愣在那里不动,双手一叉腰, “愣着干嘛!快脱!赶紧洗了换新衣裳,然后去那边排队领饭。吃完饭,自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新衣裳?吃饭? 老汉张老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抓住那婆子道: “你说的新衣裳是真的新衣裳?不是囚服?” 婆子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张老七, “老哥哥,你开什么玩笑呢!这新衣裳可是正经棉布做的,还给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怎么?你不想要啊!不要赶紧说啊,有的是人要!还有啊,刚熬的白粥,还有刚出锅的白面馒头,去慢了可就没有了!” “要要要,我要,谁说我不要的!” 张老七确认了,再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的,三下五除二扒了衣裳去洗漱,就怕再晚一会儿就抢不到吃的了。 见张老七动了,其他人全都一窝蜂的动了起来。 直到浓稠的白粥和暄软的白面馒头下肚,众人才感到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 张老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呲牙咧嘴,却笑得眼泪直冒。 “哈哈哈哈,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谢安用手拱了拱张老七, “老伯,还回山上嘛?” “不回了,回去干嘛?我拿到路引了,过几天领了赈灾粮和银子就回村里分田地去了,一个人能分上两亩水田还有一亩旱地,我老汉一个人,够吃够喝了。” “我们也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小兄弟,我们要谢谢你呢!” 一群人起来围着谢安,七嘴八舌地表示感谢, “要不是你告诉我们朝廷的告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在山上落草为寇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还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 “小兄弟,读书识字好啊!你也别回山上了,回家好好读书认字,做个明白事理的人,别像我们被人骗了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谢安点点头。 这回不光是他,李勋李寿也感受颇深。 读书不光能明白是非,还能启发民智,造福百姓。 “师父,咱们是可以留下来了么?” 李勋高大的身躯投下好大一片阴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亢奋。 “不!” 谢安一捏拳头。 “山上不知事情真相的百姓还很多。他们都是张老七这样被骗上山的。我方才听到他们说,师父已经带着人去围剿了。我们不能让那些无辜的百姓死在山上,我们回去救他们!” “对!” 李寿抓了抓疼痛的屁股, “一回生两回熟,咱们能带这一批人下来,就能带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师父,我跟你回去。我要当英雄,不要当孬种。” 第404章 不详的预感 有句话他不敢当着谢安的面说出来。 那就是等他回京的时候,终于有一桩事情可以拿出来在喜姐儿面前吹吹牛了。 不然,喜姐儿老以为他就是个酒囊饭袋,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什么都干不了! “我跟你去!” 身后一个汉子道。 转头看,竟是赵重九。 他是个块头挺大的黑脸汉子,据他说从前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家里老子、娘和婆娘全死了,回去也是伤心。 “我跟你们一起上山去救他们。我认识他们不少人,我告诉他们我看到的听到的。让他们都回来,回家种田去。” “还有我!” “我也去。” 一下又出来好几个汉子。 谢安他们还感动呢,却不知道这几个其实都是李稷派来跟在他们身边,负责保护他们的暗卫。 “好,事不宜迟,咱们换了脏衣裳这就走。” “走!” …… 趁着天黑,谢安他们几个又回到了山寨。 山寨本就是一盘散沙,日常训练也都是走走过场,根本就没人真正上心。有这点卯的功夫,还不如混在一起喝顿酒来得爽快呢! 所以第二天训练的时候,负责张老七他们那组的小首领根本就没发现,他那一队少了好几个人。 等小首领像日常一样训完话一走,赵重九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都是从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开始的。 果然,他们一听张老七他们几个昨夜溜出去至今没回来,不是被抓了,而是好吃好喝过上好日子了,一个个心都飞了。 恨不得立刻马上走! 好不容易拖到休息,一个个心照不宣的就往后山悬崖边跑,顺着那条已经踩出一人多宽的小道跑得比羚羊还快。 谢安派出一个人,带着他们下山。 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去发展下一批。 如此两天下来,山寨里竟少了不少人。 这下,那些小首领们才觉出不对劲来。 “咦?怎么训练的人越来越稀稀拉拉了?都死哪儿去了?不会是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吧!一个个好吃懒做的东西!走,瞧瞧去,看不打死他们!” 小首领们抓起兵器,朝着营房走去。 所谓营房,其实也不过是几根木头搭建的茅草屋而已。 营房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妈了个巴子的,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不会都他娘的逃了吧!” 这下,他们才真的着急了。 去问放哨的人,结果发现哨岗的人抱着个酒瓶子,正呼呼睡大觉呢! 胡巴混在小首领里面。 这两天,他和贺兰岳他们倒是老早就发觉出不对劲来。张老七他们走的那一晚,他们甚至还偷偷跟在后头瞧来着。 当头那三个鬼头鬼脑的,他们一眼就认出来是谢家小公爷还有两个小王爷。 还有赵重九他们几个,他们也都见过。 所以,等赵重九他们返回山寨的时候,贺兰岳就悄悄和他们几个联络上了。 大家的任务,就是掩护百姓们撤离。 越多越好。 眼下,胡巴眼看着小首领要去汇报,搂着他肩头道: “将军,看着这人数不在少数啊,万一都是真逃了的话,大王肯定是要怪罪的。到时候,将军您可就逃不过被责罚了。” 一听责罚,另外一个小首领也害怕起来,顶着个酒糟鼻惶恐道: “我好像听说,军师前几天见山寨军纪涣散,写了108条军纪呈献给大王,说是触犯了军纪的一律都要严惩。” “大、大哥,这一下跑了这么多人,咱们不会被抓典型,杀鸡儆猴吧!” 说着说着,几个小首领有点害怕起来。 他们原来不过都是些小混混、街溜子,上山来不过是混口饭吃,混得好就当个将军、副将、都尉啥的,混不好至少也是吃喝不愁。 可眼下要是还没混出个人样来,就被砍了脑袋严肃军纪,那想想实在是不划算啊! 胡巴再接再厉, “大哥,犯不着啊!” “是啊,犯不着啊!” “可、可怎么办呢?” 一个小首领突然灵光乍现,很聪明道: “大哥,要不咱们也逃吧。天下这么大,还能没咱们吃饭的地方?” “好!就这么干!” 几个哥儿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很快,他们就顺着痕迹找到了后山,看到后山那条因为人走得多了而被踩出来的康庄大道,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得走了多少人啊?才能踏出这么一条路来? 走!赶紧走! 一刻都不能停留! 几人麻溜地顺着道路下山。 胡巴带着自己人走在最后,把下山的痕迹一一抹平了。 …… 山寨里。 周奎带着人正在喝大酒,只有裴彦还在研究怎么对付官府的围剿。 据报,官府派出了一千人,对山寨进行了围剿。练兵这么久,将是他首次对战官府的正规军。 这一战,死伤在所难免。 但山寨地势险峻,只要守住正前方的谷口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至于后面的悬崖峭壁,那里人迹罕至,连鸟都不敢去。 山寨中也好上千号兵,囤积了那么多粮食,还有他手中的火药,这一仗怎么都能打个险胜。 只要略胜,他屠龙寨的名声就能扬名天下。 到时候,他就能广发英雄帖,号召天下义士高举起义大旗,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想到这句话,他又想起了柳絮。 这个名字伴随了他半生。 他成功的路上少不了柳絮的助力,很多新的思想、技艺、经验都是柳絮教给他的,真是受益匪浅。 不过,柳絮也防着他。 很多技艺的核心部分都不告诉他。 比如火枪的制造,他就一直不得要领。 以至于现在,他手中虽握着火药,但火枪却始终造不出来。 要是能有上一世的实力,他也不用猫在山寨里了。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恨柳絮。 看来,这一世他杀了柳絮也不是无迹可寻。 夜幕降临,他走出山寨。 站在谷口的哨岗上极目远眺,谷口之外官兵的营地隐隐绰绰有灯火传来。 明日就是大战。 他裴彦定一战成名。 可转身走了没几步,他就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往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山寨,今夜怎么这么安静?甚至连灯火都稀稀拉拉的。 “去传各营的首领来见我!立刻马上!” 裴彦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405章 擦肩而过 他都没等上一刻钟,哨兵就匆匆跑了回来。 “不,不好了!军师,营地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咱们当初上山的时候带的那些老伙计了。” “什么?不可能!” 裴彦一把抓住哨兵的衣领子。 哨兵也很是无辜,扶着有些过大东倒西歪的头盔委屈道: “军师,怎么、怎么办?” “人呢?咱们不是招兵买马聚集了上千号人嘛?不是每天都训练地热闹非凡嘛?白天我还看见训练场上人来人往,怎么一到了晚上人全不见了!给我找!” “都、都找过了。真的都不见了。吃饭的时候还说看见了,一转眼,全不见了。” “军师,不会是见鬼了吧。” 一说有鬼,岗哨上一个个都缩脖子。 山寨的前身就是个土匪窝,这里曾经被官府围剿过很多次,听说山谷里尸骨堆积如山,晚上到处都是鬼火。 这么一讲,顿时觉得周围鬼气森森。 就连山风也带着声声呜咽,好似鬼哭。 “混账!” 裴彦噌的一声抽出哨兵腰间长刀,往山寨营房走去。 一群土匪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山寨里,真的没人。 裴彦转身朝着聚义厅走去。 不同于山寨里的寂静,聚义厅里热闹的很。 周奎高坐在正中央,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怀里还搂着一个从山下抢来的女人,好不快活。 周围,当初聚义造反的那批核心人物,一个个全都喝高了,抱着女人酒坛子撒酒疯。聚义堂里一片乌烟瘴气。 “军师!你来的正好!” 一个元老级别的土匪见着裴彦,踉跄着跑出来,勾着裴彦的脖子就要往里走。 “军师,我们正在和大王说,等大王打下江山当了皇上,得封我们个什么官好!” “军师,你说是国公厉害,还是宰相厉害?或者天下兵马大元帅更厉害?哈哈哈哈哈,军师你倒是说说看啊!” 看着东倒西歪的一群人,裴彦感到一阵心累。 当初他怂恿周奎上山造反的时候,信心满满。实在是因为他那一世,洪灾牵扯范围实在太大,朝廷又赈灾不利,最后南方各地全都揭竿而起,农民起义闹得沸沸扬扬。 那时候,康王又顺应了民意,这才能顺势而为,稳坐南方半壁江山。 可现在呢? 期待中的各地起义并没有出现!甚至临安府的灾情正在一点一点缩小,变得越来越可控。 预期中的大混战、大乱斗、乱世根本就没有出现。 就连山寨的这一摊局面都是他支起来的。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裴彦一把推开那人的胳膊,冷着脸道: “国公也好,宰相也罢,我祝你们心愿得偿!” 说着,转身朝着寨子外走去。 眼下这种情形,他还拿什么去跟官府正规军打?不如趁早开溜,另寻个机会再图东山再起。 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军师吉言!军师吉言啊!” 自起事以来,军师料事如神,每每都被他说中猜中。大王说了,军师手中还有制胜的法宝:火药。 只要官兵敢上山,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轰轰轰! 哈哈哈哈,轰他娘的! 最好是一路轰进临安城,再一路轰到盛京去,把皇帝老子轰下来,让他们也过过坐龙椅的瘾。 聚义厅里的人还在做着醉生梦死的美梦,却不知道厅外早就人走茶凉。就连他们全身全心信赖的军师,也决绝地弃他们而去了。 …… 山下,军营里。 贺兰岳带着人向裴珩报到。 “爷,俺们都回来了。” “爷放心,被周奎和裴彦蛊惑上山的老百姓,我们都已经带回来交给秦王殿下妥善安置了。咱们特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跟爷攻上山寨,杀了那帮天理不容的畜生。” “好,你们这次立下大功,个个有赏。” 裴珩心情大振。 没有了百姓掣肘,他就能放开手脚杀敌了。那些作恶多端的土匪、流氓,全都该死! 贺兰岳哈哈大笑,嚷道: “爷,这回我们可不敢居功。事情全是谢小公爷和两位小王爷办的,我们不过是跟着打打掩护罢了。” “谢安?” 裴珩没想到,谢安这个臭小子还是瞒着自己去了,找了一圈不见他人影, “臭小子他人呢??” “爷放心,回城了。” “这还差不多!” 谢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他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裴珩可真没法同谢家交代。 他一挥手,指着营帐中央的沙盘命令道: “全军听令,三百人马由贺兰岳带队,绕道后山守住崖底,山寨里一个都不准给我走脱了。其余人,正面强攻一举拿下山寨。” “是!” …… 天色蒙蒙亮。 裴彦带着一大包金银珠宝,刚从后悬崖的陡壁上攀下来,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地动山摇军队行进的声音。 他立马丢了用来固定身子的绳子,身形一矮已经钻进了茂密的草丛中。 草丛刚合拢,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就从他身侧跑了过去。 就差那么一点儿! 擦肩而过! 得亏了他当机立断壮士断腕,果断舍弃那些成不了气候的土匪,寻到了后山的出路。不然,他就给跟周奎他们一样,被人包了饺子了。 在草窝里一动不动的趴了好一会儿,等官兵全都走远了,裴彦才敢挪窝。 环视一圈渐渐发亮的天空,他果断朝着益州方向走去。 益州的周刺史是康王的旧部,在他的记忆中,周刺史是第一个公开拥立康王称帝的。同时,这一年益州的洪灾也是闹得很凶。 只要他去了益州,总能寻到机会。 就在山寨中聚义厅里众人还沉睡在温柔乡里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山寨的正门不费吹灰之力就被人攻开了。 守在正门的土匪少说也有两百,若是奋勇一战或许也能拼上一些时间。 可当他们看到黎明的晨曦中,天空密密麻麻呼啸而来的箭雨,一个个全都吓得屁滚尿流,找地方躲起来一动不敢再动。 期待中,军师说的火药根本就没来得及点着,山寨的大门就已经被如狼似虎的官兵给推翻了。 接下来,就是十分喜剧的一面。 官兵们还没说话,土匪们已经丢了兵器一个个举手投降。 等裴珩带着人马控制了山寨,走到聚义厅的时候,醉酒的周奎等人甚至还没有睡醒。 第406章 他不会别人 “爷,整个山寨已经全都清点完毕。” 秦川跑过来汇报。 “山洞里全是堆积的粮食和金银财宝。土匪们也全都在这里。” 这场胜利来得有些梦幻。 临安城守军一个个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难得能跟随战神定国公出征,可就给了一次叩动弓弩板机射箭的机会,然后好不容易积攒了无数情绪、呲牙咧嘴地冲锋准备大开杀戒,结果告诉他们土匪们投降了,战争结束了。 怎么?玩呢? 正经的战斗还没打响就已经结束了? 他们积攒了那么久的情绪呢? 他们这一生将引以为傲的战绩呢? 他们准备给后辈吹牛的谈资呢? 不过,转念一想, 兵不血刃!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别样的高度!? 只怕也只有定国公这样赫赫威名,才能对敌人起到这样的震慑作用了吧! 相对比战士们的惋惜,裴珩却十分庆幸。 但凡战争,总会免不了流血和死亡。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不想再平添无辜。 若是能兵不血刃解决这场本不该有的匪患,他十分高兴。 就当是为欢哥儿积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奎被一阵喧闹吵醒,睁开眼睛只觉得阳光十分刺眼。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还觉得自己没睡醒。 在梦里,他坐在龙椅上,三千佳丽围绕在他周围,燕瘦环肥,花团锦簇。 睁开眼,眼前却是刀光剑影,一个个彪形大汉对着自己怒目圆瞪,恨不得上来和自己狠狠干上一架。 “啪!”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疼! “首犯周奎,立刻押解回城。即日在城门口斩首示众!” 随着一声令下,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下令之人长什么样,就已经被一群凶神恶煞,好像自己欠了他们几百万贯一样的汉子给扭了下去。 裴珩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裴彦的身影。 “爷,上上下下全都找遍了。没找到他!” 秦川面色凝重禀告。 “传信贺兰岳,问问他那边有没有。” 裴珩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 这种情况下,只怕早已脚底抹油开溜了。这也正是他让贺兰岳封锁后山的原因。只是他没想到,裴彦动作那么快,他的人还没赶到,他就已经开溜了。 听到贺兰岳说没有抓到裴彦,只抓到几个开溜的土匪,裴珩心情十分的低落。 “爷,是我失职。” 贺兰岳低头。 爷有多想抓住裴彦,他作为心腹不会不知道。眼下被他从眼皮子底下溜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抓住他了。 就在众人都心情低落的时候,李勋李寿突然闯了进来,一进来就抱着裴珩哭: “师公,您快去救救师父吧。” 李勋李寿两个衣衫褴褛,就跟个小乞丐似的,要命的是两人身上居然还都带着伤,鲜红的口子血淋淋的还淌着血。 “谢安怎么了?” 裴珩一听脑子嗡的一下子。 “你们不是已经回去了嘛?怎么还在这里!” 李寿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再加上身上的伤口疼得要死,这会儿已经说不上来话了。 倒是李勋还有几分男子汉气概,愣是忍着痛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他们带着百姓们回了城,自己就又悄默声的摸回了山寨。 谢安说过,要亲手抓了裴彦那个畜生给临安府的百姓们报仇雪恨。 结果,他们刚摸到山崖下,就和正在逃跑的裴彦撞了个正着。 “师公,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裴彦,师父为了救我们,失手被他抓了。师公,都是我们俩不好,平日里疏于练习,到了战场上连个裴彦都打不过。还害了师父……” 李勋一想到谢安是为了救自己和弟弟,才被裴彦抓走的,好大个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呜呜哭了起来。 “好了,哭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救回谢安。” 裴珩看着两个哭唧唧的孩子,有些头两个大。 同样的年龄,欢哥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么一比,自己家的孩子简直太好了。 李寿终于不哭了,吸着鼻涕道: “师公,我带你们去刚才打斗的地方。” 裴珩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的大鼻涕,心想也不知道这孩子长大了将来霍霍谁家姑娘,真是替那家姑娘着急。 众人来到悬崖下。 “就是这儿!” 李勋指着一块明显有压痕的草地喊道。 方才,他们就是在这里碰见裴彦,并和他展开了激烈的殊死搏斗。 裴珩一挥手,秦川已经带人顺着痕迹一路往前找去。 裴珩仔细看了一圈。 只有少量血迹,至少可以肯定谢安没死。 这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谢安机灵,只要没死总能想到办法的。 可一想到李稷同他说过,另一世谢安就是死在裴彦手中,不由得心又揪成一团。 “爷,这边!” 秦川在前面喊。 裴珩几个起跃跑了过去,只见草丛中一条蜿蜒曲折的痕迹正通向西边,一条破布条被扔在草丛中。 “是谢安的。” 李寿一看就知道了。 这么破这么臭,除了谢安还有谁? “追!不管天涯海角,都给我追到他。” “是!” …… 消息传回临安城。 一向淡定的李稷突然就慌了神。他哗啦一下从案几后头站了起来,厉声问道: “谁被抓了?你再说一遍?” 来人被秦王凌厉的气势吓到了,瑟缩了一下弱弱道: “回禀秦王殿下,是谢家小公爷。他被裴彦给抓了。定国公已经派人去追。” “往哪个方向?” 李稷追问道。 “往西。” 往西? 李稷稍稍一推测,便明白了裴彦的用意。 “西边有益州。” 当年,益州水患最为严重,盗匪遍地,周刺史怕朝廷降罪,索性投靠了南逃的康王,兵匪一窝,举兵谋反了。 裴彦定是冲着益州去的。 “点兵,去益州!” 李稷拔腿就往外走。 一旁的裴世杰和钱无庸赶紧上前阻拦。裴世杰道: “殿下,临安城赈灾事宜还没了,此事您不能走。” “赈灾事宜已经完成十之八九。余下的工作本王相信裴大人和钱大人就能处理好。再说,就说本王没来之前,两位大人也处置得很好。” 李稷脚步不停。 钱无庸迈着小短腿,紧赶慢赶追上几步,连声道: “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千金之躯,如何能涉险地?那裴彦炸毁堤坝,鼓动这么多人聚众造反,实在十恶不赦。如今又绑架了小公爷,居心叵测。殿下,定国公已经亲自去追,殿下又何必亲自涉险?只需在临安城里安心等待就是了。” 安心等待? 他怎么可能做到安心等待? 那人可是谢安? 他此生唯一的朋友。 “他不是别人,他是谢安。” 李稷直奔出府衙,翻身上马,一拉马缰绳道: “这一次,我定要救回他。” 第407章 鱼米之乡 益州。 周刺史最近很郁闷。 益州境内水系发达,水域辽阔。年年发大水,年年修堤坝。 靠着修堤筑坝,还有朝廷的赈灾拨款,每年周刺史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今年也不例外。 大水如期而至。 朝廷的赈灾钱粮后脚就到。 可惜,还没等他开心上一刻钟,孙中怀紧跟着也到了。 孙中怀奉旨替天子巡视四海,手中捏着生杀大权,可以先斩后奏。 他一到益州,就勒令开仓放粮,组织救灾。朝廷的钱粮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入库,就被孙中怀发到了灾民手中。 不光如此,周刺史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儿也顺便被孙中怀掏了个底掉,别管什么干的、稀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面对尚方宝剑,周刺史欲哭无泪,只能默默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叫他哭的事才刚刚开始。 灾情一得到控制,孙中怀便拿出了朝廷的治水方略,责令益州河道衙门开始丈量、修坝、引渠,并要求所有官员承包一段,责任到人。 初夏季节,骄阳似火。 周刺史堂堂一州刺史,非但不能在放置了冰块的房中乘凉歇息,反而要在大太阳下挥汗如雨,督促修建堤坝工作。 孙中怀说了,每一段河道负责人全都登记在册,但凡接下来十年内出现任何问题,全都要找责任人问罪! “这他娘的谁想出来的鬼主意!” 周刺史汗流浃背,心情暴躁地扭头骂跟在身边的师爷, “伞举高,举高点!你想晒死老子啊!还有这蒲扇,摇起来摇起来!这他娘的什么鬼天气,才五月出头就这么热!” 师爷又是打伞又是摇扇,累得几乎要成了狗了。他自己两眼发昏,还要坚持伺候周刺史。 “大人,坚持坚持!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孙大人,他总不可能日日都在益州待着不是?总会走的!” “等他一走,益州还不是大人您的天下?” “他娘的!” 周刺史撸起袖子一擦额头的大汗, “十年!这堤坝还得管十年!老子但凡想要在益州混下去,就得管十年不出事!这洪水年年发,堤坝就得年年塌,怎么可能十年不出事!天皇老子来了,他都不灵啊!” 关于这一点,师爷倒是不敢苟同。 朝廷的治水方略他看过,是一个叫裴世杰的工作员外郎写的,写得着实不错。 根据天下河流走向、汛期,每一条河流的治水方略都有所不同。 有要疏通的。 有要修筑堤坝的。 还有要修建引渠的。 反正都因地制宜,既能治水又能有利于农业发展。 这个姓裴的,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只要益州能根据这个治水方略,在根据当地的情况做出适当的调整,将措施一一落到落到实处,实在是造福黎民百姓的无量功德。 别说十年了,百年都能管用。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挡了各位大老爷的财路了。难怪各位大老爷全都反对,全都不情不愿的。 想到这些,师爷扇子都扇得敷衍起来。 “大人,说到底也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益州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庶,大人的官途自然更加顺遂。说不定,将来还能去当京官,封侯拜相呢!” 师爷嘴甜,周刺史听了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算了,封侯拜相什么的本官也不指望,那京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哪有咱们在这里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咱就想着这堤坝修好了,收成好一些,收的税自然就高一些。嘿嘿,此处不来钱,自有来钱处啊!” 这么一想,周刺史脑子又活泛了。 觉得天也没那么热了。 只要他还在益州这地界上,总能想办法变出钱来的。 河道上。 孙中怀赤脚,卷着袖子刚干完活,被老赵头拉着上来喝水。 “大人,日头烈,快歇歇吧。” 老赵头心疼自己少爷。 少爷是读书人,从小拿笔杆子,什么时候抡过锄头杆子了? 孙中怀晒黑了,不过人也健壮了不少。他优雅地喝了水,手掌搭在额上扫视一圈河道。 水灾过后,百废待兴。 好在百姓们拿了赈灾钱粮,都感念朝廷的好,如今得知要修水利治水,一个个全都自告奋勇,趁着农闲时间全都来帮忙。 “按照这个进度,不出三年益州就能一改往日水患成灾的面貌,成为粮食盛产的鱼米之乡、天府之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想象中的丰收场景。 老赵头憨厚的脸上带着笑, “大人身体力行,造福百姓。老大人听了一定很高兴。” 孙中怀含笑点点头。 裴夫人说得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治国平天下,首先要走出来才对! 他若是坐在朝堂上,又如何知道天下百姓之艰苦?又如何知道下面的官员如何暗箱操作中饱私囊? 这个时候,他甚至有些感谢太后。 若不是太后的话,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只怕他这辈子都会被困在那方寸之间,终日内心惆怅不安,无法见识这真正的广阔天地,无法用双手真正造福这黎民百姓。 “走,回去写折子。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皇上,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益州,一切都在孙中怀的掌控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另一边,李稷猜到裴彦的用意后,没有一路追踪,干脆带着人直奔益州。 风雨兼程赶到益州,刚好和孙中怀汇合。 “殿下?您不是在临安负责赈灾么?怎么突然来益州了?” 孙中怀诧异问道,并连忙接待。 李稷长话短说,把裴彦在临安犯下的破事说了,又把自己的推测讲了。 “先生,我怀疑他直奔益州来了。先生可曾见过他?” “没有。” 孙中怀连忙道, “别急,益州如今一切顺利,灾情早已得到了控制,就算裴彦来了也翻不起浪来。至于谢小公爷,他一向机敏,一定会没事的。” 说着,立马派人去把周刺史找来。 “周刺史,这是裴彦和谢小公爷的画像,请师爷誊抄下发,展开地毯式搜索,务必找到他们两个。” “是,是。” 周刺史连连应下。 心中却道,这益州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这逃犯一个个都上赶着往他这里逃? 前面有康王,如今又来一个没落的侯府世子爷? 这是给他脸了! 就在益州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捉拿裴彦的时候,裴彦带着谢安日夜兼程来到了益州城下。 第408章 四处逃窜 此刻的裴彦风尘仆仆,形容狼狈。 他戴一顶破草帽,破衣烂衫,腰间绑了一根麻绳,把自己和谢安牢牢绑在一起。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老乞丐的样子,想要混进城。 可是,才走到城门口,就看到城门口的一个官兵,袖子里藏着什么,正目光炯炯的偷偷比对进城的人。 虽然看不见画像上是谁,可裴彦一下子心中警铃大响。 “走不走?” 后面排队的人怼了他一下。 谢安也眨巴着眼睛看他。 裴彦压了压破草帽,点头哈腰地退出队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突然闹,我们不进城了。” 谢安刚要喊,就被裴彦一把捂住嘴拖着拽着远离了人群。 城外破庙里。 裴彦黑着脸,生了一堆火。 照理说,这种破庙应该有很多乞丐、灾民聚集才对,可眼下破庙里空荡荡的,里里外外只有他和谢安,连条流浪狗都没有! 方才在城门口匆匆一瞥,益州城也不像是遭了灾的样子,百姓们进进出出,一切都有条不紊,看着一个个神情自然,居然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样子。 丝毫没有灾区的混乱不堪。 更没有造反大军!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那一世的经历是不是都是假的?是不是全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而已? 这个世界,从苏氏弃他而去开始,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变得全不可控! 自从他重生归来,他花了这么久才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可能真的无法再次成功了。 想要靠造反推翻李氏皇权,成就自己的美梦已经不可能了。 说不定,裴珩已经猜透了自己的想法,这会儿正在益州城里悄悄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想通这一点后,他变得异常暴躁。 捡起一根柴火狠狠地丢进火堆里,火光暗了一下,火焰摇曳了一会儿,慢慢的又蹿了起来。 “呵!” 谢安躺在草垛里,看着裴彦比夜色还要黑的脸,无情地嘲笑。 “裴彦,你是不会成功的。” 裴彦:“…… ” “裴彦,大启国富民强、边境安定,百姓们全都安居乐业,没人会跟着你造反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闭嘴!” 裴彦恶狠狠道。 谢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走了一天的路,他都累死了得赶紧休息休息,裴彦这个神经病,明天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呢。 益州城是不能去了,甚至连想象中的情形都没有出现,裴彦有些不知所措了。 眼下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还能干什么? 去死嘛? 如果死了,他能不能再回到那一世?继续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他看了看手中的匕首,照着心口比划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捅下去。 刚重生的时候,他还以为命运多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能够实现比上一世更辉煌的成就。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把他发配到这一世来,根本就是让他来吃尽苦头的。 若是他现在死了,重生到另一个更悲惨、更苦逼的世界呢? 哈! 应该没有更悲惨、更苦逼的世界了吧! 死是不敢死了,可要怎么活呢? 被裴珩抓住了,只怕会生不如死吧。还有李稷! 这段时间,他总算搞清楚了。 原来,李稷就是裴欢。 没想到,裴欢还能认祖归宗成了秦王。上辈子可真是没看出来啊! “啪嗒!” 破庙外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裴彦如惊弓之鸟,迅速踩灭火堆一把捞起地上的谢安躲进了破庙后头。 “喵!” 原来是一只黑猫。 裴彦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裴珩,也不是李稷。可这么一来,破庙他是不敢再待了。 这一路上,就是靠着随时警惕才活到现在的。 想了想,裴彦拿出麻绳把自己和谢安捆得更结实一些,趁着夜色往外走去。走得匆忙,他没看到谢安刚才躺过的地方,有一个用碳画出的记号。 次日,裴珩和李稷的人同时寻到了破庙。 “国公爷,这里发现了和之前一样的记号,是谢小公爷留下的。” 秦川带人翻遍了破庙,没有找到人,只找到了谢安留下的记号。 这一路上,他们根据谢安的记号一直找到了益州。裴彦狡猾得如一只狐狸,好几次都如这次一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次又是擦肩而过。 李稷整个脸黑得跟碳一样,抓着周刺史就骂道: “说了暗中行事,敞开大门请君入瓮,如何就惊动了他?” 周刺史吓得双腿发软。 “殿、殿下,真的没有声张啊!真的都是在悄悄找的啊!下官也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其实,这倒也怪不到周刺史头上。 裴彦能看出异常来,一来是他本性就很筋惕,看到益州城和他想象中兵荒马乱的场景不一样,心中就已经提防着了。 再加上他疑心生暗鬼,但凡有些风吹草动的,他就跟只狡猾的狐狸一样缩进山洞里不出来了。 “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李稷一拳打在柱子上。 “如今打草惊蛇了,不知裴彦下一步会往哪里走了。茫茫人海,要上哪里去找他!” 孙中怀拍拍李稷的后背,安慰道: “殿下,至少证明了眼下谢安还是安全的,他还能给咱们留下记号。不如暂时回京,发下海捕文书。只要他还在大启境内,不怕抓不到他!” “另外,我还会继续在南边一个州一个州的巡视,我也会一直留意追查他们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即抓了。” 南下赈灾,加上追捕裴彦,他们已经在南方耗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盛京家中,还有妻儿等着。 赈灾的事情也需要做个总结汇报。 听孙中怀这么说,裴珩也点点头。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殊不知,众人动身回京的时候,裴彦也乔装打扮往北赶。 他想过了,大启已经容不下他。 往南走是大理,大理和大启交好也容不下他。 为今之计只有一路北上去塞外。 北邙和大启世代为敌,这次北邙又在大启手上吃尽了亏,虽然短暂臣服了但心中必是不服气的。 他手上有火药配方,还有火枪最初一代制造的工艺(这一世的裴彦跟着柳絮学过)。 有了这两个杀手锏,他一定能在北邙混得一席之地,再图东山再起。 第409章 逮着了 裴珩和李稷带着队伍还在路上。 报信的奏折和文书已经通过八百里加急直接送进了皇宫,放在了李赣的书桌上。 李赣一看裴彦犯下的滔天罪孽,当即下了圣旨,命令大启境内全境通缉裴彦。 谢安的七个姐姐更是责令自家夫君,在各自的系统中发挥人力物力,务必找到谢安。 苏璃在给全国各地的掌柜的发出信件后,坐在书房里冷静思考。 “小黄,你不觉得裴彦的行动轨迹很诡异嘛?” 裴珩不在,欢哥儿也不在,苏璃最近半年都找黄亦文一起探讨问题。 自从黄亦文顶替裴珩扮演苏衍之事件后,黄亦文也是或多或少的猜出了苏璃的身份。 主要是那些图纸、武器,还有苏璃名下的各处产业在黄亦文这个现代穿越的人看来,实在是太熟悉了。 不过,苏璃也没打算瞒着他。 如今两人已经处成了好“闺蜜”,时不时地探讨一下美容养颜、美食佳肴,服装设计等等现代人的话题。 总算也是在古代找到了能聊“心里话”的好“姐妹”。 不过,当黄亦文坦言他穿越前其实是女的这一事实的时候,苏璃还是诧异万分,不过一秒钟就又变成了羡慕。 两世为人,男女都当了,实在是奇遇。 言归正传。 黄亦文听了苏璃的话,也是点点头很是赞同。 “阿姐,你看啊。裴彦之前一直乖乖待在宁古塔改造,听说回来的前一夜被如意一石头给砸死了。可当天夜里,又从乱葬岗死而复生回来了。” “还有啊,他一回来就开始生事。在庄子上就不安分,一天到晚想着出去。去了临安就逃了,炸了堤坝蛊惑灾民造反。如今又目标十分明确地直奔益州而去!阿姐,种种迹象表明,他根本就知道临安和益州有事发生。” “阿姐,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重生了!” “他重生了!” 两人异口同声。 苏璃看了黄亦文一眼。 这个世界太疯狂。 柳絮是穿越的、她是穿书的、黄亦文是女穿男、而裴欢是重生! 那么再来一个裴彦重生,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她的接受程度已经良好。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 “小黄,裴彦为恶一生,上天给了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没有把握住,依旧在这个世界为非作歹。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苏璃一想到临安的百姓们因为裴彦的自私和欲望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黄亦文也是同仇敌忾,见苏璃沉默不语,还以为她在担心,便安慰道: “阿姐放心,天罗地网,他逃不掉的。” 苏璃道: “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抓到他,这一点,我从不怀疑。我现在在想的是,他从益州出来后,会去哪里?” 往东是临安,路已经断了。 往南是大理,有明敏在,他也不会去的。 往西是大漠,人烟罕至,去了也没用。 那就只剩下往北了。 往北是塞外,是北邙,是大启的宿敌! 想到这里,苏璃一拍大腿喊道: “我知道了!” “快,快叫人飞鸽传书通知国公,他要去北邙!立刻封锁边境,关门打狗!” …… 回京的路上,裴珩一接到苏璃的飞鸽传书,立马带着队伍调转马头,飞速朝着边关策马而去。 李稷一抿嘴,忍着长途跋涉带来的各种身体不适,一扬马鞭快速跟上。 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让裴彦逃走了。谢安,你等着,一定要坚持住。 …… 不曾想,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月。 不过九月,边城却已经开始飘雪。一场寒潮,天地一夜之间便入了冬。 裴彦东躲西藏,每路过有人的地方都要易容乔装,不敢露出半点真实面貌来。 一路上,他不敢住店不敢进城,只在人烟稀少的乡村换点粮食和衣裳。然后也不敢走官道,只挑一些小路、偏僻的地方走。 就这样,他拖着谢安愣是一步一步从益州走到了边城。 等边城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了。 “把脸涂脏一点,把衣裳再扯地破一点。” 裴彦扭头嘱咐谢安。 可当他看到谢安的样子时,不禁又笑了。 这小半年,谢安蹿高了一个头,唇上也长出了毛茸茸软塌塌的胡子。 此刻,由于长期没有洗澡,头发已经黏在一起一条一条,长期风餐露宿,脸又红又黑,粗糙的皮肤还开裂了好几道口子,干涸的嘴唇上冻得起了皮,裂开了血丝。 手指甲都打卷了,黑得洗都洗不干净。 再也不用扮,活脱脱就是烂乞丐一个。 也就是他和谢安日夜朝夕相对,还能知道他就是盛京一霸谢小公爷,换个人来,打死都猜不到这是谢安。 就算是他亲娘来,放在她眼前也不敢认。 别说谢安了,裴彦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人走在一起,就是两个行走的烂人,走到哪里都要被赶被揍的烂乞丐。 谢安很顺手的撩了撩挂在额前的乱发,一口变声期的公鸭嗓嘎嘎道: “进了城,我要吃烧鸡。” “好好好,烧鸡就烧鸡,就一样,你得闭嘴。” 一路上,两人已经相处出了一种默契。 裴彦慢慢也发现了,谢安根本就不想跑,他甚至很享受被他抓来当人质。有时候被人盘问,谢安甚至还会主动帮他应对。 用谢安的话说,他被关在谢国公府十几年,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他要好好享受旅程。 谢安甚至告诉他,他就是故意被抓的。 听了裴彦的话,谢安甚至潇洒地甩了一下刘海儿,笑得无比白痴道: “你放心,塞外风光我也是想去看看的。” 裴彦蹲在城墙根儿,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发现边城进进出出的,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可疑之处。守城门口的官兵甚至还抱着兵器挤在门后边围成一团烤火,压根儿就没在意进进出出都有哪些人! 边陲小镇果然消息闭塞。 刚好来了一群赶羊的,裴彦一抖袍子拉着谢安一前一后跟在羊群后头混进了城。 正暗自庆幸呢,就听哗啦一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俩和羊群铺天盖地罩了个严严实实。 “爷!终于逮着了!哈哈!” 第410章 一网成擒 贺兰岳怪叫一声,从门楼上分身跳下来。 “扑通!” 一声,不偏不倚地砸在裴彦身上,把他压得全身肠子都要压出来了,闷哼一声: “官员,抓错人了!抓错人了!” 裴彦被一张大网罩住,惊得是内心咆哮,可还是强作镇定企图蒙混过关。 毕竟,他现在的熊样子,就是小温氏来了,也认不出他来了。更何况这边陲小镇的守军? “抓错人?” 贺兰岳楸住他的衣领子,将他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冷笑连连: “裴彦,老子抓的就是你!” “来人!绑了给我押回去。” 见贺兰岳指名道姓的喊出他的名字,裴彦双腿一软。 不该是这样的! 这是为什么? 他明明看准了城里安全,这才进来的。还有贺兰岳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直到谢安解开和他之间的麻绳,撩着脏兮兮的头发钻出大网,跟贺兰岳他们打完招呼踱到他面前,对他呵呵发笑: “小爷爷确实很想去塞外逛逛,可是小爷爷更想光明正大的去。裴彦,这一路上你陪着小爷爷游山玩水,小爷爷挺快活的。如今,到了地方了,你也好好歇歇吧。” 说着,一挥手。 “快来人,小爷爷要洗澡。” 立马有两个汉子上来抬着他去伺候沐浴更衣了。 裴彦被人五花大绑,气得七窍生烟: “谢安,你混账!你出卖我!” 这话说出来,简直好笑。 城门楼子里三层外三层官兵全都忍不住发笑。贺兰岳更是嘲笑道: “出卖?你也不瞧瞧自己是谁!带走!” 走了一路了,裴彦甚至有些忘记了谢安是他的人质。这一路上,若不是有谢安为伴,他或许早就发疯了。 被贺兰岳这么一说,他才有些反应过来。 “不!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死!” 裴彦心里这才升起一阵一阵的恐惧,面对死亡,他吓得双腿发软,精神也快崩溃了。 当裴珩和李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瘫在地上,涕泪横流: “大哥!大哥,我错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 裴珩面无表情。 他在边城守株待兔了三个月,今日终于收网了。他一把扯开裴彦抓着他衣裳的手,冷冰冰道: “我不是你大哥!” “大哥!你忘了么?小时候我摔跤了,你背着我回家。爹要打我,你总护着我。大哥,我们是亲兄弟啊!大哥,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罚我都认!” “大哥,你不是要把我关在庄子上么?关!关吧!我保证乖乖待在庄子上,认认真真劳作,哪儿都不去。大哥!真的!我发誓!” “松手!” 裴珩眼中寒光四射,噌的一下抽出腰间佩刀,对着裴彦的双手, “再不放,我就剁了你双手!” 裴彦吓得赶紧松开,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跪在地上求饶。 李稷慢慢走到他面前。 重生后,他想过很多种和裴彦重逢的可能,心中更是想过无数种折磨他报复他的方式,眼下真的见着了,分外眼红。 “好久不见!”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刚才还在痛哭求饶的裴彦听了这四个字,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等他看清李稷眼中的怒火后,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了过来。 “你!你,你是裴欢!” 这话听在旁儿耳里,没什么毛病。可听在裴珩和李稷耳里,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事实证明了,苏璃的推测是正确的,眼前的裴彦果然已经是重生而来的裴彦。 “裴彦,一报还一报!这一回,你就等着看自己怎么死吧!” 李稷面无血色。 看着昔日的仇人,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 可裴珩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裴彦要押解进京接受审判,让国家法度来定他的罪。 李稷强压下心头的恨意,转身出去了。 看到裴欢后,裴彦彻底崩溃了。 他明白,自己已经全无生机。 裴珩倒是没再动他,将他手脚用腕子粗的大铁链子锁起来,关在精钢打造的囚车里,连夜带着队伍押送回京。 谢安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裳出来,终于恢复了几分他小公爷的风采。 洗澡水换了三次,每一次倒出来都是黑漆漆的。那身乞丐装抖一抖,地上一层厚厚的灰,还有好多跳蚤。 愣是这样,谢安还是叫人把那身乞丐装打包好带回京。 “想什么呢?” 回京路上,谢安见李稷骑马,自己也谢绝了坐马车,骑着马跟在李稷身边。 大半年没见,两个都已经是大小伙子了,骑在马上一个丰神俊逸,一个潇洒自如,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样子,让队伍里所有人都控制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李稷瞥了谢安一眼。 和他记忆里一样嬉皮笑脸,可又有不同。 记忆里的谢安,是开在温室里的花朵,被所有人保护得很好。一生从未经历过什么磨难,从小到大嚣张跋扈。 以至于后来,被裴彦抓住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流晶河。 眼前的少年,风姿绰约,一身精气神如青松翠柏,经历过风雨,经历过磨难,依旧没有被打倒。 “你现在这样很好。” 李稷一挑眉。 “???” 谢安惊得眼珠子瞪得老大。 这还是他认识的欢哥儿嘛?居然夸他! 不过,被李稷夸奖居然是这种感觉!飘飘然,身子都变轻了,好像要飞到云层上去。 “呵呵!呵呵!真的嘛?有么?” 快,会说多说几句!我爱听! 就在谢安竖起耳朵等夸的时候,李稷冷哼一声: “今后多长个心眼,别让人担心。” “我那是以身饲敌好吧!” 谢安不服气,“要不是我一路上给你们留记号,你们能找到我?要不是在城门楼子我给你们眨巴眼睛,你们能抓着裴彦?要不是……” 他还要呱唧呱唧,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你说什么?你说你担心我了?” 谢安一把抓着李稷,想要个说法。 李稷瞥了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腹往前走去。 可谢安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泪光。 李稷从大理回来后,谢安就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可现在,他又在李稷的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他心中一高兴,一拍马屁股追上。 “你是不是担心我!说,说嘛!” 被谢安缠得不耐烦,李稷冷哼一声: “才说你成熟了,这会儿又跟小孩子一样了。” 谢安的点却不在这里,他顿时眉开眼笑, “你说我成熟了!我听到了!” “滚!” “还不承认!” …… 看着闹腾的谢安和终于有了一点儿人气的李稷,裴珩稍稍松了一口气。 …… 第411章 有仇报仇 回到盛京。 裴彦被下旨凌迟处死。 刑部监狱。 裴珩陪着李稷监刑。 听着从监狱里传来的一声高过一声痛苦的嘶喊声,李稷紧闭双唇面色铁青,双手攥成拳头紧紧捏着没有放开。 “要不你先回去。” 裴珩看他脸色不好,扭头担心看着他说道。 “不。” 李稷坚定地摇摇头。 裴彦是他心中过不去的魔咒,他必须亲眼看着他死。 虽然不能亲手杀了他,有稍许稀罕。但是,如今这样的结局,他心中反而轻松了一些。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稚嫩的双手,李稷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亲自动手杀了裴彦,将来欢哥儿会不会日夜做噩梦? 这一世,苏璃把欢哥儿保护得很好。 欢哥儿活得干干净净。 不像他,双手染满鲜血,心也早就脏了臭了,回不了头了。 裴彦整整挨了上千刀,直到血流干了才痛苦的死去。 监狱行刑的人上去严明了,走过来道: “殿下,定国公,犯人已死。” 裴珩点点头。 李稷最后冷冷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刑房,转身默默走了出去。 监狱外,飘起了雪。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李稷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这白净净的苍茫大地,心中道: “妹妹,谢安,裴欢,你们安息吧。” …… 连城匆匆走来,对着裴珩比划道: “爷,天色不早了,今天是小年夜,夫人还等着爷和殿下一起吃饭呢!” 裴珩点点头。 指了指连城的脚,道: “怎么样?伤口还疼么?” 连城一笑,摆手: “不疼了,休养了半年早就好了。费老妙手回春,华佗再世,属下如今健步如飞,腿脚灵活感觉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 “那就好。” 裴珩拍拍连城的肩头。 为了他,连城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也是时候好好享受生活了。 只是他和颂桃的事…… 哎,随缘吧。 裴珩带着李稷回家,苏璃早就已经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 今天是小年夜,苏璃把永安侯府爹娘、宋慈、苏喆,还有思远思启也都接来一起吃饭。 主要是因为考虑到过年的时候,李稷要在宫里陪太后、皇上过,家里肯定是来不了的。苏璃便想着趁早把团圆饭给吃了。 看到李稷出现,家里一大家子全都站了起来。 “见过秦王殿下!” 永安侯、秦氏一边喊着,一边就要下跪行君臣之礼。 李稷赶紧上前扶着,有些尴尬道: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 永安侯、秦氏也面露尴尬之色,从前他们和欢哥儿相处的多好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眼前这样了? 苏璃也是心有戚戚,和裴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喆还傻呵呵的,上前一把搂住李稷就往饭桌边上走, “外甥,你看看他们真是迂腐。你就算成了秦王殿下,那也改变不了曾经是我外甥的事实不是!爹,娘,你们实在是太见外了。” 宋慈见他一直没心没肺,完全没有觉察到李稷的变化,眉头一皱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踢我干什么!” 苏喆一脸茫然看着宋慈。 宋慈简直无语,没好气的说道: “你刚刚陪思远、思启抓过泥巴,你洗手了嘛就吃饭!带儿子、女儿洗手去!” 苏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抓着儿子女儿的手亲了一口,道: “洗过了呀!” “再洗一遍!你看看他俩这指甲缝,全是黑泥!快去!” “好好好,马上马上!” 苏喆隧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但妻子面色不好本能的升起一股求生欲,一手儿子一手女儿抱着就跑。 “走咯,洗小手手咯。洗白白,吃饭饭。” 苏璃一笑,赶紧化解尴尬局面,一推喜姐儿道: “快,给哥哥夹菜。” 又过一年,喜姐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已是快8岁的小姑娘了,小时候爱梳的小揪揪头,如今也像模像样的梳了辫子,盘了好看的样式。 尤其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她是唯一不怵李稷的,拉着他就坐下道: “哥哥,有你爱吃的糖醋藕,娘天不亮就起来盯着人蒸了。娘知道你不吃肉,看,今日准备的全是素菜。” 李稷看了一眼桌子,一大桌子菜一道荤腥都没有。心中有种被重视的温暖,他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多谢母亲。” “行了,都坐下吃吧。” 苏璃冲着他礼貌地笑笑。等大家都坐下后,她又道: “今日是小年夜,就当是除夕那般过了。从今天开始,曾经一切不好的事情全都烟消云散,全都忘记。从今往后,发生的全是好事!我们大家所有人全都平平安安!” 她知道今日是裴彦行刑的日子。 这些话,她是讲给李稷听的。 曾经的恩怨和仇恨,也该是时候放下了。虽然李稷和她不亲了,可她还是希望李稷能放下过往,开开心心过完这一辈子。 裴珩当然明白夫人的心思,捏了捏夫人的手,看着李稷也道: “夫人说得极是。来,我们干一杯。喝了这一杯,否极泰来!幸福安康!” “…… ” 李稷内心翻涌,不知该说什么。 默默提了酒杯,一饮而尽。 裴乐跳下椅子,爬到李稷腿上,推着自己的小饭碗,张着大嘴喊: “大哥,乐乐要大哥喂!” 这下思远思启不乐意了,舞动着小手嗷嗷叫: “大锅是喔的!” “喔也要大锅抱抱!” 喊着就挥舞着双手冲着李稷扑去。 “大哥是我的!不是你们的!” 裴乐可不愿意了,瞬间,李稷便被三个小孩围在中间,又是扯脖子、又是扯胳膊、又是扯大腿的,饭桌上顿时闹得不行。 不过,也多亏了几个孩子,终于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 喜姐儿黑亮的眼珠子暗暗一转溜,冲着裴乐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小动作被苏璃瞧见了,哭笑不得。 从小,喜姐儿就是个气氛小能手,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让冷冰冰的场面热闹起来。如今用在自己哥哥身上,真是出息了。 定国公府里热热闹闹的过着小年。 城外庄子上,裴家人也聚在一起过小年。 今年收成还不错,裴世宗脸上难得的开了笑脸。 就连小温氏也难得有心情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扯了几尺布准备过年做件新衣裳。 第412章 等着享福 “大嫂,这细棉布不便宜吧。” 二叔母小心翼翼伸手想要摸摸小温氏新扯的几尺青布,还没碰到就被小温氏在她手背上狠狠打了一下。 “你那手毛毛糙糙的,回头别给我摸坏了!” 小温氏没好气道。 顺手就把那青布往自己怀里一抱。 “今年收成不错,你大哥高兴,这匹布还是我央求了好久才给我扯的。刚好,没几天就过年了,缝件新褂子。剩余的再给彦儿做件衣裳。” 这青色的棉布,放在从前小温氏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她穿的不是绫罗就是绸缎,怎么可能会穿这普通老百姓穿的棉布?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在宁古塔吃过了苦受过了罪,如今在庄子上住下来,虽说心里还是不平衡,至少日子比从前好过了许多。 在庄子上,这样的青色棉布就已经算得上是上等货,穿出去也是要被人一步三回头的看的。 二叔就没舍得给家里女人买。 主要是二叔家里人口也多,一买要买许多,条件还是不允许。 二叔母和顾氏看着那青布,眼睛就一直在冒光。 “大嫂,回头你做衣裳有边角料剩余的话,能不能都给我?我拿去给孩子们做双袜子、做个鞋面子什么的。” 二叔母讨好道。 小温氏眼睛一斜。 她很享受这种被人讨好的感觉,十分的久违。不过,她心里有盼头。 “呵呵呵,拿去拿去。等过了年,彦儿也该来信了。他定会给我捎很多银钱,到时候我不光买布做衣裳,还得再买一对儿金镯子。哼,那管庄子的董嬷嬷就有只金镯子,说是苏璃那个小贱人赏给她的,成天撸起袖子在我面前炫耀!” “我呸!改明儿等我彦儿发达了,我不光买金镯子,还要买金项圈、金钗,一年不重样的戴,亮瞎董嬷嬷的狗眼!” 这一年,小温氏被董嬷嬷搓磨的够够的,成天逼着她下地干活,稍微歇歇就是一顿骂,她真是受够了。 二叔母和顾氏对视一眼。 小温氏说裴彦这样的话,她们已经听了快一年了。可这一年裴彦别说给小温氏寄银钱了,就是只字片语都不曾寄回来过。 “大伯母啊,三弟到底在哪里发财呢?你倒是说说呗。裴易到底和他是兄弟,是自己人,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搭把手不是?” 顾氏天天听小温氏说裴彦出去闯荡,发达了什么这样的话,再看看裴易,天天窝在庄子上不是种田就是犁地的,想想就来气。 想着讨好小温氏,将来也多一条出路。 “彦儿说了,这是秘密。等将来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你们就都知道了。” 小温氏端着架子不肯多说。 二叔母讪讪一笑,和顾氏两个拉拉扯扯出了门。 “娘,您拉我干嘛呀!” 顾氏不情愿。 二叔母站在门外翻了一下白眼,道: “她得瑟个什么劲?!裴彦不在家,大哥身子又不好,你爹和易儿平日里帮他们家不知干了多少活。连块布都舍不得给!我呸!” “还天天跟我吹嘘,说什么等裴彦出人头地了,要来接她去享福。将来,她有几十个丫鬟伺候,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比当初在侯府当侯夫人还要气派。” “哼,吹吧就。也不怕牛皮吹破了天掉下来砸死自己。” 顾氏天天听这些话,心里也不好受。 尤其是对比一下自己丈夫,再看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庄子,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就是无尽的悲哀。 跟在婆母身后回了自己家,就看到公爹也刚回家,正坐在正堂椅子上面色沉重。 “这是怎么了?回来板着张臭脸给谁看啊!” 二叔母因为二叔没给她扯布的事情,心情不好。此刻从小温氏那儿吃了一肚子气回来,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你瞧瞧大哥,多慷慨啊。虽说和大嫂天天打天天吵,可大嫂说要一匹青布,大哥二话不说就给钱了。你呢?哼,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从前在侯府的时候,吃口屎都轮不上热乎的。裴彦那臭小子惹下祸事来,还要连坐咱们。如今,终于各过各的了,还得受她的气!” 二叔母叨叨叨叨个没完,完全没注意到二叔一脸沉重。 “行了,闭嘴吧你!” 二叔终于开口了。 “大哥家里出大事了。” “咋了?” 二叔母一听,精神头一下就好了,连身子都挺直了,赶紧几步凑过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二叔叹了一口气,道: “裴彦没了。定国公府刚派人来报的信。” “啊?怎么没的?” 二叔母心中诧异,可诧异也压不住兴奋,嘴角都止不住的上扬。 二叔这才把事情的始末一一说了。 庄子上消息闭塞,裴彦的事情定国公府又是有意瞒着,所以,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裴彦做了什么。 此刻听二叔把话说完,二叔母不知道是惊的还是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张大了嘴道: “真的!?他胆子也太大了吧!造反可是杀头的大罪,死了活该!” 又想起自己家和裴彦是亲戚,害怕问道: “他犯事不会牵连到咱们吧。这回,咱们可都好好在庄子上待着,什么都没做啊!” 顾氏也后怕, “娘,我真傻,还想着让三弟,啊呸,裴彦帮衬点裴易,差点儿就真坏事了。还好还好!” 还好小温氏端着不理她。 万一小温氏真答应了什么,她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倒不至于!” 二叔道。 “珩哥儿派人来说了,皇上明察秋毫,知道裴彦的事情是他一个人搞出来的,咱们都老老实实在庄子上干活,这次跟咱们没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 二叔母和顾氏连连拍着胸脯压压惊。 同时,心里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小温氏,叫你日日得瑟卖弄,哼,这下看你怎么得瑟?!! 隔壁传来一声剧烈的陶碗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随即小温氏歇斯底里的吼声传来: “不可能!” 第413章 温氏死了 “不可能!” “我的彦儿怎么可能会死!” “你混蛋,你骗我!” “裴珩!你杀了我的彦儿,我要你偿命!啊!” 小温氏怪叫一声,从屋里抽出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 裴世宗咳嗽着跟出来,在后头拼命地喊: “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见小温氏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夜色中,他根本就跟不上,一跺脚就喊: “老二!快,快叫人!把她给我追回来。” 裴世昌一家其实全都躲在门边听热闹,听裴世宗这么一喊,赶紧一窝蜂的全跑了出来。 “老二,易儿,你们快追!千万别让那疯婆子伤着人!” 裴世宗一激动,蹲在路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气都喘不上来,老脸涨得发紫。 裴世昌和裴易冲进夜色追去。 顾氏和二叔母一左一右拉着裴世宗在路边的大石头坐下。 “哎呀,大哥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哟!彦儿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大哥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二叔母假惺惺的喊着。 裴世宗想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气得两眼一翻差点儿过去。 “孽障!畜生!混蛋!” “我裴家早就没有他这么个东西了。我和母亲做主,早就已经把他从族谱除名了。我没生过这么个东西!你们也不认识这个畜生。” 除名? 二叔母倒是没听说过呢。 不过除名好啊,这样一来就跟他们彻底没关系了,也不会影响她儿子和两个宝贝孙子的前途。 二叔母的心彻底放下啦。 不过还是得假惺惺地说几句以表示关心。 正安慰着呢,董嬷嬷带着两个大汉,把小温氏架在中间架了回来。 “裴老爷,定国公说了,外头的事情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你们只需要安心在庄子上待着就行。” “若是有人不安分,想着出去闹事,定国公说了,谁要是出了庄子,就不再是裴家的人。是生是死,他一概不管。” “裴老爷,把你的夫人看看牢吧。要是再走出庄子,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小温氏披头散发,对着天空破口大骂: “裴珩,你个杀千刀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自己的弟弟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全家死光光!” 董嬷嬷听她骂得实在难听,狠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好一张贱嘴!大好的日子就光听你骂咧咧了。别以为你曾经是侯夫人,我就不敢打你!你再骂一个字我就扇你一个耳光!老婆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的巴掌厉害!” 小温氏拼命挣扎。 她所有一切的希望全都没有了。她的儿子被人千刀万剐死的时候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她恨啊! 这一切,全是裴珩造成的。 “裴珩,老娘咒你…… ” “啪啪啪啪啪啪!” 小温氏刚喊出口,董嬷嬷的铁巴掌就已经扇在了她脸上,不多不少刚好六个。 小温氏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大脑一时都蒙圈了。 好不容易不再天旋地转了,她张嘴又骂: “裴珩,你…… ” “啪啪啪!” 又是三个! 董嬷嬷说到做到,一个字给一个耳刮子!打得小温氏两个面颊没一会儿就红肿起来,几道指头粗的红印子在脸上一道比一道清晰。 看得二叔母心里那叫一个舒爽啊。 可惜这种场合不能拍手叫好,真是憋死她了。 “裴……” “啪!” “唔唔!” “啪啪!” 一直打到小温氏口不能言,董嬷嬷才一挥手叫两个大汉架着她丢回屋里。 “裴老爷,人给您放回屋里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董嬷嬷很客气地带着人走了。 裴世宗看看乌漆麻黑的家,转头朝着老二家走去。 “老二,我不回去了。今晚我和你睡。” “好的,大哥。” 裴世昌赶紧跟上。 第二天,裴世宗在老二家吃了饭,装满了一袋子旱烟就出门了。 至于小温氏,是死是活,他已经不想管了。 天空灰蒙蒙的,北风一吹,开始飘雪。 二叔母和顾氏商量了一下,还是想去看看热闹。 婆媳二人走到隔壁,还没进屋就看到小温氏红肿着脸从屋里出来,见了她们就笑着打招呼: “二弟妹,你们来了。快快快,帮我看看我这身衣裳好看嘛?” 二叔母一看,昨儿的青布已经裁成了一件新衣裳,剪裁粗糙,针脚更是混乱,勉强拼成了一件所谓的衣裳。 “大嫂,你这是……” 二叔母看了一眼小温氏,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小温氏高兴地呵呵直笑, “二弟妹,你不知道嘛?彦儿昨儿给我写信,说他要回来了。我昨儿还做梦,梦见他出人头地了,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国公,连皇上都要听他的话呢!呵呵呵呵,可威风了。” “我要走了。” 小温氏托了托散乱的发髻,好似头上有很多很多的金银珠宝,压得她直不起脖子。 她笑眯眯道: “我要去定国公府享福了。彦儿给我配了一百个丫头伺候我,满屋子的金银绫罗。我呀,算是熬出头了。” “二弟妹,你帮我看看,我这衣裳还得体么?发髻梳得还齐整么?等会儿彦儿来接我,可不能给他丢了脸面啊!” 二叔母越听越慎得慌,和顾氏两个对视一眼。 顾氏吓得后退几步,拉着二叔母道: “娘,大伯母她、她怕不是疯了吧?” 二叔母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小温氏侧着耳朵听,听了一会儿就惊喜地喊: “来了来了,马车来了,我的彦儿来了。二弟妹,我走了啊。你别羡慕我了,呵呵呵呵,屋里头,你要的碎布头,我都给你留着了。今后,定国公府有什么碎布头啊,我也都给你留着啊!哈哈哈哈……” 小温氏整了整衣裳,托了托发髻,昂首挺胸地朝着院外走去。 仿佛外面真的有马车来接她了。 就这样,小温氏笑着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到二叔母和顾氏看不见了,消失在冬日清晨的浓雾里。 等到傍晚的时候,庄子边缘的池塘里飘起一具尸体,尸体已经冻得青紫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不过,尸体穿着一件不是很合身的青布衣裳。 裴世宗独自一个人去看了。 回来后,坐在门口的大树底下抽了整整一袋旱烟。 大雪飘飞,把他几乎盖成了一个雪人。 第414章 李稷生病 “夫人。昨儿小温氏死了。” 清晨,外头的雪还没停,颂桃就把庄子上的事情告诉了苏璃。 梳妆的手顿了一下,苏璃淡淡道: “知道了。” 主仆两个对着镜子上完妆,苏璃起身道: “国公爷呢?” “爷在书房。” “走,找他去,” 颂桃看了苏璃一眼,轻叹一声,自家夫人还是心太善了。 果然,苏璃一进书房,见着裴珩便道: “夫君,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 裴珩正练字呢,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家里上上下下又要写许多春联。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忙很久。 见苏璃难得这么正经要同他商量事情,立马放下手中毛笔,拉着苏璃的手抱在怀里。 “什么事还要同我商量?你做主便好。” 苏璃瞧了一眼他写的大字。 龙飞凤舞,笔力遒劲。 同当初手刚好的时候相比,早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笔字才真正配得上裴珩的龙章凤姿。 成婚这么多年,两个人早就磨合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相处模式。 那就是有话直说,从来不憋在心里。 夫妻之间如今也再没有秘密。 苏璃开门见山道: “我想着这大过年的,父亲一个人在庄子上实在冷清。不如接父亲进府过年?” 说完,苏璃静静扭头看着裴珩。 裴珩面露感慨。 苏璃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接进府中过年,然后顺理成章的让父亲留下,以全他父子之情。 “阿璃,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只是,他做错了事情,理应受到惩罚。” 苏璃见他还是过不去这个心坎,笑道: “夫君,父亲错在心智不坚,耳根子又软,从前被小温氏哄骗蒙蔽,才做下那么多错事。可说到底,他心眼不坏。” “在宁古塔近两年,庄子上又近两年,前前后后也吃了四年的苦头了。听董嬷嬷说,他在庄子上这段时间改变了很多。” “夫君,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把父亲接过来好好过一个年,然后他若愿意就让他留下来。乐乐他们也需要一个祖父亲近亲近。” “也行。” 裴珩终于点点头。 听说裴世宗从宁古塔回来后就一直咳嗽,抽烟也抽得很凶,正好也让费老给他瞧瞧。 夫妻两个商量完,当下派了人去庄子上接人。 宫里却来了消息,说秦王殿下前夜回宫后,便病了。太后照顾了一天一夜,眼看着病情没有好转,急召裴珩和苏璃进宫,又召费老前去医治。 “殿下怎么会生病了呢?” 苏璃心急如焚。 欢哥儿她一向照顾得很好,在身边的时候极少生病。最严重的一次还是救团哥儿掉进水里差点淹死。 可要说生病,还真没有。 “别急!别急!殿下的身子一向都是费老调理的,费老会有办法的。” 裴珩赶紧安慰妻子,两人带着费老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 李稷的寝殿里。 太后一脸疲态坐在床前,只见李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太医一个劲儿的摇头,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太后,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路上,苏璃心肝直颤,心中总觉得要出大事七上八下的。虽说李稷同她不亲,可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想到欢哥儿她就揪心。 太后很是疲累,一旁的嬷嬷赶紧接话道: “国公夫人,国公爷。听秦王殿下宫里的人说,小年夜那晚殿下从国公府回来后很是高兴,坐在窗前一个人饮酒饮到天明。第二天就得了风寒,一病不起。” “太医用了药,可怎么都不见好,反而开始发烧。吃了退烧的药一点用都没有……” 苏璃看着床上的李稷,一阵心疼。 她问费老, “费老,如何了?” 费老替李稷把了脉又检查了一遍,也是啧啧称奇: “看症状和脉象,是风寒没错。可殿下一直不醒,我也是很纳闷。” 一旁的太医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王殿下可是太后和皇上的宝贝嘎达,他若是把人给治出个好歹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太后和皇上交代呢! 眼下,连费老都这么说,他总算逃过一劫。 太医赶紧双手把药方奉上。 费老看了,提笔稍稍改了改,叫人去按方抓药。 “太后,您去休息休息,殿下这里我看着。您放心吧。” 苏璃道。 “也好,有你在,哀家还是放心的。” 太后熬了一天一夜,也是撑不住了,由着嬷嬷扶着她去休息了。 等宫里的人一走只剩下自己人了,苏璃立马问费老: “费老,这会儿没外人了,你直说。殿下是真的病了,还是……还是中毒了?” 皇宫不是一般的地方,再品行纯良的人,进了这大染缸都有可能会变坏。 皇上有多看重李稷,满朝文武全都看在眼里。加上皇上自己又没有子嗣,难免有人会胡乱猜测,从而对李稷不利。 苏璃这话一出,裴珩也定定的看向费老。 关于皇上的心思,裴珩猜的比苏璃多一些,据他的观察,皇上很有可能已经动了要立李稷为储的心思。 若真是如此,宫里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嫔妃娘娘们第一个就不答应。 难保她们不会做出什么蠢事。 费老摇摇头,道: “眼下看不出中毒的迹象,若是真是中毒,那这个下毒之人实在是高深莫测。” 听说不是中毒,苏璃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晚,苏璃留在了李稷宫里。 裴珩则去了皇上那里。 有了这一层担心后,苏璃连药也不放在太医院煎了。费老亲自去太医院抓了药,然后全都拿回来由颂桃亲自煎。 苏璃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隔着被子抱李稷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喊道: “殿下,张嘴,来少少喝一点。喝了药,咱们的病就都好了。” 李稷瘦巴巴的,身上没几两肉。 想到刚见到他的第一眼,消瘦又倔强,苏璃心疼地啪啪直掉眼泪。 两年了,这是她离欢哥儿最近的一次。 李稷烧得昏昏沉沉的,感受到有人叫他张嘴,他本能的张嘴,药苦得很,喝得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里轻声喊着: “娘,苦!!” 第415章 欢哥儿回归 这一声娘,苏璃直接泪崩了。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李稷哭道: “娘在,娘在呢!欢哥儿乖,好好吃药,娘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李稷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苏璃的那一刻,扯了扯嘴角笑了。 “娘,别哭。” 说完,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璃内心翻涌,看着李稷清瘦的脸,有种奇怪的感觉。 刚才他那一笑,苏璃分明感觉是她的欢哥儿回来了。 喝了药,李稷开始一阵一阵的冒汗。 苏璃拿着温毛巾,一遍一遍地给他擦身子做物理降温。后来裴珩来了,和苏璃一起在床前陪着,李稷汗水把衣裳都浸湿了,苏璃要给他换衣裳。 “我来吧。” 裴珩拿过衣裳和裤子。 也是,李稷如今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了,再过两年都到了成亲的年纪,苏璃虽说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可到底也就比他大了九岁而已。 苏璃倒是没想过这些。她心理年龄可已经三十好几了。听裴珩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避开了。 裴珩和苏璃两夫妻守在李稷床前。 李稷则陷入了迷糊,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路。 他摸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在雾气蒙蒙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欢哥儿坐在一棵树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来了!” “嗯!” “你这是准备走了么?” “对!” “我们还能再见么?” “我想应该不会了吧。欢哥儿,对不起,占据了你的身体这么久,现在还给你。” “你要去哪里?” 欢哥儿追问。 李稷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道: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说着再无遗憾,朝着前面一步一步的走去。 周围的白雾慢慢散开,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霞光。 欢哥儿看到李稷越走越远,全身被那道霞光包围,终于渐渐看不见了。 “一路走好!” 欢哥儿摇摇手,看向李稷来的方向。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焦急地喊着: “欢哥儿!欢哥儿!” 黎明时分,苏璃突然感觉到李稷一阵呼吸困难,赶紧上前查看,见他双目紧闭,面色铁青,满头的汗如跑步一般流淌下来。 她吓得一把抓住李稷使劲摇晃: “欢哥儿!欢哥儿!你别吓娘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李稷却浑身抽搐,眉毛眼睛全都紧紧皱在了一起,任凭苏璃怎么喊,都无动于衷。 苏璃彻底慌了,只能紧紧抱着李稷的单薄的身体, “欢哥儿,娘在这里,娘在这里,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你爹也在。弟弟、妹妹都在等你回家,你一定要活过来!” 喊着喊着,就哽咽出声。 费老皱着眉头紧急下针,裴珩一脸凝重地抱着妻子,一手扶着李稷。 门外,皇上早朝都没上直接过来了,太后也是一大早就醒了,匆匆赶到。 就在大家以为李稷死了的时候。 “娘…… ” 从李稷的嘴里很是微弱地喊了一声,声音虚弱,软绵绵的。可听在苏璃的耳里,却犹如天籁之音。 “呜哇…… ” 苏璃哭泣成声,一把搂住李稷, “欢哥儿,是你嘛?是你回来了嘛?” 有一种情感叫母子连心。 一声娘,苏璃立马就确定了回来的是她的欢哥儿,她一手养大的欢哥儿,和她母子连心的欢哥儿。 李稷还很虚弱,不过他还是很贴心的在苏璃怀里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苏璃哭得更加伤心了。 裴珩听懂了。 他欣慰地大大松了一口气,拍拍爱妻和儿子。 太后和皇上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李稷死了,转眼间又活了。此刻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太后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你饿不饿?可要吃点什么?娘给你做!” 苏璃擦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和儿子已经两年没见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丑。 “娘,我想回家。” 苏璃一愣,立马高兴地点头。 “好,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说着,不由分说地就叫颂桃开始张罗,根本不顾太后和皇上还在场呢。 太后有些尴尬。 不过她也明白,苏璃养了李稷这么多年,母子两个的感情一向都是很好的。李稷生病了,想要在娘的身边那也是人之常情。 “也好,回去住几天,等养好了病再回来。” 太后努力找补存在感。 苏璃冲着太后点点头。 “多谢太后。太后放心,欢哥儿在定国公府,我会好好照顾的。一定还太后一个活蹦乱跳的秦王。” 裴珩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他心里也是高兴。 欢哥儿回来了,一切终于回归正轨了。 宽大的马车包得密不透风,欢哥儿被带回了青山苑。 喜姐儿和裴乐早已等着,见着欢哥儿全都扑了上去。 喜姐儿红了眼睛,哭道: “哥哥,你生病了,可吓死我了。我就说皇宫里吃不好睡不好,肯定没自己家里住的舒服!太后和皇上哪有娘会照顾人啊!” 听着喜姐儿的埋冤,苏璃哭笑不得。 “胆子肥了你!太后和皇上你也敢编排!” 喜姐儿一嘟嘴, “我哥哥都被他们照顾生病了,我还不能说两句了?再说了,” 喜姐儿一歪头,拉着欢哥儿的手道: “我这么可爱,皇上、太后、长公主全都喜欢我。他们才舍不得骂我呢!” 裴乐则是手脚并用直接爬到了欢哥儿床上,搂着欢哥儿的脖子不肯撒手。 “大哥,你是不是不走啦?大哥,你答应过乐乐的,你要说话算数。” 苏璃一愣,问裴乐: “大哥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就小年夜吃饭的时候啊!” 裴乐就跟条虫似的咕踊着身子,在欢哥儿身边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着。 “大哥说,他要走了。不过他很快又回来的,到时候他就会永远陪着乐乐,再也不离开了。” 裴乐还小,自然不懂李稷同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苏璃和裴珩听了,心酸不已。 虽然李稷同他们不亲,可他到底也是他们儿子,还吃了那么多苦头,一个人孤苦聆听长大,如今又…… “大哥还同你说什么了?”裴珩问道。 第416章 父子和解? 苏璃也巴巴地看向裴乐。 裴乐搂着欢哥儿脖子,嘟着小嘴道: “大哥说,看到乐乐这么厉害他很开心,还说要乐乐开开心心长大,将来要好好孝顺爹娘,保护阿姐。” 裴乐吧啦吧啦讲着,扭头看向欢哥儿, “大哥,我会保护好爹娘和阿姐的。不过,你也休想偷懒哦!” 欢哥儿展颜一笑。 “好,大哥不偷懒。大哥和乐乐一起保护爹娘,保护喜姐儿。” 乐乐在泉州出生,欢哥儿只匆匆看了他一眼。如今再次醒来,裴乐都已经这么大了。 喜姐儿也成了娉婷少女。 不过还好,爹和娘好像一点没变。爹还是丰神俊朗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至于娘,娘是越来越美了。 瞧着欢哥儿打量自己,苏璃伸手从他身上把裴乐扯下来,道: “好了,你们大哥也回来了,你们该放心了。大哥生病要好好休息,都别在这里打扰他休息了。该干嘛干嘛去!” 裴乐还想赖着大哥,结果被裴珩打了一下屁股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了。临走前还和欢哥儿拉钩: “大哥,回头你得教我打弹弓!谢家哥哥说了,你打弹弓可厉害了。可惜一次都没打给我看过。” 欢哥儿在裴乐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行,等大哥好了就教你。” 裴乐这才屁颠颠地跟喜姐儿走了。 苏璃伸手在欢哥儿额头上碰了一下,又在自己脑门上比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烧是退下去了,谢天谢地。就是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一些在屋里好好养着,别吹风。” “还有,娘叫人给你熬了粥。等会你喝一点。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有段日子慢慢养了。” 听着苏璃的絮絮叨叨,欢哥儿心中暖洋洋的。 好似远行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一颗漂泊的心终于有了依靠。 “这段时间,让爹娘担心了。”欢哥儿道。 他的身体被李稷占据了,灵魂就像是被禁锢在了一个囚笼里。 他能听见、看见、甚至感受到外面世界的一切,可就是不能出去。 看着自己被另外一个自己所替代,真是一种奇妙又恐惧的感受。 他惶恐不安。 害怕自己从此以后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就这样,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李稷回到盛京。 见到爹娘的那一刻,他竭力呐喊,可爹娘只顾着沉浸在重逢的快乐里。 他一度绝望了。 可他还是看到了娘怀疑的眼神。 娘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只是,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就是因为娘的那个眼神,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至少有一个人会知道。那个人就是娘! …… 听欢哥儿主动说起这件事情,苏璃内心很是难过。 “欢哥儿,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我一直都在。” 欢哥儿把自己的感受讲了。苏璃和裴珩听得啧啧称奇。 不过好在,他们早已经历了许多,再离奇的事情都能很好的接受了。 “那…… ”裴珩犹豫了一下,“那他还在嘛?” 欢哥儿感受了一下。 “应该是走了。” 裴珩面上有小小的失落。 两个都是他儿子,总不能有亲疏的分别。李稷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又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他总觉得不落忍。 “爹对不起他。” “爹欠他一句道歉。” 苏璃心里也涨涨的难受,这种感觉实在说不上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欢哥儿道: “爹,他走的时候说了,他来一遭心愿已经达成。除了报仇雪恨之外,爹和娘给了他一个家,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 “他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他幸福地活着。” “他也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你们所有人都幸福的活着。” “他没有遗憾了。” 裴珩点点头。 “都是我的错,让他遭受了那些才变得那般偏执。他本该值得更好。” 欢哥儿拉着裴珩的手安慰道: “爹,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你放心,娘教会我用心去活着,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爱和温暖,我会把他的那一份也活回来的。” “好孩子!” 母子、父子三人手紧紧牵在了一起。 …… 出了青山苑,裴世宗背着手正站在门外。 苏璃见了,很识趣地走开了。 临走前,她拍拍裴珩的手, “好好说话。” “知道了。”裴珩点点头。 几年的蹉跎,裴世宗头发已经花白,腰也弯了。 他一身粗布衣裳,腰间别着一根旱烟杆子,早已没了当初侯府侯爷的气派,活脱脱就是一个庄稼汉子。 站在龙章凤姿的裴珩身边,实在没人能把他们两个联想到一起去。 裴珩踌躇了一会儿,终究上前轻声喊了一句: “父亲!” 裴世宗肩头一抖,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眼角湿润,默默点了点头。 “珩哥儿,过去是爹错了。爹向你道歉。” 裴珩挥挥手,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不然还能怎样呢? 若是心中只剩下仇恨和抱怨,他就会像另一个世界的裴珩一样,带着怨恨死去。然后,造就李稷、喜姐儿、谢安等一个个悲剧。 好在,这个世界的他遇到了苏璃。 爱和善良终究能战胜一切。 裴世宗感觉老脸火辣辣的,羞愧难当。这一句对不起他早就该说了,一直拖到现在。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珩哥儿,苏璃宽宏大量,接我来府上。可我终究对不住你们。” “珩哥儿,我想过了。你若是允许,等过了这个年,我就去临安陪着你祖母。等你祖母哪天走了,我再回来赎罪。” 裴世宗早已看开了。 如今他无牵无挂,唯一的担心就是老母亲了。 不过,他话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期盼着儿子能看在父子情分上挽留他一下的。 他低着头,眼睛却巴巴地看着裴珩。 哪知裴珩毫不留情,冷冷道: “也好。你一个老男人,在府里住着确实多有不便。我会在三叔隔壁给你买一间屋子,方便你照顾祖母。哪天祖母过世了,你也不用回来了,就在临安颐养天年吧。” 第417章 忧思成疾 过去的事情,他虽然释怀了。 可造成的伤害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愈合的。要他彻底原谅裴世宗,像从前一样父慈子孝,他做不到。 裴世宗心中咯噔一下。 到底还是他奢求了。 不过,这倒是符合裴珩的性格。 他一向都是爱恨分明的。 父子两个说完这件事情后,相对无言,沉默片刻后分道扬镳。 回到楠舍,裴珩便同苏璃道: “父亲说了,他习惯了自由自在,在府里住着恐不习惯。等过了年,他就去临安陪祖母了。” 苏璃听了,想了想这样也挺好,不然有个长辈在府里,她这个做儿媳妇的难免束手束脚的。 “既然父亲都这样说了,那就听他的吧。接下来过个好年,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了。” 真的是一年又一年。 苏璃看着府里热热闹闹的,掰着手指头那么一算,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整整过了四个年头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叫白驹过隙。 一眨眼,自己都二十一了。这要放在自己那个年代,才刚刚是上大学,自在快活的日子。连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没到呢。 可现在呢? 儿女成群,还管着这偌大的国公府,是大启朝最有权势的超一品国公夫人。 经过四年的扩张,她的商业版图已经遍布大江南北,每年的收益多得她几辈子都花不完,钱对她来说只是个数字,更多的是背负着这么多人生存吃饭的责任。 最重要的是,裴珩爱她敬她视她为一切。 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人生巅峰了。 现在,欢哥儿也回来了。 她知足了。 相比于国公府其乐融融地过新年,宫里就差点儿意思了。 欢哥儿大病一场,好不容易醒来却说要回家,这让太后和皇上都很受伤。 过去的近两年时间,他们都以为欢哥儿早已把他们当作家人了。可没想到,生了一场病,终究还是比不过裴珩和苏璃在欢哥儿心中的地位。 “太后,东西都已经送去了。” 嬷嬷回禀道。 看太后满心担忧的样子,嬷嬷又多说了几句, “这几天秦王殿下气色好多了,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奴婢去的时候,殿下正带着小世子玩呢!玩得可高兴了,奴婢都没见殿下这么笑过。” 太后听了苦笑道: “终究比不过他们贴心啊。也罢,你可问了年夜饭可回来吃?” 嬷嬷有些为难: “太后,殿下说他初一会来给太后请安。” 那就是不回来吃年夜饭的意思了。 “知道了。那就初一,不差这一晚两晚的。” 嬷嬷听着太后这话,总觉得酸酸的。 忙道: “长公主殿下也说了,初一的时候要带着小郡主来给太后请安。小郡主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咿咿呀呀的能说上不少话了。刚好陪太后解闷。” 说起小郡主,太后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皇室小一辈中,如今除了长公主之外,就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小九天天素面朝天,就想着打理济世堂,小小年纪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比她这个老太婆还清心寡欲。 皇上更是,自从中怀走后,和她母子两个话都少了很多。后宫嫔妃那里更是去都不去,搞得那些嫔妃一个个成天无所事事,前几天还聚众赌博,被她抓了个正着,气得她老人家罚她们每人抄写宫规100遍。 哎,说多了都是泪啊! 还有恒王家。 恒王和恒王妃倒是一直伉俪情深的,可那两个小的最近却闹得正欢。 说是谢国公家的谢安出去游历了一圈回来,逢人就吹嘘自己如何如何盖世英雄,赤手空拳把罪犯裴彦硬生生的溜了大启一大圈,最后在边城终于遛累了,一举擒获。 李勋和李寿羡慕不已,最近天天嚷着也要出去游历,做一番事业出来。搞得恒王府鸡飞狗跳,恒王妃天天拿根鞭子守在两个小的门口。 好歹长公主终于开窍了,招了驸马,如今生活过得甜如蜜。驸马又能干又体贴还顾家,小郡主又可爱乖巧,总算让她老人家老怀欣慰。 “好,好。哀家等着她们来。” 又叹道: “哀家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抱上自己的孙子。” 这话被门外的李赣听到,他抬手阻止了宫女通报,转身回了自己寝宫。 太后抱怨没能抱上自己的亲孙子,他还抱怨太后赶走了中怀呢! 中怀大过年的都没回来,偶尔从各地寄奏章回来也是汇报公事。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逼自己就范? 做梦! “皇上,您不进去了么?” 小邓子看皇上在太后宫门口转了一圈就走,小心翼翼地问道。 除夕夜,家家户户阖家团聚,欢聚一堂。 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黑夜中不时有欢歌笑语传来。 李赣却倍感孤独。 人人都有陪伴,只有他孤家寡人一个。 “去梅园走走吧。” 这个时候梅花开得正好,他和中怀在梅林曾埋了几坛酒,这会儿取出来喝上一口正好应景。 可还没等他进梅园,就听到里头热热闹闹的,一群嫔妃早已占据了梅园。饮酒的饮酒,打马吊的打马吊,打牌的打牌,好不快活。 “各位娘娘们,太后才惩罚过,咱们又顶风作案不大好吧!这要是又被抓了可怎么办啊?” 有位份低的嫔妃胆战心惊。 高位份的几位满不在乎,脸上贴满了纸条,手上劈劈啪啪地不停, “怕什么!大不了就再抄100遍宫规!” “就是!这深宫寂寥,皇上又不需要咱们,咱们一身本事都无用武之地,怎么?还不许咱们自娱自乐,找点东西打发时间了?” “太后也是人!她老人家能不知道咱们的苦?太后仁慈,罚咱们就是做做样子,不会真把咱们怎么样的!来来来,本宫胡了,快给钱!给钱!” “呀,快来快来!这棵梅花树下竟还埋着这样的好东西呢!” 有个抡着锄头葬花的嫔妃突然兴奋大叫。 方才还哭泣泣学人伤春悲秋葬花,这会儿看到梅花树下的就瘫在,两眼放光,口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墙后的李赣眉头一皱,不过还是没有出面阻止。 几个嫔妃一拥而上,顾不上脏把酒坛子全都挖了出来。 “太后管得严,不让咱们喝酒。哈哈,这地里埋的她老人家可管不了!喝!大过年的,咱们不醉不归!” 嫔妃们虽衣食无忧,可一个个全都心里憋屈。此刻看到这几坛子酒,全都欢呼着敞开了肚子一醉方休。 看着梅园里众嫔妃们孟浪的样子,小邓子为难道: “皇上,这、这,这要不要管管?” 李赣摇摇头,苦笑一声。 “她们没有错。随她们去吧!”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林晚棠多睿智。 若是当初林晚棠和他成了婚,那林晚棠就是他的皇后,后宫之主。 可那又怎样呢? 不过是这又高又深的宫墙后多了一个无辜被禁锢的灵魂罢了。 就像他。 身体和灵魂都被困在了这里。 第二天,李赣就病了。 第418章 不得不防 李赣一病,太后免不了着急。 等她到了李赣寝宫,却见里里外外只有宫女太监伺候,一个嫔妃也没见着。 “各宫的娘娘们呢?皇上都病了,怎么一个都不来伺候?” 太后环视一圈,心中一团怒火。 小邓子脖子一缩不敢说话。倒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十分为难道: “太后,听说昨晚各宫的娘娘们在梅园喝酒喝到后半夜,眼下都……都……” “都什么?” 太后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好几个度。 嬷嬷一哆嗦,只得如实说: “都还睡着呢!” “岂有此理!” 太后怒火中烧。 她给皇上纳了这么多嫔妃,一个个没本事留住皇上给皇家开枝散叶也就算了,眼下皇上生病了,居然还一个个在宫里睡大觉? “叫她们全都来伺候。” 太后没好气地说道。 嬷嬷还没来得及应下,里头李赣咳嗽了几声,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昨夜从梅园回来,他独自一人枯坐到天亮,早晨用早膳的时候就觉得头重脚轻,传了太医一诊治,竟是得了风寒。 “母后,不过是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儿子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您让她们来,反而给儿子添堵。儿子一不高兴,搞不好这病反而更重了。” 李赣毫不留情地说道。 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他怎会不知道? “皇上,你若不喜欢她们,母后张罗着帮你再纳一些新的……” “母后!” 太后话没说完,李赣已经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他面带病气,唇色略显苍白。 “母后,您明知朕这辈子都不会碰她们,您又何必再祸害更多的人呢!” 李赣此话一出,吓得小邓子个嬷嬷连连后退,顺便带上了寝宫的门,招呼着外头一帮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赣儿啊!万一呢?” 太后满心悲痛,可还是不愿意放弃哪怕一丝机会。 “赣儿,你是皇上,你肩上挑着江山社稷,不能如此任性而为啊!就算是母后求你了,你试试,若是万一成了呢?” “没有万一。” 李赣一口回绝。 “母后,别忘了您答应朕的事情。您答应过给朕一年的时间,一年期到就放朕自由。” 一年前,孙中怀走的时候,李赣曾和太后有过一年之约,约定了一年之内培养李稷接班,然后放他离开。 如今一年期到。 李赣顺势提起。太后却冷笑一声: “哀家是答应过你。可前些日子,稷儿生病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在他心里,裴家永远比李家更亲近。” “赣儿,裴珩已经权倾朝野,如果你再把皇位传给稷儿,日后这李家的江山还不知道是姓李还是姓裴了。” “母后?!” 李赣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后。 “朕还在长街游手好闲的时候,是定国公信朕帮朕,让朕重新回到父皇的视线里。当初四哥和五哥争斗,朕在朝中根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也是定国公不离不弃一路帮朕站稳了脚跟。” “北征北邙,定国公冒着全家被父皇砍头的风险,乔装陪朕一路同行,战场上多少次生死相携,若不是定国公,朕根本就平不了北境更无法让北邙屈服。” “母后,如今朕坐稳了皇位,您怎么能如此猜忌定国公?” 太后定了定心神,看着李赣道: “哀家也不想猜忌他。可哀家坐在这个位置上,皇上又想把皇位传给稷儿,如今稷儿又是这样的情形,哀家不得不多想。” “皇上,稷儿虽聪敏能干,但到底还只有十二岁。将来若是裴家外戚强大威胁到李氏皇权,那么皇上你和哀家都会是李家的罪人!” 过去的两年李稷和裴家走得远,太后一点儿都不担心。 李稷虽和裴家有养育之情,可李稷姓李,情感上又亲近太后和皇上,就算李稷上位,也不会被裴家左右。 可现在? 一想到李稷拉着苏璃的手喊“娘”,喊“我要回家!”太后就不得不多想。 裴珩权倾朝野,军方只认他一人统辖。朝廷中,勇国公、谢国公、永安侯、孙家、林家,就连恒王、长公主全都亲近裴珩。他若是有什么异心,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母后,定国公忠肝义胆,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李赣了解裴珩,他不是那样的人。 “皇上,坐在这个位置上,哀家不敢赌!也赌不起!” 太后也无奈。 她在后宫住了一辈子,先帝那会儿的权力斗争她全都经历了。 先皇后、大皇子、靖王、康王、温贵妃、庆国公等等,他们那些人什么下场她可都还清楚记得! 权力是个好东西,让她母子从此不再受人欺负。 可同时权力也让人面目全非。 她们母子两个若是不如履薄冰、步步小心,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母子两个正争论不休,门外小邓子小心翼翼地高声通传: “启禀皇上、太后,秦王殿下和定国公一家进宫来给皇上、太后请安了。” 太后这才收敛了心情,换上一脸和蔼。 “快请!” 说罢,定定看了李赣一眼,轻声道: “皇上,哀家知道定国公忠君爱国,方才哀家所说的不过都是猜测罢了。哀家希望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李赣冷冷道: “母后,比起朕来,母后更适合这个皇位。” “你!” 太后气结。 可眼前是自己的儿子,面对他的嘲讽她只得把这口气生生咽了回去。 门外,苏璃和裴珩带着孩子们走了进来。 寝宫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臣、臣妇拜见皇上、太后。” 裴珩拉着爱妻给皇上、太后行礼。 欢哥儿也带着喜姐儿、裴乐一起行礼。 “见过太后、皇上,祝太后、皇上新年安康吉祥。” 太后乐得眉开眼笑,连忙叫人扶起来。 “哀家刚刚还同皇上念叨呢,说要来请安怎么还没到!” 方才和皇上关起门来还色厉内荏的太后,此刻早已慈眉善目,一派慈祥。 苏璃笑道: “太后见谅,家里孩子多,出门难免磨蹭。一出门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臣妇也是头疼得很!” 第419章 说句真心话 孩子们只要一出门,又是拉屎又是拉尿,生生把进宫的时辰给拖后了半个时辰。 “呵呵呵呵,孩子多是福气啊!不像哀家,想要抱孩子都抱不到。” 太后笑眯眯地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裴乐和裴喜招手。 苏璃从刚才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寝宫里气压有些低。此刻听太后这话,实在是怨气很重啊! 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脸色也不好。 她暗中朝着裴喜递了一个眼神。 喜姐儿回了一个收到,包在我身上的信号,便一咧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嗲声嗲气道: “太后,您想抱孩子了就抱喜姐儿啊!喜姐儿从小就是太后您抱大的,喜姐儿可想太后了。” “太后,您不知道,娘有了弟弟后就不抱我了。我可想有人抱了!太后!” 喜姐儿拉着太后的手撒娇。 裴乐见状也是不敢落后,手脚并用往太后怀里爬。姐弟两个软乎乎的,愣是把太后哄得哈哈大笑,捏了捏喜姐儿的鼻子道: “你这个小机灵鬼啊!小辈中,哀家就最喜欢你了!每次你一来就哄得哀家高兴,饭都能多吃一碗!” 喜姐儿勾着太后的脖子, “太后高兴那喜姐儿今天不走了,留下来陪太后吃饭可好?喜姐儿看着太后多吃一碗,吃得白白胖胖的,长命百岁!哦不,千岁!” “还有我!太后,裴乐也要留下来。大哥说了,太后宫里的膳食都很好吃,乐乐要留下来尝一尝。” 裴乐也卖力地捧场。 太后听了更高兴,搂着裴乐在他胖唧唧的脸上亲香了一口,乐呵呵道: “好,好,都留下来!等会长公主他们一家子也要来,都留下陪哀家一起用膳。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说完还不忘问裴乐: “你大哥真说哀家宫里的东西好吃?” “是啊!” 裴乐重重的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翡翠白玉汤、莼菜笋、韭花茄儿、马蹄豆兰、五宝鲜蔬……” 太后听了频频点头。 这倒是不错,李稷每次到她宫里,都只吃素菜,裴乐说的这些都是李稷喜欢的。这么听着,心中的怨气消减了不少,看向欢哥儿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喜欢就好,今日就多吃些。” 欢哥儿低头行礼: “是,太后。” “嗯,瘦了些,不过精气神还可以。看来定国公夫人把你照顾得很好。” 太后顿了顿,道, “你在定国公府做客也好些天了,玩得开心可也不能总打扰人家。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宫啊?” 此话一出,苏璃心中咯噔一下。 欢哥儿自幼在定国公府长大,从小喊她娘喊裴珩爹,怎么就成了客人?回自己家怎么就成了打扰? 太后这话摆明了是要欢哥儿选边站。 太后今天是怎么了? 平日里明明慈祥温和又平易近人,今日怎么说话还带刺儿? 可偏偏这话苏璃还不能说。 因为欢哥儿还是李稷的时候,已经选择了认祖归宗,在宫里甚至都住了快两年了。 同时,她又担心欢哥儿。 明显今日太后情绪不对,她怕欢哥儿万一说错话惹怒了太后。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裴珩,见裴珩淡定的看了自己一眼,暗示她稍安勿躁。 而此时,皇上幽幽开口了: “稷儿,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养育你这么多年,你懂得感恩朕很高兴。过年期间,朝中政务也不忙,朕给你放假,你大可安心在定国公府住着,孝敬孝敬他们,正好也趁此机会好好养养身子。” 皇上和太后唱反调,太后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开始沉了下来。 当着众人的面,皇上总不能让太后下不来台,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元宵后开朝你可就得回来了。功课还是不能拉下,知道么?” 欢哥儿一直敛目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听了皇上的话这才躬身道: “多谢皇上、太后的关怀和教诲,稷儿明白了。稷儿会谨记皇上的话,好好孝敬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同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分。” 苏璃也赶紧打保票: “太后放心,过了元宵,臣妇定亲自恭送秦王殿下回宫,不敢久留殿下在府中常住。”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 喜姐儿趁机搂着太后撒娇道: “太后,喜姐儿早上出门得早,早膳都没有好好用!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了,太后您听啊!” 裴乐也顶着鼓鼓的肚子,有样学样地卖弄: “太后,乐乐的肚子也在叫!” “太后,大哥说太后做的糕饼最好吃了,说得我们都流口水。太后,喜姐儿也想吃!” 姐弟两个插科打诨,愣是把太后给哄得展颜重新笑了出来。 “好,好,走,哀家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回头又问嬷嬷: “小郡主到了么?” 嬷嬷看了一下时辰, “太后,该到了。” “走,咱们去接上小郡主,一起回宫吃好吃的。” 终于,太后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出了门。 苏璃看了裴珩一眼,自己慢步跟上。 裴珩则留下来陪皇上说话。 皇上见太后一走,全身就跟散了架似的靠在了椅子上。 “皇上?” 裴珩看出皇上身体抱恙,很担心。 李赣摆摆手, “朕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虚弱道: “定国公,朕是不是很没用?” “皇上何出此言?” 李赣轻叹一声: “定国公,想当初朕不过是长街上一个纨绔,整日游手好闲。若不是为了稷儿,朕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朕当初只想保护稷儿不受伤害,没想过做皇帝。更没想过,做皇帝这么累。可若是不做皇帝,朕又怎么能护住稷儿护住你们呢?” 世间安得双全法? 得到一些总得失去一些。 裴珩早已经觉察出来,今日皇上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此刻听李赣无限感概地回忆过去,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 “皇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赣沉默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挥手屏退了身边所有人,只留下裴珩后,才看着他坚定道: “定国公,今日朕要同你说几句心里话。” 裴珩点点头。 李赣道: “定国公,朕不想当皇帝了。朕想把皇位传给稷儿。” 第420章 区别对待 关于这一点,裴珩心中早有猜测。 可真当李赣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时候,裴珩还是心中震惊不已。 他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沉声道: “皇上慎言!” “皇上春秋鼎盛,如何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李赣轻笑一声,无比的疲惫: “定国公,朕是真心把你当自己人,你也要同朕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嘛?朕说了,今日要同你说几句真心话的。” 裴珩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他拿不准,皇上这是真心话还是调侃他。就算皇上讲的是真心话,面上他也不能当真。 李赣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突然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你看看,小时候我总跟在你和大哥后面哥哥、哥哥的叫,那时候你们嫌我拖油瓶碍事,少不了大棒子抽我。可现在呢?” “定国公,做了皇帝,亲情爱情友情全都没了。朕被皇帝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来气,朕快要死了。” 裴珩低着头,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赣生性风流,洒脱不羁,被困在皇位上确实痛苦。可先帝的众皇子中,也只有他生性纯良、心系百姓,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否则,他、长公主,还有一众老臣也不会选择李赣。 “皇上,皇位对你来说是桎梏。那你有没有想过,对秦王殿下来说是什么?” 裴珩很不客气地质问。 “殿下才12岁!皇上,你忍心把这一切重担全都甩给他么?皇上,你这样做难道不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么?” 李赣苦笑道: “定国公,若是换个人朕或许会不忍心。可你也看到了,稷儿他天生就是为君的!他虽然只有12岁,可处理一切比朕还要老道,还要成熟。他比朕更适合当皇帝!” “朕不是那种迂腐的皇帝,皇位能者居之。朕相信,大启交给稷儿只会越来越好。” 关于这一点,裴珩其实也是认同的。 他的欢哥儿有多少能耐,他这个当父亲的再清楚不过了。 可他还是心疼欢哥儿。 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人人趋之若鹜。 可他却知道,这其实是一座金丝牢笼。进来了就得一生一世被困在里面了。 若换做之前的李稷,他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 可现在是他的欢哥儿啊! 德妃、林晚棠、李赣他们一个个拼命的想要从这个牢笼逃离,可又凭什么把他的欢哥儿送进去! “定国公,朕的心意已经全都告诉你了。朕会找机会问稷儿的意见。朕答应你,稷儿若拒绝了,朕这一生绝口不再提这件事情。” 李赣做出最后的让步。 裴珩心事重重的到了太后宫里。 恒王、恒王妃也带着李勋李寿进宫了。孩子们正围着太后讨要吃的。大人们围坐在一起吃东西聊天。 小郡主正是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年纪,小小一团实在可爱得紧,所有人都抢着要抱她。 裴乐小大人似的,自己还没桌子高就要抱小郡主,一群奶娘、宫女生怕他抱不住小郡主,全都伸着双手随时准备接着。 裴乐抱着小郡主一个劲地傻乐: “妹妹好可爱,吧唧!” 一大口口水黏在小郡主脸上,小郡主嫌弃地一巴掌呼在他脸上,他还乐呵呵亲小郡主的手。 小郡主更嫌弃了,呜哇呜哇的挣扎。 苏璃气得发笑: “小祖宗哎,不能乱亲啊!” “娘说过,喜欢就要亲亲。乐乐就是喜欢小郡主,就是要亲亲。吧唧!吧唧!” 裴乐抱着小郡主就跟啃萝卜似的。 长公主看得直发笑。 沈延清则是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拳头捏得嘎吱响,连哄带骗地把小郡主从裴乐手中抢下来,抱在怀里那个心疼啊。 “你喜欢妹妹,叫你爹你娘生一个。” 沈驸马腹黑地给裴乐出主意。 “你有了自己的妹妹,在家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多好啊!” “真的?” 裴乐仰着小脸,半信半疑。 “自然是真的。” 沈驸马刚正不阿的清官,没想到哄起孩子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只要臭小子不来拱自家白菜,他不介意祸水东引。 裴珩乐呵呵的笑了, “驸马爷,别这么小气嘛!就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沈驸马这会儿可不跟裴珩哥俩好了,抱着小郡主护犊子, “去去去!看好你家臭小子!” 果然裴乐马上上当了,乐癫癫地缠裴珩: “爹!爹!你快给乐乐生个妹妹!要和小郡主一样可爱的!马上生!” 缠得裴珩哭笑不得,捏着裴乐的小脸道: “瞎说什么呢!生孩子哪有马上生的!怀胎十月,怎么也得等上一年才行。” “啊?还要一年!?” 裴乐立马蔫了。不过才一会儿他又满血复活,从地上跳起来: “没事没事,爹,你和娘慢慢生,还好我有小郡主。” 说完又欢呼着手舞足蹈跑去骚扰小郡主了,吓得沈驸马抱着孩子满宫殿地跑。 宫殿里,一群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众人陪着太后用了午膳,下午又在宫里玩了一下午。这才分道扬镳各自散去。 马车上,喜姐儿摆弄着一堆玩具,都是李寿送她的。 “娘,小王爷说过几天恒王府有宴会,让我一起去玩。” 喜姐儿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完全没有留意到李寿对她别样的情谊。 裴珩这会儿充分体会到了沈驸马的心情。 “李寿那个臭小子想干嘛?” 他的声音陡然在马车里响起,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喜姐儿愣了半晌,讷讷道: “他说有番邦进贡的沙果,可好吃了……” 喜姐儿话还没说完,裴珩就哄道: “那沙果有什么,爹给你买一整筐。乖,离那浑不吝的臭小子远一点。还有,千万不要让他碰到你。臭小子要是敢碰你,你就用爹教你的,扭断他胳膊!知道嘛?” 喜姐儿愣愣地点点头。 爹怎么回事啊!?这么凶? 裴珩想了想还是不够,又补充道: “还有谢安也不行!他从小就喜欢黏着你,你可别被他占了便宜…… ” 越说越离谱了。 苏璃狠狠踹了他一脚。 “说什么呢!孩子还这么小。” “不小了!” 裴珩一想到过了喜姐儿也8岁了,身边没几年好留了,就叹气。还有欢哥儿,只怕也留不住了。 不过好在喜姐儿也不是好欺负的。 沈驸马的建议挺好的。 趁着自己年轻,再多生几个。 回去就行动。 第421章 我辞官了 夜深人静。 夫妻两个经过一番深入沟通后,相拥抱在一起聊天。 “你说皇上有意要把皇位传给欢哥儿?” 苏璃软绵绵地缩在裴珩怀里。 夫妻四年,两人在这方面已经是越来越有默契了,不像当初每次都磕磕绊绊的,想起来就骚得慌。 裴珩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苏璃的后背,亲了一口她的秀发, “嗯。” 他的阿璃是越来越美了,好在自己正值壮年,可以和阿璃长长久久。 “你是什么态度?” 怀里苏璃问道。 裴珩默了默, “要是裴欢还在,我肯定不会反对。可现在是欢哥儿。他才12岁,我舍不得。” 苏璃道: “我觉得还是问问他自己的意见。皇上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不是一个治世的能才,不然在另外一世,他也不会被裴彦把控朝政,最后权力被架空了。” “可是欢哥儿还那么小,就要背负这么重的担子…… ” “或许他不觉得那是担子呢?” 对于欢哥儿,苏璃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个孩子心中一向有大志。 在那一世,小小年纪忍辱负重独自带大喜姐儿,还能凭一己之力考上状元,进了大理寺后又一步步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 这一切都是常人所不能! 如今欢哥儿虽不用再经历这一切,但他的能力、资质、野心都在那里。 他还是他! “阿璃,你真的这么觉得嘛?” 苏璃抱得更紧了一些,柔声道: “孩子们都长大了,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要做什么样的事情,都需要他们自己去做决定。我们为人父母,养育他们长大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不能再去决定他们的未来。” “但凡他们自己决定了,我们全力以赴支持他们就是了。” 裴珩轻叹一声, “阿璃,这方面我还是你看得通透。” 苏璃嗤笑道: “别忘了,我穿越来之前可是比你现在的年纪还大呢!两世为人,吃的盐总比你多一些。” 裴珩也呵呵笑。 是啊,欢哥儿不是一般的孩子,自己完全能选择自己要做什么。一旦他决定了,自己全力支持就是了。 眼下,陪着孩子们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才是正经。 转眼元宵节过去了。 裴世宗也准备上路南下了。 临出门,他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裴珩,磨磨蹭蹭地出门,又磨磨蹭蹭地上了马车。 裴世宗牢牢抓着马车沿不肯放下帘子。 “珩哥儿,此一去,你我父子只怕就是永别了。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啊,爹到了临安会给你写信的。你有空的时候也记得写信啊!” 他心里还是希望裴珩能挽留一下他。 裴珩却无动于衷,只讷讷的点头。 苏璃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道: “父亲,您放心吧。我在临安买了不少茶山,还有很多铺子,少不得去巡视产业。到时候,我一定带着夫君和孩子们来看您和祖母。” “那就好,那就好。” 裴世宗连连点头。 他的话儿子不高兴听,可他知道,儿媳的话儿子言听计从。儿媳都这么说了,那儿子一定会来的。 苏璃又道: “父亲,我给您准备了这些吃的用的,您别舍不得吃用。另外,还有这旱烟丝,都是最上等的,我也给您备好了。不过,能少抽还是少抽一些,终究伤肺。” 裴世宗笑笑, “从前不知道这么个好东西,如今全靠它了。我心里知道,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听了裴世宗的话,难过谈不上,但感慨还是有的。 苏璃张罗着人把东西装车,又派了两个护卫一路护送。 一直目送裴世宗远去。 裴珩才收回了视线道: “好了,天气冷你赶紧回去吧。我陪着欢哥儿一起进宫去。” 当初答应了太后,过完元宵节就送欢哥儿回去。 这会儿,苏璃才真的心里难受起来。 总感觉欢哥儿这一去就不是自己儿子了,怪难受的。 欢哥儿见苏璃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但认祖归宗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他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能总在定国公府赖着。 他安慰道: “娘,您放心。不管孩儿走到哪里都是娘的孩子,定国公府永远都是孩儿的家。这次进宫后,虽然不能时时回来看望爹娘,但孩儿的心是跟你们在一起的。” 欢哥儿现在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一番话说得苏璃心里很是熨贴,连连点头,替他拉好披风又理了理头发。 欢哥儿已经长大,站在她跟前都快差不多高了。 “好孩子,进宫后,记得要像孝敬爹娘一样孝敬太后。虽然身在皇家,有时候太后不得不多想一些,但你要记住,她老人家疼你的心是不变的。” “知道了,娘。” 欢哥儿聪慧,有些事情就算苏璃和裴珩没跟他说起,只怕他也早已从蛛丝马迹中自己推测出一些来了。 进宫前,苏璃少不得叮嘱他几句。 “还有,皇上要是同你说什么,你千万想好了再回答。问问自己的心,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另外就是记住了,不管你做出任何决定,爹娘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我们永远支持你。” “嗯!孩儿都记下了。” 欢哥儿郑重点头。 裴珩亲自送欢哥儿回宫,苏璃在家坐立不安,提心吊胆了一天。 总觉得自己应该一起去的,这样万一有点什么事情,自己和裴珩还能商量一下。 又想着自己叮嘱欢哥儿的实在少了。 在她的心里,欢哥儿一直都是孩子,她还无法接受他已经长大了的事实。 接近中午的时候,裴珩才回来。 他一进门,苏璃便扑了上去: “怎么样了?都说了么?” 裴珩脸色有些沉重,搂着苏璃道: “夫人,你除了在临安有产业之外,哪里还有产业?” “你问这些干嘛?” 苏璃有些纳闷。 她的商业帝国,裴珩可从来不过问的。怎么现在却问起来了?是她的买卖妨碍到欢哥儿了?皇上不高兴了? 那大不了都关了呗。 反正钱也赚够了,别说她和裴珩,就算喜姐儿和裴乐,再加上他们的孩子、孙子们都用不完了。 不过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说啊!” 苏璃急死了,一拳头捶在裴珩胸口。 裴珩扑哧一声笑出来,在苏璃嘟起的嘴上亲了一口,道: “夫人,你早上送父亲南下的时候刚说过,有时间要四处巡视产业。这下,机会来了。” “我辞职了。” 第422章 又装病? “啥玩意儿?” 苏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辞职? 这么现代的话从裴珩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不适应啊! “我说的不对嘛?夫人你不是教过我,说不干了,可以叫辞职也可以叫炒老板鱿鱼了?我不干了!我炒了皇上鱿鱼了。” “啊?”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苏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这是为什么呢?” 裴珩搂着她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慢慢道来。 他送欢哥儿进宫,皇上关起门来就问欢哥儿愿不愿意做皇帝。 欢哥儿想了想道: “皇上,你若是不想当皇帝了,我来当也是没问题的。只是,皇权交替很容易就会有动荡。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此话一出,裴珩和李赣都愣住了。 裴珩没想到欢哥儿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李赣更是没想到,自己在心里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而且,欢哥儿甚至把皇权交替的事情都想好。 然后在皇上的寝宫里,三人坐下来好好商量了一番,把后面的计划全都定了下来。 “就这样?” 苏璃目瞪口呆,追问道, “那和你辞职了有什么关系。” 裴珩道:“阿璃,照理说我应该留下来给欢哥儿保驾护航。可你知道吗?自古皇权最忌讳就是外戚干政。欢哥儿若是要继承大统,我这个做养父的就不能手握权柄。不然,太后第一个就不会答应的。” 苏璃想起最近太后对他们一家态度的转变,此刻有些明白过来。 “那你不是很委屈。” 心疼儿子,但她也心疼裴珩。 裴珩正值壮年,还有满腔抱负和激情,如此就要他急流勇退,实在是有些暴遣天物。 “怎么会呢?” 裴珩勾唇笑道, “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不管儿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全力支持他。” “阿璃,等大局一定,我就陪你去云游四海,巡视各地的产业。” “那欢哥儿呢?” 真的要留他一个人在皇宫里孤军奋战? “这种时候,咱们越低调他就越安全。再说,我就算不在盛京,还有苏喆、宋慈、岳丈大人。还有林家、谢家、恒王、长公主……” “阿璃,你从前结下的善缘,都会帮我们给欢哥儿保驾护航的。” 这些年,苏璃苦心经营,裴家广结善缘,和盛京各大世家都交好。 正所谓是种善因结善果。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这些福报全都给了欢哥儿吧。 元宵节一过,文武百官复工第一天就被一条惊天大雷给击中了—— 定国公裴珩主动辞去了所有职务,决定回家相妻教子。 早朝上一经公布了这条消息,金銮殿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这是为什么啊?” “是啊,定国公正是壮年,朝廷和军队全都离不开他,怎么年纪轻轻就致仕?” “可是他又旧病复发了?” “还是他和皇上之间闹什么矛盾了?” “内阁中,前年孙大人走了,今年定国公又走了,这朝中格局又要动了。” 各种猜疑的声音顿时甚嚣尘上。 和裴家亲近的人,担心裴珩身体,当天就来探望了。 谢国公和勇国公赶到定国公府,裴珩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哎呀呀,这、这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定国公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也好早些来看你啊。” 装病是苏璃想出来的办法。 主要是裴珩这身子在外人看来,那是千疮百孔,弱柳扶风。好不上两年就要大病一场,前年那一场大病在南方愣是养了大半年才养好。 现在说他旧病复发了,没人会不信。 就是委屈裴珩了,来个人还得费力配合一下。明明谢国公和勇国公进门前,他还趴在地上给儿子当马骑呢。 裴珩演得很卖力,他咳咳了几声,有气无力道: “让两位担心了。实在是我这身子,哎……” “终究是躺了三年,底子坏了,不中用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受了一场风寒,就一病不起了。” 勇国公心疼不已。 裴珩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啊!没了他真是大启的损失。 原本他还存了一肚子的话,要来劝说裴珩不要致仕,可看到裴珩的样子,千言万语都憋回了肚子里,只剩下叹息: “哎,天妒英才啊!定国公,你好好养病,尽快好起来。你放心,我会同皇上说的,朝中的位置一直都给你留着。” “多谢勇国公。咳咳咳……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朝廷那么多事情丢给诸位老大人,裴某的心日夜难安啊!” 裴珩脸上全是愧疚,可架不住身子虚弱,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勇国公看得心抽抽的。 谢国公更是难受。他儿子谢安还是裴珩的徒弟呢,两家关系又那么好,看到裴珩这么受苦,实在是难过。 “定国公,你切莫多想,安心静养。朝廷的事情都是忙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谢国公反过来还安慰裴珩。 两位前辈长吁短叹地走了。 等他们一走,定国公府大门一关,裴珩麻溜地从床上翻下来,招呼裴乐。 “儿子,走,爹带你骑大马马去。”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但凡有人上门探望,裴珩都躺在床上病怏怏地接待一番。不出三天,盛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 说定国公又又又病了。 说定国公夫人真是苦命。还以为嫁了人中龙凤,没想到却嫁了一个病秧子、药罐子。 那些见不得苏璃好的,往日里跟她有仇的,更是嘴巴毒,要怎么难听就怎么说。更有甚者,说按照这种趋势,搞不好过不了今年年底,定国公夫人就要守寡了。 这些话传到苏璃的耳朵里,听得她笑得直不起腰。 这些话也就不清楚状况的人过过嘴瘾。 裴珩好着呢! 昨儿晚上夫妻两个还折腾了半宿,后半夜才睡呢。 不过,冷暖自知,既然决定了走这一步,那么一切流言蜚语她都抗得住的。 不过,很快关于裴珩的流言就被另一个天大的瓜给取代了。 那就是,清心寡欲了好几年的皇上终于开窍了。 出了正月后,皇上居然开始召后宫嫔妃侍寝了!!! 第423章 所谓侍寝 太后宫里。 太后翻看着皇上的起居注,眉开眼笑高兴极了。 “这个月已经是第五个了。” 司礼监太监喜上眉梢,滔滔不绝地回禀。 “容妃娘娘、丽嫔娘娘各伺候了两回、刘美人伺候了三回,还有赵婕妤、柳才人也都伺候了一回。太后,皇上终于开窍了。太后大喜,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好啊,好!” 太后心花怒放。 看来,是那天她和皇上的谈话起了作用,皇上终于想通了。 儿子终于被她给掰回来了。 大启的江山后继有人。 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告诉太医院,给这些侍寝的嫔妃每个人都赐下安胎药,好好调理身体。再给她们每个人按照位份送去赏赐,为皇家开枝散叶,她们全都辛苦了。” “另外,那些没有侍寝的嫔妃们也都好好调理身体,每人每天都给哀家喝助孕的坐胎药。” “谁要是率先诞下皇长孙,重重有赏!” 太后实在是太高兴了。 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今夜皇上可有说要何人侍寝?” 太后兴致勃勃地问道。 司礼监太监忙道: “回太后的话,皇上说了,要周美人。” “好,赶紧去准备。” “是!” 都说男人食髓知味。 皇上从前不开窍,是因为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 如今一旦知道女人的好处,就不会去想那些歪七歪八的了。 太后有信心,皇上努力耕耘,到了年底,皇宫里就要孩子成堆了。 李家子孙繁荣,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夜幕降临。 周美人洗漱干净了,被人裹着抬进了皇上的寝宫。 她面若桃花,羞涩地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入宫这么久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就在她们以为皇上已经把她们全都遗忘在脑后的时候,皇上居然开始宠幸她们了。 看看那些被宠幸过的嫔妃们,一个个备受关注,皇上的赏赐、太后的赏赐堆满了房间,看得她们一个个眼睛都花了,心也跟着飘了,全都踮着脚踮日夜期盼,期盼着哪一天皇上能注意到自己,点了自己侍寝。 说不争不抢那是假的。 皇上英俊不凡、气宇轩昂,谁不想亲近他啊? 要是能给皇上诞下小皇子,那前途更是无量。 要知道,皇上登基这么久,皇后的位置还一直空着呢。 周美人心思翻涌,激动得不行。 可她左等右等,等到红烛都燃了一半了,在龙床上凹造型凹得腰都要断了,也不见皇上出现。 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给同住的柳才人送一下礼,讨教一下侍寝的事情。好歹问一点皇上的癖好什么的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啊。 哎,到底是经验浅。 要不,自己主动去找一下皇上? 给皇上跳个舞什么? 这么一想,周美人就躺不住了。 揉了揉腰翻身起来。 蹑手蹑脚地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灯下皇上正奋笔疾书批奏折,时不时的还咳嗽几声。 “皇上。” 周美人娇滴滴的喊了一声。 闻言,李虢抬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薄衫的美人,姿态风流的站在桌前,举手投足间无尽的温柔。 不由自主的,浑身打个哆嗦。 正要让她下去,又想起自己的计划,李虢忍着难受挤出一丝笑意: “怎么还没睡?” 声音磁性抓耳,周美人一听整个人都要酥了。 “皇上辛劳还没休息,嫔妾如何敢睡?” 李虢低头继续批奏折, “无妨,你先睡。朕批完这些,马上就来。” 周美人顺着李虢的笔头一看,差点儿爆粗口。 那么高的一打! 批完不得天亮了! 那她还怎么侍寝?怎么一举得男?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皇上,嫔妾最善跳舞,嫔妾给您跳支舞解解乏吧。” “好啊!” 李虢饶有兴致地停下笔来。 下棋的有,唱歌的有,画画也有,跳舞的还是头一个。 周美人一看李虢停下来看着自己,脸都羞红了。 皇上年少有为,真不敢想等会到了床上会怎样。 周美人轻歌曼舞,挥舞水袖扭动腰肢。 …… 次日。 太后宫里,前来请安的嫔妃们坐得满满当当的。 周美人一脸娇羞的跪在地上。 太后越看是越喜欢,高兴道: “周美人,昨夜你伺候皇上辛苦了,地上凉快起来吧。哀家没那么多规矩。” 周美人低头,红着脸道: “能伺候皇上,是嫔妾的福气。嫔妾不辛苦。” “好孩子!” 太后欣慰的点点头,一挥手嬷嬷就端了一大碗坐胎药过来。 “这是刚煎的,趁热赶紧喝了。日后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哀家另外还有重赏。” “多谢太后。” 周美人接过嬷嬷手中的坐胎药,一大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太后一高兴,又赏赐了很多东西。 周美人嘴里泛着苦涩,心里的苦比嘴里的还要苦上百倍不止—— 昨晚,皇上根本就没宠幸她。 不过是让她一直跳舞,跳到了天亮。 直到司礼监的太监来催促了,皇上才让她停下来,并带着威胁的口吻同她说道: “知道回去怎么说么?” 周美人有一刹那的恍惚,她实在是太累了,腰酸背痛腿抽筋。 看她愣愣的,实在没前几个聪明。李虢免不了帮她一把: “美人娇媚,深得朕心。伺候得朕十分满意,赏。” 门外司礼监的太监兴高采烈应下。 “是!” 直到这一刻,周美人才明白过来,所谓的侍寝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回忆起同住的柳才人来,难怪不管她怎么问,柳才人都是笑而不答。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送礼,柳才人懒得搭理自己。 真是有苦说不出。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拼命挤出一丝笑容来讨好太后。 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在后宫讨生活不容易。 如今终于时来运转了,皇上“器重”,太后又宝贝她,想想那些赏赐吧,再想想那些没侍寝过的嫔妃们看她的羡慕的眼神。 周美人打死都不会说出真相来的。 这事关她的面子、荣华富贵、甚至生死。 “太后,嫔妾一定会好好努力伺候皇上,为皇上生下皇子,让太后早日抱上皇孙。” 周美人净挑太后高兴的说。 太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 座位上,容妃娘娘、丽嫔娘娘、刘美人、赵婕妤、柳才人五人相继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各自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低头乖乖喝坐胎药。 第424章 计划开始 太后的高兴劲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 等到太医院的太医们给各位娘娘们逐一把脉,陆陆续续诊断出都没有怀孕的时候,太后的笑容一天一天的从脸上消退。 终于,太后忍不住了。 “怎么回事?这么多嫔妃,竟是一个都没有嘛?” 太医们跪了一地,磕头磕得如捣蒜: “微臣无能!还请太后息怒。” 嫔妃们也都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集体跪了一地。 “太后息怒。” 她们每晚不是陪着皇上下棋、聊天,就是陪着跳舞、唱歌,有时候甚至还和皇上打马吊打叶子牌。 还别说,这些吃喝玩乐的活儿皇上门儿清,甚至还教会了她们不少好玩意! 这几个月处下来,皇上几乎都快跟她们处成好姐妹了。 这要能怀孕,那才真的是怪了! 不过好歹过了几个月好日子,有个美男陪着玩,第二天还能收获一堆赏赐,在宫里被人神仙一样伺候着,也不亏了。 “说!你们是不是没有尽心伺候皇上?” 太后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子。 这几个月,皇上就像头勤劳的老黄牛,夜夜耕耘播种,多贫瘠的土地都该发芽生根长出苗苗来了。 这满宫的嫔妃,怎么可能一个有孕的都没有! 绝对有猫腻! 太后的怒火吓得众嫔妃全都心虚地低下了头,声音打颤着集体求饶: “太后,冤枉啊!嫔妾们真的是很尽心尽力的伺候皇上的。每次侍寝后都有认真喝坐胎药。可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怀不上……” 嫔妃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低。 心虚啊! 可谎言已经说了好几个月,眼下所有人都是骑虎难下,互相之间瞄了一眼,眼睛一闭心一横,干脆一赖到底。 太后扫了一圈宫殿里跪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心情郁结不已,长叹一声颓然倒在椅子上。 这时候,她身边的嬷嬷突然若有所思,附在太后耳边如此如此这么一说,太后面色大震。 “怎么可能?” 嬷嬷冲太后挤眉弄眼一番,张嘴正要说,太后猛然抬手阻止了她。扫了一圈满地的太医和嫔妃,一挥手,道: “都退下吧。” “刘太医,你留下。” 嫔妃们如释重负,鱼贯而出。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紧随而去,就留下了太后的亲信刘太医。 等宫殿里的人都走了,太后才十分为难的问道: “刘太医,你说这么多嫔妃都没怀孕,会不会是……” 太后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因为方才嬷嬷同她说,若不是嫔妃们不行,那会不会是皇上不行! 到底,这生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 可要她承认自己儿子不行,太后实在难受。 她心里那个纠结啊! “走,去皇上那里。” 太后不甘心。 皇上明明看着龙精虎猛又年富力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行呢? 刘太医跟在太后身后,明明才四月的天,他愣是流了一身的汗。以至于进了皇上的寝宫,给皇上把脉的时候手心还都是汗,手臂都在抖。 他知道太后盼孙心切,已经足足盼了那么多年了。若是他诊断出皇上不孕不育,他不敢想象接下来要承受如何的雷霆之怒。 刘太医小心翼翼把脉,可皇上的脉象明明健康得很啊? 他一头雾水抬头看向皇上,正好对上皇上带着笑意又带有威胁的笑脸: “刘太医,朕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啊?但说无妨!” 刘太医浑身一抖,后背的汗流得更多了。 太后看他面色发青,额头冒汗,早已等得不耐烦: “刘太医,你倒是说啊!皇上到底如何?” “太后,皇上他…… ” 刘太医狠狠心,才准备开口。就听皇上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云淡风轻地说道: “别着急,慢慢说。想好了说。” 这下,刘太医浑身都抖起来。 皇上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和斗争由来已久。他作为太后的亲信,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皇上没毛病,嫔妃们又都健康。 那剩下唯一的解释就是皇上和嫔妃们联合起来在欺瞒太后了。 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上。 他只是一个太医,两边都开罪不起啊。 干脆,心一横咚的一脑袋磕在地上,大声道: “皇上恕罪!老臣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太后震惊得上前几步,冲着刘太医道: “刘太医,你什么意思?皇上他…… ” 真的不行? 考虑到儿子的颜面,太后终究没把这四个字说出来。 刘太医汗流雨下,趴在地上闷声道: “太后,老臣不行,或许有人能行。” “谁?” 太后急迫地追问。 “费老!” 刘太医灵机一动,把这口大锅顺手甩了出去。 “费老的医术独步天下,多少疑难杂症经过他老人家的手都医好了,连定国公都是费老给治好的,太后,或许费老能有办法帮皇上。” 自己真是聪明。 刘太医暗中夸奖了自己一下,捏着袖子默默给自己擦了一把汗。 果然,刘太医一提到费老,太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费老的医术,哀家也是敬佩的。” “立刻传哀家旨意,请费老进宫。” “是!” 太后担心皇上身体,担心李家子嗣,一时间心乱如麻。并没有注意到皇上敛目间闪过的诡计得逞的得意。 苦苦熬了几个月,计划的第一步终于成功了。 …… 定国公府,太后的懿旨送到。 裴珩强撑着“病体”送走了宫中内侍,转头对费老道: “费老,接下来可就看您的了。” 费老喝得迷迷瞪瞪,打了个酒嗝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真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毛病还非要老夫诊出点毛病来。” 苏璃哄道: “费老,我知道您最是医者仁心。您不可能看着一对有情人天各一方,一生一世都不得相见,是吗?皇上已经够苦的了,看在他真心一片的份上,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嘿嘿!” 费老努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笑道: “还是你这小妮子懂我。放心吧,把人医活了难,把人往死里医还不简单?只是,这么一来,老夫在盛京可能就待不下去咯。” 第425章 无缘子嗣 苏璃道: “费老放心,皇上早已有安排。我在临安给您老人家也早已买好了房屋、田地和家仆,事成之后,自有人送您离开。三叔母一家都在临安,你们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到时候,我们还能来临安找你。” 费老点点头,迷瞪瞪的眼睛里突然就闪过泪花, “我老人家这辈子能遇上你们,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叫我临老临老还享了这么多年清福。放心,下面的事情交给我吧。” 李嬷嬷依依不舍,上前给费老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衣襟,含泪道: “记得去了临安少喝点酒。回头没人在身边照顾你,别喝醉了一头栽西湖里给淹死,可没人给你收尸!” “嘿嘿嘿!” 费老傻笑几声, “舍不得我老人家啊?舍不得就跟我一起去照顾我得了。哎呀,没你给我洗衣裳做饭,我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李嬷嬷立马害臊得红了脸,一拳打在费老身上破口骂道: “平日里给你好脸了是吧,你还真把老娘当作给你洗衣裳做饭的老妈子了?跟你走,想得美!” 骂完,扭过身去偷偷地擦眼泪。 她年轻守寡,夫人把她放在大小姐身边当奶娘,照顾大小姐饮食起居。 这一照顾就是二十几年。 她早已把大小姐当做自己的孩子了。 和老费打打闹闹了几年,这会儿骤然要离别,还是有些舍不得。可让她离开大小姐,去过自己的日子,她从来都没想过。 这一切苏璃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等费老一走,她拉着李嬷嬷道: “嬷嬷,若是我说让你跟费老去临安,你愿意吗?” 李嬷嬷一听,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呆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哭道: “夫人,你不要我啦?”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快起来。” 苏璃被李嬷嬷这一跪给吓了一跳,赶紧拉扯着让她起来。 可李嬷嬷却在地上不肯起来,她攀着苏璃的手臂一个劲的哭: “夫人,我跟了你二十几年,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你怎么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呢!” 苏璃被李嬷嬷说得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 “嬷嬷,你说什么浑话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可是我亲奶娘,我从小喝你的奶长大的。从小到大,你比我娘还亲,我是要给你养老送终的。” “那你?”李嬷嬷眨眨眼睛。 “嬷嬷,我知道你年轻就守了寡,又没有孩子,一个人过得孤苦伶仃。这些年,有费老在你身边,我才看到你脸上有了笑容。” “嬷嬷,人不能一辈子为别人活,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活一次了。” “原本,费老若是留在盛京,这些话也是没机会说的。可现在他办完那件事情就要走了。嬷嬷,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嬷嬷听苏璃这么问,老脸羞得通红。 看到她老人家这副模样,苏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高兴地扶着李嬷嬷起来,道: “嬷嬷,这是好事。你在我身边忙碌半辈子了,去南边安享晚年吧。” 李嬷嬷算起来也不到五十岁,放在现代正好快到退休的年纪了。这个年纪,就该好好享受生活,弥补年轻时候的遗憾。 “夫人!” 李嬷嬷一想到要和苏璃分开,不禁悲从中来。 “夫人,我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啊?” 一旁的颂桃笑道: “嬷嬷,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老人家只管去安享晚年,夫人这里不还有我和颂枝阿姐吗?颂枝阿姐的孩子已经满月了,前几日我刚去看过她,她说再过上两月,她身子彻底恢复了就回来伺候夫人。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那、那小小姐呢?” 李嬷嬷还是不放心,自从陪着夫人嫁过来,喜姐儿就一直跟着李嬷嬷。说起来,她也舍不得。 苏璃道:“喜姐儿都这么大了哪里就离不了人了。再说,千千万万还有秋妹她们几个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她能有什么事!” 喜姐儿小时候粘人又怕黑,晚上总要李嬷嬷陪着睡着。 如今也成了大姑娘了,早就有自己的秘密了,如今喜欢和几个一起长大的贴心丫鬟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她这个老太婆有时候门都敲不开了。 “那乐哥儿……” 李嬷嬷总想着给自己找个留下来的理由,苏璃也看出来了,扑哧笑道: “也是,乐哥儿还小。要不嬷嬷还是留下吧,照顾乐哥儿长大。刚好啊,回头喜姐儿又有孩子了,嬷嬷给喜姐儿带孩子,然后再是乐哥儿的孩子……” 李嬷嬷一听就急了, “哎哎哎,夫人,这算个什么事啊!我好不容易奶大了你,带大了喜姐儿,怎么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带喜姐儿的孩子、乐哥儿的孩子,夫人你羊毛也不能紧着我老婆子一个人薅啊!” “哈哈哈哈哈。” 苏璃和颂桃两个抱在一起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左一右簇拥着李嬷嬷回房。 “嬷嬷,你放心吧。开玩笑的。” “走吧,回房间陪你收拾东西去。嬷嬷,我可听夫人说了,到了五十岁可有退休金可以领的,夫人,当真?” “当真!嬷嬷不光有退休金,我呀还给你包个特大红包给你当嫁妆!” “什么乱七八糟的,越说越浑!”李嬷嬷笑骂。 …… 这边,苏璃给费老和李嬷嬷安排去临安的事情。 费老已经跟着宫里的马车到了皇宫。 把完脉,费老眉头紧锁。 太后看得心都揪成了一团,又不敢催促,急得帕子都快搅碎了,小心翼翼地试探: “费神医,如何?” 费老揉了揉标志性的酒糟鼻,叹口气: “不好办啊!” 太后的心咯噔一下,急得哗啦一下站起身来: “怎么?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费老摇摇头: “这病于皇上的龙体倒没什么大碍,不过这想要子嗣么……” 费老尾音拖得长长的,吊足了太后的胃口,这才掷地有声道: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听闻噩耗,太后砰的一声倒在了椅子上。 一旁随侍的刘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珠子,心中默默道,还是费老厉害啊,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要换做自己,只怕是…… 哎,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这种皇家秘辛被自己听到了,会不会被杀头啊。 要不回头找个理由告老还乡吧。 第426章 天家大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太后又心痛又难过。 她日盼夜盼,终于盼到铁树开花,可这棵铁树他居然不结果。 倒是皇上,很是淡定,挥挥手道: “行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得很。你们都退下吧。” 费老点点头,正要走,被太后一把抓住: “费神医,你妙手回春,再想想办法。” 费老胡子一吹,眼睛瞪得滚圆: “太后娘娘,太后,有些话非要逼着我说出来么?皇上幼时不洁身自好,荒淫嗑药坏了身子,如今才会落下这身暗疾。我纵使医术通天,也救不了他。除非时光倒转,皇上好好约束自己。” 这番话说得刘太医恨不得当场撞墙而死,费老这也太敢说了! 不行! 回去就写辞呈,明天一早就走。 而一旁的皇上也是瞪大了眼珠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剧本也不是这么写的呀! 什么就叫皇上不洁身自好?还荒淫嗑药坏了身子?这、这、这…… 皇上默默翻了个白眼,费老您飙戏飙得有点过了啊! 费老冲皇上挤了个眼神。 非常时期非常之法,要彻底断了太后的念想,只能兵行险着,下点猛药! 费老说完甩袖而去。 刘太医更是不敢多留,连连擦汗逃也似的追着费老走了。 宫殿里,只剩下皇上和太后。 母子两个相对无言。 皇上一脸哀伤,扶着太后痛心疾首道: “母后,是儿子错了。从前儿子年少无知,在坊间染上了恶习,做了那些羞愧之事,如今终食恶果。母后,儿子对不起您,对不起李家的列祖列宗。” “母后,您打儿子吧。只要您能解气,如何打骂儿子都认了。” 太后默默地看着皇上,道: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所以前几年才不肯亲近嫔妃们?所以才想要让稷儿继承你的皇位?” 皇上无奈地点点头,只能顺着费老给的剧本继续往下编道: “母后,儿子做事荒唐犯下大错,不敢告诉母后真相。儿子知道母后一直想要抱皇孙,可儿子给不了。儿子也是没办法。” “母后,您生气儿子也担忧,儿子尝试了也努力了,可结果您也看到了。不行就是不行。母后,对不起,都是儿子的错,您打我吧。” 皇上埋头在太后的膝盖上,呜呜痛哭。 心中却在暗骂,最好这个方法能行得通,否则他可饶不了那几个出主意的。 太后也是心疼。 “从前你小,你父皇不待见你,母后也没能力保全你。让你误入歧途,是母后的错。好了起来吧,哭又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皇上痛心疾首,抱着太后擦眼泪: “一切单凭母后做主。” 太后长叹一声: “当务之急是要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大启朝江山不稳。” 事关皇家子嗣传承,皇上不能生育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朝廷震荡。 “好!” “还有……” “什么?” 太后想了想,道: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哀家再帮你找找大夫,或许还有救呢?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总有办法的。” 皇上含泪点点头。 太后当晚就秘密派了亲信去了刘太医家里。 次日,传出消息,刘太医昨夜醉酒,不小心摔进池塘淹死了。 与此同时,津口码头南下的船上。 费老昨日从皇宫出来后就直接出了城,一路上由裴珩的暗卫护送着到了码头。 此刻他老人家坐在甲板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老酒,吃着烧鸡,看着南下的大船长风破浪。 “叫你少喝点!一个转头就又喝上了!” 李嬷嬷手上拿了个大棒槌追了上来,恶狠狠地叉腰站在费老面前。 费老心虚地嘿嘿直笑,双手奉上手中酒坛子,讨好道: “没喝多少,就是闻了一下。” 李嬷嬷单手拎着酒坛子晃了晃,冷哼一声: “闻一下酒坛子就少了一半?你诓谁呢!” 费老嘟囔道: “早知道就不叫你一起了。这下好了,喝个酒都有人管,真是不痛快!” “好啊!长能耐了是吧!” 李嬷嬷凶巴巴地把酒坛子往海里一扔。 “老娘可不是好惹的,你现在后悔叫我一起来了?老娘告诉你,晚了!老费,从今往后,你最好给老娘安分点,这酒一顿一碗,鸡一天一只,不能再多!” “你不是神医吗?自己什么身体状况自己不知道吗?再不管管你喝酒的毛病,哪天你就喝死了!到时候、到时候我又要一个人了…… ” 一开始,李嬷嬷还是凶巴巴的。可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 哭得费老慌了手脚,连忙哄道: “哎呀呀,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上了呢?行行行,都听你的,一碗就一碗,多了我不喝了。你放心,我长命百岁,铁定比你晚走,陪你到老陪你到死!” “我呸!” 李嬷嬷被哄得破涕为笑。 没想到,她活了半辈子,还能迎来第二春。 下半辈子,她要听夫人的话,好好为自己活。 …… 皇宫里。 皇上问苏喆: “刘太医怎么样了?” 苏喆轻声道: “皇上放心,刘太医一家我已经送出城了。死的那个是我事先安排的死囚,太后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不能因为朕的事情,连累一条无辜的性命。费老呢?” 皇上没想到,太后会对刘太医下手。 太后为了保全他的皇位,如今有些做法他实在是不敢苟同。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终究是他,太后也是为了替他遮掩。 唯有尽力弥补了。 苏喆道: “费老是定国公府的人,有姐夫护着太后还不敢怎么样。不过太后也还是派了人去定国公府,明里暗里威胁了一番。此刻费老已经出城了。” 皇上听到涉及的两个人都已经安全,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了,既然他们都已经走了。你去帮朕办一件事情。把朕……不能生育的事情悄悄散播出去,闹得满城皆知最好。” “等等!” 一旁的欢哥儿拦住了苏喆, “散播消息的时候,细节上稍微改改!” 说着,欢哥儿抓着苏喆这般这般说了。 皇上听了顿感欣慰, “好侄儿,算你还有良心啊!” 苏喆脸上五颜六色的出去了。 …… 第427章 惦记秦王 没多久,盛京城就流传出一个天大的瓜。 “说是皇上当初北征的时候,在战场上那里受了伤,因为受伤的部位实在、实在是一言难尽,所以就一直没近女色。” 颂枝孩子满月了,养好了身子又回到了苏璃身边伺候。 初为人母,颂枝身材圆润丰腴了很多,看着皮肤更加光润,整个人气色也很好。一看就知道钱家上下对她都很好。 眼下,她正跟苏璃说她在外头听到的一些传闻。 苏璃和几个贵妇人一边吃着桃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苏璃很配合地道: “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吗!说是养了好几年,以为养好了,可努力了大半年,后宫嫔妃们一个怀孕的都没有,经过太医院妙手刘太医诊治,皇上还是……” 颂枝压低了声音,招呼各位夫人附耳过来,然后在她们耳边轻声吐出两个字: “……不行!” “啊呀!” “天呀!” “怎么会这样?!” 众夫人集体捂住了嘴。 “啧啧啧!” 苏璃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皇上对自己实在也太狠了! 为了早日去和孙先生团聚,居然不惜这样自我贬低,毁了自己的“名节”! 这份真情,实在叫人佩服。 不过,出这馊主意的也是人才! ——书房中的裴珩,还有皇宫里正在做功课的欢哥儿,不约而同的大大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说呢,当初林家那么好的婚事,皇上愣是给拒绝了。没想到竟是有这样的隐情。” 一个和林家亲近的夫人八卦道。 “是说呢!林家大小姐曾经跟着一起北征,搞不好就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内情,这才一回京就着急忙慌的把婚给退了。这不能人道夫君,嫁了也是守活寡啊!” “谁说不是呢!就算是日后能当皇后,这、这也太惨了些!” “哎呀,我那小姑子可不就进了宫么!难怪这么多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前几个月她还往家里传信,说是得了皇上的宠幸,一大家子日夜盼着,结果屁都没一个!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真是可怜啊!” “那皇上不能生育,将来这皇位传给谁啊?”突然有人发出灵魂??一问。 所有人齐齐闭了嘴。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苏璃见场面尴尬,连忙招呼道: “吃啊,快吃啊!上好的瓜,商队刚从海上运回来的,只有南洋番邦才能吃到的。” 诸位夫人赶紧一人一块瓜抓手里,各怀心思的吃起来。 皇上断了子嗣,太子的人选就只能从宗室子孙里头选了。 如今小一辈里,恒王有两个儿子。从小就无法无天、拳头比脑袋大,号称盛京小霸王。 靖王和康王倒是留下几个儿子,可都是罪人之后,能活着就不错了。 还有就是大皇子的儿子李稷了。 说起这个秦王李稷呀,诸位夫人的眼睛倏地全都亮了。 秦王殿下可是人中龙凤啊。 当初流落民间养在定国公府的时候,就传言他是个小神童,学院里那些书过目不忘,出口成章。 后来跟着定国公学武,那更是文武双全! 十岁的时候,就单枪匹马平了大理国内乱,帮着大理敏皇帝陛下登基。 十二岁,又带领人马去江南赈灾平乱,确保江南不乱,还剿灭了造反的叛军。 后又千里追踪,在边城抓住了叛军的头目。 小小年纪,立下的功劳简直数不胜数。 如今算算年纪也快十四了。 夫人们的心思立马都活泛起来了。 “定国公夫人,秦王殿下如今还来看你吗?” 一个夫人谄媚的问道。 苏璃吃着瓜,喜笑颜开: “殿下仁孝,记着当初我夫妻二人养育了他几年这点恩情。如今政务繁忙,可也时不时的来看望我们的。” 另一个夫人立马扑上来: “那敢问定国公夫人,不知秦王殿下可曾婚配啊?” 这话一出,当场的夫人们全都眼睛亮亮的盯着苏璃,就等着她开口。 苏璃哪有不明白她们的,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 “周夫人说笑了。殿下姓李,是皇子,他的婚事自然是太后和皇上说了算的。哪里轮得到我插嘴。” “哦,也是也是。” “定国公夫人,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事,今日就不陪诸位夫人赏花吃瓜了。先告辞!” 其中一位夫人麻溜地起身准备离席。 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瓜,她得赶紧回家同老爷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得赶紧趁着秦王殿下目前名花无主,该攀的亲攀起来,家中的适龄的女儿们赶紧组织起来,该去露脸的去露脸,该学规矩的赶紧学规矩。 秦王马上十四了,转头就该议亲了。 这样的香饽饽可得赶紧抓住了。 等将来被立为太子,那就轮不上自个儿家了。 这位夫人一起身,机灵一些的也都反应过来了,全都稀里哗啦站起来要走。 苏璃也不留她们,反正今天她组这个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客客气气地送了客人出门,每人还送了一筐从南洋运回来的瓜果。 “夫人,奴婢表现得如何?” 颂枝凑近了问。 苏璃笑着睨了她一眼, “都说长舌妇长舌妇,果然是要当了妇人舌头才会长。你这八卦的样子像极了市井那些妇人。” 颂枝也不恼自个儿夫人打趣她,笑道: “夫人,这些我都是学着我婆婆的样子的。她说起来八卦来那才带劲呢!” 颂桃嘻嘻发笑。 “看来颂枝阿姐和婆婆相处的很好呢!” 颂枝笑着刷了颂桃一帕子, “你个小妮子,我孩子都满地爬了,你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呢!抓紧吧,不然就要成老姑娘了。” 颂桃满不在乎, “当老姑娘就当老姑娘,我无所谓。” 苏璃斜了她一眼, “无所谓?那贺兰岳天天往定国公府跑给你送这送那的,你那房间都快堆不下了,你当夫人我眼瞎看不见吗?” “贺兰岳?”颂枝吃惊道,“怎么,你移情别恋了?不要连城了?” 颂桃豪迈道: “本姑娘拿得起也放得下,连城,我追过了人家不稀罕,那本姑娘也不会纠结的。贺兰岳人虽粗糙了一些,可糙汉柔情。相处下来,我觉得不错!” “那万一连城回头来找你呢?” 颂枝好奇问道。 当初连城拒绝颂桃,是什么理由大家基本也能猜出一二来。如今连城腿伤已经彻底养好了,他心头的疙瘩也应该已经解开了。 万一他回心转意想要挽回呢? 苏璃也想知道,伸长了脖子等着看颂桃怎么回答。 第428章 大事已定 颂桃笑道: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我颂桃可不是谁不要就不要,想要就要的。当初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自己没有珍惜。如今我已经往前走了,他再好我也不会回头找他了。” 颂枝啧啧叹服。 世间女子多为情所困,困在一顿关系里不得自我。能有颂桃这样通透的女子实在是少有。 不过,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夫人。 夫人就是一个通透的人,跟着她学习为人处事连带着她们自己也通达了。 除了这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之外,夫人还让她们一个个腰缠万贯。有了钱,女人就有了话语权,腰杆子也就硬挺了。 就比如她在钱家,没人敢对她怎么样。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那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呢?” 苏璃夸赞道。 颂桃笑道: “夫人,我可没说要成亲。贺兰岳要是表现好,我也喜欢,那成亲也是可以的。可若是我哪天不喜欢了,我就一脚踹了他,自己一个人过活。反正夫人给我的钱,我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苏璃都要被这小妮子的话给惊呆了。 作为一个古人,这思想也太前卫了吧。 “平时没少听黄先生讲画本子吧?” 苏璃问道。 颂桃嘿嘿一笑, “那黄先生说得在理呀!咱们女人也未必就要依附男人过活的。夫人不是也一直都这么教我们的么?” 就在定国公府几个女人还在探讨女性觉醒的时候,太后宫里也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八卦和传言。 “岂有此理!” 太后气得一掌拍在茶桌上,茶杯、茶壶全都被震得跳了好几下。 “哀家已经严防死守不让消息透露出去,怎么还能闹得满城风雨!去查!到底是谁把这事给说出去的!” 嬷嬷为难道: “太后,只怕不行了。现在大街小巷、茶楼酒馆全在说这个事情。不过好在,他们说皇上是在北征的时候受了伤,皇上绝了子嗣也是因为要保护大启百姓,最可恨的是北邙人。” “皇上为了大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百姓们都很感念他的好。太后,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这话是谁传出去的,实在是不好查。后宫这么多嫔妃呢……” 太后顿感无奈。 这世上最难堵住的就是天下悠悠众口。 “知道朝臣们都是什么反应吗?” 嬷嬷连忙道: “太后,眼下内阁的几位大人,还有勇国公、谢国公等几位前朝元老都在御书房。” 太后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搀扶着嬷嬷的手起身: “罢了,事到如今总要面对的。走,陪哀家去看看。” 御书房里。 诸位大人跪在地上,满脸悲痛。 勇国公更是铁汉柔情,呜咽出声: “皇上!那可恨的北邙人,居然伤了您。这么多年,您一个人默默地将这些苦水咽下,老臣实在是心疼您呐!” “皇上,您为了大启的黎民百姓实在是牺牲太多了。天杀的北邙人啊!我和他们不共戴天!” 皇上默默为北邙皇帝默哀三秒。 “勇国公,快起来吧。朕没事!” “啊!怎么会没事呢!皇上,这可事关男人的尊严啊!皇上,您实在是太苦了。前些年,老臣们还逼您开后宫、纳皇后!如今想想,那些举动全都是在皇上您的心口上扎刀啊!” “皇上,老臣对不起您呐!” 被勇国公这么一说,其他大臣也都想起昔日慷慨陈词、逼着皇上进后宫的场景了。此刻想来,实在是对不起皇上啊。 一个个都愧疚难当,默默落泪。 李虢被他们哭得实在心虚,默默垂下了头,单手扶额。 老臣们一看,皇上都伤心落泪了,就更加心中难受想哭了。 还是谢国公理性一些,哭了一会儿后,道: “诸位,皇上为大启承受了太多。可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想后面怎么办啊?” 这么一说,其他几位大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问道: “皇上,难道真的没得医了?” 李虢配合得很,痛苦的摇摇头。 “没得医了。费老亲自看过了,刘太医也看过了,都没办法了。” “连费老也没办法了?” 勇国公一听,这是彻底没救了呀!不觉又悲从中来,抱着小邓子又痛哭一场。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诸位大人才回归到今天的主题。 “皇上,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只好一切向前看了。不如在宗室中过继几个皇子到皇上名下。” “也只好如此了。” 李虢很是惋惜地点点头。 “只是,诸位大人觉得哪位皇子比较合适呢?” “这还用说!” 勇国公大嗓门嚷嚷道, “那当然是秦王殿下了!先不说秦王殿下样样出类拔萃,就光凭着皇上和先大皇子的交情,过继殿下也是最合情合理的。” “是啊!放眼皇室小一辈,也只有秦王殿下最合适了。” “不错,恒王那两位小王爷,不说也罢!至于其他的,就更不用提了。” ——李勋李寿两个绝对想不到,自己在别人口中就四个字的评价:不说也罢!—— “朕也很喜欢稷儿。既然诸位大人都不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下吧。” 李虢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场阴谋已经拖了大半年了,他实在是等得太着急了。 “老臣没有意见!”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御书房里,君臣达成一致意见。 御书房外,太后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 越听她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皇上在里头说: “好。此事一定,立刻着礼部办理过继一事。稷儿成了朕唯一的儿子,过继之日,朕还要册封他为太子。” “皇上英明!” 书房内君臣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嬷嬷看着太后的面色越来越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后,您还进去吗?” 太后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因为她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可如今木已成舟,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皇上果然是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哀家了。哀家还进去干什么?惹人烦吗?走,回宫!” 太后的话冷冰冰的,听得嬷嬷浑身都冷。 第429章 册立太子 建安四年,中秋。 建安帝李虢下旨敕告天下,过继秦王李稷为他的嫡长子。 同日,册封李稷为太子。 过继礼和册封礼异常隆重,苏璃作为太子曾经的养母,出席了典礼。就连“病重”的裴珩,也拖着“病体”勉强参加了册封大典。 用他的话来说,欢哥儿的人生高光时刻,他不想错过。 嗨,跟着苏璃还真学了不少新词呢! 看着欢哥儿在祭告天地后,被皇上加冕,手持东宫印信和册宝,长身玉立于高台之上,苏璃只觉眼泪模糊了双眼。 六年前,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欢哥儿还不到她胸口那么高。 那日初见,欢哥儿一脸戒备,像是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拉着一脸通红的喜姐儿桀骜地问道: “你,就是那个女人?” 一眨眼,六年就过去了。 欢哥儿长得比她还高半寸,14岁正是青葱一般的年纪,太子冠冕加身后,更是器宇轩昂、气势威严。 “定国公夫人,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一旁观礼的贵妇忍不住讨好。 “嫁了这么好的夫君不算,养子都出类拔萃,如今成了太子殿下。真是羡慕煞旁人啊!” “太子气度不凡,是我大启之福。能有这样的储君,实在是定国公夫人功不可没。” 各种恭维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 苏璃低调的笑笑,只点头示意。 为了这一天,裴珩都致仕装病在家了 正所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懂。 越是行在高处,越要谨言慎行。 为自己,也为欢哥儿。 有了前面的铺垫,李稷被册封太子,众望所归,君臣一片和谐。 唯一不高兴的是太后。 太后已经许久没有公开露面了,大典过后,欢哥儿和皇上一起去她宫里拜见。 因为大典过后还有宴会,太后若是不出席总说不过去的。 看着如今已成父子的二人,太后心情十分复杂。 “孙儿拜见皇祖母。” 李稷跪在地上行了大礼,不叫太后改口叫皇祖母。 这一声皇祖母把太后叫得红了眼圈。 她和皇上置气很久了,可面对李稷她硬不起心肠来。 偷偷擦了擦眼角,亲自起身扶着李稷起来。 “好孩子,起来吧。” 李稷锦袍玉带,鎏金发冠,更加衬得他颜如冠玉、矜贵清雅、气质卓然。 看得太后心满意足,心中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李家好男儿!好一个大启好太子! “皇祖母,今日天朗气清,御花园中桂花飘香,菊花也陆陆续续盛开了。皇祖母已多日不曾出门,孙儿陪您出去透透气散散步可好?” 李稷温润如玉,说话的声音柔和又好听,太后心中一片熨贴。 都说好颜值能让人心情愉悦。 诚然不假! 面对孙儿的示好,太后多日的郁结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有这样出类拔萃又听话孝顺的孙儿也不错。 比起不听话又骗自己的皇帝来,简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好!都听你的。” 太后心情一扫阴霾,脸上的慈祥和蔼全都回来了。 不过仅对好孙儿。 她扭头瞪了一眼抬脚准备跟上的皇上,冷冷道: “你!不许跟着!看着就来气!” 原本,皇上见太后眉开眼笑,还以为她已经原谅自己了。可被太后这么一呵斥,心中还是十分委屈。 明明主意全是李稷出的,怎么到头来受伤的总是他? 罢了罢了,李稷也是为他扛下了所有。 这一切都是他欠稷儿的。 御花园里。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参加大典结束后的贵妇人、小姐们成群结队聚在一起,见太后在太子的搀扶下出现,全都围了上来。 “太后,这是我家小女儿。” “太后,这是我家的。” “太后,还有我家的。” 一时间,御花园里欢声笑语,热闹得不行。 隔着人群,苏璃远远看了李稷一眼。 他嘴角含笑,对人温文尔雅。 “太子殿下真是变了不少。” 宋慈一身武将装扮,英姿飒爽地站在苏璃身边。 她如今在军中供职,是皇上亲封的女将军。走到哪里都被人尊重,而不是从前那般被人调侃。 “是啊!” 苏璃欣慰道, “我很高兴,他终于彻底放下过去,放下仇恨,积极地拥抱未来。” “说来还是阿姐你教得好。” 宋慈真心道。 没有阿姐,裴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不敢居功。” 苏璃轻声笑笑,“阿慈,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宋慈一愣,点头道:“知道了阿姐。” 李稷成了太子,最高兴的莫过于谢安了。 经过很久的休养,长期的营养不良总算被养回来一些。 当初刚回京的时候,又黑又瘦。 如今也终于恢复了翩翩少年郎的形象。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终于敢出来在公开场合露面。 此刻,他正勾着一群半大小子吹牛呢。 “知道么,太子,那可是我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们俩一起逃课、一起打架,那是过命的交情!” “谢安,你又吹牛不打草稿!” “怎么说话呢!”谢安不服气,“你去打听打听,太子还在晋远侯府的时候,我就同他一起玩了。” “那大家都知道。可你说太子同你一起逃课一起打架,这就假了!谁不知道啊,逃课打架的是你,太子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学院的夫子都能作证!” “就是!夫子们可逢人就说呢,太子当初如何听话、如何仁孝、如何好学!哪像你啊,哈哈哈哈哈!” 一帮孩子哄堂大笑。 气得谢安跳脚。 一顿发泄后也气得哈哈笑起来。 也是,欢哥儿都成太子了,谁还敢翻他的黑历史?大家都只会将他美化!在世人的眼里,太子就是个完人! 这么一想,谢安又不气了。 太好了,这么一来,知道太子黑料的就他了。他就知道,他是太子唯一的亲信。 李勋李寿也很高兴。 从前他们对欢哥儿就心服口服,屁颠颠地跟在后头喊大哥。如今还真成他们名副其实的大哥了。 太子身边第一第二号小弟的位置,谁都不配跟他们抢了。 裴乐和裴喜那就更不必说了。 裴乐自从李稷出现,就跟个腿部挂件一样紧紧贴着他。李稷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 李稷还十分宠他。 虽忙着和众人说话,可总会时不时的塞一块糕、一颗糖、一片瓜、一杯香饮等等给他的小尾巴。 裴乐一路上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走累了,李稷干脆把他抱在手上,也不嫌累,就这么一路哄着带着,看得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苏璃推着裴珩的轮椅,在花丛中穿行。 看着风和日丽,满园和谐,夫妻二人十指紧扣,心照不宣地笑了。 第430章 分离时刻 三年后。 又是南方雨季。 今年的大雨来势汹汹,看着十分凶险。 裴珩在书房中拆看南边来的信,眉头紧皱。 “怎么了?” 苏璃送茶水进来,刚好看见。 裴珩把书信递过去,苏璃一边看一边听他说。 “这几年,三叔在临安督建钱塘海堤,颇见成效。只是,不同于过去的三年风调雨顺,今年这天气看着就吓人。入汛以来,一直都是大雨滂沱。三叔担心沿河沿海的百姓们。” “河堤、海堤前前后后修了五年。大大小小的汛期扛下了许多,已经保临安百姓五年平安丰登。夫君放心,今年也会顺利度过的。”苏璃安慰道。 “嗯。三叔我还是信得过的。今年海堤彻底修成,若是能彻底扛过这一次的汛期不出什么大碍,皇上就该提拔三叔回京了。” “是啊,洪水泛滥成灾,三叔修堤筑坝,保临安百年太平,实在是功德无量。” 三叔去临安已经7年,成绩斐然。 眼前的这场风雨就是检验三叔这几年工作的。成了,三叔仕途通畅。若是不成,少不得还得在临安住上许多年,甚至还要获罪。 夫妻两个担心也是正常。 不出一个月,南边就来了消息。 “爷,一切有惊无险。堤坝经受住了考验,今年汛期临安百姓没有任何损失。临安又将是五谷丰登的一年。” 连城带来好消息。 裴珩夫妻两个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听说河堤和海堤延绵几十里,不仅保一方百姓平安,还十分的壮观。周边州县的百姓们都组织去参观游玩,听说还成了一个游玩的胜地呢!” 连城快速比划着。 “由于堤坝从海边到内陆成一个倒喇叭形状,所以每当涨潮的时候海浪翻涌,形成许多独特的潮水景观。尤其是月圆之夜、中秋之际,尤为壮观。” 裴珩看着来信,继续解释道。 “真是没想到,曾经肆虐泛滥、毁田伤人性命的洪水,如今竟被三叔驯服,成了浇灌千里良田的沟渠,还带来了这独特的神奇景观。” 苏璃也很是佩服三叔。 修堤筑坝的事情她可从来没有参与过,是三叔这个古人,发挥智慧,带领了无数的能工巧匠日夜开凿,修筑了这样伟大的工程。 想到这里,苏璃提议道: “夫君,眼看着中秋将近,不如咱们趁机去临安,也去目睹一下这罕见的潮水奇观?刚好去看望一下祖母、父亲他们。可好?” 自从裴世宗去了临安,裴珩他们父子也已经四年没见了。 什么仇什么怨也都消解了。 “也好。” 孩子们一定可以出去玩,全都乐疯了。 喜姐儿已经十四,出落得亭亭玉立。闻言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抱住苏璃喊道: “娘亲,太好了。我都还多年没见裴瑶裴欣两位姑姑了,听说裴瑶姑姑的孩子们都已经满地打滚了,我还没见过呢!娘亲,我这个当大姐的,这回要好好准备些礼物给他们!还有,我还要去看望李嬷嬷和费老呢!” 苏璃被喜姐儿抱得喘不过来气,笑道: “好,你自己安排。就是喜姐儿啊,你过两年都要及笄了,出门在外记得该稳重些,可不能跟自己家似的。” 喜姐儿赖在苏璃怀里,撒娇道: “娘亲,我才十四。爹说了我还小,要留我到二十才嫁人呢!所有我现在还是孩子,还有好多年能在娘身边撒娇呢!” “你爹就宠着你!” “怎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能惯着了?喜姐儿,过来。” 裴珩勾勾手,搂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问道: “最近有没有臭小子骚扰你啊?” 喜姐儿闻言嘟嘟嘴,不满道: “爹,臭小子全被您和太子哥哥送军营里去了,谁还来骚扰我啊!” 眼看着喜姐儿一天天长大,还长得越来越美,裴珩这老父亲的心啊是一天都不安生。 前年,他脑瓜子一转,跟李稷一串通,就把谢安、李勋、李寿还有他们身边那一大帮狗腿子们,全都送进了军营。 如今,这群臭小子们全被林晚傅管着。 白天往死里训练,晚上一个个都累得跟死狗一样,一个月就放一天的假,哪里还有时间来拱他的白菜? 听喜姐儿这么说,裴珩很是高兴。 “那就好,记住了,二十之前不嫁人。” 这还是夫人告诉他的。 说她们那个时代,到了二十二才能成婚,因为太早成亲,心智和身体全都不成熟。要是怀孕了,还容易难产! 这可吓到裴珩了。 当初苏璃生裴乐的时候也才十九,确实很凶险。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也得保护好了。 把年龄限制放宽到了二十,已经很是宽宏大量了。 “裴乐呢?” 苏璃扭头问颂桃, 颂桃捂嘴笑道:“夫人,小世子在长公主府还没回来呢!” 裴乐这是赖上小郡主了。 苏璃也忍不住笑,直摇头: “他不怕驸马爷大棒子把他打出来?” “驸马爷今日不在府中。”颂桃道,“小世子做足了功课,专挑驸马爷不在家的时候去的。” 裴珩呵呵了两声,道: “臭小子,好样的。比他爹厉害一点!” 又掐着手指头算, “小郡主现在4岁,等及笄还要12年。臭小子还有的等呢。” 苏璃翻白眼, “怎么,你自己的女儿就要留到二十岁嫁人,别人家的女儿十六就得往家里拐?你这也太双标了。” “怎么双标了!” 裴珩一瞪眼睛,道,“让臭小子早点把小郡主拐回家来早点安心嘛。大不了和臭小子说好了,等小郡主二十了再生孩子。两头都不耽误。” 呵! 真是好个好爹。 看人沈驸马不打断你宝贝儿子的狗腿! 裴家人欢欢乐乐的商量着南下。 皇宫里,皇上也坐不住了。 当初说好的一年,如今这都四年过去了。稷儿已经长大成人,朝政军务处理得全都得心应手,他这个皇上也该是时候走了。 李虢喊来李稷,嘱咐道: “太子啊,朕打算出宫微服私访,让你监国。” 李稷一听,知道分离的时候终于还是来了。 第431章 母子告别 李稷郑重跪下。 恭恭敬敬给李虢磕了三个头。 “父皇,您放心。稷儿会守好江山,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李虢欣慰地点头。 李稷是他亲自挑选的继承人,各方面他都很满意,江山留给稷儿,他很放心。 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太后。 “太后老了,朕不在她老人家身边,稷儿你要替朕好好照顾她。” “父皇放心。” 李虢长叹一声。 他和太后母子二人,这几年关系一直不是特别融洽。他每次去见太后,太后都不高兴。 “朕是个自私的人。” “朕做不到像你一样,心怀天下,以天下百姓的幸福安泰为己任。为了天下,你可以包容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幸福。稷儿,朕的心太小了,小到只住得下一个人。” “朕对不起你,把这天下的重担全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身上,自己却要逃了。” 李虢看着李稷语重心长道。 说真的,李稷也很心疼自己的这个皇叔,如今名义上的父皇。 他本该是一缕清风,自由自在吹拂过山岗大川,却偏偏被困在了皇宫里。 “父皇,您一点也不自私。” “您心中充满了爱和责任。当初您为了护着稷儿,选择走上这条自己不喜欢的路。您虽被困在皇位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不喜欢就耽误政事。您每天都忙着处理朝政,从早到晚一刻都不曾懈怠过。” “稷儿知道,父皇是想要留给稷儿一个太平盛世。父皇,您做到了。” “如今,稷儿已经长大成人,能够替父皇扛下这一切。父皇就安心去寻找自己的人生吧。” 李稷这些年变了很多。 若放在从前,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体贴人心的话来。 看到李稷如此,李虢真心感到欣慰。 成熟稳重,心怀大爱。 大启需要这样的皇帝。 跟李稷交代完事,李虢来到了太后的宫里。 “皇上。太后她老人家刚刚睡下。” 嬷嬷见皇上深夜前来,有些诧异。 想起他们母子这些年之间的隔阂,嬷嬷道: “皇上,老奴去把太后叫醒吧。” “不用了。” 李虢挥挥手, “你们都退下吧。朕就在太后寝宫外头坐坐。” 嬷嬷应了,带着宫女们全都退了下去。 寝宫里燃着安息香,铜炉里袅袅轻烟升起,靠窗一张茶桌摆在那里。 李虢在茶桌旁坐下,开始煮水烹茶。 太后从先帝在时就开始钻研新式茶道,如今早已心有所得,桌上的茶具每一样都能看出用久了的痕迹。 给自己冲了一杯,茶香四溢。 可惜,没有母后冲得那么好喝。 “这是今年的新茶,定国公夫人前段时间派人送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后已经起身,走到了茶桌前。 “龙井娇嫩,不能用沸水冲泡。起来,让哀家来。” 李虢却坐着不动,伸手倒水。 “母后,今日就让朕给您伺候一回。” 茶汤热气弥漫,香气清扬。 太后看着儿子,心头一动。 多少年了,母子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聊天了。 灯光下,儿子的鬓角竟有了几丝白发。 可明明,他也才刚二十五。 太后在对面坐下。 李虢给她倒上一杯茶,幽幽道: “母后,儿子虽不善茶道,但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您今日就将就着喝一口吧。” 没来由的,太后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低头抿了一口,点评道: “勉强能入口。就是糟蹋了好东西。” “呵呵呵。” 李虢轻笑, 决定要走后,他心中无比轻松。 “儿子还记得,以前盛京喝茶不是这么个喝法,可麻烦了。只有达官贵人才有那闲情逸致去喝那劳什子茶,普通的老百姓都嫌麻烦,都喝大盖碗。这么个喝法,还是定国公夫人传出来的。” “是啊!当初先帝带着哀家去苏记吃饭,见识了好些新奇玩意儿。这茶艺一道就是那一次定国公夫人偷偷教给哀家的。哀家还凭着这门技艺笼络住了先帝的心。” 回想往昔,恍如隔世。 “如今盛京茶市繁华,整个大启光是茶叶一项便增加了不少税收。更别提边境贸易了,茶叶出口北邙、大理,换取他们的马匹、牛羊、盐铁。北面和南边的茶马商道打开,还有海贸一开,边境贸易繁华,百姓人人富庶。生活好了,都盼着和平,也不想打仗了。” 登基这些年,李虢做了不少事。 比如鼓励商贸,开茶马商道、开边境贸易。这两年,又开始训练水师,准备开海禁,大面积地开通海上商贸。 不过,这件事情,他准备留给李稷去做。 “大启能有今天,皇上辛苦了。” 太后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先帝的保守来,皇上敢闯敢拼,很多事情都做得很好。 “母后,其实该谢谢的是太子。” “???” “这些主意都是太子出的。母后,朕不是一个开拓进取的皇帝,在这一点上,太子比朕更能干更适合这个位子。母后,这么多年,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朕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 太后听皇上这么讲,也很是意外。 不过,她还是过不去。 “太子确实很好。可是,这也不是皇上你欺骗哀家的理由。哀家是你什么人?是你母亲!你娘!哀家不是你的敌人!不是外人!你竟然联合那么多人来骗哀家!” “皇上,哀家心寒的是这个!” 这么多年了,太后始终不能原谅皇上欺她骗她。 “母后,当年朕若不是那样做,母后怎么可能会放过朕?明明朕已经把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了母后,可母后就是不支持朕,朕也是没有办法!” 李虢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太后跟前跪下。 “母后,朕知道自己做得过分,让母后伤心难过了。今日是特地来道歉的,还请母后原谅。” 说着跪在地上朝太后磕头。 多年的委屈,终于化作了眼泪夺眶而出,太后扶着皇上,哭道: “儿子,母后也有不对的地方。母后不该逼你。” 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李虢才扶着太后起身, “母后,夜里天凉赶紧去睡吧。儿子走了。” 太后依依不舍地松开李虢的手。 看着他消失在宫门外。 嬷嬷走进来,道: “太后,早些睡吧。” 太后摇摇头,披了件衣裳朝着小厨房走去。 她知道,儿子这是要走了。 皇位困不住他,她这个母亲也留不下他。 “哀家多做一些杏仁饼,让他带着路上吃。” 第432章 全新开始-全书完结 初秋清晨。 微凉。 宫门大开,上朝的文武百官三两成群、鱼贯而入。 不远处的皇宫侧门,一辆马车悄然驶出。 今日,李虢终于脱下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和威严的龙袍,换上了一身翩翩锦袍,就如同一个寻常贵公子一般。 此刻,他斜身躺在马车里,一身轻松。 小邓子也是寻常小厮打扮,他坐在马车前驾车。一路出了宫门,便扭头问道: “皇上,咱去哪儿?” 李虢板着脸嗔怒道: “小邓子,记住,从今往后不要叫我皇上,叫我七公子。” 小邓子抿嘴笑。 多少年没见皇上像今日这般松弛快活了。 “好,七公子。那咱去哪儿?” 李虢摇摇扇子,听着马车外街市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的声音,笑道: “去南门口馄饨铺。那一口鲜虾小馄饨多少年都没吃到了。” 从前住在竹林小筑,日日都去那里吃早点。鲜虾小馄饨是中怀的最爱。 “好嘞!然后呢?” 听着小邓子嘚嘚地驾着马车,李虢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吃完,咱就去找临安。中怀的奏折上写着,最近他都在临安巡视河堤和海堤。咱们跑快点,正好能看上传说中那神奇的海浪奇观。” “得嘞!七公子坐好了。” 小邓子一声驾,马车朝着南门馄饨铺驶去。 皇宫最高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太后的脸上。 她看着宫墙外远远的,百姓熙熙攘攘早起为生活奔波忙碌,繁华的一切早已盖住了皇上的马车。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太后轻声叹道。 嬷嬷提着手中的杏仁饼,有些惋惜: “可惜没来得及让皇上带上。” 太后看了一眼她连夜做的糕饼,刚出锅,还冒着阵阵热气。 “算了。静待来日吧。” 不远处,李稷同样站在高楼上目送李虢远去。 随着几声清脆的鞭响从金銮殿那边传来,年迈的顺大监含笑提醒道: “太子殿下,该去上早朝了。” “好!” 年轻的储君,在清晨的朝阳下转身。 阳光照在他年轻俊逸的脸上,顺大监打心眼儿里赞叹。 大启的君王,是一代胜过一代啊! 石头一身金甲,腰间配刀,威风凛凛。 如今他是太子身边第一近卫。 看着太子,他不禁想到多年前,他被牙行伙计用链子绑着送到青山苑。年轻的小少爷一眼就相中了他,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 石头和顺大监,一左一右护着太子走进金鸾殿。 大启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 “爹!我要骑马。” 马车里,裴喜拉着裴珩撒娇。 裴珩偷偷看了一眼外面。 “乖,咱刚出城,现在外头人还多着呢!等再行个十几里地,爹带你骑马!” 全盛京的人都知道,定国公裴珩病了好多年,出行都要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 怎么可能会骑马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 说实话,他也憋了好久了。 眼下可好,马上就要离开盛京了。 从今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女儿不爱红妆爱武装,好事啊。至少今后不被人欺负。 不过,他裴珩的女儿也没人敢欺负。 “待会儿,乐乐也跟着一起骑,让你连城叔带你。” 裴珩从苏璃怀里抓过裴乐。 裴乐从昨天开始就不高兴,现在还嘟着小嘴,眼角挂着眼泪。 “不骑,我不骑!娘,我不要离开盛京,不要离开嫋嫋!我要留在盛京陪着嫋嫋。” 嫋嫋是长公主的女儿,小郡主的乳名。 “爹娘,还有你阿姐都走了,你一个人留京里啊?” 苏璃搂着儿子哄。 裴乐泪眼朦胧,鼻涕眼泪一把, “我可以住宫里,让太后照顾我!” “嘿!您可真大脸!” 裴珩寒碜儿子。 “那、那不行,还有大哥。我跟着太子哥哥上朝。” 这回连苏璃都要笑喷了。 “现实么?” “那再不行,我去长公主府住着总行了吧!这样还能天天见者嫋嫋。娘,您送我回去吧。” 裴珩乐了,捏了捏儿子的胖脸, “这主意好。驸马前几天刚跟爹说起,他刚买了跟上好的马鞭,专门等着抽你呢!” 裴乐一听,小身板忍不住从头到尾抖了一下,擦了擦眼泪道: “爹,娘,我想过了。去临安也挺好的。乐乐想李嬷嬷了。听说裴瑶姑姑家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裴欣姑姑也刚生了个小表妹,也不知道有没有嫋嫋那么可爱,嘿嘿!” 苏璃真是无语了。 儿子这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德性,也不知道随了谁? 马车里吵吵闹闹的,就听后头城门方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几匹骏马穿过城门,朝着定国公府的车队飞奔而来。 打头的正是谢安。 他一身军中劲装,干净利落。清晨的阳光下,剑眉星目,体态颀长,策马而来的姿态潇洒又威武,活脱脱就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今日好不容易轮到一个月休息一天的日子,一大早他就打扮周正去了定国公府。没想到府门口竟已经围了一圈少年郎,一个个都厚着脸皮说要给大小姐送东西。 谢安抄起门房的扫帚就把他们都赶跑了。 结果,等他兴致勃勃进了门,就被人告知喜姐儿跟着国公、夫人一起去了临安,归期未定。 那还得了! 喜姐儿可是他早早就定下的媳妇儿! 在盛京就这么抢手,去了临安,那里还那么多小白脸,还不得把喜姐儿给迷花了眼! 不行! 谢安翻身上马,一路就追了出来。 “谢家哥哥,你怎么来了?”喜姐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诧异问道。 “喜姐儿,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么?” 谢安心里那个着急啊,恨不得冲上马车拉着喜姐儿下来。 可感受到马车里师父冷飕飕的眼神,又颤抖得瑟缩了一下。 “差不多吧。” 喜姐儿趴在窗口,歪着脑袋道。 “什么叫差不多啊!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谢安急得挠头。 要不是军令如山,他恨不得现在就跟着师父一家走。 媳妇儿不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不放心啊。 “咳咳!” 裴珩在马车里重重的干咳几下。 喜姐儿调皮地眨眨眼睛, “你想干嘛?” 谢安嘴角一勾,展开一个练习了无数次,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 “过年我能休息半个月,我带你去划船、爬邙山看雪景。你不是想要一条狐狸尾巴嘛?我给你去猎来,做成围脖最暖和了。” “好呀!” 喜姐儿眉眼弯弯。 “真的!那说定了。到了临安记得给我写信,还有,回来的时候,我跟宋将军、林将军请假,来城门口接你。” 谢安高兴地都要跳起来,从马上伸出手要来握喜姐儿的手。 “咳咳,差不多了,出发吧。” 裴珩冷冷的声音传来。 马车猝不及防地驶动,喜姐儿笑眯眯地缩回马车里。 半空中,谢安的手无处着落。 “怎么走了?你怎么不拦着点!” 李寿气喘吁吁地策马追上来,在军中锻炼了几年,肥胖的身子还是不见缩进去,远远看着还是像个球。 谢安策马拦在他身前,没好气道: “你来干嘛?林将军还有要事要我们去办,走了!耽误了军情,师父我可不兜着你啊!” 少年人之间的情事就是这么简单、青涩。 …… 苏璃看着破涕为笑面带憧憬的儿子、掀开帘子往后偷看的女儿、还有在前面打马飞奔的丈夫。 新的生活已经开始。 不管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他们一家子都会整整齐齐,一起面对。 未来, 一定会更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