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势造英雄,君子当有龙蛇之变》 第1章 王少安 大乾历第236年。 在这一年,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大乾皇权完成了新旧交接。 大乾有五洲,其中云州经历了一场持续三年的大旱灾,百姓生活困苦,特别是在新皇登基的这一年,灾情变得尤为严重。 王少安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半个多月了,幸运的是,他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也许是受到原主记忆的影响,他花了半个多月时间就很平静又无奈的接受了这一现实。 而不幸的是,他这把不仅是平民开局,还是一个类似于秦汉时期的国家。 大乾不仅用的是老套的三公九卿制度,还用的是察举制来选拔官员,换句话说,若是没有贵人赏识,他王少安就是智比张良,武比项羽,都别想在这大乾当官。 虎头村,因村后有座大山,山顶形似虎头而因此得名。 “少安,你父亲还没回来吗?” 一位面色如土,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妇人,正端坐在门前的小竹凳上,眼中带着期盼的看着身前的少年。 “母亲,还没有呢,现在天儿还早着呢。” 王少安轻声的回道,母亲从父亲出发后每过半小时都会问一句。 大旱之年,家家户户都没饱饭吃,他家也一样,王少安还有个小两岁的妹妹,现在正呆在屋里睡觉。 一家四口现在靠着进山狩猎的王父过日子,但是在这荒年,僧多肉少,竞争异常激烈,有点希望的都会去争取,所以附近很多人都会与王父一样,选择进山碰碰运气。 以前王少安的父亲也会带他一起进山捕猎,但是王父逐渐察觉到,山中物资日渐匮乏,竞争又愈发激烈,现在能不能捕捉到猎物全凭谁的运气好一点,便选择独自进山了。 王少安坐在母亲的小竹凳旁,轻声说道 “母亲,听村里的林先生说,新皇登基便会大赦天下,那今年的秋税是不是就不用交了?” 王少安一家有田地十二亩,一亩地能产粮食三石左右,便是有三十六石粮食,约产粮食四千多斤,但是大乾十税一,每年秋收结束后,王少安一家一年便得交四百多斤粮食。 但是大荒之年,能好好活着便不错了,又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用来缴纳赋税? 王母有些失望的看了眼王少安,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 “你怎又去寻林先生学字了?如今这世道,学会那些字便能填饱肚子?你父亲不带你一起进山捕猎,无非就是想让你呆在家多睡些觉。” 王母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儿子‘换人’了,只是觉得最近这孩子突然变得‘勤奋好学’了起来。 她也并非是不愿王少安去跟着那林先生学字,只是这学东西就得动脑,动脑就容易饿,还不如像王少安的妹妹那样,多睡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这样还能帮忙减轻家里的负担。 而对于王少安嘴里说的新皇登基,是否会大赦天下,王母倒是有另一套见解。 她两眼放空,有些出神的瘫在竹椅上,幽幽说道 “至于什么大赦天下?这个就别想了,就算新皇真会大赦天下,那些官老爷还不是变着法子来收。” “这三十多年里,这大乾已经先后换了三次皇帝了,每次都是这么说,但是哪次又真正的减免了税呢?” “若是皇帝真的仁慈,便该派位能臣来我们云州赈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 王少安沉默了,王母所说的他又何尝不懂,只是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总会对一些东西抱有希望。 上辈子在蓝星上好歹也读了十几年的书,王朝的那些东西多少都懂得一些,本以为他也能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穿越后便可以运用各种知识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真穿了之后才发现,在一日三餐都需要竭尽全力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资源、精力去思考别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他肚子里便是有满腹经纶也都毫无用处。 也唯有亲身经历过,方能洞悉现实与书本上的差异。书中仅是寥寥数语:“三年大旱,百姓苦不堪言,饿殍遍野。”然而,读书之人又怎能知晓书中之人所历经的绝望与苦痛呢。 王母突然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又轻了许多,说道 “少安,秀儿也十六了…” 王少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王母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了又想 ,还是朝他开口说道 “村头儿的刘财主说愿意用一石粮食取房小妾…” 王少安听到这儿,睁大了眼睛看着王母,他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所以与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所以此时的他眼含怒意的看向王母,声音也不可避免的大了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那刘财主都快六十了,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他还想着娶小妾?” “他敢来老子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若是别人家的妹子,他王少安管不着,但是自己的妹妹,用来换一石粮食,他办不到,也不允许。 气氛瞬间便有些压抑,王母眼中含泪,神情也有些绝望与痛苦,呢喃着说了句 “可若是不这样,咱家怎么活啊…” 闻言王少安张了张嘴,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王父虽每天进山狩猎,但是猎物不是每天都有,大旱三年,所有人都在争取活命的机会,能填饱肚子的早就被吃光了。 “我来想办法…” 王少安半晌也只能憋出这句话来,说完便在王母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 而在两人不知道的是,王少安的妹妹正靠在门后,低着头,神情黯淡。 同时王家人也不知道王少安敢这么说是有倚仗的,但若不是没办法,他并不想选择走这条路。 王少安沉着脸躺在村口的大石上,没过多久,一个瘦弱的汉子便无声的来到他身后。 不久,加上王少安,九个汉子便聚集在村口。 这批人是原主留下的‘财产’,因为年龄相仿,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同伴,一批人就很自然的在村里建立了小团体,王少安年纪最大,所以平常被这批人以老大戏称。 “都来了?” 王少安沉着脸,转身对着身后的几人问道,几人互相看了眼,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话也容易饿,便养成了这种少言寡语的习惯。 看着几人,王少安在心里说道 “打开简易面板!” 而后这八个汉子头顶便冒出一个个虚拟面板 “姓名:王大虎 忠诚值:90 智力:30 武力:25 内政 :3 学习能力:50 已有技能:耕种(入门) 评价:常年耕种,有把子力气,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姓名:徐大志 忠诚值:89 智力:45 武力:15 内政 :7 学习能力:70 已有技能:耕种(入门) 评价:常年耕种,但是头脑灵活,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这是王少安穿越后眼睛自带的金手指,有了它,就像开了天眼一样,能直接把一个人的能力、技能还有忠诚度都立体化地的呈现出来。 而这八个忠诚值高的汉子,就是王少安改变现状的底气,他决定去做件危险的事。 第2章 欲抢粮 “大志,让你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 王少安对着徐大志问道,而徐大志却没有先回话,反而是先看了其余几人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说吧,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弟兄,不用隐瞒。” 见状徐大志这才放心开口,说道 “老大,已经打探清楚了,刘财主这狗东西明天会从粮库里拿粮食去卖。” “具体时间呢?还有要运去哪?粮仓位置呢?这些都打探清楚了吗?” “没有,我只知道是明天,具体时间没打听到,不过我打探到,粮库就在刘府内,不过很隐秘,没有机会打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其余几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全都被吓了一跳,王少安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刘财主身上,要知道,不管在哪个朝代,抢粮都是重罪。 在秦朝,对强盗罪的处罚包括斩脚、在脸上刺字;汉朝则有分裂身体致死的磔刑;唐朝规定,即使没抢到财物,犯强盗罪者也得服两年徒刑。明朝对强盗罪的量刑更重,对抢到钱的犯人规定一律处以斩刑。 而在这大乾,也是一样,犯了强盗罪,不仅要砍断双手,还会被处以杖刑一百,而这也是会死人的。 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头一回干这违法乱纪的事,而且一干便是这种重罪,心里都有些惊惧。 王少安也是一样,若不是没有办法,谁会想着冒这种风险,干这种会掉脑袋的事。 一旁的王大虎脸上带着震惊,而后对着王少安小声的说道 “老大,你这是想干什么?刘财主家大业大,还养了一堆精壮的打手,这事可做不得啊!” 其余几人也是面露忐忑,但是都没有跑路,只是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王少安,对于众人来说,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不管是官府,还是刘财主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几个几年都没吃过几顿饱饭的瘦弱汉子,居然敢去抢财主的粮食,这在众人眼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王少安听完,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动容,他也知道这很冒险,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看向王大虎,沉声说道 “大虎,你家本来有八口人,现在只有五口,爷爷奶奶为了留下粮食,跑到荒山里上吊自杀,母亲为了让你们兄弟姐妹四个能多吃点,活下来,被活活饿死,现在你的两个姐姐天天躺在床上,连动弹都没什么力气了。” 王大虎脸色一僵,头慢慢的低了下去,这种事在这荒年间也不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实在是习以为常了。 有的家庭还会想尽办法的将女儿卖掉,一是为了能多条活路,二是为了挤出更多的粮食用来供养家里的精壮男性。 而后王少安转头对着徐大志,再度沉声说道 “大志,你家就好的多吗?你娘现在也快跟大虎的母亲一样了,因为吃的少,没了力气,整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徐大志低着头,咬着牙,拳头捏的死死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无奈,虽然王少安只是说了他母亲,但是他家的情况并不比大虎家好多少。 而后王少安又朝着其余几人看去,但是一个个都是目光闪躲,不敢与王少安对视,都慢慢的把头低了下去。 王少安也没有一一点破他们家庭的现状,而是转头说起自己的状况。 “我母亲今天跟我说,想把秀儿以一石粮食的价格,卖给刘财主做小妾…” “呵呵,我的妹妹就值一石粮食,还是做一个六十岁老头的小妾…” 王少安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愤怒这吃人的世道,不甘自己家人的命运居然是这样的。 王少安看着低下头的几人,接着说道 “这吃人的世道,我们没有多余的选择,想活命,就得先敢拼命,我们抢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是一家老小活下去的希望。” “你们叫我一声老大,那我便有责任为大家谋出一条生路,这路子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总比全家一起饿死的强,哪怕是死了也能为家里多留出点口粮。”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虽然神情还带着些许纠结犹豫,但是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神情便逐渐坚定了起来。 王大虎咬咬牙,第一个同意,说道 “老大,那咱们便干了吧,你说的对,这吃人的世道,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 “大虎说的对,老大,咱干了吧。” “老大,带我一个…” “妈的,干了,死了就死了,还能给家里减点负担。” 几人七嘴八舌的一阵应和,如王少安所料的那样,没有一个退出的。 而后王少安比出一个安静的手势,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与刚开始的死气沉沉不同,这次的眼中明亮无比,因为这次眼里带着希望。 王少安看着众人,沉声说道 “既然都做出了决定,那便要绝对服从我的安排。” 众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而后王少安看向徐大志,沉声说道 “大志,如果可以,先搞清楚这批粮食要运往哪里,运多少,从哪里走,途经哪里,尽量离村子远点,离的越远,我们暴露的风险会越小。” “若是有门路,可以直接进运输队,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而后又看向王大虎几人,沉声说道 “你们也是一样,等会儿回去后,就说我想带着你们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活干,先安顿好家里,明天早上在这里集结。” 既然决定了要干,那前期的安排必不可少,几人都要有个离家的理由,而王少安这个理由可能不是最好的,但绝对也是很合理的。 而徐大志却是苦着脸,对着王少安说道 “老大,我尽量,不过我没有多大的把握,我虽然与刘财主家的一些人认识,不过那都只是刘家的佣人,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王少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若是打探不到那便算了,我们直接蹲守在村口,等着他们出来。” “但这是效率最低的办法,若是我们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那便能提前做好安排,得手的几率便更大些。” 徐大志思考了一下,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老大。” 第3章 村口集结蹲守 晚上,王少安一家围坐在餐桌上,因为今天王少安的父亲没有逮到猎物回来,一家的食物就是一碗看不见几颗米粒的稀饭,一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有些干枯的叶子,而且这叶子还只是用清水过了一遍,没有放任何调料。 由王少安的母亲分发食物,王父是家里的顶梁柱,得到的最多,那碗稀饭大半都给了王父,接着便是王少安,得了个四分之一左右的量。 然后便是妹妹王秀儿,分了个一口的量,最后便是王母,碗里空空如也。 “都吃吧…” 王母说完便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烂叶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妹妹王秀儿全程低着头,听到李母的话,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父亲跟母亲,而后小心的捧起碗,在两人低头吃的时候,迅速把碗里那寡淡如水的稀饭倒进王少安碗里。 在王少安惊诧的神情中,她端起碗,轻轻舔去碗上粘着的几颗米粒,眼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然后意犹未尽地将碗放下。 王少安没有说什么,只是夹起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入嘴干涩,却又很是耐嚼,而后喝了一口粥水顺了下去。 缓了缓后,王少安看着父母说道 “我明天会带着大虎他们几个人进趟城,看看有没有活干。” 王父王母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王少安也没过多解释,家里的气氛一直都是如此,他也已经习惯了,为了减少饥饿的频率,都养成了一些另类的习惯,这少说话便是一个。 王秀儿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微微低着头,夹起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囫囵咀嚼了几下,便想吞下去,但是没有嚼烂的叶子没有水顺下肚子去,只能抬高下巴,艰难吞下。 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王秀儿两眼通红,不知是因为那片叶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王母有些嗔怪的看着她,似乎在说,怎么吃的这么急。 王少安家只有木屋一间,房两间,王少安与妹妹同住一间,父亲母亲同住一间,但是两个房间却是打通的,仅仅只是用着一块破布隔开,王少安的床,便是在这片破布附近。 用完饭后,所有人都回到了房间内,都不会出门走动,这也是为了减少活动,因为活动的多了一样会容易饿。 王少安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轻微的抽泣声,侧过身子朝妹妹的方向看去,黑暗之中,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房内,王少安能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蜷缩着坐在床上,低声抽泣着。 王少安轻叹了口气,知道妹妹估计是知道了些什么,起身缓步靠近王秀儿,轻轻的抱着她,王少安轻声的说道 “怎么啦,怎么偷偷的在这儿哭鼻子啊…” 王秀儿抬起头,眼睛通红,那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怒,王少安瞬间便意识到,她应该是在白天听到了王母与他说的那些话,因为这种眼神,王少安这些时日见过太多次了。 徐大志也是如此,王大虎也是如此,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这种年代,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 王秀儿一边抽泣,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在这昏暗的房间中,月光照在眼泪上仿佛一颗会发光的夜明珠,映照着王秀儿那因为营养不良的暗黄色皮肤。 “哥哥…我不想去给刘财主当小妾…” “那刘财主这三年都纳了十六房小妾了,听村里的绣姑说,那刘财主的大房善妒,刘财主的小妾最久的都没活过三个月,不是失踪了就是出意外死了…” 王少安抱着妹妹的手紧了紧,脸色阴沉,他虽然知道妾室的地位低下,但是从没想过结果会如此,因为他很难接受,一个人的命居然会如此的不值钱。 “不会的,哥哥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哥哥会保护你的。” 王秀儿低下头,泪水如同泉涌一般不断从脸颊滑落,有些哽咽的说道 “可是哥哥,父亲养不活我们了…” “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再没粮食,母亲会不会也跟大虎哥的娘一样…” 王少安听着这些话,心里很是难受,所以心里的想法愈发坚定了起来,他要活下来,带着家人一起活下来,他也不愿意看着母亲饿死,妹妹被迫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而无能为力。 他接受不了这种命运。 王少安轻轻的拍着妹妹的后背,轻声说道 “不会的,哥哥不会让你嫁过去的,母亲也不会死,我们这一家啊…都能活。” 没过多久,王秀儿哭累了便睡着了,王少安轻轻的擦去她挂在眼角的泪珠,又抚平了她皱着的眉头,轻声的呢喃一句 “我会让你们都活下来的…” 次日,一夜没怎么睡的王少安没有跟家人打招呼,而是一大早的便来到了村口等待。 但是大虎等人比他更快,王大虎神情疲惫,眼眶带着血丝,明显是一夜没睡,发丝上都还挂着露珠,看模样,似乎已经来了许久。 见到王少安,大虎几人都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这便算是打招呼了。 “大志那边怎么样了?” 王少安的状态倒是比大虎等人好的多,虽然他心里也没底,但是昨晚在安慰完秀儿后便强迫自己接着睡了,因为他知道,没有一个好的精神,只会让脑子变得迟缓。 王大虎脸上的情绪有些复杂,有行动前的忐忑不安,有成功后的期待,听到王少安的话,便连忙回答说道 “还没来。” 王少安面无表情,听到也只是说了句 “那便再等等吧,不急。” 在众人有些焦虑不安的情绪下,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徐大志脸上阴沉,姗姗来迟。 看着徐大志的脸色,王大虎等人脸上的不安愈发浓郁了,果然,徐大志对着王少安摇了摇头,说道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王少安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没有得到车队的出发的时间,路径,目的地,那便只能在村口蹲点找机会了。 但是这么一来便无法提前安排,做准备,只能看路上有没有行动的机会,但是这样的行动想成功,机会渺茫。 但是王少安脸上却没有露出情绪,因为他现在是这队人的头头,他都没有信心,别人更不可能有信心,王少安上前拍了拍徐大志的肩膀,说道 “没关系,那咱们便在村口蹲守,刘财主的粮队想从村里离开,那就只能走这条路,然后上官道。” 第4章 挟持富商 王少安一行人蹲守在虎头村村口密集的灌木里,就这么傻愣愣的轮番盯着村口,直到日落西山,天边红艳的晚霞挂在天上,也没看到车队的影子。 但是蹲守了一天,几人都感到分外疲惫,身体上的劳累还是其次,主要是心理上的,王大虎不知第几次询问道 “老大,你确定他们还没出发吗?这怎么还不出来。” 王少安心里也有点没底,忍不住想到是不是车队已经从别的方向走了,但脸上还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笃定的说道 “我确定,肯定还没出来,早上便已经查探过了,这路面上都没有马车,牛车走过的痕迹,他们肯定还没出发。” 而后王少安抬头看了眼天空,笃定说道 “我想他们是准备摸黑走,等天黑他们就出来了。” 王大虎看王少安这么有信心,便接着问道 “老大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还没走?” 王少安解释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这次准备运输多少粮食,但是必定不可能用人来运输,只要用到牲畜,不管是用牛车还是马车来搬运粮食,都不可能不在地上留下踪迹。” 王大虎听到这个解释恍然大悟,这才心安了些。 直到天完全黑了,一阵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与牛蹄踩踏地面交织的杂音响起,惊动了躲在灌木丛里的王少安一行人。 “咯噔!咯噔!咯噔!…” 王大虎等人脸上都露出喜色,王少安却悄悄的松了口气 “还好是真的没走,不然真的没办法跟这群兄弟交代。” 直到看清了具体情况,几人激动的心情瞬间便如同被泼了盆冷水。 车队最前面的是骑着马的魁梧壮汉,身后跟着几十个排成两列,手中高举火把的汉子,一个个腰间都别着刀具,而这些人身后还跟着一辆看起来很是华丽的马车,马车上面坐着两位抱着长刀侍卫模样的壮汉,加上一位驱车的车夫。 而马车后面十几辆牛车拖着沉重的货物,上面盖着一层黑布,看不出车上拖着的物品是什么。 但是看牛车费劲的前进,明显车上的货物都不轻,而每辆牛车身旁还有着两到三个腰间别着利刃手中抓着火把的汉子跟着。 王大虎眼中露出一丝绝望,这么多守备,明显不是他们这群饥民所能操作的。 “老大,要不…算了吧。” 徐大志看着车队,眼神黯淡了许多,凑到王少安身旁,小声的说道。 王少安趴在地上,细细的数着车辆跟人数配置,而后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辆华丽的马车,眼神露出一丝狠意。 王少安指了指车队,对着徐大志低声说道,那声音如同一只低声嘶吼的野兽 “大志,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太多机会。” “现在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想要活命,就要先学会拼命,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能等,我们的家人能等吗?” 徐大志脸上的表情一僵,神情也慢慢的变得坚定了起来,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王少安,问道 “老大,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少安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拿出一个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有两柄有些生锈的短刀,两瓶毒药,还有一个片黑布,这是王少安所能集齐的所有有用的东西了。 王少安拿起其中一柄,把另一柄递给王大虎,因为他武力值可以说是几人里面最高的了,接着把两瓶毒药揣进怀里,看着车队说道 “等!等他们停下来,等他们休息的时候,再决定。” 说完,王少安死死的盯着那辆马车,他不知道马车里是什么人,但是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人物,想在守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抢到粮食,那便只能以此来做文章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马车四周都是守卫,若想靠近,只能等机会,他就不信,马车里的人全程都不下车。 就这样,几人不断的在灌木里穿梭,死死的跟着车队后面尾随,直到天微微亮,这个时间段也是人最困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但是一部分守卫还是在牛车之间来回巡逻。 王少安的眼神里满是血丝,他不敢睡,生怕错过了机会,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那辆马车,等着上面的人下来。 也许是上天眷顾,一位体态浮肿,身上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胖子从马车上下来了,身旁跟着一名护卫朝着灌木丛里走去。 王少安眼神一亮,他知道,机会可能要来了。 迅速摇醒身旁昏昏欲睡的徐大志等人,而后对着几人说道 “等会儿你们到车队后面等着,若是车队混乱了起来,不要犹豫,立刻赶两辆牛车往山里跑,越远越好。” “记住,最多只能是两辆,只能少,不能多,听明白了没有!” 看着有些迷糊的几人,王少安对着他们强调道,几人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王少安脸色严肃,看着徐大志说道 “大志,若是抢牛车抢成了,到了安全的地方,第一时间把车里的东西卸下来,不管车上的是什么东西,先藏起来再说,听明白了没有!” 见徐大志点了点头,王少安便不管几人,手中紧紧的抓着短刀,朝着那胖子进去的灌木丛里摸了过去。 而那个从马车里走出的胖子也不敢离车队太远,直到确定没有看得到的位置才脱下裤子蹲下。 胖子脸上带着畅快,嘴里还哼着曲儿,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得意与喜悦 “嘿嘿,这一趟又能挣不少啊,这旱来的好啊,不仅收了大把的地,这粮食的价钱是一天一个价,这银子跟捡的一样。” “真是应了那句话,这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更比一年强啊,嘿嘿。” 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灌木丛里一道身影正在缓缓接近。 就在他排完污垢之后,提起裤子哼着曲儿,准备往回赶的时候,一柄短刀架在他脖子上 “别动!” 胖子一惊,而后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那柄短刀,一脸的惊恐,而后哆哆嗦嗦的说道 “好…好汉饶命,使不得啊,这可使不得啊。” 第5章 孟力 王少安脸上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短刀架在胖子的脖子上,冷笑一声说道 “你好像很得意啊…” “赚这种带血的钱,死了还有脸见列祖列宗吗?” 胖子感受着脖子上的短刀贴的更近了些,瞬间汗毛直立,惊惧的说道 “好汉!好汉不要冲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要什么都行,钱,粮,我都有,你需要什么我都能给,可千万别伤我性命。” 感受着刀具贴着皮肤传来的寒意,胖子在这一刻很是后悔,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排泄,靠近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王少安看了眼地上的排泄物,冷笑着说道 “拉的还挺多,平常吃的不少啊。” 不过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王少安架着他的脖子把他往马车的方向拖拽,并在他耳边说了句 “快求救!” “啊?” 胖子脑子有些乱,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劫匪还会有这种要求? 王少安眼中露出一丝狠意,左手抓住胖子的头发,右手迅速抽出短刀,用刀柄狠狠的朝着胖子的脑袋敲去。 “啊!救命啊,杀人了!” 瞬间一道杀猪般的叫声便在灌木中响起。 车队的守卫瞬间便被惊动了,巡逻的迅速朝着这边赶了过来,睡着的也立马起身朝着这边赶来。 “怎么回事!” “不要乱!不要乱!” 而车队尾部的王大虎等人,看着乱糟糟的守卫,几人也是面面相觑。 “车队居然真乱起来了!那咱们?” 而后徐大志咬咬牙,朝着身旁的几人呵斥道 “你们忘了大哥是怎么说的吗?还不快行动!” 而后徐大志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声惨叫所吸引,各种杂乱的声音在队伍里响起,又加上天色刚蒙蒙亮,徐大志见没人注意自己,便迅速牵着车队最后面一头装满货物的牛,接着便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赶。 王大虎等人也来了,王大虎也牵着一头牛跟着徐大志身后,其余几位都扶着两辆牛车,推着前进,想让速度尽可能的快起来。 “快啊,你个大傻牛,跑的在快点啊!” 喊道 徐大志脸上带着急躁,手使劲的朝着牛身上拍了两下,驱赶着牛往前走。 这一刻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是度日如年一般,只恨不得这牛长了八条腿。 而另一边,王少安挟持着胖子走出灌木丛的时候,瞬间一群人便把他们呈半圆形的围了起来,手中的长刀纷纷出鞘,脸色严肃的看着王少安。 “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王少安朝着这群人喊道,不久,人群分出一条通道,一位身形魁梧,体态壮硕,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脸色一些难看的走到队伍最前面。 “孟力!救我啊!快救我!” 见到来人,头上满是血的胖子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不断的朝着那人呼喊道。 “打开简易面板!” 而后那叫孟力的头上便出现一道虚影属性面板 “姓名:孟力 忠诚值:-20 智力:40 武力:80 内政 :40 学习能力:70 已有技能:统兵(初级),军刀(熟练),军阵(初级) 评价:带有敌意,武力堪堪达到三流,战场老卒,可为千夫长。“ (武力设定 80-90三流武将,90-95二流,95-100一流 内政设定 70-80三流,80-90二流,90-100一流) “哪里来的小鬼!藏头露尾,赶紧把我的雇主放开,不然让你死在乱刀之下!” 虽然王少安裹着脑袋,但是瘦弱的身体看起来就没有多大年纪,孟力皱着眉,脸色难看的朝着王少安呵斥道。 而王少安看着面板上的数据,也是感到一阵棘手,他还是第一次从面板上看到什么初级,熟练这些技能等级,而且三流的武力,孟力这数据估计打十个自己都不是问题。 但是王少安需要为王大虎等人争取足够多的逃跑时间,所以他现在需要的便是耗。 “原来只是雇主,那你直接不管他不就得了,一拥而上把我跟你的雇主一起砍死,这批货物便都是你的了。” 王少安一只手紧紧的抓着短刀,一只手抓着胖子的头发,冷笑着对孟力说道。 孟力皱着眉冷冷的看着王少安,没有搭话,似乎是在思考王少安这举动的用意,但是胖子却急了,见孟力不答话,便以为他真的动了这份心思,便朝着他嘶吼道 “孟力!你究竟想干什么!还不快来救我!” “要是我真死在这里,我舅舅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镖局!” “你整个镖局上下都得给我陪葬!” 孟力听到胖子的叫喊声,脸色愈发难看,而王少安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哟,有背景的啊,有背景好啊。” 王少安刹那间便觉得稳了,看这胖子的语气,应该是背景不小,只需将其挟持在手,这孟力莫说是三流武将,即便是一流也只能忍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少安的想法,孟力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有些无奈的朝着王少安问道 “你想干什么?” 王少安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朝着孟力说道 “我这一趟只图财,不害命,我需要三千两银票,外加一车粮食。” 孟力还没答应,那个胖子便连忙叫喊道 “给!我给了,小翠!小翠!你个贱货死哪去了?快从车里拿三千两银票下来给这位好汉!” 不久,便从马车上走下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六岁左右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里面是一堆银票,还有几根金条。 那女子颤颤巍巍的看着这群夹枪带棒的汉子,而后来到少安面前,有些畏惧的说道 “都…都在这儿了。” 胖子脸色有些难看,眼中满是肉疼,带着怒意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侍女。 王少安脸上露出冷笑,左手轻轻的拍了拍他肉嘟嘟的脸 “怎么,不想给?” “不是,不是,好汉尽管拿去。” 胖子连忙惊醒,赔笑道。 而后王少安让侍女小翠把财物都塞进一个荷包里丢过来,让胖子捡起,再从胖子手中接过放到怀中,全程短刀都没离开过胖子粗壮的脖子。 而后王少安挟持着胖子上了一辆牛车,孟力沉声威胁道 “希望你言而有信,不然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孟某不会放过你。” 王少安淡淡的回答说道 “放心,等我觉得安全了,我便把他放了,我与他无冤无仇,只是图财罢了。” 说罢,王少安便捡起车上的鞭子,朝着牛屁股是抽了一鞭,牛车便缓缓的前进。 第6章 危机 孟力看着不断远去的王少安,脸上阴沉,他不知道这人从哪冒出来的,又是怎么轻而易举的便把那胖子给挟持住了。 “总镖师,就让他这么走了?” 一人凑到孟力身旁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但是孟力明显心情更糟糕,对着他不耐的说道 “不放你能怎么办?那胖子要是死了,怎么跟孙都尉交代?” “还有,今天巡逻的是谁,为什么有人靠近都不知道,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这小子混进来了。” “是李大哥他们。” “我先记下了,等事情结束了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这小子胆子是真不小,我福运镖局的货也敢劫,也不怕吃撑了!” “真憋屈,要不是那个死胖子,那小子我一刀便能将他掀翻。” 而后孟力翻身上马,便朝着王少安离去的方向追去,而他背后还背着一柄长弓。 而逐渐走远了的王少安也松了口气,看着身边唯唯诺诺的胖子便没好气的说道 “放心,我不会取你性命,不用紧张。” 胖子脸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只是在王少安没有察觉的时候,眼底有着浓郁的阴毒一闪而过。 “是是是,要不怎么说您是好汉呢。” 面对胖子这似奉承,又似阴阳的话语,王少安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便不管他,只是手里紧紧的抓着短刀,没有放松过。 过了两刻钟,王少安来到一处密林外围,便停下了牛车,从牛车上拿下一根麻绳,把胖子绑在一棵大树上,对着他说道 “放心吧,你死不了,那叫什么孟力的肯定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我一走,他要不了多久便会到了,你就好好在这儿等着吧。” 说罢,便不理会胖子惊怒的又不敢言语的表情,悠哉悠哉的驾着牛车钻入密林之中。 没过多久,还真如王少安所料的那样,孟力骑着马顺着踪迹赶了过来,看到他的胖子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不断的朝他呼喊道,全然忘记了刚刚威胁孟力的一面。 “孟力!我在这,快来救我!” 等孟力靠近,又朝着他抱怨说道 “你们镖局是真不中用,我差点被那强人杀害了你知道吗?你们拿了我的银子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孟力听到这个,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强忍着砍了这死胖子的冲动,帮他解开了绳索,但是胖子脱困后喋喋不休,并朝他吩咐道 “那小子拿着我的钱钻进林子里跑了,你快去追,赶紧去把我的银子追回来,不把我的银子追回来,你们以后就别想着在舒郡接镖了。” “还有我这趟的损失你镖局必须赔我!” “你们还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老子差点被那强人掳走,你们镖局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居然有人靠近了都没发现。” 说破天他也没有一点错,孟力沉着脸,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只是快速翻身上马,而后便顺着牛车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扎入了密林之中。 胖子不屑的看着远离的孟力,朝着他的背影忒了口口水 “一个臭丘八,装什么大尾巴狼,还傲气的很,狗一样的东西,要不是我舅舅看你可怜,现在你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挨饿受冻呢,狗东西,还敢给我甩脸子…” 本以为牛车进入密林,自身身影被繁茂树木所掩盖,又将那胖子绑于密林外围以作拖延之用,如此便可确保无虞的王少安,此时正端坐在牛车上。 他神情兴奋的摸了摸身后厚实的麻袋,语气有些激动的呢喃说道 “都不会死,我说过,都能活下来的…” 但是没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便传进耳边,一声饱含怒意的怒喝声便传来。 “贼子休走!” “啾~” 一阵破空声袭来,王少安顺着声音看去,瞳孔收缩,一支箭羽如同流星一般拖着尾翼直直的朝着他急射而来。 王少安快速趴在麻袋上,瞬间便感觉头顶一阵气流划过,转头一看,一根箭羽狠狠的插进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王少安急忙抓起一旁的短刀,脸色狰狞的看着来人,眼中带着不甘与愤怒,一如王秀儿那晚的眼神一样。 见一击不成,孟力拔出腰间长刀,骑着马匹快速的朝着王少安追来。 “贼子休走!拿命来!” 牛的速度又怎能与马匹相比,更何况这牛车上还载着厚重的货物。 没过多久,孟力便靠近,手中那泛着森寒白光的长刀没有犹豫便朝着王少安劈来。 王少安自知不敌,便连忙朝着一边翻滚而去,长刀擦着衣服坡下,瞬间牛车便出现一道深深的刀痕。 王少安惊出一身冷汗,若是这一刀劈在身上,他必死无疑。 看着近在眼前的孟力,王少安咬咬牙,直接快速的蹲起身子,直接跳下马车,在落地的时候想着翻滚一圈,卸了下力,但是在这密林中,王少安翻滚直直的撞到了一棵树上。 强忍着疼痛,快速的从地上爬起,王少安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跑去。 “还想跑?” 孟力冷笑一声,手中一用力,马缓缓的停了下来,再度拿出背上长弓,搭箭,射箭一气呵成。 “啾~” 一道破空声在密林之中响起,王少安转头向着身后望去,一根箭羽直直的朝着他袭来。 “完了!” “噗嗤!” 王少安刚在心底惊呼一声,那根箭羽便瞬间插进了他的身体,王少安有些狼狈的趴在地上,眼神逐渐迷离,背后一根箭羽直直的插在那。 “哼!” 孟力冷哼一声,一直铁青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许,抓到了人,追回了财物货物,那这躺镖便不算失败。 然而等他靠近王少安,准备把他翻过来的时候,手刚刚接触到衣服,就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本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王少安瞬间翻身,手中紧紧的握着短刀直接朝着孟力那只手砍来。 孟力心中一紧,急忙抽回手掌,但是还是来不及躲避,被短刀在手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哈哈哈哈,老子就知道,老子不会白死!” 王少安嘴中一股股鲜血溢出,从嘴角滑落,但是眼中满是畅快,披头散发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 而孟力,看着王少安的模样,本来脸上还带着疑惑,但是突然看到王少安不远处有个瓶状物品,脸上瞬间难看了下去,又惊又恼的朝王少安说道 “毒药?你在短刀上淬了毒!” 王少安朝着孟力咧嘴一笑,那一刀似乎老天都在眷顾他,若不是孟力主动靠近,他根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不然还能是什么?老子闲的慌在这种情况给你涂点金疮药吗?” 第7章 一波又起 “解药呢?老子问你解药你放在哪了?”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孟力瞬间便慌了,一种死亡气息笼罩着他,被王少安这一刀惊了魂,便朝着王少安恼怒的说道。 王少安咧嘴一笑,只是被黑布包裹着脸,没有让孟力看到他那有些瘆人的笑容。 “大荒之年,又哪来的解药,能吃的东西早就被吃光了,这要不是毒药,估计也不会留着被我寻到,也不可能用在你身上。” 孟力听到这种解释,瞬间怒火中烧,便想着一刀结果了王少安 “妈的,老子砍死你!” 王少安却哈哈直笑,一边笑还一边被嘴里的鲜血呛的咳嗽 “哈哈哈,就是这样,多动怒,多动,这样毒素才能更快的游走全身,你才能死的更快点,哈哈哈哈。” 孟力目光阴沉的看着他,但似乎是真听了进去,还真没接着动手,只是对着王少安沉声说道 “你真是个疯子,你这么做到底在做图什么?只要你给我解药,我便放了你。” 王少安侧着身子躺在地上,感受着嘴巴里新鲜的泥土味与嘴中的腥甜,眼中带着轻蔑,说道 “图什么?我一开始只是想在这大荒之年活下来,现在嘛,当然是图多一个人垫背了,图一时痛快,不然还能图什么?” 而王少安这句话也彻底的激怒了孟力,他阴沉着脸瞬间举起长刀,便要劈下,然而下一刻,一道高昂的怒吼声便从远处传来 “你敢!谁也不能杀我老大!” 而后数道身影便从林子之中钻出,几人身上的衣服全被枝条划破,鲜血淋漓,正快速的朝着这边靠近过来,沿途所有的枝条全部一股脑的撞断,就为了能快点赶到,明显正是因为如此,身上才会带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为首一人便是王大虎,只见他双目赤红的死死瞪着孟力,手中紧紧的抓着那柄短刀,身后还跟着三位瘦弱的汉子,四人正朝着这边极速赶来。 孟力脸色阴沉的瞪了眼王少安,便连忙翻身上马,快速的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速疾驰,若是平常,王大虎四人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但是现在身体中了毒,若是耽搁了时间,恐真有性命之危。 王少安的眼神逐渐迷离,迷迷糊糊能看到是王大虎的脸,只见他神情焦急的不断呼喊着王少安 “老大!老大,你怎么样了?老大你没事吧?” “别她娘的晃了,老子头有点晕,好疼…” 王少安没好气的朝着王大虎说了一句,而后王少安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就晕了过去。 …… 星河流转,不知过了多久,王少安悠悠转醒,醒来的王少安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内,身体正躺在一辆木车上。 “老大!老大醒了!” 王大虎惊喜的声音在山洞内回荡,瞬间一群人便快速的聚集在王少安面前,一个个都面露喜色,不过蓬头垢面的模样看起来却与乞丐无异。 王少安被这汗臭味熏的直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还嫌弃的朝着他们说道 “我说,你们都不洗澡的是吧,真是臭死了。” 王大虎等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徐大志也是尴尬的摸摸油乎乎的脑袋,有些尴尬的说道 “哥几个都放心不下,寸步不离,所以这才…” 王少安看了下干净的身体,腰间被缠上一层粗布用来当做绷带。 而后王少安想起了些什么,脸色一变,朝着徐大志沉声说道 “谁给我包扎的?你们几个没有这种手法,有外人见过我这副模样?” 王少安在昏迷前还被一根箭羽插在身后,这种伤势最容易被官方追查,若是被看到了脸,王少安迟早有一天便会暴露,毕竟抢粮本就是大罪。 王大虎等人对视一眼,都不敢多说,还是徐大志蹲下,对着王少安轻声说道 “老大,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大虎跑了二十多里山路找的郎中。” “那郎中刚开始听到是箭伤,死活不肯来,还是大虎他强硬着邦来的。” “不过在给你疗伤的时候,我让他们都把脸蒙上了,他没看到我们的模样。” 王少安心中一紧,看着大虎沉声问道 “大虎!他有没有看到你的脸?” 王大虎听到这心中一惊,他根本没想到这层,所以当时并没有掩盖面目,看着王少安那阴沉的脸色,王大虎心中也是升起一阵不安,但还是没有隐秘,有些唯唯诺诺的回答道 “大哥,那个…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所以…我就…” 王少安眼中的不安愈发浓郁了,便接着他的话说道 “所以你就没有遮掩面容,直接去见的他?” 见王大虎点了点头,王少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若是那郎中去官府举报,提供线索,那胖子又是个有背景的人,官府必定全力追查,这样要不了两天王少安便会被抓捕归案,而后顺藤摸瓜,这几个兄弟便会被一锅端。 一想到这儿王少安便背身冷汗,而后挣扎着想从木车上坐起了身子。 王大虎几人见状连忙靠近搀扶着他,王少安却一把抓住王大虎的手臂,沉声说道 “大虎!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闯下大祸了?” 见王大虎一脸的疑惑,王少安又把目光看着徐大志,对着他沉声问道 “那郎中呢?你们是不是放走了;” 徐大志也是一脸懵逼,但还是回话说道 “他给你治完后,我便让大虎直接送他回去了,没有为难他。” 王少安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徐大志是这几人里脑子最灵活的,既然他能想到遮掩面部,王少安还以为他会留着后手,没想到他就只想到这一层。 “去,大虎,带着所有兄弟再去把那郎中绑回来!” 王少安松开紧紧的抓着王大虎的手,朝着他沉声说道,而后还解释一番说道 “那郎中既然看到了大虎的脸,就不能放了他,不然官府若是追查到他身上,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快去!” “一定要赶在官府到前把他抓回来!” 其余几人听到这话也是心中一惊,他们完全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王少安眼中流露出一个狠意,朝着徐大志沉声说道 “我们抢的这批货的货主是个有来头的人,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包括我们背后的家人,一定不能留下隐患,若是活的带不回来,那便杀了!” 第8章 回春堂 “什么?老大!你是说杀了?” 徐大志等人满脸的震惊,几人都是庄稼汉,哪里有想过杀人这种事,杀鸡鸭猪狗这些还能下得去手,这杀人,他们可是从来没想过。 而后徐大志脑子一转,便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瞬间便有些汗流浃背,而后左思右想,似乎这样确实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在一众兄弟震惊的目光下,徐大志脸上露出一丝狠色,对着王少安保证道 “老大,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还不等王少安开口说话,王大虎震惊之余便脱口而出的说道 “大志!你怎么回事?他可是救了大哥的命啊!” “你怎么能想着杀了大哥的救命恩人!” 王少安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朝着王大虎呵斥道 “王大虎!”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去把他抓回来!若是出了意外,不单单只是我们这几个,我们全家都得死,是在这里的所有人,那胖子吃了那么大的亏,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若是真到了这一步,便算是老子对不起他,等到了地下,老子端茶倒水的伺候他,还他的救命之恩,但是现在我们不能赌!我们赌不起,你明白吗?” 王大虎一时有些失神,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王少安,而后王少安挣扎着又一次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呵斥道 “王大虎!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命!你是什么都忘了吗?你家的惨状你也都忘了吗?” “ 现在这不是你多想的时候,如果你再耽搁时间,那我们大家都得玩完,还不快去!” 听到王少安的怒吼,王大虎瞬间回过神来,在与王少安那满是怒火的眼神下对视了一眼,而后便闪躲着避开了视线,连滚带爬的带着人离开山洞。 而徐大志却在离去前与王少安对视一眼,看着徐大志眼神坚定的朝他点了点头,王少安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王少安躺在木车上,余光看到车上那个熟悉的刀痕,王少安呢喃说道 “希望这一切都是我杞人忧天了,但是我也没办法…我也是为了活下去,我不能赌…” … 而另一边,王大虎等人不知走了多久,但是全程都不敢有丝毫停歇,一路翻山越岭,来到一处村落,看着路边用一根木桩钉在路边的:徐家村,三个大字,几人停下喘着粗气。 王大虎伸手死死的抓着旁边徐大志的手臂,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缓缓说道 “大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杀手。” 徐大志看了看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重重的叹了口气,王大虎虽然有些呆傻,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很敏感的,他知道这些人里面,最可能动手的便是他徐大志。 “大虎…你的善良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这世道,不够狠,不够毒,活不下来的…” 徐大志慢慢的将他的手指一根根从手臂上掰开,朝着他轻轻的说道。 这么些年一直泡在田里的老实汉子,哪里懂得这些,听到这种说法也是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的低下头,喃喃说道 “可是…那毕竟是杀人啊…而且还是老大的救命恩人,还是个郎中,这…我实在是下不去这个手。” 徐大志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这是王少安那柄涂了毒药的短刀,没人知道王少安那瓶子里装的是哪种毒药,王少安自己都不清楚效果是怎样的。 不过王少安去那户人家搜寻的时候,只留下了这两瓶毒药,而且户主宁愿饿死也不敢喝,那便应该是一种能让人死的极其痛苦的穿肠毒药。 “走吧,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大哥也没说一定会杀了他。” 说完,徐大志从怀里拿出一条黑布,裹着面部,其余人有样学样,也把脸裹了起来。 而后王大虎便带着他们朝着徐家村里面走去,空荡荡的大街上,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听到几人嘈杂的脚步声也只是侧过头去有些好奇的看着几人。 王大虎等人却十分清楚他们这种状态,毕竟他们之前也是这样做的。 一行人在王大虎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巷子内,这儿有间瓦房,门上有个有些倾斜的牌匾,上面写着:回春堂。 徐大志有些疑惑的对着王大虎说道 “大虎,这儿位置这么偏僻,你怎么想着来这个地方找郎中?” 旁边的人也带着疑惑的开口说道 “是啊,而且这看起来,不太像是医馆啊,这医馆为什么放在这么偏僻的位置?” 王大虎苦笑一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当时老大身受重伤,我便让他们用牛车把老大带回那个山洞,我自己跑去找郎中。” “我只是依稀记得我爷爷说过,这徐家村以前有位老医师,医术高明,所以我就跑来碰碰运气。” “但是我来了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那老医师住哪里,便寻人问路,哪知一个搭理我的都没有,直到我拔出短刀,才有人愿意跟我说…” 几人正说着呢,门却被一位少年缓缓从里面打开,哪知门还没出,便见着一群人脸上裹着各种颜色的布匹,衣衫褴褛,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汉子站在门口见状心中也是一惊 “你们是什么人?聚在这儿干什么?” 徐大志与王大虎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直接带头冲了进去,但是进去后几人却是背后冷汗直冒。 外面看着不太宽敞的院子,里面却挤满了人,坐在最上面的是一位老者,正为一位大娘把着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看到他的一瞬间,徐大志眼睛一亮,朝着身旁的人挥了挥手 “上!绑了!” 几人听到便瞬间朝着老者扑了过去,但是老者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王大虎几人,便没有关注,继续专心的为那妇人把着脉。 而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根百斤重,大腿粗的木桩便朝着几人飞来,同时一声带有满满怒意的暴呵声在这院内回荡 “一群鼠辈!胆敢对我师父无理!” 那根木桩瞬间便把冲在前面的徐大志,王大虎等四人直接撞的向后飞去。 而后一道魁梧雄壮的身影便从不远处奔袭而来,脸上满是怒火。 那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对着还站立着的四人,沉稳而有力的三拳两脚,便直接打的他们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第9章 强大的赵罡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把王大虎等人打倒后,便大步向前,而后身体压在王大虎身上,膝盖顶着后腰,双手死死扣住王大虎的手臂,眼神冰冷的俯视他,冷冷的说道。 “啊啊啊!” 院内响起王大虎痛苦的哀嚎声,王大虎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压断了,耳边甚至还能听到腰间与双臂骨头断裂的声音。 王大虎旁边身形狼狈的徐大志也是一样,他挨了一拳,感觉身体的五脏六腑都位移了一般,胸口火辣辣的疼,耳边听着王大虎的惨叫声,徐大志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 而后徐大志摸索着拔出腰间的短刀,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站起身子,紧接着便朝着那汉子的背后刺去。 “砰!” 但是哪知那汉子的背后跟长了眼睛一般,迅速转身又是照着他的肚子狠狠一拳,徐大志受到重击,口吐鲜血,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倒飞了数米,重重的摔在地上,瞬间昏了过去。 那汉子捡起断刃,放在鼻子旁闻了闻,目光一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你在这刀上淬了毒,还有股血腥味,你个下三滥的家伙,简直是找死!” 说罢,那汉子便走上前去想了结了徐大志,但是坐在不远处的老者却突然开口说道 “好了,罡儿,就先这样吧。” 老者发话,赵罡便停下了脚步,只是眼神冷冷的扫视着躺在地上呻吟的王大虎等人。 而后老者便对着面前脸上带着惊吓的妇人说道 “回去后,若是可以,便多睡些觉吧,能吃多点的话…” 说到这儿,老者轻叹了口气,而后接着开口说道 “我给你开味药调理一番吧,可以缓解一番,但是终究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药不是饭,吃多了一样有害,所以…” 说罢,他招了招手,不远处那开门的少年便连忙凑了过来,而后还不等老者开口说话,那少年便开口说道 “师父,又是老样子是吧?” 老者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少年便心领神会的进去抓药了。 这回春堂本是在偏僻的山村,还是这个山村的角落处,若不是村里生活的人,基本很少有知道这儿有个叫回春堂的地方。 直到这几年大旱,村子里的人没了粮食,所以便找寻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所以在村里人实在没有余粮的时候,都会以看病的借口,过来抓几副药材回去当饭吃。 好在这回春堂药材充足,平日里老爷子几个月都没多少病人,又时常喜欢上山采摘药材晾干保存。 以前也有过想要强抢药材的,但是被赵罡毒打一顿后,别人见识到了他的武力,便都打消了这种念头。 老者又缓缓叹了口气,而后对着院子里的街坊邻居们高声说道 “好了,今天便先到这里吧,诸位改日再来吧。” 院内的众人其实早已被王大虎一行人吓坏了,但是迫于那猛人赵罡,都没挪动脚步,所以都缩在一起,听到可以走了一个个都急忙的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而赵罡却很是厌恶的看着这些街坊邻居,见人都走完后,他凑到老者面前,说道 “师父,要我说你直接关门算了,这些人天天来,天天来,你不烦我都烦死了。” 老者又叹了口气,赵罡听到他的叹息,翻了翻白眼,自从这院子里的人多了之后,自己这师父便有了这种坏习惯,天天叹气。 他一直以为师父是年纪大了,每天又给许多人看着毫无意义的病,累的。 后来才逐渐了解到,这些人只是来抓药吃的,用来当饭吃,看病还是次要的。 老者没有理会,而是把目光转向王大虎,但是王大虎目光闪躲,心中有愧,不敢与他对视。 老者指着王大虎对着赵罡说道 “把他头上的布揭下。” 赵罡上前去,粗暴的揭开王大虎头上的粗布,露出了容貌,老者看着王大虎,脸上没有丝毫意外,轻声说道 “果然是你…” 王大虎的本就低着的头,向下沉了沉,都快贴在地面上了。 赵罡脸上露出疑惑,指着王大虎说道 “师父,你认识这些家伙?” 老者还没答话,身旁的少年便恍然大悟,而后脸上的表情便转为了愤怒,有些不悦的说道 “这就是那天我与你说的粗鄙之人,师父不愿意跟他走,他便把师父扛起来直接跑了。” 赵罡脸上的表情也瞬间沉了下去,摩拳擦掌着便又要给王大虎些教训 “好啊,就是你这家伙,我师父都六十八岁高龄了,他的身体哪能受得了这种罪…” 说罢赵罡便缓步朝着王大虎走过去,王大虎脸色瞬间露出惊惧,他以前也只是一个老实人,赵罡的拳头又坚硬如铁,力大如牛,一拳下去骨头都似乎要碎裂开来,他这个瘦弱的身体哪能扛得住。 老者又一次的制止了他 “好了罡儿,切勿动手。” 赵罡冷哼一声,但还是乖乖听话,而后老者又缓缓走到王大虎面前,赵罡站在他旁边一步的距离,防止王大虎暴起伤人。 “我观你脸色萎黄不华,眼睛干涩无神,头发干枯,唇色暗淡,这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老者淡淡的说道,而后又在赵罡疑惑的目光下,接着说道 “你们都是流民吧?” 王大虎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他,但是没有开口回答,老者见状又是淡淡的接着说道 “上次你带我去医治的那个小家伙与你身上的症状一般无二,皆是气血有亏,不过我用银针为他调理了一番,又喂了些汤药,算算时日,今天才刚刚醒来吧?” “所以,你们都是他叫来的?” 王大虎听着脸色一变,看着老者的眼神变了变,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而后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说道 “不是他让我们来的,是我们自己要来的!” 老者轻笑一声,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淡淡看着王大虎接着说道 “上次那小家伙背上中的是箭伤,伤口深可见骨,而那车上又有着明显的刀痕,所以你们这些人…” “应是由流民改行做了强人,对否?” 第10章 豁达的老者 王大虎听着老者的话,心中有意替自己辩解,但是嘴巴张了张,又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语,所以只能冷哼一声,闭着眼,硬气的说道 “都是我一人的主意,多说无益,要杀便杀,没什么好讲的。” 王大虎话音一落,身后的同伴便挣扎着爬到他身边,皆朝着老者怒目而视附和着说道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见这群人眼神坚定,目光灼灼,身体上的痛苦在这一刻似乎都消失不见,老者眼中一丝异样的目光一闪而过。 倒是赵罡脸色一变,看着这群人眼中露出一丝钦佩,赞叹一声说道 “弱是弱了点,但是还算有几分骨气。” 而老者却轻笑了两声,打断了这气氛 “哈哈,你们这是不想连累他?”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们连死都不怕。” 王大虎脸色一变,对着老者沉声说道 “我说了,都是我一人所想,又与他人何干?我王大虎愿为冒犯先生的罪过,而以死谢罪,只求先生能饶恕我们犯下的罪过。” 说罢,王大虎便想用手抽出腰间的短刀,但是手臂上的伤势使他每动一下便疼痛万分。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与尘土结合形成一颗颗土球,王大虎咬了咬牙,眼中露出一丝凶狠,而后手臂狠狠向下一探,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咔嚓!” 一声骨头摩擦的声响过后,王大虎的手指堪堪把短刀从腰间勾出,但是骨头似乎也随着这声清脆的声响恢复到了正常的位置,手臂也生出了一丝力气。 一缕阳光通过刀身折射在王大虎脸上,感受着刀柄的冰凉,刀刃的锋利,王大虎心中升起一丝恐惧,没有人想死,他也一样,面对死亡心底还是会忍不住升出恐惧来。 但是他更怕王少安被这几人报复,如果是这样,他宁愿用自己的事,来换取王少安的平安。 这一刻,无数画面在王大虎的脑海里一一闪过,王大虎的眼神愈发的坚定,而后在老者几人震惊的目光下,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 “啪!”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赵罡直接接住了王大虎拿着短刀的手,而那刀尖只离他的脖子不到三厘米的距离。 “你…” 赵罡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但是更多的是钦佩与不解,他现在虽然有些不理解王大虎慷慨赴死的行为,但是心中对于王大虎的好感却是直线飙升。 而就在这时,那被赵罡重伤的徐大志也是用他那虚弱到微不可察的声音一停一顿的说道 “先生…先生若是…若是觉得还不够解气…亦可…可用刀斩下吾的头颅…用…用以泄愤之用…” “便…便是千刀…万…万剐…我徐…大志,也决无怨言…只求先生…消气…” 昏迷了些许的徐大志并没有听到前半段,而且他的脸紧紧贴着地面,脑袋也转不过来,不能看到王大虎这边的场景,只以为王大虎已经自尽而亡。 他的想法也是一样,以赵罡的身手,他们数人合力都不是赵罡的一合之敌,若是这几人有心报复,王少安必定难逃一死,所以,只要这几人消气,不去报复王少安,怎样对他,他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而徐大志这话似乎触发了某种开关,其余几人都挣扎着起身,朝着老者几人重重的双膝跪下,以头抢地,同时高声说道 “先生若是不够解气,亦可砍下吾头,以供先生泄愤之用!” 老者听着几人高呼的话语,瞬间被他们慷慨赴死的气势所震慑,身体忍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那一直平淡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正是因为他聪慧,老成,这看到的东西才更多,在他的眼里,这些人大概不久之前还是地地道道的佃农,也就是再平凡不过的百姓。 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手上常年耕种留下的痕迹,身上的味道,他都太熟悉了,他每天看病的病人,基本都是这种味道。 而现在这些人居然都为了那个人,而愿意齐齐赴死,这是多高的威望,那个人又有着怎样的魅力。 “你们…” 老者指着王大虎几人,他很难理解这些人的心理,但是他现在心底却对王少安升起浓浓的好奇。 而后老者看向身旁的少年,沉声对着他说道 “真儿,去,拿我医箱来。” 赵真脸上出现一丝疑惑,而后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 “师父,您不会是想为这群强人医治吧?” “他们可是要对您行凶啊!” 面对赵真的疑惑,老者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沉声呵斥道 “快去!稚子休得多言!” 见师父发火,赵真缩了缩脑袋,撇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往身后走去。 而一旁的赵罡也是满脸的疑惑,他虽然钦佩王大虎等人这种行为,但是不代表他会饶恕他们想对自己师父下手的行为,想了又想,也只能归结于师父那内心的善良,只能有些气鼓鼓的矗立在一旁。 老者看见了也没过多解释,反而是走到徐大志身旁,用手摸了摸他的脉搏,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 。 没多久,赵真有些气鼓鼓的背着药箱放到老者身旁,又看了眼再度昏迷的徐大志,冷哼一声,便转身走到一旁 。 经过短暂的救治,王大虎一行人的伤势都稳定了下来,而受伤最深的徐大志与王大虎被安排在内堂。 其余几个受伤比较轻的经过简单的上药包扎之后,便被安排在院子的角落坐着。 而后见这些人伤势稳定了之后,老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朝着身旁一直跟着的赵罡说道 “走,咱们去见一见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是赵罡却没有动身的打算,反而轻轻的抓住老者的手臂,有些担忧的说道 “师父,我自己去就行了吧?你去干什么?” “这些家伙都弱的可怜,师父你是要死的要活的,给个准话,徒儿这就去帮你办了。”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乱跑了。” 老者却是朗朗一笑,对他说道 “哈哈,罡儿,你师父的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呢,年少时我也是擒过猛虎,直面群狼的人,走这点路又算的了什么?” “听我的,走吧。” 说完,老者似乎是想验证他的身体很好,走的很快,身后的赵罡脑子上一脸的黑线,而后撇着嘴嘟囔了句 “吹牛…” 第11章 初见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山洞内的王少安心中也愈发焦躁了起来,心底忍不住想着 “大虎他们是不是失败了?” 但是又仔细一想,就大虎一个人都能把那郎中绑来,现在八个人过去,怎么可能会失败? 王少安有些艰难的从山洞内坐起来,两眼在山洞里扫视着,想以此来转移心中的焦虑。 洞内的最深处,那儿有两个木车横摆,在那,这是抢回来的牛车,而牛已经不知道被拉到哪里去了。 而木车后面便是由一大片黑布包裹着的货物,这应该便是抢回来的粮食。 王少安有心想清点一番货物的数量,但是重伤的身体动弹一下伤口都疼痛万分。 “一辆牛车大概可以拉粮食一千到一千三百公斤左右,按照最少的来算,一车大概在十六石左右,三车便是四十八石粮食…” 王少安忍不住在心里盘算道,而后松了口气,这么多粮食,省着点吃,完全够这几家人度过今年了。 “而且…” 王少安摸了摸怀里,那里还有个荷包,这里的财富才是大头,里面还有几根金条。 忍不住从怀中拿出那个荷包,王少安简单的清点了一下收获,看着里面的票数 “发财了…” 三根小金条只有拇指粗,具体多少重量王少安不清楚,但是估摸着应该有三十克左右,三根小金条便是九十克。 按照大乾黄金跟白银1:10的换算,也就是说,这几根小金条大概便值个九百克白银,也就是十八两左右。 而这黄金还是小头,旁边还有着一张张千两百量的银票,合计:银票六千八百两,小金条三根。 “不行,这些银票必须早点花了,不知道这玩意会不会失效,得赶紧兑换才行。” 王少安心里暗暗想到,据他以前所了解的,钱庄为了防止不法分子“捡到”丢失的银票冒用,一般会延迟几天来兑换银子,如果在这期限内银票的主人来挂失,那么这张银票就会失效。 但是这么多钱,怎么在短时间内花完又成了个问题。 因为他没有能够快速花完这笔巨资的渠道。 “师父,就是这儿?”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儿了。” “还是让徒儿先进去吧。” “无碍,不用疑神疑鬼的,你师傅我还没那么脆弱。” 突然一阵交谈声从山洞外面传来,王少安急忙把财物塞进荷包里,而后放进怀中,看向洞口处。 来的便是赵罡与他的师父,老者额头上已经出现一层薄薄的细汗,但是仍保持着形象,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疲倦,而身旁的赵罡也是一脸无奈的看着他逞强。 两人一进来便看着坐在木车上的王少安,两人双目对视,王少安淡淡的问道 “你们是何人?” 但是在心里却喊到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赵开霁 忠诚值:15 智力:85 武力:45 内政 :80 学习能力:50 已有技能:医术(精通),徐家枪法(精通),骑射(精通),行政(精通),教育(熟练),相人(熟练) 评价:年少时能文能武,年纪大了之后武艺倒退,阅历渐长,可暂代行政事务。” “姓名:赵罡 忠诚值:10 智力:35 武力:92 内政 :15 学习能力:87 已有技能:徐家枪法(精通),骑射(入门),徐家拳法(精通) 评价:身形魁梧,力大如牛,已达到二流武将顶点,潜力无穷,有万人敌的资质。” 王少安看着两人的信息,目光一凝,老者豪华的配置跟身边跟着的青年居然已经达到二流武将的顶点,这两人是他目前为止见过最牛的人了。 好在两人还有忠诚值,那便代表着这两人没有恶意,起码不是来杀他的。 赵开霁看着王少安的脸,而后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老朽,赵开霁,见过小友。” “这是老朽的徒儿,赵罡。” 赵罡只是淡淡的看了眼王少安,没有过多表示。 王少安不明白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但也是朝着他们拱手,恭敬的回话 “王少安见过先生,此地简陋,少安身上有伤,无法动弹,此地也没有茶水用来招待先生,先生可自便。” 赵开霁轻笑一声,而后缓步朝着王少安走近,一边走,一边说道 “哈哈,小友无需如此客气,你身上的伤势,还是老朽帮忙医治的。” 王少安脸色一变,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这便是王大虎上次撸来的郎中,但是按理来说,这赵开霁虽年老,但是身子骨还很硬朗,而且一身本事,大虎是怎么那么轻易就带来的? 看着王少安脸上的表情,赵开霁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而后接着说道 “看来,那些人真是你派去的。” 王少安脸情一缓,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点了点头,承认道 “是我派去的,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安也是不得已才如此为之。” 赵开霁听到王少安如此轻易便承认了,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惊讶,而他身旁的赵罡脸色却沉了下去,对着王少安呵斥道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师父跋山涉水的过来为你疗伤治病,你却派人过去杀他!你这行为与畜牲何异?” 王少安听着也只是苦笑一声,而后拱手朝着赵开霁说道 “先生可知我为何受那箭伤?” 赵开霁沉思一番,还是按着心中所想的那样,缓缓说道 “可是做了强人?因劫取财物所至。” 王少安点了点头,表示他猜测的没错,听到这儿,赵罡脸上的表情转为了厌恶与嫌弃,心里也是为自己师父一路劳累却救这种人而感到不值。 赵罡想到这儿,便带着厌恶的朝着王少安开口说道 “怪不得,原来是拦路抢劫的草寇,那人怎么不直接把你射死!徒添麻烦。” 而与赵罡脸上的表情不一样,老者脸上却露出了沉思,而后眼睛又看向不远处那横立挡着货物的木车,脸上露出明悟的表情,缓缓的朝王少安问道 “你们,去抢粮了?” 第12章 得一员虎将 听到赵开霁的话,王少安脸上露出惊叹,从些许细节便能分析出事情的经过,这人真是才智非凡啊。 王少安苦笑一声,说道 “乡野贱民,没了活路,便只能行此险招,以求活命。” 而后王少安指了指那堆粮食,对着老者说道 “所劫粮食全部都在那里,先生若有需要,可以全部拿走,只求先生可以放过我那群兄弟。” “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指使,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一群吃不饱饭的饥民。” “为的不过也是在这荒年活下去。” 见王少安这般说,赵罡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他是个粗人,大道理不是很懂,但是他很佩服这种为了一个义字便可献出生命的人。 之前不清楚王大虎等人的身份背景,所以对他们的行为很是愤怒,下手也是毫不留情,现在清楚了之后心底对王少安一行人的欣赏与好感便愈发浓郁了。 而赵开霁听完王少安的话,脸上却露出一丝惊讶,说道 “哦?你怎知你那些个同伴还活着?” 王少安脸色不变,也只是淡淡的回答说道 “先生气质非凡,而且我还闻到了先生身上那浓浓的药材味道,更何况先生还为我治疗过伤势,手法甚是精妙,所以我想先生应是位医术大家。” “医者仁心,先生心里便藏着一颗仁心,而且先生心思细腻,洞察力细致入微,所以先生必定也能够看出,那只是一群饥民,所以我料定先生,必不会杀了他们。” 赵开霁脸上露出了笑意,颇为欣赏的看着王少安,赞叹道 “好个心思细腻的少年,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性,举止稳重,不卑不亢,且重情重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 王少安苦笑一声,说道 “先生美誉了,小子愧不敢当,不过是一乡野小民罢了。” 赵开霁笑着摇头说道 “不,老朽这可不是胡乱说的。” 在王少安与赵罡疑惑不解的表情下,赵开霁卷起袖子,双手捧着王少安的脸,一边比比划划,一边说道 “老朽观你鼻梁挺直且鼻头丰满,这表明你未来事业财富皆收,双目有神且黑白分明,眼神清澈,是个心地善良并且有判断力、有魄力的人。” “眉骨高,且额头饱满,有‘伏羲’之象,贵不可言啊,真是贵不可言啊…” 而后赵开霁在两人怪异的目光下,有些不舍的放开了手,而后又对着王少安问道 “老朽斗胆一问,小友志向为何?” 王少安听到这种回答也是一愣,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志向这个词了。 这个词语好像只出现在他小时候,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更不会有人提及了。 若不是因为生活实在没有办法保障了,王少安估计可能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吧。 王少安回忆了一遍自己平凡度过的这些年,摇了摇头,眼中有些迷茫,有些苦涩的回应道 “先生,小子没什么多大的志向,只愿平生无灾无病,安度一生,足矣。” 而王少安这话说出,赵罡的脸色又沉了下去,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男儿在世,头顶黄天,脚踏厚土,当留功名于世间,怎可如此不思进取,毫无斗志!” 而赵开霁又是莫名一笑,而后看着王少安称赞道 “好,小友好志向,平安喜乐,安度一生,这应该是所有人的念想。” 听到赵开霁的称赞,赵罡神情惊愕,有些呆滞的看着赵开霁 。 “师父,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现在怎么跟个舔狗一样,他怎么说什么都对?” 赵开霁接着对王少安问道 “若是有一天小友身居高位,做一县之长,一郡太守,或一洲之主,小友?” 言外之意,便是问王少安会怎么做,王少安沉思一番,而后还是决定遵循内心的想法,眼神清澈明亮的回答道 “若真有那么一天,安当以百姓之心为己心,以百姓之念为己念,让麾下百姓,少些饥寒灾病,饿有饭吃,寒有衣穿,能够安居乐业。” 这与王少安前世所受的红色教导有关,同时也是他内心的真实的想法,如果可以,他也会为此而努力。 王少安话说完,赵罡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动容,但还不等他情绪上来,他师父赵开霁便拍手称赞道 “好,说的好啊,以百姓之心为己心,以天下百姓之念为己念。” “少年,我送你员虎将如何?” 而后,赵开霁便把目光看向赵罡,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拉着他的手,把他推到王少安面前。 “师父!你说的是我?” 赵罡另一只手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神情呆滞的看着赵开霁,不可置信的朝他说道。 然而,赵开霁却并没有理会他,反而像是推销产品一般,介绍着赵罡 “老朽这徒儿从小便天赋异禀,身形壮硕,力大如牛,又自幼跟随老朽习武,直今已过了十个年头,枪法已即将大成,再跟着我也不会有什么长进了。” “不如让他追随于你如何?” 王少安也一脸错愕的看着赵开霁,有些搞不明白他的想法,王少安当然清楚赵罡的实力,可是他王少安现在连饭都吃不饱,要追随者干什么? 刚想开口拒绝,哪知赵开霁却抬手阻止了他,说道 “若小友是担心功名问题,这点无需在意,老朽有些人脉,会为你介绍个去处。” “而条件便是,让我这徒儿跟随在你身边,哪怕做一挑书童子,也无碍。” 赵罡听到赵开霁这么说,脸上呆滞的表情瞬间化为惊恐,睁大了眼睛瞬间挣脱了赵开霁握住他的手,跳了起来大声说道 “师父!我不愿意啊!我给他当书童?”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不愿意!” 而王少安也不理解赵开霁这行为有何意义,刚想开口拒绝,又被赵开霁打断,只听他笑着说道 “长者赐,不可辞!” 见状,王少安也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而后又在心里说道 “打开简易面板!” 而面板的变化也让王少安大吃一惊 “ 姓名:赵开霁 忠诚值:70 智力:85 武力:45 内政 :80 学习能力:50 已有技能:医术(精通),徐家枪法(精通),骑射(精通),行政(精通),教育(熟练),相人(熟练) 评价:年少时能文能武,年纪大了之后武艺倒退,阅历渐长,可暂代行政事务。” “姓名:赵罡 忠诚值:25 智力:60 武力:92 内政 :15 学习能力:87 已有技能:徐家枪法(精通),骑射(入门),徐家拳法(精通) 评价:身形魁梧,力大如牛,已达到二流武将顶点,潜力无穷,有万人敌的资质。” 第13章 乾修书院 “师父!我不明白,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就这么把我卖了!” 在从山洞回徐家村的路上,赵罡不知道从哪牵来一头牛,托着王少安在牛车上,师徒两人坐在前面,赵罡右手执鞭,鞭打了一下牛屁股,有些不满的朝赵开霁说道。 赵开霁看了眼躺在后面的王少安,见他气息平缓,估计是睡着了,便笑了一声,神情莫名的对他说道 “怎么,做他属下委屈你了?” 赵罡听到,撇了撇嘴,手中的鞭子稍微用力的抽了下牛屁股,而后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有什么啊?还收属下…” “弟子可是要当将军的人,他一没功名,二没官位,跟着他,徒儿这身武艺岂不是白学了!” 赵开霁仍是淡淡的笑着说道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并没错,不过你跟着他这些都会有的,不会委屈你的,你就放心吧。” 赵罡撇了撇嘴,切了一声,说道 “就他?就他那个志向,又有什么难的?” 赵开霁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带着僵硬的笑容看向赵罡,眼中似乎藏有冷意,说道 “不难?徐家村饿死了多少人你清楚吗?” 赵罡听到这儿,神情僵硬了些,刚想开口反驳,赵开霁便接着说道 “徐家村里现在靠吃什么活着你清楚吗?” 见赵罡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开霁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 “你以为徐家村便好到哪去吗?” “他们那儿还起码出了个王少安,带着他们寻到了条活路,但是徐家村呢?” “徐家村有吗?舒城有吗?这偌大的云州有吗?若是朝廷在云州的官员,有他王少安一半的心,这云州便不会如此,那徐家村也不会如此…” 但是赵罡听完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可是师父,人心难测,这人是会变的,你怎么会知道,这王少安若有一天真身居高位了,便一定会如他所说的那样,更何况,他想达到那个高度,太难了。” “而且你那相术又不是一定就准。” 而后赵开霁把目光看向赵罡,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表情,对他说道 “问的好,你总算是问了个有点带脑子的问题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这次的相面准了会怎样?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身居高位了,又会怎样?” “让你呆在他身边,最多不过是耽误你些许时间,离开了他,你一样能当上将军,但若是这世间能多出一位以天下百姓为己任的贤臣,良臣,那所影响的又何止是千千万万个百姓。” “若是成了,你也算是遇到了一位明主,若是不成,你最多不过是耽搁些时间,这个赌,值得下重注。” 赵罡听到这个解释,才恍然大悟,若是按照师父这么说,还真是如此。 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但是卖谁不是卖呢?若是师父这次的相人之术真准了,那他赵罡便真的是遇见贵人了。 一想到这儿,赵罡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王少安,那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冒着绿光。 而后喜笑颜开的说道 “我就知道师父不会害我!” 而赵开霁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而且,我会在一旁引导他的,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会引导他,等他伤势好了些,我便把他送到小林那边去。” 赵罡听到老林这两个字,缩了缩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感到恐怖的事情,小声的呢喃道 “那他可惨了,他这身份去了林叔那里,可有的受了。” “林叔那群学生,一个个眼高于顶,若是知道王少安只是区区一个乡野之人,那还不得排挤死他。” 赵开霁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我会让他带上我的亲笔信去的,小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帮我照看他的。” 听到这话,赵罡不屑的说道 “可拉倒吧,林叔那性格哪里会管这些琐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他的性格,居然会收那些性情倨傲的富家子弟,明明这些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却一个个都狂的没边,除了他们自己人,什么人都瞧不上。” 赵开霁倒是没过多评价,赵罡在里面呆了段时间,对那里很是反感,他也很理解赵罡的愤恨,但是他对这种情况也是无能为力 “祖上蒙阴…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而赵罡倒是有另一番见解,听到赵开霁的话,便不屑的说道 “祖上是祖上,这跟他们自身的本领好坏又有啥关系?自己不思进取,不思为国效力,不为百姓谋福祉,天天想着趋炎附势,羞与之为伍。” 也许是两人的争吵吵醒了王少安,也许是这牛车躺的确实不舒服,王少安那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 “你们说的是哪里?” 赵罡大声回答道 “还能说哪里,说的便是这大乾文人心中的圣地,乾修书院。” “潜修?怎么听着像是个道馆啊?” “是大乾的乾,当然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那里聚集着天下最优秀的文人子弟。” 王少安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聚集着天下最优秀的文人子弟? 那他还真想去见识见识,看看这大乾的文人,是什么样的。 而后王少安便开口询问赵开霁,说道 “先生便是想把我送到这乾修书院吗?” 赵开霁没有回头,而后有些发呆的看向远处,听到文话便回答说道 “是啊…你在那里会学到很多东西。” … 一路无话,直到王少安几人来到回春堂门口的时候,门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声。 “让我们走!我们要离开这里。” “对!快放我们离开,我们还有要事在身。” “要说几遍啊,你们身上有伤,这才刚包扎好,不能乱来!” “没事,我们身体好着呢,里面那两个留在这就行了,你放我们走!” “不行!不行!不行!问几次都一样,就是不行!” “那你跟我们说一下,他们两个去哪了?是不是去找我们大哥了!” “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王少安听着嘴角露出轻笑,他似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14章 饥民堵门 回春堂的大门缓缓打开,赵开霁带着赵罡站在门口,一见到赵罡,被打暴打过的一群人齐齐后退几步,带着惊恐的看着他。 还不等他们说话,赵罡便黑着脸对他们开口说道 “你们老大在外面。” 一群人侧着绕过他,生怕靠近这个瘟神。 “老大,老大,你怎么样了?” “老大,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 “老大,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 看着躺在牛车上的王少安,一个个都带着兴奋的围了上去,王少安笑着一一跟他们打着招呼。 王少安便在众人的搀扶下下了车,而后看着他们骨瘦如柴的模样,便朝着其中的一人说道 “二狗,带着兄弟们把牛宰了吧,这年头,人都养不活,更别说牲口了…” 说罢,便不等这些人说话,王少安便被两人搀扶着朝屋内走去。 身下的几人对视一眼,那叫二狗的上前拍了拍牛头,叹了口气说道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罢,便招呼几人卸下牛车,把牛赶了进去。 不久,一道炊烟从回春堂厨房飘向空中,浓郁的肉香便从回春堂飘向四周。 这股香气如同核弹落入徐家村一般,一道道紧闭的门户缓缓打开,一位位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百姓从屋内走出。 一位位百姓相遇都没开口交谈,忘我的微闭着眼,贪婪的吸着空气弥漫的肉香,脚步不自觉的动了起来,朝着香味来源走去。 没过多久,回春堂那紧闭的大门外便聚满了徐家村的村民,乌泱泱的人群一言不发,把狭窄的巷子填满了。 而回春堂里面,一群人正聚集在厨房门口,不断的吞咽着口水朝里头看去。 “二狗!怎么还没好啊?” 里头满头大汗的二狗闻着锅里的肉香,也是一脸的享受,嘴里不断的分泌着口水,听到询问便翻了翻白眼,不耐的说道 “别急!别急,都说了别急!一个个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能不急吗?这可是肉啊,上次吃肉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你急也没用,哪有那么快就好的?我这才刚下锅,现在捞出了你吃啊?” … 而王少安正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躺椅上,一脸惬意的看着他们吵闹。 闻着厨房里的肉香,听着耳边的吵闹声,王少安突然有些感慨,这种现象对于王少安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上一次耳边听到这种吵闹声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资源短缺之后,所有人都是能不说话绝不多说一句,能不动便不动,相邻之间也不再走动,甚至还带着防备,生怕别人半夜闯进家门,偷了吃的。 而王少安旁边的赵开霁也是与他一样,脸上带着同样的惬意,不知从哪拿着一把扇子,脸上带着惬意的轻笑,看着他们拌嘴。 而后又想到了徐家村百姓脸上的麻木,笑容逐渐收了起来,脸上带着愁容的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都这样…该多好啊。” 王少安听着这话,突然想到自己得到的银票,便试探性的对赵开霁问道 “赵老,若是你有几千两的银票,你可在短时间内买来大量的粮食?” 王少安清楚,在荒年粮商都会集体哄抬价格,不仅价格贵,若是没有途径,想买也只能买商铺那种高价粮,但是这种粮食不仅价格昂贵,数量也有限。 赵开霁倒是没多想,只是肯定的回答道 “当然能,只要有足够的钱财,要多少,我能买回来多少。” 王少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真想不明白,这个医师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种话 。 不过王少安倒是没有多想,刚想说出自己有几千两银票的事情,想让他帮忙换成粮食,但是余光一瞥,看到一颗颗人头探出墙头,眼中冒着绿光的看向厨房位置。 王少安看着他们两眼冒光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便有些难受,也许是因为心里的善良与怜悯,更或者是因为感同身受。 王少安把身后躺着的王大虎叫了过来。 “大虎,你来一下。” 王大虎之前被赵罡暴打一顿,腰部与两只手都受了些伤,行动有些不方便,但是听到王少安喊他,还是连忙凑了过去。 “老大,有什么吩咐?” 经过了抢粮事件,王少安以身冒险为他们抢到了粮食,一众兄弟的忠诚值全部都满了,王少安怀疑,他现在叫他们任何事,他们都不会犹豫。 王少安在王大虎耳边轻声的说道 “切五十斤牛肉下来,咱们留着自己吃,剩下的便分给外面的百姓吧。” 王大虎虽然脸上有些疑惑不解,但是并没有不满,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还有两头牛放在山洞里等着拉货,还有几十石粮食藏在山洞里,吃他们自己是肯定够吃的,所以并不是很担心。 见王大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王少安又说道 “还有,明天一早,让伤势轻些的兄弟们回洞里,往每人家里送十斤粮食回去,家里可耽搁不得。” 王少安受伤加上这回春堂的事耽搁了时间,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一想到这儿,王大虎便觉得这空气里的弥漫着的肉味不香了。 一想到家里挨饿,自己等人在这吃肉,王大虎心里便有些愧疚,便连忙对王少安说道 “大哥,要不就今晚吧?弟兄们吃了肉,有了力气,越快弟兄们越安心。” 还不等王少安答应,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同时一声高昂的声音便传进院中 。 “赵开霁!你开门!快开门啊!” … 而赵开霁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对于发生的这个事情并不意外,只是幽幽说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哟…” “罡儿,出去看看吧。” 赵罡闻声而动,大踏步的朝着门口走去。 赵罡打开门一看,脸上瞬间便沉了下去,只见十几个汉子手里抓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铁锤,有菜刀,有钉耙。 “你们想干什么!” 见来人是赵罡,那些拿着武器的人齐齐后退一步,都是一个村子的,众人当然知道这地有个猛人,但是闻着肉香,又实在是饿的紧。 这些人手里紧了紧抓在手中的武器,瞬间这心底的惧意便没那么浓郁了。 “我们闻到肉味了,我们也想吃肉!” 第15章 有情有义的老妇人 “想吃肉?” “你说吃就吃?你哪位啊?” “你家吗?” 赵罡并不把这群人放眼里,听到他们一来便想分肉吃,便冷着脸说道。 而那领头的人被怼一顿,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而后恼怒的朝着赵罡吼道 “姓赵的!做人不能太过分了,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既然你家有吃的,为何不分给乡亲们,自己独享你好意思吗?” 赵罡掏了掏耳朵,眼睛斜着看他,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蹦哒的小丑,不屑的说道 “管那么宽,你家吗?” “别说的自己好像很伟大一样,徐大柱,你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么快就忘了?” 徐大柱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僵硬了下来,脸黑如炭,他最怕人提起这个,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基本都不会在别人面前揭这个短。 而王少安见那叫徐大柱的不说话,只是铁青着脸瞪着赵罡,便有些好奇的朝赵开霁问道 “赵罡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什么隐情吗?” 赵开霁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门口的徐大柱,幽幽回答道 “当然有,估计他自己也不想有人提起这事吧…” 而后看着王少安那带着好奇的表情,一字一字的说道 “因为他是靠吃人肉活下来的…” “而且不仅仅是他,这徐家村,许多人都是这样…” 王少安眼中满是震惊,他们与徐家村并没有多远,又同样挨近大山,按理来说两个村子的情况应该差不多才对,为什么这徐家村的情况会这么糟糕。 想到这儿,王少安便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可,就算没了余粮,土地荒废,徐家村不是还背靠大山吗?山中物资丰富,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听到这话,赵开霁眼中带着愤怒,而后看向这群徐大柱等人,有些愤怒的说道 “因为那山,已经成了有主之地。” 王少安听到再度震惊,这山,有主了?这开什么玩笑,小山头他还能理解,但是大山怎么还成了有主之物? 还不待王少安追问,赵开霁便叹息一声说道 “他们不敢上山打猎,采集,因为那山的主人在必经之路上设了关卡,还在山脚下设下了许多陷阱拦路,想进去狩猎,必须交钱。”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晚上偷偷摸摸的进去,或者是重新寻条小路绕开便是,哪怕这路难走了些。” “但是他还养了一群打手,日夜巡山,若是被抓住便会当场打死,不仅如此,还会去那人家里让人家里赔钱,还不上钱便把家里值钱的物件带走,什么都没有便把孩子带走拿去卖了。” 而后赵开霁把目光看向赵罡,幽幽说道 “徐家村唯一能上山狩猎便是罡儿,因为再险峻的地方,他也能上的去,还能带着几十斤的猎物回来。” “所以这徐家村的村民便会时常来我这回春堂,一来偶尔可以分些吃食,二来我也不收他们的药材钱。” 王少安沉默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赵罡那样的身手,更多的只是如同王少安等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饥民,更何况别人既然敢这么干,必定有倚仗,报官这条路必定是走不通的。 而反抗,一群饥民,又拿什么反抗? 不过让王少安觉得奇怪的便是,那人包下一座山是图什么?一群平民百姓,又有什么油水可捞的,想到这儿王少安便朝着赵开霁开口问道 “可是,那人这么做图什么?” 赵开霁冷笑一声,那眼中满是愤怒,说道 “图什么?呵,当然是图财啦,山上绿植充沛,他便在山上圈了好几处地方,养了一堆牲口。” 而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赵罡与徐大柱等人的火药味是愈发浓烈了,赵罡守在门口,徐大柱等人不敢强行闯入,但是那愈发浓郁的肉香味却让他们变得愈发焦躁。 徐大柱也是一样,闻着空气里的肉香味,腹中的饥饿感直冲大脑,眼睛冒着绿光,这时候谁拦他,他便敢拼命,一想到这儿,他看着赵罡的眼中便流露出一股恨意 “姓赵的,我知道你很能打,但是我们这么多人,你有本事便把我们都打死!” 说罢,徐大柱高举手中的锄头,朝着身后的人群高声说道 “兄弟们!跟我冲进去,吃肉!” 一听到吃肉,身后拿着武器的十几人眼中的贪婪便愈发浓郁,抬起武器高声呼喊道 “吃肉!” 但是也只有他们,大部分百姓也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们。 “砰!” 赵罡的脸色阴沉,身体往前迈出一步,一脚便把徐大柱踹飞,沿途撞退了好几人,众人相互碰撞在一起,这才没倒下,这一刻的赵罡宛如一尊不可逾越的门神一般。 “来!有本事的都上前来,我赵罡在此,不怕死的便上来!” 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妇人的怒吼声传来 “徐大柱!你在做什么?” 被这一脚踹的眼冒金星的徐大柱,听到这声音便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而后人群缓缓让开一条道路,一位妇人便从中缓缓朝着徐大柱走来。 “啪!” 那妇人走到徐大柱面前,抬手便是用力的朝着他脸上扇了个耳光,并朝他呵斥道 “老娘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你徐大柱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徐大柱本被赵罡这一脚踹的有些失了神,若不是被身旁的人搀扶着,他估计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而妇人这巴掌又似乎让他回过了神来 徐大柱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妇人,眼眶一红,泪水直往外冒,双膝跪地,说道 “娘!” 妇人似乎毫不心疼,反而红着眼睛朝着他怒骂道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个儿子,你这是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家?你居然想强闯恩人的家,若不是这回春堂,你娘早死了!” 说罢便一把捡起徐大柱丢在地上的锄头,直接站在门口,朝着众人怒喝道 “别人我不管,但是回春堂对我有恩,你们要是想进回春堂,那便先从老娘的身体上跨过去!不然休想!” 所有人与这眼中满是怒火的老妇人对视,都是微微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回春堂有恩于她,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他们都选择了坐享其成,对徐大柱的行为选择了冷眼旁观。 第16章 立太平教 “可是,娘!狗儿也要饿死了啊!” 徐大柱看着拦在前面的母亲,眼中满是泪水,扑上去抱着母亲的腿,哀嚎着说道。 徐大娘脸上的愤怒瞬间便僵硬了下来,眼神黯淡了下去,狗儿是他大孙子,今年已经七岁了,是她的命根子。 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都留给了这大孙子,而她本来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不过小孙子?孙女都已经饿死了,没办法,年纪小,生命脆弱,最为主要的是,他们一家养不活这么多张嘴。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人人脸上都带着麻木,谁家又能好到哪去呢? 而也就是这时,王少安轻叹了口气,开口对着赵罡说道 “赵罡,算了吧。” 而后又朝着王大虎看去,对他说道 “去吧,把多余的肉拿出来,给他们分了吧。” 也许是吃饱了,这人性也就回来了,看着徐家村这些百姓的可怜样,便忍不住想要帮帮他们,但是主要的是,王少安现在余粮充足,也不想与他们过多的纠缠,毕竟山洞里还有两头牛等着宰呢。 徐大柱与百姓们听到王少安发话,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而后一个个都面露感激的看向王少安。 徐大柱的娘更是拉着徐大柱双膝跪地,带着感激的跪在门口对着王少安重重的磕了个头 “恩人!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呐,谢谢大老爷。” 他们身边的百姓见状,也不管王少安看不看的到,一个个都带着感激的跪了下来。 “谢谢大老爷…” 王少安见她给自己磕头,脸色大变,这可是会折寿的,若不是身上有伤势,他估计已经跳起来了,生生的受了这一拜后,王少安也只能无奈的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大老爷,我也只是这大乾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罢了。” 而王少安旁边的赵开霁只是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不附和,不阻止,一言不发,直到门口的百姓一个个带着笑容接过肉离去后,这才开口对着王少安说道 “你这么做,可有点不值得啊…” “这些肉可是够你跟你这群弟兄吃上许久了。” 王少安有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我们还有,无碍的。” 而后王少安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并从荷包里把那三根小金条抽出来,而后直接把荷包丢给赵开霁,说道 “赵老,这是我全身的家当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用这些钱全部换成粮食。” “用这些粮食尽可能的帮助更多人。” 赵开霁打开荷包,往里看了一眼,而后不动声色的合上,只是看向王少安的目光中多了些东西 “我们才认识这么点时间,你便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直接拿着这些钱跑了吗?” 王少安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 “我的眼睛很难看错人。” 赵开霁听着开怀大笑道 “哈哈哈,没想到老朽这辈子居然还能遇到如同小友这般人物,居然敢把全身的家当托付给一个认识都没两天的人,老夫还真没看错,小友是个心地善良并且有判断力、有魄力的人。” 王少安苦笑一声说道 “赵老高看小子了,不瞒赵老,这些财物是小友上次劫粮得来的,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很难花的出去这么多,说是一声鸡肋也不为过。” “但是放在赵老手里,却可以用来救更多的人,小子虽然只是个乡野之人,但是也懂得取舍。”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赵开霁听着他这些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眼神也愈发明亮了起来,看向王少安的眼神,也愈发柔和。 “话虽如此,但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世道艰难,人心薄凉,谁不是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王少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他也能理解,穷过的人会害怕到手里没钱,饿过的人会害怕库里没粮,这是人之常情。 王少安也无法评价这种行为,因为他也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他也不是圣人,他只是觉得这样做会更好,便这般去做,若是可以,他也想留下这些钱财留给自己用,但是… 但是看着那群脸上带着麻木,听着那些因为失去亲人的百姓痛苦的哀嚎,他也会心生怜悯,以前没有办法,现在有机会他当然想着尽可能的帮助别人。 而后赵开霁对着王少安问道 “那不知粮食买回来后,小友准备以什么名义发放这批粮食?” 王少安有些疑惑的说道 “发放粮食还需要分什么名义吗?” 赵开霁轻笑一声,说道 “若是富裕之家,这个倒是不需要,但是小友家中并不富裕,这钱又来路不正,可经不住百姓议论与官府的追查。” 王少安听到这儿沉默了,若是赵开霁不提醒,他可能真不记得这些东西来路不正,经不起官府追查。 既然个人的名义用不得,那可否用回春堂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王少安便否决了,因为若是回春堂突然冒出这么多粮食来,也很难解释。 而后王少安眼前一亮,突然有了个点子,对着赵开霁说道 “不如,咱们建个势力,以教会的名义来用这批粮食救济安民如何?” 赵开霁眼睛一亮,问道 “愿闻其详。” 王少安沉思一番,但是脑中回忆着前世各种各样的势力名字,而后停留在一个头戴黄巾的男人身上。 “便叫太平教如何?” “以这批粮食为启动资金,而后号召百姓互帮互助,共同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压迫、饥寒病灾的太平世界,” 赵开霁沉思一番,而后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 “好,好啊,那便这样决定吧。” “既然这样,那老夫便先代你管理这太平教吧,你那几个兄弟便留下做我的帮手吧。” 而王少安听到也只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他没想过太平教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建立太平教的初心也不过是为了有个合理的名义救济百姓而已。 所有人也没想到将来一个能席卷整个大乾的太平教就这么草率的建立了,而王少安也不知道太平教在赵开霁的管理下,发展会那么的迅猛。 第17章 新皇的第一道旨意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今日的徐家村邻里之间相遇都会点头示好,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昨日的麻木与冷淡似乎在这一晚上便消除殆尽。 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一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瘦弱青年一脸焦急的从外面跑进徐家村,脸上与身上布满了汗水,嘴里喘着粗气,便是如此也不敢有丝毫停留,直奔回春堂而去。 人还没踏进回春堂,一声有些凄厉的叫喊声便由远及近的传进回春堂内。 “大哥!大事不好了!” 这一声有些凄厉的叫喊声惊动了回春堂里面的王少安,只有少数几人会这么叫他,这必定是昨天回家送粮的人之一。 王少安连忙从回春堂内走出,与他一起的还有王大虎、赵罡、赵开霁等人,他们也都被这声叫喊所惊动了。 “澎!” “大哥!出大事了啊!” 大门直接被用身体撞开,一道身影直接趴在台阶上,两眼通红的看着正在快速朝着这边走来的王少安 “不用急,慢慢说。” 王少安来到他面前,双手扶着他,但是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王少安心底还是涌出强烈的不安。 那人喘着粗气,咽了咽口水,手紧紧的抓着王少安的手臂,有些哽咽的说道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传达下来了,皇帝不仅没减免秋税,还下令云州今年要把前两年减免的秋税一起收上来。” “现在库郎已经来到村子里,挨家挨户的征收粮食了!” 王少安等人瞬间愣住了,他们没听错吧?皇帝刚刚登基,下的第一道命令居然是征收赋税,还要把前两年名义上免除的赋税一起交了? 王少安有些不敢置信的向他确认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前两年的赋税不是已经被老皇帝减免了吗?怎可能还把前两年的一起收了?” 那人脸上带着愤怒,一拳重重的捶在地上,愤恨的说道 “那库郎说,大乾五洲之地,前两年便只有我们云州减免了赋税,现在国库储粮不够,所以新皇便让咱们云州今年补上空缺,充实国库。” 王少安等人皆是一脸震惊,这是何等荒唐的说法啊。 前两年云州减免赋税是因为云州大旱,而朝廷与皇帝不仅对云州不管不顾,一没物资援助,二没派官员来主持大局,恢复生产,所以今年的云州情况比前两年还严重,土地大面积的荒废。 而百姓经过三年的大旱,土地又大面积荒废了,今年冬季都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才能熬过去,来年春天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有力气、有精力去耕种,而后能安稳的活到秋天收获的时候。 “昏君!昏君啊!你怎能如此昏聩啊!” 王少安还在消化这条消息的时候,他身旁的赵开霁以手指天,满脸愤慨,破口大骂道,似乎那天便是这大乾新皇。 “新皇登基,非但没有给予云州恩泽,反而大肆征收赋税!” “大乾五洲,四洲升平,唯独云州百姓困苦,难不成云州的百姓都是后娘养的吗?” “简直是滑天之大稽啊!这是将云州数百万百姓置于何地啊!” 赵开口往日的稳重泰然早已消失不见,瘫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天空,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过,赵开霁嘴唇颤抖着又呢喃了一句 “老皇爷,臣,赵开霁…恨啊…” 所有人都有些内心复杂的看着崩溃的赵开霁,王少安没有意外赵开霁以臣子自居,因为赵开霁不仅有信心把王少安弄进所谓的大乾文人圣地,还有高达八十的内政,若是没有实践,很难达到这个点数的。 只是相对于他的医术来说,他内政方面的天赋反而弱了很多罢了。 而王少安的内心也非常不好受,生活本就艰难,而皇帝这次不仅没有给云州减免赋税,反而加征秋税,这就导致王少安一家本来今年本来只需要缴纳赋税四百多斤,变成了一千多斤。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也只有三条路,一便是直接把田地卖了,但是田地一卖,百姓要么成为大族的佃农,还能有口饭吃,要么直接成为流民,但是不管哪一个,自此生活都没了保障。 第二条路便是直接上山,落草为寇,只是这么一来,便是直接抛弃了家人,会自此变成黑户,不得再随意出入大乾的城池。 而第三条路是所有百姓最不愿意走的路,王少安扫视周围神情绝望的人,沉声说道 “皇帝这条旨意一下,云州可能有人要反了!” 赵开霁听到这话,瞬间回过神来,直接起身抓住王少安的手臂,有些惊慌失措的对着王少安说道 “不行!不能反!不能反啊,反了就都完了!” 王少安定定的看着赵开霁的眼睛,肯定的说道 “我们不需要反,但是拦不住别人要反,云州人活不下去了,等到皇帝这个旨意传遍云州,届时只要有人站出来登高一呼,必定从者云集,这云州,要乱!” 赵开霁眼中满是痛苦,一滴滴泪水从眼中涌出,有些哽咽的说道 “不能反!真不能反啊,一反就全完了!” “云州北面的通州还布防着十五万大军。” “云州南面的易洲也驻扎着十五万大军。” “东面朝廷所在的乾洲还有四十万大军,镇压乾洲中枢。” “而云州州府还有五万精锐,边境内黄郡还驻扎着大军十五万,不能反啊,反了就都活不成了!” 王少安听着赵开霁所说的这一条条数据,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而后缓缓说道 “可是不反,要么落草为寇,要么卖了田地,成为流民,他们也活不下去。” 赵开霁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而后有些失神的呢喃道 “完了,全都完了,要是真有人起势,这云州数百万百姓,便全完了…” “皇帝一定会派精锐前来镇压,届时,这云州岂不是真的要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云州!便真的要完了!” 而后王少安没有理会精神深受打击的赵开霁,而是对着身旁的赵罡赵真沉声说道 “照顾好你们的师父!我需要带着他们回家一趟!” 两人都知道事情紧急,没有开口劝阻,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放心。 而后,王少安便带上王大虎等人离开,徐大志也被留了下来,他伤势太重,没办法回去。 第18章 家中变故 皇帝这道旨意下达云州后,云州各处都沸腾了起来,与赵开霁一样还念着朝廷好的一样破口大骂君王昏聩,朝堂诸公的不作为。 “昏君!昏君啊!这满朝诸公都在干什么!莫不都是都是一群枯木败草不成?这种旨意为何会从中枢传来云州!” “皇帝不知道,他们难道也不知道这云州百姓有多艰难吗?一群混账!这是要逼死云州百姓吗?”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道旨意一下,不但让朝廷在云州彻底失去了人心,还让百姓的生活更加艰难。 云州大旱三年,生活本就困苦,更是出现了人吃人现象,现在这道旨意一下,又不知道要死去多少百姓,这对于这些忠于帝国的臣子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而朝廷可不会理会这些人的不满,命令怎么下,下面的人便该怎么执行到位。 … 虎头村,几只乌鸦站在枝头,微风轻抚着他们乌黑亮丽的毛发,脑袋偶尔动了几下,但是那乌黑的眼睛带着好奇的看着地面发生的一切。 “大人!再宽恕些时日吧,这家里实在是没粮了!你拿走了我们这一家都得饿死!大人,手下留情吧。” 一位衣衫褴褛的头发干枯的老者趴在地上,抱着仓郎的腿,苦苦哀求道。 但是那仓郎却直接一脚把他踢开,同时带着嫌弃的拍了拍被他摸过的大腿,并往身上的锦袍官服拍了拍,而后冷着脸朝他的说道 “宽恕你些时日?那谁宽恕本官啊?” 不多时,一位腰间别着长刀,官兵模样的壮汉便从老者破败的屋内走出,手中提着一个袋子。 “大人,都搜遍了,就只有稻谷一袋。” 仓郎听到,眼中带着嫌弃的扫视了眼老者居住杂乱不堪的院子,而后看到院子中的石磨盘,而后指着石磨盘说道 “等离开的时候这玩意也一起带走吧。” “看他这穷酸样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了,就先这样吧,我还以为藏了多少粮食呢,就这么点东西还这副模样,真是浪费本官的时间。” 而后仓郎便带着官兵趾高气扬的离开了老者的家。 老者本就气虚体弱,被仓郎这一脚踢的差点这口气没喘上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仓郎带着那袋稻谷离去。 不久,院子中便传出老者凄厉的叫喊声 “那可是来年的稻种啊!那是来年的稻种啊,我儿子死了两个我都没舍得吃啊!你拿走了我们一家明年的希望也没了啊!” 但是无人回应他,只有树上的乌鸦离开枝头发出了几声叫喊 “嘎~嘎~嘎~” 而这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也在虎头村各家各户里发生。 王少安一家也同样如此,王父王母,与他的妹妹王秀儿正一脸紧张的站在院子里,在他面前也有一位仓郎。 也许是因为王少安让人送了些粮食回来,王父等人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带着些许红润。 那仓郎是位大腹便便模样的胖子,手中装模作样的翻看着一本账本,只是那眼睛却色眯眯的瞟向王秀儿。 王父也发现了这仓郎那不太友好的眼神,便不动声色的护着妻女,站在她们前面,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官爷,我家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了,这能卖钱的早都卖了…” 而王母也是忍不住有些心虚的瞟向房内,只有饿过的人才知道这粮食有多重要,所以在接到粮食的那一刻,他们脑子里想到的不是先吃饱,而是怎么藏好才不被别人发现。 果不其然,房内在一阵翻找的声响后,一位腰间别着长刀的壮汉便从房内走出,朝着仓郎摇了摇头。 “大人,没有什么发现。” 仓郎有些晦气的朝王父脚上吐了口痰,有些嫌弃的朝他说道 “什么玩意,浪费本官时间。” 而王父也不敢发怒,也不敢擦拭,也是讨厌的朝他笑了笑。 而仓郎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眼中的嫌弃愈发的浓郁了,而后色眯眯的看着王秀儿,邪笑道 “不过这也不是没什么收获嘛,好俊俏的丫头。” “来啊,给我带走!” “属下领命!” 那官兵连忙回了句后便直接粗暴的推开王母,直接抓住王秀儿的手臂。 王秀儿瞬间便被吓的花容失色,连忙挣扎,还一边朝着地上的王母惊慌的叫喊道 “不要碰我!娘!你怎么样了娘!” 而王父见状也是脸色大变,连忙凑近仓郎说道 “大人!大人,手下留情啊大人,小女命贱,身子骨虚弱,可禁不起折腾啊,大人有什么需求只管跟小民说,小民必定满足大人。” 谁知那仓郎确是毫不动摇,直接一个巴掌往王父脸上扇去,用力之大直接把王父半边脸直接打的肿了起来,身体忍不住踉跄了几步。 而后仓郎不知从哪抽出一个丝巾,脸上带着浓浓的厌恶擦拭着手掌,这才带着的不满朝王父说道 “贱民,满身的酸臭味,一靠近熏的本官鼻子眼睛都难受的不得了。” 王父强忍心中着怒意,脸上却艰难挤出一副笑脸,说道 “大人手劲真足,能被大人打是小人的福气。” 听到这话,仓郎脸上的嫌弃便愈发浓郁,神情也愈发嚣张,趾高气昂的挺了挺肥大的肚子,对着王父嘲讽说道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丢根骨头还乐呵乐呵的接着 ” 王父眼中的屈辱一闪而后,眼睛忍不住看了一眼被抓住的王秀儿,腰忍不住的弯了下去,点头哈腰的模样比那人模狗样的官兵更像是这仓郎的狗腿子。 而在众人不知情的是,王少安正脸色冷漠的蹲坐在院子的矮墙边,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根折断的树枝。 而后一声得意洋洋的声音便传进王少安耳边 “既然没粮,那你便拿你女儿抵了吧,让你家少个人吃粮食,这赋税也能少拖一天交齐。” 而后便不再去理会王父,大步的朝着外面走去,王秀儿也被拖拽着朝着外面走去。 而王少安听到这话,浑身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等着仓郎走出院子。 “唰!”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下,王少安的身影如同埋伏许久的猎豹一般,一下子从墙边窜了出来。 王少安眼中充血,眼神冰冷,手中那拇指粗的树枝死死的抵着仓郎的喉咙,声音沙哑之中带着淡淡的冷意,说道 “死胖子,你很嚣张啊…” 第19章 王少安再反抗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王少安手中那尖锐的树枝死死的抵住胖子的脖子。 王父看在眼里,心中惊恐无比,脸上确是气恼的朝着王少安吼道 “王少安!你在干什么!快把大人放了。” 王母也是忧心忡忡的看着王少安,而那抓着王秀儿的官兵见状也是大惊失色,直接放开了王秀儿的手臂,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刀指着王少安呵斥道。 “大胆刁民!还不快放了大人,你是想死吗?” 看着那官兵拔出腰间长刀,王少安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面对官兵的警告也是毫不理会,只是贴在仓郎耳边冷声说道 “上次打我妹妹主意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那次我便跟我母亲说,若是他敢来,我便打断他的狗腿…” “我没等来那个老头,却先等来了你这个死胖子…” “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就赌我手里这根枝条能不能捅破你的喉咙,就赌我敢不敢刺进去…” 王少安冰冷的话语,在仓郎耳边响起,如同噩梦的低语在仓郎耳边回荡,仓郎被这变故吓的背生冷汗,额头上也满是汗珠,哆哆嗦嗦的说道 “不…不赌…我不跟你赌…” 王少安用胳膊紧紧的锁着他的脖子,冷笑着伸手拍了拍他那油乎乎的脸颊,冷声说道 “可是你刚刚那么嚣张,让我很不爽,不让你见点血,吃点教训,我怕我晚上会睡不着啊。” 而后手中的枝条往里推了推,瞬间一点殷红便从仓郎脖子处流出,仓郎瞬间便觉得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他,双腿一软,裤子瞬间湿润了起来,连忙求饶道 “不要!不要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而王父王母见状也是大惊失色,心脏也是忍不住地急剧跳动,似乎下一秒便从喉咙里跳了出来,连忙朝着王少安叫喊道 “少安!不要啊!” 而那官兵握着刀的手也忍不住发抖,掌心冒汗,仓郎若是出了意外,他也逃不了追责,便连忙劝解道 “不要冲动!小友千万不要冲动,想想你的家人,你这一下刺下去,心里是爽快了,可是你的家人怎么办?” 王少安看着父母惊慌的脸,又看着全程没有劝解王少安的妹妹,她脸上也满是担忧的看着王少安。 见状,王少安脸上的冷意少了许多,而后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仓郎的衣襟往后拖拽,一只手死死的用树枝抵着他的脖子 “跟我走!” 而在村子的一处空地上,这儿本是虎头村村民聚集开会的场所,但是现在却聚满了群众。 王大虎等人也在,他们父母也在,只是除了王大虎等少数几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泪痕,满脸愤怒的看着空地上那两名不断翻看着账本的仓郎,还有他们身后十数名腰间别着长刀的官兵。 而在这群人面前,还摆着一堆物品,有锄头,有镰刀,甚至石磨盘都有,但是除了那一袋稻谷,其余的都是一些农用工具。 “闻天成那死胖子怎么还不回来?” 那两名仓郎中一位看起来年长一些的仓郎名叫毛华茂,他皱了皱眉头说道。 另一位叫李永寿,他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估计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等会儿就回来了。” 而后李永寿把手中的账本重重合上,不满的说道 “真晦气,一群穷鬼,一点油水都没有。”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听到他问,毛华茂脸上也露出不满,说道 “一样,一群穷鬼,搜了几家,就在一个老头家里得了一袋稻谷。” “这虎头村早就干透了,一点油水都没有,一个个家里破的跟鸡窝一样,四处漏风,一点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李永寿一听,也是满脸愁容,说道 “那这样回去没办法交差啊,就这么点东西,拿了跟没拿一样,还搞得兴师动众的。” 两人没有压着声音交谈,所以不远处的虎头村居民也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怒意。 他们觉得鸡肋,又不值钱的物件,对于现在的虎头村村民来说,却是安身立命的宝贝。 “太嚣张了这些人…” 王大虎被气的身体直发抖,满脸愤慨的看着他们。 “这些东西对他们根本就没丝毫用处,但他们还是全搜刮走了,根本就是不想给我们留活路啊。” 王大虎脑子不知怎的,想起王少安的话,忍不住想到 “不如直接反了吧…” 而后王大虎在人群之中不断寻找着王少安的身影,但是都一无所获。 就在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时候,站在外围的村民传来一阵骚乱,不断的让开一条道路出来。 “握草!又来?” 王大虎朝那个方向看去,忍不住惊呼一声。 只见王少安背对着众人,在他手中用一根看起来并不坚硬锋利的枝条抵在一个胖子的脖子上,而在他面前还有一位拿着长刀的官兵正紧张的盯着他。 王少安的父母正不断的劝解他,但是王少安都不为所动。 “少安,快把大人放了,别闹了…” 王大虎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死机了,因为这场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而那两个仓郎也察觉到了人群之中的骚乱,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脸瞬间黑了下去,毛华茂瞬间拍案而起,朝着王少安的方向呵斥道 “大胆刁民!居然胆敢挟持朝廷命官!” “来人!给我拿下他!” 他们身旁那十几位官兵相互对视一眼,便硬着头皮冲了过去,直接粗暴的推开靠近的百姓,直接把王少安呈半圆形包围了起来。 但是他们都不敢有动作,只是跟随着王少安不断后退,不久,一群人便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王少安与人群中的王大虎等几人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王少安的命令。 “两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王少安朝着他们两人冷笑一声,说道 “混账东西,你是想造反不成!还不快把凶器放下!” “哦,好啊。” 毛华茂本意只是想吓唬一下王少安,哪知王少安真的直接把那枝条直接丢掉,直接放开闻天成,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第20章 安丰县县尉孙明志 王少安直接放开挟持的仓郎,这番有些怪异的行为让在场的众人一脸懵逼,反而是那逃离了王少安魔爪的胖子最快回过神来。 闻天成脸色涨红,脸上带着恼怒,指着王少安破音尖叫道 “快!快点把这个狂徒拿下!” 这声尖叫也让在场的官兵回过神来,一拥而上直接把王少安擒拿住,明晃晃的刀直接架在他脖子上。 王少安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也不反抗,反而是朝着他冷笑道 “死胖子,尿的还挺多,还有点上火,以后少吃点荤腥,这样下次看起来不那么明显,骚味也不会这么浓,哈哈哈哈。” 王少安边说还便朝着闻天成的裤裆看去,一脸的戏谑。 闻天成脸色瞬间红温了,感受着裤子上的湿润,这挡也挡不住,偏偏王少安这话还说的还挺大声,能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而后所有人都带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杀了他!直接杀了他!” 闻天成红着脸指着王少安惊声尖叫,这男高音使得靠近的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侧过脸去。 而王少安见状也只是无所谓的看着他冷笑一声 “哟,急了?” 闻天成看着王少安这嚣张的模样,恨的牙痒痒,直接睁大了眼睛瞪着扣住王少安的官兵,大声呵斥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没听到我说的吗?快给我宰了他!” 官兵还没回话,李永寿那带着些许惊惧的声音便传来,声音直接掩盖住了闻天成的声音 “不要动!都不要动!” 闻天成瞬间脸色难看的朝着声音来源看去,王少安害他这么丢脸社死,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阻止他杀王少安的决心。 他咬着牙,脸上因为愤怒脸上的肥肉不断的抖动,看起来凶神恶煞 “李永寿!你小子什么意思?你要阻止我?” 李永寿看向王少安身后的方向,有些惊恐的咽了咽口水,听到他的质问,眼皮直跳,没好气的对他说道 “老子他么在救你!你个蠢货!” 闻天成听着这话有些不明所以,带着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便被吓的发白。 王少安被一群官兵扣下,而这群官兵却被虎头村的居民直接呈半圆形的包围住,手里抓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锄头,有短刀,甚至有的还不知道从哪随意拿起的石块。 这赫然便是王大虎等人的动作,在王少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时,熟练的把地上那些在仓郎眼中的垃圾全部拿走,交给这群百姓的。 一群官兵抓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一脸紧张的看着这群人。 王少安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冷冷的看着胖子,淡淡的说道 “死胖子,有没有听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故事?” 看着这群百姓眼中难以掩饰的怒意,与抓着武器的凶相,闻天成双腿发软,紧张的咽了几下口水,脚却忍不住缓缓向身后挪动。 “都…都不要冲动,你们这是造反,是要被杀头的!” 王少安倒是淡定了许多,只是带着冷笑的看着他们惊恐的模样。 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在经历了三年的大旱之年,天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生活没了保障便会提心吊胆,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面对天灾,人可以怪罪老天,可以指着天怒骂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但是拿老天爷没办法,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生活不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面对人祸,被祸害的人可以清晰的记恨是谁让自己的生活变成这样,直到超过一个临界点后,直接崩溃,而后拿起武器,开始反抗。 有句话说的好,老实人狠起来你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狠起来之后,就是要拼命了。 现在这些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虎头村村民便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达到崩溃的临界点了。 大旱之年,皇帝不仅没有理会他们的死活,反而加征赋税,这些个底层的仓郎还要把他们来年的希望破灭掉,既然看不到希望,那便起身反抗。 现在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带头人,一个带着他们拼命的人。 “放人!” 王大虎眼中满是血丝,睁大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两腿发软的仓郎,高举手中的短刀,高声呼喊道 其余人也同样高举武器,齐声附和他的话语 “放人!” “放人!” “放人!” … 看着他们整齐划一,声音嘹亮的模样,王少安很清楚,这是他们气势最足、最敢拼命的时候。 这些人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是他们清楚哪些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只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但是等这个劲儿过去了之后,便会害怕。 面对气势汹汹的虎头村居民,这些个兵官心里惧怕不已,也只能相互贴着身体,手中紧紧抓着长刀。 而那几个粮官也只能不断的开口劝解,希望他们平静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造反!是要被杀头的!” “有事好商量,不要冲动!都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不要冲动,放下手里的兵器!马上放下手里的兵器!” …… 但是上头了的百姓压根听不进去他们的话,只是一边高呼,一边身体不断的朝着他们靠近,直接把压着王少安的这群兵包围住,现在就缺一个导火索,这些人便会一拥而上,直接与这群官兵拼命。 王少安与王大虎对视一眼,沉思了片刻后,还是缓缓对着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要动手。 赵开霁的话没有说错,新皇的命令虽然很离谱,但是大乾底蕴还在,若是以一时之气便直接杀了这群官兵,那便真的是造反了。 这样做的后果不过是多死一些人罢了,王少安那山洞内还藏着一批粮食,只要小心使用,他们这批人过完今年不是问题,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使得事情变得更糟。 “哒…哒!哒…” “住手!都住手!都不要冲动!” “我是安丰县县尉孙明志!都停下!”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两道身影骑着快马不断的朝着这边飞奔而来,跑在最前方的人举着手朝着这边叫喊道。 第21章 反转 我是安丰县县尉孙明志,主要负责安丰县的治安、捕盗等刑事司法事务。 皇帝旨意下来的时候我并不想执行,我知道这荒唐的旨意只会让下面的百姓生活变得愈发艰难,不仅得不到多少东西,反而还会因此让百姓走上绝路,引起暴动。 但无奈,长官与同僚却坚决执行皇帝的命令,为了稳妥,我把手中的三百人分出一百人给这些仓郎。 为的便是让百姓看到官府的力量,不要做无所谓的抵抗,但是我小看了民间的愤怒,也高看了这些自大的官老爷们。 他们居然把我交给他们的县兵分成了十份,去了不同的地方,所过之处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 短短半天时间,我便收到了安丰县所管辖的三处村庄发生了暴动,仓郎全部被围殴致死,县兵也是损失惨重,能回来的寥寥无几。 于是我便骑上快马,带上副手,快马加鞭的出城,前往其他还没发生暴动的村子,第一站便来了这虎头村,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又是一场暴动。 王少安看着来人,忍不住在心里说道 “打开简易面板!” “叮!检测到军事人才,面板内容更新。” “姓名:孙明志 忠诚值:10 智力:80 武力:60 内政 :57 军事:87 学习能力:85 已有技能:统兵(精通),练兵(精通),骑术(精通),战阵(精通),决策(精通) 评价:武力不足,但是军事能力精通,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 王少安目光一凝,这人见多了之后,这种大才怎么一个个都冒出来了,古人常说一县之才足以治天下,果然是有道理的。 如此贤才遗落民间,只任地方区区一县尉,不得不说是种浪费。 “孙大人!” 孙明志一来到面前,押着王少安的那十余位县兵便连忙朝着他打招呼,眼中满是兴奋,刚刚的紧张全部消失不见。 孙明志点了点头,连忙翻身下马,走到王少安身旁,转头朝着那几个仓郎呵斥道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激起民愤?” 李永寿几人对视一眼,而后李永寿脸上挤出一副难看的笑容,对着孙明志说道 “这…这些刁民不知皇恩,违抗皇命,不仅不肯缴纳赋税,还在此聚众闹事抗命,下官也是很难办啊。” 王大虎听到这话,气上心头,直接朝着他怒骂道 “你个老梆子!还在胡说八道!” 随着王大虎的这声怒骂,现场的气氛又一次暴躁了起来。 还是一位县兵连忙凑到孙明志的耳边,跟他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而后孙明志便把目光看向王少安,神情平淡,似乎现场的吵闹对他来说不存在一般,他径直的朝王少安走去,沉声说道 “你挟持朝廷命官,按律当斩,但是本官念你年幼,虎头村村民又尽皆为你求情,民意汹涌,所以本官有意对你法外开恩,饶你死罪,鞭你三十以做惩戒,你可服气?” 王少安眯着眼睛看他,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不去安抚人群,反而直接把目标对准自己,这是为了什么? 虽然心中有些想不通,但是听到不用死,王少安心底也悄悄的松了口气,语气也难免变得缓和了许多,朝着孙明志不卑不亢的说道 “王少安,在此多谢大人。” 孙明志也没有在意王少安的态度,只是转身朝着虎头村村民高声呼喊道 “虎头村村民王少安,挟持朝廷命官!罪大恶极!按律当斩!” 人群一阵惊慌失措,王大虎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狠意,若是孙明志要处死王少安,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解救。 “这怎么办啊?这可是县里的大官啊…” “老王家的孩子还是太冲动了啊,这把县里的大官都惹来了…” “唉,这都是命啊…” 若是那些仓郎,这些虎头村村民可能会直接冲上去,但是面对县尉,这些人便有些发怵,长久以来的上下尊卑早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孙明志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安静,等声音安静了些许,便接着说道 “但是,本官念其年幼,又有你们为他求情喊冤,所以本官决定为其法外开恩!饶他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三十鞭,已做惩戒!” 虎头村村民一听王少安不用死,这心底的怨气便消了许多,这气势便低了许多。 王少安目光一凝,他似乎有点明白孙明志的目的了。 小惩大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来是一场村民聚众闹事,还差点对官兵动手的刑事案件,直接被他搞成了是他王少安个人的案件,这村民还摇身一变成了为他王少安求情的路人。 就只需要王少安受这三十鞭子,所有的事情便结束了,官兵保住了性命,村民心中的怨气得到了些许平息。 王少安对这样的结果还算是满意,而唯一令他不满意的便是,那死胖子没机会把他弄死。 王少安一想到这儿,便眼中带着冷意的看向那闻天成,他无法忘记这死胖子的所作所为。 哪知见着王少安那带着冷意的眼神,闻天成直接打了个寒颤,而后直接不顾什么上下尊卑了,开始尖锐的喊了起来。 “不行!我反对,此子不仅忤逆皇命,还敢挟持朝廷命官,无视律法纲纪,若不严加惩处,如何以正视听?” 而这声尖叫也让孙明志与另外两名仓郎眼皮直跳 “真是个蠢货!” 人群之中的王大虎瞬间怒上心头,举着手中的短刀便直接朝着他冲了过去 “狗东西,老子宰了你!” 见王大虎手持短刀,凶神恶煞的模样,闻天成被吓的连连后退,脸色发白,胯下又出现一股暖流,嘴里连忙惊呼道 “拦住他!快拦住他!”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趁着官兵没有反应过来,王大虎居然快速的跨过了数名县兵,离胖子不到五米距离,还是孙明志直接反手擒拿下王大虎,直接按在地上,神情严肃的看向已经有些呆滞的村民喊道 “都不要动!不要做糊涂事!” 第22章 再度昏迷 面对孙明志的劝告,以王少安为首的小团体并不打算听取,王大虎的动作更像是一个进攻的信号,几人对视一眼便叫骂着冲了上去。 “放了大虎!” “放了他!” “我***…” … 孙明志手紧紧的扣着王大虎,冷眼看着这些冲上来的人 “护!” 孙明志一声令下,那群县兵直接一字排开,列成两排,用身体直接拦住了这些人,但是手中的长刀都没出鞘。 王少安连忙朝着他们呵斥道 “都给老子停下!” 这些人瞬间便停下了动作,孙明志见状也是有些意外的看向王少安,有些意外他居然会帮忙安抚人群,同时也有些惊讶王少安的话居然比他这个县尉都好使。 王少安面无表情,抬头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那模样不像一个被捉拿的罪犯,反而像是一个检验队伍的将军。 而后王少安淡淡的看着孙明志,说道 “放了他吧,有错我认,刑我也受着,不过我并不后悔,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家人。” 而后王少安转头看向吓傻了的闻天成,不知道为何,王少安那目光虽然平淡,但那明亮的目光之中似乎透露着刺骨的阴寒。 “你这个狗一样的东西,居然敢羞辱我父亲,还打我妹妹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我只恨不能亲手砍下你的头颅!” 王少安这嚣张的话语直接令闻天成羞怒难当,这是在众人面前揭他的短,平日里哪有人敢这么羞辱他。 “你…” 闻天成脸色铁青,有心想着骂回去,但手指着王少安却一句都吐不出来。 孙明志松了口气,这些都是普通的瘦弱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下杀手,而既然现在事态缓和了,那便应该一口气将这事盖棺定论了,省的有人来个秋后算账。 而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王少安的身子靠在一根粗大的柱子上,一脸平淡的看着眼前的孙明志。 “准备好了吗?” 孙明志对着王少安问道,他心里也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但是他也没办法,该惩戒还是得惩戒。 见王少安点了点头,孙明志直接抽出腰间的马鞭,下一刻,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下,那马鞭带着破空声朝着王少安胸口袭去。 “啪!” 马鞭打在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传来,王少安嘴角跳动,但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不想让旁边的家人太担心。 “啪!” “啪!” … 一声声清脆的抽打声有节奏的响起,王少安眼神逐渐迷离,但是还是紧紧的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让自己喊出声。 而不知抽了多少下,王少安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一滴滴鲜血顺着眼角划过,上衣也早已碎裂开来,胸口处的皮肉早已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上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而旁观的王家人也早已两眼通红,看着王少安皮开肉绽的模样,眼中满是担忧。 而王大虎等人看向孙明志的眼中却带着恨意,他们与王家人不一样,他们不仅担忧着王少安的安全,还想着把孙明志杀害,为王少安报仇。 随着最后一鞭子落下,孙明志有些神情复杂的看着倔强着仍站着的王少安。 而后又看向王大虎等人眼中的怒意、恨意,却唯独没有惧怕与恐惧。 孙明志见状心中一沉,他的想法落空了。 他本意便是想通过鞭打王少安打击他们的气势,但是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自己反而被这些人记恨上了。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他们之前的怨气已经平息的差不多了,只要这顿鞭子打了下去,不仅可以平息事态,这些百姓应该会感到惧怕才对,为何他们眼中却满是恨意…唯独没有怕?” 他想不通,但是他觉得下次若是安丰县的人再来收税,估计受到反抗力度会更大,但是目前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出手了,只能招呼着手下撤离。 “收队!随我去下一处!” 而后孙明志便带着人匆匆离去,同时带走的还有心底的疑惑,而留下的却是有些狼狈的王少安与虎头村村民满满的恨意。 一堆人围着王少安,神情复杂,王大虎跑的最快,直接抱着他,眼眶通红的看着他身上的伤势。 他们知道为什么王少安这次是正面受刑,因为他后背的伤势还没好,王大虎有些心疼的呢喃道 “老大…疼吗?” 王少安这次仍然看不清王大虎的脸,嘴里又说出了上次的那句话 “大虎…都让你别他娘的晃了…” 而后王少安又再次的晕了过去,王大虎连忙跟几个兄弟背着王少安往村外跑去,他们要带着王少安去回春堂,新伤未愈,又添新伤。 而王大虎不知怎地,便想起王少安之前在山洞里呵斥他的画面,嘴里呢喃着说了一句 “这便是没有蒙面的代价吗?” “大哥…你是对的。” 在他眼里,这两个明明都是差不多的操作,目的也都是差不多,但是结果却又有些不一样。 上次是被动受伤,这次是主动挨罚,而差别只是上次蒙着脸,没人知道那是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 两次都是为了保护家人,但是这次王少安明晃晃的站在阳光下,结果便是瘦弱的身上又添上了触目惊心的伤口。 而留下的人们目送他们远去,同样心情复杂。 “老王家的这个孩子…有种!” “是啊,老王家生了个好小子,是个爷们!” 还有人自嘲道 “那鞭子我看着都发怵,这小子硬是一声不吭,老王家这孩子是真倔啊…” “倔点好啊…不倔他妹妹估计已经被那死胖子带走拿去抵税了…” 他们同样有些心疼这个倔强的少年,孙明志想不通的问题他们心里却跟明镜一样。 因为他们感同身受,而孙明志更像是局外人,他不懂王少安的心情他们懂,只是他们没有王少安那种敢于拼命的心气,他们大部分人选择了最懦弱的反抗方式—求饶。 那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那被鞭子抽在身上的一道道血痕,都在牵动着他们的心,直到王少安倒地的那一刻,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第23章 再入回春堂 回春堂 赵罡与赵真两人脸上满是无奈,偶尔转头朝着前方看去。 那儿赵开霁正双目无神的瘫坐在那儿,嘴里不断的呢喃道 “完了…大乾完了…” 赵真看着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朝着身边的赵罡说道 “你说师父会不会就这样疯了啊…” “那些人离开后他一直这样,一动不动的,嘴里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我说这么久的话早就渴的不行了…” 赵罡脸色瞬间黑了下去,直接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神经吗?这是渴不渴的问题吗?” 赵真吃痛的捂着脑袋,有些不满的朝他说道 “那是什么嘛!他一直这样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称早关门散伙得了,反正这回春堂也赚不到银子。” 赵罡听到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又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 “天天就想着银子!师父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散伙,你不是跟着师父学医的吗?你怎么不想着动手治一下!” 赵真有些悻悻的笑了笑,笑容带着些许尴尬 “那个…虽然我是学医的,不过我还没真的动过手,也就帮师父抓下药,还没…” “你直接说你学艺不精不就得了,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赵罡有些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而后转头双手托着下巴,无奈的看着赵开霁叹了口气,说道 “你说,师父这个模样至于吗?新皇帝不就下了个什么圣旨吗?他至于这样吗?” “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咱家也不是一样穷,这下了跟没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师父咋好像受到了很大打击一样。” 赵真学着他的模样,也托着下巴回应道 “对啊,咱家穷成这样了都,那皇帝就是想收税咱家也得有啊,就咱家那米缸都多久没装过大米了,耗子来了都得哭着走,说不定还得给咱们留点呢。” 突然院外一阵由远及近的吵闹声传进院落中。 “到了!就到了,大哥坚持住啊…” “马上到了!马上到了,大哥你醒醒啊…” “快,六子,先快去把门踹开!” 赵罡脸色一变,不自觉的大声脱口而出道 “不要踹我门!” “砰!” 话音未落,大门又被踹开,在两人有些呆滞的表情下,一群人一窝蜂的闯了进来。 王大虎小心翼翼的把昏迷的王少安放下,不顾身上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气喘吁吁的朝着赵开霁走去。 “赵先生,快!救救我大哥。” 然而赵开霁仍是有些呆滞的呢喃道 “完了…全完了…大乾要完了…” 王大虎见状有些急躁的抓着他的手臂不停的摇晃道,焦急的说道 “赵先生?赵先生!醒醒,救救我大哥!” 还是赵真看了看那刚修好没多久的大门,有些幽怨的说道 “别晃了,我师父傻了…” “傻了?这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是在你们走后才傻了的…” 王大虎听到这儿话,有些急躁的挠了挠头,而后看向赵真,眼睛一亮,凑到他面前急切的说道 “我记得你也会医术,你来给他治治,快,赶紧救救他!” 赵真脸上带着惊讶,手指着自己的脸,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你说谁?我?” “老子不会救人啊!” 王大虎急切的上前拉着他的手,往王少安身旁拖拽,边走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废什么话!总比我们这些一点都不会的好吧!” “哎呀!你这人怎么老是这么粗鲁啊!都说了我不会啊!” “赵罡!救我啊!你别就搁那看着啊!你帮我打一顿这无礼的家伙!” 赵罡撑着下巴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人,但是没有理会赵真的呼救,反而朝着赵开霁走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师父!有人来看病了。” 赵开霁眼中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仍有些呆滞的问道 “谁病了?” “那个王少安!” “哪个王少安?” 赵罡有些羞耻的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而后声音压低了点说道 “就是那个你把徒弟送给他的那个王少安!” “哦,是他啊?” 赵开霁的眼神逐渐聚焦,只是眼神比往常黯淡了些。 在赵罡惊讶的表情下,赵开霁径直的朝着王少安走去,人还没走到便听到赵真与王大虎的吵闹声。 “没救了,抓紧准备后事吧。” “你是不是医师啊!能不能给好好看看!” “再看也是没救了,准备埋了吧!这家伙本来身上的伤势就重,现在又添新伤,他身子本来就虚弱,哪里顶得住这么折腾。” “你个混蛋!你就看了眼就说没救了!我看你是根本就不会治病!你学艺不精!” “我都说了我本来就不会,你还偏拉我来看,看了说了你又不信,你也太难伺候了!” “你!” “怎么?你还想在回春堂打我啊!赵罡!赵罡!” 两人一个急的脸色通红,一个跟无赖一样一脸的无所谓。 而后赵罡便带着赵开霁走了过来,无奈的朝着两人吐槽道 “你俩够了…赶紧让开!” 见赵开霁来了,王大虎脸上带着喜色,但是赵真却嘟囔着说道 “他都疯了你们还让他动手,真是一群没良心的家伙…” 而后赵开霁上前摸了摸王少安的脉搏,过了些许后,在王大虎等人有些焦虑不安的情绪下缓缓说道 “这次他得跟里面那个一样,好好躺着休养些时间了。” 里面那个家伙说道便是徐大志,王大虎眼睛一亮,有些欣喜的开口问道 “这么说他没什么大碍?” 赵开霁摸着脉搏,沉思了一番缓缓解释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动手那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不过虽然看起来伤势严重,但是基本都避开了要害位置,所以严格来说基本都是一些皮外伤。”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身体也扛不住了,他身子骨本来就虚弱,又加上旧伤还没痊愈,又添上如此严重的伤势,旧伤新伤加在一起,够他在这鬼门关前走一趟了。” “不过无碍,先吃两剂汤药,熬过这两天便无碍了。” 第24章 长辈的担忧 王少安这次的伤势比上次轻,但是新伤加旧伤使得他陷入到了昏迷。 等赵开霁忙完出来后,院子里又多了几人。 “赵先生,我儿子在怎么样了?” 王父见赵开霁出来,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道,王母与王秀儿也是一脸忐忑的看着他,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赵开霁脸上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安慰道 “无碍,过了今晚这伤势便能稳定下来了。” 听到这么讲,一群人便长长的松了口气。 而后一群人便散开,随意找了处位置坐下,赵开霁长长的叹了口气,朝着王父问道 “你是王少安的父亲?” 王父连忙回答说道 “在下王七,这是我的妻子徐烟,这是我的女儿,也就是少安的妹妹,秀儿。” 赵开霁在王父介绍的时候,皆朝着他们点了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了,而后脸上露出些许怪异的表情,朝着王父问道 “家里现在怎么样?以何为生?” 王父听到这话,有些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 “世道艰难,家中早已没了余粮,若不是虎头村背后还有座虎头山,这一家老小,估计早就饿死了。” “而现在皇帝还要我们缴纳往些年的赋税,派了些酷吏恶吏来收缴赋税,少安便是因此才…” 说到这儿,王七摇头苦笑,心里也很是无奈。 “先生,这世道,吃人啊,能活着便已经很是不易了…” 赵开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却是感觉有些如鲠在喉,一点声都发不出来,气氛就此沉寂了下去。 半响,见气氛有些压抑,王父便打着哈哈的说道 “还是先生好啊,有着这门手艺,饿不着,若是可以,我真想把我家少安留在这儿跟您学点手艺。” 不远处的赵真听到这话,噗嗤的笑出了声,似嘲讽般的说道 “这你可想多了,这回春堂一直都是入不敷出,师父看病从来不收一文钱,留下来估计手艺还没学好就先饿死了。” 但是王父听完却有不同的见解,只是看着赵开霁有些敬佩的说道 “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还是个好人啊…” 赵开霁听到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好人?姑且算是吧,我也只是想着为这天下的百姓尽一份力罢了…” “可是现在这世道,好人又能改变什么呢?这天下还不是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王父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赵开霁的话总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好好的怎么就扯到天下了? 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儿子的伤势还得需要赵开霁救治,便打着哈哈附和道 “哈哈,是啊,这天下还不是那样,咱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又能改变什么呢,估计能像先生这样有救人的本领,又不收取钱财,便已经是最好的了。” 面对王父的吹捧,赵开霁却苦笑一声,说道 “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我这最多便算是个下医,又有什么值得吹捧的?” 王父有些怪异的看着赵开霁,心里忍不住暗暗想到,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这饭都吃不饱了,说的不是天下就是国家,别人都说这饭吃饱了才容易乱想,这吃不饱的人也容易哀愁? “先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一无长物,又没技艺傍身,二又没官位在身,哪有那么大的闲心,就是明天的饭都还没个着落,哪里有心情想那么多啊。 ” 王父硬着头皮接茬道,话里话外都是在委婉的安慰着赵开霁,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明天的饭都还没着落呢,想那么多干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去,赵开霁也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些话题,又朝着他说道 “等少安伤势好了,我会为他寻个去处。” 王父张了张嘴,有心询问,但是看着赵开霁这愁容满面的模样,又有些开不了口,便把目光看向王母,示意她来问。 “先生,您要把少安送哪去?” “送到乾修书院。” “乾修书院?” “就是去读书。” 王父王母对视一眼,而有些为难的说道 “可是先生…这家里没有钱财供他去读书。” “而且读了书又能干什么?” “读书能当官,乾修书院包吃住的,不用担心。” 一听这话,两人眉开眼笑,连连说道 “好啊,这读书好啊,少安在村子里便老是往村里的林先生那跑,他最喜欢读书了,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先生了。” 与王父王母不同,他们想的是去乾修书院饿不着就行,而赵开霁更期待他能从乾修书院脱颖而出,去当官,造福一方。 一想到这儿,赵开霁的眼神都明亮了许多,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信息落后,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这种命令能从中枢下发到地方,朝廷的官员又为何不加以劝阻。 他虽有心改变,却无力阻止,正如王父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没有官位在身,甚至是连饭都吃不饱。 他能做的也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年轻一代,王少安是一个,赵罡是一个。 但是两者相比的话… 赵开霁朝着赵罡招了着手,示意他过来,俯声在他耳边有些严肃的说道 “世道混乱,这趟路可不好走,记住,你务必要保证王少安的安全。” “以你的身手,寻常人根本近不得你的身,但若是事不可为…” 说到这儿,赵开霁看了眼眉心之间藏不住喜色的王父王母,带着些许愧疚的艰难说道 “若是事不可为,记住,以自身性命为重!” 赵罡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开霁,他没想到这种话居然会从赵开霁的嘴里说出来,但是看着他那有些羞愧的模样,赵罡心底却升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以赵开霁的性格,这种话很难说出口,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赵罡从小便与他相依为命,说是视他如亲生儿子一般也不为过,赵罡连忙拍着胸脯一脸自信的对他说道 “师父你放心,徒儿的身手您还不了解吗?有我护着他,您就放心吧。” 第25章 酒水蒸馏 两个月后 今日的回春堂安静了许多,除了休养的王少安跟徐大志,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繁忙之中。 赵开霁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大批粮食,王大虎等人这段时间都在为赵开霁打着下手,手里摸着沉甸甸的粮食,还乐在其中。 而那原本只有几个人的太平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着,短短两个月时间,便从几个人便扩张到了上百人,这还是在赵开霁有意的压缩下,不然只会更多。 毕竟在吃都吃不饱的时候,谁会拒绝一个加入就能领到粮食的组织… 而在这段时间内,赵开霁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一般,眼神也不再如同那天一样暗淡,反而明亮无比,每天都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历,也不再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而王少安的家人也已经回去了,院子里就剩着王少安与徐大志。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徐大志 忠诚值:100(不再降低) 智力:45 武力:15 内政 :7 学习能力:70 已有技能:耕种(入门) 评价:常年耕种,但是头脑灵活,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王少安也总算有时间看看简易面板了,这一看才发现,虎头村包括徐大志在内的几人,忠诚值全变成了一百,也就是说,他们永远不会背叛王少安。 而这时频繁出门的赵开霁也满面春风的从回到院中,看到王少安便温和的问道 “身体可好了一些?” 王少安连忙回道 “赵老妙手回春,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赵开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再休养两日,便与罡儿出发,前往乾修书院吧。” 说罢,赵开霁便转身准备离去。 “赵老,等等。” 王少安叫住了他,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件白布有些小心翼翼的递给他,说道 “钱粮总有用完的一天,若不开源,等到钱粮用完的那一天,这太平道便可能会土崩瓦解。” 赵开霁见状缓缓打开白布,眼中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后严肃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小友的想法真是令人惊叹,此法对于太平道来说,便如同生出了骨血一般,我会好生使用的。” 王少安教给他的是酒水蒸馏法,蒸馏后的酒与古代的酒在酒精度、制作工艺、原料选择、风味特点以及保存期限等方面都有着显着的区别。 之前是没有条件,现在既然有当然得拿出来,毕竟放着也不能生财,他创立太平道的意义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若是受没有充足的钱粮,将会限制太平道的发展。 王少安朝着赵开霁摇头说道 “这赵老便是说错了,太平道的骨血从来不在此,而是更多如赵老一般的人。” “太平道建立的初衷便是希望能为百姓多一处栖息之所,多一些生活的保障,赵老应该寻找更多与我们志同道合的人加入进来。” “不需要他们有多么强的武艺,多么高明的智慧,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建立一个没有饥寒交迫,没有压迫的和谐世界。” 赵开霁看着王少安,眼中满是欣赏与赞叹,又似自嘲的说道 “老夫真是空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小友看的透彻,真是老了啊…”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赵老的智慧见识十倍于我,太平道的发展更多的还是得靠赵老费心谋划。” 面对王少安的吹捧,赵开霁却摆了摆手,说道 “老夫不过是比小友多活了几年罢了,这算不得什么。” “等小友去了乾修书院,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便会发现,如老朽这般的人多如牛毛,但是如同小友这样的人却稀少无比。” “小友的心胸之开阔,眼光之深远,不是老夫所能比较的。” 见王少安还想说些什么,赵开霁却摆了摆手,笑着走开了。 王少安见状也只能苦笑一声,而一旁的徐大志却朝他开口说道 “大哥,我觉得赵老说的对。” 王少安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疑惑,徐大志接着说道 “我徐大志说句难听的话,若不是有你,赵先生现在估计还在每日看着聚集在回春堂的徐家村村民摇头叹息,虽有心相助,却无能为力。” “不仅仅是他,若不是大哥你,我徐大志现在估计也只能看着家人挨饿而无能为力。” “我徐大志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大哥,你救了我们的命。” “若不是大哥勇敢果决,我们不可能得到那批粮食,估计连想法都不敢有,毕竟在事情发生之前,谁也没敢想过去抢刘财主的粮食。” “只有大哥你敢想,敢做,不仅仅是这样,大哥还一马当先,独自完成了最危险的任务,我不知道大哥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徐大志从没见过如大哥一般的人物。” 王少安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 “别把我说的很伟大一样,你们叫我一声大哥,我便有责任带着你们一起活下去,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徐大志却摇摇头,神情有些严肃,对着王少安说道 “不,大哥,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我想说的跟赵先生想的应该是一样的,这天下可以没有徐大志,可以没有赵开霁,但是不能少了如王少安这样的人。” “多一个徐大志不过是多了一个佃农,多一个赵开霁不过是多一个医者,但是多一个王少安,可以拯救千千万万个徐大志。” “我想,这也是赵先生想说的。” 王少安沉默了,张了张嘴,苦笑着说道 “你说的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去做什么救世主。” “你可以说我善良,但是别把我抬到这种高度,我哪配。” 徐大志却缓缓说道 “大哥,这是一种期盼,赵先生应该是想让你成为这样的人,你现在缺少的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 “所以,他才会让你去那什么乾修书院吧。” “虽然我不知道去那里你又会学到什么,但是我想,肯定不是让你学怎么当好一个佃农。” 王少安却有些怪异的看着他,说道 “大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有这么多想法?” 徐大志沉默了,头低了些,说道 “因为我想跟随大哥的脚步,我知道我并不聪明,这些东西也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我只是不想离大哥太远…” 第26章 城门景象 “走不动了,歇会儿吧。” 王少安气喘吁吁的瘫坐在一块石头上,有些无奈的看着不远处的赵罡。 几天前两人收拾东西离开了回春堂,前往乾修书院,一路上两人都不敢走小道,沿着管道一直走。 这几天时间王少安走走停停,但是赵罡似乎感觉不到累一样,一直急匆匆的往前跑,根本没管王少安的死活。 “我说,你小子身体是真的虚啊,这走半个时辰就歇一下。” 赵罡有些鄙夷的朝着王少安说道,他身上还背着两人的行囊,身上也没见到一滴汗水。 反而是王少安瘫软的躺在石头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感觉,听到他这么说便反怼道 “是是是,我虚,就你能,你那么能干脆背我去得了,你这脚力不去拉磨是真可惜了。” 赵罡却没有反驳,反而看向远处,说道 “前面就是舒城了,趁现在天还没黑,早点赶过去,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危险。” 王少安听到这话抬头投过树枝看向天空,发现晚霞不知何时已经爬上枝头,随即也是无奈的起身继续赶路。 然而还没走多久,从管道两旁便窜出三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身上散发着浓郁汗臭味流民,他们手中拿着木棍,石块等武器,有些紧张的看着王少安两人。 “打…打劫!” 为首一人用手中的木棍指着王少安,但是神情紧张,两个字都说的有些结巴。 王少安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赵罡,说道 “这是第几波了?” “第七波了,这次人是最少的,才三个人,之前的起码都有五人。” 王少安心中又好气又觉得有些荒唐,走了几天路,这时不时的便有流民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来打劫。 这还是王少安两人走的是官道,不然这劫匪估计还会更多。 而且说是打劫,但是那紧张的模样,更像是被打劫的。 但是这不是离城池不远了吗?为何会有人在城门口蹲点,要知道王少安走的可是官道。 片刻后,三位流民被赵罡打趴在地,王少安便有些好奇的上前朝他们问道 “你们是怎么想的,这舒城不就近在眼前了吗?为何还这么冒险藏在官道旁拦路打劫?” “这…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小道都被势大的人占完了,我们也只能躲这儿碰碰运气,这地儿靠近城池,基本不会有人来跟我们抢。” “那为何不进城内找条活路,看你们这模样,这条路你们走不通的…” 听着王少安的话,三人对视一眼,领头的苦笑说道 “如果有活路我们便不会在这里了。” “我们当然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但是若不是没办法,谁又想干这会丢命的买卖呢?” “前段时间还好,现在这舒城已经不允许我们这些人进去了。” “那些官老爷说我们满身的酸臭味,影响市容,已经不给通行了…” 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只能摇头叹息,却没有办法,而后王少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条路不适合你,若是有机会,你能遇到太平道,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而后王少安便领着赵罡朝着舒城走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大哥,他说的太平道是什么东西?” “这我去哪知道!” “唉,接着等吧,希望下一个能有点收获。” … 舒城,云州郡城之一,最繁华的时候人口多达二十万户人口,现今舒城虽然经济萧条了许多,但是每天都有庞大的外来人口不断入城。 “老爷,给点吧…” “老爷,给点吃的吧,只要给口吃的让我做什么都成…” “老爷,买了这孩子吧,这孩子结实,长的又快,一天一个样…” … 王少安与赵罡还没走到城下,便发现这城门口两旁早已聚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有要饭的,有卖身的,有卖人的… 越靠近,嘈杂哄闹的声音便先传进耳边,而后便是臭味,汗臭,粪便臭,甚至还有随意被丢在路边的腐尸臭味… 王少安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一切,虎头村虽然穷困,但是起码不会这么‘随意’,外表工作还是有些的,人饿死了好歹也会挖个坑埋了。 但是…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还是有些震惊到了王少安。 “咱们还有多少干粮?” 王少安离开的时候,又宰了头牛,并割了些牛肉晾干制成肉干。 “就剩十多斤了…” 赵罡掂了掂包裹里东西的份量,估计道。 王少安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时而不忍,时而犹豫,但还是咬了咬牙,对着赵罡说道 “等会儿不管谁跟我们哭惨,都不要理会,更不能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不然咱一点东西都别想剩下。” 说完王少安便一马当先的往前走去,那模样不像是进城,更像是一个即将到达刑场的死囚犯。 同时王少安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帮助别人可以,但是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地 。 若是被这些饿了许久的饥民知道自己身上带有粮食,只要自己露出一丝丝怜悯,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不把自己身上吃的东西扒光是不会罢休的。 甚至身上的粮食给光了之后,还会有人不断的往他身上扑,若是没了还可能会被对方误会是他不想给了,因此而心生怨恨,直接动手抢夺。 凑近之后才发现,城门口两旁排列着两列士兵,手始终没有离开武器,两眼不断的在这群饥民身上巡视着,若有人靠近便会直接举起武器驱赶他们。 而随着王少安两人的到来,如同饵料丢进了鱼池中,一个个难民不断的朝着两人汇聚过来。 而后便是一声声带着些许哀求的声音,不断的在王少安耳边响起 有个女的直接扒开身上有些破烂的粗布,直接露出上身 “爷,您看,咱这身子好着呢…” 有的是直接抱着一个五六岁孩子不断往前挤的瘦弱汉子 “爷,您看,男孩,已经五岁了,再养两年比牲口还生猛咧…” 王少安想错了,原来可怜的人来不到他面前,只有这样有点子力气的瘦弱汉子,跟卖身子活命的女人,才有力气第一时间来到他面前推销,而货物便是自己的孩子或者身体。 第27章 潜力少年 王少安两人还是有惊无险的进了城,身上也没有丢任何东西,但是王少安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王少安自认为已经听过太多的黑暗了,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但当他真正亲眼见到时,才意识到听过和见过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那些身上脏兮兮,骨瘦如柴的人,他们的求生欲望如此强烈,哀求声传进耳边,让他心中忍不住升起怜悯。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思绪仿佛被沉重的情绪所占据。 但是想了想自己的能力,王少安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怜悯心,带着些许自嘲的对赵罡说道 “心生怜悯的是我…袖手旁观的也是我,真是有够折磨的。” 赵罡却比王少安冷静了许多,这种场景他见过的比王少安多 “那种场景,是个人都会心生怜悯吧,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起码你还是为这些人做了点事的。” 而那副场景也让王少安有些明白了赵开霁对他的期待。 但是王少安明白,自己可能永远也成为不了赵开霁所期待的那种人。他内心还是自私的,他能做的也只是在不威胁到自身的情况下,施于援手,做不到那么无私。 带着些许复杂的心思,王少安带着赵罡在接着在城内走着,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城内确实比城外好了许多,但是也没好到哪去,大部分人都是脸色蜡黄,或是找了个位置随意的坐着一动不动,或是行色匆忙,满脸焦急。 住处还没找到,王少安便看到一位瘦弱的少年坐在街上显眼的位置。 少年脸色苍白,像大病初愈一般,他低着头,衣服干净整洁,面如冠玉,模样俊俏,那模样更像是一位富家子弟,而不像是一个缺衣少食的流民。 行人不断从他面前走过,但是无一人驻足观看。 王少安凑上前去,看着地上的写着的几行字恍然大悟,原来这少年的父母死在劫匪手里,想将自己以十两银子的价钱卖了,买地安葬父母。 但是王少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种套路很熟悉,有点像前世那种蹲在路边写字要饭的套路。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宁敏才 忠诚值:0 智力:85 武力:25 内政 :30 军事:80 学习能力:90 已有技能:骑射(入门),军事理论(精通),战阵(入门),战术运用(精通)。 评价:才思敏捷,想法天马行空,富有创造性,军事创新能力卓越,但是没有实践,需要经过实战历练,可当从军校尉或地方都尉。” 王少安看着这数据有点震惊,这数据是真的有点豪华啊,虽然武力不行,但是军事天赋拉满了,若是经过磨练,必定是一个统领大军的帅才。 “年纪轻轻便有这种数据,这种人才值得结交…” 心中一定,王少安便蹲下身子朝宁敏才问道 “小兄弟,十两银子可够?” 少年低着的头抬起,神情有些黯淡的看了眼王少安,见两人的衣着打扮都不像是一个有钱人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小声说道 “十两银子便够了…我也只是需要用来买块地,安葬父母。” 王少安虽然打定主意出这笔钱,但是这钱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于是沉思一番便朝他说道 “这年头,十两银子都够买百人的命了…” “你这细皮嫩肉的,除非是有龙阳之好的怪癖,不然很难有人会买你。” 少年听到这话,抬头有些倔强的看着王少安,眼中带有些许愤怒,说道 “我才不会卖给这种人!” “而且我值这个价钱!” 王少安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说说,你凭什么值这个价钱。” 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了,而后抬了抬头,硬着头皮说道 “我…我识字!我还读过很多兵书!我懂军阵,我…我还会干活!” 王少安见他说的磕磕巴巴,便轻笑一声,而少年脸上的怒意也愈发浓郁 “是不是吃的还少啊?” 而后王少安指了指城外,轻笑着说道 “城门外的人也有许多人这样,甚至只要我想要,他们便会拼命的把孩子送给我,都不需要花费分毫。” “小子,这年头,人是最不值钱的,你就是想卖个好价钱都难啊,更何况你卖的还是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别人更倾向于多买上两亩田地,而不是选择买你这个人。” 听着王少安这话,少年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默默不语。 这些他当然也知道,为何有人会直接把亲人的尸骨随意丢弃在路边,谁又不想让亲人入土为安呢? 还不是因为资源匮乏、无力承担丧葬费用或社会秩序崩溃而无法妥善处理亲人的遗体。 王少安看对方这模样便是应该懂得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脸上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后便准备付款与他结下善缘。 而就在这时,王少安的余光看到一群趾高气昂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走来。 王少安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去,默默的看着。 “又是你个小白脸!都说了这儿不许摆摊,你是听不明白吗?” 领头那人一来便直接照着宁敏才脸上踢了一脚,直接将他踢倒在地,接着上前一脚踩在他脸上,脚尖还使劲在他脸上转着圈。 而这人身后的那些个汉子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其中一人还捡起地上的木牌,直接砸在他身上,嘲讽的说道 “还是卖十两银子,你这小白脸是真敢要啊,我们几人的命都不一定值这十两银子。” 宁敏才眼中满是怒火,眼睛死死的看着那人,似乎想把这些人的脸记在心里。 领头见宁敏才这副模样,不屑的笑了笑,而后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他白嫩嫩的脸颊,嘲讽的说道 “怎么?很愤怒?别摆出一副想生吃了老子的模样。” 而后直接用力的揪着他的头发,向后拽,宁敏才吃痛,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是眼睛却始终死死的盯着他看。 那人见宁敏才这副倔强的模样,嘲讽的笑了笑,说道 “呵,你很硬气是吧?”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了,要是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老子会直接让人打断你的腿,当老子的话是在放屁是吧…” “来人,直接把这小白脸的腿给我卸了!让他知道知道规矩。” 第28章 出手搭救 “来人,直接把他的腿给老子卸了!” “好勒大哥,您就瞧好了吧。” 话音一落,几个人便上前直接抓住宁敏才的四肢,神情逐渐变得狰狞,其中一人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十几斤重的大石头,一脸狠意的看着他。 宁敏才不断的挣扎,只是力气太小,无法挣脱束缚,只能带着些许惊恐的朝那人吼叫道 “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那人脸上带着邪笑,来到宁敏才身旁举起石块,似有感叹的说道 “小子,以后学着老实点,这世道就是这样…” 说罢便在宁敏才一脸惊恐的表情下,将石头朝着他的一条腿直接砸下。 “砰!” 想象中的血肉飞溅并没有出现,一壮汉直接单手接住了石头,不让它落下,而宁敏才早已被吓的脸色苍白,抬头看向帮助自己的人,才发现是刚刚站在王少安旁边的赵罡。 而其余人也被赵罡这手惊到了,见他脸不红气不喘,轻松的仿佛只是随意的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一般。 见赵罡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领头的心里也有些打鼓的站了出来 “这位好汉是准备管我们青龙帮的事?” 赵罡没有说话,而是随意的将石头往旁边一丢,朝着王少安努了努嘴,带着些许不满的说道 “问他,他让我出手的。” 而后王少安上前几步,来到赵罡身前,指了指宁敏才,平淡的看着他们,说道 “他,我保了。” 领头那人脸色沉了下去,朝着王少安沉声说道 “好汉这是存心想让我马老三难堪是吗?” 王少安脸上毫无波澜,听到他的质问也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我不认识什么马老三,也不知道什么所谓的青龙帮,我只是想保他。” 马老三看了看王少安又看了看赵罡,发现就他们两个人后,脸上逐渐露出冷笑 “你们就两个人?” 王少安脸上也露出笑容,指了指赵罡,说道 “就一个人,就他自己。” 马老三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有些搞不懂王少安的操作,一个人他敢硬刚他们七八个人? “好汉是拿我这些兄弟寻开心不成?” “就他一个人,你还想保人,若真想保便拿出银子来,不然我无法对我这些个兄弟交代。” 王少安脸上却露出肆意的笑容,哈哈大笑两声后,说道 “哈哈哈,交代?出来混的要什么交代?” “赵罡!干翻他们!” 赵罡脸色一沉,有些不满的嘟囔道 “还真把自己当我老大了?真是的…” 抱怨归抱怨,但是赵罡手上的动作却实没有停下,直接朝着马老三几人冲了过去。 见赵罡真独自一人便朝着他们冲了过来,马老三脸色一沉,对着手下吩咐道 “上,给他点教训!” 瞬间手下的人便嗷嗷的冲了过去,然而赵罡却宛如战神一般,一个照面便接连两拳撂倒两人,在马老三逐渐惊恐的表情下,赵罡摧枯拉朽的直接将他这些手下全部放倒,全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动作让马老三的心中都升起了一丝恐惧。。 而周围不知何时也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见赵罡手下功夫了得,一个照面便撂倒六七个汉子,也是赞叹道 “这汉子手里的功夫甚是了得啊,这么些个汉子一个照面便直接撂倒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们也是惨了,那马老三可是青龙帮的小头头,也不是好惹的啊…” “这青龙帮最近是真的越来越霸道了,那孩子不过就在这卖身,这些人便想着打断他的腿。” “没办法,这青龙帮日渐壮大,听说已经达到三四百人的规模了,这两人也是跟青龙帮结下梁子了。” … 听着周围人的讨论,王少安心中一沉,看来这青龙帮是这舒城的地头蛇啊,三四百人的规模可不小了,得早点解决跑路才行,省的多添麻烦。 一想到这儿,王少安便指着马老三,朝着赵罡沉声说道 “赵罡!拿下他!” 赵罡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朝着马老三快速跑去。 马老三看着不断朝着自己靠近我赵罡,心脏狂跳,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赵罡大声叫喊道 “来!你来试试,看老子不捅死你!” 马老三武器在手似乎压下了心中的惧意,胆子也大了许多,脸上也带着安全感爆棚后的亢奋,主动朝着赵罡冲了过去。 “妈蛋,我马老三也不是吃素的!” 赵罡见状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岂是一把匕首便能弥补的。 “砰!” 马老三直觉得眼前一花,胸口似乎被一块巨石撞到,剧烈的痛感传来,下一刻身子便不受控制的直接软了下去。 赵罡踢开他手中掉落的匕首,直接拎着他的衣襟不让让趴在地上,似嘲讽般的淡淡说道 “武器可弥补不了咱们之间的差距。” 马老三嘴角露出一缕鲜血,同时心里也很是震惊,赵罡一拳便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但是嘴里却说道 “你们不要太得意,有本事把老子杀死在这儿,不然等我们的人来了,有你好受的。” 赵罡有些不屑的说道 “来了又怎样,若都是你们这种货色,老子能打几十个。” 马老三没有反驳,只是冷冷的看了赵罡一眼。 王少安却径直朝着宁敏才走去,将他从地上扶起,同时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脚印,淡淡的说道 “多好的衣裳,可不能就这么被糟蹋了。” 宁敏才咬着嘴唇,没有反抗他的好意,而后坚定的朝他说道 “谢谢你,我以后发达了会报答你的。” 王少安轻笑一声,说道 “那我就等着你了,不过现在你还是先走吧,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是别参与为好。” 说罢,王少年便从怀中抽出一块金条,在他惊讶目光下,直接塞进他怀中。 宁敏才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是感受着怀里那物品的重量,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下一刻王少安便轻声的在他耳边说道 “走吧,你的未来不该是这样,里面的东西够你安排好父母的后事了,多余的好好为自己找条活路。” 说罢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王少安,年少的少,安天下的安。” 第29章 矛盾升级 “我叫宁敏才!记住了!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 少年看着王少安洒脱的背影,忍不住叫喊道, 王少安背对着他,随意的摆了摆手,并未回头。 “王少安?” “我会一直记住这个名字的,哪怕到死都不会忘记。。” 少年缓缓双膝跪下,朝着王少安的背影重重的磕了个头,在同时心底暗暗说道。 “既然收了钱,那我宁敏才从今往后这条命便是你的,以后有需要只要知会一声,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宁敏才也会为你做到。” 而后,便直接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而王少安看着对方头顶上的数据嘴角露出轻笑 “姓名:宁敏才 忠诚值:80 智力:85 武力:25 内政 :30 军事:80 学习能力:90 已有技能:骑射(入门),军事理论(精通),战阵(入门),战术运用(精通)。 评价:才思敏捷,想法天马行空,富有创造性,军事创新能力卓越,但是没有实践,需要经过实战历练,可当从军校尉或地方都尉。” 看完数据上忠诚值的变化,王少安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数据能够直接的让王少安看到宁敏才的心思,他毫不怀疑宁敏才对他的感激。 但是宁敏才更适合军旅,自己现在是去书院求学,他并不适合跟随自己前去。 而后王少安有些心满意足的来到赵罡身边,对他说道 “走吧罡子。” 赵罡额头满是黑线,一脸无奈的看着王少安,有些不满的说道 “要不是师父说路上一切都听你的,我才不管你这些破事。” 就在两人想动身时,周围围观的群众逐渐喧闹了起来。 “我靠,青龙帮的石平阳来了。” “我去,真是,还带来了这么多人 。” “完咯,这两个小伙子要遭老罪了…” … 而后一道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人群让开一条通道 “走?你们想往哪走?打了我的人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一个脸上带着长长疤痕的男子出现,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几十号人。 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马老三,来人沉着脸呵斥道 “废物东西,青龙帮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而王少安却看着他们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神情凝重了些。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石阳平 忠诚值:-20 智力:37 武力:40 内政 :15 军事:7 学习能力:60 已有技能:王八拳(熟练),叫骂(熟练)… 评价:不通军事,不懂政事,好勇斗狠,带有敌意。” 王少安看着这有些随意面板也是有些牙疼,同时也是第二次看到这种忠诚值是负数的。 王少安看对方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便小声的对着赵罡说道 “你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赵罡:? “你刚刚不是说可以打几十个吗?呐,现在机会来了。” 赵罡:! 石平阳上下打量着王少安两人,见他们丝毫不慌的模样,顿时冷笑着说道 “好小子,这舒城里居然还有人敢打我青龙帮的脸,两位,哪条道上的?” 王少安淡淡的回应道 “乡间野农,路见不平,便出手相助,有何指教?” 石平阳脸色逐渐沉了下去,眼神阴冷的死死盯着两人,说道 “不是当官的?” “不是。” “游侠?” “不是。” “只是个农民?” “是的。” 石平阳眼中的怒意渐浓,朝着王少安呵斥道 “什么都不是,也敢管我青龙帮的事?给我打!” 话语一落,手底下的人便嗷嗷的往上冲,王少安见状退后几步,在赵罡阴沉幽怨的注视下,抬手示意他上。 赵罡左看右看,从地上捡起宁敏才留下的木板,同时嘴里抱怨道 “你是出够风头了,还不是让我来给你擦屁股。” 而后那青龙帮的打手便来到赵罡面前,抬手便是照着他的面门一拳打来。 “啪!” 赵罡一个侧身躲过,抡起手中的木板直接敲在他的头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手应声倒地不起。 赵罡看了眼脚下破碎一地的木板,嘴里抱怨道 “真脆弱,还不如我的拳头好用。” 而后赵罡不退反进,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眼神也逐渐变得兴奋起来。 “砰!” “砰!” “砰!” … 赵罡一路摧枯拉朽,拳头不断挥舞,没有一人能扛得住他两拳,不断的有人被一拳打晕在地,或被一脚踹开。 “我去,这汉子是真猛啊…” “狠啊,青龙帮虽人多势众,却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直接被横扫…” 在赵罡放倒第九人的时候,青龙帮的小弟们一脸惊恐的往后退去。 石平阳身旁到小弟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大哥,点子有点扎手啊。” 石平阳脸上阴沉,他不是没长眼,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见识到了赵罡的身手,他明白这是碰到练家子了,但是这时好死不死的耳边还传来围观群众的嘲讽。 “这就是青龙帮的石平阳?这看着也不行啊…” “是啊,平时作威作福,看了也就只敢欺负欺负咱们这些人来,总算是有人敢跟他们碰碰了。” “看这些人都要被对面那个汉子吓傻了,这么多人打一个都打不过,这大哥当的,我上我也行啊。” …… 这些嘲讽声便如同往他的怒火中添上干柴一般,瞬间让他心中的怒意熊熊燃烧,石平阳眼神阴冷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似乎是想找出这些开口嘲讽的人。 群众与之对视,迫于青龙帮往日的压力,纷纷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见状石平阳才把目光看向赵罡,沉声说道 “我承认你有些实力,但是这是舒城!是龙你也得给我盘着。” 说罢,石平阳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面露凶光的看向赵罡,再度开口说道 “我是舒城石平阳,到了下面别忘了是谁把你送下去的。” “都跟老子上,直接宰了他!” 话音一落,石平阳便一马当先的朝着赵罡冲去,他身旁的小弟对视一眼,也咬着牙再度跟着冲了上去。 赵罡不敢大意,摆好架势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 “哒…哒…哒…” “停下!都给老子停下!想造反吗?”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30章 猛人费义 “停手!都给老子停手!想造反吗?” 来人比赵罡身形还大上一圈,满脸横肉,骑着棕马在路上不断躲避着人与物,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 那人脸上满是怒意,直接勒紧马绳,胯下棕马便直接停在赵罡两人石平阳中间,一句话都没说,便直接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石平阳脸上,下一刻石平阳便捂着脸痛苦的哀嚎。 “啪!” “啊啊啊!” 那人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青龙帮众人,沉声说道 “敢在我费义地盘上闹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想死直接跟我说,老子送你们一程,不要把这儿搞的乌烟瘴气的!” 石平阳捂着脸用一只眼睛死死的看着费义,眼中满是恨意,但是又敢怒不敢言,只是咬着牙回答道 “不敢得罪费百将!” 费义却冷哼一声,用手中马鞭指着他,沉声说道 “石平阳,老子想揍你很久了,在我地盘上闹事,你问问你主子敢不敢,狗一样的东西,还反了天了你。” 面对费义的侮辱,石平阳眼中满是怒意,但是也只敢紧紧捏着拳头不敢言语。 费义见石平阳这模样,顿时失去了兴致,朝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 “滚吧,赶紧离开我的视线。” 石平阳捂着脸,用一只眼睛扫视了几人一眼,似乎是想记住几人的面容,而后语气僵硬的回话道 “那在下便先告辞了,费百将好自为之。” 而后便带着一群人灰溜溜的离去了,费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吐了口痰,不屑的说道 “弱鸡,还敢威胁老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要不是你背后那两个人,老子真想一拳捶死你个狗东西。” 见石平阳等人离去,王少安便凑上前去下一表达一下感谢,哪知他还没开口费义便皱着眉朝他说道 “你这人,是真不讲义气,你朋友在前面打,你在后面看,忒不是个东西。” 王少安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了,而后带着些许苦笑的说道 “身虚体弱,而且他很强的,一群乌合之众,他能搞定的。” “这与身体无关,这是义气问题,你小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眼子太坏。” 面对费义的人身攻击,王少安苦笑一声,没有接话,而是先在心底唤出简易面板。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费义 忠诚值:-7 智力:36 武力:95 内政 :27 军事:30 学习能力:85 已有技能:骑术(卓越),斧法(卓越),箭术(熟练),军事理论(入门),战阵(入门)。 评价:实力踏入一流门槛,骑术斧法大成,力大如牛,可为大军先锋大将。” 王少安看着这数据喳喳嘴,他就说那石平阳为什么敢怒不敢言,原来这人比赵罡还猛上许多,原来这人实力已经达到一流水准,那些人,估计这费义骑着胯下棕马一个冲锋便能让他们鬼哭狼嚎的了。 这天下英才真是如同繁星一般,这踏出虎头村还没几天,这种英才便见了数位,而这种猛人居然只是屈居一个区区百将的职位。 “浪费啊…真的太浪费了。” 王少安不禁发出感叹,而费义耳朵一动,下一刻便转过身子瞪着王少安大声说道 “你这人唉声叹气的做甚!” 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费义刚刚见王少安让赵罡单独作战,他在外头看戏,给费义留下了个不讲义气的坏印象,所以怎么看王少安怎么不顺眼。 王少安叹了口气,看着他真诚的说道 “我看将军身形魁梧体态壮硕,气势不凡,必定是军中翘楚,而今却屈尊当这区区百人将。” “好男儿当驰骋沙场,斩将夺旗,我看将军是个上将之才,为将军感到可惜。” 见王少安语气真诚,费义脸色也逐渐缓和了许多,语气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看你人不怎么样,说话还怪中听的。”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将军,不过是区区一个百人将罢了。” 而后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说道 “你说的没错,好男儿当驰骋疆场,但是人生在世,又岂是无拘无束的。” 王少安有心与这猛人结下善缘,便接着他的话说道 “将军,不如咱们找处酒楼,边吃边聊。” 而后三人便来到了一处酒楼,掌柜的似乎很熟悉费义,一见到便笑脸相迎。 “费百将,今日怎有空来这儿了,这次来想吃点什么?” 费义指了指王少安,大声回道 “有人请客,好酒好肉先端上来。” 酒足饭饱之后,费义打了个饱嗝,脸上带着笑容,明显是很满足,看了看面前堆积如山的空碗与骨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王少安说道 “这顿饭还是我来请吧,一不小心就吃了这么多。” 王少安轻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身旁抱着一只肥鸡啃的满嘴流油的赵罡笑着说道 “我还以为将军是性情中人,怎也做此小儿姿态,你看我这兄弟,吃的可是一点都不含糊,都说了是我请那便好酒好肉伺候着,敞开肚皮吃便是。” 费义听着这话顿时就乐了,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好,这才像个汉子,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一顿饭拉近了双方的关系,王少安在心底也是直呼这顿饭值,而后看着四周同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人,不禁感叹道 “这世界是真奇妙,前几天我还是个连饭都吃不上的饥民,今天便敢请人到酒楼里大吃大喝。” 王少安喝了口酒,脑子里又不禁想起城门的惨状,这酒楼内跟酒楼外似乎被划分成了两个阶级。 而对面的费义却是眼中精光一闪,有意无意的说道 “哦?那兄弟是怎么做到的?” 王少安沉默了半晌,也不想隐瞒,交心最重要的便是诚心。 “我带着村里的几个弟兄,抢了财主的粮食。” 费义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缓缓放下,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少安,说道 “你便不怕我直接将你抓拿归案吗?”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而后噗嗤一声的笑出声来 “怕啊,当然怕,但是我更怕因为没有粮食,我的兄弟跟家人一个个饿死。” 而后看着费义的那有些复杂的眼神,说道 “我只是觉得,这世道不该如此…” “我们虽然活在泥泞里,但是我们也有求活的权利,朝廷不管我们,那我们只能自己寻找活路…” 第31章 交心 “可是…” 费义眼神有些复杂,有心想说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王少安等人似乎也只是为了活命,又没什么问题。 毕竟饿都要饿死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你是想说,我们这种行为是不对的,那财主也是无辜的,我们不该为了活命就去抢夺别人的东西是吧?” 王少安接着他的话说道,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丝毫受到影响。 费义沉默了,想了想也只能是叹了口气,拿起酒坛倒了碗酒,捧起碗的酒有些出神的看着碗里的酒,闷声说道 “我没资格评价你,但是我可以忘掉这事儿,就当从没听到过。” 而后费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王少安见状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捧起碗对他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点到为止吧,不聊这种话题了。” 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后,王少安笑着对他说道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升官发财的机会要来了。” 费义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少安,问道 “此话从何说起?” 王少安没有正面回应,反而是向他问道 “将军最近可察觉到了城中什么异常?” “异常?” 费义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最近的点点滴滴,思考了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后看着王少安那故弄玄虚的模样,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你,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便是。” 王少安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说道 “我们这趟路走了几天,路程不过走了百里,将军可知我们这一路里遇到了多少次匪类?” “七次,有一次就离这舒城城门口不足五里。” “而这些劫匪却只是一群食不果腹的流民,手中甚至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费义皱着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王少安 “可是这与我升官发财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你想让我去剿匪?” 王少安见状有些故弄玄虚般的为他倒满酒,说道 “我虽与将军初次相见,但是我这眼睛看人很准,鲜少出错。” “将军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不会一直屈居一个区区百将的职位,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一展所长一飞冲天的机会,而这机会便要到了。” “流民日渐增多,匪患滋生,这是天下动荡的征兆啊。” 费义眯着眼睛看着王少安,眼中精光闪烁,似乎正在消化王少安的这些话,沉默了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兄弟是不知道我的处境才会觉得这是我的机会。” 王少安挑了挑眉看向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费义也没有隐瞒,而后向他问道 “兄弟可知那石平阳是什么人?” 王少安有些疑惑的说道 “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个人是青龙帮的人。” 费义点了点头,幽幽说道 “这青龙帮也是今年才创立的,创立时间虽短,但是发展迅猛,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便已有三四百人,那石平阳虽然明面上是这青龙帮的帮主,可是他头上还有两人。” “这第一便是一位富家子弟,姓韩,名学文。” “而这青龙帮便是这韩学文所创,为的是用来稳固他在舒城的生意,当然…还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说到这儿,费义有些郁闷的灌了口酒,有些郁闷的说道 “而这韩学文上头还有一人,便是他的舅舅,都尉孙阳波。” 王少安有些惊讶的问道 “都尉?这一个小小的青龙帮还能扯到都尉头上?” 费义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些,说道 “那是你不明白这青龙帮的所作所为。” “这孙阳波与韩学文二人合作,用这青龙帮控制了城中大部分的粮食、布匹营生,只要有外来商人想来这开设粮铺,或被青龙帮成员每日过去闹事,或因为手续问题而无法经营。” “若遇到冥顽不灵的,这青龙帮还会下黑手,害人性命。” 王少安恍然大悟,这是官商勾结一起搞垄断啊,而且还能直接垄断了城里的粮食布匹生意。 不过这又跟费义有什么关系?于是王少安便开口问道 “可是这与你何关?” 哪知费义瞪着眼睛看着王少安,有些气愤的说道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老子不用吃饭啊!” 王少安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所以你是得罪他们了?” 费义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去他店里买粮食,哪知他们把粮价涨到二十文一斤,狗东西,不买还不给走。” “这些狗东西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当然不能忍,当场便把他们都揍了一顿。” 王少安为他倒满酒后问道 “然后呢?” 费义端起碗,一饮而尽,有些郁闷的说道 “然后我就被调来这儿看大街了,尽是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家老板与顾客因为物品价格问题吵起来了,便是那家老板抢了旁边店铺老板的生意,这一天天的…” 而后费义苦笑道 “刚开始我还挺奇怪,你说这都尉怎么就指名道姓的把我调来这儿看大街了,后面摸清了后才知道,这是怪我砸了他生意呢。” 王少安倒是笑着说道 “这只是一时的罢了,不用沮丧,他能压得了你一时,压不了你一世,你缺少的只是一个机遇而已。” 哪知费义却是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缓缓说道 “我倒是不在意,混口饭吃罢了,在哪不是当差。” “若不是因为家母重病缠身,需要银子抓药,老子才不在那狗东西手底下做事。” 听到这儿,王少安与赵罡对视一眼,而后王少安朝着费义说道 “若是因为这个,我倒是可以为你介绍一个神医,你可以带你母亲去试试。” 而后王少安扒开自己的胸口,露出胸口处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看着这些如同蛛网一般纵横交错的伤口说道 “这是两个多月前受的伤,昏迷了几天,被那神医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费义见状面露喜色,连忙站起身子,抓着王少安的急切的说道 “他在哪里?我去将他请来。” 第32章 歹人偷家 看着费义眼中的急迫,王少安指了指身旁的赵罡,笑着说道 “便是我身边这位兄弟的师父,名叫赵开霁,赵老德艺双馨,他时常为人看病,却从不收一分钱,你值得去试试看。” 费义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喜色,急切的追问道 “那是在哪里?” “就在…” 王少安与费义说了个地址,甚至防止他忘了,好找掌柜的拿了纸笔过来想把地址写下来给他。 而就在这时,外头有个声音声音有些急切的叫喊道 “费百将?费义费百将在不在这里!” 一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急切的跑进酒楼,一来就抓着一个举着托盘的店小二急切的问道。 “尚庆?我在这儿,你小子找我干什么?” 费义看着来人急切的模样,心底也涌现出一丝不安,便连忙朝他叫喊道。 “费百将,你家出事了。” 费义瞬间走到他面前,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也站了起来,凑到他旁边。 尚庆看着王少安两人,神情有些犹豫,但见费义没有驱赶的意思便说道 “费百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你家被一伙强人打砸了,还把你房子给烧了,你母亲下落不明,不知还在不在屋中。” 费义听着脸色一变,眼中怒火翻腾,瞪着眼睛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 而后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忆着自己得罪的人,瞬间便想到了刚刚被他羞辱了一番的石平阳 “一群狗东西,居然敢对我母亲动手。” 说罢,费义便大步的往外走,骑上了他的棕马快速往家赶去。 而王少安也连忙对着尚庆问道 “可否带我们一同前往?” 尚庆以为两人是费义的朋友,便想都没想便同意了,而后王少安两人便跟着尚庆一路疾驰。 路并没有很远,几人一路走街串巷,王少安看着不远处一处地方冒着滚滚黑烟,心想着那应该便是费义的家了。 果不其然,等到地方的时候周围早已围满了围观群众,地上满是水渍,一些人手里还提着锅碗瓢盆,大火已经差不多被扑灭了。 王少安见状,连忙招呼着赵罡,有些急切的说道 “赵罡,跟我进去看看!” 赵罡点了点头,便准备跟着王少安冲进去,而周围人见状却拦住了他们,嘴里还劝道 “小伙子,不要冲动啊,火势虽然已经被扑灭了,但是你现在闯进去太危险了。” “是啊,刚刚有个汉子就闯进去了,都有一会儿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这房子本就老旧,这场大火把梁柱都烧毁了,进去房子塌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小伙子可不能在这时候瞎逞能…” 但是王少安听着这些话心底愈发焦急了,进去的应该便是费义,但是这样王少安更应该进去看看了。 便连忙朝着这些人说道 “进去那人是我兄弟,我兄弟遭了歹人报复,房子被莫名其妙的烧了,他母亲还生死未卜,现在我兄弟便在里面,我又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说罢,王少安不顾周围人的劝阻,直接带着赵罡便冲了进去。 “费义!你在这儿吗?” 一进去王少安入目便是被烟雾熏的发黑的墙壁,满地的都是有些破损的家具,空气中还弥漫着滚滚浓烟久久没有散去,王少安被烟雾呛了几口,但还是强忍着不适朝着里面高声呼唤着费义。 而后王少安朝着身旁的赵罡说道 “咱俩分开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赵罡点了点头,而后两人便准备分开,哪知这时里边的一个木门直接从门框上脱落,直接拍在地上,露出房内费义的身影。 王少安见状连忙招呼赵罡走了过去,来了之后便发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有些安详的躺在他面前,胸口上满是鲜血,费义脸上满是泪水,正跪在她身旁有些出神的看着地上的妇人。 “嘎吱!” “嘎吱!” 一声声木头碎裂的声音不断从几人头顶响动,王少安脸色一变,意识到这房子要塌了,便连忙走过去摇着费义,急切的说道 “费义!走,房子要塌了!” 然而费义却毫无动作,只是低着头默默流泪,王少安心中焦急不已,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费义!是我王少安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是个好汉子,没想到你如此懦弱不堪。” 费义被打的脑子有些发懵,似乎也忘了哭泣,一时之间似乎也忘了反抗,只是有些懵逼的看着王少安。 而王少安却直接按着他的脖子往他母亲那边压了压,说道 “你看看!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她是被歹人杀害的,你母亲被歹人杀害,你不思报仇,反而在此自暴自弃,你枉为男儿身,你对得起你这九尺之躯吗?你个孬种!” 而后王少安一把将他母亲从冰凉的地上抱起,冷冷的看着他说道 “你费义想寻死,我王少安不拦着你,你死后我会将你的尸体葬在你母亲的坟边,成全你的孝名。” “但我若是你,我便会直接用利刃将敌人的头颅摘下,用敌人的脑袋来祭拜至亲,而不是在这自暴自弃,寻死觅活。” 说罢王少安便一马当先的朝着屋外跑去,赵罡紧随其后。 费义有些出神的看着王少安离去的背影,而王少安的话语却不断的他脑海中回响,费义神情逐渐变得坚定,用力擦去眼角的泪痕,神情坚定的朝着屋内的一个角落走去。 而王少安却一直在留意费义有没有跟来,正如他以前所说的那样,他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他只知道如费义那副模样是毫无意义的。 直到两人走出屋子,王少安都没看到费义的身影,而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房子也开始慢慢的倒塌。 “咔嚓…咔嚓…咔嚓…” 一声声有些刺耳的声音不断的从房梁残壁上响起。 “轰…” 一声声响过后,房屋轰然倒塌,地上应声而掀起厚重的粉尘,而一道身影却如山岳一般缓缓从粉尘之中走出。 费义眼眶通红,身体上的衣物被黑烟熏的焦黑,头发与脸上沾满粉尘,他眼眶通红,手中抓着一柄银白色长斧。 第33章 费义寻仇 舒城西城区,一座院子内。 一群人正交杯换盏,嘴里也是吃的满嘴流油,脸上满是红润。 而坐在上位的便是石平阳,若是有人靠近还能从他身上闻出除了酒肉的香气外,还有一种被炭火熏烤后留下的特殊烟火气味。 下方一人大口的喝下碗中的酒后,站起身子看向石平阳的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大哥,我现在一想到那费义回家后的气急败坏就忍不住想笑。” 而这话似乎点燃了众人的热情,一个个附和着哈哈大笑,脸上满是嘲弄。 “哈哈哈,说的是,那费义平日里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模样,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 “说的不错,要我说还是大哥太善良了,早就该整死那个货了,让他狂。” “哈哈哈,那费义不过是舒城区区一百将,却老是找我们青龙帮的麻烦,早就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 而上方的石平阳听着手底下人的吹捧附和,脸上也是露出冷笑,摸着脸上被费义鞭子留下的痕迹,眼中满是怨毒。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从前势小,费义又武艺非凡,又是舒城百将,不仅有官位在身,手底下又有人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随着青龙帮的不断发展,石平阳也渐渐的看不上费义,再加上自己通过韩学文搭上了都尉孙阳波的路子,心底渐渐的不再把费义放在眼里。 而费义又仗着身份与武力,对他各种看不上,而这次更是当着众多手下与舒城百姓面前对自己挥鞭子。 石平阳觉得自己对费义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而他却不识抬举,蹬鼻子上脸,但是若当着众多百姓面前对其动手难免会留下把柄,所以才有了这次行动。 明着不能对你做什么,我便暗着来,这种事我不仅熟练,而且鲜少失手。 而一想到费义回家抱着家人的尸体无能狂怒,他的心情便如同夏天喝了杯冷饮一般,舒适万分。 石平阳举起手中的碗,对着下方的弟兄们大声说道 “弟兄们,这次只是给那费义一个教训,若是他不识抬举,还敢触我们青龙帮的霉头,那便直接宰了他。” “这舒城,明处归官府管辖,而暗处归我们青龙帮掌控,敢与我们青龙帮作对的,这便是下场!” “弟兄们!干了!” 台下的帮众们也都举起酒碗,神情亢奋,大声回道 “敬大哥!” “嘭!” 然而碗中的酒水还没下肚,大门便被一人一脚踹开。 来人身高九尺,壮硕的身形好似一座小山,肩上扛着一柄白色巨斧,凶神恶煞的脸上还带着被黑烟熏过的痕迹。 费义眼中满是血丝,那双眼睛中似有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看着这些兴奋的青龙帮,费义嘴角勾出一副冷笑,斜着眼看向最上方的石平阳,问道 “是不是你做的?” 石平阳看着费义这副嚣张的模样,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处,翘着二郎腿冷冷的看着他。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下面的人坐不住了。 “啪!” 一人直接将手中的碗摔在地上,指着费义怒骂道 “你在吓唬谁呢?拿把花斧子就敢来这儿,是觉得我们不敢对你个小小的百将动手吗?” 这声叫骂似乎是一个信号,一堆人便直接聚集起来,对费义怒目而视,一些人甚至不知从哪拿出各种武器抓在手中。 而石平阳没有开口阻止,只是冷冷的看着费义。 “砰!” 沉重的斧柄竖着插在地上,费义一只手紧紧抓着斧头,一只手指着石平阳再次问道 “老子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做的?” 石平阳微眯着眼睛,身子往前倾,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姿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而后石平阳缓缓站起身子,双手平摊,头颅微微扬起,嘴角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说道 “老子这里有三十几号人,你就一个人便敢闯进来,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 费义手掌微微用力,斧子便被缓缓拔起,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看着石平阳 “我恨,恨我怎么不早点宰了你,恨我没有早点来捣了你这贼窝。”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从这儿走出去,老子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砰!” 费义举起长斧一个箭步朝着最近的一人冲了过去,一个横劈,那人身躯连同手中的大刀直接被劈成两半。 温热的鲜血向着四周喷洒开来,有一些沾在费义脸上,本来有些黝黑的脸庞被染成红色,加上那满是血丝的红眼,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石平阳见状脸色一变,直接抄起身旁的大刀,指着费义大声说道 “抄家伙!给老子宰了他!” 而后下方的人便从身边找寻着武器,有的直接扛起椅子朝着费义丢了过去。 而费义不急不缓,托着长斧便直接朝着人群冲去。 斧刃所过之处,血液飞溅,残肢断臂不断的掉落在地上。 而石平阳看着手下没人扛得住费义一斧子,短短几分钟便连损七八个手下,脸色大变,有些惊恐的看着如同杀神一般的费义,而后直接抓着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小子,吼叫道 “去,给老子把人都叫进来,老子今天必须干死他!” 那人脸上带着惊惧,见石平阳让自己去搬救兵,便连忙丢下手中的利刃,绕过费义朝着大门处跑去。 而费义似乎没有阻止的打算,甚至都没往他身上看一眼,看着谁近便直接扛着斧子朝他劈去。 “砰!” 那小弟刚踏出大门,便直接朝着身后倒飞而来,重重的摔在院落中。 两道身影出现在大门口,如同两尊门神一般冷眼的看着院内发生的一切。 “此路不通。” 王少安看着石平阳冷冷说道,而后便有些慵懒的靠在大门门框上。 石平阳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门口出现王少安两人,眼中有惊讶也有怨毒,咬着牙说道 “居然是你们两个,这事又与你们何干?管闲事管到我头上了!” 王少安不屑的撇了撇嘴,有些欠欠的说道 “怎么?不行啊,我们俩能在这儿给你看大门你就乐着吧,保证一个人都跑不掉。” 而石平阳只是冷冷的看着王少安,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管状物件。 下一刻一朵青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石平阳冷冷的对着王少安说道 “那你们便好好看着,别跑。” 第34章 被堵门 舒城太守府,一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案上低头看着文件,此人便是舒城都尉,孙阳波。 下一刻,一阵平稳轻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便在门外响起 “笃!笃!笃!…” 孙阳波眼眸微抬,他身旁的人都清楚,他喜欢安静的办公,所以鲜少有人会在这时候来打扰他。 “进来吧。” 孙阳波平淡的声音在房内响起,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书案上的文件。 “嘎吱!” 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位佝偻着身子的侍卫走了进来,有些胆战心惊的看了眼中年男人,似乎上面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都尉,城西出现了青龙帮的集结信号。” 孙阳波神情毫无波澜,甚至都没回话,反而是翻了翻手中的文件。 气氛瞬间便有些压抑,寂静的屋内只有侍宠紧张的呼吸声与沙沙的翻书声。 “让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青龙帮还有用。” 听到孙阳波开口,侍卫松了口气,连忙应下后缓缓退了出去。 …… 而王少安那边,两人抬头看着天空,那儿刚刚有朵青色的烟花绽放。 “搞什么呢?大白天的放什么烟花啊?” 赵罡摸着脑袋有些疑惑的说道。 王少安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说道 “什么狗屁的放烟花,这货是在叫人。” 而后王少安看向屋内,里面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地面桌面上也满是飞溅的碎肉与鲜血。 费义气力惊人,再加上大成的斧法,手中沉重的长斧在他手中没有丝毫笨重,动作行云流水,无定形,无定向,每一次攻击都让人捉摸不透。 短短片刻时间费义如同狼入羊穴,接连劈死二十多号人,只有不到十人聚拢在石平阳身旁,一群人带着惊恐的看向费义。 他们被费义杀怕了,本来就只是一群地痞无赖,而现在见费义砍瓜切菜一般接连砍死二十多个同伴更是被吓破了胆。 而石平阳脸上的神气也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满满的惊恐,他吞了吞口水看着托着长斧,满身鲜血的费义缓缓朝他走来的费义,有些哆嗦的说道 “费…费百将,饶命啊,我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只要你饶我一命,黄金银子,我全部给你。” 费义停下了脚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下一刻哈哈大笑,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 “哈哈哈哈,黄金?银子?你以为这些黄白之物对我很重要吗?” 费义托着长斧缓缓朝着石平阳走去,而石平阳等人却脸上带着惊恐的不断往后退。 费义脸上带着麻木,眼中带着晶莹,有些出神的淡淡开口说道 “我从小便没了父亲,我母亲一人将我拉扯带大,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 “而现在我们母子二人好不容易在这舒城扎根,生活虽困苦了些,但还能勉强度日。” “没想到…居然会被你这混球给毁了!” 费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石平阳,眼中满是难以压制的怒火,托着长斧的手紧了紧 “我母亲这辈子还没享过福呢…” 而这时候,王少安的声音也从门口传来。 “费义!别啰嗦了,快点把他脑袋割下来,咱们得逃命去了。” 王少安有些无奈的朝门外看去,顺便伸出手指轻轻捅了几下旁边的赵罡,说道 “你老实说,你到底能干几个?” 赵罡看着不远处不断朝着这边聚集而来的人群,他们手中抓着各类武器,队伍排成长龙,在狭窄的街道上一眼望不到头。 他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听着王少安的话也是白了他一眼,而后没好气的说道 “你别问我能打几个,反正你肯定是第一个被乱刀砍死的料…” 王少安:… 而跑在最前面的似乎是青龙帮的小头目,看着两个生人站在门口便高举手中的刀,指着王少安两人大声喊道 “兄弟们,砍死这两货!冲进去,救帮主!” “冲啊!” 话音一落,那人便举着长刀嗷嗷叫的向王少安两人冲来,而他这么一动也带动了身后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一群人乌泱泱的往前冲。 王少安脸色一变,连忙招呼赵罡进去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真把自己当门神了?快进去,关门!” 赵罡也瞬间惊醒,连忙跟着进去,两人合力将大门关上,将门栓放上,还怕拦不住,王少安还将附近的桌椅板凳什么的全部堆在门后。 没过多久,一阵阵急促密集的砸门声响起。 “砰!砰!砰!” “开门!快给老子把门打开!” “有种出来,躲在里面算什么好汉!” “有本事开门!你们两个狗东西,快把门打开。” …… 一阵阵叫骂声从门外传来,王少安看着这门虽然被拍的不断震动,但是还算结实,一时半会儿的应该坏不了,便稍稍的放下了心。 而赵罡把脸凑近王少安说道 “你鬼点子多,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王少安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叫我鬼点子多?现在鬼点子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找找看还有没有后门什么的赶紧跑路才是。” 而就在这时一颗脑袋从墙壁上冒露出来,举起长刀指着两人大声说道 “我看到他们了!” 王少安顺着声音看去,瞬间心中一惊,墙壁上似乎长了人头一般,七八颗脑袋冒出来,眼中带着凶光的看着王少安两人。 “握草!不讲武德!居然玩这出!” 而后墙上有人直接从墙上跳了下来,但是还没等他稳住身子,一柄沾满鲜血的斧子如同利箭一般破空而来。 “咔嚓!” 斧子直接将割开他的腰间而后镶嵌在墙上,鲜血与内脏从伤口处涌出。 而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费义将手中石平阳脸上带着惊恐的脑袋别在腰间,缓缓走了过去拔出利斧。 费义身上满是鲜血,仿佛是一只从地狱爬出的厉鬼,再加上说身形高大壮硕,他抬头看着站在墙上的人,眼中似乎冒着红光。 “来!跳下来!老子还没杀痛快!” “我的妈啊!鬼啊!帮主被厉鬼索命了!” 墙上的人看着费义的模样惊呼一声,而后直接墙上摔了下去。 第35章 惊现蒙面人 听着外头的叫喊声,王少安也是一脸无语,看着费义现在的模样似乎也有点合理。 “砰!” 费义用斧柄将挡在门前的桌椅直接挑开,下一步便准备将门栓打开,王少安连忙抓住他的手拦住了他。 “你搞什么鬼?现在把门打开咱们不得被乱刀砍死?” 费义睁大了眼睛看着王少安,带着些许猩红的目光中满是愤怒,似乎在怪罪王少安阻止自己,一把将将他的手甩开,说道 “那又如何?便让老子出去厮杀个痛快,凭我手中宣花斧,坐下来青鬃马,便是千人拦路我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更何况就凭这群乌合之众,何人能拦我去路?” 说罢便直接拉开门栓,直接拉开大门,扛起斧子直接冲了出去。 而费义的突然爆发的大嗓门震的王少安脑子有些发懵,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费义已经扛着斧头冲了出去。 “可是!你现在没有马啊!” 费义红着眼睛一板斧直接将靠近的三人一招劈死,耳边突然传来王少安的叫喊声,额头瞬间出现几丝黑线,一个格挡挡住劈过来的大刀,一脚将其踹飞,有些没好气的回应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群鸟人根本拦不住我!” 说罢,一轮斧子抡了过去,直接又将几人砍翻在地。 见费义两板斧直接清出了一片空地,而靠近他的人也因为忌惮他的勇猛而往身后挤。 只是街道本就狭小,至多只能容纳七人并肩而行,外头的人想挤进来,而里头的人想往身后退,这就让站在中间的人极其痛苦。 而费义却不管不顾,这不长不短的街道对他极其有利,一次最多面对五六人,他根本不惧。 费义一斧子将一人连人带刀一次性劈成两半,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只觉得热血沸腾,浑身似乎都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他朝着不断往后退缩的人兴奋的叫喊道 “来!谁敢上前与我一战!” “鬼啊!不要过来!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而对面一人见费义这副鬼神难挡的模样,瞬间两腿一软,直接尿湿了裤子,瘫软的坐在地上,鼻子里浓郁的血腥味,加上地上的残肢断臂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大脑,而后挥舞了一番手中的长刀,便直接吓晕了过去。 身旁的人也没有人嘲笑他,因为他们也正不断的向身后挤着,握着武器的手微微颤抖。 王少安看着费义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有些感叹的说了句 “大丈夫,当如是。” “啾~” 哪知下一秒,一根箭羽快速的朝着费义极速飞去。 费义眼神一眯,连忙扭动身躯,箭尖擦着他的胸口直愣愣的插在地上。 下一刻,街道上面瞬间出现七八个手持长弓,背后背着一个箭袋的蒙面人出现。 见一击不成,为首一人愣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便快速的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快速搭上弓弦。 “啾~” … 看着飞来的箭羽,费义脸色凝重,直接朝着一旁的木门撞了过去,下一秒他站立的位置七八根尖羽便插在地上。 王少安见状也是脸色一变,连忙拉着赵罡躲在门后,眼睛透过门的缝隙看向那群蒙面人。 赵罡有些疑惑的嘀咕道 “他们不是青龙帮的人吗?这大白天的蒙面干什么?” 王少安听到他的嘀咕,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嫌弃的说道 “你是真蠢啊,这要是青龙帮的人蒙什么面啊?你神经吗?” 赵罡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恼怒的说道 “那这时候出现的,不是青龙帮的人还能是什么人?” 王少安鄙夷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那脑子怎么长的,而后便把目光看向那群黑衣人,嘴里解释道 “这什么鬼的青龙帮才创立多久啊?一年不到。” “你在看看这群人,这训练有素的模样,这射箭的准度,可不是一年便能练成的。” 赵罡睁大了眼睛,有些呆愣的问道 “那这群人是谁?他们又为什么想杀费义?” 王少安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没好气的说道 “当然是那个太尉孙阳波的人了,还能是谁的,整这不值钱的死样,也就能糊弄糊弄你这种没脑子的人了。” 赵罡刚要回怼,王少安接着说道 “费义之前就说了,这青龙帮是孙阳波的打手,专门用来帮他们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看来之前那石平阳的求救信号不仅是给外面这群青龙帮成员看的,也是给那个孙阳波看的。” 而后王少安眼中带着些许疑惑的说道 “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他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我想连费义都能知道他跟青龙帮的关系,别人没理由不知情啊?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他干嘛还让这些人蒙着面啊?这时候除了他,还有谁会来救这什么青龙帮的人吗?” 赵罡脸上露出了沉思,思考了一下后接话道 “也许是因为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不能做的太明显?” 王少安带着些许意外的看着他,而后思考了一番,缓缓说道 “你说的,蛮有道理啊,这样不会太明显。” 两人躲在门后闲聊的时候,那七八个手持长弓的人见费义冲进民房内,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前面的两人直接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从房顶上跳了下去,缓缓的朝着门口走去。 而其余几人直接站在房檐边缘,拉弓搭箭,箭尖直直的对着他们前面一米左右的位置。 在众多吃瓜群众的见证下,一人抓着匕首缓缓的凑上去查看情况,等他贴近了后,一只打手直接打破木板,直接抓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拉,直接将他拉了进去。 “砰!” “啾~” 而就在那只大手出现的一瞬间,几根箭羽应声而来,瞬间插在那人的背后,直接将他扎成刺猬。 躲在门后的王少安见状吸了口凉气 “我去,好狠啊这群人,一点都不带犹豫的,都不拿同伴的命当命啊…” “你这什么鬼话?不当命当什么?” “这不很明显吗?当诱饵,一个钓鱼的诱饵。” 见一击不成,上方的蒙面人没有丝毫犹豫,又迅速拿出箭羽搭上弓弦直接对着下方。 “哒…哒…哒…” “鼠辈!休伤我家大人!” 第36章 事件渐息 一阵道马蹄声响起,尚庆身披锁甲,手中持着一柄长枪在街道上疾驰。 而在他身后百米距离,一阵带着些许杂乱的脚步声不断的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回响着。 “吁~” 尚庆勒紧缰绳,长枪指着面前有些拥挤的青龙帮成员,大喝道 “全部让开,不然别怪我枪下无情!” 而那些人见尚庆就一人一马一长枪,对视一眼,带着些许不屑的说道 “怕你啊?你来,我们这儿可是有几百号人在,你敢冲过来我们便让你死在乱刀之下。” 然而,他话语刚落,一阵节奏急促,却步伐铿锵的脚步声在街道内响起。 “哒!哒!哒!…” 下一刻,一群身披精甲,手持武器的兵士出现在街道的尽头,正快速的朝着这边赶来。 青龙帮成员有些惊愕的看着远处的甲士,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背部也瞬间被汗水浸湿。 尚庆长枪一指,再度呵斥道 “再不让开,我便率军冲杀,绝不留情!” 刚刚那人下巴微抬,脖子伸长,带着些许神气的说道 “怕你啊?有什么了不起的,让开就让开!” “哐当!” 说罢,他便直接丢下手中的兵刃,向着一侧跑了过去,绕开尚庆,一路飞奔,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而他身旁的青龙帮成员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而后有样学样,一个个跑开了。 而他们身后的人听见后面的动静也都转身看了过来,见刚刚本还满脸兴奋的同伴一个个都快速的跑开了。 初见时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直到见到了街道上赶来的甲士瞬间恍然大悟,而后跟着大部队的脚步跑路了。 而躲在门后的王少安也察觉到了青龙帮成员那的动静,见他们尾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脸上还带着些许疑惑。 直到看的尚庆骑着马,缓缓的朝着走来,王少安脸上瞬间出现一丝喜色,呢喃道 “总算赶来了,你这来的也太慢了点。” 费义从家中扛着斧头出来后,便直接朝着青龙帮的大本营赶来了,怎么说都拦不住。 王少安让他骑着马来,怎么说他还有一个骑术(卓越)的技能,有马匹在,他只要想跑,估计在这城内没人能追的上他。 但是他就是死脑筋,死活不肯,扛着斧头就来了,王少安便只能带着赵罡随他一起过来。 而尚庆是王少安为了以防万一叫他回去调兵的。 但是王少安也清楚,没有命令,私自调动军队是会被追责的,所以便跟尚庆说明,先让他召集人手,一发现青龙帮这边有什么动静便第一时间赶来,起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 而不仅仅王少安察觉到了动静,那几名蒙面人也察觉到了动静,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皱着眉头,而后一群人直接将长弓丢弃,直接从各自的怀中拿出一柄匕首,齐齐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砰!” 下一刻,一具背部插满箭羽的尸体从房内飞出,一满身血污,一柄雪白的宣花斧拖至身后,直接从房内冲了出来。 “一群狗杂碎!拿命来!” 一声饱含怒火的暴喝声从房内传来,下一刻冒着寒光的斧头便竖着朝着一人劈砍而来。 那人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举起匕首格挡,然而短短的匕首根本挡不住斧刃,那人被利斧从肩膀处一路切开,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费义那带着愤怒与杀意的眼睛往另一人身上一瞟,而后顺势向左挥动长斧。 “唰…” 那人来不及躲避,身体瞬间便被切开一个大口子,身子直接缓缓的倒了下去。 转瞬之间,费义连斩两人,然而这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吓到其他几人,反而直接一股脑的朝着费义冲了过去,似乎硬要从费义身上刮下几两肉来。 费义丝毫不惧,直接挥动斧头,一次性直接砍翻两人,直接卡在第三人腰部不能动弹。 而剩余两人也如愿来到费义面前,冒着寒光的匕首一个往他脖子与心脏刺去,欲要一击毙命。 费义直接放开斧柄,一脚踹飞一人,双手直接抓住一人的手臂,用力一折。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肉断裂声响过后,那人的手臂便被瞬间折断,手直接插进自己的脖子,下一刻费义松开双手,那人便缓缓的倒地。 而剩下那人被费义一脚踹的直接趴在地上,肚子火辣辣的疼痛。 见同伴倒下便咬着牙想站起身子,费义走了过来,一脚踩在他抓着匕首的手上,微微用力,那人便惨叫连连 。 “啊啊啊啊…” 费义眼神冰冷的俯视他,淡淡的说道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人眼神闪躲,缓缓低下头来 “我们是…” 说了几字后,那人迅速抬起头,眼神坚定,左手瞬间抓起地上的匕首,便要往费义腿上刺去。 “砰!” 费义一脚直接将他踢的翻了几个跟头,而后又走到他面前,冷笑着说道 “一群只会下三滥的弱鸡,还想使这种阴招。” 而那人蒙面用的黑布瞬间被吐出的鲜血染红,只见他有些艰难的挺了挺身子,想站起来,但是又力竭的躺了下去,眼中含恨的看向费义,说道 “你很快便会下来陪我们的 。” 而后便直接将匕首插进脖子。 费义眼神一凝,看着那人脑中也闪过自己所得罪过的人。 而这时王少安两人也走了过来,赵罡看着沉思的费义,有些没好气的朝他说道 “想什么呢?这还用想吗?这肯定是那孙阳波派来的。” 费义有些惊愕的看向他,似乎在问他怎么这么确定? 赵罡装模作样的双手背负在身后,老神在在的说道 “除了他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来帮这青龙帮啊?” 而费义脸上瞬间便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对着赵罡说道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而身旁的王少安却一脸无语的看着装模作样的赵罡,小声的嘀咕说道 “你最好是自己想到的。” 赵罡嘴角抽搐了几下,装作没听到王少安的这声嘀咕,而尚庆也来到了几人面前,看着完好无损的几人也是松了口气。 “你们没事便好。” 第37章 离别与收获 舒城城外,三匹白马被拴在一棵大树下,时 而低头寻找着可以食用的嫩草,时而胡乱的甩着尾巴,驱赶着蚊虫。 一座新坟坐落在离此地三十米左右的位置,几个人影跪在坟前,低着头,似在祷告。 王少安站起身子,拍了拍最前方费义那宽阔的肩膀,叹息一声,却没有开口安慰。 他不懂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有些不合适,所以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费义抬起头,有些失神的看着这座崭新的坟头,伸手抓起带着些许水分的泥土在手中轻轻揉搓,似乎这便是他母亲的手。 “娘,你这一生,够苦,够累。” “到了下面,应该没什么事再需要你操心的了。” “你在下面好好生活,若是过得不舒服了,想我了,或者是需要什么了,便来找我,多给孩子托梦。” 而后费义从腰间解下石平阳的脑袋,缓缓的放在碑前,看着石平阳那睁大着眼睛中的惊恐,似乎又觉得有点不太好,便有些粗暴的将他的眼皮合上。 “娘,没有什么瓜果用来祭奠您,只有这颗脑袋,您平常没事的时候可以拿来玩,消遣消遣…” 王少安:… 赵罡:… 尚庆:… 而后费义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缓缓站起身子。 王少安便朝他问道 “今后有什么安排?” 费义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什么都不想干了,我觉得有些累了,若是可以,我想四处走走,看看别处的风景。” 王少安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模样,叹息了一声,唯一的亲人如此草率的离去,他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又没有妻子孩子,孤身一人,又还能有什么目标,有什么动力呢? 想到此处,王少安便顺着他的话说道 “出去走走也好,也替我,替你母亲去看看这大乾的天下。” “若是累了,便来乾修书院找我,也可以去徐家村或者虎头村。” 费义缓缓点头,而后王少安又看向尚庆,问道 “这次动作,我们是结束了,不过你的才刚开始。” “费义离去,你便可以将罪名全部往他推身上推,尽量不要影响到自己。” 尚庆神情严肃,听到王少安的叮嘱,便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我会照做的,毕竟我只是费百将的副手。” 而后尚庆朝着费义拱手,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 “大人,多多保重!”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费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也有些复杂,嘴里呢喃一句说道 “这家伙话一如既往的少啊…就连分别都说不出什么屁话来。” 王少安轻笑一声,接话道 “男人话短,三两句能表达完的话,便没有必要多说,又不是此生不再相见了,留些话下次见面讲,也挺好的…” 而后王少安也朝着费义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接着赶路了,这舒城是待不下去了,我们还得重新寻个落脚的去处。” 费义连忙拱手回应,神情严肃,对着王少安说道 “此去山高路远,你们珍重…”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胸膛,有心想拍他的肩膀,却够不着 “你这副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好啦,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王少安没有留恋,转身便离去,赵罡也对着他拱手,便已算是道别。 而王少安虽然离去,却也有些回味与费义短短一天的相遇过程。 “姓名:费义 忠诚值:90 智力:40 武力:95 内政 :30 军事:30 学习能力:85 已有技能:骑术(卓越),斧法(卓越),箭术(熟练),军事理论(入门),战阵(入门)。 评价:实力踏入一流门槛,骑术斧法大成,力大如牛,可为大军先锋大将。” 忠诚值直接从负数直线上升达到九十,这虽然很离谱,但是也更能直观的看出费义那看重义气的性格。 王少安骑上马,看着不远处仍站在那朝着这边观望的费义,笑着呢喃了句。 “费义,你这个义字倒是真没白取。” 而后朝着那个方向大声说了句 “走啦!” 而后王少安便勒紧缰绳,马匹陡然起步,费义却高声回话道 “王少安!有事只要知会一声,我费义便是千山万水,也会前来寻你,供你驱使!”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在舒城短短的一天时间里,赵罡的心态早已出现了变化,而费义这番话更是让他心底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身体不由自主的落后王少安一个身位,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硬将他塞到王少安麾下,哪怕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 赵罡心底也不禁拿出自己与费义作对比,脑子回想着费义那如同杀神般的身影。 想起费义一人一斧,站在巷口,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勇。 又回想起初见费义他那意气风发,嫉恶如仇的行为。 而如此猛人,王少安一日便将他拿下,赵罡没有丝毫怀疑,若是王少安现在有官位在身,估计一言便可以将此等猛人收入麾下。 他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魅力,他全程跟在王少安身边,认真回想起来,却觉得他做的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他却凭借着一件件小事,生生的将费义折服。 若是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王少安,那便是仁义,所作所为皆奉行仁义。 心底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赵罡嘴里却是抱怨道 “今晚又得露宿荒野咯。” 王少安听到,却是回过头来嘲笑他说道 “哈哈哈,莫非罡子是怕了不成?” “这刀枪剑戟都走过来了,其他的又何足道哉。” 赵罡撇了撇嘴,似赌气般的说道 “险是冒了,不过什么都没得到,你还给了那人一块黄金。” 王少安确实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说道 “谁说什么都没得到的?” “咱们这趟交了两个兄弟,至于黄金,又怎能与朋友相提并论?” “黄金虽好,但是兄弟却实千金万金都买不来的。” 第38章 初闻狼先生 “噼里啪啦…” 夜晚的荒野中有两道身影围坐在篝火旁,上面用一根根鲜嫩的枝条架在火上,上面架着一根根牛肉条。 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不知道是不是王少安心里出现错觉了,他总感觉四周黑暗的荒原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罡子,你说我怎么老是感觉有人在盯着我呢?” 赵罡先是用树枝当做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边吹了吹,而后一脸享受的吃进嘴里,而后瞟了王少安一眼,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坏事做多了,心虚,害怕走夜路呗。” 王少安:… “老子就多余问你。” 王少安白了他一眼,而后也夹起一块牛肉,刚想放进嘴里,余光看到一颗小脑袋躲在一棵树后,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王少安不动声色的将肉块吃进嘴里,但是眼珠子却看向那道身影。 仔细观察了片刻,王少安这才放下心来,是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只是因为看的太过出神,又被火光映在脸上这才被王少安有所察觉。 王少安尽可能的摆出一副慈爱的笑容,朝小女孩笑了笑,而小女孩也察觉了王少安发现她了,有些害怕的将身子缩在树后。 而大吃特吃的赵罡察觉到王少安没有跟他抢夺食物了,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露着一副僵硬的笑容,便顺着他看着的方向望去。 什么都没发现后便有些无语回头看着他,吐槽道 “撞着鬼了?你一直对那边笑干什么?” 王少安瞬间破防了,脸垮了下来,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说道 “那儿有个小女孩。” 赵罡将夹住的肉块塞进嘴里,再次朝着那个方向望去,也许是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便看的时间多了些,没过多久,真有个小脑袋探出头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他们这边。 而后赵罡便一脸无所谓的转过头来,嘟囔着说道 “不是什么别的玩意就成,一个小丫头,不用管她,乐意看就看吧。” 王少安有些无语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便打算再夹块牛肉,哪知刚好看到赵罡将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一脸无辜的看向他。 “肉呢?” “我的肉都去哪了?” “你小子全吃了!一块都没给我留!” “你是人吗?” 王少安一脸愤怒的看着赵罡那鼓鼓囊囊的嘴巴,拳头握紧手中的筷子直接被捏断。 赵罡却眨了下眼睛,似嘲讽的说道 “不是你说的吗?吃饭手快有,手慢无。” 王少安一时语塞,这是之前王少安有次跟赵罡休息吃饭时用的小伎俩,当时多吃了点便用了这个借口。 见肉被吃完了,王少安又把目光看向那个小女孩,但是这次她身边又多出几颗小脑袋,几人个小家伙斜着头,似从树上长出来的一般,带着些许好奇的看着他们。 王少安轻笑一声,便没有理会,既然对方单单只是因为好奇,那便没有驱赶的必要。 不过王少安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我好像…许久没有看到小孩子了。” “看来这边的百姓没有那么艰难,起码晚上还能让小孩在外面走动。” 赵罡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是又马上合上,只是跟着发出了一声叹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越小的小孩越脆弱,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碰上了饥荒,便更难以存活,如徐家村一般,那儿早已没了孩子活动的痕迹。 要么躲在家里睡大觉,要么早已经饿死在家里了,有些人还会因为下不了口,但又饥饿难耐,便用新鲜的尸体与人交换,徐大柱家便是如此… 说到这儿,赵罡也下意识的看向那棵树下,看着那几颗小巧的脑袋心里复杂万分。 “咦?” 突然从赵罡嘴里传出一声惊咦声,那群孩子身后出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赵罡有些拿捏不准,便用脚踢了踢身旁的王少安,往那边努了努嘴,说道 “你看,那是他们的家人来了?” 王少安看了过去,然而下一秒便让两人脸色大变,王少安更是惊呼一声 “握草!” 只见那两道黑影小心翼翼的从孩子们背后摸了过去,而后迅速朝着孩子身上扑了过去,下一刻一声声惊叫声传来 “狼先生来了!快跑啊!” “狼先生要吃人了!快跑啊!”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 … 惊叫与叫喊声在寂静的荒原中听的分外清楚,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然而在王少安两人冲过去的路上,其中一个黑影似乎也发现了想要多管闲事的两人,便直接抱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孩子溜进黑暗中。 等王少安两人靠近的时候,原地只留下一个身上带着血污,双手紧紧抓着一柄粘着鲜红血液的断刀,脸上有些惊魂未定的小女孩。 而她面前趴着一个身躯枯瘦,衣衫褴褛的中年模样的男人。 王少安上前一看,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脖颈处流出,瞬间便将地面染的鲜红。 而后王少安便凑上前去,先将小女孩手中的断刀夺过来,然后朝着远处丢掉,然后轻轻将她抱住,将她的脑袋贴在肚子上,不让她再看这血腥的场面,并用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嘴里温和的说道 “不用怕…” “不用怕,坏人已经跑了…” “不用怕,不用怕…” … 王少安便一直这样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嘴里用着尽量柔和的声音不断的重复呢喃着这些话语。 过了片刻,王少安察觉到怀中小人儿那因为紧张而崩的僵硬的身体逐渐变得柔软。 而后小女孩缓缓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王少安,带着些许哽咽的指着另一道黑影离去的方向说道 “二…二狗,被狼…狼先生抓走了…” “二狗会被吃…吃狼…狼先生吃掉的…” 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模样,王少安不知怎的很想笑出声,但是又觉得现在有些不合时宜,便带着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不用担心,另外一个哥哥已经过去追啦。” “那个哥哥跑的可快了,什么狼啊狗的,都跑不过他,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第39章 西平郡 王少安抱着小女孩来到篝火旁,并为她擦拭着脸蛋。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脸上的脏污被擦掉,露出下方粉嫩粉嫩的皮肤,再加上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再加上篝火的照耀,很是可爱。 王少安看着她这如同精灵般可爱的脸蛋,只觉得心都化了。 王少安怕她紧张,便想着找个话题跟她聊天,便朝她问道 “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王少安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许秋…” 小女孩,也就是许秋低着头糯糯的回答道,因为紧张,手指还忍不住勾着衣角用力的揉搓着。 王少安脸上露出笑容,重复着呢喃着 “许秋?好好听的名字啊…” “你爹爹娘亲呢?” 许秋小心的抬起头指了指黑暗中的一个方向,说道 “他们都在那边呢…” “我们是看到这边有光,就跑来这边看看。” 王少安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一道道火把在荒原中亮起,一声声急促的声音在荒原中响起。 “许秋?许秋!你在哪呢?” “二狗?二狗!听得见吗?” “许秋?二狗?你们在哪儿呢?” “那里有火光!快去那里看看!” … 而许秋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脸上露出欣喜,瞬间跳起来朝着那边大喊道 “爹爹!娘亲!常伯!我在这儿呢!” 稚嫩的声音似乎传出去了很远很远,过了片刻才有回音传回来 “是许秋吗?许秋你不要乱动啊,爹爹娘亲这就过来找你!” 王少安看着她激动的模样,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一群便一窝蜂的跑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对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到两人许秋瞬间激动的朝着他们跑了过去抱在了一起。 而一旁的王少安也在观察着这伙人的成色。 许秋的父母身上穿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模样,不过看起来旧了些,但是衣服上既没有补丁,也不是寻常人家的那种粗布,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人脸色红润,富有光泽,不似寻常百姓吃不饱饭那种蜡黄色。 而他们身后跟着几个神情紧张,腰间还别着长刀一副护卫模样的汉子。 而剩余与他们相比,衣服上便差了许多,不过统一的是,脸色红润,神情有些焦躁不安。 紧接着,两位衣服上满是补丁,神情急躁的年轻夫妻朝着王少安走来,急切的问道 “小兄弟,有没有见着我家二狗啊?” 王少安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这对夫妇明显与许秋相隔更近,却选择来问他,王少安忍不住想着是不是许秋的父母不好相处,还是他们不忍心打扰别人一家子团聚。 不过这事儿王少安还真知道,便回话道 “他被人掳走了,不过我的朋友已经追过去了。” 然而让王少安觉得有些怪异的是,这对夫妻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不是打算追去寻找,反而是对视一眼,皆是神情灰败的沉默了下去。 王少安虽有些许疑惑,但是却没有开口,反而是许秋父母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色走上前来,对着王少安感谢道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不然小女可能就被掳走了。” 王少安摆了摆手,并不邀功 “我也没做什么,等我们到她跟前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与我们并无太大的关系。” 许秋的父母交换了一下眼神,许秋的父亲走上前,紧紧握住王少安的手,言辞之间满是感激之情。 “小兄弟太谦虚了,若不是你,小女必定难以逃脱。” 王少安还想说些什么,那人直接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 “在下许景曜,这是内人柳茹云,再次感谢小兄弟。” 王少安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 “无碍,举手之劳而已。” 而后一群人便围着篝火,等着赵罡回来。 许景耀坐在王少安身旁,搭话道 “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王少安没有隐瞒,点头应下,不过还是问道 “是的,路过此地,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许景耀笑着指了指眼前的篝火,说道 “因为小兄弟敢在这荒郊野岭中点着篝火。” 这倒是令王少安有些好奇了,便追问道 “此话怎讲?” 许景耀收敛了笑容,往王少安身边挪了挪,小声解释道 “小兄弟有所不知道啊,你到这儿便是来到了西平郡边缘。” “看小兄弟应该是从舒郡来的吧?这西平郡可与舒郡不同,这西平郡啊,吃人!” “吃人?” 许景耀看着疑惑的王少安,便解释道 “这云州啊,吃了三年旱,有的地方严重,有的地方依山傍水的还能勉强度日,而这西平郡,便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这西平郡一马平川,既没有山,也没有大江大河,百姓吃饭全凭老天爷赏脸,这一闹灾啊,就…哎!” 说到这儿,许景耀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些许怜悯,而后又接着讲道 “而且不仅仅如此,这西平郡的贩奴还非常多,一个孩子值五个铜板,一个男人三个铜板,可以说遍地都是卖贼跟拐子。” (卖贼”、“拐子”、“贩奴”都是说的人贩子) “所以啊,我们都不敢在这荒郊野岭里点起篝火,生怕被人察觉,毕竟这拖家带口的…” 王少安瞬间恍然大悟 “那许秋说的什么狼先生便是这个?” 许景耀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啊,为了让他们安分不乱跑,我们便编纂了这么个故事哄骗他们。” 就在两人闲聊时,赵罡扛着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回来。 “砰!” 赵罡直接将肩膀上的人丢在篝火旁,又将手中的小男孩轻轻放下来,看着不知道从哪来了一群人便有些好奇的朝王少安问道 “这些人哪来的?” 还不等王少安回话,那之前朝着王少安开口询问的夫妻便一脸激动的朝着小男孩扑了过去 “二狗!” 而见状赵罡也明白了,这是那几个孩子的家人啊。 与王少安对视一眼,见王少安点了点头,赵罡也就放下心来。 第40章 痛下杀手 如王少安所预料的那样,没有什么意外,二狗被追了回来,一群人便有些气愤的围着那个强抢儿童的拐子。 但是看着他那干枯蜡黄的脸,又看着他那打满补丁,满是污垢的衣裳,王少安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问道 “看你也是个苦命人,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呢?” “有手有脚的,这地儿又靠近舒郡,舒城离这儿也不过几十里地,为何不去那谋条生路,反而选择躲在这荒郊野岭中抓小孩贩卖。” 那人看着这些个围着他的人,看着他们满脸愤怒,蠢蠢欲动的模样,似乎若不是王少安与他说话,他们早就上前用拳脚将他活活打死了。 见状,拐子眼神有些黯淡的看了眼王少安,冷笑一声说道 “有手有脚?谁不是有手有脚的,最先饿死的就是有手有脚的。” “舒郡?呵…” “去了舒郡又能怎么样?走上几十里地,换个地方接着挨饿受冻吗?” “这地儿虽穷,但还有条活路,虽然缺德了些,但不是为了活命谁又愿意糟践自己,做这种会遭雷劈的事呢?” 见王少安沉默了,那人脸上的冷笑愈发浓郁,朝着王少安质问道 “而且你知道这些孩子都是卖给什么人吗?” “是卖给地主家做仆人,做工人,卖给官老爷们做丫鬟,做童子,哪一条不比留在这儿好,起码能留下命来不是吗?哪怕下贱了些…” 王少安听的有些失了神,脑海中又回忆起在舒城城门口那些个向自己推销孩子的瘦汉子,他们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自己应该批判这种行为吗? 好像不够资格… 但是王少安只知道,这种事情,肯定轮不到他人来替主家做决定,拐子就是拐子,哪怕是为了活命,哪怕有千般借口,也是拐子。 王少安想通之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冷冷的俯视他,说道 “怎么?你这副模样是觉得自己在做好人好事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你凭什么替别人决定要不要把孩子卖了?” 而后王少安看向赵罡,问道 “换你你会为了活命就去拐卖别人的孩子吗?” 赵罡沉思一番,而后缓缓的摇摇头,说道 “不会,我会跑进深山,狩猎,甚至是去当劫匪,当流寇,甚至宁愿是饿死,我都不会这么做。” 王少安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他,说道 “你想活命,有千百种选择,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自己身上的苦难漫延到别人。” 那人很不服气的说道 “你这什么话?当劫匪当流寇就比这个好吗?你凭什么这么说!” 王少安摇摇头,说道 “没人让你去当土匪,当流寇,只是举个例子。” 那人不屑的瞟了眼王少安,说道 “那你岂不是在说屁话,你当然高高在上,不缺吃不缺喝,大晚上还能在这荒原中吃着肉干,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怎么会懂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何种人间炼狱。” “一丝希望都要去争取,不做这个我早已不知道死在哪个巷口,哪棵大树底下,我若是像你这般,我也不会做这个,我也可以道貌岸然的规劝别人。” 王少安看着他,淡淡的回道 “你又怎知道我便不懂?你又怎知道你所经历的,我没有经历过?” 赵罡看了王少安一眼,低头沉默不语,而许景耀等人也皆是转头看向他,那人脸上也露出惊讶 “那你…” 王少安接着说道 “我也吃了许久的烂树叶,我也啃了许久的烂树皮,我也挨过饿,甚至…我母亲还想把我妹妹卖了。” 众人一惊,特别是许景耀,他们还以为王少安两人与他们一样,毕竟在王少安身上,他们没有看到丝毫苦难的痕迹。 脸色红润富有光泽,还有两匹马匹用来赶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从这种家庭里走出来的人。 王少安脸色平淡,没有受到这些带着审视目光的影响,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说道 “苦难不值得共情,人生有许多条选择,但是唯有一条是最不可取的。” “那便是将自己身上的痛苦延伸、转移到别人身上。” “你想活命这并没有错,谁都想活着,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你不能为了活命,就绑架,诱导,拐卖别人的亲人,将自己的痛苦延伸到别人身上。” 说罢,王少安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看透别人的心思,那拐子与他对视,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你这等人,不值得活下去,也无法活下去。” “这种时代,你不敢做匪,不愿做寇,这很正常,没有多少人敢这么想,这么做,但是你连流民都不敢做,西平郡都不敢踏出去,只敢在这边缘徘徊,以这种损阴德,下三滥的方式以路过的行人做猎物。” “说一千道一万,都只是你的借口罢了,你觉得这是最轻松、最容易让你自己活下来的方式,仅此而已。” 王少安叹了口气,语气也有些复杂的接着说道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我们便是没抓住你,你下次也还会被别人逮到。” “而若是我选择放了你,你必定还会为了活命,去拐卖更多的小孩,我不能让这种痛苦漫延下去。” 而后王少安向着一边走去,等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短刀,上面还粘着血迹,那是之前许秋手里的那一把。 而那人见王少安拿着刀朝他走过来,不知为何,他眼中露出期待,露出解脱,甚至嘴角都微微上扬。 王少安顿在他面前,朝他轻声说道 “做这种事会丢命,做流寇也会丢命,但是你走错了方向…” “下辈子,祝你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天天与大鱼大肉为伴,不用再因为食物而烦恼了。” 那人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王少安,有些期待的问道 “那你…” 王少安一把将断刀捅进他的喉咙,而后抱着他的脑袋,那人嘴里传出鼓风机一般嗬嗬的声音。 王少安在他挣扎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当了劫匪…” “抢了财主几车粮食,活了下来…” 那人的手用力的抓了抓王少安的手臂,似在回应,而后便缓缓的倒了下去,脸上的嘴角却勾勒出一丝愉悦的弧度 第41章 官道荒凉 次日一早 “哒!哒!哒!…” 两匹白马在官道上慢慢走着,不是他们不想快,而是根本不敢走快。 王少安两眼通红,眼神放空失去了焦距,神情有些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死尸,一具具干枯瘦弱,甚至是早已腐烂不知多久的尸体正随意的躺在官道上,密密麻麻,连胯下的马匹走起路来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一点响动,一声乌啼都没有。 说是圣母也好,说的心里升起短暂的怜悯也罢,王少安看着眼前的场景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心痛。 这一刻,王少安真的很期盼有人从官道两旁窜出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说声 “打劫!” 下一刻,王少安那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官道上响起 “还有活着的吗?有的话应一声啊!” 兴许是怕有人不想回应,王少安高举起被手汗沾染着的牛肉干 “我这儿有吃的!有人吗?还有活人吗?”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王少安以为会有人从尸堆里爬起来,但是并没有。 “呜…” 王少安很少哭,但是见着这种场景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性格果决,也有些小聪明,但是现在被眼前的场景激起了心底的仁慈,并将其无限放大。 王少安有些哽咽的呢喃说道 “这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怎么就都死了呢?” 同时,王少安突然觉得他昨晚说了一堆屁话,他那经历似乎完全无法与倒在地上的这些人共情。 他根本无法想象,是怎样的遭遇让他们全都死在这里,死在这儿无人问津的官道上。 “刷…刷…刷…” 突然道路旁的灌木中传来一阵窸窣声,似有活物在里面动弹,王少安连忙想走过去,赵罡直接拉住他。 下一刻 “嘎!嘎!嘎!…” 一阵难听沙哑的叫声从灌木中响起,下一刻,几只乌鸦从灌木中飞出,王少安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几只乌鸦嘴角还带着不知名的腐肉。 就这样,王少安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是感觉似乎这脚下的路走不到尽头一般,而那些死去的人如同落下的枯叶一般铺满地面,似乎路有多长,他们便延伸到哪里。 两人一路放缓脚步,避免踩踏着地面上密集的尸体。直到… “快点,快点,这一天天的,你说这死就死了吧,还死在官道上,这官道两边不也很开阔吗?真搞不懂这些人,死了还得让咱们擦屁股。” 一道轻佻又很是不耐的声音传进王少安耳边,瞬间王少安的脸便沉了下去。 若是可以,谁会选择死在这路面上?曝尸荒野,死后连个安稳之所都没有,就这么暴露在烈阳下。 王少安踢了踢座下的马匹,速度瞬间加快了不少,没过多久,王少安便看到一辆牛车停在路中央,几个汉子正满脸汗水的将尸体抬到牛车上。 他们不远处一个手拿长鞭的男子正躺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他时不时的看向牛车,而后又一脸嫌弃的在鼻子边用手扇着风。 而他们也看到了王少安两人,第一想法便是 “是个狠人…” 一个死尸躺在路边,人们可能会选择当做没看到,只是步伐走快了些,但是一堆死尸铺在路上,人们大都会选择绕路而行。 “罡子…” “我想揍他。” 王少安看着那随意且慵懒的躺在石块上的男子轻声说道。 赵罡没有犹豫,轻踢马腹,与王少安并肩而行,看着他说道 “那便扁他。” 王少安有些纠结的说道 “可是打了咱们又得逃命了,这家伙看他的衣着,估计有官位在身。” “怕什么?都尉都得罪了,还怕这种不入品的小官?” 而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了笑容。 “驾!” 一声落下,两匹白马陡然加速,但是马蹄并没有踩踏到地面上的尸体,王少安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人。 那人本来是翘着二郎腿斜视着王少安,本来还觉得有些意外,这条路居然还会有人走。 不过下一刻便看到两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便直直的朝他冲了过来,瞬间便有些呆住了。 “他们这是,冲我来了?” 看着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便连忙边起身边朝着王少安两人大吼道 “大胆刁民!你们是想造反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袭击朝廷命官!” 但是王少安两人神情却毫不动容,见状,他咬咬牙便准备跳进一旁的灌木中。 “唰!” 然而还没等他起跳,一只大手便直接抓住他的衣襟,直接将他拎到马上。 “啪!” “啊!” 一道长鞭挥舞,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他背部响起,瞬间一股剧烈的痛感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无人回应,又一道长鞭破空而来。 “啪!” 王少安收起长鞭,与赵罡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痛快!” 王少安这两鞭子挥舞下去,只觉得心中的阴霾都少了许多,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浑身愉悦舒适。 马匹疾驰在道路上,扬起尘土,路面上的尸体被一层灰尘遮掩着暴露在烈阳底下的皮肤。 寂静无声的荒原中,时而传出一道有些凄厉的惨叫声,若是仔细倾听,还能听到长鞭挥舞的破空声。 而被王少安两人莫名的行为硬控住的几人,有些怪异的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强忍着笑意说道 “周扒皮这是遇到仇人了?” “不过看着他好像不认识那两人啊。” 其余几人也好不到哪去,都是强憋着才没笑出声来 “估计是哪里路过的游侠看他不爽,便想着教训他一番。” “该啊,他是真该,也有可能是昊天上帝看他不顺眼,派遣鬼神来惩罚他。” “不过周扒皮都被抓走了,那咱们还干吗?若是他不给工钱了怎么办?” “干啊,怎么不干啊,不能让乡亲们曝尸荒野吧,哎…是真的惨啊。” “谁说不是呢,那些狗官在这设了关卡,不让他们跑,活生生让这么些个人全饿死在这儿,真是毫无人性啊。” 第42章 打听经过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下一刻,熟悉的惨叫声响起。 “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那官吏被王少安两人绑在大树下,扒去外衣,露出后背,上面早已布满了鞭痕,官吏又莫名的挨了一鞭后哭嚎着说道。 “啪!” 又一鞭子抽过去,王少安手中抓着马鞭,冷冷的看着他,问道 “说!那些个百姓是怎么回事?” 那官吏早被打怕了,连忙回话道 “那是西平郡太守府传下来的命令,与我无关啊!真与我无关!我也只是个收尸的小吏,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少安眼睛一凝,冷声问道 “太守府的命令?什么命令?” 那人瞬间语塞,不太想讲,又生怕挨打,王少安没有含糊,又一鞭子抽了下去。 “啪!” “说!” 那小吏惨叫一声,连忙说道 “太守府让人在此地设置关卡,拦截路上逃跑的百姓,不让他们通行。” 似乎是生怕挨打,接着说道,语速越来越快。 “现任西平郡太守是两年前前任皇帝下放来的,听说是得罪了朝廷的大员,吃了罪,才被流放到这西平郡来了。” “今年新皇帝上位,西平郡现任太守有希望重新回归中枢,所以他不想因为旱灾影响了西平郡的形象,更不想因为百姓全部逃荒离去,而让西平郡的现状让外面的人知道。” “而且…” “而且我还听说,他今年不但要将西平郡前两年欠的税收加倍补上,还听说了新皇帝喜欢美人…便打算在西平郡全郡挑选二十名模样俊俏的美人,进贡给皇帝。” 说完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了眼两人,有些紧张的说道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王少安脸色低沉,两眼充血,似有熊熊烈火在眼中燃烧,咬着牙从嘴里挤出 “狗官…” “身为一郡太守,不思救济安民,就只知道一味的索取,踩着百姓的尸骨用来当他平步青云的阶梯。” 突然,王少安想起什么,下一刻又一鞭子抽了过去 “啪!” “不对!你在骗我!” 那小吏惨叫一声,连忙否认 “不敢啊,我真没骗你,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 王少安冷声问道 “不对,你这个理由根本行不通!” “百姓若是知道此路不通,大多数都可以安然离去,怎可能死了这么多人。” “死的如此密集,短短几里的路,遍地尸骸,他们肩并肩,手并手,层层叠加,何止几千人?那路上甚至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以找到。” 越想王少安越觉得合理,西平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死亡不可能是一起饿死的,除非… 除非有人困住了他们,不给他们走,同时也不给他们饭吃,但是什么情况下这群百姓才连走都不敢走?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离谱,想做到这样也很难,王少安甚至都不知道官府这么做有什么理由,但是排除了王少安能想到的所有方式,这似乎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王少安冷声问道 “你们出动了军队?” 那人看着脸色铁青我王少安,看着那如刀锋般犀利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连忙叫喊道 “与我无关啊!真与我无关啊!” “我就只是一个收尸的!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别的再怎么问我也不知道啊!” 赵罡看着王少安那模样,心里也有些发毛,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连忙抓住着他的手,轻说一声 “少安,就先这样吧。” 王少安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将手中的鞭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眼中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眼睛通红的看着赵罡,有些干涩哽咽的说道 “那么些个人…就这么死了。” “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死的这么毫无价值,罡子,我看着是真的有点难受啊…” 赵罡看着他这副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些劝慰的话,但是这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缓缓的吐出一句 “这…并不是咱们的错。” 王少安的表情僵硬住了,有些失神的呢喃着说道,似是回应赵罡,又好似在质问自己 “是啊,这不是咱们的错,可是我想象中的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够硬了,但是与他们比起来,还是太软了点。” “我本就是个普通人,这些又与我有何关系?” “我无官无职,只是这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我又能做什么呢?” 气氛瞬间沉寂了下去,赵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那小吏看着有些失常的王少安,有些瑟瑟发抖的贴紧树皮,期望这样能为他多带来些许安全感。 半晌,王少安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的说道 “看来我学的东西还是太少了,读的书也太少了,大道理没有懂多少,就只有些倔强的以为,这天下不该是这样的…” “我居然忘记了…这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从前习以为常的东西,早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王少安心底有些茫然无措,这种事哪怕见得再多他也做不到视若无睹,九年义务教育,又上了四年的大学,同时又在网上冲了那么多浪。 看到美好的赞叹羡慕,看到不好的愤怒发言怒喷,见到了许多,也学到了许多,但是学不会的便是,哪怕再看到此类惨状也无法视若无睹。 王少安抬头看着天空那高高悬挂的烈阳,那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却莫名的感觉到些许寒意。 王少安缓缓抬起手来,挡住阳光,眼睛微眯,想着将那烈阳看的再清楚些。 过了片刻,王少安神情逐渐变得坚定,盯着那烈日一字一句的说道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国可亡,天下不可亡。” “这是老祖宗教会我的道理。” “既然我来了这里,在这儿活了十几年,那这便是我第二个故乡。” “我王少安虽然只是一介匹夫,救不了千万人,但是有多大能力,我便能办多大事,救一人也是救,救千万人也是救。” 赵罡有些惊愕的看着王少安 “你又想干什么?” 第43章 欲在宁县重操旧业 日落西山,余晖尽散,荒原之上,凉意弥漫,深夜独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夜幕笼罩大地,荒原陷入黑暗,然而今晚的月亮异常明亮,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染上了一层白色。 “大哥…” “这事儿真不能干啊,这抓到可是要被杀头的啊!” 白天那官吏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他颤颤巍巍的朝着一旁的王少安说道。 王少安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少啰嗦,不这么干老子先宰了你,又不是拿你家的,磨磨唧唧个毛啊。” 那人朝着身后看了眼,两匹白马身上都架着一辆木车,这是他白天带着两人拿来的,作为收尸人,最不缺的便是这木车。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白顺 忠诚值:—30 智力:40 武力:17 内政 :1 5 军事:无 学习能力:67 已有技能:耕种(入门) 评价:带有敌意,但是个种田的一把好手。” 王少安心里一阵哭笑不得,这货对自己心怀怨恨,却又畏惧自己会杀了他,所以白天自己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木车也是他带着两人搞来的,而目的便是眼前粮仓。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既然做了一次,那便不会忌讳再做一次。 没有特殊情况,一个县的守备并不会多,县衙的官员和衙役数量有限,主要负责的是日常行政管理和司法工作。 粮仓可能会设在城内或者城外,但通常会选择地势较高、干燥、易于防守的地方。 而王少安这次所在的县城叫宁县,不知是不是上苍眷顾,这宁县的粮仓就是设在城外,而这白顺,恰好便知道位置。 赵罡却是一脸疑惑的朝王少安问道 “可是,咱们怎么进去啊?这不能大大方方的进去拉粮食出来吧?” “这里面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守着,咱们就三个人,还得分出一个人看着这小子。” 王少安看着眼前这仅仅半人高的土墙,又看了看大门处那两座有些歪歪斜斜的了望塔,心里乐开了花。 他带着笑容朝赵罡说道 “不急,咱们现在只是蹲点罢了。” “罡子,咱俩趁着夜色进去摸摸情况。” 赵罡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把头看向白顺 “那这小子呢?没人看着被他跑了怎么办?” 在白顺一脸忐忑不安的目光下,王少安淡淡的说道 “再绑起来就行了。” …… 然而外表看起来破败的粮仓居然内有乾坤,守备也异常森严。 王少安两人越过土墙,还不等两人有所行动,便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向着两人缓缓靠近。 “踏!踏!踏!…” 王少安两人躲在阴暗处,一动不动,没多久,一队十人左右的队伍便慢慢的从两人眼前经过。 这些人身形魁梧,队列整齐划一,兵甲齐全,手中还持着一杆长枪,腰间还别着一柄短刀,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 王少安看到这队人的面貌后,心便瞬间沉了下去。 窥一斑而知全貌,王少安不清楚这里有多少这样的队伍,但是看着这些训练有素,身躯雄壮的士兵,便知道这不可能是县里的守备,而是军士。 赵罡也发现了异样,凑到王少安耳边轻声说道 “少安,不对劲啊,这些人看着不像是役卒啊。” 在旱灾年间,粮仓的守备通常会得到加强,但是怎么加强也不需要派遣军队来守着,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县城,也没有行军打仗 ,而且这宁县又无险可守,为何会有军队在这。 王少安轻声回应道 “收心,既然来了那便先看看,若是情况不对便直接开溜。” “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个仓官都呆在哪里,这里的情况没人比他们更熟悉。” ……… 而在这粮仓的某个角落有个木屋,屋内暗黄色的灯光在夜间却显得很是明亮。 屋内,一群汉子正围着一张木桌享受着盛宴,一群人觥筹交错 ,满面油光。 而有一人却有些特立独行,独自安静的坐落在房间的角落,正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文件,与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木桌旁,一人端起酒碗,朝着坐在上位那神情淡然的中年男子说道 “来来来,敬吴百将一杯,感谢吴百将的赏脸来咱们这儿荒郊野岭的地方。” 其余人连忙附和,站起身子举起酒碗 “谢吴百将赏脸!” 吴百将神情淡然,面对众人的吹捧眼中也闪过得色,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朝着众人客气道 “林大使说笑了,我不过是军中区区一百将罢了,来此也不过是为了军务,绝无私情。” 林德听着这略带生疏的话语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笑着说道 “不管怎么说,吴百将今日来了,咱们便得好好招待招待,咱们这别的没有,但是吃的喝的管够。” 说罢,林德从地上拿出一坛子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瞬间一股淡淡的麦芽香味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在场无一人不是爱酒之人,是不是好酒这闻着气味便能感觉出来,一群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德面前的那坛子酒,连那吴百将也不例外,看着那坛子酒狂咽着口水。 林德身旁一人看着那坛酒笑着朝他说道 “你这坛子酒都藏了好几年了,怎么今天舍得拿出来了?” 林德听着这话脸上的笑意浓郁了些,回答说道 “这不是吴百将来了吗?这贵客来了,必须得拿出点好东西才行。” 说罢,林德便走到吴百将跟前,拿起酒坛为他倒满酒,介绍道 “这可是用宁县的精良小麦酿制的美酒,入口甘甜醇厚,唇齿之间还会有着独特的麦香,这可是宁县最香,最好的酒勒。” 吴百将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而后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 “好!香,这酒是真香啊。” 林德看了眼手中的这坛子酒,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连忙为吴百将再次满上,而后朝着那角落的青年喊道 “林怀,你小子还呆在那儿干什么呢?还不过来敬无百将一杯!” 第44章 察觉危机 林怀听到叫喊声,一脸的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林德的好意,想将他介绍给这吴百将。 虽说军中百将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好歹也是个机会,但是林怀却觉得林德是疾病乱投医了,他林怀一无武力,二不懂军事,就是真去了军队中又能有多大作为? 但是面对林德的好意,甚至连多年珍藏的好酒都拿出来了,为的便是替他搭个线,林怀也只能无奈的起身,朝着酒桌走了过去。 林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的接过林德递过来的大碗,朝着吴百将说道 “吴百将,林怀敬您一个,祝您无灾无病,官道坦途。” 说罢,林怀便将那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便朝着众人拱手说道 “怀不胜酒力,就不打扰诸位叔叔与吴百将的雅兴啦,你们吃好喝好,怀出去处理点事情。” 说完,林怀便直接走出了屋子,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所有人其实心底也明镜的很,仓大使拿出好东西来,大概率是有事相求,又见他叫林怀的名字,便清楚是想为他寻个去处,不然一直蜗居在这里又有什么前途。 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吴百将心底也清楚的很,不过看着林怀那模样,明显是拒绝了,这让他不禁感觉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仓大使。 林德见状眼中露出一丝无奈,而后下一刻便隐藏了下去,大笑着举起酒碗朝着众人说道 “哈哈哈,来,不管那小子,那小子从小到大都喝不得酒。” “我还记得啊,那小子十岁的时候,我给他喝了口酒水,这小子浑身跟煮熟的河虾一样,浑身通红,还哭喊着说太辣了。” 众人也都是笑着圆话,跳过了林怀的戏份。 “你这么说我就想起了邻居家那倒霉孩子,那孩子皮的啊…” … 屋内又恢复到了热火朝天的模样,林怀走出木屋,深深的吸了口气,便大踏步的往前走去,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 而林怀不知道的是,从他走出来时,便有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正是王少安与赵罡两人,他们被灯火通明的木屋所吸引而来,两人一直猫在外面。 “少安,要不要逮住他?” 赵罡在王少安耳边轻声说道 王少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说道 “走,咱们跟着他,看他大半夜去哪。” 就这样,三人一前一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直到… “林怀?你来这儿干什么?” “进去看看粮食的情况。” 林怀来到一个‘仓’前,这儿有两个年轻人在这守着,几人明显很熟悉,那两人对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后便让开了路来,林怀便直接走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两眼对视,王少安看着不远处的‘仓’在心底盘算着大致的大小。 这个‘仓’长度十米左右,没有进到内部,不知道里面深度有多少,不过林怀第一个来这儿,门口还有人留守,王少安估计,这儿应该是最重要的。 王少安在赵罡耳边轻声说道 “等那人离开,咱俩摸过去,把那两人撂倒,进去看看。” 没等多久,一个小时左右,林怀从里面走了出来,又等待了十来分钟左右,王少安不知怎滴,心底感觉到些许不安,便朝着身旁的赵罡小声说道 “罡子,我怎么感觉有点慌呢?” 赵罡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量说道 “不该慌吗?咱们干的可是偷鸡摸狗的活,你以为咱们在做什么好人好事吗?” 王少安有些语塞,心想也是啊,这干的又不是什么好事。 而后两人便悄咪咪的摸了过去,准备将那两人放倒,而在这过程中,王少安突然想明白了心底的不安源自哪里了。 这粮仓内太过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一开始遇到一队士卒,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再遇到过。 一想到这儿王少安心底的不安便愈发浓郁,刚想叫赵罡放弃行动跑路,赵罡已经直接将那两人放倒了,而现在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王少安看着这状况只觉得胸口的心脏似乎要跳了出来,急忙跑过去拉着赵罡的手便直接跑路。 “跑!快跑!” 赵罡虽然感觉到很疑惑,但是并没有开口询问,反而跟着他跑,两人刚跑没两分钟,那粮仓里瞬间冲出一几十个士卒。 为首一人看着倒在门口的两人,又看着乌漆麻黑的粮仓,脸瞬间黑了下去。 “举起火把!抓住这些老鼠!” 那人朝着身后的人沉声说了句,没多久,寂静的营地瞬间亮起一道道火光,将粮仓照的如同白日一般,大量的士卒从‘仓’内走出,大量的脚步声在营地里响起。 而木屋里吃喝的人也被这嘈杂的动静所惊动了,吴百将从屋内走出,只是这时候他身体摇摇晃晃,双脚凌乱,林德搀扶着他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乱哄哄的。” 吴百将叫住一人,沉声问道 那人连忙回话道 “大人,粮仓里进了几只想偷粮的老鼠,我们正在搜寻。” 吴百将听完这才放下心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吩咐道 “既然只是几只老鼠,那便不用理会了,先让兄弟们都下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是!” 而后一行人又朝着屋内走了回去,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前方不足十五米的位置,王少安跟赵罡正躲在这儿。 王少安还能听到吴百将那带着些许得意的话语 “你们就放心吧,我这些部下可都是边军精锐,用来替你们看守粮仓都是大材小用了。” “是是是,若不是有吴百将在,有您这些精锐部下,我们这还不知道要被多偷多少粮食。” “哈哈哈,不过可惜了,这镇压叛逆的活没落到我们头上,都是白捡的功劳啊。” “更可气的是,让邱介那货前几天在官道上白捡了一个大功劳,你说那种镇压暴民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到我头上呢?” … 王少安目光一凝,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解答了许多他不清楚的事情。 这伙人是边军精锐,领头的便是这个百将,所以这粮仓里面的守备应该也不会很多。 第45章 怪异的林怀 “咱们什么时候跑?” 赵罡在王少安小声的向王少安询问道。 王少安抬头看了眼天空,见月色正浓,估计离太阳升起起码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又感受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粮仓,回答说道 “咱们不走,回去,偷粮。” 赵罡瞬间被吓了一跳,连忙朝王少安说道 “你疯了?你没听到他们刚刚说什么呢吗!” 王少安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听到了,他们说可以去休息了,不用守着了,这是个好机会。” 赵罡有些纠结的说道 “可是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这伙人可是边军啊,被逮到我没有信心带着你跑路啊。” 王少安却气定神闲,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淡淡的说道 “不会的,只要我们不弄出太大的动静,不会有人发现咱们的,你就放心吧。” 赵罡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不过还是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有些郁闷的嘟囔道 “真是遭老罪了,怎么跟着你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来一个地方就搞点事,然后跑路,你是想在云州留下你的传说吗?” “你也成能惹事了,怎么什么都想管管。” 王少安听着他的抱怨,并没有气恼,反而眼中带着笑意,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离谱,那你说,我做的事该不该管?” 赵罡脸色露出沉思,而后回答道 “有的该,有的不该。” “哪些该做,又哪些不该做?” 赵罡脸上露出了纠结,似乎难以言明 “我师父曾经教了我一句话,说: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律法,就无法实现有效的治理;如果人民不遵守法律,就无法在社会中立足。” “但是这些日子我跟着你似乎做了许多违法乱纪的事儿,不管是之前帮助费义报仇,还是现在来这儿偷粮,我感觉都不该做。” 王少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还有这种觉悟? 赵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道 “其实这句话是因为我老是闯祸,我师父就常常在我耳边念叨,我便记住了。” 王少安轻笑一声,说道 “那你觉得,律法,是用来干什么的?” 赵罡挠着脑袋不知怎么回答 “不懂。” 王少安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律法是用来维护社会安定用的。” 王少安转头看向他,神情严肃的说道 “但是你觉得,这云州安定吗?” “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的话,谁又会在乎法律上是怎么规定的呢?” “如果人都活不下来,律法便是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循规蹈矩是好,但是也得分时候,非常之时,应该用非常的手段。” 说罢,王少安拍了拍赵罡的肩膀,便带他走进黑暗中 “走吧,明天慢慢想,咱们现在先去救人才是要紧的。” 赵罡连忙跟上,而后两人再度来到了刚刚的位置,似乎是为了印证王少安的想法,门口的看守都没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借着月色悄悄的摸了进去,但是等进去后两人却呆住了,因为里面还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便是林怀,王少安两人进来时正好看着林怀有些艰难的将一麻袋粮食扛到肩膀上,几人对视着,都呆滞在原地。 王少安没想到会有人监守自盗,林怀没有想到王少安两人在惊动了粮仓守备后还有胆子回来。 “你们…” “你这是…” 王少安与林怀齐声说道,而后又沉默了下去,但是都默契的将声音压低。 林怀试探性的对着王少安说道 “你们拿你们的,我拿我的,咱们谁都别声张。” 王少安与赵罡对视一眼,连连点头,而后便加入到了搬粮队伍。 赵罡将两袋粮食一起扛在肩膀上,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直接拎起一袋,王少安直接将一袋粮食扛在肩膀上,在林怀震惊的目光下,两人有些鬼鬼祟祟的走出了‘仓’。 “这两人…动作有点熟练了吧?” 林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呢喃道 过了许久,天微微亮,王少安与赵罡瘫坐在马车上,浑身如同被汗水浸泡了一般。 王少安看着马车上的货物,疲惫的说道 “总算是干完了,可累死我了。” 赵罡幽怨的说道 “是啊,总算干完了,这一大半都是我搬来的,你真把我当牲口用啊。” 王少安倒是理所应当的说道 “可不就是牲口吗你,一次搬三袋,你比牲口还猛勒。” 而后王少安转头看向坐在土墙边的林怀,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你为什么会帮我?” 本来是各忙各的,不过林怀搬了几次后便帮王少安搬运,这是王少安想不通的,这看管粮仓的人居然会帮偷粮食的搬货。 这真是离了个大谱。 林怀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就当我发神经了…” 王少安听到没好气的回应道 “可不是发神经了吗?你自己监守自盗也就算了,居然还帮小偷偷东西,你这真是狗逮老鼠猫看家。” 赵罡一脸疑惑的追问道 “狗逮耗子猫看家?你这说的啥啊?” “——反常。” 林怀:? 赵罡:… 林怀却看着这两车粮食幽幽的说道 “总比烂在粮库里好,你们便拿去吃了吧,吃不完的可以分些给别人。” 说罢,林怀便不再理会两人,直接翻墙走了。 王少安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闪。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林怀 忠诚值:5 智力:87 武力:20 内政 :70 军事:30 学习能力:85 已有技能:行政(熟练),后勤(熟练),屯田(熟练),水利(入门),基本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后勤管理型人才,不过年纪较轻,经验阅历还有所欠缺。” 王少安看着这数据,瞬间便为错过与这位人才结交而感到可惜了。 赵罡看着王少安看着林怀离去的背影发呆,连忙朝他叫喊道 “看那么入迷干什么?他又不是女人,还走不走了你,白顺那小子还被你绑树上呢。” 王少安瞬间惊醒 “对哦,差点把那小子忘了,赶紧去找他去。” 第46章 林德的开导 “嘎吱…” 林怀打开房门,一晚上的劳累让他身心俱疲,然而在等他打开房门后,心中不由得一惊。 林德正在他房间的椅子上坐着,听到动静,本来昏昏欲睡的状态瞬间精神了许多。 看着林怀狼狈的模样,眼中精光一闪,还不待林怀开口解释,他开口说道 “回来了?又偷偷去‘仓’里搬粮了吧?” 林怀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缓缓朝他跪下,低着头,小声说道 “孩儿知错…” 林德轻叹一声,说道 “你啊,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一直没人发现吗?你才吃了几年饭,做了几年账,你做的那些假账,我们一看就能看出来了,只是你平日里拿的不多,你那些个叔叔伯伯也没想跟你计较罢了。” 林怀低头不语,听着这话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原来他们一直都知情,只是没有拆穿自己罢了。 林德无声的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现在不同往日了,那吴百将来了,你林叔虽然还是这宁城粮仓的仓大使,但是也得听他的。” “所以你这些小动作,该收敛还是得收敛一下,最近就别做了。” 林怀轻轻的点了点头,林德看着他这乖巧懂事的模样,脸色一变,直接坐下朝他沉声说道 “这事儿说完了,那咱们便说点别的。” “为何昨晚不肯在那吴百将面前多表现一下?你清不清楚这种机会对你来说有多不容易?” 林怀低着头,小声回应道 “孩儿不愿去军中,孩儿没有那种行军打仗的本领。” 林德听着皱着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那又怎样?不会一样可以学!你这脑子还怕学不会吗?” “现在云州混乱,匪祸横行,暴民躁动,可以说四处都是战功,只要你有机会多拿些功劳,你还怕…” “他们不是暴民!” 林怀抬起头,瞪着林德,直接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德叔,谁都可以这样做,就我林怀不行。” 林怀似乎回想起什么,眼眶有些发红,带着些许哽咽的说道 “我林怀从小便被父母丢弃在宁县柳巷,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今日去李大爷家吃一顿,明日去杨大嫂家吃一顿。” “虽然我林怀自小因为孤儿的身份,受了许多白眼,但是也得到了许多长辈的关爱。” “后面被德叔收养,我林怀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才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德叔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做人,我林怀做不出那种事。” 林德瞬间沉默了下去,然而林怀却没有停止,接着说道 “若是没有柳巷的街坊邻居们,我林怀哪里还会活到现在?” “这几年,我靠着时不时的偷几袋粮食给他们送去,虽然不能满足他们的温饱,但是起码也能让他们活下来。” “衔环结草,以恩报德,这是德叔教我的。” “我林怀虽没有多大本事,但是也知道感恩图报的道理,哪怕自此都得一直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粮仓之中,我林怀,也毫无怨言。” 说完,林怀朝着林德重重的磕了个响头,林德听着响动,疼在心里,强忍着去将他搀扶起来的冲动,佯装淡然的说道 “不仅仅如此吧?你还在心底里记恨他们,不愿意为他们效力对吗?” 林德看着跪伏在地上不回应的林怀,再度无声的轻叹,而后幽幽说道 “一道命令,内黄郡三万边军,云州州府下曲两万精锐开拔西平,封锁西平各处要道,二十余万逃荒百姓,不到半个月,全死完了。” “不管是过路的,还是本郡的,只要是逃难的全部拦截在西平郡内…” “单单我们宁县便驻扎着一万大军,封锁着从西平郡到舒郡的官路,上万百姓逃荒,被当成暴民铁血镇压,无一人生还…” 林怀挺起腰杆,林德的一番话勾起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与愤怒,眼眶通红,泪眼婆娑的看着林德 “朝廷无能,暴军无情,似乎只要是个流民便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 “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更是没管过我们的死活!” “德叔!他们犯了什么罪,要落得如此下场,如同囚犯一般,被困在这儿西平郡内。” “如此朝廷,如此暴军,我林怀,无法为之效力…” 林德看着他这副模样,幽幽说道 “可是不如此,你又能怎么样呢?” “朝廷哪怕再无能,那些个官老爷们哪怕是再无为,只要朝廷的底子还在,你可以愤怒,你可以谴责,甚至你也可以选择去改变他…” “但是唯独不能反抗,那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死在荒野,死在城中,死在官道上的百姓便是如此…” 林德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长满老茧的手掌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 “你从小便很优秀,什么东西都是一学便会,你缺少的不过的一个更大的平台。” “加入他们,不代表你一定要融入他们,甚至是成为他们…” “宁县太小,这粮仓内也太过昏暗,这地儿只适合我们这些老家伙待着,你还年轻,不可能一直都要待在这儿,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去看。” 林怀闷声回答道 “可是德叔,你不是老说这样是不好的吗?” 林德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臭小子,你是真不禁夸,特立独行也得分场合,分时机,如果别人让你动手残杀百姓,你也要跟他们一起吗?” “你不会伪装自己,让他们觉得你与他们是同一类人吗?” “不会就得学,人可以不伪装,但是不能不会伪装,不然你永远学不会看清一个人,这会让你吃很多苦。” 林怀摸着脑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林德话异常的多,很啰嗦,但他也不想反驳他,只是哭丧着脸闷声说道 “知道了德叔…” … 太阳逐渐升高,两辆装满粮食的马车缓缓的走进宁县县城,车上没有遮挡,那特殊的米香味残留在空气中。 而在他们路过的时候,一群骨瘦如柴,眼冒绿光的流民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们。 第47章 蛮横的邱介 宁县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爬上城墙,城内随处可见的破败,由一块块厚重石板铺设的道路由城门直达城内。 平日里这条街道不仅时常有人清理,而且路边还会有许多居民出来摆摊。 然而现今道路两边的商户全部将大门紧闭,有些大门已经被暴力破开,里面杂乱不堪,原本干净的街道也变得异常脏乱,各种落叶与杂物堆积在道路上。 王少安与赵罡两人各自驾驶着一辆马车,缓缓的走在街道上,眼睛却不断的朝着路边看去。 “这是种怎样的景象啊…” 王少安神情复杂的呢喃道,他学了这么些年的书,现在却不知道用怎样的词汇来描述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道路上满是如同乞丐般的流民,他们身上满是污垢,身子干枯瘦弱,脸颊两侧凹陷了下去,两眼无神,面无表情的随意躺在街道两旁。 而在角落处,还有一群人躺着交叠在一起,堆起来有一人高,若是仔细观看,还能看到那尸体中蠕动的蛆虫与身体周边吸引而来的飞蝇。 不久,两一道炊烟缓缓升起,晶莹剔透的白米没有经过清洗便直接倒进锅中。 王少安将木勺放进去轻轻搅动,如珍珠般的米粒不断的在锅中翻滚。 “咚!咚!咚!…” “有人发鬻咯!” 白顺不知从哪搞来一套铜锣,边敲打边大声喊道。 但其实并不需要他喊,在炊烟袅袅升起时,在那浓郁的米香在空气中弥漫时,饥饿的流民便早已顺着味聚集在这儿,眼睛冒着绿光的看着王少安面前的大锅。 赵罡站在大锅前,眼睛不断的在人群中巡视,防止有人直接冲上来。 “我等不及了!” 突然,一道身影直直的朝着大锅冲了过来,这道身影更像是一个进攻的讯号,一群人见状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啪!” 赵罡直接领着他的衣襟,那瘦弱的身躯在赵罡手中似乎毫无重量,赵罡毫不费力的直接将他丢回人群之中,冷冷的看着他说道 “要排队!” 看着身形魁梧的赵罡,这群难民蠢蠢欲动的心思直接被镇住了,一群人乖乖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开锅咯!” 王少安刚掀开锅盖,白顺便如同狗腿子般直接高声呼喊道。 粮食有限,为了让更多人吃上一口粥水,王少安并没有添多少米进去,一勺下去,一半水,一半米。 王少安给一人打了两勺子,将他的碗填 “谢谢,谢谢,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碗,生怕撒出一滴水来的模样,王少安轻笑一声,回答说道 “我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先去吃吧。” 那人连连说道 “不不不,您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呐…” 王少安听着这话,心里有些别扭,若不是看着他脸上的真诚,王少安还会觉得这话是在阴阳他。 然而,还没等王少安多发几份,这一锅米都还没发出去,一阵带着些许凌乱的脚步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王少安顺着声音望去,一群身披精甲,手持长枪的士卒缓缓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把他们围起来!”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人还没靠近,便用手指着王少安几人高声说道 下一刻,一群人便粗暴的将难民推开,将王少安三人团团围住。 赵罡缓缓退到王少安身前,轻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家伙想干什么?” 王少安缓缓摇头,也是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这群人 而后在心里召唤出面板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邱介 忠诚值:-30 智力:36 武力:43 内政 :30 军事:35 学习能力:85 已有技能:骑射(入门),枪法(入门),后勤(入门),屯田(入门),基本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带有敌意,各项入门,但无一精通。” “居然是那个吴百将说的邱介,这麻烦了啊…” 王少安看着这面板,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吴百将说的那屠杀平民的邱介。 虽然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啊,但王少安脸上还是脸上却是露出一脸的疑惑,并上前朝着邱介问道 “诸位军爷,你们这是?” 邱介脸色阴沉,朝着王少安呵斥道 “谁让你在这儿施粥的?我邱介暂领城监一职,负责看管宁城治安,你施粥水可曾向衙门报备?” 王少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大气性,而且他这怎么说也是在做好人好事,这什么时候做好人好事也需要报备了?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对方人多势众,王少安也不敢与他们发生争论,便连忙回答道 “这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宁城,并不知道这施些粥水还得找衙门报备。” 邱介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王少安,带着些许不耐的说道 “既然没在衙门报备,那这些粮食都得没收,这粥不许再施。” 说罢不给王少安开口辩解的机会,直接高声喊道 “都给老子把粮食搬回去!” 说罢,直接转头看向那群傻眼了的难民,大步的向前走去。 下一刻,他直接来到一个捧着碗的人面前,一把夺过碗来,直接摔在地上。 “啪!” “不许喝!” 被摔了碗的那人瞬间跪趴在地上,一边哭嚎,一边将地上沾满灰尘的米粒塞进嘴里 “啊!我的粥啊!” 王少安见状也是气急,朝着他大吼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大乾律法里面有规定百姓不能吃粥吗?” 邱介转头,眯着眼的看着王少安,冷声说道 “你还懂大乾律?” “大乾律法没有规定百姓不能吃粥,但是在这宁城,他们就不能喝你熬的粥!” 王少安指着他,愤怒的说道 “凭什么!你这么做对得起你身上这身皮吗?” 邱介手摸到腰间,他那别着一柄长刀 “再废话,老子先砍了你,我是这宁县的城监,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待如何?” 王少安看着他的动作,便是有满腔的怒火也得忍了,不敢多说,只能愤怒又愤怒的看着他,同时,他带来的士兵还在不停的搬着粮食。 然而下一秒,那跪伏在地上捡着米粒的难民突然暴起,手中紧紧的将一块瓷片直接插进邱介的脖子。 邱介捂着脖子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而后转头看向那人,指着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句 “你…好大的胆子…” 而后便软软的倒了下去,而这也如同一个进攻的信号,彻底点燃了这群人心中的怒火,而这次没有人能阻拦他们。 第48章 难民暴动 王少安还没反应过来,邱介便软软的倒地,而邱介身上穿着的盔甲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响动。 “啪!” 这声响动让所有人回过神来,而那紧紧握着陶瓷碎片的人眼睛之中满是血丝,看着这群士卒眼中满是恨意。 “不想让我们活,那便都别活了!” 而后他高高举起那带着鲜红血液的瓷片,朝着士卒高声呼喊道 “各位老少爷们!冲啊!抢粮啦!” 话音一落,便神情狰狞的冲了上去。 “冲啊!” 本应该是用来吃饭的碗筷这一刻被当成武器,有些理智的还会抄起一些木棍石块当做武器。 本来王少安在这儿施粥便吸引来了大量的流民,然而现在却被邱介那粗鲁的手段直接逼迫的暴动了起来。 乌泱泱的难民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席卷着路上的一切,不管愿不愿意,只要在这儿,都只能被人流裹挟着无法脱身。 王少安也一样,被人流裹挟着不能脱身,鼻子里除了能闻到那好些天没洗澡的酸臭味外,眼睛只能看到不断起伏的脑袋,耳边传来各种声音。 突然一道声音传进王少安耳边 “又有流民暴动了!快去通知李大人!” 王少安依稀的能看到那群士卒早已扎堆,摆好军阵,手中举起冒着寒光的长枪,严阵以待,而其中一人正脱离队列向着城内跑去。 “他们要去搬救兵!快,别让那小子跑了!” 王少安在人群之中高声大喊道,然而王少安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多远,见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王少安心底不禁急躁了起来。 按照自己所知道的些许片段,这云州的军队铁血无情,若是被那人搬来救兵,这伙难民估计一个都活不了,他王少安会不会受到牵连都不好说。 “恩人说,不要让他们跑了!” “恩人说,不要放过他们!” “恩人说,不要放了他们!” …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在人群之中传递,刚开始还只是王少安身旁一人高声叫喊,王少安认得他,他是第一个领粥水喝的。 但是在嘈杂的吵闹声中,一声比一声传的离谱。 本来宽敞寂静的街道,一群难民如同洪水一般,挤满整条街道,乌泱泱的一片,看不到尽头。 若是有第三视角便能看到,这条洪流长达数百米,从城门处漫延到王少安所在的位置。 王少安被裹挟在洪流的前端,心中有些急躁,然而比他更急的却是那群士卒。 “刺!” “噗嗤!” 一道声音响起,十几杆冒着寒光的长枪瞬间将跑在最前面的百姓刺穿,而后下一刻,这群士卒便直接被人流所淹没,甚至都来不及刺出第二下。 浓郁的血腥味不仅没有吓住这些百姓,反而如同往人群中添加了兴奋剂兴奋剂一般,直接让他们的情绪愈发高亢起来。 “哐当…” 两声清脆的响动,那两个冒着热气的大锅直接被挤倒,下秒传出一阵惨叫声,有人被这滚烫的米汤直接淋在身上。 而有人因为不想浪费这些撒在地上的米汤,而马上趴在地上,疯狂的吸吮,生怕米汤与泥土混合后消失不见。 然而这些人趴下还来不及多吸吮几口,便被后面疯狂的人群直接从身上践踏过去,朝着马车上的粮食疯了一般的冲了过去。 王少安看到有人被挤倒,有人被推倒,还看到有人不想浪费那两锅米汤而主动趴下,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被密集的人群从身上践踏过去。 “啪!” 一只大手穿过密集的人流,紧紧的抓着王少安的手臂,王少安回头一看,是赵罡,人人在密集的人流之中再次聚到了一起。 “跟着我走!” 赵罡那雄壮的身体仿佛一颗立在洪水之中的石块,任凭水流冲刷,身体都巍然不动。 王少安没有反抗,同样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他也怕下一刻便被推倒在地,直接被踩成一堆烂肉。 赵罡将他拉到了道路两边,直接走进了一家商铺内,这儿许久没人打理,早已布满灰尘与杂物。 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却让王少安汗如雨下,力气消耗殆尽,只能瘫坐在地上,透过门口看着街道上如同潮水般的难民,也有些心有余悸。 “这次是不是又会死上很多人?” 赵罡站在门口,望向外面,看着面前疯狂的难民,耳边还会时不时的传来几声惨叫,赵罡神情复杂,似在向王少安询问。 王少安平静的应了一声,回答说道 “嗯,会死很多,可能比我们上次见过的还多。” “而且这次他们死的可能会更惨一些。” 赵罡转过头看着他,询问道 “你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种场面对吗?” “所以你才让我什么都不要管,只管维护秩序,如果有人不听劝告,哪怕是直接杀了他也行,但是一定要快速制服他。” 王少安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淡然,指了指外头还在不断聚集的人,说道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若是在欲望升起之初不能将它遏制住,那便会如同高山流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就三个人,你看看外面这群人,你数的清有多少人吗?” 王少安看着赵罡,神情严肃的说道 “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只要一个没站稳,摔一跤,不需要多少时间便会被踩成一摊血水,骨头,血肉,会全被踩烂。” “你想想他们之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看看他们现在疯狂的样子,知道为什么他们前后变化会这么大吗?” “便是欲望欲望,欲望让他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头一个人因为欲望而冲动,若是不阻止他,他们便觉得是看到了希望,觉得有机可乘,欲望便会被放大,他们便会一拥而上。” 说到这儿,王少安眼中满是怒火,语气也重了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本来我们就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他们已经乖乖听话在排队领碗‘鬻’,而这碗‘鬻’便是他们的希望,但是那些家伙硬是不想留给他们。” “那群兵卒不仅挑起了他们的怒火,还想拿走他们的希望,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赵罡转头看向外面,看着们不断的爬上马车,看着他们为了争抢粮食而大打出手,手中本来用来对抗官兵的武器现在用来争夺粮食。 赵罡语气有些复杂的呢喃了句 “是啊…本来不用死的,他们也只是想吃口东西,只是想求活罢了…” 第49章 出城 宁县,柳巷。 这个巷子很好找,因为巷口有株百年的柳树。现在已经是夏天的尾巴了,这棵柳树的树枝上的绿叶似乎也一天比一天的减少了许多。 林怀身上裹着宽大的长袖,身子看起来有些臃肿,只见他有些鬼鬼祟祟的从那棵柳树树下走进巷子。 “哒!哒!哒!…” 他走进巷子深处,然后有节奏的敲了敲巷子中一户人家的大门。 “嘎吱!” 没等多久,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少年将大门打开,林怀很自然的走了进去。 “狗娃,怎么是你来开门,你爸妈呢?” 林怀问完后,重重的在少年头上揉了揉,将他的头发弄的凌乱,而后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满意的笑容。 “怀哥!你又这样!” 少年拍开他的手,不满的说道,而后才回答道 “爸妈出去啦,留我在这儿看你会不会过来。” 林怀一般都会选在半夜过来,这时候基本都在睡觉,不容易被人发觉。 而后狗娃两眼放光的凑了上去,满脸期待的问道 “怀哥儿,这次又带什么来了?” 林怀见状,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的将身上宽大的外衣扒开,里面用一捆捆粗布缠在身上。 “哇!怀哥儿,你又带吃的来了?” 狗娃脸上带着浓浓的喜色,他懂得东西不多,但是他知道,他的怀哥儿每次这样过来,都能从这儿粗布里取出很多东西来。 林怀含笑这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如林德对他那般,笑骂道 “小吃货,就想着吃,快走吧。” 柳巷内两户人家的围墙不高,相邻的两户人家院墙也没有相隔多远,林怀进入的这个院子只是用来做个掩护,他带着狗娃熟练的翻过了几个院子,来到巷子中间的一户人家。 林怀从小在这巷子里长大,对这的一切都很熟悉,而这儿也算是他的一处秘密基地,小时候因为没人赡养,这儿又没人居住,他便在这儿呆了些许日子。 因为无人打理,院子很破败,被一座高墙围起,里面有间木屋,一棵柳树,还有一口枯井,还有满院子的杂草。 这棵柳树,林怀不知道它有多大年纪了,印象中只记得他来的时候这棵柳树与自己现在一般高。 林怀熟练的走进木屋,拿出两根一米多长的木棍,而后又爬上柳树,从上面掏出一捆粗绳。 他拍了拍身旁狗娃的脑袋,说道 “去,到门口帮我把风。” 狗娃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乖巧的向着门口走去。 林怀熟练的将木棍架在井口,用绳子系上,而后抓着绳子缓缓进入井里。 这口枯井便是林怀用来藏粮食的地方,偷来的粮食他都会存在这井底,周围的住户也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井底下有他藏着的粮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帮忙看着点。 没花多长时间,林怀从井里出来,先是熟练的将木棍与绳子藏起来,而后又叫上狗娃两人翻墙回到刚开始的院子。 “好啦,我先走了,你自己乖乖的。” 林怀对狗娃叮嘱了句,便转身离去,不同来时的小心翼翼,林怀走时没有遮掩身形,大踏步的在街道上走着,甚至还偶尔哼两句,明显心情很好。 突然那种杂乱又很熟悉的脚步声传进他耳朵里,林怀心中一惊 “这是军队的脚步!” 这些日子他经常听到这种脚步声,所以一下子便能联想到,而后连忙躲到巷口的那棵柳树底下,背对着街道。 没多久,脚步声越来越大,凌乱中又带着些许节奏感,噼里啪啦的仿佛密集的鼓声一般。 “快!快跟上!” “跟上!快跟上!” …… 一声声大喊的催促声传进林怀耳边,他不敢探头出去观察,但是他能感受得到地面微微的震动,还有那因为跑起来铠甲在身上拍打的响动。 林怀躲在树后,听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悄悄的松了口气,虽然他老是在嘴里各种看不上这些人,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第一想法还是躲起来,避开他们。 “他们这是去哪呢?” 看着他们焦急的模样,林怀强烈的好奇心爬上心头,林怀纠结了片刻呢喃了句 “就看看没什么事吧?” 而后林怀便朝着那个方向快速的跟了上去。 而这群人的目的地,王少安听着外头逐渐消停起来的喧闹声,猜想也许是争抢快结束了,便从那商铺中走了出来。 人还没踏出门槛,一股浓郁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被微风裹挟着吹在脸上,如同清晨的微风,带着一股湿气。 王少安看着外面乱糟糟的景象轻叹了口气。 街道似乎被红色的颜料染红,一滩滩被踩的面目全非的烂肉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显眼。 一具具干枯瘦弱的身体怒目圆睁的躺在街道上,身子上还带着各种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的被一根筷子插在眼睛等位置,有的被利器划开身体,鲜血内脏顺着伤口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而最严重的位置大概便是王少安两人的那两匹白马了,鲜红的鲜血将马匹染成了红色,在它们下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 木车早已被拆肢解的不成样子,上面的粮食也被搜刮干净。 而木车下方还有人趴在地上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米粒,哪怕这米粒已经从白色变为红色。 王少安朝着这些留下来的人大声说道 “走!都走!离开这儿,不要再捡了,官兵马上就来了!” 然而这些人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趴在地上捡着米粒,甚至时不时的还会为了一粒米大打出手。 “老子先看到的!给老子交出来!” “你放屁!老子先看到的,也是我先拿到的!” 王少安叹息一声,不再管这些人,而是想过去将两人的马牵走。 “啪!” 一脚踩在石板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王少安低头一看,原来是踩进了一个水坑中,而里面似乎还夹杂着骨头,被王少安一脚踩碎。 王少安强忍着不适,走过去将马匹牵走,看着仍滴着血的缰绳,王少安没有犹豫,直接抓在手中,他知道,这地方不能久待。 两人离开没多久,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声便传来,一群士卒在街道上狂奔,而相同的是,他们身上或者手中的武器或多或少都沾着还没干透的鲜血。 领头的看着那群趴在地上捡着米粒的百姓,没有犹豫,直接高声吩咐道 “全杀了!一个都不留!” 第50章 再相遇 “咔嚓!” 一道寒芒闪过,一群手持长兵的士卒沉默地走上前去,手起刀落,这群难民的人头便从脖颈上滚落,连惨叫都没叫出来。。 但是这些人却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目光火热,入神的在地上寻找着散落的米粒。 林怀捂着嘴巴,看着这血腥的场面,生怕自己会叫出声来,刚到时还没发觉,直到看着那些个人头在地上滚动的时候,才感觉到鼻子吸入的气息似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呕!” 他干呕一声后便连忙将头侧过头去,不再看这血腥的场面,同时强硬的捂着嘴巴,不让嘴巴张开。 因为他知道,只要将手拿开,他必定会在这角落中呕吐不止,直到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身体不能再生出一丝力气。 虽然林怀尽量隐藏身形,但在这只有刀芒划过,人头滚动声响的寂静街道上,却如同平地闷雷。 靠近林怀的兵卒红着眼睛朝着他藏身的位置看去,见林怀那宽大的外衣露在外面,且还在动弹,便将手中带血的长刀指着林怀躲藏的位置,大声喊道 “那儿还有一个!” 话音一落,杀红眼了的士卒便大声的附和道 “一起宰了!” 林怀听着这动静抬头望去,见一群手持长刀,身上的衣物盔甲被鲜血染红的士卒快速的朝他冲过来,犹如地狱之中爬出的索命厉鬼。 这场景瞬间将林怀吓的灵魂出窍,连滚带爬的朝着身后跑去。 他脑子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跑去哪里,双腿无意识的奔跑。 就这般不知疲倦的跑了许久。 或许是因为惊惧激发了体内的肾上腺素,他跑的飞快,比平时都快,等他回过神来时,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见了身影,甚至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跑出了宁城。 而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小河边,这地他很熟悉,他小时候如果心情烦闷时,便会来到这儿躺在草地上,享受着微风轻抚身体,鼻息又满是青草芬芳的清爽。 但是现在那河边有两道身影正带着两匹‘红’马在河里清洗着身子,林怀看着这两个熟悉的身影心情如同做了过山车一般,瞬间由刚刚逃生的心有余悸化为了恼怒。 林怀沉着脸大踏步的朝着王少安两人走了过去,王少安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到来,见是来人是林怀这个‘伙计’,心神瞬间便放松了下来。 “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么巧,你居然也来这儿。” 这像是唠家常般的话语并没有让林怀脸色有丝毫变化,他迅速走上前,揪着王少安的衣襟,朝他大声吼道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城里的动乱是不是你们搞起来的?” “砰!” “你们这两个杀人凶手!我当初就该让你们直接被乱刀砍死在粮仓中!” 林怀含怒出手,直接一拳打在王少安脸上,两匹白马受到惊吓乱踢着腿,大声嘶鸣,赵罡连忙牵着缰绳安抚着受惊的马儿。 王少安躺在带着些许凉意的河水中,伸手阻止了想上前帮忙的赵罡,胡乱的将脸上的河水擦去,同样带着些许冷意的看着林怀,说道 “我们搞起来的?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本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林怀气愤的指着王少安,那声音之中带着些许崩溃的颤抖,也带着些许委屈 “不是你们?你还在狡辩!那木车不是你们的还能是谁的!”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差点把我给害死了知道吗?” 王少安从水中站起身子,神情冰冷的朝着林怀走了几步,两人如同斗鸡一般相互对视着,一人眼中满是怒意,一人神情冰冷如同一滩死水 “又是这句话,我是真的有点讨厌这句话,你经历了什么关我什么事?我为何要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王少安又上前一步,两人的脸都要贴在一起,说道 “我们做什么又与你何干?你又哪来的资格在这里质问我们!” 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都差点丢了命,魂儿似乎都还没回来,所以气性便都有些大。 林怀怒极反笑,对着王少安说道 “与我何干?你居然说与我何干?老子差点死在乱军刀下,你居然说与我何干?” 似不解气,林怀再次含怒出手,一拳抡在王少安脸上,将他再次打倒在地,同时朝着他大声嘶吼道 “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这事是不是真的就与我无关!” 然而还不待他再有所动作,赵罡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的掐着,瞬间林怀只觉得这手似乎被铁钳夹住一般,疼痛万分。 赵罡的心情一样不好,甚至比他林怀还难受万分,他冷冷的朝林怀说道 “老子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看着上次的情分,老子真想一枪捅死你。” 哪知林怀却睁大着眼睛,朝着赵罡大声嘶吼道 “来啊!你来啊!你们两个杀人凶手!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会带着宁城里的冤魂将你们碎尸万段!” 而他这句话也让赵罡沉默了下来,手上的力气也减轻了一些,然而林怀却得寸进尺,朝着赵罡怒目而视,接着嘶吼道 “来啊!捅死老子,你以为老子会怕你们吗?” 而王少安轻轻的擦拭了下嘴角,看着举止如同一条疯狗一般的林怀,王少安突兀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而王少安这发神经的模样也让两人愣了下,而后林怀便怼道 “你个狗东西笑什么!” 说罢便想挣脱赵罡的束缚再给王少安一拳,而王少安却更夸张的捧着肚子,弓着身子大笑。 过了些许,王少安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朝着林怀笑着说道 “我笑你,你的行为实在是令人有些忍不住发笑。” 林怀朝他怒目而视,还不待他开口,王少安便走到他面前 “啪!” 王少安一巴掌呼在他脸上,而后冷冷的朝他说道 “这一巴掌,打你是非不分,让你清醒清醒。” 而后王少安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看着他吃痛弓着身子的模样 “砰!” “这一拳,是老子纯粹看你不爽,想揍你。” 而后王少安上前一步,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来,轻声询问道 “我问你,我偷粮拿来救济他们有没有错?” 看着林怀那有些懵逼的模样,王少安眼睛睁大,朝他怒目而视,大声问道 “老子想让他们活有没有错!” 第51章 林怀加入 林怀看着盛怒的王少安,眼神有些闪躲的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句 “没错…”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的怒意更甚,冷声说道 “既然没错,那你为何不怪那群军卒残暴无情,反而跑来这里质问老子,还敢对老子动手动脚!” “不去责怪施暴者,反而跑过来对我这个受害者大吼大叫。” “老子怎么说也算是在做好人好事吧?” “凭什么?凭什么将这些东西都压在我身上!这口锅为什么也能扣到我头上!” “砰!” 王少安越说越气,而后又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这重重的一拳直接将林怀打的干呕了起来,王少安冷眼的看着他,而后淡淡的说道 “你是觉得我老实好欺吗?那你便看走眼了,老实人可不会去做那种偷鸡摸狗的行当。” 说罢,王少安便牵着马转身准备离去,赵罡紧跟其后,路过他身边时还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林怀干咳两声,朝着王少安大声喊道 “可是,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王少安停下头,头都没回,淡然回应道 “所以便能将这罪过扣在我头上是吗?” 说完,回头淡淡的看着他,再度说道 “而且别忘了,这事你也有份。” 林怀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苦笑一声,轻轻的叹了口气。 …… 冷静下来后,不久前还大打出手的几人现在却如同老朋友一般安静的看着河水潺潺流动,王少安有些慵懒的躺在草坪上,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气。 他看着林怀的背影,说道 “要不你也加入太平教吧。” 林怀带着疑惑的回头看着他,询问道 “太平教?这是什么?” 王少安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很蓝,云朵都没看到几个,他回答道 “一个志同道合,聚众取暖的组织…” 林怀接着问道 “那是什么人领导?” 王少安指着自己,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 林怀脸色瞬间露出了不耐,眼中带着些许鄙夷,有些不屑的说道 “那你们这个组织也走不了多远。” “你这人心虽好,但是行事莽撞没有章法,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乱刀砍死了,不成不成,这种短命的组织我才不会加入。”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强忍着再给他一拳的冲动,有些没好气说道 “至于吗?你这什么屁话,不久前我还遇到个算命的说,我将来必定会身居高位,当一方权臣呢。” 林怀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回应道 “算命的话你都信,我还说你有血光之灾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按你这么办事,总有一天要栽个大跟头,那你这什么太平道也就到头了。” 王少安沉寂了半晌,而后苦笑一声,说道 “你说的我也知道,但是看着他们凄苦的模样,我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老冒险去做这些蠢事。” “愚蠢也好,仁心也罢,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而后王少安看着他的侧脸认真的说道 “不过有一点你就说错了,只要太平道的理念还在,只要还有人心怀天下苍生,并为了这个理念而不断奋斗,这太平道的旗帜便不会倒,只是换了一个模样延续下去罢了。” 林怀有些意外的看了王少安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你王少安还有这种觉悟? 而后林怀沉思片刻,缓缓摇头说道 “听着倒是像那么回事,不过我现在不能离开宁城,这里还有人需要我。” 王少安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轻笑一声,说道 “加入太平道,并不需要你离开宁城,不过我倒是希望你离开。” “你是个人才,也很聪明,不过你缺少了个能指导你的师父,而这个人我可以为你找到。” 林怀听着带着些许鄙夷的看着他,缓缓说道 “不要说的你很了解我一样,我们才见过两面而已。” 王少安倒是没有气恼,在平常时他情绪还是非常稳定的,只是轻笑着说道 “就见过两面怎么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有些人哪怕天天呆在一起也认不清、看不清对方,而有些人仅仅只见过一两面就可以托付生死。” “咱俩是同一类人,现在咱俩的交情虽然还达不到那种可以托付生死的地步,但是也算是朋友了。” “而且我也不忍心你浪费了自己的天赋,这是在帮你,同时也是在帮我自己。” 林怀带着些许疑惑的看去,询问道 “帮你自己?我能帮你什么?” 王少安淡淡的说道 “帮我管理太平道的后勤,帮我刚刚说的那人分担点压力。” “你呆在他身边,接受他的指导,不敢说一定能让你成为这天下最顶尖的那批人,但是也不会相差很远。” “所以这既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你需要有人为你引路,我需要有人帮我打理太平道。” “这是双赢。” 林怀沉默片刻,而后缓缓问道 “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好了点?” 王少安轻笑一声,知道他这是有点心动了,不过也是,若是人愿意投资培养自己,寄予厚望,自己估计也会心动。 毕竟这本就是无本买卖,不用付出什么,学到的东西也是自己的,若是不成,也怪不得旁人,只能说自己眼光不行。 但是王少安投资却能肯定不会投资错人,甚至不需要过多筛选,直接精准投喂。 王少安轻笑一声,幽幽说道 “林怀,你知道吗?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但是所有人都缺少一个平台,一个学习成长,能够一展所长的平台。” “所以很多人明明有天赋,有才学,但是却因为各种原因,得不到施展,只能郁郁平淡的度过一生。” 而后王少安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实意的轻声说道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王少安不敢将自己比做伯乐,但是我却知道你林怀必定是一匹千里马。” “加入我们吧,咱们一起为这天下万民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林怀没有立马答应,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 “那我为何不加入乾庭,那儿不是更适合我吗?” 王少安轻笑一声,缓声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你觉得那是更好的去处,我当然不会阻止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也一样,路怎么走,旁人无法插手。” 林怀看着王少安真诚的脸,而后语气坚定的说道 “你这人虽莽撞了些,但多少有些可取的地方,所以我愿意去试试,但是你也别对我抱有太大希望,若是我不认可你这太平道,我随时会走。” 第52章 排外的村子 “一…二…三…” 赵罡掰着手指头轻声呢喃道,脸上也满是沉思。 王少安见状便朝他喊道 “罡子,你小子在数什么呢?” 赵罡看向他,而后幽幽说道 “我在算你这几天结交的朋友。” 王少安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而后没好气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数的,既然走出了虎头村,那便该多结交些天下英杰,这老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这出门靠朋友嘛。” “多结交点志同道合的朋友总是没错的,也许哪天他便直上青云了呢?” 赵罡愣愣的看着他,而后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你这话说的蛮有道理。” 不过转眼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怪异的看着王少安,幽幽说道 “不过你这朋友交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咱们这出门才几天啊,若是你这一路上到一个地方便能结交到几个朋友,那等我们到乾修书院,你的朋友都能遍布云州了。” 王少安看着他这似纠结,又带着些许幽怨的模样,便觉得有些好笑,朝他笑着说道 “这又怎么啦,赵老说我以后会身居高位,也许这里面便有我这些个朋友的功劳。” “更何况…” “我也并没有希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些人心思纯朴,而且天赋异禀,便想着与他们结交一番罢了。” 赵罡沉思片刻,而后朝着王少安问道 “可是我师父说,交朋友更多的是看志同道合,情意相投,你这样不是心思不纯,带着目的也能交到真心朋友吗?” 王少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而后大笑着说道 “罡子你这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动脑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不然。” “这功立也得分好坏,你便说,我是不是切切实实的帮助了他们?” 赵罡沉思一番,而后缓缓点头,承认道 “这确实,你有帮助到他们。” 王少安脸上带着笑容,又接着说道 “那不就是了,他们接受了我的帮助,而因为感激交我这个朋友,有什么不好?” “我并不是想以此要挟他们为我做什么事,也不是想要以此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 “若是他们是忠义之士,必定将我对他们的帮助记在心里,要知道,人情这东西可不是商品,交易完便能两清,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这只会让我们的感情更坚固,更深厚浓郁。” 赵罡沉思着点了点头,而后询问道 “可他们要不是呢?你怎么便能够确定他们在接受了你的帮助后,不会将你的恩情抛之脑后,甚至是不再认你这个朋友了呢?” 王少安笑着说道 “正如我刚开始说的那样,我并不希望以此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若是他们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那也无所谓,左右不过是消耗了些许时间,失去了些许财物罢了。” “但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便是千金万金都难以买来,这点试错成本,我觉得是我赚了。” 赵罡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沉思,王少安见状便笑着朝他说道 “好啦,不用想了,顺其自然便可,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你也看看我的骑术有没有精进。” “驾!” 王少安用力的踢了踢马腹,白马嘶鸣一声,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赵罡见状连忙跟上,不想让自己落后太远。 两个骑着白马的少年在道路上一前一后的飞驰着,而后狂风呼啸,道路两旁的美景映入眼帘,王少安心情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而后又想到林怀,王少安脸上带着笑容呢喃着说道 “不知道赵老觉得我给他找的这个徒弟怎么样?” “不过管他呢,路是自己走的,走的怎么样都别后悔就行。” …… 两人一路疾驰,又走了几日,而这几天王少安心情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舒适,脑子放空,什么都不用想,饿了吃,累了就休息。 直到王少安路过一个村落,王少安本不想停留,因为这荒年中,大多村落都一个样。 但是一道高昂的声音却吸引了王少安,让他停下来脚步。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怎么这么笨呢?这步得这么走!你看,你下到这儿他不就没办法了吗?” “将军!哈哈哈。” 王少安与赵罡对视一眼,皆是感觉有些许意外,而后王少安顺着声音缓缓骑着马走了过去。 村口处有两棵高大不知品种的树,树下一群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围着一张石桌,欢声笑语与叫骂声不断。 直到王少安两人的身影出现,一群人顺着马蹄声侧目望去。 然而王少安两人却从这些人眼中看到的满是戒备与抗拒。 “喂!这儿不欢迎外人,快快离去!” 一道声音传到王少安耳中,下一刻,一头发花白,却神采奕奕的老者提着锄头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王少安见状连忙停下了脚步,朝着他拱手说道 “路过的旅客,干渴难耐,想来村中寻口水喝。” 那老者面对王少安的请求却是没有犹豫的直接拒绝,将锄头高高举起,朝着王少安高声回应道 “乡野粗人,不识礼数,这儿什么都没有,再不离开,小心我们刀棍伺候!” 似乎是回应老者的话,一群人不知从哪拿出各类武器,但基本都是用来耕种的工具。 而王少安看着他们抗拒且敌意满满的模样,便也消了想进去看看的想法,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这便离开,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两人便转身离去,王少安转头望去,却远远看到一道身影正矗立在远处,目送两人离去。 赵罡凑了过来,也是皱着眉头,对着王少安说道 “少安,我觉得这村子有点不对劲啊,但是我又说不上来。” 王少安回过头来,回答说道 “太热闹了,我们这一路走来还未见过有村子是这副模样,更多的是一片死寂,连条叫唤的狗都没有。” 赵罡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村子真像个另类,徐家村的村民不说出门了,便是一天都不一定说出一句话来。” 王少安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不,这里的人不仅脸色红润,神采奕奕,而且非常团结,这才是一个村子该有的模样。” 而后王少安想到他们驱赶自己的模样,带着些许疑惑的说道 “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欢迎外来人。” 第53章 泰安城外 王少安两人离开村子后,又走了许久,直到两人路过田边,王少安才似乎理解了刚刚那群老人排外的行为。 只见稻田之中稻穗低垂,颗粒圆润如玉,随风轻摆,金波荡漾,稻穗间传来沙沙的响声,是成熟稻谷轻轻碰撞的声音,奏响了丰收的序曲。 然而稻田边有三五个年轻小伙子正手拿镰刀锄头等武器,神情戒备的看着路过的王少安两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似乎只要他们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便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两人对视一眼,皆感到很惊讶,这大旱之年,为何还会有即将成熟的稻谷。 王少安上前想询问情况,但是话还没说完便又遭到驱逐。 “朋友,请问…” “快些走!这儿不许逗留,不然便让你们试试我手中这刀是否锋利。” 那人直接打断了王少安的话,脸上还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说完似乎想验证自己说的话,从怀中拿出一根拇指粗的木棍,一把将其削断,而后将手中的刀举到与太阳穴平行,气势汹汹的看着王少安。 王少安看着他们紧绷着脸,紧张戒备的模样,便有些无奈的朝他们拱了拱手,便带着赵罡再度离去。 而在离去时,赵罡的眼睛一直盯着田中的稻穗,两眼放光,那模样似乎发现了什么天材地宝一般,带着些许兴奋的朝王少安说道 “少安!稻谷啊!这是稻谷啊。” “好大一片啊,我好久没见着这田里的稻穗了。” 王少安也带着些感慨的附和道 “是啊,好久没见过这种景象了。” 自从旱灾以来,失去了官府的干预,田地大面积荒废,甚至许多人为了求活,连地都卖了,自此成了流民。 云州各处多的便是那种长满杂草无人打理的田地,而像这样长满稻穗的稻田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王少安也有点理解那群人的排外行为了,为什么一看到陌生人便上前驱赶,为什么这田间还有年轻人看守着,为的便是这田间即将成熟的稻谷不被人偷抢了。 云州别处都是一片死寂,田地荒废,而这儿的人却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的,这田地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王少安朝着赵罡说道 “罡子,看来咱们这次是来到了个好地方啊。” “走!咱们快些赶路,进城吃酒去。” 说罢,王少安便策马扬鞭,往前飞奔疾驰,赵罡紧跟其后,始终落后一个身位然。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少安只觉得这儿的空气分外香甜,似乎弥漫着一种稻花香气,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到鸟儿欢快清脆的鸣叫。 然而两人还不等进入城中,便被道路上的一处关卡拦了下来,一神情严肃,身披吏袍的中年男子走上道路中央,一只手向前伸出,做出一个止步的手势。 而他的右手始终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似乎随时准备着拔出长刀。 “止步!” 王少安两人停下脚步,但是并没有从马上下来,见他们拦着去路,便开口询问意图 “诸位在此拦住我等去路,不知所为何事?” 那人见王少安两人态度还算良好,脸上紧绷的肌肉便稍缓了些,语气也平缓了许多,拱手说道 “例行公事,前方便是泰安城,我与诸位同僚在此处盘问路过之人。” 王少安脸上露出疑惑,在这路上盘问?不都一般只在进城的时候才会问几句吗,难道这泰安城很乱不成。 不过别人设卡肯定也有别人的道理,出门在外,能不发生矛盾便不发生矛盾。 “两位到此所为何事?” “路过宝地,进城修整一番。” “欲到哪去?” “乾州,去往乾州书院进修。” 那人看着王少安两人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朝着身后打着招呼,叫喊道 “路过的,去乾州,放行!” 话音一落,那拦路的木桩便被三五个大汉挪开,王少安倒是不急着走,而是向他询问道 “敢问大人,这是在捉拿要犯吗?” 那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朝着王少安呵斥道 “不该问的别问,走就是了。” “进城后不要随意走动,安分些便是。” 王少安悻悻的点了点头,便带着赵罡在一群官兵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王少安前方两名身披精甲,手执长枪的兵卒押着十余人从道路的另一头赶来。 王少安正疑惑时,两队人马交错,队列中一长的贼眉鼠眼,身躯瘦弱的中年男子直接扑到王少安身旁,直接抱着他的大腿,哭嗷着说道 “大外甥!大外甥,我是你大舅啊!快快带我一起进城。” 王少安眼皮狂跳,被这突发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后便想一脚直接将他踢开,哪知他身体虽有些瘦弱,但是力气极大,死死抓着不放。 见一时难以挣脱,王少安便黑着脸说道 “谁是你大外甥,我父亲都没你大!” “快给老子撒手!” 王少安不断的挣扎着让他撒开手,然而那人却哭的更大声了起来,鼻涕眼泪都出现在了脸上,声音都带着些许凄凉 “大外甥!我真是你舅舅啊!你不能不认我啊!” 那演技入木三分,泪眼婆娑的模样将一旁的赵罡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少安,这真是你舅啊?” 王少安黑着脸,看着裤腿上沾着的鼻涕心里膈应的很,而听着赵罡这话似乎他是真信了,便没好气的对他说道 “舅你妹啊!你才是他大外甥。” 而旁边的士卒也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一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但他仍死死的抱着王少安不撒手,差点将王少安拽下马来。 “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快撒手!大人仅仅只是将你驱逐泰安城便不错了,再撒泼打滚的,老子直接一刀砍了你!” 那人听着这话才悻悻的撒开手,而后低着头回到队伍中,离去前还狠狠的瞪了眼王少安,那模样似乎在怪罪王少安没有帮助他。 而他们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见那人回来后便直接催促他们继续赶路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磨磨蹭蹭的。” 第54章 泰安林县令 泰安城内 王少安两人经过层层盘问,总算是进到了泰安城内。 此时两人正端坐在城内一处酒楼的第二层,面前摆放着佳肴和美酒,桌子旁边有个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与别处不同,这泰安城内似乎并没有多少流民,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而这些人脸色虽然也带着营养不良的蜡黄色,但是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神采奕奕的,双目也有神,还不时的会与一旁的人有说有笑。 王少安喝着酒水,看着外面喧闹的模样,也是露出赞叹 “这么热闹,这才像是一座城池该有的模样嘛,生活可以艰苦些,但是总得让人看得见希望,这样生活才能有盼头。” 赵罡嘴巴塞的满满的,听到王少安的感叹抬起头也朝着窗外看了眼,而后便有些无趣的抓起一只大鸡腿啃了口,闷声说道 “听不懂,不过确实蛮热闹的,就是太吵了点,影响我吃饭。” 王少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而后才发现面前的饭菜已经被这伙吃了个七七八八,便急忙加入饭局,边吃边抱怨道 “你吃那么快干嘛!” “怕你跟我抢啊。” 王少安:… “咚!咚!咚!…” 两人正在全神贯注消灭饭菜时,一阵铜锣声在街道上响起,两人也被这声音吸引,透过窗户朝外面看去。 赵罡皱着眉,抱怨道 “谁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大白天敲什么啰啊!” 一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街道中央,身旁有两位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搀扶着,但身子还是有些不受控制的轻微抖动着。 赵罡看着这老头一副弱不禁风,下一秒就要倒地的模样,有些惊讶的说道 “谁家老头跑出来了。” 这声并不小,四周举起来的人眼神有些怪异的看向他,王少安阴着脸朝他低声说道 “你这什么话!什么叫谁家老头跑出来了,你当那老头是狗啊!” 而一旁被这铜锣声吸引而来的店小二却也听到了赵罡的话,连忙凑了过来,对他告诫道 “客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位老人家可不是一般人啊。” 赵罡满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不在乎的说道 “那咋啦?我也没说些什么啊。” 店小二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先是谨慎的看了下四周的人,而后俯下身子,语气带着些许严肃的说道 “客官是头一回来这儿泰安城吧?” 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店小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而后将声音再压低了些,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啊,这泰安城内有两位贤者远近闻名。” “几十年前他们在这儿泰安城内创建了一间私塾,专门收一些寒门子弟,一人教书,一人教武,文武并进,而外头这位老者便是教文的那位,大家都唤他云老夫子,今年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 “这云老夫子光教书都教了五十多年,所收弟子更是多如牛毛,在朝廷里任职的都有不少,听说他老人家还有弟子身居高位,当了侍郎官呢。” “而现今这泰安城县令,便是他的门生之一。” 王少安一听,脸上也露出敬佩,这私塾是很难赚钱的,通常名声或者教学质量很好,名声在外,然后受到一些富贵人家的赏识,聘请他成为家塾。 家塾的塾师待遇相对较好,但是这位云老夫子却专门收寒门子弟,估计生活都难以维持,更不用说赚钱了。 其中的艰辛估计也难以想象,但是他却坚持了五十多年,这确实令王少安感到敬佩。 不过王少安又感到些许疑惑,这八十多岁高龄,看他那副模样,自己走几步路都有些难,为何还会出现在这市集上,便问道 “那这位云老夫子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店小二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复杂,但是更多的却是愤怒 “还不是那些个狗官,他们将林县令扣拿羁押了。” “云老夫子这是召集诸位乡亲们写那什么万民请命书,想上报朝廷,想为林大人求情呢。” 王少安惊讶的咦了一声,而后问道 “那这林县令所犯何罪?” 店小二摇头叹息一声,而后缓缓说道 “要说起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王少安拿起桌上的一个瓷杯,为他倒满茶水,推到他面前,说道 “无碍,慢慢讲。” 店小二也没客气,将茶水一饮而尽,带着些许感慨的缓缓说道 “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候这泰安城县令还不是现在的林大人。”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这店里的客人说的,说是这林大人得罪了郡府的大人,吃了罪,这才被下放到了这泰安城当县令的。” 说到这儿,店小二的表情也带着些许惊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接着说道 “三年前泰安刚遭了旱灾,这朝廷不管不顾,这泰安县令也就上行下效,索性也不管了。” “而城里的粮商也就趁机抬高物价,客官可知那时候这粮食均价几钱?” 还不待王少安开口,店小二比出食指与拇指,一字一句的说道 “八百钱一斗。” 王少安虽早有预料会很多,但还是被这价格惊到了 “八百钱?还仅仅只是一斗?这…怎会如此之多。” 店小二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而后凑到王少安耳边,小声的说道 “因为当时这泰安城的粮食,都是那些粮商从舒城买来的,而且也只能在那买,别地的粮食,还不给进勒。” 王少安脑子里立马便想到了孙阳波与韩学文这两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手这么长,连这西平的泰安城都能被他们影响。 小二挺直身子,摇头叹息,而后给自己倒满一杯茶水,幽幽说道 “就这样这些个百姓吃着天价粮,卖田卖地的数不胜数,卖儿卖女的都有不少。” “直到林县令上任后,当机立断,直接开仓放粮,而后又带人奔走乡里,组织百姓耕种,不让田地荒废了。” “但也因此得罪了人,最近不知道是谁跑去郡府告了林大人的状,说林大人仅私自开仓放粮,又擅自调动军队,给他扣了个谋反的罪名,羁押了。” 第55章 酒楼见闻 店小二说完后便起身离去了,而王少安坐在窗边看向下方热闹非凡的街道,却忍不住摇头叹息。 赵罡看着他这副模样,吐槽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摆出这副模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师父来了。” 王少安顿时便感到有些尴尬,他知道赵罡说的是赵开霁那段时间天天哀愁叹息的模样。 “我是觉得他们这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既然这林县令得罪的便是郡府的官,这万民请命书便是做的再长,写的名字再多,又有何用呢?” “这送到郡守府不也一样无人理会。” 赵罡挑了挑眉,朝他问道 “那你觉得他们应该怎么办?” 王少安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 “你问我?” 赵罡没好气的说道 “这儿就咱们两个人,不是问你还能是问谁?” 王少安看向街道上那位云夫子,他身旁早已围满了人,此时他脚下放着一捆大腿粗细的白布,也许是怕被人踩踏弄脏了,白布仅仅只是露出了几寸。 “上报朝廷,让朝廷干预,当然,前提得有人愿意管这事儿。” “再不济也可上呈州牧,让云州州牧干预。” “不过…我估计他们也不会想管这事儿。” 赵罡脸上露出疑惑,顺着他的话不解的询问道 “你怎么确定他们便不会管?” 王少安幽幽回应道 “想管那林县令便不会被羁押下狱,而且这偌大的云州数百万百姓都无人理会,这一个小小的泰安县令又算的了什么?” “除非他还有后台没有动用,比如刚刚那店家小二所说的侍郎官。” “不过他老师都跑来这市集中为他请命来了,所以这侍郎官估计也是假的。” 赵罡看向窗外,同样看着那云老夫子,若有所思,对着王少安说道 “那按你的意思,那这林县令不就死定了?” 王少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不好说,若是正常情况,这林县令大概是死定了。” “不过,我看这泰安城秩序井然,百姓生活安稳,与别处相比,简直是一处世外桃源。” “古人常说:得道者多助,那林县令对这城中百姓多有恩惠,百姓们便会拥戴他,爱护他,保护他。” “可能会因此做出些极端的事情也说不定。” 赵罡脸上瞬间露出了然,而过端起酒碗,故作深沉的对王少安说道 “就像咱们做的那些事对吧?我懂,我懂。” 说完便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咂巴了几声,而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质问的看向王少安,说道 “这次没咱们的事了吧?你可别什么事都想管,这世间不平事多了去了,你管的过来吗?” 王少安苦笑一声,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这什么话,我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 “而且这人是被下了牢狱的,我怎么管?总不能带着你去劫法场吧,我跟他无亲无故的,没必要冒这个险。” 赵罡却是斜眼瞟了他一眼,脸上的质疑没有丝毫减少 “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吗?不好说,以前那些人也跟你非亲非故的,你不也一样冒险去帮他们。” 王少安摇了摇头,说道 “那不一样,以往遇到的都是一些困苦的百姓,能帮一点是一点,但是这次是官,一个民,一个官,能一样吗?” “我不会去做自不量力的事,有多大力我便使多大力,但若是冒点险能救活千人万人,便是只有三成把握,我也想去试试。” “但也仅仅只是试试,若是太过凶险,我会优先保住小命,再去考虑其他。” “总之就是四个字:量力而为。” 赵罡听着这话,脸色才缓和了些许,他还真怕王少安管闲事管上瘾了,什么都想插手,以前冒点险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有他在,起码跑路不是问题。 但若是进囚狱,劫法场这种活,哪怕他赵罡身手了得,也招架不住那些刀枪剑戟啊。 而这时窗外的市集之中又出现一阵喧闹声。 “这…这为何如此啊!这衙门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处死林大人吗?” “冤啊!林大人是真冤啊!” “这前两日才进的囚狱,今天便出了告示,再过两日便要在这市集之中处死林大人,这…” 而有人看向云夫子,而他正眼含热泪的看着贴在面前的告示。 云夫子年事已高,老眼昏花,难以看清榜上的小字,在告示出来时有人跑来告诉他这上面的内容他还不信,让自己的学生一遍又一遍的确认,他终于相信了。 朝廷要将他的得意门生给砍了,他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一把将告示撕下,声嘶力竭的叫喊道 “冤啊!” “他怀着救焚拯溺之心,挺身而出,为百姓解忧排难,救万民于水火,他的善举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危在旦夕,有性命之危。” “公理何在,天道何存啊。” 而后,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夫子!夫子晕过去了!” 四周的人着急忙慌的走上前去查探云夫子的情况,而后一群人便抬着他着急忙慌的走了。 但是没过多久,又一位官吏在周围百姓愤怒的目光下,又重新贴上了份告示。 而似乎是在彰显决心,这次还有两位衙役站在告示前,神情戒备的扫视着人群,右手握住腰间的长刀。 王少安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切,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复杂。 若是可以,他当然也不希望这林县令死,这种心怀百姓又能办实事的父母官太过稀缺,多一个便能让百姓少受一些罪。 王少安看向一旁的赵罡,朝他说道 “咱们在这泰安城多待几天吧,见一见这林县令。” 赵罡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盯着王少安的眼睛,向他确认道 “这次咱们真的不用插手?” 王少安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说道 “插不了手,不过我倒是希望有人能插手。” “这种官,死了太可惜了。” 赵罡看向集市上喧闹的人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说的也是,死了怪可惜的,咱们那儿要是有个这种官就好了。” 第56章 小人物的忠义 泰安城地牢。 地牢空间狭小,只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道通过各处牢房,小道墙壁上镶嵌着几盏油灯,火焰在油灯上轻轻摇摆,为这幽暗的空间提供着微弱的亮光。 “叮!叮!叮!…” 寂静的空间内,一种金属碰撞产生清脆的叮当声,越来越近… “咔嚓!” 一声铁锁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而后透过地面的倒影可以看到一道铁门被粗暴的打开,没过多久,一个狱卒推着木桶顺着小道走了进来。 “砰!砰!砰!…” 他推着木桶来到第一间牢房,用手中的木勺狠狠的在牢门上敲了几下,大声的呼喊道 “开饭了!” 瞬间寂静幽暗的地牢中响起一阵鬼哭狼嚎,各种叫喊声应有尽有。 “想饿死老子吗?三天才送一顿饭!” “冤啊!我要见县官!我是被冤枉的啊!” “哈哈哈,吃饭咯,老子还没死。” “滚开,别挡道,让老子先吃 。” …… 狱卒面无表情,这些人中有的喊冤,有的卖惨,甚至有的还会威胁他一家老小,但也有很多神情麻木,对于狱卒的叫喊声没有丝毫动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将木勺伸进木桶中,挖出一勺米粥,如同喂养牲口一般随意的倒进囚犯门前的碗中。 就这么挖了三勺后,狱卒便要推着木桶走,而牢房中的囚犯却瞪大了眼睛,眼含杀意的朝他怒吼道 “就这么点?我们七个人你就给我们三勺稀饭?” “你敢克扣我们的粮食,老子要杀了你全家!” 说罢,那人便疯狂的将手臂伸出木门,朝着狱卒抓去,披头散发,眼神不甘的死死盯着狱卒的脸,似乎是想记住他的面目好报复他。 狱卒神情冷漠,没有丝毫动容,只是轻轻的瞟了一眼身前几寸远那脏兮兮的手臂,冷冷的说了句 “嫌少就别吃,有的吃都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外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没得吃呢。” 而后便转身离去,一直这般走过了七间牢房,来到了一处安静寂静的牢房门前。 奇怪的是,这其余几间牢房基本都是几人一间,多的甚至有八人一间,而这间牢房仅仅只有一人安静的坐在地上。 而且这间牢房干净整洁,不仅铺着新鲜的干草用来当做床铺,还有一张木桌放在牢房之中。 狱卒从怀中掏出两张用粗布包裹着的大饼,又用木勺在桶里搅动,而后从木桶底下捞出一包由油布包裹着的木盒。 “咔嚓!” 狱卒将牢门打开,没有关上,就这么拿着东西走了进去,放在桌上,轻声细语的朝着盘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轻声说道 “林大人,吃饭了。” 而后将油纸打开,取出木盒,将木盒中的饭菜拿出,甚至木盒中还放着一小壶酒水。 菜的种类并不多,两荤一素,量也不大只有两个拳头大小,但是在这灾年却是非常珍贵。 林弘化睁开眼睛,扫了眼桌子上的饭菜,轻声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说了几次了,不要弄的这么丰盛,一碗粥水可以用来裹腹,便是足够了” “这外头还有多少人没饭吃呢。” 狱卒眼中也是无奈,不过却并不理会,还从木盒中将那壶酒拿出,放上杯子,为他倒满。 林弘化这才发现,今日居然还有酒水,而后便有些肉疼的看着那碗酒说道 “这怎么还有酒啊,这得浪费多少粮食啊。” 狱卒无奈的说道 “林大人,您就别说了,这外头啊,好着呢。” “您就吃吧,这点酒耗不了多少粮食。” 林弘化愣了一下,而后苦笑一声说道 “那便好,你说我这毛病老是改不掉,这真是过惯了苦日子,穷怕了,现在连见到一壶酒水都这副模样。” 说完,便将杯子小心翼翼的拿起,生怕撒出一滴,而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吸进嘴中,在嘴中品了又品,而后才有些不舍的吞进肚中。 一口酒下肚后,林弘化的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享受与畅快,嘴角挂着笑容,有些感慨的说道 “好酒,好酒啊,这酒已经好些年没喝了,没想到在这地牢中还能喝上这么一口。” 狱卒眼睛红了起来,视线也模糊了许多,带着些哽咽的朝他说道 “林大人,这是我在市集里买的那种劣质酒,我能力有限,大人…见谅。” 林弘化看着他这泪眼婆娑的模样,愣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这有什么的,如今我已经没了官职,不用再叫我什么林大人了。” “更何况能在这地牢里喝到一口酒水,我林弘化也是百年来独一份吧?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哈哈哈。” 狱卒突然双膝跪地,眼中的泪水如同泉涌一般流出,泪眼婆娑的看着林弘化哽咽的说道 “林大人一生清苦,抄家的兄弟回来说,林大人家中仅有三枚铜板,两筐野菜,还有几件衣物,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一碗米粮都没见着。” 林弘化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说道 “还抄家了啊?” 而后便有些感慨的说道 “林某无儿无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吃什么不重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狱卒朝着林弘化重重的磕了头大声的说道 “属下齐大勇,两年前带着一家老小逃荒来到了这泰安城,林大人见我一家五口生活困苦,不仅将我一家老小安顿在城中居住,分了些田地,还为我在衙门谋了这么个差事用来养活一家老小。” “大人对大勇一家老小有大恩,而现今林大人身陷囹圄,而大勇却无法为大人平冤,大勇无能啊大人!” 林弘化看着齐大勇这副模样,心中有所猜测,手中拿着酒杯,眼神也复杂了起来,带着些许忐忑的问道 “林某的罪定了?” “可是,并没有人提审林某啊…” 齐大勇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而是带着哽咽的说道 “大人,告示已经贴出了,他们决定将你于两日后,在市集之中斩首示众。” “啪!” 林弘化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手中的杯子掉落摔碎在地上,而齐大勇却迅速脱下衣服,将手中的衣物捧起,神情坚定的朝着林弘化说道 “您走吧大人,小人在此替您受刑!” 第57章 决曹徐丘 齐大勇看着无动于衷,一脸灰败的林弘化连忙朝他催促道 “大人!而今牢门大开,今日地牢守备皆是林大人曾经手底下的忠义之士,必定不会加以阻拦,大人,快走吧。” 林弘化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但还是坚决的摇摇头,说道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追责下来你们都难逃干系。” 齐大勇挺直腰杆,放下衣服,神情坚定的朝着林弘化拱手说道 “自从林大人入狱后,云老夫子召集乡里制作万民书,家母亦是揪心不已,日夜哭泣流泪,为大人鸣不平。” “大勇无能,无法为大人平冤昭雪,只有贱命一条可为大人挡下这死劫。” “大勇虽死,但是还有一众同僚会替大勇照顾家中老小,只希望大人逃出囚狱后,跑的越远越好,远离西平,留得有用之躯,不要辜负了大勇这条贱命。” 林弘化眼含热泪,走上前去握着齐大勇的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没想到我林弘化如今身处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身边还能有你齐大勇这般的忠义之士追随,我林弘化这一生,也算是没白活了。” 齐大勇神情坚定的直视他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大人说错了,追随大人是我齐大勇的荣幸,大人身边并非只有齐大勇一人,在这牢房外头,还有千千万万个人在担忧着大人的安危,但是能到这监牢之中的,仅仅只有齐大勇一人罢了。” 林弘化眼含热泪,感动不已,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我林弘化读书识字二十余年,所读书籍数不胜数,然却无一本教我如何保全性命,更无一本教我让忠义之人替我受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我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休息,若是可以,逢年过节,多为我添上几炷香便可,多余的话,便无需再讲了。” 齐大勇有些急切的上前几步,劝道 “大人!您别犯糊涂啊,保命要紧啊。” 林弘化神情坚定,说道 “我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便不是命了吗?不必再说了。” 齐大勇还想劝导,没想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便从牢外传来,他连忙从地上站起身子,将衣服重新穿上,并将衣服整理整齐。 而林弘化也是长舒了口气,他也生怕自己会答应下来,毕竟又有谁想死呢? 没过多久,一队人走了过来,直奔林弘化这间牢房,领头的是一位年龄与之相近的中年男子,只是他头戴官帽,身披锦衣制成全新的官袍,与林弘化相比,外头上看上去,好上许多。 而这人见到林弘化气定神闲的坐在地上,也是长舒了口气,而后身旁一人搬了把椅子放在林弘化面前,这人便缓缓的坐了下去。 “林弘化,见着本官,为何不跪?” 那人见林弘化似乎跟没有看到他们一般,不紧不慢的吃着桌子上的食物,便朝他呵斥道。 林弘化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为自己倒满酒,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那人看着他这副模样,长叹了口气,语气中也有些复杂 “没想到啊,你现如今都都已经被打入这地牢之中了,脾气还是这么硬,你啊你,我说你什么才好呢?” “若是当初你能放得下身段,跟太守大人好好认个错,何至于被贬来这儿泰安城当一区区县令,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啊。” 林弘化不紧不慢的将杯中的酒喝下,轻轻的放在木桌上,缓缓说道 “徐大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某,林某这脾气便是这样,这辈子都改不了。” “而且林某不认为自己有错,又哪来的认错一说?” 徐丘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摇头叹息,话语之中也带着些许感慨,说道 “你啊,这官哪里能像你这么当的,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也怪不得会落得如此下场。” 林弘化斜着眼瞟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边吃边说道 “徐大人这是来这教林某怎么当官的?若是仅仅只是为了说教林某一番,那徐大人现在便可以走了。” “林某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怎么当官。” “说多了将我这一桌子的好菜都给玷污了。” 徐丘看着他,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坐在椅子上朝着脸面右侧拱了拱手,说道 “我是来传达太守大人的命令。” 而后徐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拆开后用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右手抓住纸张末端,神情严肃的朝着林弘化念着信中的内容 “…泰安城县令林弘化,滥用职权,不待上命,擅自启仓,以公粮济私,罪在不赦。” “开仓济民,虽出于仁,然未奉君命,即是大逆不道。” “不遵王法,私启仓廪,以国之粮,济己之私,是为国法所不容。” “命:西平郡决曹徐丘,立即前往泰安城,羁押泰安县令林弘化,择日处死。” 说罢,徐丘小心翼翼的将信件重新放入信封中,再收入怀里,而后才朝着林弘化看去。 但是林弘化却是脸色毫无变化,甚至将酒壶中最后的一点酒全部倒进杯中,一饮而尽,而后冷笑道 “凭一封信,便能拿下林某人头,太守真是好本事。” 面对林弘化暗示西平郡太守滥用职权的行为,徐丘自动忽略不计,带有惋惜的语气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私自开仓,一个滥用职权的职责是跑不了的。” 林弘化瞥了他一眼,而后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声说道 “我当然清楚开仓的后果,当时也有人阻拦我,徐大人知道林某是怎么说的吗?” 徐丘看着他的脸,但是林弘化侧着身子,低着头,所以只能看到一部分,幽暗的环境中,油灯上微弱的灯光映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愿洗耳恭听。” “啪!” 林弘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木桌上,看着徐丘的眼睛,神情坚定,脸色淡然,缓缓说道 “当何时,若辗转申报,民岂得活乎?上有谴,我任之。” “林某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祸,林某夙兴夜寐,整日提心吊胆,便是生怕你们迫不及待的赶来泰安城,定了林某的罪,砍了林某的脑袋。” “因为林某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这泰安城的百姓,还需要我。” 第58章 宵禁后的泰安城 “林某不惧死,在决定好开仓的时候林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林某所忧者,是百姓不能得妥善安置,所惧者,是灾民在林某死后会去掘了林某的坟,所愧者,乃死后无颜下去面见列祖列宗。” 林弘化声虽不大,但是越说腰杆越直,而徐丘听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半晌,徐丘神情复杂的看着林弘化,张了张嘴,却一时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轻叹一声,缓缓说了句 “你清楚便好。” 而与徐丘一起来的人中,一人见徐丘如此落了名头,便出声冷哼一声,冷声说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犯法便是犯法,该怎么判定自有大乾律法判决,别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 “如果你是受害者,那我们莫不是都成了刽子手,施暴者?” 林弘化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你是何人?” “于松!” “你不懂。” 便是这句将他的心肺都差点气炸了,怒极反笑道 “我不懂?我懂大乾律便可,你那些邪门歪理我又何须去懂。” “该放该杀,该由圣上与诸位臣公依照大乾律法裁定,既然定了,那便是定了,不可能更改,换句话说你是必死无疑。” “而你还在此故作姿态,又是在装给谁看?” 而林弘化却直接抓起酒瓶直接往他身上砸去,砸在他身上后掉落在他脚下,瓷片四处飞溅,直接将他的脚踝划破,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的鞋袜。 “啪!” “此处有你开口说话的份吗?你个毛头小子一直在那叫唤什么呢!” 林弘化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而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于松眼中满是愤怒,直接便朝着林弘化扑了过去,然而齐大勇却先一步直接将他抱住。 但是于松却没有放弃,张牙舞爪的朝着林弘化怒骂道 “你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 林弘化没有回话,仅仅只是瞟了他一眼后,整理了下身服,盘坐在原地,直接闭上了眼睛。 “放开我!我要与他决斗!” “林弘化!是个男人就与我决一死战!” 徐丘脸色阴沉,直接重重的拍了下座椅的把手,身体顺势站起身子,朝着于松大声呵斥道 “好了!叫嚷什么呢。”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想与死囚决生死?你是疯了吗?” “哼!真是丢人现眼。” 而后他便拂袖离去,其余人直接带着椅子跟着走了,而齐大勇也放开了他,但是却拦在林弘化身前,警惕的看着他。 于松看了看徐丘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林弘化,脸色阴沉,而后瞪了眼林弘化,便转身离去。 齐大勇见状松了口气,而这时闭着眼睛的林弘化也开口说道 “你也走吧。” 齐大勇转身看着他,张了张嘴,又合上,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后离开牢房,重新将大门锁上。 林弘化直到周围没了动静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饭菜怔怔出神,呢喃着说了一句 “我的路,到此为止了啊…” …… 时光流逝,转眼间夜幕降临,泰安城中一片寂静,王少安两人总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许是熟悉了荒野的环境,王少安躺在客栈的房间内,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 “咚!——咚!咚!” “三更咯!平安无事!” 窗外更夫敲打铜锣的声响让王少安觉得有些新鲜,他这也是头回遇到传说中的打更人。 而这时王少安所在的房门被敲响。 “哒!哒!哒!…” 王少安开口询问 “哪位?” “是我。” 听到是赵罡的声音,王少安便过去将房门打开,一进来便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朝王少安说道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便笑着说道 “你不也没睡。” 赵罡点了点头,说道 “那床太软了,睡的不舒服。” 王少安点了点头,心想他应该是与自己一样,野猪吃不了细康,这几天睡惯了荒郊野岭,换个好点的环境便有点不适应。 而后两人便打开窗户爬上房顶,躺在瓦片上,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夜景。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亮宛如一轮明净的玉盘高高悬挂,天空中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的,星光与月辉交织在一起,银白色的光芒如绸缎般铺洒在昏暗的大地上, 王少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两个大男人在客栈开了两个房间,人却在半夜爬到客栈的屋顶上,躺着看夜景,还觉得挺惬意 “我觉得就多余浪费那个钱在客栈开房间。” 赵罡双手叠在一起,用脑袋枕着,闷声回应道 “还是得来的,人不需要马还需要呢,跟着我们遭了挺多罪的,现在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 “说的也是…” 王少安点了点头,同意道,而后又陷入了沉寂,就在王少安两人差点睡着了的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下方的街道上响起。 “哒!哒!哒!…”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些许惊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两人对这种密集凌乱中又带着某种节奏的脚步很敏感,王少安小声的说道 “这泰安城不是有宵禁吗?” “难不成是衙门巡逻的捕快?” 赵罡的睡意被这脚步声惊走了,他朝着王少安小声回答说道 “不知道,不过我听着这声音怎么那么像之前在宁县听到的那种脚步声。” “就是他们没了盔甲晃动的那种声响。” 而后两人默契的趴在屋檐边朝着街道上看去,只见一群人已经从客栈门口走了过去,人数不多,看起来约莫二十多人,但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这批人的装扮。 但是王少安两人能看出他们很急,因为这批人眨眼间便跑到了街道的尽头。 王少安盘坐起来,眯着眼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忍不住猜想这批人的目的。 泰安城晚上宵禁,而且这批人若是城中捕快一类的人,不可能跑的这么急,若是在追捕罪犯,更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王少安摸着下巴,朝赵罡说道 “这宵禁了还成群结队的出来晃悠,不是偷鸡便是摸狗,反正不是去干什么好事。” 第59章 堵死胡同 “人都到齐了没有?” “飞哥儿,人都在这儿了。” 泰安城的某处房间内,一盏油灯在房中的木桌上燃烧着,木桌四周聚满了人,或坐在椅子上,或斜靠在木柱旁,或直接双手横抱,矗立不动。 然而这群人无一例外,皆身着黑衣,腰间或者背上都携带着一柄武器。 坐在上位的是一位看起来不足二十年华的年轻人,他环顾四周,清点着人数。 “三十八人,看来是都齐了。” 呢喃着说了一句后,班飞神情严肃的环顾四周,说道 “诸位都清楚咱们这趟来泰安城是来做什么了没有?” 下座一人神情严肃,没有起身,但是双手抱拳放在右耳边,说道 “呈泰安城百姓所托,来救林大人。” 班飞点了点头,接着话说道 “没错,林大人开仓济民,却被那西平郡太守下令扣押,并准备将其于两天后在市集之中斩首示众。” “巨子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也认为林大人的行为并无过错,符合我墨家‘尚同’与‘兼爱’的思想,做到了上下一心,为百姓谋福祉,为社会兴利除弊。” “所以巨子便应下了百姓的请求,特命我等前来泰安城,将林大人带走。” “实事也正是如此,你们也是亲眼目睹了泰安城现状,百姓条件虽艰苦了些,但这城中却是安宁祥和,政通人和,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众人听着都是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班飞满意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看向下方的两人,朝他们说道 “班扎,班巴!” 下一刻两人站起身子,拱手应道。 “班扎(班巴)在!” 班飞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吩咐道 “今晚趁着夜色,你们摸进地牢,寻找林大人的身影,探明地牢地形,守备情况。” “是!” 两人应了一声后,便直接转身打开房门,钻进夜幕之中。 看着两人离开,班飞朝着其余人吩咐道 “你们便留守此地,等候命令,无特殊情况,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是!” 而这群人不知道的是,这房间外面有两只耳朵贴在窗户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身子便缓缓后退,准备开溜,然而等两人转过身子后身子却僵住了。 原来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本已经离开此地的班扎,班巴二人陡然出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拔出腰间的长剑,佝偻着身子,还保持着前进的姿态。 四人面面相觑,王少安嘴角抽搐,在心里暗暗说道 “这不是你们的地盘吗?你们还鬼鬼祟祟上了。” 王少安见对方没动作,便扯了扯身旁赵罡的衣角,小声的提醒道 “撤!快跑!” 说完,王少安便一马当先,直接朝着围墙跑去,赵罡紧跟其后,而班扎班巴两人直接举着长剑向他们冲来,同时大声通知屋内的伙伴。 “都出来,院子里有外人!” 瞬间安静的房内动静不断,下一刻房门直接打开,班飞带着其余人全部从里面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要翻墙的王少安两人。 班飞直接朝着身后叫喊一声 “班献!拦下他们!” 下一刻,一道弓弦声响起。 “嗡!” 一根箭羽托着白色的尾翼直接朝着王少安急射而去。 王少安刚爬上墙头,便见一根箭羽如同流星般飞来,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在他身后的赵罡直接踩着墙壁跳了起来,如同跳起来摘了颗果子一般,轻松的将那根极速飞来的箭羽抓在手中。 班飞有些惊讶的看了身形魁梧的赵罡,感叹了句 “好汉子,身手真是了得,居然如此轻松的便将班献的箭拦下。” 班献是他们这边的神射手,箭术了得,但是没想到射出的箭,赵罡这么轻易的便化解了。 而后又见赵罡快速上墙,与王少安跳出了院子,便连忙朝着身后的人说道 “追!别让他们跑了!” 其他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王少安两人听到了他们的密谋,谋划便有了暴露的风险便,所以必定不能放两人离开,便一窝蜂的追了上去。 “怎么这次又被人追着砍啊!” 王少安两人在街道上飞奔,身后跟着一群手执长剑的墨家子弟,赵罡气息平稳,但是脸上却带着无奈的朝王少安说道。 “不是你非要来看的吗?我都还没说什么,你还先抱怨上了。” 本来两人躺在屋顶上好好的,王少安猜测这伙人一定是居心不良,赵罡听完就非要拉着王少安过来瞧瞧,并拍着胸脯保证,说以他的身手两人就算被发现了也能全身而退。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啊。” 赵罡囧着脸,有些无奈的说道,而后又见王少安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便没好气的说道 “你还行不行啊,被追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少安左看右看,看到前面有个巷子,便连忙招呼着赵罡往里钻进去 “往那里跑。” 而他们身后的班飞看着两人走进巷子里,也尾随者准备跟着进去,然而来到巷口时,一群人都沉默了。 这是个死胡同。 王少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光滑的高墙,而后悻悻的转身朝着班飞说道 “那个…不好意,第一次来,对这儿不太熟悉,咱们可以重新来过吗?”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班献长弓,他眯着眼睛从腰间的箭袋中抽出一根箭羽,箭头反射着月光,映射出森寒的白光。 “真是被你坑惨了…” 赵罡抱怨一句后,直接挡在王少安身前,神情严肃的看着这群人,而王少安直接在心底呼唤出简易面板 “姓名:班飞 忠诚值:—6 智力:70 武力:74 内政 :50 军事:12 学习能力:77 已有技能:骑术(入门),剑术(熟练),箭术(入门),文学素养(熟练)。 评价:不怀好意,能文能武,年纪过轻,各项经验不足。” “姓名:班献 忠诚值:—12 智力:65 武力:80 内政 :34 军事:7 学习能力:75 已有技能:骑术(精通),剑术(入门),箭术(熟练)。 评价:不怀好意,好勇斗狠,武力堪堪达到三流。” 王少安眼神微眯,看着这些数据,似乎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第60章 疯狂的墨家子弟 “哒!” 一只大手直接握住箭身,班飞对着班献轻声说道 “抓活的。” 班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松了手,朝着班飞说道 “那个人身手不错,想抓活的不容易,死的还简单些。” 班飞神情严肃,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语气平淡而又肯定的说道 “巨子特意嘱咐,不许滥杀无辜,这两人手无寸铁,回去后我没法交差。” “不过…若是情况不对,你可以直接射杀,不可让墨家弟子折损在此。” 班献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后双眼紧紧的盯着赵罡,手中肌肉紧绷搭着弓,随时准备射出箭羽。 赵罡刚刚的身手惊到了他,而他身旁的王少安倒是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班飞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大声说道 “上!尽可能抓活的。” 其余人听到命令后,便缓缓走上前去,因为巷子狭小,施展不开,这群墨家子弟只能三人并肩向前,其余人跟在他们后面。 王少安见状后退一步,便朝赵罡说道 “罡子,又到了证明自己的时候了,给他们露一手,我相信你。” 赵罡撅着嘴,抱怨了句 “又来,我也是服了,真当我能打几十个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赵罡还是迎了上去,直面这群墨家子弟。 最前方的三名墨家子弟对视一眼,而后手持刀剑直接朝着赵罡扑了过来,赵罡往后退了一步,那剑尖只离他的胸口几厘米。 而后赵罡侧着身子一步踏出,直接来到一人近处,一手抓着抓着手臂,用力一拧,那人吃痛后松开了剑柄,长剑从他手中掉落,另一只手往他胸口一个肘击,那人便捂着胸口连连后退。 动作虽多,却只在眨眼之间,而另外两人见状也急忙将刀剑竖着朝赵罡劈来,赵罡躲过,并直接抓着一人的衣襟直接将他拉到近前,剑身架在他的脖颈处,同时一脚将另一人直接踹飞。 “啾~”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根箭羽朝着王少安飞去,距离又短,又是在深夜,赵罡听着动静侧目望去,只看到一个黑点瞬间从他头顶飞过。 “遭了!” 赵罡心中一惊,连忙看向身后,便看到一根箭羽擦着王少安的长发飞过,而后直挺挺的扎进他身后的墙壁上。 王少安感受着箭羽携带的气流拍在脸上,背后也是冷汗直流。 而班献却再次拿出一根箭羽,搭在弓弦上,弓弦拉如满月,冒着寒光的箭尖指着王少安。 赵罡挟持着那名墨家弟子往后退,直接挡在王少安身前,有些急切的问道 “你没事吧?” 王少安摇了摇头,他清楚这是对方在给自己两人的警告,便带着些许苦笑的朝赵罡说道 “看来我也得练练武才行,不能老是拖累你。” 赵罡没有回头,眼睛都没有从班献身上移开,生怕这小子再来一箭,而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听王少安说完后,闷声回应道 “你是动脑子的,咱们没有拖累一说。” 王少安叹了口气,认真的朝他说道 “你自己杀出去,不用管我,他们拦不住你,带着我你跑不了。” 这些人虽然也是精英,武力值比普通人高了许多,但是最高的也就是那班献,还仅仅只是个三流武将,而赵罡是二流顶尖武将,这巷口狭小,他们最多也就几人围攻,不可能拦得住赵罡。 除非班献能不顾其余墨家子弟的安危,在一旁放冷箭,不然不可能挡得住赵罡。 见赵罡不搭理自己,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班献,双方陷入了僵局,王少安上前一步,走到前面,对着班飞说道 “谈谈?这么僵持着,等会儿天都亮了。” 班飞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眼天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月光似乎更亮了些,而后他朝着王少安淡淡的说道 “谈什么?没什么好谈的,你们必须留下。” 王少安指着被赵罡挟持着的墨家子弟,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说道 “我们这可是有人质啊!” 班飞朝着那名被挟持的墨家子弟看去,神情冷淡,而后开口问道 “你怕死吗?” 那人神情坚毅,眼中没有丝毫恐惧,而后在王少安惊讶的表情下,大声回应道 “墨家子弟从不惧死!” 班飞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样的,不愧是我墨家子弟!” 而后看向王少安,话语之中带着某种高傲 “我墨家子弟行走天下,从不惧怕死亡。” “赴汤火,蹈利刃,非攻墨门,兼爱平生,也从来不仅仅只是一句口号。” 而班飞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众墨家子弟眼神也逐渐火热了起来,不用发布命令,一群人手持利刃,缓缓的朝着两人逼近。 那名被赵罡挟持的墨家子弟也是一样,眼神火热,嘴里重复着呢喃说了句 “赴汤火,蹈利刃,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他又看了看缓缓朝他靠近的同伴,咬了咬牙,大声叫喊了句 “墨家子弟从不畏死!” 而后直接用双手抓住剑身,不顾瞬间变得鲜血淋漓的双手,直接朝着肚子刺去。 一旁的王少安也被这一声大吼吸引了注意力,见他的动作,心中不由得一惊 “不好,他不能死!” 脑海中一道念头闪过,手不自觉的伸了过去,这一刻时间都似乎停滞了。 而后一声闷哼,一种利刃划破血肉传出的声音在这小巷中响起 “噗嗤!” 下一刻,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传出异响 “嘀嗒!嘀嗒!嘀嗒!…”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王少安那只紧紧抓着剑身的手掌,鲜血不断的从手掌中涌出,染红了长剑,王少安面容扭曲,咬着牙说道 “真是一群疯子!” 而后王少安另一只手搭在剑柄上,直接将长剑从他手中抽出,带着些许惊惧的看着这些人。 还好这人没死,只要有人没死,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事情也不会变得更糟糕,这群人疯狂,又意志坚定,王少安心里也非常触动。 有些无奈的看向班飞,沉声说道 “放他走,我留下!” 王少安指着赵罡,示意让赵罡离开,而后又生怕对方太过‘倔强’,接着说道 “他的身手你也知道,若是他想离开,你们拦不住,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是没有必要死的这么没有意义。” “因为我们并不是敌人 。” 第61章 我爱金条 班飞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披着一张不会动的假皮一般,只是冷漠的回应道 “不是敌人?你说不是便不是?” “若是你转身便跑去报官,将我们的底细全盘托出,那岂不是会将我们置于险地?” 王少安紧了紧握在手中的长剑,脸色有些难看,再度沉声回应道 “谈不拢?” 班飞却淡淡的回答道 “没谈过,何来谈不拢一说,你们二人必须留下,这点没得商量。” “若是执意要走,那我只能请你们试试我墨家子弟的剑术。” 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用牙咬着衣袖,用力一撕。 “嘶啦…” 王少安将布条缓缓的缠绕在剑柄上,淡淡的回了句 “我明白了。” 而后王少安的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朝着赵罡沉声说道 “罡子,便让咱们兄弟二人试试墨家子弟的锋芒。” 赵罡点了点头,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笑着说道 “早就该这样了,真男人就该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说那么些个废话做什么。” “啪!” 赵罡一掌将挟持着的墨家子弟拍晕,而后朝着王少安沉声说道 “你跟在我身后,我来开路。” 王少安点了点头,但还是嘱咐了一句 “你小心一点,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赵罡点了点头,但还是吐槽了句 “真啰嗦了,我心里有数。” 说完,便提着长剑杀了过去,黑暗的巷子之中,唯有皎洁的月光给予些许光亮,宝剑长刀映射着月华,反射出一种森寒的白光。 “铿锵!” 赵罡手中的长剑,直接来到一位墨家子弟面前,长剑在他手中似乎毫无重量一般,横劈竖砍,快如闪电,那人连忙将剑身竖立。 然而赵罡力气极大,一击便直接将他手中的长剑击飞,并且攻势不减,下一刻便直接在他的手臂划出一道大口子,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但是赵罡并没有乘胜追击,而这人手中的武器被打落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往身后退去,留出空位,让后面的人补上。 等到赵罡将另外两人击伤时,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已经被人补上。 而全程目睹的王少安眼睛一凝,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交换位置,赵罡击伤一人后都没机会往前踏出一步,不禁感叹道 “这些人不仅意志坚定,实力强大,没想到配合还如此的默契,这就是放在军队里都不多见啊。” 同时王少安也感觉到有些头疼,他察觉到了赵罡居然在处处留情,似乎是不敢下死手一般。 但是按照他这样处处留情,畏首畏尾的,根本冲不开对方的阵型,王少安朝着赵罡沉声喊道 “罡子,你再畏首畏尾的,咱俩都得交代在这里!” “用尸体开路,先打乱他们的阵形!” 之前只是不想与这群狠人交恶,毕竟这群人连地牢都敢闯,要犯都敢劫,眼里完全没有律法一说。 而且对方训练有素,又人多势众,王少安也怕晚上睡觉的时候床边出现一个人,拿着刀将他脑袋给割下来。 现在双方有点僵持不下,但要是等到赵罡体力不支时,王少安两人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毕竟王少安那战力,估计连一个人都打不过。 所以交恶便交恶,先保命要紧,大不了明天再跑路就是,反正两人也很熟练。 “好!” 赵罡点头应道,而后长剑一转,直接将刺过来的长剑荡开,而后顺势一剑劈过去,那人连忙后退一步,想要躲过去。 然而赵罡往前踏出一步,眼神锐利,长剑往他心脏位置刺去,他身旁两人连忙帮忙。 “铿锵!” 精铁碰撞,微弱的火花昙花一现,然而却照亮了赵罡那面无表情的面貌,还有他前方那位被长剑捅进身体的墨家弟子。 然而本应该被刺进心脏的长剑,被另外两把宝剑压低了位置,直接没入腹部,而那名墨家弟子眼神却露出疯狂的表情,不退反进。 “噗嗤!” 一声闷哼响起,锋利的剑从他身体穿过,而他双手死死钳住剑身,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也没有理会已经鲜血淋漓的手掌,他眼睛却死死看着赵罡,大声嘶吼一声 “就是现在,宰了他!” 这声嘶吼也让身旁的两人回过神来,下一刻两道寒光便朝着赵罡袭来。 而赵罡也被这场景惊的愣了一下,比对方慢了半拍,然而就是慢的这半拍,等他回过神来时,那长剑已经来到面前。 下一刻一股巨力袭来,赵罡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王少安直接侧身将他撞开,抬剑横挡,他双臂青筋暴起,脸色潮红,明显很是吃力。 “铮!” 紧绷的弓弦发出的高亢声响,在这昏暗的巷子之中响起。 “飕!” 箭飞过时产生的风声也异常的刺耳,下一刻,一根在空中轻轻晃动摇摆的箭羽极速飞来。 王少安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身子一轻,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往后倒去。 而在刚刚看到箭羽飞来的一瞬间,他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一句话 “要完蛋了!” 而赵罡连忙跑到他身旁,生怕别人觉得他没死透给他补上一刀。 拿过王少安手中的长剑,胡乱的朝靠近的墨家子弟重重的挥舞两下,将他们逼退后,便急切的朝王少安询问道 “你没事吧?你可别死了!” 王少安干咳两声,身子瘫软在地上,只感觉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没好气的指着胸口插着的箭,没好气的说道 “换你挨上一箭试试,你看你有没有事。” 而后王少安直接将箭拔了下来,然而上面却没有一丝血迹,在赵罡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王少安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一个荷包。 将荷包里面的东西倒出,有几颗细碎的银子还有一根金条,王少安拿起已经变形了的金条狠狠的亲了一口 “我爱金条。” 赵罡重重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缓解了些许,而后又看到王少安那一副痴汉模样,捧着金条亲了又亲,眉头紧锁,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第62章 赵罡的蜕变 班献见王少安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也是皱了皱眉,带着些许不满的呢喃了一句 “真是狗屎运…” 而后便再次挽弓搭箭,再次瞄准两人,如同一只埋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机会发出致命一击。 王少安看着在人群后方的班献,也是眼神有些凝重,似开玩笑般的朝赵罡说道 “罡子,你这心理素质不太行啊,咱这一路走来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怎还能在对战中分神呢。” “这可不是在过家家,这是在拼命啊,一不小心可是会被一剑捅死的。” 赵罡看着他那带着凝重的眼神,点了点头,知道王少安这是在提醒他,而他也确实没想到那人会这么狠,直接用身体卡着他的剑身。 他被那名拼命的墨家子弟惊到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分了神,而这差点导致王少安被一箭射死。 他闷声回了句 “接下来不会了。” 而后便持着长剑缓缓站起身子,还不等他往前冲,那熟悉的弓弦弹动发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铮!” 一根箭羽穿过人群,朝着赵罡的胸膛极速射来,下一刻,一道白光闪过 “咔嚓!” 箭羽被直接劈断,赵罡脸色阴沉,眼中带有怒意的看着人群后方放冷箭的班献,冷冷的说了句 “只会放冷箭的杂碎。” 而后便一步踏出,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也许是因为愤怒,赵罡这次彻底的放开了手脚。 “唰!” 长剑划过,一名墨家子弟还未看清长剑,便已经被割破了喉咙,下一秒便捂着喉咙不甘的缓缓倒下 。 “噗嗤!” 剑身直接捅穿一人的肚子,露出剑尖,赵罡半蹲着身子,伤口处血液飞溅,一缕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赵罡脸上。 他缓缓站起身子,看着面前已经没了力气的墨家子弟,神情漠然,眼神冰冷,毫无动容,下一刻。 赵罡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如同盾牌一般,直接将他往身后推去,所过之处,这群墨家子弟纷纷退开。 瞬间他们的阵型便被赵罡冲散,人群也变得混乱了起来,而他也直接被一群人从两面包夹着。 而王少安看着势如破竹的赵罡,嘴角露出轻笑,呢喃着说了句 “罡子,这是你的一场蜕变。” “强者都是从血与火中厮杀出来的,以前你过的太安逸了。” 赵罡与费义差距很大,不仅仅是实力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费义斧头所过之处,人马俱碎,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内心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而赵罡不一样,他太年轻,虽然他天赋异禀,从小便展露出了很高的练武天赋,赵开霁也把他培养的很好,年纪轻轻便有了二流武将的水准。 但是他没有亲手杀过人,所以动起手来总是有些畏首畏尾,从不敢下死手,这点他甚至都还比不过王少安。 而这种心理上的差距,不是亲身经历,哪怕是在大山里杀了再多的猛兽都是无法消除的,对战时总会下意识的不敢下死手,一身实力便减少了三成 如王少安所想,赵罡将长剑从那人胸口拔出,被人两面包夹着也毫无动容,面对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巷子内刀剑碰撞所产生的火花不断,赵罡也一直缓缓的朝着班献慢慢的靠近,时不时的便有一位墨家子弟倒在血泊中。 班飞皱着眉头,长剑出鞘,提着剑冲进了战场。 “你留下,自己看着来。” 班献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只能点了点头,眼神锐利的盯着赵罡,而在他的视线中,一位位墨家子弟阵型紊乱,身体遮挡了赵罡的身体,根本找不到射击的角度。 “铿锵!” 微弱的火光照在赵罡与班飞脸上,班飞接下赵罡一剑后,瞬间便觉得手臂一阵酥麻,神情凝重的看着赵罡。 而赵罡看着艰难挡住他一剑的班飞,而后环顾四周,一群人围着他却不敢上前,他朝着班飞冷笑一声缓缓说道 “你实在是太弱了,人多又如何?一群野狗就是再多也咬不死猛虎。” 声音虽小,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王少安有些惊讶的看着赵罡,摸着下巴呢喃着说了句 “他这是什么属性觉醒了吗?” 下一刻,赵罡便动了,他的目标也很明确,盯着班飞打。 “铿锵!” 两人的剑再次碰撞在一起,赵罡手中长剑的剑身出现一道缺口。 而班飞一手抓着麻痹的右手,面露凝重的看着赵罡,他清楚自己不是对手,便招呼众人一起上 “一起上!” 然而面对班飞六人夹击,赵罡仍是游刃有余,昏暗的小巷中白光闪烁,精铁交击之声不断响起。 王少安只觉得眼睛都被晃的有些刺痛,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而等他再看去时,便看到班飞被赵罡一脚踹飞,有两道身影缓缓的倒下,他身上也出现了两道划痕,鲜血逐渐染红了衣服。 然而赵罡却是不管不顾,直接提着长剑朝着班飞乘胜追击。 赵罡善使长枪,没怎么练过剑,所以全凭蛮力,轻巧灵动的剑在他手中却被当成刀来使用,大开大合,横劈竖砍,没有多余的技巧。 但是哪怕如此,班飞也招架不住,若不是身旁有墨家子弟数名帮他,估计早被赵罡砍翻在地。 局势一边倒,赵罡越打越流畅,班飞等人连连后退,直到一群人被赵罡打出了巷子,王少安连忙喊道 “罡子,别出去!” 赵罡听话的没有走出巷口,而班飞等人也得到了片刻喘息,一行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势。 王少安来到赵罡身旁,朝着身后看去,数名墨家子弟躺在血泊之中,他看着班飞,轻叹了口气,说道 “何必如此固执,搞的这么不愉快,我们又不会干扰你们的行动。” 班飞稍稍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那声音依旧平缓,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我得为他们的安危负责。” 班飞不想因为王少安两人而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出现,王少安不想将自己的安危交到这群带有敌意的人手中。 而这时一阵铜锣声响起,一快三慢,同时一声高昂的声音传进一群人耳中 “咚——咚!咚!咚” “天寒地冻,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第63章 班献的不满 王少安两人与班飞这群墨家子弟僵持在这巷子口,王少安两人不出去,他们也不走,现场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而更夫敲打铜锣与报时的声音也离一群人越来越近。 班飞面露纠结,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 相比与王少安两人,他更不想被更夫看到,一番思考过后,还是做出了取舍。 王少安见状,连忙出声叫住他,说道 “那后面这群躺着的?” 班飞刚刚有了动作的身子瞬间停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有些试探性的说道 “那你们走?” 王少安直接应下,说道 “好勒,罡子,咱们走。” 班飞便命令收起兵器,让开一条路来,一伙人眼神复杂的注视着王少安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去。 直到两人走远后,班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缓缓的说了句 “不对吧,死伤十几人,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班飞招呼着人去将伙伴抬走,而他在班献身旁幽幽说道 “不然能怎么办?” “那家伙…很强。” “单打独斗我不是对手,再这么打下去,只能徒添伤亡,没有意义,还不如就这么直接放他们离去。” 班献沉默了,而后语气有些不甘的说道 “那弟兄们不是都白死了?” 班飞望着那群躺在血泊之中的墨家子弟,幽幽回应说道 “这么打下去,只会死伤更多。” “如果弟兄们都死光了,任务怎么办?” “我强硬的想将他们留下,只是为了降低行动的风险,但若是兄弟们都死伤殆尽,又何谈风险?” 班献沉默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他还是很不甘心,若仅仅只是因为这个,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将王少安两人放走,还要多此一举? 班飞似乎看懂了他的想法,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若是不试试,你怎会知道能不能将他们拿下。” “所有的事都是经过不断的试错,才能找到最优的解法,些许伤亡,无碍。” 听着这些话,班献迅速转头看向他,看着他那毫无波澜的脸,瞬间觉得手脚有些寒冷,浑身滚烫的血液都宛如被冷气凝结了一般。 看着他的眼神也宛如看向一个陌生人,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的大声说道 “你…你说的这些话,我会如实上报巨子,让巨子做主!” 而这声大吼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朝着这边走来的更夫也听到了动静,脸上瞬间带着些许忐忑,生怕自己这是遇到了什么歹人,大声的朝着这边叫喊道 “谁?谁在那边!不知道现在是宵禁时间吗?再不走,我可要去叫官兵了!” 喊归喊,但是他却不敢靠近,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提着铜锣,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站在原地,随时准备转身逃跑。 更夫的叫喊声传来,班飞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就只有这么一个表情,看着身旁班献那愤怒的模样,也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随意,巨子一定会支持我的。” 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班献眼中的怒意愈发浓郁,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但是班飞的下一句话,却直接让他的身子僵住了 “不然,巨子也不会让我做这支小队的首领。” 班飞转身直视他的眼睛,班献毫不退缩,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然而比起班飞眼中的漠然,他的眼神,更像是一个不服气的小孩子。 “知道为什么,你的武力比我强,箭术比我精,巨子为什么不选择你,而是选择我来做这支小队的首领吗?” 还不等他说话,班飞那带着些许冷漠的声音淡淡响起 “因为我比你冷静,因为我比你脑子好使,更因为…我足够果决。” “首领,需要的不是武力,而是需要有着足够敏锐的判断力与足够果决的魄力,能够冷静的判断局势好坏,而后要有足够的魄力去实行,这才是一个首领应该具备的。” “但是判断局势,便需要先了解局势,洞察局势,最后,才能做出判断。” 班献咬着牙,有些倔强的看着他,脸上没有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的只有满眼的愤怒,低声嘶吼道 “所以…他们便是你用来判断那人战力,用来洞察局势好坏的‘工具’对吗?” 班飞偏过头去,默认不语,班献指着他,怒声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兼爱’,难不成,你心中所谓的‘兼爱’仅仅只是天下困苦的百姓吗?” “不对!”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与你同吃同睡,共同生活,同习文,同练武,你尚且如此心狠,你又怎会真心实意的‘兼爱’他人?” 这话似乎在质问班飞,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他的脑子瞬间快速运转,万千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而后停留在了王少安身上。 回忆起王少安两人在被围困巷子中时,王少安的所做所为。 从一开始的放低姿态,谄媚讨好,被班飞果断拒绝后,王少安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后便立马转变了态度,并且第一个想的是,让班飞放走赵罡,单独留下他。 同样都是同伴,但是待遇似乎却是完全不一样,这种对比过后,脑海中一道灵光被他抓住,而后看着班飞,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 “你不如他。” 班飞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变化,皱了皱眉头,问道 “我不如他?你在说谁?” 班献沉默片刻后,语气之中也有些复杂 “那个被我一射了一箭的小子。” 班飞的语气也出现了变化,变得重了些,似乎有些嗤笑 “理由!” 班献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嘲讽,看着他,讽刺道 “别的我不太懂,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但是我唯一能理解的是,你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而且做的比你好。” “击伤击杀十余人后,扬长而去,换你,我们肯定死的透透的。” 班飞皱着眉头,却没有开口反驳,那模样更像是无法反驳,而班献又接着说道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追随的是他那样的人,起码,他将同伴看的比自己还重。” “而不是像你这样,眼中只有任务的人。” 第64章 又见班献 两日后,太阳初现轮廓,天蒙蒙亮,今天就是泰安城县令林弘化被处决的日子。 王少安楼下的街道上,有位代为书写书信的‘书记’日日在此摆摊,对面的客栈的二楼有个窗户正对着这里,那正是王少安所在的房间。 那位‘书记’今日依旧一大早的来到摊位,眼中期待的看着对面客栈的大门,那是他平常客户最多的地方。 然而客户还没等来,一群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手里正拿着一张大红纸张,直接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书记’看着这群人急匆匆的模样,摊位又被他们团团围住,一时间又心中难免有些惊惧,同时也感到有些疑惑,因为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拿着大红纸张的人急忙朝着他问道 “你是写书的‘书记’?” “你可识字?” 听着这话,写书的先生一时间也有些无语,被问的也有些发懵,居然有人会问他识不识字,不过他大概清楚这伙人是想来干什么的了。 做他这行的平常不仅会代写书信,还时不时的会有这种代读的事儿干,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说道 “会写字自然识字,可是有书信需要我帮忙念?” 这伙人听到他识字,便连忙将大红纸张推到他面前,带着些许急切的说道 “那你快给我们念念这个,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内容。” 看着他们急切的模样,‘书记’也不敢怠慢,便连忙拿起纸张拿在手里,一边看一边开口念道 “昨夜半夜三更时分,前泰安城县令林弘化被人从地牢之中掳走,不知所踪,为捉拿要犯林弘化,从即日起,封锁泰安城,所有人均不得离开泰安城,全城搜捕要犯林弘化,若是有人发现了什么线索,上报有嘉奖… ” 周围的人不等听完后面的内容,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喜色 “你看,我没骗你吧,林大人真跑了。” “真好啊,有没有人知道林大人是被何人所救?” “不能说,知道的也都不能说,若是被衙门的人听到了,这林大人岂不是危险了,谁要是说出来,老子宰了他!” “好了,都散了吧,我要去通知云老夫子去,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而这时,一队衙役也巡逻着走了过来,然而看着扎堆聚集的人群,他们都微微低下头,或者直接偏过头去,装作看不见的模样,缓缓走了过去。 但是这儿的动静也源源不断的吸引四周的人过来探究,都纷纷前来查看是什么动静这么热闹。 而在这条街对面的客栈,王少安也被喧闹声惊醒,他还以为是林弘化被押来了。 “林县令被压来了?” 一想到这儿他便连忙从床上爬起,将窗户打开朝外头望去。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街道上热闹非凡,一群人扎堆聚集,嘴里议论纷纷,都面露喜色,楼下还有一队巡逻的衙役经过。 赵罡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见王少安醒了也没有意外,只是有些怪异的朝他说道 “那个林县令,被人劫走了,现在全城戒严,城门封闭,不能走了。” 王少安听着也感觉有些诧异,还真让班飞那伙人干成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评价,便指着外头聚集起来的人群,问道 “那这些人是?” 赵罡凑过来,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恍然说道 “你说这些人啊,不识字,有个写字的先生在那,一群人便围着那个先生问公告上的内容。” 而后挤眉弄眼的对王少安说道 “听说这个先生,也是云老夫子的弟子,也是从私塾里出来的。” “那些个衙役路过也不想管,低着头当做看不见,这伙人就差放炮仗庆祝了。” 王少安听着也是感觉有些哭笑不得,而后有些感慨的说道 “看来这林县令跑了,对他们来说还是个大喜事啊。” 赵罡也站在窗边,看着下方密集喧嚣的人群,感慨说道 “是啊,不过你说这事发展成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啊?” “这下了地牢,就要被砍头的犯人,被人劫走了,那些衙役居然没人想着去抓回来,这些个百姓也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怎么想怎么怪异…” 王少安轻笑一声,背负着双手,与他并肩而立,说道 “所以说啊,这大家伙都心里都明镜着呢,更不用说这老百姓了,他们哪管你这个法,那个法的,谁对他们好,他们也都能感受得到。” “你看这泰安城,在云州就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不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例子吗?” “林大人必定是下了不少功夫在里面,所以这大家伙心底都念着他的好呢。” “这便是得道者多助啊…” 而后王少安突然发现街道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便连忙招呼赵罡 “罡子,那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啊。” 赵罡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瞧,而那人似乎也感觉有人在注视他,转身朝着王少安这边看了过来,与赵罡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看清那人的面貌后,两人惊呼一声 “居然是他!” 而那人不仅没走,反而朝着两人所在的客栈走了过来。 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罡脸色沉了些,带着些许愤恨说道 “那小子前两天差点将你一箭射死,现在居然敢单独过来。” 王少安听着,摸了摸胸口,也有些心有余悸,那次可以说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若不是被金条挡住,他估计这会儿都凉透了。 “哒!哒!哒!” 没过多久,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赵罡的脸色又沉了些,有些嫌弃的说道 “还整的挺有礼貌,进来吧,门没锁。” 而后门便被缓缓打开,班献踏进房门后,看着两人不太好看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道 “那个…好巧,又见面了。” 王少安有些怪异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问题,而赵罡却有些不怀好意的松动的筋骨,似笑非笑的朝他说道 “确实挺巧的,你居然真敢过来,真是冤家路窄啊,你先什么话都别说,先让老子爽一爽再说。” 第65章 冲击城门 “嘶!” 班献脸上出现了几块乌青,一只眼眶已经变得乌黑,神情有些痛苦的用手指点了点脸上的淤青,疼的倒吸了口凉气。 赵罡神情神情舒缓,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却有些悔恨。 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装,为什么不一起上去也揍一顿出出气。 不过这打也打完了,后悔也没用了,接下来就该说事了,王少安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漫不经心的朝他问道 “说吧,来找我们什么事,这泰安城刚戒严,你还到处乱跑,也不怕我们报官抓你。” 班献看了看赵罡,也知道王少安才是头,沉默了片刻后,指了指赵罡说道 “我想让他来帮我们出城。” 王少安与赵罡对视一眼,皆有些摸不着头脑,而班献接着解释说道 “西平郡守府来了个大官,名叫徐丘,他本来是来泰安城监斩林大人的,但是现在林大人已经被我们救走了。” “徐丘便让人带着衙役封锁了城门,仅靠我们冲不出去,所以便想借他用用。” 说完,便有些紧张的看着王少安,那模样似乎是生怕他不答应,而他这副怪异的模样,也让王少安感到很疑惑。 前两天还是你死我活的,今天不仅将姿态放的这么低,被打也不还手,甚至都没一句骂娘的话都没有。 而且这要求也多少有些无礼,王少安坐直身子,朝他说道 “先不提我们帮你有什么好处,你们都冲不出去,加个人就能冲出去了?” “而且以林大人在城中的威望,那群衙役根本不会用心阻拦才对,更何况,你们既然决定了要干这事,难道没有想好退路吗?” 班献沉默了,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王少安,说道 “退路有,按照约定,城外还会有五十多名墨家弟子接应,若是被困在城中,便在深夜三更时分以火箭为信,只需要我们打开城门,他们便能与我们汇合。” “但是现在城门有三百守备重兵把守,我们仅有三十人,差距悬殊,所以我才…” 王少安突然站起身子,提高了音量,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说多少人?三百?” “你想带着三十人去夺三百人驻守的城门?你是昏了头吧。” 而后朝着赵罡说道 “罡子,快把这傻子丢出去。” 赵罡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直接上前架着他,便往门外拖去,而班献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拖拽,只是快速的朝王少安说道 “不需要他去冒险,只需要他保护好林大人的安危,若是我们没能打开城门,我希望他能带林大人走。” 王少安没有回应,赵罡便直接将他丢出门外,啪的一声直接将房门合上。 而班献站在门外,整理了下衣服,面露纠结,手臂微抬,有些控制不住想再次抬手敲门,而后还是轻叹了口气,有些寂寥的转身离去。 …… 斗转星移,夕阳西下,黑暗笼罩大地,泰安城一片寂静,王少安两人站在窗边,窗户大开,王少安看向天空中的明月,朝赵罡问道 “罡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不等赵罡回应,一阵铜锣声传来,节奏一慢一快,连续敲击了三次,一边敲,还一边大声的提醒住户 “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赵罡顺着声音看了看楼下的更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呆在王少安身边,抬头看着空中的明月,心思却早就飞走了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比之前更刺激点。” 另一边,班飞正带领着墨家子弟蹲在房屋的阴影下,此处距离城门大概还有两百多米的距离,但是这段距离却没有掩体遮挡。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半分钟左右的时间才能跑到城门位置。 而幸运的是,泰安城并没有护城河,仅仅只有一道木门,然而就算是如此,想要通过也很是不易。 班飞细细数了数守在城门处的发现只有十几名守卫,便朝着身旁的班巴班扎问道 “你俩的情报准确吗?怎么只有十几个人在这儿守着?” 班巴与班扎对视一眼,而后班巴急切解释道 “飞哥,我与班扎日夜蹲守,连眼都不敢眨,而且这泰安城的守备就那么些人,能抽出三百人来守门都已经很多了。” 班飞沉思一番后,再次问道 “有没有看到有人离开?” 看见两人摇头否认,班飞盯着城门,呢喃说道 “既然没人离开,那么大概率是藏起来了。” 而后他将班献叫来,对他吩咐道 “我怀疑有埋伏,你先带十名弟兄摸过去查探下情况。” “若是情况不对,直接放火箭。” 班献听完心中一沉,知道这是拿自己这些人当诱饵呢,不过现在也不算是争辩的时候,而且这队伍里没有谁比自己更合适这个任务,便直接点头应下。 班飞说的好听是摸过去,但是道路上并没有遮挡物,根本无法掩盖身形,只能直接冲过去。 班献看着头顶的月亮,等云层将月光挡住时,再直接带着人直接冲了过去。 但是哪怕再精英的队伍,跑起来都不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守卫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惊醒,连忙大声喊话提示 “有敌袭!” 跑在路上的班飞心中一沉,然而来不及多想,他还是直接冲杀了过去。 “噗嗤!” 剑光闪过,班飞迅速解决了一名守卫,还不等他去帮助同伴,下一刻,城门上一群守军突然出现,同时街道两侧数十名手持长枪的守卫迅速跑了出来,直接朝着他们聚拢过来。 班飞见状心中一惊,立马招呼其他人高声喊 “走!不要恋战,跟着我冲出去!” 而后班飞便朝着来时的路冲了回去,因为那正是守卫最薄弱的位置,若是等他们从两侧聚拢合围,再摆好阵势,自己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别让这伙人跑了,林弘化必定在他们手上。” 班飞耳边听到一声吼叫声,心中也愈发急切,身体的潜能都似乎得到了激发,脚下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幸好班飞当机立断,在合围之前迅速冲了出去 第65章 一串二 “嗡!” 昏暗的夜空之中,一支火箭跨过城墙,消失在城外。 班献射出火箭后,便直接将弓箭丢弃,而后再拔出宝剑,就近朝着一个官兵冲杀了过去。 “噗嗤!” 剑身划过脖颈,些许血液从伤口飞溅到他身上,黑色的夜行衣被鲜血染红。而在斩杀一人后,班献便立马朝着同伴催促道。 “走!不要恋战,往城内跑,不要停。” 于松双手环抱站在城墙上,俯视着下方拼命跑路的班献一行人,看着他们即将冲出包围圈,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了冷笑。 他摸着下巴呢喃说道 “不可能就这几个人,一定还有老鼠藏在暗处,跟我玩声东击西这一套是吧。”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们。” 而后于松看向一旁的副将,沉声说道 “你领一百人前去追击,我在此镇守城门。” 副将听到命令,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神情严肃的拱手领命 “属下领命!” 看着副将离去的背影,于松面露不屑,他并不信任这位副将,他与那群被带走的百名兵卒都是泰安城守卫,这群人一直都在划水,根本就不想出力。 刚刚那场合围,哪怕他早有准备,但是却没想到几十个人从城门两侧聚拢,竟然还没班献一行人跑两百多米快,居然只有少数几人在认真拦截。 他毫不怀疑,若不是有自己在此地镇守,这群人可能都会直接放行,甚至是直接反水都有可能。 既然他们不愿出力,那就让他们离开吧。至于能不能抓到班献,他并不在意。只要守住城门,他们总会再来的。 而现在留下的两百号人都是从西平郡守府带来的,虽然人数变少了,但是执行力却大大加强了。 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的班飞也是面露凝重,于松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反应过来了,那必然是早有准备。 但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没等他想好对策,班献等人居然又掉头回来了。 班献神情却有些怪异,班飞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在被官兵追杀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班献表情怪异,似乎是有点憋不住笑意,他看了看同样有些懵圈的林弘化,说道 “他们就象征性的追一下,然后就往城里搜去了。” 一群人听完陷入了沉思,而后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林弘化,但是他也是一脸懵,班飞面露沉思,呢喃道 “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想不通后,班飞直接拔出宝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朝着众人吩咐道 “不管了,这是个机会,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班扎!班固!” 班扎班固出列,双手抱拳,听候指示 “班扎(固),在此!” “你二人贴身保护好林大人,站在队伍中间。” “班扎(固),领命!” 吩咐完后,班飞站直身子,扫视人群,将长剑竖起,月光映射在剑身上,反射的森寒白光折射在他脸上,沉声喝道 “出击!打开城门,与外头的弟子接头!” 一群墨家子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快速列队,同时将林弘化围在队列中间。 而后便纷纷将长剑拔出,快速的朝着城门冲了过去。 “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于松又一次出现,但是这次他亲自站在城门处督战,看着一群手执利器、身穿黑衣的墨家子弟快速袭来。 看着只有三十人左右的数量,于松面露不屑,同样拔出宝剑,没有开口废话,直指班飞一行人,大声叫喊道 “杀!” 双方快速的碰撞在一起,瞬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让于松感到意外的是,他带来的守卫居然完全不是对手,这群墨家子弟配合默契,训练有素,手中长剑挥舞,不时便有一名士卒倒地不起。 班飞在击杀一名兵卒过后,朝着班献高声喊道 “班献!与我冲杀过去!” 而后便直接带头朝着城门冲杀过去,班献见状也跟了上去,两人战力高强,不断冲杀,带队朝着城门逼近。 于松见己方两百号人居然被这群墨家子弟杀的步步后退,阴沉着脸骂了句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而后他余光一扫,看到被墨家子弟保护在中间的林弘化,瞬间露出喜色,连忙指着林弘化高声喊道 “林弘化在那,杀林弘化者,赏黄金十两,精米十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这丰厚的奖励,他麾下的士卒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的冲了过去。 队伍前列的班飞班献两人瞬间便觉得压力骤减,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脱离了队伍,一群士卒正持着长枪将队伍团团围住,正步步后退。 班献连忙想跑回去支援,班飞一把拉住他,班献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急切的说道 “干什么!我要回去!” 班飞连忙用身体挡住他,快速的说道 “现在回去也没用,咱们先去将城门打开!” “先与城外的援军汇合,一时半会他们还冲不破阵型。” 班献面露纠结,看着一名名墨家子弟被长枪捅倒,阵型不断的收缩蚕食,心中急躁不已,班飞见状直接拉着他朝着城门跑去。 被几十名士卒包围保护着的于松也看到了班飞两人的行动,但是他却并准备不理会,只是不断的指挥士卒将不断的冲击这群墨家子弟的阵型。 在他看来,只要将林弘化杀了,这群人爱怎么样便怎么样。 林弘化被班巴班扎两人左右保护着,外头是一个个奋力抵抗的墨家弟子,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他的脸上也难免出现了动容。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这时一声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哒!哒!哒!…” 没过多久,一只白马缓缓的出现在昏暗的街道上,马上驮着一位身形魁梧的汉子,他手中持着一杆灰色长枪,枪头反射着月光,一闪一闪的,如同天空中的繁星一般。 而他的目的似乎也很明确,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加速朝着于松疾驰而来。 于松见状脸色大变,连忙叫喊道 “拦住他!” 立马便有两名士卒持着长枪拦截,然而下一刻,那汉子将长枪在手中旋转一圈后直接刺了出去。 “噗嗤!” 一声闷响过后,血肉横飞,那杆长枪如同穿糖葫芦一般,直接捅了个对穿,那人将长枪随意一挥,尸体从枪杆上飞出,拍在地上。 第66章 得墨令 赵罡一枪挑死两人后,便控制着缰绳,驾驭着白马朝着于松冲杀了过来,所过之处无人能挡,连杀数人后,更是无人敢挡,纷纷避让,如入无人之境。 于松见状瞬间脸色大变,连忙指挥着身旁的士卒迎了上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 然而并没有人听命上前拦截,于松见状环视一圈,眼中满是愤怒,而后一把抽出宝剑,直接就近砍翻一人,高声喊道 “上前!畏战者,死!” “杀敌者,再奖黄金十两,精米十石!” 一番恩威并施下,聚集在他身旁的几十名士卒缓缓上前,而那驾驭着白马的身影直接绕过火热的战局,朝着他冲杀了过来。 “砰!” 白马蛮横的冲进人堆里,瞬间血肉横飞,赵罡坐在马上,长枪不断挥出,脸上也满是兴奋,大声喊道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而这时于松率领的两百人已经伤亡过半,那群墨家子弟也仅剩数人围着林弘化,虽然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势,但是神情坚定,毫不畏惧。 突然一道声音高声叫喊道 “罡子,别太上头了!” 人们顺着声音望去,又有一人骑着一匹白马缓缓的踱步在街道上,皎洁的月光照射在他身上,正是王少安。 兴奋的赵罡听着王少安的声音瞬间激情退却,脸上也是露出了些许不耐,而后嘟囔着抱怨一句 “真啰嗦。” 嘴上抱怨,但是他还是听劝着将目光看向一脸惊惧的于松,咧嘴一笑,朝着他大声叫喊道 “借你头颅一用!” 一手勒紧缰绳,胯下白马嘶鸣一声,便直接朝着于松奔驰而去。 于松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在他眼中赵罡便如同一只索命的厉鬼,见他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惊声尖叫道 “拦住他!快拦住他!” 然而他周围的人也一样畏惧,都纷纷避开,只有少数几人硬着头皮上前拦截,然而下一刻 “噗嗤!” 赵罡直接一枪挑死一人,尸体滑行数米,兴奋的大声叫喊道 “谁敢拦我!” 聚集在于松身旁的士卒瞬间叫喊着四散而逃。 赵罡都没有理会这些溃散的士卒,而是直奔于松而去。 “噗嗤!” 一杆长枪直接捅进于松的胸口,瞬间他便觉得身子一轻,赵罡直接一只手抬起长枪,将他的身子高高抬起,而后勒紧缰绳,将马匹停下,高声大喊道 “主将已死!缴械投降者不杀!”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无人回应,一群人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他,现场一片寂静,似乎是觉得有些没面子,赵罡带着些许羞怒的大声叫喊道 “还有敢战者,上前来与我一较高下!” 而这声大吼如同一个信号,在场剩余的兵卒瞬间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的往城内逃去。 “跑啊!” …… 王少安骑着白马缓缓来到他身边,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差不多就得了你,看把你能的。” 赵罡有些悻悻的摸着脑袋,憨笑着说道 “嘿嘿,你是不知道,我想这一刻想了多久。” 王少安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也能理解,先登士卒,斩将夺旗,冲锋陷阵都是武将梦寐以求的荣耀,不然习武用来干什么? 而这时林弘化也来到两人身旁,拱手道谢 “多谢两位小兄弟出手相救,不然我等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王少安看向他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墨家子弟,这些人人人身上都带着伤,气喘吁吁,站都要站不稳,不过一个个又带着敌意的看着王少安两人。 不过王少安并没有理会他们,连忙翻身下马,朝着林弘化拱手回应道 “举手之劳罢了,在下王少安,您可是泰安城县令林弘化,林大人?” 林弘化没有否认,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只是带着些许苦涩的说道 “正是林某,不过我早就不是这泰安城县令了。” 王少安倒是摆了摆手,说道 “只要这泰安城的百姓还认您是县令,那您便永远是这泰安城的县令。” 而后王少安向他介绍赵罡 “这位是赵罡,在下并没有做什么,全赖他冲锋杀敌。” 林弘化上下扫视着赵罡,而后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如此年纪轻轻便如此勇猛,假以时日必定是一员沙场猛将啊。” 王少安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些许骄傲,而后笑着说道 “您可别夸他了,他这人啊,最不经夸。” 而这时班飞班献也带着一群人姗姗来迟,看着正与王少安有说有笑的林弘化,班飞松了口气,然后来到王少安面前感谢道 “谢谢你。” 王少安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班献,没有点破,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不算什么。” 赵罡撅着嘴,不过却没有开口说话,班飞却定定的看着王少安,语气坚定的说道 “算我们欠你个人情。” 而后班飞掏出一个墨色的令牌,直接丢给王少安,说道 “以后遇到墨家弟子,可以用这个令牌让他们帮你一件不违背墨家道义的事。” 王少安接过,入手冰冷,没什么重量,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墨字,估计有什么特殊含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造的。 班飞来到林弘化身旁,恭敬的拱手说道 “林大人,我们走吧,此地不可久留。” 林弘化点了点头,而后朝王少安问道 “两位小友准备去哪?” 王少安连忙回话,说道 “前往乾州,进乾修书院进修。” 林弘化先是有些惊讶的看着王少安,而后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 “是去乾修书院啊,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着有些疑惑的王少安,他轻笑一声,说道 “我便是从乾修书院出来的,毕竟那可是大乾的文道‘圣地’。” “不过这乾修书院,若想进去,还需要有人举荐才能进入学习,就是可惜林某现在已无官职,现在又成了逃犯,不然可以为小友写封推荐信。” 王少安还真不知道这进书院还得需要推荐信,这么看来那封赵开霁给他的信件应该就是这个了,便连忙回应道 “已经有了,家里的长辈都替我们安排好了。” 林弘化见状这才放下心来,他看着王少安两人的穿着以为是两人穷苦出生的孩子,所以才会这么说。 “既然如此,那便有缘再会吧,泰安城离乾州并没有多远,估计你再走个三五天便能到乾修书院了。” 王少安恭敬的拱手说道 “大人珍重,咱们后会有期” 第67章 先热后冷 又经过了几日的赶路,王少安两人总算是来到了乾修书院所在的城池,乾州陈郡新阳城。 “这儿就是新阳?真热闹啊。” 王少安看着面前截然不同的景象,有些惊叹道。 宽阔干净的街道,人头攒动,街道两旁也有些各种各样的小贩叫喊售卖,热闹无比。 “炊饼!香喷喷的炊饼咯!” “馒头!又大又香的大馒头咯!” …… 两人牵着马匹,缓缓的在街道上走着,赵罡满不在乎的回应道 “这有什么新奇的,现在这人还是少的呢。” “乾州富足,文人墨客繁多,按我师父的说法就是,这地儿养文气。” 王少安看着行走在街道之中的游客,衣服整洁如新,行为举止都透露着一股端庄优雅的气息,这是在云州所没有的。 重要的是这些人脸上没有那种因为长期吃不饱饭所特有的蜡黄色。 王少安点了点头,朝他说道 “养不养文气不重要,能不能养民才重要,不过富足倒是挺富足的。” “不过让我觉得挺奇怪的是,这新阳城离泰安城不过百余里,这街道上居然连一个乞讨的人都没有,颇有些怪异。 ” 赵罡听到,也朝着街道上的人扫视着,而后沉思一番过后,朝着王少安说道 “莫非,这儿也有一个像林大人那样的官?” 王少安摇了摇头,回道 “泰安城都无法做到如此,还记得我们刚到泰安城时遇到的那批人吗?” 赵罡回忆一番,有些试探性的说道 “你舅那次?” 王少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道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我舅!我没舅!” 赵罡悻悻的笑了笑,说道 “不是就不是嘛,怎么还变脸了。” 王少安白了他一眼后,轻声说道 “这不管是哪个地方,这人啊,只要是没了办法,就会铤而走险,只要是有机会,这偷鸡摸狗的行当是干的没有一丝犹豫。” “但是泰安城不同,林大人开仓济民,又带着乡亲们耕种,有的甚至还分了田地,这三年的旱灾除了头一年可能艰难了些,但是之后的两年还能勉强度过的。” “所以林大人对这些不法之人,轻则驱逐出泰安城境内,重则直接处死。” 赵罡瞬间恍然大悟,朝着王少安说道 “所以那个人才死活拉着你想当你舅是吧,怪不得,原来是被驱离出城的啊。” 王少安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 “云州别处你也知道都是什么情况,在泰安城还有人愿意管,起码吃口饭,不是很难,但是去了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若是去了像宁县那样的地方…” 赵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下一刻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管他干什么,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总比之前遇到的那样强吧。” 王少安同意的点了点头,赵罡这话倒是没错,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总比之前在云州遇到的情景强。 …… 乾修书院占地两万平方米,内含建筑:讲堂,藏书楼,祠堂,斋舍,文昌阁,亭台楼榭,射圃等建筑,功能多样。 此时书院门前的牌坊下有两位门卫在此看守,两人直直的站在牌坊下面,眼睛直视前方,但是眼神却没有焦距,明显已经魂游天外。 “哒!哒!哒!…” 忽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门卫朝着声音来源望去,两位身穿粗布,各自手中牵着一匹白马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两名护卫相互对视一眼,皆感到些许疑惑,这两个少年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富贵人家,但是牵着的白马确实膘肥体壮。 “两位来乾修书院所为何事?” 一名护卫走上前去拦下两人,热情中又带着些许试探性的问道。 “我等兄弟二人远道而来,想入书院进修。” 王少安朝他拱手,语气谦和有礼,然而他这副模样却让那名护卫的热情减少了些许,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克制了下来,又问道 “不知两位从何而来?” 王少安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云州。” 那位护卫脸上的表情一变,瞬间变得不耐,带着些许厌恶的看着王少安,说道 “云州?又是那个鬼地方的人,名为求学,实际上是想入书院白吃白住是吧,滚!赶紧滚蛋!” 王少安看着他这先热后冷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脸上也露出冷意的看着他,说道 “云州的怎么了?何至于如此前恭后倨。” 护卫侧着身子斜眼看着王少安,不屑的说道 “还云州怎么了?云州人就压根不配进这处大门。” 而后不耐烦的朝着王少安摆了摆手说道 “懒得与你多说,赶紧给老子滚,惊扰了里面的大人,你个死穷酸就是有十条命也难以抵消你的罪过。” “这陈郡的官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让云州的乞丐跑进来了。” 王少安听着这话气极反笑,指着他说道 “一口一个穷酸,一口一个乞丐,你个看门狗居然也敢如此倨傲。” 哪知那人听完王少安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挺了挺胸膛,一脸的傲娇,而后有些鄙夷的看着王少安,说道 “看门的怎么了?别人想站在这儿给乾修书院看门还没那福气呢,你懂什么。” “这宰相门前七品官,你知道平常有多少达官贵人跨过这道大门吗?” “你知道能进去读书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等王少安接话,他双手环抱,带着审视的眼神上下扫视了眼王少安的穿着,而后带着鄙夷的说道 “就你这穷酸样,都比不上平日里为书院学生赶车的车夫,你还想进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一副什么模样。” 王少安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赵罡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挖着耳朵,满脸无所谓的走到他前面,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就知道,这乾修书院正常的途径咱俩是进不去的。” 而后他将目光看向王少安,说道 “现在知道我师父为什么叫我跟你来了不,这书院上上下下都是这副嘴脸。” “知道我以前说不过那群书生都是怎么做的吗? ” 王少安有些怪异的看着他,而后他缓缓的举起拳头。 “砰!” 赵罡一拳打了过去,下一刻,那张倨傲的脸上出现一块乌青,他捂着一只眼睛,带着不敢置信的看着赵罡,大声喊道 “大胆!你居然敢打我!这可是乾修书院!” 第68章 书院直学莫沧 看着他那捂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赵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 “这样才对嘛,就该摆出这副表情,看着顺眼多了。” “以前我在里面读书习字的时候,这嘴笨,老是说不过他们。” “但是我的拳头够硬,一人追着他们七八个人打,一点都不虚,而且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说不过就容易急眼,一急眼就想打人。” 而听着赵罡这些话,那护卫也反应过来了,带着试探性的问了句 “你以前在里面待过?” 赵罡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直接揪着他的衣领,脸上带着邪笑,这笑容有些狡诈,说道 “我赵罡是个粗人,说可能说不过你,但是你这厮,十个都不够我打的。” 而后赵罡一拳直接打在他的肚子上,瞬间他便发出一声惨叫,神情痛苦的捂着肚子。 “啊!你…” 王少安见状也走上前,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肚子上,也有些恶狠狠的说道 “老子也忍你很久了!” 那人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眼神有些惊惧的看着两人,那模样似乎完全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书院门前打他。 昔日唯有他出手伤人,无人敢对他这看门之人动手,即便是郡守至此,也需对他恭敬有加,岂料今日如此晦气,竟遭遇这等无赖之徒。 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笑意,没有丝毫担忧,毕竟这事做多了便没了负担,大不了再跑路就是。 “砰!” 赵罡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而后两人直接扑了上去对他拳脚相向,拳拳到肉,脚脚碰骨。 “啊!别打了!别打了!” “两位爷,我错了,别打了,饶了小的…” “别!别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两位爷,我错了…” 他连连惨叫求饶,却没有丝毫作用,王少安打的最凶,毕竟刚刚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 然而没多久,一道中气十足,带着怒意的呵斥声从书院内传来 “住手!大胆狂徒!居然敢在乾修书院行凶闹事,真是胆大包天!” “来人,给我拿下他们,然后给陈太守送去。” 王少安两人停下了手脚,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群人手持长棍从书院大门气势汹汹的朝着王少安两人冲来,后面一位白发苍苍,身穿粗布的老者朝着他们怒目而视。 赵罡嗤笑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大声的朝那老者说道 “这不是书院直学,莫沧,莫先生吗?” “先生好久不见了。” 莫沧脸上的怒意直接凝固,而后仔细的看着赵罡的脸,脑海中有无数张人脸飞快闪过,而后停留在一个七八岁与现在赵罡有七八分相似的小男孩脸上。 又将赵罡的脸仔细的与脑海中的人脸对比后,莫沧的脸色渐渐的黑了下去,朝着赵罡问道 “你是赵罡?” 赵罡看着他那黑着的脸,眼中似有烈火升腾,不知怎的心有些发虚,连连点头,说道 “是我,是我,没想到莫先生这么快就想起我了。” 莫沧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脸色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大步的朝他走了过去,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说道 “即便你这面容化为灰烬,我亦能识得。” “小时候你整日调皮捣蛋,书院整日被你搞得鸡飞狗跳,圣贤书一句不读,又经常与同窗争斗不止。” “我在乾修书院呆了大半辈子,你这种极品学生我就遇到了一个,怎么可能忘得了。” 赵罡的表情凝固了,王少安惊讶的看着他,躺在地上的人也不叫唤了,现场一下子沉默了。 赵罡来的时候年纪还小,而与他同期的学子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富家子弟,因为他的出身,时常出言嘲讽他。 刚开始赵罡还只是跟他们争论,但是他嘴又笨,也没什么人帮他,所以老是吵不过别人,但是他年纪虽小,但是力气却是一点都不小,而且桀骜不驯,最受不得气,说不过便直接动手打人。 莫沧身为书院直学,主要负责的便是管理学院的学生,所以他想不认识这个时常闯祸的学生都难。 赵罡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朝莫沧说道 “那明明是他们老是找我麻烦,还不长记性,挨揍也是他们活该。” 莫沧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失望,摇头叹息,说道 “都这么大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些人家里都是什么人,不是一方豪族,便是朝中权贵,你呢?” “你倒好,一个朋友没交到,反而说不过别人就动手打人,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赵罡撅着嘴,不屑的说道 “我才不交那种朋友,天天鼻孔朝天,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我还瞧不上他们呢。” 莫沧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而是指着那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门卫,朝他问道 “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说了也没用,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回来就动手打人。” 赵罡将事情的经过与他说了一遍,莫沧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出声遣散了人群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等人都退去之后,莫沧来到那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门卫身旁,神情冷漠,朝他说道 “去找钱粮官领份药材钱吧,以后眼睛擦亮点,学着谦逊一点。” 而后便招呼王少安两人随他进去 “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见老林。” 赵罡瞪了眼那名守卫,而后便跟着莫沧走了进去,但是仍不甘心的朝他说道 “莫先生,您为何不责罚他,这种人还留在乾修书院做什么?” 莫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换个人就能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了吗?” “而且就算是我想换,也换不了,那人后面还有人。” 赵罡听着脸上露出无趣,嘟囔着说了句 “怎么现在乾修书院都烂成这样了吗?这看大门的都有关系上了。” 莫沧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而后淡淡的说道 “这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的清的,只要有人的地方,那这些东西都避免不了。” “毕竟谁想将好事往外推呢?” “也就是你小子什么都不懂,又不愿意学,脑子一根筋,倔驴一个。” 第69章 斋舍的等级 乾修书院的某处木房内,一位白发苍苍,却精气神十足的老者坐在案板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看着,时不时的翻开一页。 屋内设施简洁,只有一个一人高的书架,上面堆放着各类书籍,角落处还摆放着几株绿植,桌上放着一个香炉,缕缕白烟从炉内升起,整个房间内弥漫着某种令人心情舒畅的香味。 “哒!哒!哒!…”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平静,林甸没有将目光移开,但还是轻声的说了句 “进来吧。” 莫沧领着王少安与赵罡二人走了进来 “老林,有小辈找你。” 听到莫沧的话,林旬这才抬起头,而后便看着身形魁梧的赵罡,只是与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对应,便开口询问道 “小辈?你们是谁家的。” 赵罡见林旬没有认出自己,又看着他那不怒自威的脸,脸上带着些许忐忑,似乎有些惧怕这人,王少安还是头一回见着他这副模样,只听到他谦逊的恭敬回应道 “林叔,是我,赵罡啊。” 林旬眼中一丝惊喜闪过,而后看着赵罡,确认道 “赵开霁那虎头虎脑的徒弟赵罡?都长这么大了啊。” 而后站起身子,来到他身旁,脸上带着笑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满意的说道 “不错,长的真结实,这以前都还没我腰高的小不点,现在老夫都快够不到你的肩膀了,长的可是真够快的啊。” 赵罡悻悻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搭话,而后林旬欲言又止,脸上带着些许担忧,朝他问道 “赵老头怎么样了?身子骨还好吗?” 赵罡连忙回应道 “师父还好,身子骨硬朗着呢,时常在村中替百姓看病。” 林旬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复杂,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师父就是一头倔驴,若是当初学着圆滑一点,心狠一点,又何必沦落到只能呆在那种小地方。” “优柔寡断,目光短浅,就只顾着眼前,看不到长远。” 而后又带着些许庆幸的幽幽说道 “不过还好,还能留下一条老命,在乡村开了一间医馆,也不算浪费了他那一身本事吧。” “他啊,就是心太善了,心善不适合当官,出家倒是适合他。” 赵罡憨厚的笑了笑,没有接话,林旬可以评价他师父,因为他们是朋友,但是他却不可以,因为他是小辈,这点情商他还是有的。 林旬发泄了一通后,便朝他问明来意 “说吧,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赵罡瞬间惊醒,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双手捧着递给他,说道 “这是我师父让我给您的,您看了就知道了。” 林旬接过打开,细致的看了起来,眉头逐渐紧缩,而后将信件合上,皱着眉头看向静静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少安。 王少安脸色平淡,没有丝毫波动,与林旬对视眼没有闪躲,而后林旬将目光看向赵罡,那眼中满是质疑,朝他问道 “你确定这真是你师父写的?” 赵罡拍着胸脯保证道 “赵叔,您还不信我吗?这信我一路上都没打开过,而且我师父的字您还认不出来吗?” 林旬又看向王少安,眼中满是质疑与审视,仍带着些许不敢相信的说道 “我很难相信这是赵老头能写出来的话,他将这位小兄弟夸的天花乱坠,什么天赋异禀、万中无一、世间少有的妖孽、未来的治世能臣,将你夸的是世间少有的璞玉。” “说的这么夸张,我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是赵老头的手笔。” 王少安先是与赵罡对视了一眼,而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这是可能是赵老说着玩的而已。” 林旬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朝王少安询问道 “他是不是给你看相了?” 王少安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赵老给我看了下面相。” 林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然后摇了摇头,笑骂着说道 “这赵老头,那卦又算不准还老是给别人算,医师不当去当神棍,神经兮兮的。” 而后他又将目光看向王少安,说道 “不过他都将你送来了,那我便给他个面子将你收下吧。” “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那便只能看你自己了。” 王少安恭敬的拱手应下 “谢林老。” 林旬却笑着摆了摆手,纠正道 “还是叫我监院吧,这毕竟是在学院,平常有什么事也可以过来与我讲。” 王少安听着这话,心底很明白,这是在跟自己划清界限,不过他也不介意,毕竟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爱,便再次拱手回应道 “那边谢过林监院了。” 林旬听着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看向莫沧,说道 “莫老头,那你先带着他们去斋舍住下吧,过两日等我安排好了,再带他们入学堂学习。” 莫沧点了点头,脸上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波澜,然后便缓缓起身,招呼两人跟他走。 “那先跟我走吧。” 王少安两人跟着莫沧在书院的小道上慢慢的走着,踩着脚下石板,看着道路两旁整齐排列的绿植。 王少安一时间感觉有些不真实,就仿佛踏入一个整齐有序的古代庄园,空气清新,路旁的几米高的树木遮挡着耀眼的日光。 “沙…沙…沙…” 一阵微风吹过,树枝树叶交织摩擦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沙沙声,如同在共同合奏一首交响曲。 “走上去就到了。” 莫沧带着两人来到一处长几百米的台阶处,台阶分成几段,莫沧带着他们缓缓的走在阶梯上,也许是年纪大了,爬起来有些吃力,王少安便示意赵罡搀扶着他。 赵罡连忙过去搀扶着他,而莫沧走完一段台阶后,手指向旁边指去,那儿有一处由木屋搭建起来的建筑群 “这儿便是你们住的地方了,黄字号斋舍。” 而后莫沧转头,指着上面的一层阶梯说道 “那上面是玄字号斋舍,赵罡你应该很熟悉,这是给启蒙的学子所住的,不过,一般没人会将小孩放在学院居住。''” 说完,便转身看着两人说道 “再上面便是地字号斋舍,多是些贵族豪强与朝中大员的孩子居住。” “最上面便是天字号斋舍,里面的学生不常住,但却是住的最好的,里面多是些皇族子弟居住,不过大半都是空的。” 莫沧看着两人,指了指脚下的台阶,脸上平淡的朝两人说道 “这人分三六九等,这斋舍也被分成了三六九等,一层便是一个世界,以后要多注意些,不要冲撞了上面的人,这也是为你们好。” 第70章 初遇周兴言 莫沧带着王少安两人走进黄字号斋舍,直到一行人靠近之后才看清了这黄字号斋舍的面貌。 一排木屋,分上下两层,前方有个公用的庭院,那儿摆着一张石桌,几张石椅。 石桌旁有一棵高大的柳树,上面翠绿密集的叶子刚好遮挡住了阳光,不让石桌暴露在阳光之下,细长柔软的枝条随风摇曳,形态多变,如同舞动的少女。 王少安看着干净整洁的庭院,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他本以为这最下层的黄字号庭院环境会很糟糕,没想到居然如此的安静舒适。 莫沧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房间,指着上面的门牌号说道 “这儿的房间,只要是没人都可以随意入住,没人会管这个,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甲二’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你们便暂且住这儿吧,如果不满意再自己找个房间,明日我会再来找你们,看看林监院会安排你们在哪位讲师下面学习。” 说完,他便双手背负在身后,转身离去了。 王少安朝着莫沧离去的背影恭敬的拱手感谢道 “感谢莫直学的照顾,莫直学慢走。” 几人相见的场面虽然不太好,但是王少安却能感觉到这莫沧脸上虽然平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是这心却是热的。 直到看着他走远了些,王少安便将门推开,然而下一刻,一团密集的灰尘便从门上落下,并迅速的朝两人席卷而来。 “咳咳咳…” “嚯!罡子,你确定莫直学没带我们来错地方?” 王少安被灰尘呛得咳嗽几声,看着眼前的景象带着些许震惊的说道。 房间内家具简洁,只有两张木床,一张木桌,两张椅子,然而同样的是,地上与这些家具上面都布满了一指厚的灰尘,明显许久没人居住打理过了。 赵罡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应该是吧?莫直学也没必要在这儿事上骗咱们吧。” 王少安心想也是,而后便有些纠结,因为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找工具来打扫一下。 而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而后一个身形消瘦,脸色带着些许病态的青年男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下来便看到王少安两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些许惊讶,而后便带着笑容朝着两人走来,说道 “没想到今日这黄字号居然还有两位学子入住,在下周兴言,见过二位。” 王少安也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同学了,但还是友好的朝他拱手回应道 “在下王少安,这位是赵罡,见过周兄,以后都在同一处屋檐下,还请周兄多多关照才是。。” 嘴上打着招呼,王少安同时也在心里叫出简易面板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周兴言 忠诚值:7 智力:87 武力:13 内政 :67 军事:35 学习能力:86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入门),行政(入门),文案处理(入门)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年少聪慧,然而疾病缠身,体质懦弱,意志不坚,仍需学习磨练。” 王少安看着这数据,暗道一声可惜,这数据只要用心,学东西肯定是突飞猛进。 周兴言却不知道自己的底细都被王少安看光了,眼中还带着有人入住的兴奋,热情的回应道 “好说,好说,这鸟地方,之前就两个人住,现在多了你们两个还能热闹一些。” 而后眼睛一瞟,看到了屋内的状况,轻笑一声后问道 “两位可有打扫的工具?若是没有,我替你们去寻来。” 王少安也不装,连忙感谢道 “确实需要,那便多谢周兄了。” 周兴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不碍事,我去去就回。” 看着周兴言急匆匆的离去,王少安轻笑一声,朝着赵罡说道 “这乾修书院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嘛,这人不也挺热情的。” 赵罡白了他一眼,闷声回应道 “那是你还没遇到,等你待久点就清楚了。” 没过多久,周兴言便带着工具回来,几人一起将房间打扫干净后,便一起来到柳树下的石桌旁坐着。 清爽的风吹在身上,让疲惫的身体得到了缓解,王少安朝着周兴言问道 “周兄,我记得你不是说这黄字号有两个人吗?另一位住在哪里?” 周兴言眼睛不自觉的朝着二楼的一处房间看去,王少安估计那人应该便是住在那里了,果然,周兴言指着二楼一处位于角落的房间,说道 “他就住在那里。” 而后周兴言压低身子,都快趴在石桌上,小声的说道 “我跟你说,那人脑子有问题,平常除了吃饭,基本房门都不出,也从不与人交谈,我好几次想跟他搭话,他理都不理,直接当做没看见转身就走了。” 赵罡突然插话道 “也许他是个哑巴呢?” 周兴言听着朝着赵罡竖起大拇指,说道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我有次听到他回答讲师的问题,我才知道,他只是不想搭理人。” 说到这儿,他脸上带着忿忿不平,似乎有些生气 “同样住在黄字号,我是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傲气的,这么看不起人。” 王少安倒是没有觉得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既然别人不愿意搭理自己,那便不理会就是,没必要因此忿忿不平。 而后王少安便朝他询问道 “那周兄来自哪里?” 一提这个,周兴言脱口而出的说道 “我倒是挺近的,乾州檀溪郡来的。” 说罢,他便朝着王少安问道 “王兄赵兄二人又是来自哪里的?” 王少安也很自然的回答道 “我们兄弟二人从云州来的。” 然而听到王少安的回答,周兴言脸上却露出惊讶,而后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 “那你们这一路走来可不容易啊,云州现在可是乱的很啊。” 王少安点了点头,也有些感慨,而后便听到周兴言接着说道 “听说云州的叛军已经占领了三郡24城,气势汹汹啊。” “从云州边境内黄郡与州府下曲抽调了数万大军都没能平息这场动乱。” 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皆感到很是疑惑,叛军?云州有人造反了吗? 第71章 云州有人造反? “叛军?云州有人造反吗?你从哪听说的?” 王少安愣了一下,而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周兴言看着他这副表情也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大家都这么说的啊,而且还听说朝廷征调了十万大军前去云州平叛。” 王少安有点惊讶,便接着问道 “仅仅三郡之地便需要抽调十万大军前去?那你知道这叛乱所在的位置在哪里吗?” 周兴言看他这副模样似乎是真的不知情,便连忙详细的说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动乱主要集中在西平郡、舒郡还有冥安郡,动乱从西平郡开始,这伙人一路势如破竹,连下三郡24城。” “朝廷一怒之下派出镇西将军李旗前往云州平叛,然后从内黄郡抽调三万边军,云州下曲抽调两万精锐开拔西平,又从朝廷拨出五万大军,合计十万大军前去平叛。” 王少安听着这个,感到更加的疑惑了,舒郡、西平郡、冥安郡三郡接壤,而西平郡又与乾州接壤,王少安便是一路从舒郡穿过西平郡到达乾州的。 如果是这三郡有人造反,他怎么不知道?便接着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兴言沉思一番后回答道 “大概两三个月前吧,当时闹得还挺凶的,新阳城与西平郡接壤,因此还贴了告示,之前还有兵卒把守西平郡通往乾州的各处要道。” 而后又压低了身子,朝王少安小声都说道 “而且我听说,就在前几个月,只要是云州人,都不允许进入新阳城。” “官府生怕有贼人闯进来,还命人日夜巡视,若是发现云州人,不问缘由,都会立马扣拿羁押,而后驱赶回云州。” 王少安陷入了沉思,通过这些只言片语,脑子里好像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但是一时之间却联系不到一块。 而这时赵罡神情有些怪异,凑到王少安耳边,小声的说道 “会不会就是我们在宁县遇到的那批官兵?” 王少安突然惊醒,如同开窍了一般,将所有的信息串联在一起,他们两人一路走来,叛乱没碰到过,流民倒是比比皆是。 唯独在宁县偷粮的时候遇到了次难民暴动,而后宁县守备直接血腥镇压了,林怀还差点被杀红眼了的士卒砍死。 但是按照白顺的说法,当时这批人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封锁西平,不给难民逃难跑出西平,从而影响到西平郡太守的官途,而不是为了镇压叛乱才对。 但若是这所谓的叛军便是暴动的难民呢? 这个想法一出,便在脑海中生根发芽,怎么都扫不出去。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少安呢喃道,眼中带着些许迷茫,似乎说的通,但是又觉得有些没理由,调集十万大军仅仅只是为了封锁三郡,镇压暴民? 而就在王少安沉思时,周兴言话语之中有些感慨,又带着浓浓的羡慕,说道 “镇西将军就是厉害,短短三个月时间,便将三郡收复完毕,一路横推,听说光是斩杀的敌人都不下数万。” “如此大功,估计又要高升了,三十余岁的大将军,不敢想啊。” 王少安陡然惊醒,背生冷汗,脑子里一个词语呼之欲出。 “杀良冒功。” 用军队封锁三郡,也许叛乱是有,但是必定达不到三郡沦陷的地步,更多的还是这群人为了功劳与官位。 以西平郡太守为例,他根本不会理会底下百姓的生死,他更多的是关心百姓逃难去往别处,会将西平郡的现状暴露出去,从而影响了他的升迁的动作。 而那李旗为的同样也是功劳,将这些因为活不下去而造反的百姓铁血镇压,向上报后便成了战功,成为了他升迁路上的养料。 可如此荒唐的举动,又是怎么通过朝廷的肯定的? 名为平叛,实为封锁,名是收复了三郡,实际上不过是杀了些许难民,用难民的头向上面交差。 如此荒唐的事情,朝廷便一点都不知情? 王少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这些只言片语之中根本分析不出多少东西来,同时他也产生了太多的疑问。 而周兴言也发现了王少安的不对劲,见他一副呆愣的模样,便轻声问道 “王兄,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王少安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带着勉强的笑容说道 “无碍,可是是因为赶路,太累了,脑子有些昏涨,有些失态了,周兄见谅。” 周兴言见状,便拍了拍脑袋,说道 “也是,王兄一路赶来,奔波劳累,我还在这打扰你,实在是不应该。” 而后他便站起身子,朝王少安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告辞了,王兄好好休息,咱们下次再聊。” 王少安也站起身子,拱手说道 “那便先到这里吧,下次在下必定煮好茶水,与周兄彻夜长谈。” 见周兴言走了后,赵罡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朝王少安问道 “少安,云州真有人反了?怎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而且我们这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叛军啊,那些不入流的劫匪就有很多。” 王少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摇头回应道 “有没有什么所谓的叛军我也不知道,不过这种东西也是看朝廷怎么定义。” “他们说有,你难道还能说没有吗?” 而赵罡嘟着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你这什么话?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怎么可以乱讲。” 王少安叹了口气,说道 “这事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起码我的脑子目前推演不出来。” 赵罡却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有什么好推演的,不就是有人造反,朝廷派人去镇压吗?还需要推演什么?” 王少安白了他一眼,说道 “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你来说说,咱们这一路走来,你有见过或者听过什么所谓的叛军吗?” “咱们家就在舒郡内,咱们都不知道,朝廷又是根据什么这么认为的?还派出了十万大军去平叛。” 赵罡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梗着脖子辩解道 “那你又怎么确定没人造反的,也许有,只是我们那不知道而已呢?” 王少安瞟了他一眼,而后缓缓说道 “所以我才说,朝廷说有,你还能说没有吗?至于这个造反的是个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是很重要。” 第72章 讲师楚鸿卓 次日一大早,王少安两人还躺在被窝中熟睡,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久,门上便来一阵敲门声。 “哒!哒!哒!…” 王少安睡眼惺忪的将房门打开,而后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莫沧,他头发上沾着些许清晨的露珠。 “该走了。” 莫沧那带着些许沙哑,又很是平淡的声音响起,王少安透过他的肩膀看向外头,看着外头还没冒出头的日光,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王少安两人跟着莫沧走在学院的小道上,一阵困意袭来,王少安忍不住的打着哈切,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是不是太早了点…” 莫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卯时了,不早了,以后你都得这个点起来,去学堂学习。” 王少安问道 “那什么时候放学。” 莫沧淡淡回应道,却让王少安有些惊恐 “我们学院没那么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行。” “剩下的时间自己安排,不过有的学子一天会学十个时辰。” 王少安瞬间睡意全无,甚至觉得有些恐怖,这是真卷啊,一天十个时辰就是二十个小时,这还是人吗? 不久, 王少安跟着莫沧来到一处木屋,上面挂着块木牌,写着:讲堂。 还没到便听到里面传出朗朗的读书声,靠近后发现一群少年捧着书在里面大声朗读,而一位中年男子一手抓着书,一手抓着戒尺,双手背负在身后。 “楚先生,人带来了。” 莫沧话语之中带着些许尊敬,朝他拱手说道,声音不大,若王少安不是在他身旁,估计都听不到他说的话。 那人没有回应,甚至都没转身看过来,倒是里面的这些少年忍不住有些好奇的看向王少安。 “啪!” 手中的戒尺挥动,直接敲在一位少年的脑袋上,楚鸿卓淡淡的说了句 “莫要分神。” 那少年吃痛的捂着脑袋,而后坐直了身体捧着书大声念叨。 王少安看着刚刚楚鸿卓那下子,心里直犯嘀咕,而后忍不住查看起他的底细来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楚鸿卓 忠诚值:7 智力:87 武力:26 内政 :85 军事:47 学习能力:75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熟练),行政(熟练),文案处理(熟练),政治智慧(熟练),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文道底蕴深厚,政治嗅觉敏锐,但是性情刚正,容易得罪人。” 看着这数据王少安忍不住有些感叹,这乾修书院是真来对了,一个讲师居然都有这么高的数据。 若是在顺便与几位天赋异禀的文士交个朋友… 王少安想想都有些流口水,站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朗读的声音停下后,鸿卓才开口揉王少安两人进来。 “你们两个进来吧,自己找个位置先坐下。” 没有想象中的自我介绍环节,王少安便顺势挑了个靠后点的位置坐下,坐太前没安全感,等再看向门口时,莫沧早已不见了踪影。 见王少安两人坐下后,楚鸿卓背负着双手,在学子之间来回踱步,缓缓开口说道 “书读完了,那便说说最近的天下大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少安察觉到楚鸿卓这话一开口,下方的学子腰都弯了些,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罗涿!起来答话。” 一长相憨厚,身形有些壮硕的少年站起身子,朝着楚鸿卓拱手说道 “现今天下大事,当首推乾州龙庭。” 楚鸿卓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说道 “不对,先坐下吧,接下来便不必说了。” 王少安见状便唤出面板,查看这位学子的底细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罗涿 忠诚值:3 智力:75 武力:37 内政 :50 军事:25 学习能力:75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入门),行政(入门),政治智慧(入门),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文道无一专精,仍需努力学习。” 而后楚鸿卓又点一个名字 “沈则,你来说。” 这次站起来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其双目有神,眉宇之间有着一股非常自信的味道,只见其站起身子后边朝着沈则拱手说道 “先生,天下大事,仍首推云州。” 王少安又一次唤出面板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沈则 忠诚值:0 智力:90 武力:21 内政 :45 军事:80 学习能力:92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熟练),行政(入门),政治智慧(入门),军事理论(熟练),战术运用(熟练),兵法研究(熟练)。 评价:军事天赋异禀,熟掌军事,想法天马行空,不拘一格,然缺少实践,经验欠缺。” 王少安瞬间惊掉下巴,刚想脱口而出喊握草,但是一想这是学堂便生生克制住了,但心中早还是忍不住喊道。 “军师!这是顶级军师啊!” 王少安没想到这看到的第二个学子便达到如此天赋,只要扯上军队,没有经验一切都是空谈。 比如赵括,他虽天赋绝伦,出场即是巅峰,但因为缺少了经验与历练,便成了一个反面教材,人人都只知道他是纸上谈兵,但都忽略了他的天赋。 而这时楚鸿卓点了点头,仍是一副平淡的模样,朝着沈则说道 “说说你的看法。” 沈则拱手回话道 “云州各处动荡不安,匪患滋生,现在又各处乱象频发,朝廷虽布下重兵镇守各地,但兵力过于分散,若长久以往,恐生出大患。” 楚鸿卓点了点头,又问道 “何解?” “收拢军队,扫荡各地匪患,安置百姓,恢复生产。” 楚鸿卓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坐下吧,说了跟没说一样。” 而王少安听着他们的话题却陷入了沉思 “这么敏感的话题,他们居然可以随意讨论?言论这么自由的吗?” 而在他沉思的时候,楚鸿卓将目光看向他,开口说道 “王少安!” 王少安连忙站起身子,恭敬的拱手说道 “先生。” “你从云州而来,你来给他们说说云州各处的情况。” 楚鸿卓双手放在在胸前,手中的戒尺在手中轻轻摇晃,似乎一个说不好便会落到他头上。 第73章 第一堂课 王少安虽有些意外,没想到第一堂课楚鸿卓就会点到他,但是更意外的却是底下这群学子,一个个都很是惊讶的看着王少安,那模样似乎是在围观什么稀奇动物一般。 “云州人?他居然是从云州来的。” “云州人能来乾州了吗?还能进乾修书院?” “不知道啊,这云州怎么会有人来这儿了。” …… 台下议论不断,但是居然都是因为课堂上会出现云州人而感到惊讶。 “砰!砰!砰…” “肃静!” 还没等王少安开口,楚鸿卓将手中的戒尺在案板用力的敲了几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等课堂安静下来后,开口训斥道 “一点小事就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好好听着便是。” “在场的诸位以后都是要出入官场,报效朝廷的人,如此心性,以后如何当一方父母官?” 而后便朝王少安说道 “说吧。” 王少安脸色平静,一字一句的说道 “凄惨,痛苦。” 楚鸿卓手中的戒尺缓缓放下,底下的学子神情姿态不一,有的轻挑眉头,好奇的看着他,有的脸色淡然,神情冷漠事不关己的模样。 “接着说,说详细些。” 听到楚鸿卓的话语,王少安接着拱手说道 “百姓生活贫困,家无余粮,路边的杂草树叶树根,一切能得以果腹的通通都被收刮干净。” “云州百官莫不作为,放任不管,既不开仓济民,也不组织耕种,至使田地大面积荒废,使得百姓的生活,一年比一年艰难。” “而朝廷也不管不顾,今年更是下令让云州交齐前两年所赦免的赋税,生活本就艰难,而那群酷吏恶吏更是蛮横无理,冲进百姓家中搜刮财物,用来代交赋税。”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真正的映射进了现实,在云州这片土地上,时刻发生。” 王少安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直面无表情的楚鸿卓也有些呆滞的看着他,而后一道重重的拍桌子声响起 “啪!” “简直是一派胡言!” 一位身穿华服的少年一脸怒意的站起身子,朝着王少安大声说道 “天灾便是天灾,云州旱了三年,你想让朝廷怎么管?你不要把责任全扣在朝廷身上。” “还易子而食,析骸以爨,我看你就是别有用心,狼心狗肺。” “你说云州百官莫不作为,强势收缴赋税,明明是云州刁民不思皇恩,不懂得体恤朝廷,身为大乾子明,难道便不该缴纳赋税吗?” 王少安也重重的拍桌子站起身子,朝他怒目而视,大声说道 “命都没了,交他娘的什么税?” “皇恩?恩又在哪!你所谓的恩就是让他们吃树根嚼树叶吗?” 而那人却冷哼一声,朝王少安说道 “皇恩浩荡,泽被苍生,只要是大乾子民,皆沐浴皇恩,莫非这云州不属于大乾不成?” “你如此积极的抨击朝廷,影射百官,莫不是心存反心不成?” 王少安看着他,冷声说道 “牧心者,牧天下。” “云州百姓心里装着朝廷,这云州才能属于大乾,朝廷若不思变,云州早晚会抛弃大乾!” 王少安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连楚鸿卓也不例外,这课堂之上虽言论自由,但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比如这种造反的话。 那人气得脸色发白,指着王少安的手轻轻颤抖 “你…你大胆!” “云州人果然生有反骨,你居然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而这时在一旁忍了许久的赵罡恶狠狠的看着他,突兀的大吼一声 “妈的,老子真是受够你了,少安,扁他!” 下一刻,赵罡便在他惊愕的表情下,身手敏捷的跨过了数张桌椅,直接一个飞踹将他踢翻在地,身上华丽的长袍上沾着一只硕大的大脚印。 王少安连忙也跑上前去,两人便对着他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大声怒骂 “让你叽叽歪歪,你个狗一样的东西,先让你尝尝赵爷的拳头。” “穿的人模人样,书却都读在狗身上去了。” …… 楚鸿卓脸色阴沉,连连用手中的戒尺快速的连续敲击案板 “哒!哒!哒!…” “停手!都给我停手!” 然而王少安两人却是毫不理会,周围的学子也是四处散开,没有人插手,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砰!” 楚鸿卓重重的将书拍在案板上,朝着王少安两人大声吼道 “都给老子停手!” 看着脸色潮红,失态的楚鸿卓,下方的学子确是强忍着笑意,而王少安两人也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停了下来,那人也早已被打的鼻青脸肿。 楚鸿卓神情阴沉的走到王少安两人身旁,将戒尺重重的打在王少安两人肩膀上。 “啪!” 看着他们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而后朝着二人冷声说道 “这里是学堂!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王少安连忙朝着拱手说道 “还请先生恕罪,弟子知错。” 而赵罡却将双手环抱,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冷哼一声说道 “这厮张口云州,闭口反骨,穿的人模狗样却满嘴喷粪,老子这是在教他做人,我没错!” 楚鸿卓看着赵罡,只觉得这些年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全白练了,又将戒尺重重的在他身上敲了几下 “啪!” … 然而赵罡皮糙肉厚,虽觉得有些疼,但是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而后直接撇过头去,一脸不服的模样。 楚鸿卓见状,直接将手中的戒尺丢在他身上,手指着门口,大声说道 “滚出去,在门外站着!” 赵罡朝着他冷哼一声,便直接大步的朝着门口走去,那模样如同是打了什么大胜仗一般。 楚鸿卓见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好死不死的王少安在这时候硬着头皮拱手说道 “先生,赵罡倔是倔了些…”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楚鸿卓就黑着脸直接打断他的话,同样高声说道 “你也滚出去站着!” 王少安缩了缩脑袋,悻悻的跟着走了出去。 第74章 惩处 “都怪你,你真是一头倔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在那时候跟他犟什么嘴?” “明明服个软就能没事了。” 王少安朝着身旁的赵罡小声抱怨道,两人如同门神一般站在讲堂门口,里面是朗朗的读书声。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高高悬挂,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浑身的衣物都变得温热了起来。 赵罡撇了撇嘴,斜着眼看了王少安一眼,同样小声说道 “你是嘴服心不服,我师父说这种人叫伪君子,心口不一。” “我赵罡是个老实人,不服就是不服,哪像你这样。” 王少安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道 “你都跟着赵老学了些什么啊?” 赵罡认真沉思了一番后,说道 “不记得了,不过有时候会突然想起来。” 王少安无语的说道 “你平常挺傻一个人,怎么到吵架的时候脑子这么灵光了。” 而后王少安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还有,以后别动不动就打人,你这样咱们怎么在乾修书院混下去?咱们现在是读书人,要以德服人,要说服他,别把在云州的那套带过来。” 赵罡却不以为意的说道 “怕什么,监院是我叔,小时候又不是没来过,不也这样过来了。” 王少安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是你叔,又不是我叔,等会儿把我踢了怎么办?” 赵罡有些惊讶的朝他看去,而后沉思一番后缓缓说道 “应该不会吧,这人是咱俩一起打的,有事一起扛才对吧,难道他还能只罚一个人?” 王少安没好气的说道 “合着你就没想过我啊。” 赵罡摸着后脑憨厚的笑了笑,而这时楚鸿卓黑着脸走了出来,两人立马收起表情,神情严肃的双眼直视前方,身体站的笔直。 “这段时间没事别离开乾修书院。” 楚鸿卓黑着脸,看了两人一眼后,压低声音朝两人说道。 王少安两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楚鸿卓见状脸色才缓和了些许,说了句 “进去吧,给我安分点。” 便转身走了进去。 两人便跟着楚鸿卓进去了,一进来一群学子刷的全部将目光朝他们看来,而那被两人揍了一顿的男子眼神死死的盯着他们,那模样似乎是想将两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等坐下后,王少安身旁的一位学子朝他竖着大拇指,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 “牛啊,哥们,这进学堂的头一天你俩就整了个大的。” “王室子弟你们都敢打,不得不说你俩胆子是真大。” 王少安心中一动,王室子弟?这之前打的最多也就几个不入流的小官,这一来就干这么大? 怪不得刚刚楚鸿卓让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原来是怕两人被报复了。 刚想问个详细,便被楚鸿卓开口呵斥 “不要交头接耳的!” 而后王少安只能无奈的唤出面板,查看对方的底细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赵元正 忠诚值:-15 智力:83 武力:27 内政 :45 军事:40 学习能力:85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入门),行政(入门),政治智慧(入门),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身世显贵,耳濡目染,带有敌意,需要小心。” 王少安看着这数据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啊。 不过最近确实得躲着点才行,别真的被敲了闷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转眼之间,这早晨的课程便结束了,楚鸿卓站在台上,眼睛看向王少安,而后又看向赵元正,说道 “王少安,赵罡,赵元正,你们几个跟我走。” 赵元正瞪了王少安一眼后,便跟了上去,王少安两人也跟在后面。 而后几人便一路朝着书院的一个位置走去,但是走着走着,王少安突然感觉这条路有些眼熟,便小声的问赵罡 “罡子,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啊?” 赵罡的表情却垮了下去,有些无奈的说道 “能不眼熟吗?昨天咱们才走过。” “这是带咱们去找林叔去了。” 王少安拍了拍脑门,瞬间想起,怪不得自己看着这么眼熟呢。 不久后,王少安又看到了林旬那张熟悉的脸,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林旬的脸也黑了下去。 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到赵罡面前,开口呵斥道 “你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这么些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以为乾修书院是什么地方?” 赵罡缩了缩脑袋,不敢犟嘴,但是脸上还是写着不服气,林旬见状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而后朝着赵元正柔声说道 “你先回去吧,这两人我会处理的。” 赵元正撇过头去,一副傲娇的模样,幽幽说道 “不需要,我会禀报父王,让父王替我做主。” 林旬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柔声说道 “你自便,孩子在书院受了委屈,难免要跟父母说,淮王若是有什么指教,尽管来找我便是。” 赵元正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走的意思,而后林旬黑着脸走到赵罡面前,沉声说道 “赵罡!你可知错?” 赵罡本还很不服气的与他对视,王少安在他的旁边搞着小动作,轻轻拉着他的衣服,而后赵罡便如同泄气了一般,缓缓跪下,闷声说道 “弟子知错。” 林旬见状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而后沉声说道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你们二人无故打人,先去静心室面壁思过,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从里面出来。” 王少安有些无奈,这第一天上学,还什么都没学到就要被关禁闭,而赵罡却不服气的指着赵元正说道 “那这小子呢?他不用吗?” 林旬摇了摇头,说道 “乾修书院无权处置皇室子弟。” 赵元正下巴微抬,一副骄傲的模样,而林旬下句话却让他大惊失色。 “不过我会上报宗人府,皇室子弟自有宗人府责罚。” 似乎是提醒,他又多说了一句 “那儿的惩处更严厉。” 而赵元正却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过来,小声的对林旬说道 “那个,这点小事就不用上报宗人府了吧?” “咱俩各退一步,我不跟父王说,你别跟宗人府说。” 第75章 赵元正的异常 王少安百无聊赖的躺在静心室的地板上,屋内配置简洁,仅有一个草制的蒲团与一张案板。 赵罡盘坐在蒲团上,而赵元正抱着双臂,蜷缩在角落里,带着些许忐忑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按理来说,三人刚闹了矛盾,不应该一起呆在一个房间里,但是林旬给的理由也蛮合理的。 “静心室不够用了,你们凑合一下。” 更让王少安感到些许好奇的是,这宗人府的处罚是什么,居然让赵元正这家伙宁愿跟他们待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去接受宗人府的处罚。 而后王少安看向赵元正,见他一副惧怕的模样,缩在角落偷偷的观察两人,便没好气的朝他说道 “我说,你那是什么鬼样子,这就我们三个人,别搞的好像我们对你怎么样了一样。” “您是皇室子弟,身份尊贵,我们哪敢啊,出去你别报复我们都不错了。” 然而王少安的话并没有回话,王少安还以为赵元正只是不想理他,也没有在意,房间内便沉寂了下来。 “咔嚓!咔嚓!…” 一阵带着某种节奏,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王少安与赵罡对视一眼,皆感到些许疑惑。 “罡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听到了,这声音怎么有点像是有人在磨牙?” 而后两人把目光看向赵元正,见他还是那副模样,但是仔细查看后,王少安发现他嘴唇有些泛白,脸颊额头上正不断的冒着虚汗,而那在房间中响起的动静,正是他牙齿敲击所发出的声音。 王少安连忙走过去,还不等他开口,赵元正便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脸上满是惊惧。 同时王少安也能通过手臂清楚的感觉到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身体如同被汗水浸泡了一般,浑身湿润。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有些慌张,连忙朝赵罡大声喊道 “罡子!把门踹了,咱们带他出去!” 哪知赵元正却有些慌张的大声喊道 “不要!不要踹门!千万别踹门!” 本来已经起身准备跑过去将门踹开的赵罡也停下了脚步,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赵元正嘴唇颤抖,双手紧紧的抓着王少安的手臂,近乎哀求般的说道 “千万别让人知道我现在的模样,被发现的话,我会死的。” 王少安虽然有些不明白他说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而后将他如同孩子一般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神情有些无奈 “可是你这样我怕你直接就死在这儿了。” 赵元正颤抖着说道 “不会的,老毛病了,小时候一被关禁闭就会这样。” 而他这话也让王少安脑海中闪过一个病状的称呼 “幽闭恐惧症?” 王少安不懂医,所知道的疾病似乎也只有这个符合他现在的情况。 幽闭恐惧症,也称为密闭空间恐惧症,是一种常见的焦虑症,患者在面对封闭或拥挤的空间时,可能会产生恐慌症状或害怕会发生恐慌症状。 而且听他刚提到的小时候就这样了,那可能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创伤导致的,怪不得他宁愿跟自己两人关在一起都不愿意去宗人府。 而后王少安左看右看,将目光看向头顶那被留出来的小窗,此时还是中午,耀眼夺目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照在对面的墙壁上。 王少安朝着赵元正沉声说道 “闭上眼睛,抓着我的手。” 赵元正听话的将眼睛闭上,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双手也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而后王少安将他墙角处拖拽出来,走到被阳光能照射得到的墙壁下面,朝他说道 “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哪知赵元正闭上眼睛后,却不愿意睁开眼睛了。 “不要,就这样挺好的。” 王少安无奈,但也没有强迫,只是尽量让语气柔和了起来,并指着窗外,朝他说道 “那你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现在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在你身上呢。” “你看,从这窗户看向外面,还能看着一棵树呢,那上面还有个鸟巢,两只小鸟正站在鸟巢上叽叽喳喳的叫唤呢。” 赵元正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王少安便发现他眼皮正微微颤抖着,似乎下一刻便要睁开眼睛。 然而,下一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赵元正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瞬间紊乱了起来,呼吸急促,抱着王少安的手紧了紧。 王少安挪了挪位置,将赵元正的身子挡住,同时朝着赵罡使了个眼色,而后便见赵罡点了点头,来到木门旁站着。 下一刻,木门上的一处小窗口被打开,一双眼睛露了出来,朝着里面看,赵罡半蹲着身子与外面的人对视着。 而后门外便传来一道带着些许阴柔的声音。 “咱家公子呢?” 赵罡灵机一动,夹着声音说道 “我是赵元正,找我啥事。” 外头的人:? “你当我是傻子吗?” 外头的声音拔高了些,那双眼睛也满是不悦。 赵罡见状也不演了,直接不耐烦的说道 “你有事没?没事来这儿瞎晃悠什么呢。” “赵元正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可别把他又吵醒了。” 门外的太监眼中带着疑惑,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似质疑着呢喃说道 “睡着了?这种地方公子也能睡得着吗?” 而赵罡灵机一动,脸上露出不悦,朝他说道 “不是睡着了难不成是死了?你这人,怎么都不盼着你主子点好的。” “我们还敢拿他怎么样不成?” 太监如同松了一口气般,带着些轻松与高傲的说道 “公子身份尊贵,谅你们也不敢怎么样。” “在里面记得把公子伺候的好点,哄着点,可不能恼了公子,不然你们这人生也就到头了,这乾修书院可保不住你们。” 赵罡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到底有事没?别等会把他吵醒了,第一个砍了你。” 那太监脸上瞬间露出惊惧,而后连忙弯腰拿着什么东西,下一刻,一道玉盘通过小窗伸了进来,上面还摆放着精致的肉食。 “这是给公子带来的,你先拿着,等公子醒了交给他。” “记住,这是给公子的,你们不能吃,也不能碰。” 第76章 静心室内的一天 太监蹑手蹑脚地回去了,那模样,就跟做贼似的,不过倒是留下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好几道用玉盘盛着的美味吃食。 浓郁的饭菜香味瞬间便在密室里翻涌,王少安深吸了口气,香味顺着鼻子涌入胃里,瞬间馋的他口水直流。 赵罡搓着手,满脸兴奋的看着食盒里面的肉食,第一道便是一只被撕成小块的鸡肉,两只色泽鲜亮的鸡腿规整的摆在最上面,赵罡直接抓起一只就要往嘴里送去。 “罡子!你怎么回事,那又不是给你的。” 王少安连忙出声制止了赵罡的动作,皱着眉,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那模样很像是一个正义使者。 赵罡闭上了已经张开的大嘴,有些无奈的看着王少安,而后便来到赵元正面前,小声的朝他说道 “那个,有人给你送吃的来了。” 而赵元正却没有理会,王少安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声音再小点,他就听得到了。” 赵罡却毫不在意,甚至都没朝他看一眼,握着鸡腿带着些许兴奋的说道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不想吃了,这么好的菜,可不能浪费了,那我就勉强帮你吃了。” 说罢,他便直接塞进嘴里,美美的吃了起来,王少安有心想起身阻止,但是赵元正死死的抱着他的一只胳膊,尝试无果后,只能有些无助的朝他叫喊道 “给老子留点,你可别全吃了!” 赵罡含糊的应了声,连身子都没转过来,只是低头用手从食盒中抓出菜,胡乱的塞进嘴里。 而下一刻,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而这次的脚步声倒是响亮了很多,王少安连忙朝赵罡低声说道 “可以了,可以了!有人来了,快去挡着点!” 赵罡快速的将嘴巴填满后,才依依不舍的走到门口,用身子挡住窗口。 没过多久,窗口再一次被打开,莫沧的半蹲着身子朝里面看去。 下一刻,一双清澈憨厚的眼睛出现,那人腮帮子不断的蠕动,偶尔还有一声嚼着脆骨的声音响起,油水裹着半张脸,还有几颗米粒沾在嘴角处。 莫沧看着赵罡这副模样,低头看了眼手中好不容易搞来的素面,陷入了沉默。 “你把赵元正的饭吃了?” 沉默了片刻后,莫沧盯着赵罡的眼睛,缓缓问道。 “我没有…” 赵罡嘴中塞满了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还是矢口否认自己吃了赵元正的食物。 没过多久,王少安看着脚边放着的三碗热腾腾的素面,又看着不远处埋头大吃的赵罡,陷入了沉思。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赵罡那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没过多久,赵罡满足的打了饱嗝,悠哉悠哉的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他将目光看向缩在王少安身旁的赵元正,说道 “他这样真的没事吗?” 王少安瞥了眼太监送来的食盒,有些幽怨的看着他,说道 “不知道,不过应该还死不了。” 赵罡很惊讶的看着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王少安点了点头,示意他看向赵元正,此时他呼吸平缓,不过双手却还是紧紧的抱着王少安的手臂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小子睡的这么香,哪有那么容易死。” 而后有些幽怨的朝赵罡说道 “不过你还真的一点都不给我留啊,自己全吃了。” 赵罡悻悻的说道 “这不是一下子没忍住吗?下次,下次给你多留点。” 而后话锋一转,带着些许疑惑的说道 “不过他为什么说被别人看到他这模样会死啊?” 王少安沉默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不清楚,不过他会这么说,应该是有他自己的无奈吧。” “皇室子弟家里的事,哪里是咱这种人能够理解的。” 赵罡点了点头,心想也是,两人的家庭背景天差地别,双方也不熟悉,哪里会知道那么多。 而后赵罡看着王少安与赵元正两人贴在一起的模样,便有些憋不住笑,一想到早上双方还大打出手,这中午还没过就变成了这样,便觉得有些好笑。 王少安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多说。 晚上。 静心室里点起了一盏油灯,这是日落前那个太监送晚饭时一起时送来的。 同时还不断叮嘱赵罡,晚上要一直点着,不能灭了。 “公子习惯了点着油灯睡觉,你们看着点,可别让油灯被风吹灭了,不然公子起来了,会发火的。” 王少安忍不住吐槽 “怕黑就怕黑,说那么委婉干什么。” 而一起送来的饭菜,再次让赵罡吃了大半,也许是良心发现,这次给王少安留了点残羹剩饭。 王少安一手拿着鸡腿送到嘴中撕咬,也许是被他吃东西的动静吵到了,一直靠在王少安肩膀上的赵元正也开始清醒。 他迷迷糊糊的坐直了身子,王少安也连忙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因为嘴里还塞着食物,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 “醒了?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 赵元正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点了点头,说道 “呈上来吧。” 王少安:… 赵罡:… “你拿我俩当太监使唤呢?”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赵罡看着他有些没好气的说道,虽然有些不爽,但他还是去将放在桌子上早已经凉透了的素面拿过来。 “给你,吃不死你。” 赵元正这才想起,自己被关禁闭了,而后悻悻的接过递来的素面,开始吃了起来。 但是吃了一口后便直接吐了起来,嫌弃的放在一旁 “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难吃。” 王少安两人看他这副嫌弃的模样,脸瞬间黑了下去,赵罡更是直接将他手中的面直接夺走,黑着脸说道 “难吃你就别吃了,看把你能的,你就饿着吧你。” 赵元正有些懵逼的看着黑着脸的两人,有些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坨面的味道跟口感确实不是很好,但是他从小吃习惯了山珍海味,嘴被养的刁了,所以这碗坨面放进嘴里便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了。 第77章 高公公与陈四 赵罡黑着脸盘坐在案桌旁,背对着赵元正,如同一个生气的小孩子一般,不去看他。 王少安见赵元正脸上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背靠在墙上,轻叹了口气,说道 “你知道那碗面的价值吗?” 赵元正转头看向他,疑惑的问道 “价值?一碗面能有什么价值?” 王少安知道他可能从小都没吃过什么苦,更没有饿过肚子,甚至这么一碗素面他可能都还是头一回见到,语气平淡的朝他说道 “只要你有想法,这碗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素面,可以在云州换很多东西。” “你可以选择换一个女人,为你侍寝。” “你也可以选择用来换一个几岁的孩子,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 “甚至…你也可以用来买一条命。” 赵元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少安,说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一碗面能换一个孩子?还能买一条命?” “就为了一碗这样的面?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因为一碗面便会卖了自己的孩子!” 王少安轻笑一声,脑袋贴在墙上,下巴微抬,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但是声音却仍是很平淡 “不敢置信吗?这很难理解吗?” “这碗面不单单只是面,还是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赵元正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王少安怒目而视,一如白天在讲堂上的时候一样,指着他怒喝道 “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父母!哪有人会为了一碗这么难吃的面便能将孩子卖了?” 王少安看着他愤怒的样子,脑袋缓缓的转过去看着他,那眼中带着些许冷漠,淡淡的说道 “你不懂。” 赵元正怒极反笑,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我不懂?” 哪知王少安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 “你从小习惯了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不曾挨饿受冻过,你当然不会懂,但你若是去过云州,你便会懂了。” 赵元正怒气冲冲的坐下,屁股挪了挪,离王少安远点,大声说道 “我会去的,到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而王少安看着他这副如同小孩子闹脾气一般的模样,轻笑一声,似回忆般的呢喃说道 “我们两人一路从舒郡出发,穿过西平郡,这才到了这新阳城,若你真想去的话,就去西平郡的宁县看看吧,那儿离乾州不远。” 赵元正冷哼一声,没有回话,静心室内一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赵罡在消灭着那碗留给他的面,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三两下便连面带汤一口气的吃完了。 一夜无话 阳光透过窗户重新跑进静心室内,赵罡躺在桌上,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流着口水,时而咂巴几下嘴。 赵元正靠在王少安肩膀上,身子蜷缩在他旁边,双手紧紧的抱着王少安的一条手臂。 “哒!哒!哒!…”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门上的小窗被慢慢的打开,一双带着些许混浊的眼睛正透过窗户看向里面,看着里面睡的正香的几人也没有打扰,只是轻轻的将窗口合上。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子有些佝偻的老太监,他缓缓的后退几步后,才转身朝缓步走去。 他动作不急不缓,身子似乎很轻盈,脚底踩到地面也只发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细响。 直到走到一处拐角,他这才停下了脚步,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他面前正跪着一个浑身是血,血肉模糊的小太监。 老太监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阴柔,但话语之中却带着些许冷意 “你该庆幸公子平安无事,不然你哪怕是死上百次千次都不够赎罪的。” 小太监听着脸上露出了庆幸,而后直接跪伏在地上,脑袋重重的磕了个头 “求师父宽恕。” 高公公轻叹一声,蹲下身子将他扶起,说道 “以后要学着机灵点,这次就当长了个教训吧。” 而后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扶正后,高公公满意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今天我就教你个道理,也算是给你上了堂课,怎么理解就看你自己了。” “咱们这些人啊,都是无根之人,有了主子才是有了根,你也可以理解为,主子便是咱们的一切。” “所以,平日里,要时刻确保主子的安全,你明白吗?” 那小太监又连忙俯下身子,有些哽咽的说道 “多谢师父的教诲,小人明白了。” “昨天我应该亲眼确认公子的安危,而不是仅听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直接离去。” 高公公脸色平淡的点了点头,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只是留下一句话便直接离开了 “你有所领悟,便不枉费你叫我这一声师父了。” 而小太监身子瘫软在地上,双拳紧握,嘴里喘着粗气,眼中带着些许恨意,咬着牙却不敢说话。 又不知过了多久,王少安几人陆续清醒,等赵元正醒来时,揉着眼睛,嘴里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陈四,我渴了,端碗蜜水来。” 赵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嘲笑道 “蜜水?这孩子是真傻了,怎么每次起来都忘了这是哪里了。” 赵元正听到赵罡的嘲笑,这才想起自己被关禁闭的事了,脸瞬间羞的通红,睁大了眼睛瞪着赵罡。 而王少安感觉奇怪的是,他这到底是什么病? 昨天明明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怎么今天就一点事也没有的感觉,便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我说,你这到底是什么问题啊?怎么今天跟昨天不一样了。” 赵罡也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对啊,你昨天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死死的贴着少安,怎么今天就好了?” 而赵元正却直接沉默着将头低下了,看他这副模样是并不想过多解释。 王少安见状也就不追问了,毕竟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而这时又一道脚步声在外头响起,赵罡瞬间兴奋了起来,连忙跑到门口,嘴里还兴奋的说道 “这关了禁闭日子还好起来了,顿顿有肉吃。” 第78章 乾修书院的规则 静心室外。 沈则脸上带着些许忐忑,有些许促的在门口踱步,下一刻,他咬咬牙,静心室门上的那个窗口再次被打开。 一双带着期待的眼睛便立马凑了上来,下一刻,沈则的声音响起 “我找赵公子。” 赵罡连连点头,说道 “我就是。” 沈则:… “我找赵元正,赵公子。” 赵罡脸上瞬间露出了无趣,转身朝着赵元正喊道 “又是来找你的。” 赵元正面无表情,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神情平淡的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平整后,才慢悠悠的走到窗口。 赵罡却是满脸诧异的看着他这副模样,感到有些不适应,然后一溜烟的来到王少安身旁,小声嘀咕道 “他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正经?” 王少安将食指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然后小声的回应道 “嘘,别人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当然得体面一点了,你静静听着就行了。” 而后两人便静静的朝门口看去,下一刻,沈则的声音传来 “赵公子,沈则有礼了,这是给您带来的早点。” 赵元正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了句 “有心了。” 而后接过从窗口递进来的油纸,赵罡隔空深吸了口气,说道 “是包子!” 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赵元正直接走了回来,然后将包子随意的放在桌子上,赵罡满脸的疑惑,合着就只是去接了个包子? 便朝着王少安问道 “就过去接个包子?那我接不也是一样?” 王少安摇了摇头,说道 “不一样,你去接,赵元正就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了。” 赵罡感到更加疑惑了,便接着话问道 “这谁送来的很重要吗?” 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说道 “对我们可能不重要,但是对外面那位来说,可能很重要。” 而后王少安将目光看向盘膝坐下的赵元正,问道 “外头是谁?” 赵元正也没隐瞒,回答道 “是沈则。” 似乎是怕王少安不知道是谁,便接着解释道 “就是昨天在你前面回答问题的那位同窗。” 王少安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问道 “他有事求你?” 赵元正点了点头,解释道 “你刚来,估计还不清楚书院的规矩。” “乾修书院的学子通常都是十五岁入学,但是学子的悟性皆有不同,所以有学子可能会在书院学习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 “直到能达到离开书院的标准后,才能入仕为官。” 而后他带着些许戏谑的眼神看着王少安与赵罡,接着说道 “但是入仕又有点不同,同一个品级的官员,在不同的地方权利却是天差地别 ,升迁的速度也不一样。” 王少安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 “所以那些好的位置都让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全部把控了对吧?” “若是想要顺利入仕,便只能来求你们,付出些代价用来换取一个名额。” 赵元正没有否认,反而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必然的,那种位置若是没有相对应的背景,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便是侥幸坐上去了也会很快被拉下马来。” “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一开始便不坐,不过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能行,硬要去碰个头破血流。” 王少安若有所思,接着朝他问道 “沈则便是这样的人?” 赵元正点了点头,平淡的回应道 “他十五岁入学,今年也不过才入学了四年,便妄想着一步登天,他太贪心了,既不想放下身段求人,又想得到好处,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少安脸上露出好奇,被赵元正这么评价,那这沈则想要的是什么?便问道 “他想做什么官职?” 赵元正淡淡的回应道 “他想当军司马。” 王少安两人惊呼一声 “军司马?” 赵元正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说道 “他是真敢要,一来便想当一部军司马,哪怕仅仅只是两三千人的一部杂牌军队,也不是他想当便能当的了的。” “更何况他想要还不仅仅只是如此,他想要的还是狼骑的军司马。” “凭他一个沈家庶出?也是真敢想,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噎着了。” 赵罡差点咬到了舌头,震惊说道 “你说的是琅琊洲的那个狼骑?” “是那个五千军骑便将羯族十万大军杀的丢盔弃甲的琅琊洲狼骑?” 王少安本来还是一脸的疑惑,他并没有听过狼骑的名号,而赵罡却在一旁带着兴奋的说道 “那可是大乾前三的军队啊。” 听到赵罡这么解释,王少安便清楚这狼骑的含金量了。 赵元正神情平静的点了点头,表示就是他说的这个狼骑军,然后话语之中带着些许嘲讽的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花了什么代价知道我被关在这,但是几个包子就想从我这儿换一个军司马的位置,他也是真敢想。” 王少安不禁感叹道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的要求确实高了些,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让他降低些标准。” 哪知赵元正却是如同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他了?” 王少安有些惊讶的说道 “你没准备帮他吗?那你还收他的东西?” 赵元正也同样惊讶的说道 “收几个包子能代表什么?你想的也太美了吧。” 王少安沉默了,但不得不说赵元正说的蛮有道理的,而这短短的几句话又让王少安对他有了改观。 初见时还以为赵元正只是一个冲动又带着些许单纯的少年,但是现在这么一看,可能单纯的是自己,同样也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复杂了。 不过王少安想起沈则的数据,还是带着些许严肃的朝赵元正说道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帮帮他,也许他可能会为你带来惊喜。” 在王少安看来,沈则是个天才,但是他也不敢把话说太满,毕竟他对沈则也不了解,所以只能含糊的说了这么一句。 哪知赵元正却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没必要,这事不在我,而在他自己,更何况我也看不到他能为我带来什么惊喜,可能惊吓会更多点。” 而几人不知道的是,门外的沈则低着头,身子贴在门上,静静的听着里面的一切。 第79章 初见谢玉泉 听到静心室外头的脚步逐渐走远后,里面的三人对视一眼,神态皆有些许不同。 王少安看着赵元正,问道 “你知道他还在外面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神情平淡的说道 “当然知道,他种人自恃清高,轻易不愿低头,每次有心想求助别人时,都会这样故作姿态。” “搞得就像是别人欠他的一样,若是真的清高傲骨,那便不需要求人,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姿态便应该放低些才对。” “似他这般,自恃才高八斗,又自视为清流之士,见的多了,便习以为常了。” 王少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更没资格说些什么,接受与拒绝是每个人的权利,全看自己的选择。 赵元正突然对王少安说道 “若你有一天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便问道 “你不愿帮他,却愿意帮我?” 赵元正还没开口,在一旁静静的听了许久的赵罡突然开口说道 “可能是跟你贴了一天的服务费吧。” 赵元正脸上的淡然瞬间消失,带着些许气急败坏的说道 “不是!” 而后赵元正在两人怪异的表情下,侧着头,小声的说道 “我就是觉得,你人其实也蛮好的。” 王少安:? …… 时间流逝,眨眼间便来到了两天后。 清晨,三人还没起来,静心室的大门被缓缓打开,王少安三人齐刷刷的躺在地板上,睡的正香。 看着三人酣睡的模样,林旬脸上露出了笑容,同时心里也重重的松了口气 “果然,将他们关在一起的决定是对的,年轻人之间哪有多大的矛盾。” “这样应该就不用面对淮王了吧?” 乾修书院虽然有些底蕴,但是面对一个一字王还是很有压力的,而最主要的还是没必要。 乾修书院可不是像云老夫子那样的私塾,更像是一个顶尖的贵族学校,能在这里读书的学子,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 而乾修书院能够长久存活下来的原因之一便是,它得到了大乾贵族们的支持,他们为学子解决了就业问题,同时也为学校解决了资金问题。 所以,若是两者之间做个取舍,林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王少安两人踢出乾修书院。 但是好在,结果是好的,同时好像王少安两人还因祸得福,与赵元正结下了交情,因为林旬看到赵元正翻了个身后,熟练的直接将王少安的手臂抱在怀里。 林旬看着赵元正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 无人打扰,王少安三人陆续醒来后,三人看着面前敞开的大门,陷入了沉思。 赵罡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能出去了?怎么没人通知咱们。” 赵元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先出去看看吧。” 刚踏出房门,老太监高公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了过来,微微弯腰,朝着赵元正拱手恭敬的说道 “臣高治,见过公子。” 如同一个信号,高公公出现后,陈四带着一波太监奴婢也走了过来,直接跪伏在地,高声说道 “奴婢见过公子。” 赵元正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高治,淡淡的开口问道 “父王让你来的?” 高治没有回话,只是将头放低了些,表示默认,赵元正叹了口气,带着些许自嘲的说道 “父王还是真是在时刻关注着孩儿,这才刚进去没几天,连你都来了。” 高治缓缓抬起身子,面带微笑的说道 “公子不要多想,王爷只是关心您的安危。” “公子要不要先洗漱一下,关在静心室这几日,委屈公子了。” 话音一落,一位小太监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双膝着地,将手中金色的水盆举过头顶,几位婢女也恭敬的跪在一旁等候,手里拿着衣物,脸帕等物品。 赵元正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大步的往前走去 “不用了,先回去吧。” 等他们走远后,王少安两人才从静心室内走了出来。 赵罡看着赵元正带着十几名太监侍女离去,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渍,这排场是真够大的,十几人在外面候着。” 王少安倒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说道 “你管人家怎么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去讲堂。” 不久,两人回到了黄字号斋舍,然而让王少安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院子中的那棵柳树下,有两人正围着石桌喝着茶。 其中一人王少安还认识,是沈则,不过这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半生不熟的人,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如果可以,王少安现在真想绕个路,但是没办法,想进宿舍必定需要路过院子,便想着装作看不见,从旁边走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沈则站起身子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没有看出前两天在赵元正那儿碰了钉子。 “近日得佳茗,特来找谢兄小聚,愿与君共享,可否请两位赏脸一起品鉴一番?” 王少安心中一动,不由得猜想这两人可能就是在等他们,便顺势的应了下来,说道 “沈兄如此热情,若是拒绝,岂不是失了礼数,那我们兄弟二人便却之不恭了。” 一坐下,王少安便将目光看向对面坐着的男子,他面无表情,只不过他看起来年纪比王少安几人大了点,约莫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对王少安两人的加入,他既没有表现的拒绝,也没有热情的欢迎。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谢玉泉 忠诚值:0 智力:90 武力:26 内政 :80 军事:50 学习能力:92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熟练),行政(熟练),政治智慧(入门),天下大势(熟练),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智慧超群,政务精通,对于天下大势有预见性。” 王少安眼睛一凝,又一位大才。 沈则先是为王少安两人添了一杯茶水,而后将双手捧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朝着王少安说道 “实不相瞒,少安兄,我二人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80章 石桌上的交谈 王少安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虽然早有预料,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很是诧异的模样 “等我们?愿闻其详。” 沈则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玉泉,而后站起身子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 “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来想邀请少安兄加入乾修书院互助会。” 王少安有些疑惑,互助会?这是什么? 似乎是看出来王少安的疑惑,沈则眼中带着些许自嘲的解释道 “乾修书院学子众多,有背景的很多,没背景的很少,所以似我们这种,便只能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我与谢兄便是其中的一员,同时这也是书院默认的传统。” 物竞天择,这个道理放在书院里也是一样说的通,但是人是复杂动物,背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甚至比自身的天赋与学识更加重要。 如赵元正这种背景强势的公子哥并不需要主动寻找盟友,甚至只要他露出一丝这种想法,别人就会费尽心思的往他身上靠拢。 只有如同沈则、王少安这种才需要聚众抱团,相互照应,所为的也只是尽可能的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 王少安轻笑一声,似乎是想活跃气氛,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想来与我交个朋友呢。”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谢玉泉突然开口说道 “我们成不了朋友。” 王少安带着些许诧异的看向他,与他的视线交错在一起,问道 “为什么?” 谢玉泉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的看着王少安的眼睛,缓缓说道 “因为从你的眼睛里,我没有看到野心。” 而后又似解释般的看着王少安的眼睛淡淡说道 “书院学子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大乾历经两百余年,其背后的各大家族借联姻之由相互融合,彼此间知根知底,亦能相互协作。” “然而,有一点始终未变,那便是他们都想通过书院获取些什么。 “要么是为自身寻得一位贵人,要么是为了习得技艺,售与朝廷,亦或是为了来此地甄选贤才,预先收归己用。” 谢玉泉眼睛微眯,眼睛死死的盯着王少安的脸,似乎是期盼着从他脸上能看到某种情绪,缓缓说道 “可是你眼神清澈,我从你眼中看不到丝毫欲望。” “也或者是…你隐藏的太好,我还没有察觉。” 面对他那带有侵略性与质问般的语气,王少安也没有气恼,只是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 “谢兄好像很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还不等谢玉泉回答,王少安宛如惊醒一般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 “我忘了,谢兄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通常都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后他同样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玉泉的眼睛,问道 “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谢兄刚刚说书院的学子都是想通过书院获得些什么,那么谢兄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三人齐刷刷的看着谢玉泉,连沈则都不例外,同样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后,谢玉泉回答道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为的当然是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同样也是为了报效朝廷,效忠皇帝。” 王少安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 “谢兄倒是实诚。” 而后王少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朝他问道 “谢兄相信自己的眼睛,巧的是,我王少安也很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是与谢兄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的眼睛告诉我,谢兄是位大才,我想请问谢兄,为何直到现今还没投效乾庭?” 谢玉泉沉默了,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只能选择沉默,而王少安却自顾自的说道 “我在云州时,曾遇到了两位大才,一位名叫孙明志,添为安丰县县尉,此人于军事一道,是位难得的帅才,但却是不是得重用,便是连一个有些关系的小小仓朗都敢呵斥于他。” “还有一位名叫费义,此人力大无穷,勇猛无比,是世间少有的猛将,但同样不得重用,只是城中任命区区一个百人将,后面更是因为得罪了都尉,而被派遣于闹市之中,用来看守街道。” “这般贤能之士和猛将,非但屈居低位,不被委以重任,且前途暗淡,难觅前路,实在是可惜、可悲、可叹。。” 说到这儿,王少安将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谢玉泉,说道 “谢兄同样也是位大才,我不信谢兄没有达到可以离开书院入仕的标准,谢兄怕的是自己会走上与费义、孙明志一般的路。” “所以谢兄宁愿一直待在书院中,也不愿入仕为官,为的便是能遇到一位慧眼识人的贵人。” 沉默了半晌的谢玉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眼中带着浓浓的震惊,他全程都没说几句话,但是眼前这个人似乎已经将他看透了一般。 他将目光看向沈则,问道 “你不是说他是从乡野中来的吗?” 言外之意便是怀疑这个情报的准确度,但是王少安却笑着说道 “乡野之人虽不知天下大事,但也不是傻子,这并不算什么。” 而谢玉泉却是摇了摇头,有些惊叹的说道 “仅仅只是凭借只言片语,便能分析的如此透彻,谢某,佩服。” 王少安轻笑一声,没有回话,他也只是反向推理罢了,从两人见面的第一眼,王少安先是通过面板看出了这位是有真材实料在身上的。 然后谢玉泉又说来这儿求的是高官厚禄,而这乾修书院又是官二代的聚集地,除了为的是这个,还能为的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包吃包住吧。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沈则在一旁搭腔道 “那少安兄呢?又为的什么?” 王少安为自己添满茶水,将水杯捧在手中,看着杯中的混浊的茶水,幽幽说道 “我与二位的经历多有不同,而我对高官厚禄也并没有什么欲望,若是需要有个理由的话…” “那便是希望这个世道能够清明一些吧。” 沈则先是与谢玉泉对视一眼,然后朝王少安说道 “这似乎与我们并无不同。” 王少安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说道 “不,我的理由里面,并不包括报效朝廷,效忠皇帝。” 而后在两人震惊的表情下,又接着说道 “我仅仅只是为了能够让天下的百姓,少受些苦而已。” 第81章 王少安的失望 “少安兄!慎言啊!” 沈则与谢玉泉齐刷刷的从石椅上跳了起来,神情惊恐,背生冷汗,又带着些许心虚的左顾右盼,生怕有人听到这些话。 王少安这种大逆之言,如同平地惊雷,差点将两人的魂都惊走了。 然而王少安看着他们这副惊恐的模样,没有丝毫动作,反而脸色如常的再次为自己添满茶水,而后轻笑一声安慰道 “无需如此惊慌,此地仅我们四人而已。” 谢玉泉与沈则对视一眼后,将目光看向王少安,沉声说道。 “古往今来,有太多人有这种想法,但是大多数都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什么风浪,甚至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官者,若是趋炎附势,则可获升迁之机;若贪财好利,则可享富足之福。” “但是若是想改弦更张,则基本都是不得善终,死的凄惨。” “少安兄,你的想法虽好,但是并不现实,你现在还不了解朝廷,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大乾的官场容不下你,也不会欢迎你这样的人加入。”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然后将茶杯捧在手里,看着杯中混浊的茶水,缓缓说道 “那两位这是觉得是在下错了?” 两人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似乎怎么说都不对,但是归根到底,似乎也只是跟个人的选择有关,毕竟一个人想当个什么样的官,旁人又怎么能替他决定呢? 王少安以茶代酒,与他们放在石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缓缓说道 “我老家一直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曾经也与赵罡说过,有多大能力,我便做多大事,若是冒些风险能救千人万人,便是只有三成把握,我也会尽力去试试。” “至于其他人会怎么想,以后当上官了别人欢不欢迎我,那是他们的事,但是怎么做官,要做什么样的官,那便是我自己的事。” 见两人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王少安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朝他们说道 “而且这官当的多大才算大?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今日做了县令,明日便想着当太守,后日便想着当州牧。” “但是我王少安志不在此,县令能做县令的事,太守能做太守的事,在我看来,不过是辖区大了些,百姓多了些罢了,并无多大的区别。”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少安说完后便直接起身朝着他们拱手告辞,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去,赵罡紧跟其后。 沈则与谢玉泉有些呆滞的看着他们离去,直到看着两人进了宿舍后,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有些沉默。 直到过了许久后,沈则朝谢玉泉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被人说的直接沉默了。” 谢玉泉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我承认,是我小觑了他,本以为他来自云州,是个乡野之人,心思单纯,却没想到…” 沈则脸上也带着些许复杂,接话道 “却没想到,他的想法居然会如此的离经叛道。” 谢玉泉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便脸色一变,神情有些严肃的看着沈则,沉声说道 “他这种人,必须要远离,他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危险,眼里没有朝廷,心里没有皇上,靠近他的人,必会招来不幸 ” 沈则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谢玉泉神情有些复杂,呢喃说道 “想让世道清明,想着为民请命?” 而后轻轻摇头叹息,接着说道 “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云州大旱持续三年,饿殍遍野,是无人想管吗?是无人敢管啊…” “这里面所牵扯的东西,所牵扯的人,又哪里能是一两句话便能说的清楚的。” “若是真有人站出来,说要去解决云州的问题,那估计大半个朝廷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活着。” 而沈则也是脸色阴沉,沉声说道 “云州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狗屁旱灾,还不是那些达官贵人们需要的是一个混乱的云州,衣食住行,宅舍田地,哪一个不是暴利。” “十万精锐大军镇守云州各地,再加上各郡守备,军队人数起码二十五万往上,只要出现动乱,便是直接铁血镇压,哪里会管你是难民还是反贼。” “云州现在就是一座聚宝盆,各大家族从中赚的盆满钵满,哪里又会舍得放弃,至于云州百姓的死活,谁会去在意他们过的有多苦?” “就是连皇帝都不在意,他还盼着能从云州多收点税,然后用来修建他的香风楼呢。” 谢玉泉皱着眉,朝沈则呵斥一声,说道 “沈兄!慎言!” 沈则一脸的阴沉,但还是听话的闭嘴了,而谢玉泉却是摇头叹息,缓缓说道 “这其中必然还有我们不清楚的事情,但是这都并不重要,云州混乱是事实,朝廷不作为也是事实。” “朝野动荡,局势紊乱,地方又频频出现乱象,但这都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干预的事情,更不是他王少安能管的事情。” 一说到王少安,两人又有默契的沉默了,与他相比,两人似乎都少了些许少年人该有的胆识与气魄。 知道的越多,便会越觉得无力,甚至就是连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但是一味的迎合上意,就真的是正确的吗? 谢玉泉与沈则两人虽还没入仕,但是对于朝廷里的现状,两人都是即将要步入官场的人,所以多少都会知道一些。 但是一样的是,两人都从来都没想过要改变些什么,最多想的也不过是怎么升职与保全自身安危。 越想,谢玉泉便越觉得有些自愧不如,而后似感慨的呢喃说道 “我不如他,哪怕是飞蛾扑火,但是他起码还有反抗的勇气,但是我…” 谢玉泉越想越有些茫然,他记得他年少时可不是这样的,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失去了勇气与魄力,连一个从乡野之中走出来的王少安都不如。 而后又想起王少安离去时那带着失望的表情,有些自嘲的说道 “亏咱们一开始还故作姿态,看不上人家,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草率了。” 第82章 异常的周兴言 太阳缓缓的沉入地平线,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逐渐消失殆尽,夜幕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天鹅绒缓缓的铺展开来。 王少安坐在门槛上,眼睛穿过屋檐,看着天上不知何时冒出头来的星星,也许是没了电子设备,王少安现在特别喜欢看星星。 而赵罡一如往常一般静静的待在他身旁,没有说话,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夜幕之中传来的虫鸣,与微风吹过树叶,传来的沙沙声才会显得格外响亮。 “罡子,你说这乾修书院有多少学子?” 王少安用手撑着下巴,没有转过头,眼睛还是有些出神的看着天空。 赵罡沉思一番,而后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说道 “乾修书院是大乾的文道圣地,声名远扬,估计几百人是有的吧。” 王少安将肩膀靠在门框上,神情变得有些慵懒,而后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道 “文道圣地?看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名不副实。” “我初次听到赵老说起乾修书院时,原以为此地会汇聚自四海而来的卓越文士,他们博学多才,经纶满腹,才华出众。” “未曾料到,这乾修书院的学子皆是些名门望族之后,他们所思所想,都是如何于官场之中走得更远,行得更顺。” 赵罡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的看向王少安,而王少安却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声音很小,但话语之中却带着些许戏谑 “然而安全的海域培养不出优秀的猎手,安逸的环境也造就不出勇者。” “他们过得都太安逸了,这些学子大部分都是来自富足之家,家里有权有钱,学院对他们来说也仅仅只是个用来进入官场的踏板,至于里面学的是什么,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对他们来说,顶级的世家,如何提前收拢人才最重要,对于那些中等家世的人来说,如何攀上背景更强的人才是重要的,对于那些如我们这般没有背景的人来说,怎样找到一位贵人,能让官途坦荡,一路扶摇直上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的头一直抬着,从不愿低头看看底下的百姓都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怪不得云州现在会这么混乱。” 王少安说着说着,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子火气,大声的说道 “大乾的官员若都是这么一群人,一群高昂着头的人,那么在他们头底下生活的百姓又怎会好?” “这几百个学子中,又能出多少个林弘化?” “书院不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学子也不是真正的学子。” “文道圣地?我呸!狗屁的圣地!” 赵罡没有言语,只是站在他身后静静的听着他吐槽,他不懂王少安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也搞不懂王少安在想什么,更不懂得怎么去安慰他,所以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静静的待在他身旁倾听。 但是对王少安来说,窥一斑而知全貌,监院是书院的二把手,但是林旬在背景强势的赵元正面前都得弯着腰哄着。 谢玉泉,沈则,本事都不差,但是在书院里也只是底层人员,但是他们想的也仅仅只是为自己谋个好的前程,得到书院某个贵人的垂涎。 但是相同的是,所有人都似乎很默契的自动忽略了底层的百姓,脱离群众,高高在上。 而这样的一群人,在未来都会陆续的步入官场,而百姓的未来都托付在这样的一群人手里。 “少安兄,骂的好!” 黑暗的走廊里一道声音传来,下一刻,一道人影穿过夜幕,缓缓的走了出来,周兴言神情复杂,眼中带着一丝忐忑与欣慰,他步伐很轻盈,脸色也带着些许惨白,哪怕是在夜间,也难以掩饰。 他来到王少安身旁,先是动作有些缓慢的朝着王少安与赵罡拱手作揖后,才再度开口解释道 “少安兄,在下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你的声音大了些,这儿隔音不好。” 王少安有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无碍,周兄不去告发我就行了。” 周兴言摇头轻笑一声,而后直接与他面对面的盘腿坐下,沉默了片刻后,这才开口说道 “少安兄,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个很怪异的人。” 王少安轻挑眉头,看向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周兴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接着说道 “你很勇敢,也很睿智,还有一颗赤子之心,但是你又与这儿的人格格不入,这会让你在这儿吃很多苦。” “我比你早一年入乾修书院,刚开始我也是很好奇,这传说中的文道圣地是怎样的,是否都是一些文人墨客,是否学习都是很刻苦。” “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了,这儿很糟糕,起码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个样子,同样也比你现在看到的,想到的,要糟糕很多。” 王少安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现在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王少安却感觉他这笑容底下似乎隐藏某种伤痛。 突然王少安有些后知后觉,发现他脸色很苍白,看着他这有些病态的脸色,便关心的问道 “周兄,你是身体不适吗?怎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周兴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有些失神的看着王少安,话语之中带着浓浓的羡慕,小声的呢喃说道 “少安兄,要是我像你这么勇敢就好了,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王少安皱着眉头看着他,有些惊疑不定,这人怎么看起来像傻了一样,便伸出手来,想直接上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烫。 手还没碰到,哪知下一刻周兴言脸色瞬间大变,神情惊恐往后倒退,浑身颤抖,话语之中带着不知名的恐惧,朝着王少安尖声叫喊道 “不要碰我!滚开!离我远点!” 王少安不动声色的将伸过去的手收了回来,皱着眉头看着他。 赵罡看着突然发疯的周兴言,同样也有些发懵,便朝着王少安疑惑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疯了。” 王少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而后站起身子,防止还有什么突发状况。 第83章 楼上有动静 许久之后,周兴言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脸上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对着王少安二人说道。 “少安兄,赵兄,失礼了。” 一直安静的待在他身旁王少安见状,先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然后脸上带着担忧的说道 “周兄,你刚刚是?” 虽然没明说,但是周兴言知道王少安问的是他刚刚怎么突然发疯了。 沉默了片刻后,周兴言没有答复,只是嘴角带着些许苦涩,朝他说道 “少安兄,我决定离开书院了,这里不适合我这种人待。” 王少安见他没回答,也就没准备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而且能把他逼成这个样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他不想说,王少安也没必要去揭露他的伤口,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周兄准备去哪?” 周兴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迷茫,说道 “我也不知道去哪好。”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便故作爽朗的大笑一声,说道 “这古人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周兄这一去,将来若是富贵了,可别将我忘了,等我在书院混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你。” “到时候周兄可别见我落魄了,便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周兴言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带着微笑,说道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少安兄,我欢迎你来找我。” 而后他脸上带着些许严肃,朝王少安说道 “少安兄,我初入书院时也曾雄心壮志,不曾有丝毫懈怠。” “但是经历的多了,这雄心也就被磨平了。” “少安兄,希望你不要像我这样,可以一直坚定的走下去。” 王少安看着神情坚定的点了点头,不过听着他这么说,王少安心底也很是好奇,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才将他逼成这样。 如果他愿意说,王少安很乐意当一个合格的听众,但是目前来说,周兴言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王少安也只能将心里的好奇掐灭了。 而且他这么一离开,又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次相见的一天,一想到这,王少安轻叹了口气,朝他问道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周兄决定什么时候走?” 周兴言神情露出一副解脱的表情,故作洒脱的回答道 “我决定明日一早便走。” 王少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问道 “这么急?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周兴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身无长物,便不麻烦少安兄了。” 而后他看了眼天空,见夜已深,便准备离开了 “少安兄,夜色了,多有叨扰,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在下便先告辞了。” 王少安点了点头,又朝他说道 “明日何时离开,我们二人为你送行。” 周兴言摆了摆手,洒脱的说道 “这便不需要了,来时一个人,走时也应该一个人。” 王少安没有接话,只是目送他走进夜幕之中,而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罡忍不住小声的朝他问道 “你怎么不劝劝他啊,这乾修书院可不是想来便能来的。” “错过了这次机会,想再进来可就难了。” 王少安回想起之前遇到周兴言的面板详情 “姓名:周兴言 忠诚值:7 智力:87 武力:13 内政 :67 军事:35 学习能力:86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入门),行政(入门),文案处理(入门)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年少聪慧,然而疾病缠身,体质懦弱,意志不坚,仍需学习磨练。” 明明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天赋的少年,不知为何技能却只是中规中矩,而后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 “也许他真的不适合这里,乾修书院哪怕是再好,也并不适合所有人呆在这里。” 而后又回想起周兴言刚刚那副模样,压低了声音朝他说道 “而且他好像在这里过的并不是很好,走了可能对他来说还是个解脱。” “更何况,离开与否,应该由他自己决定,我们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加在他身上,这对他来说,反而会成为负担。” 听到王少安这么说,赵罡若有所思,片刻过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些好奇的说道 “不过我还是真想知道他在书院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王少安同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也蛮好奇的,不过他既然不决定说,那咱们也只能将好奇压在心底了。” 而后王少安两人也就回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天微微亮,王少安便起来了。 虽说周兴言不想让人送,但是王少安还是决定早早起来,但是并没有出去,只是将大门打开一道缝隙,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门口,透过门缝朝着院子中看去。 然而没过多久,王少安没等到周兴言下来,却等来了一位身穿华服,体型有些肥胖的男子,他有些蹑手蹑足的走进了院子,同时神情有些紧张的朝着四周来回张望。 而后他径直的朝着二楼走了上去,王少安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难不成是来找他的?不是说不让人送吗?” 黄字号斋舍就住了四个人,王少安与赵罡住在一楼,周兴言与另一位神秘人住在二楼。 而这人一来便径直的朝着宅舍二楼走去,看起来目的很明确,但是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怎么看起来像是目的不纯呢? 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王少安直接将赵罡叫了起来,毕竟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赵罡在旁边有安全感一些。 而后王少安便带着赵罡朝着楼上走去,然而两人才刚刚走到楼梯处,一声带着惊恐的叫喊声便从楼上传来。 “不要靠近我!滚啊!” 刚刚踩上两个台阶的王少安不由得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道 “不好,楼上出事了!” 而本来还没睡饱的赵罡,同样也直接被这一声叫喊声惊掉了睡意,下一秒,他下意识的直接将王少安拉到身后,朝他说道 “跟在我后面,咱们上去瞧瞧。” 越往上走,两人便愈能清楚的捕捉到动静的来源,随后两人循着动静,来到一处房间门前,赵罡刚要抬手敲门,王少安却出声制止: “不用敲,直接踹开。” 下一秒,房门随着砰的一声,缓缓倒下,然而里面的场景却让两人直接呆愣在原地。 第84章 周兴言杀人跑路 屋内一片狼藉,桌上的物品尽数倾倒在地,水杯、书籍等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木板上,原本整齐放置在床上的衣物也从床上滑落。 周兴言脸色惨白,眼中还带着没有消失的惊恐,他双手死死握住一柄染血的匕首,面对踹翻房门闯入的王少安二人,他毫无反应,只是惊魂未定地蜷缩在角落里。 那个偷偷摸摸走上前来的胖子,身躯趴在地板上,一股股鲜血从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处涌出,仿佛源源不断的喷泉,无法遏制。 王少安与赵罡对视一眼,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而后便朝着周兴言走了过去 “周兄,这是怎么回事?你还好吧?” 然而周兴言却并没有回应,似乎都没有听见王少安的声音。 看着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匕首,王少安心里有些发毛,便准备伸手从他手里夺走,然而刚一触碰到他手上的肌肤。 周兴言突然脸色一变,眼睛睁大,神情癫狂,同时发了疯一般的不断挥舞着匕首。 “滚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王少安心中一惊,身体不自觉的朝着身后倒了下去,下一刻便直接瘫坐在地上。 “啪!” 赵罡一把紧紧的抓住周兴言的手腕,那匕首的尖端停留在离王少安面部几寸的位置。 王少安看着眼前冒着寒光的匕首,上面还带着一抹嫣红,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背部也在不知觉中被冷汗所浸湿。 “周兄!你醒醒,是我啊!” 下一刻,匕首从周兴言手中掉落。 “咣当!” 他眼中带泪,神情有些呆滞的看着王少安,呢喃着说道 “少安兄?” 如同一个信号,他的眼睛逐渐有了焦距,而后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王少安,也似乎想起了刚刚的动作,神情有些惊慌失措,带着歉意的朝王少安说道 “让少安兄受惊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王少安没有纠结这个,见他一副惊慌的模样,先是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而后朝他问道 “周兄,这是怎么回事?躺在地上的那位又是谁?” 周兴言神情复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眼中又带着深深的厌恨,但还是有些艰难的解释道。 “他是陈郡太守陈松之子,陈钧,他…他有龙阳之好,来这是…是为了… 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但是王少安却看着他那因为身体懦弱而带着些许病态白的皮肤,陷入了沉默。 这个背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放在现在也算是一个市的市长,而且这乾修书院便是在这个市长的管辖范围之内。 而现在周兴言却在他的辖区,把他儿子给宰了。 王少安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跑路,便连忙朝他说道 “周兄!那你还不快跑!还在这傻愣着干什么?” 周兴言愣了一下,而后便带着些许苦涩的说道 “可是少安兄,我这么一跑就成逃犯了。” 王少安有些无语的看着他,都这时候了还在乎这个?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不跑你小命都不保了,你却还在纠结这个?” 而后他便直接跑到床边,胡乱的整理了几件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直接丢给他,看着他还在那傻愣着呆在原地,便朝他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周兴言有些呆滞的看了看手中的包裹,又了看王少安,然后咬咬牙,直接冲出了大门,朝着楼下跑去。 两人也走到走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罡闷声说道 “就这么结束了?” 王少安摇了摇头,看着房内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凝重,回应道 “不,杀人容易,但是接下来才是最难的。” “从踹开房门那刻开始,咱们就掺和进来了,想脱身,必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赵罡有些疑惑的看向他,问道 “还有我们的事?”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周兴言是跑了,可是咱们还得在乾修书院待着呢。” “那陈松死了儿子,必不会善罢甘休,这黄字号斋舍就住了四个人,咱们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赵罡点了点头,有些无所谓的问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王少安没有回应,反而是看向走廊的另一个房间,记忆中,周兴言说另一位便是住在那里。 而后王少安便抬起脚步朝着那个房间走了过去,没过多久,王少安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有人在吗?” 等了一会儿后,王少安直接朝着门上大力的拍了几下,而后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赵罡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要不直接把门踹开得了。” 王少安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将耳朵贴在门上,过了一分钟后,他挺起身子,朝着赵罡说道 “走,咱们先去找你林叔。” 赵罡脸上一囧,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怎么又去找他,咱们才刚出来。” 王少安也有些无奈,这来书院几天了,课都没上过一节,一来就被关了几天静心室,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但是没办法,死了人就不是小事,死了有背景的人,就更不是小事。 出了事,先去找师长,这很合理,但同样也是在为给周兴言留出足够的逃跑时间,毕竟对比直接去报官,多了一道耗时的流程。 然而唯一的变故就是… 王少安拉着赵罡,停在走廊的拐角处,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道紧闭着的房门。 又等了几分钟,那房间内始终没有动静,王少安的内心也忍不住动摇了 “难不成,真不在里面?” 这么大的动静,他所在的位置比王少安两人近多了,人要是在里面,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但是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少安也忍不住怀疑里面是不是没有人在。 这么一想后,王少安便朝着赵罡沉声说道 “等会儿见了你林叔,要记住,咱们是听到动静才上去看的,门是咱们踹的,但是周兴言却没抓到他,被他跑了。” 赵罡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可是,那小子病怏怏的,遇到我,他怎么跑的了?” 王少安沉默了,周兴言目测也就一米七左右,身子瘦弱,皮肤白皙,而后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实在不行就说咱们还没到,他就从二楼跳下去,跑了。” 第85章 新阳县令陈裕 王少安两人走了一会儿后,那个房间的房门被缓缓的打开一条缝隙,一只眼睛从门缝处露了出来。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楼梯的拐角处,一动不动,直到过了一会儿后,一道人影蹑手蹑脚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神情戒备的来到楼梯拐角处,看到没人时才放下心来,然后便快速的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而另一边,王少安两人有些悠闲的走在去往林旬办公的房间,但是步伐却有些缓慢,不像是有什么急事,更像是来到书院游玩的旅客。 但是路总有走到头的一天,没过多久,王少安两人便再次来到了林旬办公的地方。 “哒!哒!哒!…” 屋内的林旬刚准备展开新一天的工作,便听到房门被敲响,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让外头的人进来 “进来吧。” 王少安带着赵罡打开门走了进来,他挠着头,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赵罡跟在后面,低着头。 林旬瞟了他们一眼后,便又低头看着文件,还以为他们是为了赵元正的事来的,便淡淡的说道 “怎么?怕赵公子报复你们?怕也没用,动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呢?” “这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做事也不考虑一下后果,赵元正也是你们得罪的起的?我都得叫他一声赵公子,更何况你们。” 说罢,他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还不待他咽下去,王少安便摸着后脑勺,脸上带着憨厚,朝他闷声说道 “那个林监院,我们不是要说这事,是黄字号斋舍有人死了。” “噗!” 还没吞下去的茶水直接喷出,林旬蹭的一下站起身子,来不及擦拭桌上的水珠,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说什么?有人死了?” “快说!怎么回事?” 而后王少安便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今天早晨,我们两个一大早便听到楼上有动静…” 本来王少安还打算慢慢说,没想到直接被林旬打断道 “说重点,别啰嗦,是谁死了?死的人是什么身份?” 听着林旬的话,王少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听着这话的意思,死的是谁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死去之人的身份。 但是王少安并没有打算将陈钧的身份明确的说出来,不然他就无法解释了,便只能说道 “林监院,您是知道的,我们才刚来,那个人我们也不认识,不过我确定,他应该不是黄字号斋舍的人。” 林旬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的在桌子上敲打着,又问道 “你怎么确定就不是黄字号斋舍的?” 王少安连忙回答道 “因为他身上穿着锦服,住在黄字号斋舍的学子都穷,没有钱置办这种布料。” 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完这些话,王少安感觉林旬的脸色又黑了些。 “这事还有谁知道?” 王少安连忙回应道 “应该就我们两人,不过闹出的动静不小,斋舍本来仅有四人居住,上下各住着两人。” “事情发生在二楼,那个杀了人的的学子应该是跑了,另一位有没有听到点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王少安说完之后,林旬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思考,房间内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林旬手指敲击桌子响起的哒哒声。 然而,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朝着林旬说道 “林监院,陈裕带着人强行闯进学府,朝着斋舍那边过去了。” 听到这话,林旬又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后直接将目光看向王少安,问道 “你不是说还没人知道吗?” 王少安脸上也有些懵逼,问道 “这陈裕是何人?” 林旬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解释道 “陈裕是新阳城县令,与陈郡太守陈松是本家。” 王少安听完若有所思,除了林旬,他们确实还没有通知其他人,来时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人,那条小路平常本就没有什么人影,毕竟许多学子甚至都没在斋舍里居住。 既然不是他们,那便只能是另外一个没到场的学员了,一想到这儿王少安脸色就有点难看,他不知道那人都听到了些什么。 但是这么看来,当时他必定是躲在房内,两人后脚刚走,他便跑去报官去了。 不然这什么陈裕不可能这么快就来了,必定是有人去通知他了,而这么短的时间能通知到位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但哪怕是这样,王少安也只能装着不知情的回答说道 “我们确实没有通知其他人,发现之后便立马赶来通知您了。” 林旬脸色有些难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沉声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陈裕比我还先知道这事?” 王少安瞬间语塞,他总不能说是为了给周兴言挤出足够的逃跑时间,这才在路上慢悠悠的走来吧。 见王少安没立马回话,林旬的脸色更难看了,又看了眼赵罡,沉声说道 “这事儿最好没你们的份,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 然后林旬冷哼一声,便径直走朝着房外走去,王少安与赵罡对视一眼,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而这次,几人的脚步快了许多,等来到斋舍前,发现前面有几个官府的人拦路,王少安心中不由得一沉,因为他发现来的居然不是衙役,居然是官兵 “兵都带来了,看来事情有点大条啊。” 见到有人来,挡在道路上的兵卒立马上前拦路 “止步,衙门办案,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林旬见状便沉声回应道 “我是乾修书院监院林旬,谁在里面?为何没收到通知便强闯书院。” 听到来人是书院的监院,士卒的神情缓和了些,然后便连忙让开了道路,恭敬的拱手说道 “陈县令在里面,我们也是奉命办事,得罪之处,还请林大人海涵。” 林旬没有回应,大步的朝着前面走去,王少安在后面看的很是惊奇,没想到这书院的名号这么好用。 没过多久,王少安等人便见到了新阳县令陈裕,而他在见到王少安两人时,脸色阴沉,朝着身旁一位年轻的男子大声问道 “是他们吗?” 被问话的人连连点头,恭敬的回话说道 “正是。” 陈裕点了点头,指着王少安两人,高声说道 “来人!给我将这两人拿下!” 第86章 对质易安然 “住手!” 林旬大声制止了走上前来的兵卒,然后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陈裕,沉声说道 “陈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仅带兵强闯我乾修书院,现在更是在书院里随意抓人。” “你这是在将我乾修书院置于何地?” 陈裕同样脸色很是难看,说道 “林旬,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就别用这套来吓唬我了。” 而后他手指了指身后斋舍的二楼,朝着林旬沉声说道 “我侄儿陈钧死在这里,你最好想想该怎么给我陈家一个交代。” 林旬脸色阴沉,乾修书院靠的本就是这些世家大族,而陈家又是陈郡第一世家,在陈郡势力庞大。 可以说,这陈郡之所以会叫陈郡,有很大原因便是因为这陈郡里有个陈家。 而乾修书院能安稳的坐落在陈郡,自然也少不了陈家的支持,但是现在陈家的人却死在了学府内,那乾修书院自然要给陈家一个交代。 学子能在书院里读书,更多的像是一种交易,而不是附庸。 虽是如此,但是学院也有学院的脸面,林旬不能就让陈裕这么简单的便将王少安两人带走,这么想后,林旬便朝着陈裕沉声说道 “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不允许你如此随意的便将我的学子抓走。” 陈裕皱着眉头看向林旬,又看了看王少安两人,眼中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怒火,朝着他身旁那人沉声说道 “易安然,你来给林监院解释解释!” 易安然脸上带着一股子谄媚,闻言便立马往前走了几步,而后看着王少安,下巴微抬,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然后开口说道 “当时周兴言杀害陈钧时,我便躲在一旁,我亲眼看到这两人将那周兴言放走,不仅如此,他们还生怕我听到他们的密谋,屡次三番试探我是否在场,妄想掩盖真相。” 而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王少安二人身上,赵罡目光闪烁,王少安神情淡然,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淡然的笑了一声后,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那陈钧被杀时,你便在场,而且还目睹了全程,还是看着是我们二人将那周兴言放走了?” 易安然点了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陈裕看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沉,接着王少安又朝他问道 “既然你全程都在场,为何你不现身阻止周兴言行凶,救下陈钧,反而等到我们二人到场之后,那周兴言跑了,你才跑去报官?” 听着王少安这么一说,易安然的表情有些僵硬住了,同时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如同针尖一般的注视着他,连忙解释道 “你们二人都是周兴言的帮手,我又怎敢上前阻止。” 王少安目光有些戏谑的看着他,又说道 “这不对吧,我们二人是听到动静才上去查看情况的,等我们到场的时候,周兴言早就跑没影了。” “你住的房间离事发的房间并不远,若是你全程目睹,那按理来说你完全可以阻止这场悲剧才是。 “最不济,你也能将周兴言拦下才是,直到我们二人到场。” 听到这话,林旬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目光有些阴沉的看着易安然,而更难看的还是陈裕,一开始他没细想,急匆匆的赶来便是生怕让凶手跑了。 毕竟陈家虽是大族,但是里面的族人地位也有高低之分,他虽然是新阳城县令,但是比起陈郡太守陈松,那家族地位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易安然目光闪躲,有些手足无措,察觉到林旬与陈裕那不满的目光,心中也是焦急不已,便连忙朝着王少安大声说道 “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挑拨是非,明明是你们二人伙同周兴言害死了陈裕,休要扯到我身上。” 王少安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底也是直发笑,没想到这人心里素质会这么差,三言两语就乱了分寸,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其余的情绪,只是淡淡的说道 “就事论事罢了,我们二人初入学府,与陈钧素无瓜葛,为什么要害他?又有什么理由害他。” “更何我们一发现了这事便跑去向林监院禀报了,在此之前更是没见过陈钧,而你却说此事与我们二人有关,简直是可笑。” 听到这话,陈裕眼睛不自觉的看向林旬,那眼中带着些许质疑,林旬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解释说道 “他们确实是刚入学府,刚来便闹出了点动静,然后便被我关入了学府的静心室,昨天晚上才放出来。” 陈裕皱着眉,而易安然见状,便连忙说道 “我怎知你为何会如此,但是我明明亲眼目睹你将那周兴言放走,那周兴言本想留下自首,是你,就是你怂恿他逃跑的。” 王少安无所谓的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两人都没在这斋舍内住上两天,如何就能认识那周兴言了?” “若是如此,我为何还去找林监院禀报此事,干脆直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就行了。” “甚至我也可以直接跟着一起跑了,为何还要留下来?” 虽然事实确实是按他说的那样,但是王少安却能笃定他们不会理解这种看起来很愚蠢的行为。 王少安与周兴言也确实谈不上很熟悉,但是王少安当时并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强奸犯与一个受害者罢了。 同时这个强奸犯父亲还是本郡太守,背景强势,若是周兴言被抓住,那将是十死无生的局,王少安只是觉得受害者不应该替他偿命。 这种情况下,除了跑路,王少安想不出周兴言怎么活下去。 易安然嘴巴蠕动,有心反驳,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说的是事实,王少安说的也是事实。 而陈裕见状便看了三人一眼,而后高声朝着手下大声说道 “来人,将这三人全部带回去,接受调查。” 而林旬这次却没有阻止,只是眼神有些阴沉的看着陈裕,冷声说道 “陈裕,你最好想清楚你这是在干什么,你陈家强势,但是我乾修书院也不是泥捏的,你最好祈祷你能从这两人身上查到些什么,不然老夫跟你没完。” 第87章 仁和楼 “快!去那边看看!” “你们几个跟我来。” “前面的停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 新阳城规模不大,但是因为乾修书院就在城内,所以新阳城的守备会相对较多一些,除去衙门的差役后还有三千守城军士。 但是今日的新阳城有些混乱,衙门的差役,城里的兵卒似乎全部出动了,拿着一张画像在街道中搜查着。 在新阳城靠近中心的位置,有一座新立不久的酒楼,名叫仁和楼。 这楼分三层,楼内装饰华贵,酒类菜品丰富多样。楼中央还有一处舞台,平素常有舞女歌姬登台献艺。 此时仁和楼内,正有一群衣着单薄,模样俊俏的舞女在台上翩翩起舞,美妙的舞姿使得楼内观看的人连连拍手叫好。 如果可以认真查看这些人的话,便能发现,此处在场的大多都是乾修书院的学子。 而在三楼靠边的位置,赵元正神情平淡的举着酒杯抿了一口酒水,他面前还坐着三个年轻男子。 这三人也是乾修书院的学子,但同时他们也都是出自有名的世家大族,分别是乾州陈家:陈荣,陈华,另一位是易州孙家,孙成玉。 酒过三巡后,孙成玉眼神有些迷离,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赵公子,我有些想不明白,您为何突然想着要跑去云州呢?” 赵元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把目光转向下方的舞女,回应道 “就是想过去看看,顺便去验证些东西。” 听到回应,孙成玉与陈荣,陈华对视一眼,而后陈华便开口打着哈哈,说道 “孙兄看来是真的不胜酒力了,赵公子乃是皇家子弟,这天下何处去不得,这云州想去便去了嘛。” “不过我听说这云州现在乱的很,匪患繁多,很不安全,我陈家愿意为赵公子提供三百侍卫,保障公子此次出行的安危。” 赵元正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那便多谢了。” 孙成玉直接站起身子,拍了拍胸脯,说道 “哪里需要陈荣兄弟出人,我叔父是舒郡都尉孙阳波,待我修书一封,让他派些兵将来保护赵公子便是。” 哪知面对孙成玉的好意,赵元正却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我去的是西平郡,又不是舒郡,你的好意我便心领了。” 陈华刚想接话,而这时一名侍从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陈荣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他陈家的家奴,便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呵斥道 “你个狗奴才,你来这儿干什么?不知道我在接待贵客吗?” 家奴连忙双膝跪地,神情急切,而后看了看赵元正与孙成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后他咬了咬牙,有些含糊的朝陈荣说道 “大公子,家里出事了。” 陈荣见状,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一下,而后又开口呵斥道 “那你还不快说,欲言又止的,像什么话,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场。” 家奴应了一声后,便直接说道 “陈钧公子今日早晨在书院被人杀害了,现在陈裕陈大人正在城内搜寻凶手。” 几人脸色一变,都很是不敢置信,陈荣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家奴说道 “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陈郡杀我陈家子弟?” 家奴直接被吓的跪伏在地,连忙说道 “说是书院的学子,名叫周兴言,同时还有其他几位学子在场,现在正被扣押在衙门里。” 一说到学院,这背景便不能不问个清楚,听说还有其他人的戏份,陈荣便开口问道 “都是些什么人?” 家奴似乎知道他会这么问,便连忙说道 “都是在黄字号斋舍的学子,有易安然,赵罡,还有一位叫王少安。” 而听到王少安两人的名字,脸上一直没有变化的赵元正脸色一变,而后直接朝他开口确认道 “你刚刚说都有谁?” 说完,在一群人惊愕的表情下,赵元正直接起身,朝着楼下走去,陈荣与陈华对视一眼,也都跟了上去。 本来四人的聚会现在变成了孙成玉一人独享,他看着赵元正几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呢喃说道 “易安然?赵罡?王少安?这几个都是什么人?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不然赵元正怎会如此急躁。” “不过不应该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几个人,莫非都是新来的?”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刚刚那一副醉酒的模样,眼神清明,神志清醒。 过了片刻后,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幽幽说道 “这酒算是白喝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到。” “这赵元正究竟是想去云州做什么?莫非真如陈荣所想的那样,想入局吃一杯羹?可是,淮王不是早就插手了吗?” 而后揉了揉头顶的太阳穴,有些不耐的说道 “算了算了,反正肉就那么多,我孙家有孙阳波在,怎么都不可能将我孙家踢出局。” “反正该做的我也做了,剩下的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头疼吧…” ……… 而另一边,王少安三人被分别关押在三座牢房内,王气定神闲的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抖着脚。 易安然在牢房里神情焦急的踱步,看着悠闲的王少安,有些气急败坏的朝他吼道 “你个狗贼,你居然敢朝我身上泼脏水!” 王少安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 “我朝你身上泼脏水?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同时,又看了看他的面板内容 “姓名:易安然 忠诚值:—50 智力:80 武力:13 内政 :57 军事:27 学习能力:86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入门),文案处理(入门)军事基础(入门)。 评价:年少聪慧,杂念太多,意志不坚,带有很深的敌意,需要小心。” 看了面板后,王少安便更瞧不上他了,看来这人确实都没将心思用在正途上,一心想的都是攀附权贵,不然也不会在王少安两人走后,便立马跑去找陈家人。 他知晓事情经过是真,在周兴言受到侮辱时选择冷眼旁观也是真,过后又跑去报信邀功也是真,但是王少安说的那些,也是真。 第88章 与赵元正的对赌 新阳城县衙。 早晨还很嚣张强势的陈裕现在满头大汗,弓着身子,低着头,在他前方赵元正大刀阔斧的坐在高位。 “赵公子,请您不要再为难小的了,这事小的真做不了主。” 陈裕拱手作揖,朝着赵元正恭敬的说道,言辞诚恳,语气谦卑。 赵元正皱了皱眉,朝着他淡淡的说道 “我在你这想保两个人,就这么让你为难?” “若是你实在做不了主,那便先听我的,先把人放了,有人怪罪于你,那便让他直接来找我便是。” 陈裕弯着的腰更低了些,说道 “赵公子,非是小的不让您保,而是这事关我陈家的脸面。” “那两人与陈钧被杀一案有关系,若是放了,恐引起主家不满。” 赵元正皱着的眉头瞬间松缓了许多,淡淡的朝着站在一旁的陈荣陈华看去 “陈荣,你怎么说?” 陈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中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羽扇,回答道 “赵公子亲自开口,那我陈家自然无不应允。” “但是有一点,那便是他们还不能离开乾修书院,直到事情查清之后。” 赵元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而后又将目光看向陈裕,这次他没有开口拒绝,只是缓缓的退了下去。 看到陈裕出去后,陈荣轻笑一声,朝着赵元正开口问道 “赵公子,这二人究竟是什么背景,居然能让您亲自过来保他们。” 赵元正淡淡的回应道 “算是朋友吧。” 陈荣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眼中却是精光闪烁,不过却并没有开口追问。 没过多久,陈裕带着王少安与赵罡两人走了过来,见着两人平安无事后,赵元正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而王少安也同样看到了赵元正的身影,心底很是疑惑,刚刚陈裕过去找他,说有人来保他们,但是没想到这人会是赵元正。 几人的相处并不融洽,唯一的交情还是被一起关在静心室内,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心底很疑惑,但是王少安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只是朝着赵元正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在一旁观察的陈荣却是感到些许惊奇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与赵元正相处的如此随意,莫非他们是平辈论交?” 赵元正见到人来了,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在身后,朝着王少安说道 “跟我走吧,我还有话跟你说。” 说罢,便带着王少安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注视他们离开的陈荣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陈裕走到他身旁,说道 “大公子,就这么轻易的便将他们放走了?若是陈太守怪罪下来,又该如何解释?” 陈裕手中羽扇轻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回应道 “不然你能怎么办?赵元正亲自来保,难不成你还能落了他的面子?” “陈松叔父若是怪罪下来,尽管实话实说便是,若是叔父有什么不满的,便让他来找我就是。” 而后又将目光看向门口,说道 “而且人又跑不了,有什么需要问的,尽管去乾修书院着他们便是。” 另一边,走出了衙门后,王少安缓缓走到前面,与赵元正并肩而行,看着他疑惑的问道 “你怎么会想着来这?” 赵元正经过短暂的沉默过后,缓缓开口说道 “就当是你替我隐瞒的人情吧。” 王少安看着他,一副很不相信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就为了这个?不用付出点什么代价做为交换?” 赵元正瞥了他一眼,说道 “不是我瞧不上你,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王少安一时有些语塞,也是,他这一穷二白的,估计给的东西别人也看不上。 这么一想,王少安心里倒是安心了许多,便朝他问道 “那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赵元正沉默了片刻后,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天空,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淡淡的说道 “过几天我会去一趟云州。” “若是我发现与你所言不实,我还是会杀了你。” “我无法容忍有人在外面诋毁朝廷,冒犯天家威严。” 王少安转头看向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说了句 “我知道了。” 赵元正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向他,王少安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便皱了皱眉,提醒般的说道 “你没听清楚吗?我会杀了你。” 王少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模样似乎毫不在意 “我就在书院等你回来。” 而赵罡这时也插嘴道 “我说,你这人也太矛盾了点,若是你想杀我们,为什么今天又跑来保人。” 赵元正回应道 “人情得还,但是不代表我们之间的事情结束了。” 王少安也在一旁附和道 “说的也是,不过人情这种东西,是还不完的。” “更何况,若是对赌的话,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亏了,人情性命都赌上了。” 赵元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这么一看,对你确实有点不公平。” 而后沉默了片刻后,他看着王少安,认真的说道 “若是你对,等你学业完成,我给你谋个太守的位置。” 王少安表情瞬间僵住了,他这话是不是太嚣张了点,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直接当上秩俸为二千石的太守。 赵元正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留下了句 “别的地方我不好说,不过云州的太守可以。” 而后便走了,留下赵罡与王少安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后,赵罡带着兴奋的说道 “少安,太守啊,你要回云州当太守了?” 甚至在这一刻,赵罡突然觉得师父赵开霁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神武,王少安居然起步就是太守,那他赵罡岂不是也要起飞了? 王少安虽然心底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个饼太大了,太守可是地方行政区划郡的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现代的市长或地区行政长官。 太守的任命通常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怎么可能是赵元正说让谁当便让谁当? 但是看着兴奋的赵罡,王少安还是忍不住朝他泼了盆冷水 “别高兴那么早,这事还没定呢,你这样子搞得我好像是明天就上位了一样。” 赵罡倒是信心满满的说道 “放心啦,赵元正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你。” 第89章 一封来自云州的信件 两天后,乾修书院 王少安总算是在书院过了两天安稳的日子,这两天王少安也没看到赵元正的身影,似乎是真的去了云州。 同时,王少安也没有收到新阳城县衙的传召,似乎关于陈钧被杀一事,已经与他无关了。 而这一天,王少安意外的收到了一封来自云州的信件,是赵开霁托人送来的。 但是信里的内容却让王少安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在王少安留下的那批钱粮的支持下,太平道如同燎原之之势,迅速的在云州舒郡,西平郡等受灾严重的地方漫延开来。 又得益于王少安留下的蒸馏技术,林怀觉定在云州其余受灾不严重的郡城内铺设酒楼,吸取资金。 而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太平教弟子多达数万人,主要人员全部集中在西平郡,舒郡与阴平郡等受灾严重的地区。 送信来的目的除了说明太平道的现状,还有询问太平教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因为人数增长的太快,赵开霁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 王少安拿着信纸,有些不敢置信的呢喃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才留了那么点东西,怎么会发展的这么快?” 如果他没记错,他仅仅只是留下来六千多两的银票,这还没几个月,怎么会发展的这么迅猛。 王少安没想到这一个还没成熟的太平教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哪怕他有前瞻性的留下了一个蒸馏酒的技术,但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铺开,太平教便已经快要被疯狂加入的民众撑爆了。 不过这种事王少安倒是觉得很好解决,因为历史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 王少安提笔,将自己的想法写下 “先立八方,每方置渠帅一人,以分众弟子而统之,大方掌万余人,小方领六七千人亦可,待补满后,方可再添。” “太平道设立之初,当求同存异,不分阶级,士农工商,凡是志同道合之士皆可招揽,但是必须去伪存真,精简人员,将品德低劣、好逸恶劳之徒,剔除在外。” “立理念“致太平”,意即凭借教化以引领众人行善,遏制恶行,力求达至社会和谐与天下太平之境。” “贯彻理念,将太平道的理念传递给每一位太平道众知晓,上行下效,大家协力构建一个无饥馑冻馁,无欺压凌虐,和谐共处,互助互爱的大同之世。” 而这时赵罡也凑了过来,询问道 “你这是在写什么呢?” 被打断后,王少安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说道 “你师父在问我太平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赵罡听到便凑上去扫视着王少安写的东西,看了看后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怪异,说道 “你这写的东西,我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啊,师父说的不就是没钱了而已吗?” “别的我看不懂,不过你这八方…若是按照现在太平道发展的速度,你岂不是不需三年时间,便可掌兵数十万?” “你想造反啊?” 王少安沉默了,手中提着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创立太平道之初想的不过只是为云州百姓尽一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是不知何时起,他的心态似乎发生了转变。 特别是进入到乾修书院后,他的眼界逐渐跳出了云州地界,他时常幻想着,若是让乾修书院这群学子进入朝廷为官,这天下百姓的苦日子会不会有所改变? 他确实从未想过造反,毕竟这种东西做了就回不了头了,成功了还好,但若是失败了,那便是如同三国时期的张角一般,昙花一现,苦的还是底层的百姓。 更何况,现在乾庭虽然行事有些荒唐,但是底蕴深厚,百万大军扎根乾州各地,说到底现在苦的也仅仅只是云州的百姓罢了,其余四洲的百姓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想以一个苦寒的云州推翻乾庭,那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王少安沉默了片刻后,看着赵罡认真的说道 “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或许以后有吧。” 赵罡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想没想到他居然会冒出这种想法,王少安握着笔,接着在纸张上书写,边写边说道 “乾庭正在走下坡路,不管朝廷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咱们云州的百姓生活困苦却是实打实的。”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百姓是国家的根本,只有根本稳固了,国家才能安宁,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人一家之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的百姓皆是国家之根本。” “若是乾庭无法再为天下百姓掌管社稷,那便只能将他们推翻重组,换一个朝廷,也无妨。” 赵罡呆滞的看着王少安,嘴巴张大的能塞进一颗鸡蛋,他只是开玩笑,但是没想到王少安居然真有这种想法。 下一刻,他紧张的四处张望,额头也逐渐冒出细汗,蹑手蹑脚的将房门打开,朝着外头张望,那模样是生怕有人听到王少安的这番言语。 不久,他又跑了回来,神情焦急,有些不敢置信的朝王少安说道 “不是,你…你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啊!” “你我只是一介乡野草民,你怎么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王少安看着他这急躁的模样,便觉得有些好笑,笑着朝他说道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现在就拉着你去造反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又不是傻子,乾庭底蕴深厚,我不可能拉着这区区几万太平教众就傻乎乎的说去造反,那只是徒劳罢了。” 而后王少安的表情变了变,带着些许严肃的说道 “可若是几百万人,我便敢与他碰一碰。” 赵罡看着他这认真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瞬间便有些急躁的说道 “不是,你来真的啊?” 王少安表情认真的接话道 “若是太平教众真能达到数百万人,那这朝廷便已经是烂透了,若是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将他掀翻重组来的干脆。” “这事的选择权在朝廷,在天下的百姓,而不是在你我的手中,。” 第90章 泰安城县官集体出动 在乾州通往云州的官道上,一支有着三百余人的队伍正缓缓的走在道路上。 车队中间是一辆外表奢华的马车,车顶有华盖,内嵌金箔,马车的车体会有精美的彩绘,使用红、白、黑三色。 赵元正就坐在马车里,他此时正朝着王少安所说的宁县前进。 然而同样也是在这条道路上,有三名体型壮硕的汉子骑着快马,在道路上策马奔腾,正朝着车队的方向疾驰而来。 “吁!” 来到车队前方,三人连忙拉紧马绳,将战马定住,朝着前方挡住去路的车队,高声喊道 “八百里加急!快快将道路让开!” 一听这话,坐在马车里的赵元正瞬间便将帘子拉开,喊道 “快让开!先让他们过去。” 那三个急着赶路的信使还没等到人员靠边,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 赵元正看着人从眼前疾驰而过,心中也是忍不住想着这封八百里加急的内容,而后他朝着窗外大声喊道 “来人!” 也许是看到车帘一直开着,一名壮硕的汉子骑着马,快速的凑了过来。 “赵公子!” 赵元正问道 “有看清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 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才回应道 “不好说,官道四通八达,沿途各郡皆有可能,不过看他们那模样,似乎是军旅中人。” 赵元正思索着呢喃说道 “军旅中人?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通常都是利用驿站系统,用于传递紧急军情或重要公文,但无一例外都是影响朝政的大事。 想了会儿想不通后,赵元正便将疑惑先暂时压在心里,而后朝他问道 “咱们到哪了?” 那人连忙拱手回应道 “回公子,前方十里便是泰安城。” ……… 泰安城 前任县令林弘化潜逃之后,曹决徐丘任命县丞宁邑暂行县令之职。然而,宁邑在政策方面并未做出太多改变,只是在某一点的处理上与林弘化在位时有所不同。 那便是不再拦截从舒城而来的高价粮,这不仅导致泰安城的粮食价格直线上升,同时,城内各个不愿从舒城进粮的粮商也因为各种理由被停业了,百姓因此买不起粮,但是又不得不买粮。 宁邑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此时他正坐在衙门里看着案桌上的公文,长吁短叹,愁容满面。 县内民生急转直下,他身为代理县令,有无法推脱的责任,但是他也没办法,他做不到像林弘化那样大公无私,他有家人,有软肋。 现在他脑海中还记得曹决徐丘离开时给他留下的那句话 “你不做,换个人来一样做,你以为你是林弘化吗?对于他们来说,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臭虫一样轻松,但是你死了你家人怎么办,你还是再想想吧。” 鉴于此,哪怕他对林弘化的政策再认同,也不敢反抗,只能憋屈的认命。 下一刻,一名衙役从外头走了进来,朝他说道 “大人,有个车队进城了。” 宁邑有些不耐的回道 “来就来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那名衙役知道可能是自己没说清楚,便连忙解释道 “可是大人,那车队三百多人,就一辆马车,还有侍女随行,底下的弟兄们都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大官来我们泰安城了。” 宁邑听到解释,不由得心中一惊,这听起来似乎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啊,这么一想后,他便连忙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走,先带我过去看看。” 而另一边的赵元正坐在马车内,眼睛透过窗户扫视着街道上的人群。 与王少安走时不同,现在的泰安城百姓都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个个双目无神,往日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赵元正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底也是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景象他在乾州时从未见过。 没多久,宁邑带着一众衙役拦住了车队的去路,他神情刚毅,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咬了咬牙,朝前走了几步,然后朝着马车高声喊道 “下官是泰安城县令宁邑,不在车内坐着何人,能否下车一见?” 坐在车里的赵元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若有所思,有些不明白宁邑这么做的用意。 不明身份便带人进行拦截,这是愚不可及的表现,赵元正心底立马便给他打上了个庸才的标签。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车队里便有人替他开口警告了 “还不快快让开!车里的人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得罪的起的。” 然而宁邑似乎糊涂了一般,听到这话两眼发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他直接双膝跪地,再一次对着马车大声喊道 “泰安城县令宁邑,斗胆请大人下车一叙。” 短短片刻的动静将街道中的百姓吸引过来观望,然而也只是冷眼旁观甚至是冷嘲热讽。 “新任县令宁邑怎么在这儿跪着?” “不知道,也许是自知惹怒了昊天上帝,特来此地请罪。” “说什么胡话呢你们,我看他明明只是惹怒了上官,没看着他是在跪前面的马车吗? 而这时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从人群后方传来,一群身穿吏袍,衣衫不整的官吏来到宁邑身旁,而后不顾四周百姓那异样的目光,毫不犹豫的便在宁邑身边直接跪了下来 “泰安城县尉闻岳,斗胆请大人下车一叙。” “泰安城主簿廉四,斗胆请大人下车一叙。” “泰安城功曹史宋临,斗胆请大人下车一叙。” “泰安城功廷掾印芦,斗胆请大人下车一叙。” “泰安城少府…” “泰安城主记…” 这一声声带着官位名称与性名的高声呐喊,将四周的人群惊的目瞪口呆,一位百姓有些呆滞的呢喃说道 “我的老天爷啊,这怎么衙门里的官全跑来这儿大街上跪着了?” 宁邑也眼含热泪的看着跪在他身旁的同僚,声音也带着些许哽咽 “你们…” 泰安城县尉闻岳轻笑一声,带着些许洒脱的朝他说道 “宁大人,你这事办的就有点不利索了,在同一个衙门里当差,当了这么多年的同僚,你是个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 “这事你一个人扛得住吗?” 第91章 宁邑检举 赵元正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也很是好奇,那一声声带着官位名称与名字的叫喊声,令他很是好奇。 一开始就宁邑拦路的时候,赵元正还为这县令添上了庸人的标签,这么看来,可能是另有隐情,或者也可以说是因为无奈之举。 这么一想后,他直接掀开帘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四周围观的百姓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这位从马车上下来的青年,赵元正脸色如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而后径直的走到宁邑面前,淡淡的说道 “起来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带我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有什么事,在那里跟我说吧。” 宁邑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个青年小伙子,眼中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失望,反而异常的惊喜,而后见赵元正气势不凡,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更是有些激动。 他连忙起身,脸上带着些许谄媚的样子,走在前面为赵元正引路 “大人,您这边请。” 然而闻后面的闻岳,廉四,宋临等人先是初见赵元正时的失落,又见宁邑一副激动的模样,有些惊讶与疑惑。 闻岳先是看了眼前方一脸谄媚,举止有些谦卑的宁邑,来到廉四身旁,问道 “宁大人这是怎么了?那车里不过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廉四同样很疑惑,不过他却觉得宁邑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用意,便说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宁大人既然会这么做,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倒是觉得这趟可能没白来。” 闻岳很是惊讶的看着他,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廉四有些意味深长的朝他说道 “因为宁大人的心比我们细,他看到的跟我们看到的,会有点不一样。” 闻岳若有所思,不过也没有反驳,只是在脑海中复盘着刚刚的一切,希望能从中找到自己没有发现的细节。 一行人来到县衙,赵元正自然的走到首位坐下,宁邑如同狗腿子一般,连忙高声喊道 “来人!看茶!快点快点,用最好的茶叶。” 没多久,一碗清香扑鼻的茶水从一众县官面前端了过去,浓郁的茶香经久不散,廉四深吸了口空气中的茶香,在一众同僚异样的表情下,有些悻悻的说道 “一般,一般,我就说咱们衙门能有什么好茶叶。” 赵元正捧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而后皱了皱眉头,也没纠结这茶叶的好坏,只是淡淡的向着宁邑询问道 “有什么事就说吧。” 宁邑立马变换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后带着些许试探性的问道 “敢问大人可是皇族子弟?” 赵元正里面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带着些许疑惑的问道 “你怎会知道?” 得到想要的消息,宁邑眉心瞬间舒展开来,而闻岳等人也是有些吃惊的看着赵元正。 见状赵元正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的,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我名赵元正,家父乃是淮王。” 得到确切的消息,宁邑也是重重的松了口气,赵元正又带着些许疑惑的朝他询问道 “你怎看出我是皇族子弟?” 宁邑先是朝他拱手行礼之后,才解释道 “下官是通过您的马车确定的。” “车顶有华盖,内嵌金箔,马车的车体会有精美的彩绘,使用红、白、黑三色只有皇族子弟敢用。” 一行人这才恍然大悟,闻岳等人更是偷偷的朝着宁邑竖起大拇指,要不会说宁大人的心细呢。 赵元正也赞赏的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你倒是细心。” 而后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 “那就讲吧,究竟何事让尔等如此张狂,竟敢集体拦截皇族子弟的马车,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缘由,就休怪我给你们定个大不敬之罪。” 宁邑与闻岳等人对视一眼后,又一次跪在他面前,拱手高呼道 “下官等人是为民请命,才不得已而如此为之。” 赵元正皱了皱眉,看着他们,冷冷的说道 “为民请命?呵,好大的帽子,那你便说来听听。” 宁邑神情坚定,又接着说道 “下官检举西平郡太守温仓,此人和舒城都尉孙阳波为甥舅关系,二人相互勾结,同流合污,垄断西平郡和舒郡的粮业,高价出售粮食,从中牟取巨额利润,致使数十万百姓无力购买粮食,忍饥挨饿。” “不仅如此,西平太守温仓擅用职权,前任县令林弘化心怀百姓,开仓赈济,又严禁舒城天价粮进城交易,故而触怒于他,他便以此为托词将林县令打入大牢问罪。 赵元正皱着眉,眼神淡淡的直视着宁邑,而后淡淡的说道 “开仓济民?若无上意,私启仓廪,以国之粮,济己之私,那便是为国法所不容,谁也救不了他。” “要怪只能怪他被人抓住了把柄。” 宁邑与闻岳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泄气,眼中都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失望,然而赵元正又接着说道 “不过既然他是打着朝廷的旗号,那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给温仓,为其求情。只是你们切不可抱有过多期望,此事除非上头发话,否则凭我之力,也是难以办妥的,毕竟这并非小事。” 赵元正当然不是真搞不定,只是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泰安城县令,并不值得他动用太多的人际关系,给温仓写封信件意思意思就行了。 若是温仓识大体,那便不会再盯着林弘化不放。 但是哪怕是如此,宁邑等人也很是感激的朝赵元正说道 “如此,那便多谢公子了。” 赵元正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那个勾结垄断粮业的事情,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宁邑,向他确认道 “你所说的官员相互勾结,垄断粮食市场,抬高粮价之事,是否确有其事?” “你可知以下犯上是何等罪名?若是诬告,你将人头不保。” 虽然知道这种事一般不会开玩笑,但是赵元正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宁邑神情坚定,说道 “下官之言皆为实,前县令林大人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不畏权势,将泰安城治理得井然有序,虽逢大旱之年,然城内却呈现出一片繁荣昌盛之象。” 第92章 陆浑温家 赵元正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反而话锋一转,说起了其他 “别人的事说完了,那现在来说说你们的事。” 宁邑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的回应道 “请公子示下。” 赵元正眼中带着一股子寒意,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啪!” 瓷片茶水四溅,宁邑等人有些惊愕,有些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就发这么大的火,但还是下意识的先行请罪 “臣等知错,请公子息怒。” 赵元正冷眼在他们脸上扫视一圈,而后冷声说道 “知错?你们有何错?” 赵元正冷哼一声后站起身子,双手背负在身后,在宁邑等人面前踱步,说道 “你叫宁邑?你当这个县令多久了。” 宁邑不敢怠慢,连忙回话道 “回公子,尚不足半月,但是臣在这泰安城内当了七年的县丞,现今不过是暂代县令一职罢了。” 赵元正冷哼一声,说道 “七年的县丞,半月的县令。” “我入城时,见这泰安城的百姓衣不遮体,面黄肌瘦,就这样你还有脸跟我说什么繁荣昌盛之景象。” “开口不是检举这个,就是检举那个,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你们这官,究竟是怎么当的!” 宁邑苦涩一笑,眼中满是无奈,但却没有过多辩解,因为这也是事实。 自从林弘化离开后,这泰安城的百姓,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生活困苦,这精气神自然就日渐消退了。 不仅如此,这官当的也是越来越谨小慎微,时刻提心吊胆,不敢做事,生怕担了责任,步入林弘化的后尘。 从前泰安城有林弘化在前面扫清障碍,一切都不需要考虑后果,听命执行就是,但是到了自己,却不敢放开手脚。 越想,宁邑便越觉得有些羞愧,这腰杆自然也就弯了些,闻岳与身旁的廉四隐晦的对视一眼,而后心有灵犀的同时出列 “公子,您这便是错怪宁大人了。” 然后,廉四便朝着赵元正说道 “这三年时间,我等随林大人救灾恤患,虽不敢说是功高盖世,但亦可谓殚精竭虑,片刻都不敢懈怠。” “然而林大人无妻无子,清正廉洁,人至何处,何处即可为家。他仅在泰安城停留了三年,而我们……却在这泰安城生活了十余载,我们的家眷皆在此处。” “诚然,我们的功绩或许不如林大人那般显着,但相较于林大人,我们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热爱却是一点都不比林大人少。” 闻岳也连忙迎合道 “是啊公子,非是我等不想做,而是不敢做啊。” “您是不清楚,林县令下狱不足三天,未经庭审,便被下令处以极刑,我们实在是怕啊。” “更何况,我们若是都死了,这泰安城的百姓,还有谁还会去管他们的死活啊?” “还不是死的死,逃的逃,如果是那样,林大人的心血便全白费了啊。” 听了这些话,赵元正心情有些复杂,虽然有心想反驳,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人活在世上,又有多少东西是能够靠自己决定的? 扪心自问,他们想活命有没有错?怕死有没有错?似乎并没有错,更何况,他们稳住了泰安城的基本盘,事情起码还没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既然怕死,刚刚他们又为何拦住他的车队?难不成他们便不怕车里坐着的人,是与孙阳波等人一伙的吗? 而后赵元正便开口朝他们问道 “既然怕死,又为何在街道上拦住我的去路,难不成你们便不怕我与孙阳波是一路人?” 而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宁邑,但他只是面带苦笑的说道 “人生在世,总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重要的。” “宁某一生从不沾赌,但是这次宁某想为这泰安城百姓赌上一回,若是输了,大不了就是赔了这条贱命,但若是赢了,便能为这泰安城的数万百姓,寻得一线生机。” “这可能是我唯一能赌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说完,宁邑又朝着闻岳等人看去,神情复杂,有感动也有失望,说道 “而令我唯一没想到的便是,你们也会参与进来,你们糊涂啊…” “若是咱们这伙人要是全死了,那谁来照顾我们的一家老小,又有谁来稳住泰安城的局势?” 县衙内寂静无声,闻岳等人也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相互对视一眼,但是事已经参与进来了,说后悔已经晚了。 赵元正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宁邑,似呢喃般的说了一句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们确实可以说的上是在为民请命。” 而后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宁邑一群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赵元正说道 “我赵元正虽是淮王之子,但是现今也仅是一介白身罢了,所以哪怕我认识的达官贵人再多,一郡太守,也不是我一句话,便能摘掉的。” 也许是看着几人失望的表情,有所不忍,他接着解释道 “如今的云州官场,已然沦为大乾贵族的私属领地,即便是一只狗,其背后都可能有贵人庇护,遑论西平郡太守温仓了。” “温仓出自乾州陆浑温家,祖上出过一位宰相,三位九卿,现今廷尉便是出自温家。” 宁邑眼神有些灰败,若是这样,他岂不是一直都是在做无用功?这一刻他甚至都在怀疑他所坚持的东西,是否是正确的。 闻岳也忍不住开口说道,话语之中多有抱怨 “难不成就没人能管得了他们了吗?” 赵元正神情淡然,说道 “当然有人管得了,不过是想不想管的问题罢了,不过可惜的是,我并不在这里面就是了。” 听到赵元正这话,宁邑一行人脸上都有着难以掩盖的失望,闻岳更是抱怨着说了句 “这大乾的天,太黑了。” 赵元正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朝着他们说了句 “带我去城里逛逛吧,若是情况真如你们所说,我可以书信给我父王,让他来出面。” 第93章 赵元正查粮价 赵元正带着宁邑等人走出了衙门,而陈家护卫的统领陈忠早已在门口等候着,见到了赵元正走出来,便连忙向他行礼问好 “赵公子。” 赵元正点了点头,朝着他吩咐了一声 “你们就在衙门里等我回来吧,不用跟着我了。” 陈忠上前一步,直接拦在他前面,赵元正见状皱了皱眉,冷眼看着他,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吗?怎么动不动就有人拦住自己。 看着赵元正那不满的眼神,陈忠急忙单膝下跪请罪 “赵公子,还望您见谅。临行前家主有令,不得离开公子半步,还请公子莫要令我为难。” 赵元正脸上毫无波澜,俯视着他,冷冷的说了一句 “怎么?陈家这是派你来监视我的?” 陈忠压低了身子,急忙回道 “公子误会了,陈家只是在担心您的安危。” 赵元正指了指身后的衙吏,朝他冷声说道 “这泰安城大半的官吏都在这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哪知面对赵元正的呵斥,陈忠直接将腰间的宝剑拔除,双手捧起,举过头顶,说道 “我受家主之命,护公子周全,若赵公子执意不许我跟随,大可直接将我就地正法,但若是让我违抗家主之命,恕难从命。”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赵元正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陈忠,但也没有顺着他说的话,只是拂袖说了句 “陈家倒是养了条好狗。” 而后便直接离去,陈忠也松了口气,连忙招呼几名护卫紧跟其后,宁邑等人也相互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但是一行十几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些,商量了一番后,闻岳等人便离去了,仅让宁邑留下当个领路人,在城内闲逛着。 不久,一行数人走进了一间粮铺,店内有两名伙计,见这么多人一窝蜂的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戒备,而后他们一人上前迎客,一人偷偷摸摸的朝着门口摸了过去。 “几位客官想来点什么?” 赵元正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不过却没有点破,只是看着摆起来的稻、黍、稷、麦、豆等粮食。 他随手抓起一把稻米,问道 “稻米多少钱一斛?” 伙计见他气度不凡,又身披绸缎,料想着这也是个不差钱的主,瞬间便眉开眼笑的说道 “客官,这是特地从乾州运来的精米,现在一斛,仅需八千钱。” 听到这价格,赵元正脸色沉了沉,又抓起一把粟,问道 “这个多少钱一斛?” 伙计看着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对,但还是如实的回答道 “客官粟一斛五千钱。” 而后又带着试探性的问了下 “客官要不要来点?” 赵元正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离去,店里的伙计看着他黑着脸离去,摸着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 “真是怪人。” 而等赵元正等人离去后,那名离去的伙计带着三四名壮汉走了回来,在店里左顾右盼,没见着赵元正等人的身影,便对着他抱怨道 “人呢?走了吗?” “你怎么没把这伙人留住,好不容易店里才来了几只肥羊,你居然把他们放走了。” 那人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看他身上那一副富贵相,不敢拦啊。” 其实是赵元正离开的太急促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的同伴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怕什么?咱们是为谁当差的你忘了?咱背后可是都尉,在这泰安城,再大能大得过都尉不成?” “放走了这伙人,今日的货物又不知道屯多久,你真的是…” 面对同伴的训斥,他也只是挠着头,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不过却并没有开口反驳。 而赵元正在离开了那家店铺后,一句话没说,从去了几家粮铺里问了粮食的价格,发现都与第一家的粮价一模一样。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宁邑有所察觉,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直到又从一家粮铺里走了出来,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便朝着身旁的宁邑沉声说道 “不用再去了,先回去吧。” 宁邑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下之后,便带着他回去了。 赵元正全程黑着脸回到了县衙,看着再次被端上来的茶水,他下意识的便将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啪!” 熟悉的场面再次重现,但是这次却并不是对着宁邑等人发火,但他们还是缓缓的跪了下去。 “公子息怒。” 赵元正深吸了几口气,但是心中的怒吼却如同被添上了干柴一般,燃烧的越来越旺,他朝着宁邑沉声问道 “泰安城以前的粟米一多少钱一斛?” 宁邑拱着手,回答道 “仅在三百钱左右。” 赵元正听着又深吸了几口气,咬着牙说道 “三百钱?好啊,真的好啊。” “以前三百钱可买一斛,现今居然要五千钱。” 而这时宁邑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他们都还是良心的了,林大人还没来时,要一万钱一斛。” 赵元正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似呢喃般的说道 “多少?一万钱?他们怎么不干脆去抢算了,这卖的是金子吗?”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他,也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仅从这里便能看出这伙人究竟有多么贪婪。 赵元正发了通火后,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紧握着拳头沉声说道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面见父王!” 而在赵元正不知道的是,在门外的陈忠回来后也在安排着事情 。 他将几个忠心的属下叫了过来,朝着他们说道 “你们两个,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见家主,将赵公子今日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诉家主。” 而后他又朝着另外几人说道 “你们几个,就留在城内,查清这些粮铺背后都是什么人,查清之后立马将情报上报家主。” “听明白了没有?” 而后一群人领命之后,便快速的散开,陈忠又回到了门口守着,只是看向里面的时候,眼神有些复杂 “风雨欲来啊,就是不知道对陈家来说,是好是坏。” 第94章 再遇捡尸人白顺 没有停留,赵元正当天便直接从泰安城出发了,不过在回去之前,他决定绕路去王少安所说的宁县去看一眼。 泰安城的衙吏基本都来送行了,闻岳看着远去的车队,小声的朝着宁邑问道 “你说,他能搞定吗?”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全部将目光投向宁邑,他只是有些失神的看着车队离去的背影,呢喃着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他都管不了,那就没谁能管得了了。” 闻岳听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两人身旁的廉四,看着远去的车队,叹了口气,说道 “这官当的是真憋屈啊,做好点,被上头骂,没做好,被下头骂,两边不讨好。” “居然只能将改变现状的希望寄托在路过的贵人身上,这种官,当着有什么意思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百姓可不会管你这些弯弯道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生活水平变差了,当然得对着上面骂。 宁邑嘴唇蠕动,有些艰难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咱们这官当的不行罢了,百姓并无过错,要说错,也是上头的错。” “可是这官可不能觉得没意思,就撂挑子不干了,若是这样,那咱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白瞎了吗?” 而后他有些失神的眺望远方,呢喃般的说道 “尽人事,听天命,咱们…尽力便好。” 闻岳突然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一变,气质陡然一变,冷声说道 “反正老子不可能让他们一直这么搞下去,泰安城能有今天,也有我的心血在里面,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毁了这里。” “大不了遣散妻儿老小,跟他们斗到底便是,惹急了老子,我直接带兵将他们屠个干净。” “当年林大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开仓济民,所有责任一肩挑之,我闻岳只是一介武夫,没有那种大气魄,但是老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毁坏一空!” 说罢,闻岳便直接转身离去,似乎是为了述说自己的决心,他重重的踩踏着地面,昂首挺胸,一副很是神气的模样。 而廉四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然后似呢喃般的说道 “武夫就是武夫,一点脑子都没有,这种事怎么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呢?也不知道小声点。” “被外人听到了多不好。” 而后廉四也同样转身离去,他背负着手,挺着胸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如同卸下了心里的某种枷锁。 宁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到有些无语,泰安城的政治班子很团结,也很会办实事,因为不团结的、办不了事的早就被林弘化处理了。 不然也不会数年都没人去告发林弘化私自开仓的事情,也不会出现一群县官集体在街道上下跪的景象。 …… 数日后,宁县 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一辆牛车缓缓的走在城内破旧的街道上,上面坐着一个邋里邋遢,满脸胡茬,表情麻木的人,这人便是白顺。 他的牛车上,还是一具具不知从哪捡来的尸体,而有些怪异的是,他这次捡的尸体很不‘新鲜’,要么腐烂严重,要么缺个少腿的,而他的工作似乎也从城外捡到了城内。 出城门时,迎面走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中年男子,这人便是林德,他披着一个很宽松的大衣,这是林怀留下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皆没有言语,不过眼神却又似乎交流了许多话。 出城后,白顺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带着他去粮仓偷粮济民的少年,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初见时,还很记恨他,不知现在为何却又非常的想念他。 出城后并没有走多远,他熟练的从车上将一具尸体扛在肩膀上,朝着路边的灌木径直走了过去。 穿过灌木,他来到一处早已挖好的大坑,熟练的直接将尸体丢进去。 “砰!” 坑不知挖了有多深,因为下面早已被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铺满,一眼看不到底,甚至就是连挖坑的白顺也不知道有多深。 他只知道自己每天都得挖好些个大坑,有时有候为了省事,他甚至只挖一个大坑,这种日子他已经持续了好些天了。 而后白顺又麻木的走了回去,神情麻木,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不知疲倦,机械化的搬运着‘货物’。 直到他将最后一件货物丢进坑里后,他又回到了牛车旁,然而余光却见着一个车队走了过来。 虽然清楚不可能会是他所期待的那个人,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驻足在原地,有些呆愣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面前,帘子从里面被拉开,露出一张年轻,又带着疲惫的脸。 “前方是宁县吗?” 白顺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赵元正突然皱着眉,刚开始还没发觉,现在突然闻到白顺身上散发着一股复杂的恶臭。 而且这种臭味哪怕是捂住口鼻都难以阻挡,如同活了一般的疯狂往嘴里、鼻腔里钻进去。 赵元正强忍着不适,又问道 “那你们这儿的人呢?怎么死气沉沉的,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按赵元正的想法,此时青天白日的,路上应该是人头攒动才对,这一路走来却一个人影都没遇到,而且现在都能看到城门口了,居然也看不到一个活人的身影。 白顺听到提问,沉默了片刻后,伸手指着刚刚走出来的方向,开口说道 “都在那儿呢。” 他声音沙哑,低沉,声音如同一台荒废了许久的老发动机,而顺着指过去的方向,只看到平原上有无数个凸起的‘土包’。 赵元正见状有些不满看着他,说道 “你说的人都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只看到这些个土包。” 白顺面无表情,但还是回应道 “那不是土包,是坟,人都被我埋在下面呢。” 赵元正下意识的转头又朝着那些‘土包’看了过去,瞳孔一缩,嘴巴微张,脑子一片空白,那股飘在鼻子与嘴巴旁边的难闻气味似乎也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快速的从车内走出来,站在车上,看向远处。 一个个‘土包’如同长在脸上的青春痘一般,从地上冒出,大小不一,哪怕是站在马车上,都望不到尽头,似乎无边无际一般,但是无一例外,上面都是新土。 而白顺看着他这副震惊的模样,却是有些习以为常,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刚开始我还会跑远点埋,但是实在是太多了,不想跑那么远了,就埋近点就好了,反正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管他们。” 第95章 失态的赵元正 没有继续理会赵元正,白顺很熟练的爬上了牛车。 不需要用鞭子抽打,也不需要用缰绳牵引,那头有些瘦弱的老牛似乎很有灵性,白顺刚一坐上去,他便迈开脚步缓缓的驮着木车前进。 “咕噜!咕噜!咕噜!…” 车轮滚动地面传出的异响惊醒了失神的赵元正,他不敢置信的朝着白顺喊道 “你在骗我对不对,这底下怎么可能全是人!” 白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不信你过去看看不就行了,要是想挖开看看也行,但是记得给我埋回去,我很忙,不想收拾这些烂摊子。” 赵元正不信,也很难相信,而后直接跳下马车,朝着那些土包跑了过去,而陈忠却走过来拦住了他。 “公子,不要冲动啊,先让人过去看看。” 然而赵元正现在却是不想跟他磨叽,他只想验证白顺的话,而后怒目圆睁的一把将他推开 “给老子滚开!” 而后他便径直的朝着那些土包跑了过去,然而刚顺着一条从灌木中开辟出来的小道走了过去,便看到地上有个数米宽的坑洞,他凑近一看,便看到里面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已经将大坑填了一半。 他有些惊慌失措的瘫坐在地上,有些失神的看着大坑,嘴里不断的呢喃说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父王不可能会骗我,父王明明说云州一切无碍…” “父王不可能会骗我…” “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陈忠快速的来到他身边,神情紧张的贴着他,生怕他会掉下去。 过了一会儿后,赵元正红着眼睛,眼睛看向离这里不足两米的一个‘土包’,他看出了这个‘土包’上面的土还是新的,还有点潮湿。 他指着那个‘土包’,小声的呢喃道 “挖开…” 而后又将目光看向陈忠,如同歇斯底里般的大声尖叫 “给老子把它挖开!” 陈忠连忙应了一声,而后便招呼人一齐走了过去,数十人迅速的用手将上面的土刨开,然而没过多久,一名侍卫有些惊恐的往身后倒退 “啊!是人,真是人!” 如同一个信号,一群人惊恐的往身后退去,甚至还有几人跑到一旁呕吐了起来,赵元正连忙推开人群,看着坑里的景象,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映入眼帘的是炼狱一般的场景,僵硬、重度腐烂的尸体身体的一部分躯干被挖出一部分,暴露在空气中,这些部位有脑袋、有四肢、还有身体的其他部位。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赵元正朝着他们吩咐道 “都挖出来!看看这个坑里埋了多少人!” 然而这批侍卫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走上前去动手,还是陈忠铁青着脸朝他们呵斥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陈忠的话很有效,这些人立马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没多久,一具具躯体被挖出,有的已经不知死了多久,身子早已开始腐烂。 这个坑并不大,没多久,里面的东西便被全部挖了出来,再清点了一番后,陈忠向赵元正报告了人数 “公子,一共一百七十二个。” 赵元正脸色发白,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惊悚,身子也有些颤抖,朝着陈忠确认道 “一百七十二?你确定没数错?” 陈忠沉默了片刻,而后又再次开口说道 “公子,是完整的,一共一百七十二个,其余的,实在难以统计。” 赵元正脸上的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是某种信念正在从他身体里消失,如同被抽走了筋骨。 他有些艰难的往前走,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朝着身体旁边的‘土包’看去,清一色的新土覆盖在上面。 刚刚挖开的‘土包’并不大,起码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内,便有数个比它大了几倍。 赵元正指着其中一个最大的‘土包’,朝着陈忠说道 “挖开…” 陈忠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后又带着人吭哧吭哧的跑去挖掘。 这次的土包比上一个大了数倍,所以花费的时间多了一些,而也就是在他们再次挖开之后,白顺又扛着一具尸体走了过来。 没有理会赵元正等人,他脸上带着麻木,手上熟练的将尸体粗暴的丢进坑里,等他要走时,赵元正突然叫住了他。 “这些人都是什么时候死的?” 白顺停住了脚步,侧着身子朝他看去,说道 “还能什么时候死的,你看上面的新土就知道了,死了还没几个月呢。” 说完又抬起脚步准备走,赵元正又再次叫住了他 “都是怎么死的?” 白顺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说道 “还能怎么死的?饿死的,被暴军砍死的。” “我不知道你来宁县干什么,寻亲的也好,来当官的也罢,反正现在里面鬼比人多就是了。” “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没有我还得赶着进城收尸呢。” 赵元正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眼中带着某种期盼,似乎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答案 “那云州叛军有没有来过宁县?” 白顺看向他,有些疑惑的说道 “叛军?什么叛军?” 赵元正表情僵硬住了,然后又带着些许不甘心的问道 “那你可识得镇西将军李旗?” 白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 “不认识,也没见过,不过带兵屠城的那个将军,好像就是姓李。” 赵元正一脸震惊的望向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屠城?” 而这时,路边传来一声呵斥声 “白顺!你小子磨叽什么呢?今天的粮食还想不想要了!” 白顺瞬间缩了缩脑袋,而后不再理会赵元正,高声回应道 “知道了德叔!这就来了。” 说完后,他便努嘴抱怨道 “林扒皮,就会使唤我,我看你那粮库也快见底了吧,口粮一天发的比一天少,活却越干越多。” 林德坐在牛车上,他同样也注意到了赵元正一行人,不过他却并没有在意,宁县已经没什么好令人觊觎的东西了。 而赵元正却有些失神的瘫坐在地上,口中不断的重复呢喃道 “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父王…你骗我…” 第96章 析骸以爨 赵元正还瘫坐在地上怀疑人生的时候,林德与白顺碰了头,林德见他刚刚与赵元正一伙人交谈,便朝他问道 “这些都是什么人?跑来这里挖坟干什么?” 白顺摇了摇头,说道 “不清楚,不过看他那样子,可能是有什么亲人也被埋在里面了吧。” 林德摇头叹息一声,语气也有些复杂的说道 “大小孤坟两千余个,他找的过来吗?” “这年头,死了还能有人帮忙掩埋,不用曝尸荒野,都不知道有多幸运了。” 白顺没有说话,只是熟练的又扛起一具尸身,步伐沉稳的走了过去。 他效率很高,没一会儿,车上的东西便全被卸完了,而后他再一次坐在牛车上,老牛不需要催赶,又一次缓缓的向城内走去。 林德也坐在上面,看着老牛感慨的说道 “你这头牛,真是越来越精了,怪不得你一直不舍得杀了它取肉。” 白顺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后淡淡的说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打这头牛的主意,死了可别怪我。” “你以为是我舍不得杀它吗?是那些死去的孤魂不舍得,他们还指望着我们能帮他们入土为安,好早点赶去投胎呢。” 说完,白顺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老牛的屁股,感叹的说道 “老牛啊老牛,我是真心想让你休息休息,驼了这么多人,你死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老牛步伐稳健,有灵性的抬头叫唤了一声 “哞!” 白顺听着老牛的叫唤,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轻轻的拍了拍它的屁股,笑骂道 “你啊你,任务还没完成呢,别走太快了,要是没有你我不得累死。” 老牛尾巴轻甩了几下,似乎是在表达着不满,而远远的还能听到白顺的声音传来 “再有一趟就又得挖个坑了,这孤坟又多添了一座,就是不知道,这次埋的又会是谁的亲人。” 而赵元正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陈忠脸色平淡,只是眼中却带着些许震撼,他朝着赵元正禀报了详情 “公子,这次的有七百三十九人。” 赵元正点了点头,有些疲倦的说道 “都埋回去吧,埋的体面一点。” 陈忠张了张嘴,想问该怎么个体面法,但是看着神情疲惫的赵元正,还是闭上了嘴。 不久,赵元正的车队又开动了,朝着宁县走了进去。 进城后,那股复杂而浓郁的恶臭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赵元正并未坐在马车内,而是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他面色苍白,沉稳地凝视着街道两旁的景象。 商铺内外皆已残破不堪,时而还能瞥见其中横陈着一两具已然腐烂发臭的尸体。 而在建筑下方幽暗的角落,一具具尸体堆叠成诡异的图案,鲜血从上方流淌至路面,凝结后形成一层暗红色的地毯。 四周万籁俱寂,毫无声息,亦不见人影,赵元正眼眶湿润,凝视着这一切,视觉的冲击与精神的重创,令他步履蹒跚地走在大街上。 深入城内,他突然眼睛一亮,如同揪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因为他又看到了白顺两人的身影。 还不等他开口,就见白顺走进路边的一间商铺中,没等多久,他扛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只是这具尸体似乎放了很久,躯体残破不堪。 他下意识的便想走过去,而身后的陈忠却在这时紧紧的抓住他的手。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陈忠,只见陈忠面色凝重,并朝着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公子,不要过去,危险。” 而后他又转过头看去,下一刻他便脸色发白,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只见那具被抬出的躯体上满是牙印,躯体被啃食的血肉模糊,下一刻,他便听着白顺朝着里头抱怨道 “下次别咬脸,死归死了,但是脸还有用,不然下去之后找不着亲人怎么办?” 赵元正只觉着脑子轰的一下便炸开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些呆愣的看着白顺。 就这样,白顺不断的进进出出,没多久,牛车就又被填满了。 而后他又熟练的坐上了牛车,神情麻木的往城外走去,全程都没朝着赵元正看过一眼,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赵元正眼神逐渐迷离,呢喃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不该是这样才对…” 而后他又如同精神失常一般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哈哈哈,易子而食,析骸以爨居然…是真的。” “王少安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骗我…” 陈忠等人都带着些许忐忑的看着他,那模样似乎是生怕他就这样疯了。 过了一会儿后,赵元正擦干泪水,眼神逐渐变得阴沉,咬着牙说道 “我要回去见我父王,我要回去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骗我。” “他明明跟我说云州一切无碍,为何我看到的却是如此惨状?” “这云州的子民便不是大乾的子民了吗?为何会如此厚此薄彼,不管不顾。” 而后他立马转身登上马车,大声喊道 “回乾州永安!即刻出发!” 没多久,车队缓缓掉头出了城,再次路过那群孤坟时,赵元正拉开窗帘,有些失神的看着,呢喃着说道 “是我赵家失职,我会为你们讨个公道的。” 再次与白顺的牛车相遇时,他指着坟群朝白顺问道 “这里头埋了多少人?” 白顺瞥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好奇,便随口回应道 “二十多万吧,多是舒郡与西平逃难的百姓,走不出去,就都死在这里了。” 赵元正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二十多万…” 车队再次出发了,只是赵元正看着那从地平线上凸起的‘土包’征阵出神。 那条寂静的道路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一头老牛与一个收尸人,一人一牛合力将一具具尸体埋进土地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日落西山时,一批头戴黄巾的汉子,推着几辆沉重的木车再次踏在这条道路上,领头的是个看起来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年。 他看着逐渐露出地平线的城墙,有些激动的呢喃说道 “宁县,我林怀又回来了!” 第97章 质问淮王 数日后,乾州永安。 淮王赵光赫,身为大乾地位尊崇的一字王,其封地广袤,规模甚是可观,领地内坐拥大小城池三十余座。 而他的淮王府,便坐落于永安郡城内,庄严肃穆,气势恢宏。 “咕噜!咕噜!咕噜!…” 一个风尘仆仆的车队缓缓的在淮王府大门停下,一道身影气势汹汹的从车上下来,没有丝毫停留,直奔淮王府而去。 陈忠一行人都没敢跟上,更不敢随意走动,只能站在门前被烈日暴晒着,而淮王府门前的护卫更是无人敢拦,遇见纷纷行礼避让。 “见过公子。” …… 赵元正气势汹汹的直接就近将一个侍卫揪起,问道 “我父王呢?” 侍卫虽对他的行为感到些许惊愕,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公子,属下不知。” 而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公子,还是让臣带您过去找王爷吧。” 赵元正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年老的太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赫然便是之前在静音室外的高公公。 赵元正心中很是急躁,离开宁县后他是一刻都不想耽搁,很想立即见到淮王,向他禀明云州的现状。 “那便快些带我过去吧。” 高公公见状,也不含糊,走在前面替他引路,两人左拐右拐的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凉亭。 两道身影正坐在凉亭中,一人便是淮王赵光赫,而另一人是王妃燕熙华。 走过去后,赵元正带着些许迫不及待的行礼问好 “儿臣赵元正,参见父王,参见母妃。” 看着他这副急躁的模样,赵光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还是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你不在乾修书院进修,跑回来做什么?” 燕熙华白了他一眼,带着些嗔怪的说道 “正儿多久才回来一趟,刚见面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而后她站起身子朝着高公公吩咐道 “先带他们下去吧,让我们一家人说说话。” 高公公领命一声,便带着凉亭里的侍女太监退走了。 燕熙华将赵元正扶起,轻轻的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赵元正好些天没洗漱了,身上便无可避免的带了点味道。 然而燕熙华却毫不在意,只是取笑着说道 “吾儿这些日子又壮实了许多。” 赵元正却是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光赫,而后对着燕熙华说道 “母妃,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父王说。” 燕熙华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继而将目光移向赵光赫,询问他的看法,见他微微颔首,便有些意味深长地向赵元正嘱咐道: “一家人,理应坦诚相待,只是对父王需保持敬重,莫要意气用事。” 虽然她也想听听是什么事,不过看赵元正的模样,似乎是什么不好的事,更有可能与政事有关,而这些东西,她一般都不会参与进去的。 等燕熙华走后,赵光赫轻叹了口气,与赵元正的眼神对视,淡淡的说道 “你想说什么,我大致都清楚,我只能给你两个字。” “不准!” 赵元正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而后赵光赫又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件,放在桌上,然后缓缓站起身子,双手背负在身后,说道 “陈家已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你能想到前往云州,亲自查证真相,足见你已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这很好。” “但是云州局势紊乱,水太深,你无法插手,我也不准你插手进去。” 赵元正仍是一副呆愣震惊的模样,看着他带着不敢置信的说道 “父王,您都知道?云州的事情,您一直都清楚,所以您以前一直都在哄骗我对吗?” “温家孙家联合抬高粮价,向百姓贩卖天价粮,李旗名为讨贼,实则杀民屠城,父亲,这些,您都清楚对吗?” 赵光赫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 “正儿,你生性纯良,这固然是好的,但你身份尊贵,父王今日便教你一个道理,人,切不可轻信他人的只言片语,即便这个人是你的生父,亦不可轻信。” 而后又似乎是想替自己辩解,他又接着说道 “为父与你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哄骗你,只是不想你过早接触到这世界黑暗的一面罢了,这也是为你好。” 一缕清泪从眼角划过,赵元正泪眼婆娑的看向他的父亲,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他的父亲变得好陌生,他带着些哽咽的说道 “可是父亲,云州子民不也是我大乾的子民吗?” “孩儿不明白,朝堂诸公,陛下,还有父王你,为何都对他们做的恶行视若无睹,为什么没人出来制止他们做这种事。” “如此做法,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又有什么好处?” 赵光赫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大声开口呵斥道 “糊涂!你能想明白的事,朝廷诸公便想不明白吗?” 似乎是有些心软了,他又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明白吗?” “你以为孙温两家贩卖的粮食都是谁提供的,又为何无人敢管。” “你以为这搜刮得来的钱财,他们自己最终又能留下几成??” “你以为皇帝为什么初次登大宝,便下了那么一道旨意?你是当他糊涂了,还是以为这朝廷里就没一个聪明人?” “好好动动你的脑袋想一想,你都能想到的事情,那些在朝廷里任职的官员只会比你看得更清楚,想的更明白。” 赵元正宛如惊醒了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光赫,问道 “陛下也知道?” 赵光赫没有回答,但是没有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而后赵元正惨笑一声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光赫,问道 “那我们淮王府呢?是不是也有份?” 赵光赫沉默了片刻后,轻叹一声,说道 “正儿,父王有父王的无奈,这种事,参与进去了,再想抽身,便是难如登天了。” 赵元正听着大笑出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说道 “所以父王,你以前跟我说什么仁政爱民,以德治天下,这些也都全都是假的对吗?” “云州那死去的数十万生灵,也有我们淮王府一份责任在里面对吗?” “父王!请你亲口回答我!” 第98章 父子争吵 面对赵元正的质问,淮王无言以对,只是缓缓坐下,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赵元正见状,惨笑一声,说道 “父王…您还是那个令我钦佩的父王吗?您这样让儿臣如何能再以你为标杆?为何您现在会变得如此的陌生…” 赵光赫沉默了片刻后,轻叹了口气,说道 “身在朝局之中,有许多事,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赵元正眼中露出一丝嘲讽,说道 “可是父王,做臣子的到了您这个份上,名利、权柄您都不缺,都说无欲则刚,难不成,您是想争那至尊之位不成。” 赵光赫脸色一变,瞬间拍案而起,指着赵元正呵斥道 “混账!你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吗?” 赵元正双膝跪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问道 “那父王可以告诉我,您这么做到底是想图什么吗?” “我们淮王府又在云州做了什么?想要从云州得到什么,父王,您能告诉孩儿吗?” 赵光赫侧过头去,似赌气般的不去看他,沉默了片刻过后,说道 “为父只能告诉你,此乃上意,其他的,你便不要再问了。” 赵元正眼中带着怒意,朝着赵光赫大声的喊道 “上意?难道是上意指使他们在西平郡、舒郡售卖天价粮,导致无数百姓饿死吗?” “难道是上意纵容李旗屠戮百姓,杀民冒功吗?” “父王!您可知宁县外有多少座孤坟?两千余座无主孤坟!亡者二十余万,父王,难道是上意要这么多人死去吗?” “这上意,究竟是皇帝,还是老天爷?他何以如此对待云州百姓。” “这般作为,让我有何颜面去面对云州百姓!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也许是被赵元正接连质问,赵光赫心中也忍不住升起怒火,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而后大声怒斥道 “砰!” “本王让你不要再问了!” “这不是现在的你该管的事!” 赵元正挺直腰杆,眼中的泪水还未干透,但却是神情坚定的看着他 “父王!这大乾的主人姓赵!而我是未来的淮王!” 赵元正却带着怒意的朝他呵斥道 “你现在还不是世子呢,这淮王之位,也不是非你不可。” “你翅膀还没长全,你就想踹窝不成?这淮王府,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再想着插手云州的事,不要说什么淮王之位,你能保住性命都算不错了,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为父的一片良苦用心呢?” 然而赵元正却是一脸倔强的看着他,说道 “父王!孩儿才疏学浅,目光短浅,只能着眼于眼前之事,然孩儿深知,这官不该这么当,这主也不该这么做!” 赵光赫面色阴沉,凝视着他,沉默不语,此处的动静亦将王妃燕熙华引来,然其并未上前,仅是立于远处,眼中满是忧虑地望着赵元正。 而赵元正还没说够,他说着自己这趟在云州看到的一切 “父王,儿臣去了泰安,那里的官员因西平太守温仓与舒城都尉孙阳波的威势而不敢作为。” “儿臣还去了宁城,见到了所谓的,人烟绝迹,百里孤坟。” “荒原之中两千余座无主孤坟,城内之人竟以人为食方才得以果腹。” 说着说着,赵元正的声音都带着些许凄厉 “父王!咱们赵家的天下,怎么就成这样了!” “这云州,还是咱们赵家的云州吗?” 哪知赵光赫脸色难看的回应道 “已经快要不是了,云州出了个大反贼,名叫伍远,他不仅击溃了李旗手里握着的五万精兵,还以燎原之势席卷云州阴平全郡,连下36城,所过之处从者如云,现已拥兵十万。” 赵元正质疑的看着他,似乎在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度,而赵光赫又接着说道 “你前些日子遇到的八百里加急,说的便是这个事情。” “现在李旗正在整顿兵马,准备重整旗鼓再次出征,你要速速赶回乾修书院,等待李旗的征召。” 听到这话,赵元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征召?李旗准备从书院中挑选学子奔赴战场吗?” 赵光赫摇了摇头,解释道 “乾修书院山长向泰初与李家熟识,准备从书院中挑选一批优秀的学子进入军中,助李旗一臂之力。” “这是一场双赢的交易,等结束之后,这批学子中优秀的可以选择留在军中,最次都能当个千夫长,手握实权。” “而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你可以在军中安排自己的亲信。” 哪知赵元正却是摇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 “我不要,李旗杀民冒功,这种人,心太狠,我不愿意与他同处,更不要说将手底下的人推给他。” 赵光赫沉着脸朝他呵斥道 “混账东西!你以为这种事也是你可以凭借喜好来决定的吗?”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手底下的人想想,你以为他们跟着你是为了什么?” “为的还不是这些个高官厚禄,难不成你以为他们是真的被你的魅力所打动了吗?” “主帅是什么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得到什么,若是他们跟着你,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全部抢走了,那谁还乐意跟着你?” 而后他看着沉默的赵元正,又接着说道 “李旗再怎么差,好歹也是个镇西将军,你别管他的功劳是怎么来的,既然朝廷认可了他,那这便是实打实的。” “这是相互成就的好事,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便把好事办成了坏事,不仅没能安排人进去,还恶了李旗。” “为人君者,不能仅仅只考虑个人,你还得考虑手底下的人需要什么,你明白吗?” 赵元正听到这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而后又朝他说道 “父王,我答了王少安,等他学业结束后,为他在云州谋个太守的职位。” 本来只是想提前报备一下,没想到赵光赫却是摇摇头,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和你一起关在静心室里的小家伙,那你可能要食言了。” 赵元正瞬间站起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而后赵光赫接着说道 “为君者,不能让别人掌握你的弱点,你那个毛病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必须死。” “我早已给陈家下了命令,尽早将这两人处决掉。” 赵元正朝着他怒目而视,大声喊道 “父王!云州的血还流得不够多吗?” 第99章 夫妻交心 “父王!云州的血流的还不够多吗?” 面对赵元正的质问,赵光赫沉着脸再次朝他呵斥道 “死了那么多了,再多死两个又算的了什么?” “但是你身上的毛病要是通过他们的嘴传播出去,那对你来说将会是致命的,为何你连这么浅薄的道理想都不明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连这么粗浅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赵元正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父亲,眼中带着无助与愤怒,而后坚定的的说道 “君子一诺千金,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去,而赵光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燕熙华这时也走了过来,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静静的来到他身后,用娇嫩的双手揉搓着他的太阳穴。 赵光赫将脑袋靠在她身上,长舒口气后缓缓说道 “我是不是逼他逼的太狠了?孩子大了,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懂得忤逆父亲了。” 燕熙华摇了摇头,柔声说道 “应该是我们把他保护的太好了,总想着不要让他提前接触这些黑暗的东西,若是他出身在一个寻常人家,这很好。” “但是他却偏偏出生在这王府之中,这种事情他迟早都得经历的,一个不懂得黑暗,一心向往光明的人,当不了一个合格的王。” 而后燕熙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柔声问道 “可是我觉得正儿说的也很有道理,你现在什么也不缺,名利、权柄都被你抓在手中,为何你还要插手云州的事?” 赵光赫睁开眼睛,眼神带着些许疲惫,摇了摇头,说道 “本王是什么都不缺,又皇族子弟,贵为淮王,地位尊崇,可是我底下的人呢?他们也什么都不缺吗?” “云州是块大肥肉,你多吃一口,我便少吃一口,朝廷那么多的权贵盯着这块肉,若是我什么都不争,这底下的人又会怎么想?” 燕熙华沉默片刻后,轻声一叹,幽幽说道 “若是这样,那这云州的百姓属实也太惨了些。” “朝中权贵,地方豪族,甚至就是连富商,都想从中获利,最后就是连皇帝也…” 赵光赫也是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道 “起初,朝中的一些权贵将手伸进云州,便有人站出来弹劾此事,可谁知道老皇帝居然直接不理会此事,就仿佛偌大的云州不存在了一样。” “不赈灾,不安民,不理政务,面对朝中权贵的试探更是直接当做看不见,不管不顾,就这样撒手不管了,其余权贵见状便纷纷下场入局。” “而本王也就无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 燕熙华疑惑的问道 “老皇帝为什么这么做?老皇帝在位时,做事虽有些荒唐,但是面对国家大事还是想的很清楚的,他会看不出来其中的利弊吗?” 赵光赫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而后露出冷笑的表情,说道 “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他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云州就是个坑,他就是要看着有人跳进去,然后让新帝将这些人宰了,用来立威,稳固皇权。” “他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他在利用你们心底的贪念,你看着别人从乾州平调云州,一年后便升了太守,次一年便从云州调回朝廷任职九卿,你眼不眼红?” 燕熙华震惊的说道 “两年内连升数级?” 赵光赫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说道 “是啊,这谁能不疯呢?削尖了脑袋拼命往这个坑里钻。” 而后又冷笑一声接着说道 “但是谁又能想到,老皇帝走后,新皇不但不拿这个当回事,反而下了个那么糊涂的旨意,他居然直接下令云州子民将三年的税一年补齐,充实国库。” “就这样,朝廷里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君子们,便索性直接不阻拦了,因为他们都怕啊,有一个算一个,这屁股底下都不干净,皇帝既然决定不清算了,那当然是最好的。” “所有人都知道,云州都快被榨干了,已经没多少油水了,但就是没人站出来开口劝谏皇帝,同时他们也不给别人开口劝谏。” 而后他将目光看向赵元正离去的方向,说道 “正儿现在的那位老师,便是这其中之一” “这人是个好官,直言上疏,只是可惜,这奏疏是不可能到皇帝面前的。” 燕熙华也接话道 “所以你才想让正儿在他名下听课对吧?难不成你想让正儿也学了他这种铮铮铁骨的精神吗?” 赵光赫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说道 “我并不是想让他学习这种精神,我只是想让他见见什么样的臣子是忠心的好臣子,这样以后他也能知道,什么样的臣子是奸臣,懂得辨别忠奸才是一个君王需要的本领。” 而后燕熙华又问道 “那李旗是怎么回事?” 赵光赫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后,轻叹一声,摇头说了句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看着他一副疲惫的模样,燕熙华也是有些心疼的点了点头,轻轻为他揉着眉心,说道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不问就是了。” “不过正儿生性纯良,他现在还接受不了这些,你也得给他点时间,不要将他逼得太紧了。” “而且看他那脾气也像你,倔的很,估计这云州的事情他是不会罢休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赵光赫冷哼一声,说道 “他哪哪都好,就是这心太软了,一个领导者,光有德行那是一无是处!” 而另一边的乾修书院,平静的生活了些许时光的王少安也被麻烦找上门了,陈裕带着十几名衙役亲自过来传唤。 “赵罡,王少安,你们二人随我们走一趟吧。” 王少安朝着陈裕拱手说道 “大人,总得给我们个理由吧?” 陈裕神情平静的与他对视,说道 “周兴言落网了,所以我们才来带你们回去审讯,可别忘了,陈钧被杀一案,你们还没洗脱嫌疑呢。” 第100章 地牢相遇 “咱们来这乾修书院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坐牢来了?” “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又回来了。” 赵罡翘着二郎腿,有些生无可恋的吐槽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牢房。 而这时,易安然那熟悉的声音也响起 “哈哈哈,老天有眼啊,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定跑不掉的。” 在另一间牢房里,王少安听着易安然那兴奋的大喊声,自动忽略,没有理他,反而搭着赵罡的话 “罡子,我怀疑这乾修书院克我们,要不咱俩退学得了。” 赵罡顺着声音朝着王少安所在的牢房无语的看了眼,带着鄙夷的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比书院克我。” “以前我在徐家村,要么进山打猎,要么在回春堂练武,可是自从跟了你之后,各种莫名其妙的事都能主动找上门来。” 王少安满脸黑线,没好气的说道 “我克你?我要是真克你,你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几米高了。” 两人聊的正欢,而易安然却带着些崩溃的叫喊道 “你们两个能不能理理我!” 王少安却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说道 “你个舔臭脚的,居然在这儿呆的时间比我们都久。” 这句话犹如一柄利剑,深深刺痛了易安然,原以为这是一份唾手可得的功绩,能够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崭露头角,然而事与愿违,这些天竟无人搭理他。 甚至王少安二人去而复返,而他仍被囚禁于此,思及此处,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委屈,但脸上却仍倔强地说道。 “天理昭昭,你们两个是跑不掉的。” 三人互相自己都看不到对方,但是在昏暗无聊的地牢中,斗嘴似乎是唯一的乐趣,王少安带着不屑的说道 “天理昭昭?别说的好像我们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易安然大义凛然的怒斥道 “你们纵人行凶,特别是你王少安,你居然怂恿周兴言逃跑,若不是你,我又何须被扣押在这地牢之中。” 王少安听着无所谓的掏着耳朵,不屑的说道 “不这样你有机会去舔陈家的臭脚?” 易安然被怼的胸膛急促起伏,目眦欲裂,眼球翻白,似乎下秒便会被气晕过去。 而这时,地牢的大门被打开,响动使得几人都不自觉的瞬间安静了下来,下一刻,一阵锁链摇晃的传出的清脆响声在地牢之中回荡 “锒铛!锒铛!…” 王少安神情好奇地凝视着牢门前的过道,没多久,一名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的男子踉跄着从眼前缓缓走过,王少安不禁失声叫道 “周兄?你…” 尽管陈裕来时已言明将周兴言擒获,但见到其本人后,仍不禁心生惋惜。此刻望着他浑身鲜血淋漓的惨状,更是感慨万千。他本就身体孱弱,如今遭受如此折磨,真不知能否撑得过去。 周兴言寻着声音看去,发现是王少安,见他也被扣押在此,眼中露出愧疚,苦笑一声说道 “连累少安兄了…” 而他身后的差役被这么一耽误便有些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说道 “快些走,磨磨唧唧的做甚?” 王少安有心想问些什么,但是看着差役那警告的眼神还是没有开口询问,便将简易面板召唤出来 “打开简易面板!” “姓名:周兴言 忠诚值:85 智力:87 武力:13 内政 :67 军事:35 学习能力:86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入门),行政(入门),文案处理(入门)军事理论(入门)。 评价:年少聪慧,然而疾病缠身,体质懦弱,意志坚定,心胸豁达,如同浴火重生,正在经历一场蜕变。” 王少安看着数据心中一动,虽然数据没什么变化,但是这评价却高了许多。 而后王少安便忍不住带着些许感慨,这次最大的收获,似乎便是这个了,都快将周兴言的忠诚度拉满了。 差役将周兴言关进牢房之后,便径直来到王少安所在的牢房,快速将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 “请吧,大人召见你。” 王少安眼睛一转,心里忍不住的开始胡乱猜测 “难不成周兴言把我供出来了?” 不过想着周兴言那八十多的忠诚值,大概率是不会这么干的。 这么一想过后,王少安便神情平静的缓缓走出了牢门,跟着差役走了。 赵罡看着王少安从眼前经过,便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王少安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咧嘴一笑,那模样似乎信心满满。 看到他这副模样,赵罡将涌上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王少安在差役的押解下走出地牢,几经辗转,来到一间屋子前。他轻轻推开房门,却见屋内空无一物,不见任何家具摆件,连窗户都被木板严严实实地封住。 差役毫不留情地将王少安推进屋内,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唯有那被木板封住的窗户,透过几缕微弱的阳光,艰难地为房间提供着些许光亮。 而在新阳城县衙内,陈裕面露纠结的来回走动,而陈荣却是一脸轻松惬意的坐在椅子上,优雅的轻摇手中的羽扇。 “真要这么做?若是事后赵公子怪罪下来,下官可吃罪不起啊…” 陈裕有些纠结的说道,苦着一张脸看着陈荣。 陈荣闭着眼睛,随意的说道 “你也可以不这么干嘛,淮王的意见又不是非要你采纳,这么纠结做什么。” 而后他指着桌上摆开的信纸,说道 “反正这张纸我是没看过,你也别想着拉我下水。” 这封信正是淮王要求处决王少安两人的那封信件,只是这父子两人,一个要保,一个要杀,陈荣又摆出一副作壁上观,事不关己的模样,唯独他陈裕变得里外不是人了。 做了得罪赵元正,不做得罪淮王,一想到这儿,陈裕便哭丧着脸,开口朝着陈荣大声痛哭道 “大公子,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这不是想要我命吗?” “这两边我哪边都得罪不起啊,我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新阳城县令,哪里扛得住这么大的担子啊。” 第101章 陈裕设局 面对陈裕的哀嚎,陈荣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收起羽扇轻笑一声,说道 “无需惊慌,虽不明淮王为何会关注此等琐事,但既已得淮王之令,你照做即可。” “赵元正乃明理之人,分得清轻重,必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这段时间内,陈荣早就将王少安两人的底都查干净了,得到的结果却是让他有些失望,居然只是一个乡野中人,连寒门都算不上。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赵元正会这么看中王少安,但是他真正看重的是与淮王的友谊,与赵元正结交,更多的是因为他是淮王的子嗣,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见陈荣发话了,陈裕也就不装了,瞬间将眼泪收了回去,而后面露纠结的说道 “可是,上次赵公子能亲自过来保他,估计两人私交浓厚,若是我真将他们砍了,赵公子因此厌恶陈家,那该怎么办?毕竟赵公子生性纯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陈荣便笑着打断,说道 “父父子子,父命岂容违背,况且,陈家所看重的乃是淮王之意,而非赵元正之念。” 陈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朝着外头叫喊道 “来人!” 下一刻,一名衙役便急忙跑了进来 “大人请吩咐!” 陈裕点了点头,说道 “给你安排的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他连连点头,说道 “都已经办妥了,属下当着他们的面将周兴言押入地牢之中,那叫王少安的已经单独提出来了。” 陈裕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可有监听到什么足以定罪的内容?” 衙役脸色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说道 “大人,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陈荣有些惊讶的看着陈裕,而后似笑非笑的说道 “陈裕,你是真不简单啊,早就有所行动了,还在这给我装可怜,你这是硬拉我下水啊。” 陈裕悻悻一笑,不过没有回应,他确实是想将陈荣推到前面,不管陈荣怎么说,他陈裕也不是陈家的核心人员,若是出了事,大概率会被推出去替陈家挡灾。 虽然陈荣口口声声说陈家在意的是淮王,而不是赵元正,但是拿他陈裕与赵元正比,那陈家必定还是会选择赵元正。 毕竟区区一个新阳城县令,没了便没了,陈家随时可以重新举荐一个新的出来替代他,到时候这新阳城县令依旧是陈家人,只不过不是他陈裕罢了,区别不过是换了一个陈家人而已。 但若是陈荣那便不一样了,陈荣是家族的直系子弟,倾斜了大量的资源,若是陈荣没了,那陈家之前在他身上的投资就都白费了。 这么一想后,陈裕的内心也舒服了不少,便又朝着那名衙役吩咐道 “去,给我将那个赵罡带过来,本官要审审他。” 衙役领命一声后,便转身退了下去,而后陈荣朝他问道 “这么操作有把握吗?要知道哪怕是杀人也有个过的去的理由,不然难以服众啊。” 陈裕叹了口气,说道 “公子您是有所不知,本来我打算从周兴言身上做个突破口,没想到,在他身上用了几套刑具了,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寻常人这一套下去,便是让他诬告自己的爹娘,他也会认,哪知道这周兴言骨头会这么硬,就是不承认杀陈钧的事也有王少安两人一份。” “被逼无奈,我也只能做了这么一个局给他们看。” “若是寻常人见着周兴言身上的伤势,便是胆气都会被吓掉三分,然后便会因为惊慌失措而将这心底的秘密全吐露出来。” 陈荣挑了挑眉,有些想不到这里面居然还会有这种弯弯道道,而后又带着疑惑的问道 “那为什么你选的是审问这个赵罡,而不是那个王少安,我见这赵罡身形魁梧,应是个习武之人,而那王少安身虚体弱,审问起来,应该比这个赵罡容易才是。” 陈裕装模作样的轻笑两声,而后说道 “公子,这赵罡审完,那王少安便不能审了吗?” “而且公子您有所不知啊,这赵罡与那王少安平日里形影不离,私交颇深,但是这赵罡心思单纯,会更容易将他引入局中,若是我与他说,周兴言已经将杀人的罪名推到了王少安头上,您觉得他会怎么说?” 陈荣一脸惊叹的看着他,而后双手鼓掌,有些佩服的说道 “果然啊,这专业的事还是得让专业的人干,你这做法是真厉害啊。” 在陈荣两人眼里,王少安与赵罡有没有参与进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得承认自己参与进去了,这样陈裕就能有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将王少安两人处死。 这既可以向淮王交差,又能用来堵住赵元正的嘴,左右不过是多死了两个人罢了。 没过多久,赵罡被差役带了过来,还不等他开口,陈裕便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罪犯赵罡,你可知罪?” 赵罡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别上来就给我扣帽子,我有何罪?” 陈裕看着他这不服气的样子,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再次呵斥道 “你还在狡辩!周兴言都已经招供了,是你与王少安两人将陈钧杀害,不仅如此,你们还合谋嫁祸与他。” 赵罡心中一惊,而后脱口而出的说道 “不是我们!此事…” 说到这儿,赵罡不知为何想起王少安离开牢房时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而后到嘴边的话便直接转了个方向,说道 “此事与我们何干?我们上去的时候那陈钧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我哪知道是谁干的。” 陈裕邹皱了皱眉头,着与他所想的不太一样啊,不过现在还不是复盘的时候,他直接朝着身旁待命的差役说道 “将他带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我看他还嘴不嘴硬!” 下一刻,赵罡便被两名衙役上前将他架住,然而他身形魁梧,又因为练武下盘稳固,他不想走两名衙役都无法拖动他分毫 他皱着眉朝着陈裕大声怒斥道 “你这事想屈打成招,我赵罡不服!” 第102章 矛盾的陈裕 面对赵罡的质疑,陈裕一脸肃穆,沉凝说道: “屈打成招?绝无此事,面对负隅顽抗的暴徒,这不过是必要的审讯手段罢了。” 而后又见两人都拖不动赵罡,他眉头微皱,向着外头喝道: “速将他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下一刻,又有两名衙役自外而入,四人合力方才将赵罡拖走。赵罡面色阴沉至极,却也没有过多挣扎,只是眼神阴沉地凝视着他。 不久,外头便传出砰砰声,应是在赵罡正在受刑了,而这时陈荣却带着疑惑的朝陈裕说道 “你这方法真能奏效?我看那小子好像很不服气啊。” 然而陈裕却是露出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样,轻笑一声后说道 “虽然确实出现了点意外,不过并没有多大影 响。” 陈荣满脸质疑的看着他,说道 “你的想法是很不错,但若是他们皆是矢口否认,你的计划不是乱套了?” 陈裕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即便最终这二人矢口否认,结果都是一样的,毕竟此处是新阳县衙,而我是县衙之主,我说他们有,便是没有也是有,他们怎么说的并不重要。” 听着这话,陈荣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有些诧异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为你为何不干脆直接给他们随意安个罪名直接杀了,还设什么局,绕那么多弯子结果不也一样?” 陈裕头微微低了些,眼中带着一抹愧疚,说道 “我总得知道,我有没有冤枉好人吧…” 陈荣的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怪异,脸上皮笑肉不笑,似乎是在嘲笑他,当了婊子还想把牌坊立的好看点。 “那这么看你还个好官啊,居然还在意会不会冤枉好人。” 陈裕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眼神也有些复杂,不过陈荣说的确实是事实,他不过只是想自己能心安理得一些而已。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它既能带来荣耀,也能让人迷失,难以自拔,很不幸,他陈裕便在此中迷失了。 为了守护权力,他能够不择手段,哪怕这与他多年所学背道而驰,只要能紧握手中权力,他亦会义无反顾。 但是这心中仅存的一抹良知,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没过多久,赵罡被拖进来丢在地上,这几十板子打下去,哪怕是他也有点遭不住。 陈裕见状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再次开口问道 “本官再问你一次,陈钧究竟是不是被你们二人所杀?” 赵罡咬着牙,眼中满是怒意,说道 “你就是问上百次千次我也是那句话,与我们无关,我们到场点时候,他便已经死了!” 陈裕脸色瞬间一变,拂袖说道 “真是冥顽不灵,来人,将他打入死牢!” 一声令下,赵罡便又被衙役架走,不过临走前却朝着陈裕怒骂道 “直娘贼,如果是这样那你还不如干脆直接把我杀了,还审什么!” 陈荣打开羽扇,悠闲的扇着风,说道 “看来你这局,好像对他们没什么用啊。” 陈裕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背负在身后的手指握拳,陈荣看着他这副模样面露冷笑,小声的呢喃着说了句 “装模作样的,演给谁看。” 而后又大声的催促道 “接下来我看也没必要审了,还是快些处理完毕吧。” 陈裕神情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必须审。” 陈荣见状脸上露出无趣,刚开始听他讲的头头是道,还以为他做的这个局有东西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差劲,然后便无所谓的说道 “若是这样,那便快些吧,早点将这两人处理了,好向淮王交差。” 陈裕点了点头,而后便走了出去,准备亲自去找王少安,而陈荣却没有动弹,甚至直接将眼睛给闭了起来,那模样看起来像是在观看一场没有吸引力的电影。 王少安静静的盘坐在那个房内,脸上毫无波澜,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把他关进小黑屋里,不过小黑屋的作用他确是一清二楚。 如果觉得这样便能冲破自己的心理防线,那他们便想多了,王少安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稚嫩小子了。 毕竟没有什么比走一条几百米长,由尸体铺成的路面,更有冲击力,王少安觉得自己没有留下心理阴影都已经很好了。 “哒!哒!哒!…” 没有等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为了让房内的王少安听的更清楚,这脚步声可以踩的很大声,同时节奏也很缓慢 下一刻,房门被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从门口照射进来,王少安忍不住的眯起眼睛,是陈裕,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捧着油灯的衙役。 王少安心里觉得好笑,便说道 “陈大人,这青天白日的还点着油灯,莫非是这新阳城太富有了,这油灯都用不完?” 陈裕皱了皱眉,看着精神状态良好的王少安,事情的发展又一次的出乎他的预料,明明在以前无往不利的手段,为何在今天频频失手? “油嘴滑舌的小鬼,希望你的骨头跟你的嘴一样硬。” 王少安看着衙役将门再次关上,甚至不知从哪拿出一张椅子,陈裕便坐在上面,俯视着王少安,不同的是,他面前多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芒映射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 看着他这副模样,王少安嘴角勾勒出一丝嘲弄 “陈大人,不知草民所犯何罪?居然要遭受这种待遇。” 陈裕并未立刻作答,只是眼睛透过昏暗的灯光上下扫视着王少安,而后缓缓说道 “王少安,本官发现有些看不透你。”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说道 “大人何出此言?” 陈裕站起身子,绕着他走了一圈后,缓缓说道 “你是个乡野之人,再加上年纪尚幼,按常理来说,应是见识短浅、心浮气躁,然本官与你已有两面之缘,但每次见你皆是一副镇定自若、成竹在胸之态,这让我感到很奇怪。” “易安然出身寒门,即便被囚于地牢亦难免惊惶失措,而你,却对此视若无睹,你能否告知本官,究竟是何底气,能令你如此沉稳?” 第103章 楚鸿卓到来 王少安的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陈裕,他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谈心吗? 虽有些不明所以,但王少安还是回答说道 “大人这话我不太能理解,出身并不能代表一切,人的经历各有不同,自然人的性格、喜好等也会有所不同,易安然是易安然,我是我,他代表不了寒门学子,我也代表不了任何人。” “至于大人所说的底气…” 王少安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眼睛平静的与他对视,眼中平淡如水,没有丝毫负面情绪,说道 “我的底气来源于内心,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没做过便是没做过,又何须畏惧大人审问?” “焦虑不安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不如冷静应对,更何况,我自云州一路跋山涉水而来,所见所闻,这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 陈裕有些赞赏的看着王少安,而后轻声一叹,说道 “不知为何,我似乎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 “朝气蓬勃,锐不可挡,宛如重活了一世啊…” 王少安回应道 “不是我身上有大人的影子,而是少年本该如此。” 陈裕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再度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不过我终究已经老了,失去了这股锐气,不过你有一点我并不认同,有时候出生便代表了一切,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便能不做,你不想做,别人随时可以换个听话的人去做。” 王少安皱着眉看他,觉得他说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有些搞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而后陈裕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说道 “到了下面,不要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下辈子,去投个好胎,不要像这一世一样了。” 而后在王少安惊疑的注视下,他大声开口道 “记!” 而后大门再度被缓缓打开,一张木桌便堵在大门口,两道影子从门口延伸到王少安身上,一人手中抓着毛笔,神情严谨的坐在桌子边上,一人手执长刀堵在门前。 还不等王少安回过神来,陈裕背着身子接着开口说道 “大乾历 第236 年,*月*日,主犯王少安,伙同赵罡、周兴言二人,于夜半四更之时,在乾修书院黄字号斋舍,将陈钧谋害致死,三名罪犯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经新阳城衙门查证,情况属实。” “本官新阳城县令陈裕,根据大乾律,对三人罪行做出以下裁定:王少安、赵罡、周兴言三人犯“七杀”中的“谋杀”“故杀”之罪,情节恶劣,手段残忍,判处此三人斩首之刑,次日执行。” 王少安愣愣的听完过程,直到陈裕朝着那名记录的衙役说道 “给他画押吧。” 而后门口站着的两名衙役便走上前来,将印泥与供词摆在他面前,王少安这才反应过来,这关于案情的事情,陈裕一句没问,王少安一句没说,他居然成了主犯? 王少安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裕的眼睛,问道 “我们可是得罪过陈大人?还是大人历来皆是如此办案的?” 陈裕眼神复杂的看着王少安,叹了口气后,摇头说道 “多说无益,若是还有什么遗言,可以与我讲讲,能办我尽量帮你办妥。” 王少安语气坚定的说道 “大人这是想让我们做个糊涂鬼吗?到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 沉默了片刻后,陈裕还是摇摇头,说道 “有时候,糊涂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想着怎么过好这最后一天,及时行乐。” 说罢,他转身便走,王少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子飞快旋转,而在他身旁等候的两名差役似乎也等不及了,直接上前按着他的手,粘上泥印后便画了压。 王少安虽有心想反抗,但双臂被擒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 而后他开口喊住了陈裕,说道 “陈大人!哪怕是死,是不是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 陈裕没有回头,不过还是停下来脚步,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说了我们也得受到牵连。” 接着,便在王少安不甘的眼神下,一行衙役走了出去,带着王少安‘承认’的供词。 王少安大脑疯狂运转,想着所有的可能,但是皆没有想到会有这一环,他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而另一边的陈裕手中拿着供词,眼神复杂的在上面扫视着,而后再度轻叹了口气,带着些许自嘲的说道 “陈裕啊陈裕,你真是在这条邪路上越走越远了啊,如此草率的便将这三人定了死罪。” 陈钧被杀一案,王少安两人怎么都不可能主犯,只不过目前并没有更合适的罪名放在他们身上罢了,虽然罪定的有些潦草,但是等到明日一过,便是死无对证了,什么罪名,也只是凭他一张嘴说罢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县衙的接待大厅内,一位意外的客人正坐在那里,原本随意坐着的陈荣正神情严肃,身体笔直的站在这位客人身后。 没过多久,陈裕便带着供词来找陈荣交差,这才发现,除了陈荣,楚鸿卓也在。 见到陈裕到来,楚鸿卓眼眸微抬,淡淡的说道 “陈裕陈大人,楚某前来询问一下关于楚某那几个学生案情的进展。” 陈裕嘴角抽搐了两下,而后将目光看向陈荣,然而陈荣却眼睛都没转过来,脸上仍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双目直视前方。 陈裕见状便有些无奈的朝着楚鸿卓拱手行礼,恭敬的说道 “下官陈裕,参见御史大人。” 楚鸿卓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 “楚某早已经不是什么御史了,现在仅仅只是乾修书院的一名教书先生。” 话虽这么说,不过陈裕却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仍恭敬的说道 “楚大人言过了,您直言进谏,虽因此而被免去了职位,但是您的行为却是令下官非常佩服。” 楚鸿卓摆了摆手,又淡淡的说道 “我听陈荣说,你去审问要犯了,就是不知这要犯,是否就是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学生?” 第104章 楚鸿卓怒骂陈裕 楚鸿卓那淡淡的质问声,使得大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陈裕陷入了两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跟他说我刚下令明天就将你的几个学生砍了? 可说不是,明天王少安几人一样会被处决,到时候难免会被这楚鸿卓记恨上,毕竟他这罪名定的有些匆忙,根本经不起推敲。 而更重要的是,楚鸿卓他得罪不起。 想到这儿,他便向陈荣投去了求救的目光,而这一次,陈荣没有躲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朝着楚鸿卓说道 “楚先生,您既然已经退出了朝堂,那这衙门里的事,您便不应该过问。” 楚鸿卓听到,神情平淡朝他看去,却一言不发,然而那平静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常年身居高位,因为职位决策所产生的强大自信,自然而然所产生的强大气势。 若是寻常人,必定会被这种气势所震慑,但是陈荣出身世家大族,家中亦有长辈在朝中身居高位,所以这种东西对他并没有多少作用。 见楚鸿卓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接着说道 “楚先生,难道在下说错了?” 楚鸿卓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说的没错,我楚鸿卓如今已是一介白身,确实不适合再插手朝廷的政务。” “不过楚某祖上七代皆为大乾言官,还记得以前楚某祖孙三代同在御史台为官,那时候政务繁忙,就是年夜饭都只能在御史台里吃。” “那时候诸位同僚还时常玩笑着说,这御史台跟楚某的家没什么两样,别人都等着过年可以回家吃顿团圆饭,就楚某一家祖孙三人天天都待在御史台中,这年夜饭,是天天都在吃,过年时不过是比平日吃的丰盛一些罢了。” 陈荣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嘴角还不时的抽搐两下,而陈裕心脏也不由得一突,砰砰狂跳不止。 而看楚鸿卓那满是回忆的表情,似乎沉浸在了过往的岁月之中,不能自拔,接着楚鸿卓叹了口气,说道 “只可惜,楚某如今已被罢黜官职,否则尚可时刻侍奉在父亲与祖父身旁,以尽孝道。” 然后,楚鸿卓将目光看向陈荣,说道 “与你陈家不同,即便不入朝为官,这陈郡九成的官员也都与你陈家有着密切的关联,此举不妥,待我回去,定要与家父仔细商议一番。” 陈荣闻此言语,嘴角微颤,这是官场里的潜规则,在察举制下,难免会出现拉帮结派的情况,陈家如此,他楚鸿卓所谓的祖孙三代同朝为官也是如此。 不同的只是量级不同罢了,地方的权利来源于朝廷,那里才是权利的中心,古往今来,同级别的官员,在朝廷里任职的与在地方任职的,地方官大多都会被稳稳的压一头。 而楚鸿卓现在虽然已经被革职,但是他朝中仍有人脉,甚至这人脉还通着天,所以陈裕、陈荣两人才会在他面前将姿态压的这么低。 见状,陈裕也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打着哈哈 “楚大人真是说笑了,陈家哪有这么大的关系网,这陈郡的官员大多都是朝廷任命的,哪里会与我们陈家有什么关系。” “而陈家乃是忠良之家,我陈裕自小便受家中长辈教诲,这忠君爱国四字,时刻谨记于心,不敢忘怀。” “更何况,楚大人虽没了官职,但现今在我们大乾最高学府乾修书院中任职,为朝廷选贤与能,培养官员,肩上的担子也是重的很啊。” 陈荣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楚鸿卓神情平淡,没有过多的变化,说道 “奉承的话便无需多言了,我这趟来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案情的进展,顺便过来看看我这几位学生罢了。” 陈裕再度将目光看向陈荣,希望他站出来说话,然而这次他又将目光看向别处,明显是将这个问题抛到他身上。 见状陈裕额头逐渐生出冷汗,开始不断的用衣袖擦拭,一副有些狼狈的模样,楚鸿卓见状皱了皱眉头,语气也生硬了些 “不知是楚某哪件事让陈县令如此的为难,还是陈县令做了什么不想让楚某知道的事情?” “不然为何屡次三番推脱,不敢应允。” 这么一说,陈裕脸上的汗水愈发的多了些,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刚要说些什么,一张卷起来的纸便从他的衣袖里滑落出来。 瞬间陈裕脸色一白,急忙弯腰想要抓住,然而确是手上一空,那张纸好死不死的滚到了楚鸿卓的脚边,这突发的一幕差点将他直接吓晕过去。 楚鸿卓见他一副急切的模样,不动声色的用脚一勾,而后弯腰从地上捡起,眼睛迅速的往上纸上瞟 “陈大人,你掉的东西。” 当官的便是要眼疾手快,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便看了上面几行字,然而逐渐的他便察觉有些不对了。 没有理会伸手过来想接东西的陈裕,楚鸿卓直接将纸张拿在手里摊开,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陈裕见状脸色苍白,身子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陈荣,然而他眼中虽然也有些急切,不过却并没有开口阻止。 看着纸上面的内容,楚鸿卓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刚开始只是看陈裕心急如焚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好奇上面的内容,不过碍于身上已经没了官职,怕这上面会是什么机密文件,所以才会这样偷偷摸摸的看两眼。 “砰!” 楚鸿卓连着状纸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身旁的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裕,那眼中满是难以压抑的怒火 “陈裕!这便是你审讯的结果?” “王少安为主犯,其余两人皆为从犯,早上抓人,还未中午便已断案,明日便要问斩。” “此状纸之上,既无人证、物证、书证、勘验等证据,亦未交付郡守复审后上报朝廷,交由廷尉复核,竟敢如此轻率地直接断案判刑处决。” “大乾律由你一言而决?你真是胆大包天!” 而后楚鸿卓直接抓起那页状纸,直接砸在陈裕脸上,怒声说道 “就凭这页处处都是疑点的状纸,你就敢下令处决三名乾修书院学子,视朝廷律法如无物,视人命如草芥。” “你是想当这新阳城的天不成?” 第105章 计划被打破 楚鸿卓的话直接将陈裕吓的瘫软在地,带着惊恐的说道 “楚大人!切莫乱言啊,下官不过区区一县令,哪能当得这个天字,大人这么说是想要了下官的命啊!” 楚鸿卓指着他的鼻子再次开口呵斥道 “你不敢?你如此行为与欺天何异?” “真是枉为一方父母官!我定要上书朝廷,参你一本,不扒了你这身皮衣,我誓不罢休。” 陈荣这时也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朝着气愤的楚鸿卓开口说道 “楚先生,您有所不知啊,这事儿其实是我的主意。” 楚鸿卓将目光转向陈荣,那眼神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咬着牙说道 “陈荣,不要说你仅仅只是陈家嫡系子弟,你便是陈家家主,我也不放在眼里,我不管这是你们谁的主意,能做出这种目无法纪的事情,我定要向陛下参你们一本。” “有本事,你们今日便让楚某血溅当场,不然等我出去,我必定上书朝廷,谁也拦不住我。” 说罢,楚鸿卓便直接起身,朝着大门走去,陈荣、陈裕两人见状脸色大变,连忙跑到前面拦住他 “楚大人!您误会了,您真误会了。” 楚鸿卓冷哼一声,陈荣捡起地上的状纸,语气急促的说道 “楚大人,其实这状纸是假的。” 而后便一把将纸张撕碎,楚鸿卓见状眼皮一挑,便要张嘴开骂,陈荣直接强硬的将他按回椅子上,说道 “楚大人,您是真的误会了,听我给您慢慢解释。” 楚鸿卓见状,冷哼一声,侧过身去,说道 “那你便说吧,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少不得要参你们二人一本。” 陈荣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被楚鸿卓这么一搞,也是有些心有余悸,若是真被楚鸿卓参上一本,那陈荣、陈裕两人不死也得扒层皮。 用句话来总结就是,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若是摆在明面上,那这事儿就大了。 陈裕做的这事要是没被楚鸿卓发现,事后再将手续补办完毕,就是合理合法,一点事儿都没有。 虽然流程是得交由朝廷复核,但是一般来说,朝廷政务繁忙,并不是什么犯人都有资格获得关注,如同王少安几人这种身份低微的人,也不需要交付到朝廷复核,能交到郡守那里复查都已经顶天了。 这么一想后陈荣便擦着脸上的冷汗,也不敢再叫什么楚先生了,有些讨好的说道 “楚大人,您是真误会我们了。” “经我们多日调查,陈钧一案,始终无法查明周兴言的作案动机,周兴言虽承认杀人,但其动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交代明白。 “所以我们考虑到他与王少安、赵罡两人私交甚密,但是这年轻人嘛,分不清轻重,王少安与赵罡两人念及往日情谊,皆不肯将实情全盘托出。” “所以我们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设了个局,假装周兴言已经将杀人的罪名推到王少安与赵罡头上,这么一来,他们便不会再有顾虑,将自己知道的实情全讲出来。” 这么一说,楚鸿卓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荣,冷声说道 “最好是这样,若是我被我发现与你们说的不符,那你们便等着吧。” 陈荣擦着冷汗,打着哈哈的说道 “怎么会呢,我们哪敢欺瞒楚大人。” 陈裕站在一旁也是松了口气,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浸湿,然而下一刻,楚鸿卓的话又将他的心提了起来 “我要见一见他们。” 又看着疯狂朝着自己使眼色的陈荣,他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道 “楚大人,这真不行,这与礼法不合。” 楚鸿卓斜眼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礼法?你们还在乎礼法?” “他陈荣一介白身,都能指挥你这个县令,我楚鸿卓不过是想见见我那几个学生,便不符合礼法了?” 陈裕悻悻一笑,说道 “楚大人说笑了,哪里有指挥一说,下官不过只是有些拿捏不了主意,便问问他的意见罢了。” 楚鸿卓不屑一笑,而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东西来 “你就别拿这些蠢话来打发我了,我现在甚至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将我那几个学生处死了,所以才一直不敢让我见。” 被如此一问,陈裕再度陷入两难之境,若去了,陈荣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然若不让他去,岂不是间接认可了楚鸿卓的想法?待会儿他若真将此事捅了上去,把事情摊到明面…… 这一刻陈裕脑子疯狂运转,希望能找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而这时陈荣直接开口拒绝道 “楚大人,此事断不可行。陈裕刚以此法试探王少安,倘若您现身,那王少安见您如遇救星,心神必定平复了下来,如此一来,陈裕所做之事便前功尽弃了。”。” 陈裕听着,连连点头附和 “是啊楚大人,您放心,我陈裕是新阳城县令,怎会无故害人性命,请您要相信我啊。” 楚鸿卓皱了皱眉头,眼睛不断的在两人脸上扫视着,而后问道 “若是如此,那我确实不该见,不过案情的进展到哪一步了?我的学生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陈裕将目光看向陈荣,紧接着,陈荣便硬着头皮说道 “如无意外,明日早晨便会将他们二人放出,其余的,楚大人便别再多问了。” 楚鸿卓点了点头,神情平淡的说了句 “你们最好没有骗我,若是明日没见着人,我还会亲自过来找你们要人。” 说罢,楚鸿卓便直接起身离开,朝着大门走去,陈裕、陈荣这次没有阻止,而是将他送到了县衙门外。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人重重的松了口气,而后又想起刚刚说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苦相。 陈裕仍带着些许心有余悸的说道 “没想到,这楚鸿卓居然亲自过来了,他不是早就不理朝政了吗?怎么这种小事他居然都插手了。” “不过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真把人放了?放了可就找不到理由再把这两人抓回来了,等到赵元正回来,淮王交代的事不就泡泡汤了?” 陈荣面露沉思,而后缓缓说道 “不放你有什么办法?若是真按之前决定的那样办,淮王交代的事是办妥了,那咱们别说前途了,就是能不能保得住命都是两说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给陈松叔父修书一封,说清事情始末,再请教他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了。” 第106章 心态转变 在小黑屋里的王少安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他脑袋顶在墙上,思考着与陈裕交谈里的细节。 明明未曾询问过任何与案情相关的问题,仿佛在见面之前,他就怀揣着明确的目的,来此不过走了个过场。 然而想了半天,他仍想不明白,陈裕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为何想着要置他于死地,而后也只能化成一句叹息 “这便是权柄啊…” “摆明了就是要搞死你,你还没有丝毫办法。” 虽然想不明白,不过王少安却是深深的感受到了权柄的任性,想让你死,就让你死。 王少安拳头紧握,眼中满是不甘,他不想这么稀里糊涂,死的不明不白。 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墨色令牌,这是班飞给他的墨令,这块令牌能用来要求墨家子弟替他办件事,所以他一直随身携带着,同时这也是他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 然而,现今他身陷囹圄,即便这块令牌能唤来万千兵马,仅持此物件却无人响应,又有何用? 沉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王少安再度将墨令收入怀中,此时王少安当真期望自己手中握有雄兵百万,有了这种力量,哪里会有人敢这般轻易地将他直接掌控。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再度传来 王少安眼神平静的看向大门处,没多久,门又一次被缓缓打开,陈裕带着人走了进来,王少安嘴角勾勒出一丝嘲弄,说道 “陈大人便这么迫不及待吗?不是说好的明天吗,怎么这还没过两个时辰,大人便又来了。” 陈裕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确是转瞬即逝,若不是王少安一直盯着他看,还发现不了。 接着便看到陈裕脸上露出一副温和的笑意,朝着王少安说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之前只是吓吓你而已,并不是真的。” 王少安有些惊疑的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陈裕脸上又带着笑意的朝他说道 “那只是审讯的一些小手段罢了,本官身为新阳城县令,又怎会做出那种草菅人命的事情?” 王少安感到很疑惑,为何前后变化会这么大,更何况,陈裕先前可不像是在作假,便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那陈大人先前是准备问些什么?” 陈裕脸上的一僵,是啊,如果是假的,那他整了那么一出,是准备问什么?他什么都还没问呢,就直接定罪了。 而后他便又大笑了几声,不知是不是错觉,王少安觉得他这笑声中带着些许尴尬,接着便听到陈裕说道 “本官已经得到答案了,明日你就可以走了。” “你也无需多想,这世道还没你想的那么坏,多带着善意的眼光看世界。” 说罢,他转身便走,不急不缓,那模样不像是心中有鬼。 王少安没有开口阻拦,只是微眯着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大门再度被关上,王少安呢喃着说道 “不要乱想吗?” 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必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不过他却并不准备刨根问底,不管陈裕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结果却总归是好的。 不过这事却也让王少安吃了个教训,他闭着眼睛,身子瘫软的靠在墙上,紧握着拳头,呢喃着说道 “男人不可一日无权啊…” 有了权势,才有平等对话的资格,别人才会顾虑规则,手中一张底牌都没有,就会像今天这样,被别人随意拿捏,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刻,他忽然也有些庆幸遇到了赵开霁,若不是他,王少安根本没资格进入太学,可能会一直呆在虎头村里,直到老死,更不用说能进入乾修书院,实现阶级跨越,有机会当官了。 乾修书院换个说法便是古代的太学,为朝廷输送官员用的,而学子的来源主要也就两类。 一类便是官僚子弟,甚至还有如同赵元正一般的皇室子弟。 一类便是通过地方举荐输送,不过这一类也多由一些世家大族所把控,可以说,平民百姓能进入太学的机会非常渺茫,便是顺利进去了,能安稳当上官职也是非常困难,只能寻找靠山,如同易安然一般,依附世家大族。 而他王少安不仅靠着赵开霁的推荐,顺利的进入到了乾修书院,还莫名其妙的得到了赵元正的赏识,有机会一跃当任地方太守。 虽然有些梦幻,但这对于贫苦出身的人家来说,确实是个梦寐以求的机遇。 王少安捏紧拳头,目光坚定,呢喃着说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而另一边,陈裕与陈荣再度碰头,刚一见面,陈荣便朝他问道 “怎么样?他信了几分?” 陈裕脑子回想着王少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应该七八成是有的吧。” 陈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轻叹了口气,说道 “若不是这楚鸿卓,这事儿哪里会弄的这么复杂,真是,怪不得叔父他们那么讨厌这些个言官。” “一群不知变通的腐儒,一个个都倔的跟头牛一样,这种事直接当做看不见不就成了,那王少安两人左右也不过是两个乡野之人,死了又有谁会在乎?” 陈裕苦笑一声,也只能感叹一声,说道 “只能说这是命不该绝吧,这几人也是命大,遇到了楚鸿卓,不然…” 陈荣同样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被楚鸿卓打乱了计划,那便要为先前做的事擦屁股了。 既然杀不得了,那明面上便得做的好看些,用来给楚鸿卓交差,所以陈裕也只能再次去找了趟王少安,说了一些掩盖的话。 气氛霎时间有些沉默,陈荣也站起身子,准备离去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只能这样等着了,淮王交代的事是干不成了,只能等着叔父传回的书信,看看怎么处理那个周兴言了。” “善后点事情你自己看着来吧,反正我是不想再看到楚鸿卓那张脸了。” 陈裕点了点头,朝他拱手说道 “公子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第107章 楚鸿卓的教诲 次日清晨。 陈裕亲自领着赵罡和王少安步出县衙。虽说仅被关押一日,可王少安却感觉这一夜漫长无比,这次的经历让王少安深感自身的弱小与脆弱,心中的不安恰似熊熊烈火,持续灼烧着他的心房。 所以他需要要有个东西来压制住内心的焦躁与不安,这东西,可以是权力,也可以是其他东西,只要这东西能让他有底气面对不公。 而与他一样焦灼的还有陈裕,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将王少安唬住,有种将把柄交到一个仇家身上的焦虑感。 哪怕是经过了一夜的复盘,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谎言没有漏洞,毕竟他这次做的手法太过粗糙,根本经不起推敲,也就只是在明面上过的去罢了。 一行人刚走出县衙大门,便见着一个身影矗立在门口,他手中捧着一本书,入神的观看着,发丝上沾着清晨的朝露,丝毫没有察觉到王少安一行人的身影。 王少安看着楚鸿卓的身影,眼中露出沉思,朝着身旁的陈裕看了一眼,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更多的却是无奈,他没想到楚鸿卓居然一大早就来门口等着了。 陈裕连忙走上前去,朝着楚鸿卓打着招呼,语气谦卑,说道 “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若有需要,下官可以亲自把人给您送过去。” 这时楚鸿卓才回过神来,朝着陈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朝着王少安两人说道 “随我走吧,要上课了。” 王少安一言不发,神情平静的点了点头,而后一行三人便这般的离开了县衙。 而陈裕看着三人不断远离的背影,张了张嘴,而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便转身回到了县衙内。 另一边的楚鸿卓看着一言不发的王少安,轻声问道 “你们还好吧?”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还好,没什么大碍。” 而后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楚鸿卓,问道 “先生,为何他会叫您大人?” 楚鸿卓沉默了片刻后,轻叹了口气,说道 “做这个先生之前,在朝廷里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先生,官好当吗?” 还不等他回话,王少安苦笑一声,说道 “是我脑子坏掉了,若是好当,先生便不会跑来这儿教书了。” 楚鸿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朝他说道 “这官好当,也不好当,只能看你是想当个什么样的官罢了。” “有的人,这官当了一辈子,奉行中庸之道,即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适度,不偏不倚,追求平衡之道,避免极端。” “而有的人,选择趋炎附势,一味的符合上意,没有自己的想法,选择成为一把‘刀’,握着他的人,指向哪里,他便刺向哪里。” “还有的人,选择遵循内心,坚持原则,而这种人,是最难的,通常也是下场最惨的,因为他们原则性太强,只做原则以内的事,不愿退让,不遵上意,也不能与诸位同僚打成一片,只能做个人人厌恶的孤臣。” 王少安突然插嘴说道 “但却是百姓最喜欢的是吗?” 楚鸿卓有些意外的朝他看了一眼,王少安见状有些疑惑的说道 “先生,可是我说错了?” 楚鸿卓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而后楚鸿卓有些感慨的说道 “不过哪怕是百姓再爱戴,这种官的下场也不会好上半分啊,毕竟这种事,也由不得百姓说了算。” 王少安沉默了,而后便问道 “所以先生便是如此吗?” 楚鸿卓没有否认,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不过我更惨一些,无人爱戴,厌恶仇视的倒是有一大堆。” 接着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的眼睛,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所以,你做官,不要学我这样,要懂得学会怎么保护自己,留得有用之身,才能做更多的事。” 王少安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说道 “先生何出此言?” 楚鸿卓神情平静的直视王少安的眼睛,缓缓说道 “我不知你此番领悟到了何种道理,然而从你眼中,我看到了一团欲望之火,此火甚为危险。人在最为无助之际,最易迷失自我,这或许会令你步入歧途。故而,我期望你能平心静气,仔细思量,你所真正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王少安突然想起一句话 :不要在你感到饥饿的时候,选择去逛超市,因为这会让你买到不需要的东西,也不要在感到孤独的时候去追寻爱,因为你可能会因此开启一段错误的感情。 同理:在你感到无助的时候,你会抓住任何你可以抓住的东西,但这可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朝着楚鸿卓点了点头,说道 “先生,我似乎有些明白你想表达的东西了。” 楚鸿卓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能有所领悟,也不枉你叫我一句先生。” “不过这种事情,旁人也帮不了你多少,因为你自己想要做什么,只要你自己清楚,要靠自己悟。” 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神情严肃的朝着楚鸿卓行了一礼,说道 “多谢先生的教诲。” 楚鸿卓没有避开,生生的受了这一拜,而后转过身子,说道 “走吧,这种事,你见多了,也会懂的。” 王少安连忙跟上,而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罡有些呆愣的看着两人,然后凑到王少安身旁,小声的问道 “少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王少安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说了你也听不懂,而且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赵罡听着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你这什么话?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一定就听不懂了?” 王少安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道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先生是在教导我们,明心见性,洞察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赵罡摸着脑袋,有些惊讶的说道 “就这?说的还挺深奥,这不是很简单吗?” “就像我赵罡,我一直都是想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军,这哪里还需要明什么心,见什么性。” 第108章 赌注结果 日子又平稳的过了几天,太阳缓缓地向西边的地平线滑落,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幅绚烂的画卷。 金色的阳光逐渐变得柔和,像是被调色盘上的颜料渐渐稀释,从炽热的橙黄过渡到温暖的橙红,再逐渐融入到紫色和深蓝的暮色中。 王少安与赵罡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赶在天完全黑前回到斋舍,然而远远的便见一群人正聚集在院里的那棵柳树下。 两人对视一眼,皆感到有些疑惑,周兴言被下了狱,易安然消失,这斋舍也从四个人,变成了两人居住,平常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等靠近之后,王少安看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也看到了王少安两人,脸上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 “赵元正,你来这儿干什么?” 人还没到,王少安便朝着他大声叫喊道。 然而还不等赵元正回话,他身旁的人便齐齐呵斥道 “大胆!居然敢直呼公子姓名,你是何人?” 赵元正见状脸色一沉,便朝着他们沉声呵斥道 “退下!不得无礼!” 话音一落,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只是看向王少安的眼神中都包含敌意,或是不屑,或是质疑。 然而王少安却是神情平静,径直的走到赵元正对面坐了下来,但是他这个动作却让赵元正身旁站着的一群人脸色瞬间难看了下去。 其中一人直接站了出来,指着王少安的鼻子怒声说道 “你这人端是无礼至极。” 所有人都只敢站着,偏偏你一来就坐下了,这对于他们来说便是赤裸裸的挑衅。 然而下一刻,一只大手直接紧紧的抓住他伸出来的手指,赵罡脸色平静的看着他,说道 “好好说话,老是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显得你声音大?” 手上传来的剧痛使得他面容逐渐变得扭曲,这一刻众人才发觉王少安身旁还跟着一位没多少存在感的糙汉子。 “你又是何人?是想寻死不成!” 感受着指尖上的疼痛,又看着赵罡那陌生的脸,他下意识的便朝着赵罡怒声说道。 赵罡见他一脸的不服,便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瞬间便将他疼的龇牙咧嘴。 王少安也在这时朝着赵罡开口说道 “好了罡子,给他点教训就行了,等会儿把他手折断了,让赵元正难做。” 闻言,赵罡松开了手掌,双臂环抱,朝着那人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然而赵罡这副表情却激起了这些人心中的不满,朝着赵罡怒目而视 “你这厮好生狂妄!” 说罢,一群人齐刷刷的将赵罡围住,似乎下一刻一群人便会扭打起来。 赵元正这时也开口阻止道 “好了,我带你们过来不是找麻烦来的,都给我安静点。” 这些人听到赵元正的话,脸上虽有怒色,但然仍是依言退到赵元正身后,双目却不住在王少安与赵罡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见状,王少安轻笑一声,朝着赵元正问道 “我说,你不是去云州去了吗?带着这群公子哥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赵元正脸上出现一闪而后的落寂,沉默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已经去过了,回来是有要事与你说。”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说道 “与我说?咱们的关系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吗?” 赵元正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只是脸上带着些许严肃,说道 “你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如果心里还有什么不满,可以与我说,我会帮你。” 王少安脸上的表情一僵,眼睛微眯的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搞不懂他的想法,便试探性的说道 “你想为我出头?” 赵元正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若你心里有气,我会为你向陈家讨个说法。” 说没气,那肯定是假的,王少安至今都想不白陈裕那番做法是为了什么,但是同时他也有些无法理解赵元正这种做法,他帮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这件事与赵元正有什么关联不成? 想到这里,王少安便朝他问道 “难不成这事与你有关?” 赵元正沉默了,然而没有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王少安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你,我就说陈裕为何要置我于死地,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 赵元正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东西便不要刨根问底了。” 然而王少安却很不甘心,他与赵罡差点稀里糊涂的死在地牢之中,怎能当做这事已经过去了? 而后,王少安的声音便不自觉的加大了些,朝他说道 “我差点稀里糊涂的死在那里,我现在就想知道原因,这都不行吗?” 赵元正再一次的沉默了,而这也表明了他的态度,王少安见状眉头一皱,脸色也沉了下去,又朝他问道 “既然如此,那我想知道,那是谁让陈裕那么干的?” 赵元正又一次沉默了,王少安气极反笑道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这你还说要为我出头?” “如果你的出头仅限于此,那还是算了吧。” 赵元正神情平淡,并没有受到王少安的影响,他虽然能理解王少安的心情,但是他不可能会说这事是他父亲在背后搞的鬼。 也不是怕王少安会因此记恨淮王,双方身份地位天差地别,赵元正根本不怕王少安会不会因此报复,他只是不认可淮王做的这个事罢了。 他能做的也只是为王少安出口气,或者在别的地方补偿一下他。 而且在赵元正看来,这事背后的事情,王少安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便是刨根问底知道了结果,他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干脆直接不知道更好。 接着他便朝着王少安说道 “我来这里不是想与你说这些,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对赌协议吗?” 王少安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点了点头,指了指他身后带着的那群人,说道 “记得,怎么?带着这么些人过来,是我输了吗?” 赵元正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后,说道 “是我输了,那个答应你的赌注,我会为你搞到的。”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对赌的具体内容,使得在场围观的人都是一脸懵逼,唯有赵罡一脸的兴奋,若不是看着这么些个人在场,他估计都能兴奋的跳起来。 第109章 统领一部 王少安的面庞上并未浮现出丝毫的兴奋之色,于他而言,这本就是一场稳赢的局,同时这也不过是双方口头上的协议罢了。 尽管以赵元正的身份,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但是兑现的时间过长,不确定的因素过多,王少安并不认为他就一定能兑现承诺。 而后王少安便看着赵元正问道 “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赵元正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若是你有胆量,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好事。” 王少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赵元正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王少安一眼后,便缓缓站起身子,双手背负在身后,说道 “云州出了个大反贼,名叫伍远,他击败了镇西将军李旗手里握着的五万精兵,连下三十六城,势力覆盖云州阴平全郡,现已拥兵十万。” 王少安双眼圆睁,满脸惊愕,尽管早已料到云州必定会有人造反,可当此事真正发生时,依旧不免为之震惊。 虽不知这伍远花费了多少时间才将阴平郡攻克,甚至发展至坐拥三十六城、拥兵十万的规模。 然而,选择在此时起兵实非明智之举,朝廷根基深厚,单在云州境内,边境内黄郡便驻扎着边军十五万大军,州府下曲五万大军,总计二十万大军,这还未将云州各城池内的守备力量计算在内。 况且大乾共有五大州,其余四州并未出现乱象,所以朝廷早已有所防备,以防云州有变。 上次云州那场名义上的叛乱便是极好的例证,朝廷出兵迅猛,手段狠辣,瞬间便可抽调出十万大军奔赴前线,而那次朝廷所派将领,同样是这位镇西将军李旗。 想到这里,王少安便朝着赵元正问道 “朝廷准备如何应对?” 赵元正缓缓说道 “朝廷责令李旗戴罪立功,重整军备。已自乾州调拨精锐八万赶赴,又从云州内黄抽调三万边军,下曲出兵一万,总计精锐十二万,奔赴云州,以助李旗。” 王少安拳头紧握,带着些许期盼的朝赵元正确认道 “那这次是何人领兵?还是这李旗吗?” 赵元正面对王少安那带着期盼的眼神,眼中露出一丝羞愧,缓缓低下头去,说道 “还是他。” 他自然深知王少安眼中的期盼所为何事,李旗手段狠辣,于云州犯下诸多罪孽,倘若此次仍由他统率军队,那想必云州阴平一带,又会有众多无辜百姓惨死于他的利刃之下。 王少安握着拳头,眼中满是怒意,咬着牙说道 “又是他,为何偏偏还是他,云州的血流的还不够多吗?” “难不成真想让云州百姓死绝吗?” 赵元正低头不语,不过在众人看不到的眼中,满是羞愧,他也想到这些,但是他却无力改变。 不过,他也有他能做到的事情,他缓缓抬起头,神情严肃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咱们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王少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带着某种期盼 “你说,咱们能做什么?” 赵元正神情严肃,接着朝他说道 “应乾修书院山长向泰初之请,李旗将赴乾修书院招募学子入军。我希望你能加入,若可行,我必竭力举荐你,掌一部之军。” 而后又指着他身后的这群学子,说道 “这些人,都可以交给你使用!” 赵元正说完,所有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嘴巴都能塞进一枚鸡蛋,特别是他身后的那群官僚子弟。 让他们这群身份尊贵的人去给王少安这个泥腿子打下手,这是他们万万接受不了的,便一个个开口拒绝道 “公子!此事断不可行!” “公子!此人不过乡野村夫,既无才学又无德行,怎能统率我等?” “公子!此事万不可为,若公子执意让他为首领,那我卢池便不去了!” …… 所有人围着赵元正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抗拒。 赵元正却是没有理会他们,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大声说道 “王少安!你敢是不敢?” 看着无动于衷的赵元正,所有人都渐渐的闭上了嘴,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王少安,似乎是在告诉他,赶紧拒绝。 王少安经过短暂的震惊过后,也陷入了沉思,环视一圈后,目光又落在赵元正身上,神情坚定的与他对视着,而后轻笑一声后,说道 “敢!我为何不敢?” 听到回答,赵元正脸上露出了笑容,然而他身旁的那群人却不干了,不敢骂赵元正,但却敢骂王少安,立马便有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 “王少安!你有何资格掌管一部?真是胆大妄为,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你个乡野之人,既没有武艺,对军事更是一窍不通,谁给你的胆量敢应下这种事?” 其他人都安静的看着他们,然而除了赵罡与赵元正,其他人都如同看猴子一样,等着看王少安出丑。 哪知王少安却是大笑一声,说道 “确实,我王少安一不会武艺,二不通军事。” 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接着说道 “但是我王少安却有一双能知人识人的眼睛,吾能辨天下之才,而置之当其位。” 那人脸上满是怒意,指着王少安再度骂道 “狂妄!你莫非自认为是天神不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难道你不晓得,倘若你当真统领一部,你的每一个决定皆关乎数千人的生死存亡,更是关乎全局战略的部署。你一无所知,又有何资格接任?又凭何接任!” 听着这人这么说,赵元正脸上也露出了纠结,他对王少安也谈不上有多熟悉,所以并不清楚王少安有多少本事在身,他坚决扶持王少安上位,不过是因为心底里对于云州子民的愧疚罢了。 他并不指望王少安此去能建立多大功勋,唯一的心愿便是王少安能够多拯救一些云州百姓,使云州少些伤亡。 因为在场的人,就王少安与赵罡两人来自云州,其余人皆是些官僚子弟,根本不会理会云州百姓的死活,他们需要的是军功,是职位。 而就只有王少安的想法是与他一致的,所以他才会选择王少安,也只能选择王少安。 第110章 仲文光 “不错,你有何能耐统率一部?又有何德何能引领我们?” “狂妄无礼的小辈,我们投身军旅是为了建功立勋,你一个连兵书都未曾通读一卷的乡野匹夫,竟敢妄言带领我等冲锋陷阵?” “休要胡言!还敢自诩有一双知人善任的慧眼,就凭你那双眼便能识得贤才?你自乡野而来,又能识得几个大才,居然敢口出狂言,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 一声声谩骂声不断,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断朝着王少安倾泻而出。 赵元正也确实有些动摇了,不过他不是动摇让王少安统帅一部的决定,而是动摇将这群属下交给王少安的决定。 他的本意是想通过让王少安领军,尽可能的让云州的百姓少上一些伤亡,因为,在这个想法上,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 加上这些人不过只是考虑到王少安不懂军事,同时也是想让这些人跟着混点军功罢了。 然而群情激愤,看着他们一个个红着脖子抗议的模样,赵元正忍不住怀疑,若是真上了战场,他们会不会先在后方把王少安给捅了? 他将目光看向王少安,期望他能说出些什么来安抚一下这些人的情绪,哪知王少安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朝着赵元正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三个人,你给我三个人就行,这些人我都可以不要。” 王少安确实没说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与这些人见面的时候,他便已经唤出了简易面板,观察了这些人的数据。 这群人本事都没多少在身上,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不算差,也不算好,唯有一人有些特殊,若是真让王少安有机会统帅一部,领兵数千,那这个人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看着信心满满的王少安,赵元正真想问他这股自信是从哪来的,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王少安的话便立马遭到了质疑。 “三个人?你确定你仅需三个人便能掌管一部?” 有人脸上带着嘲弄,对着王少安说道。 “阁下出身乡野,对军事一窍不通,一支军队仅靠主帅可远远不够,难道你还想着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吗?” 其余人也皆是一脸不屑的看着他,在他们看来,一个军队不仅主将重要,军队里的中层人员也很重要。 主将的作用是决策与指挥,但是也需要由下面的人去执行传达,主将的领导和决策对整个军队的方向和成败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而中层人员则是这些决策得以实施的关键。 赵元正也是清楚这一点,又鉴于王少安没有班底,这才带了这些人过来给王少安使用,充当军队骨干人员。 然而对于王少安而言,军队骨干完全可以从军队内部选拔出来,他所需做的仅是将合适的人安置在恰当的位置,仅此而已,他所欠缺的无非是一位深谙军事的统帅,以及数量充足的士兵罢了。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想过这一点,或者说,他们并不认可、相信底层人员有带兵的本事。 赵元正同样也是如此,他有些失望的轻叹口气,不过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王少安确认道 “那你说吧,你想要哪几个人?” 王少安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失望,不过他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这几人你也认识,沈则,谢玉泉。” 而后王少安将目光落在赵元正身后的人群中,伸手朝着里面一指,说道 “还有他!” 听到沈则,谢玉泉的名字,赵元正眼中露出一丝失望,而后又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为了方便声讨王少安,其余人都整齐地向前迈了几步,唯独他一人静静地伫立在人群后方,其面容肃穆,身上穿着一套略显陈旧的锦衣。 然而看清人后,赵元正的眼睛一亮,而后神情复杂,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他,不过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与赵元正的表情不同,其他人看着这人脸上都带着满满的厌恶与嫌弃,眼睛都都下意识的朝着赵元正看了一眼,但都没有出声。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仲文光 忠诚值:3 智力:90 武力:60 内政 :45 军事:87 学习能力:92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入门),行政(入门),政治智慧(入门),军事理论(熟练),战术运用(熟练),兵法研究(熟练)。 评价:军事天赋一流,学习能力一流,善于战场布势,行事果决,临阵应变能力超绝。” 沈则善谋,这仲文光善势,两人一正一奇相互结合,肯定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化学效果。 至于赵元正所提问的知不知道这人是谁?王少安回应道 “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我相信他必定是我需要的人。” 仲文光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动容,看向王少安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哪知赵元正却是轻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若是其他人,我现在就能把人交给你,不过仲文光不行,他不能领军。” 听到这话,仲文光也缓缓的低下头去,没有反驳,其余满脸戏谑的看着仲文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似乎是怕王少安会误会,赵元正又补了一句,说道 “我也知道仲文光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将他一起带来,不过这是陛下亲自开口定下的,我也没办法。” 王少安也感到很可惜,感叹道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此贤才,为何只能流落于荒野?” 而这时一旁有人开口说道,话中带刺 “为何?还不是因为他的父亲,仲家世代从军,大乾也从没辜负过他仲氏,谁曾想到居然养出了个白眼狼,若是还让他领军,谁知道他会不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面对这些话,仲文光并没有开口反驳,仍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承受众人的的白眼。 王少安听着若有所思,而后朝着赵元正说道 “不能领军,那让他在我身边做个随军谋士可行?” 赵元正沉思一番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 “如果是这样,可行。” 第111章 鼓舞 说完之后,赵元正又朝王少安确认道 “你可考虑清楚了?就只需要这三人?” 王少安神情平淡,坚定点了点头,回应道 “就这三人,足矣。” 赵元正点了点头,轻叹一声,他有些搞不明白王少安的想法,沈则、谢玉泉皆是寒门出身,而仲文光虽是军功世家,不过却有污点,不能领兵,挑选的三人根脚居然都如此底下。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满。他虽应诺王少安统兵,但也只是想为云州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同时,他也想底下的人能跟着混点功劳。 没想到王少安竟如此狂妄自大,不通人情世故,他带来的这些人里面,居然就单单相中了一个仲文光。 不过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话并不好直接说出来,而后他便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许你军中校尉一职,领兵三千。” “至于会将你规划到何人帐下听命,那便看镇西将军李旗的安排了。” 王少安也看出了他的不满,不过却没想着过多解释,赵元正想为底下人谋利益,这很正常,他也并非不懂,而是不能这么干。 这群人看不上王少安,王少安也看不上他们,军队讲究令行禁止,一群不听指挥的人留在队伍里,还是做骨干,那岂不是直接将王少安架空了,底下的人都不听指挥,这还领什么军? 只能说是双方的站位不同,不过目的相同罢了,更多的不过是妥协而已。 然而王少安没说话,见赵元正真的允诺他一部兵马,瞬间便急了,连连朝他劝谏道 “公子!您糊涂啊!还请公子收回成命!” “公子,此人于军事一窍不通,纵是赐予其三万兵马,亦难建寸功,不过是徒费人力财力罢了。” …… 赵元正抬手大声制止他们,说道 “我意已决,绝不可能更改。” 见赵元正语气坚定,这群人一个个都面露沮丧,而后有人朝着王少安怒目而视,张嘴便骂。 “狗贼!你夜郎自大,凭白耗费人力物力,老子要宰了你!” 说罢便朝着王少安扑了过去,然而赵罡一个箭步便挡在王少安前面,轻轻一推那人便朝着身后连连退去。 其余人见状,也都面露凶相的看着王少安,赵元正连忙开口制止 “好了!我意已决,再闹就给我滚出去。” 听到这话,这些人才停下来动作,不过看着王少安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 接着赵元正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朝着他们说道 “放心吧,你们我另有安排,绝不会亏待于你们。” 听到这话,一群人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许多。 接着赵元正神情平静的走到王少安身旁,小声的叮嘱道 “你应该清楚我这么做的原因,记住,无过便是功,这一路上,不要给我添麻烦。” 说罢,他便径直朝着院外走了出去,其余人见状连忙跟上,不过离去之前都恶狠狠的瞪了王少安一眼。 不过仲文光却留了下来,王少安看着他仍保持着那副姿势,指了指赵元正坐过的位置,朝他说道 “别站着了,有话便坐着说吧。” 仲文光点了点头,大刀阔斧的坐在他面前,然后神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少安见着轻笑一声,朝他说道 “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这里就咱们三人。” 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仲文光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我祖上是荣阳侯仲临,祖上跟随建元皇帝南征北讨,建立大乾,我仲家世代投身军旅,效忠皇帝,到我这儿是八代了。” “家父仲逸明之前本是通州边军统帅,领兵防备羌族侵扰,然而五年前,家父中了羌族奸计,轻敌冒进,亲率一万轻骑主动出击,被生擒,而后…” 说到这,仲文光那一直平静的脸色逐渐变得扭曲,眼中带着一股浓郁的愤恨,咬着牙接着说道 “而后,他投降了羌族,至此,我荣阳仲氏一族,地位一落千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走狗,陛下更是下令,从此过后,不许荣阳仲氏一族从军。” 接着,他将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眼中带着忐忑,似乎是生怕从王少安眼中看到如同平常人眼中那种厌恶的表情。 “这个你…介意吗?” 王少安脸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朝他说道 “如果介意,我便不会驳了赵公子的面子,坚持让你加入。” “更何况,在我看来,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父亲,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站起来,告诉世人,你荣阳仲氏一脉,还有人能站起来。” 仲文光沉默着低下头去,神情有些沮丧,摇了摇头,说道 “没希望了,皇帝已经下令,不许我仲氏一族领兵。” 王少安看着他轻笑一声,说道 “皇帝不准,我准,此次出征,我希望你能来辅助我,做我的左右手,帮我统帅大军。” 仲文光抬头有些失神的看着王少安,呢喃说道 “我可以吗?” 王少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信任,说道 “你肯定可以,我相信你能行,所以请你也要相信自己。” “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你是个非常靠谱的人,别忘了,你祖上可是世代投身军旅,你又怎会差呢?”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你也要站起来,因为你是荣阳仲氏子弟,你肩上还扛着荣阳仲氏的旗帜,你不能就这样倒下了。” 仲文光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而后站起身子,眼睛有些发红的看着王少安,朝他拱手作揖,说道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也谢谢你给我这么个机会。” 王少安将他扶起,脸上带着柔和,轻声说道 “莫急,这仅仅只是开始,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送走了仲文光后,黄字号斋舍再一次恢复到了平静,地平线上的夕阳已经不见了踪影,王少安就坐在柳树下,看着天边的那一抹最后的余晖,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罡一如既往一般陪在他身旁,没有言语,不过他眼中满是兴奋,看着王少安的眼睛都似乎冒着绿光 “师父,你真是我亲爹啊!” 第112章 谢玉泉的拒绝 日出日落又过了一日。 王少安与赵罡又在那棵柳树下,见到了沈则与谢玉泉,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 还有那个熟悉的称呼,而这一次谢玉泉没有摆出之前那副高傲的姿态,与沈则一起从石椅上站起,神情复杂,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 “少安兄,我们早已恭候多时了。” 王少安同样回礼,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回应道 “王少安,见过二位。” 而后王少安便径直坐在他们前方,不知是不是巧合,三人这次的坐位与上一次在这张石桌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王少安自来熟的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端起茶杯,朝着沈则说道 “今日在课堂上没见着沈兄,还以为沈兄已经离开乾修书院,走上仕途了呢。” 沈则苦笑一声,与谢玉泉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而后朝着王少安说道 “少安兄便不要取笑我了,想谋个好前程,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王少安看他们这副模样,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但是估计又在哪里碰了一鼻子灰了。 不过这也算正常,没有无缘无故得来的好,人都讲究利益,期望用最少的投资,获得最大的收获。 沈则两人恃才而傲,不愿在底层摸爬滚打,这也正常,同样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是人不是物品,难以比较,也难以通过外表便能看清一个人的价值。 所以为了稳妥,投资者往往都会选择有背景的人进行投资,因为这种人往往获得的回报会更稳定,比如赵元正,他身边聚集的都是一些有家世,有背景的人,而不愿接纳如沈则这种恃才傲物,风险过大的人加入。 王少安无法评价这是否是错误的,因为这本就是如同谈恋爱一样,双方都在挑选,看对眼了才会结合。 接着,王少安先是不紧不慢的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虽然对他们来的目的有所猜测,但他仍是明知故问道 “二位这次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而沈则与谢玉泉的心情也完全不一样,沈则熟悉军事,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机遇,一个一展所长的舞台,若是他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出亮眼的操作,必定会贵人前来拉拢他,从此前途便一路无阻。 但是对于谢玉泉来说,他不懂军事,这次随军出征表现的机会有限,而且与王少安上次交谈的内容还时常在他脑海中回放,虽然他也明白,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场机遇,但是相比这个,他更怕会因此踏上了王少安这条贼船,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谢玉泉朝着王少安拱手问道,嘴角带着些许苦涩 “少安兄,你就没必要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了,我过来只是想询问你,为何你会选择我们?” “我与你不过仅有一面之缘罢了,当时在场有学子二十余位,每一位的才华都胜我数倍,为何你不选他们,反而选我?” 王少安还没回应,沈则却一副愕然的表情看向他,似乎想不明白,谢玉泉为何会说出这句话。 谢玉泉也察觉到了沈则脸上异样的表情,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苦涩更浓郁了,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沈则已经被这次场机遇冲昏了头脑,全然忘记了上次自己曾经对他的反复叮嘱过,要远离王少安。 王少安的眼神也带着异样,他也完全没想到,两人在这里等他,居然没有提前通气,想法居然不一样。 而后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回应道 “不是我选择你们,而是不得不选择你们,更何况,这对你们来说,不也是一个机会吗?” 接着,他将目光看向沈则,说道 “赵元正允诺我三千兵卒,你不是想当军司马吗?我可以给你,事后你要走要留,皆随你,我不会阻拦。” 王少安的话很直白,沈则听完脸上满是兴奋,看向王少安的目光也很是动容,王少安允诺的职位正合他心意,而后便朝着王少安感激的说道 “多谢少安兄,沈某,必不负你所托。” 而后,王少安将目光转向一脸愁容的谢玉泉,说道 “谢兄,人各有志,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不过我想在这里与你说一句贴心的话。” 谢玉泉点了点头,说道 “在下洗耳恭听。” 王少安同样点了点头,说道 “我不知谢兄在这乾修书院呆了多久,又还想呆多久,我知道沈则在这里呆了四年,四年啊,岁月如梭,人生又能有多少个四年。” 说着王少安脸上露出感慨,但是他的话却让谢玉泉低下头,开始思考了起来,然后王少安接着说道 “人生有许多个分岔路口,路就在脚下,该怎么走,又想怎么走,全凭个人意愿判断,外人可以干预,但是无法替你决定。” “谢兄,你现在就在一个分岔路口,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却不敢迈出脚步,你可能又要熬上数年都无法出头,而数年后你回想起今天,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呢?” 听着王少安说的这些话,沈则脸上也露出急切,朝着谢玉泉劝道 “是啊谢兄,咱们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为什么又放弃了?” 沈则的话让谢玉泉脸上露出一丝纠结,不过转眼间,又换回了坚定,他看着急切的沈则,又看着神情平静的王少安,轻叹了口气,说道 “多谢少安兄教诲,不过,谢某志不在此,只能辜负少安兄的一片好意了。” 沈则神情复杂,有心痛,有不解,也有一股子恨铁不成钢,张了张嘴,却如同哑了一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后只能将这些复杂的情绪揉碎,化作一声轻叹。 “谢兄…你…” 王少安也有些失望,不过人各有志,虽有些不解,但他还是选择尊重谢玉泉的选择,朝他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谢兄,在下也不会勉强于你,那这件事便算了吧。” 第113章 各自的考量 被谢玉泉拒绝后,王少安又与他们交谈了一会儿,三人谈天论地,气氛一时间有些火热,直到天边那抹余晖在眼中消失,天地逐渐被黑暗所吞噬,三人的激情才缓缓退去。 谢玉泉亲自为王少安倒满茶水,说道 “少安兄,天色已晚,今日便到这里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王少安笑着点了点头,拿起茶杯,朝着他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远送了,也祝谢兄前程似锦,早日遇到一位真正懂得赏识你才华的贵人。” 谢玉泉同样拱手回应,真诚的说道 “那便承少安兄吉言了,也祝少安兄平安顺利,此次出征,能立下不朽功勋。” 王少安笑着摆了摆手,谢玉泉起身拉着仍意犹未尽的沈则离去。 看着离去的两人,赵罡凑上来小声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你好像很看重他们?”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我确实很看重他们的才华,此去若是能带上他们,会是个不可多得的助力,不过若是可以,我还真不想选他们。” 赵罡疑惑的看着他,说道 “什么?看重他们,又不想选他们,你这话很矛盾啊。” “既然看重他们,为何又不想选他们?” 王少安看着他脸上的憨厚,有些无语的说道 “因为被逼无奈,你以为赵元正那么好心,放着那么多人不选,偏偏选我这个泥腿子当这随军校尉?” 赵罡脸上有些惊愕,不确定的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他看重你,才想着让你当这个校尉吗?” 王少安摇了摇头,解释道 “并非如此,赵元正手底下会缺人才吗?比出身,这学府里面就没有比咱们两人的出身更低的了,比才华,咱们才读了几本书,哪里比得过别人?” “那是因为他清楚,只有我的目标是与他一致的,也仅有我,所以他才会力保我当上这个校尉。” “但是,他却期望我将当日的那群人悉数带上,他应该是想着为那群人谋取一份军功,只是他没想到,要是我将他们尽数带入军中,他们一个个皆对我不屑一顾,杀又不能杀,对我的指令又充耳不闻,这样一来,兵卒们有样学样,都不肯听从我的命令,那我又当如何领军作战?” “所以,哪怕赵元正再不满,我也得拒绝,那群人不能要,所以我才被逼无奈的选了这两人。 ” 赵罡若有所思的的点了点头,说道 “你这么说,蛮有道理的。” 不过下一秒,他便又有些无趣的说道 “搞不明白,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样还不如不去算了。” 闻言,王少安神情严肃的看着赵罡,语气突然变得重了些,说道 “不去?为何不去?” “这对于沈则他们来说是个机遇,对于我们来说更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前些天新阳县衙的事情你全忘了吗?” “你还记得离开县衙时,楚先生的教诲吗?” 赵罡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而后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说道 “是说那什么明心见性?” 王少安摇了摇头,有些无语的说道 “他只是让我们冷静下来思考,我们现在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被情绪所控制,迷失了自我,走错了路。” “说的难听点,就是让我们认清自己,不要因此做出一些自不量力的事情,想着去报复陈家。” 赵罡憨厚的摸了摸头,没有回应,王少安神情坚毅,伸出掌,而后五指缓缓收缩,说道 “而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底气,兵,就是底气,权,便是底气,有了这些,从今往后,便没人再敢无故欺压我们了,都要遵守所谓的规则,懂不懂?” 而另一边,沈则与谢玉泉也发生了争吵,刚刚王少安在场,有些话他不方便说,现在一离开了,便忍不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朝着谢玉泉说道 “谢兄,我想不明白,王少安既然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为何你还要拒绝,咱们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一个机会,现在机会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你却往外推。” “谢兄!你糊涂啊!” 谢玉泉看着气愤的沈则,苦笑一声,知道他是完全上头了,只能有些无奈的朝他说道 “沈兄,你冷静些。” 哪知沈则直接眉头一挑,朝着他怒目而视,紧接着便朝他怒声说道 “冷静?你这让我如何冷静,这可能是咱们唯一一次能够一展所长的机会,错过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了,你明白吗?” 谢玉泉见状苦笑一声,而后眼神有些严肃的看向他,说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决定不去,甚至我也想让你也别去。” 沈则听罢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而后气极反笑的指着自己说道 “你说什么?你想让我也不去?” 谢玉泉严肃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你不明白,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何赵元正会想着提拔王少安,现在看起来他确实风头无二,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这事过后他又会怎样吗?” 沈则怒气未消,直接拂袖冷哼一声,说道 “他接下来会怎样又与我何干?我需要做的不过是当好这个军司马便罢了,其余的事,又与我何干?” 谢玉泉摇了摇头,说道 “你想错了,你答应了便已经被默认上了他这条贼船,这是你否认不了的,别人可不管你怎么看,在他们的眼里,你已经与王少安是一路人了。” 沈则有些愕然的看着他,而后不解的问道 “他们?这个他们是谁?” 谢玉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而后又接着说道 “任校尉,统辖一部军旅,掌三千军卒,王少安不仅从赵元正手里拿走了,还不肯用附庸赵元正手底下的人,他选择独自吃下了这块肉,虽然我不明白赵元正为何会同意王少安这种要求,但是赵元正与那些附庸他手底下的人,必定会因此而不喜。” “他的贪欲过重,不愿与人分享,反倒邀我们上船。你要知晓,你这一上去,便会被打上他的烙印,这批人也定然会因此对你心生怨恨。” “况且,赵元正既然能将这三千人的军队交予他,自然也能从其手中夺回,届时,不但好处未能获取,反倒会因此开罪众多‘权贵’,你可曾考虑过这般后果?” 第114章 李旗到来 谢玉泉的一通分析并没有将沈则吓退,只见他神情逐渐恢复到了平静,沉默了片刻过后,他语气带着些许冷漠的朝谢玉泉说道 “然后呢?” 看着他脸上的冷漠,谢玉泉一时间有些愕然,接着便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道 “什么然后呢?” 沈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虽神情平静,但那双眼睛之中却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那是一种欲望之火,而他这副模样也让谢玉泉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紧接着,沈则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承认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习武学艺是为了规避风险吗?如果连赌桌都不敢上,又何谈高官厚禄?” “有风险便有风险,但那又如何?你敢保证,下一次便不需要冒险吗?” “还是你觉得,你我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四年可以消耗?” 谢玉泉有些呆愣的看着他,如同失了神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沈则却接着说道 “这是个机会,我待价而沽等的便是这样的一个机会,我更无法确定,这会不会就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不想等到自己老眼昏花,头发发白的时候,一事无成的躺在床上后悔,为何今日要因为胆怯而不敢迈出这一步。” “赵元正有他的想法,王少安有他的想法,我沈则也有自己的想法,各方皆自有考量,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只需要知道,我能从从中得到什么,这才是我该思考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谢玉泉,那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意味深长的朝他说道 “谢兄,你比我看的多,也比我看的远,但是你要清楚,我们没有太多的选择,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我这样的出身,本就没有多少抉择的机会,如果不敢拼,得等到何时才能迎来转机?” 说罢,沈则便留下呆愣在原地的谢玉泉,大步的往前走,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在谢玉泉站在原地呆愣了许久,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沈则的话,不断的重复着,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在不断的变化。 而后,他看着沈则离去的方向,表情逐渐恢复,继而转变为坚定,呢喃着说道 “不!这是错误的,这赌注根本就不成正比,踏错一步前途断绝,那才是真的一切都完了。” “更何况,王少安根本就不懂军事,赵元正也不可能会给他什么精锐之士,你们又能拿什么建立功勋,扬名立万?” “这本就是一场必输的局,这样的赌注,我不压!也不可能压,太冒险了,留在乾修书院里,还能有希望,跟着王少安出征,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两人都是个很骄傲的人,性格也很合得来,所以平日里关系很好,这次是两人头一回因为理念不合而发生争吵。 …… 次日,旭日初升,清晨的阳光驱散黑夜,此时王少安与赵罡本应在讲堂研习文章,但是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一直没见过人影的乾修书院山长向泰初,携同监院林旬及王少安等众人,肃立于书院门前,似在恭迎某位贵客的到来。 但是直到日上三竿,也没见着有人来,学子们怨声载道,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人需要这么一大波人在此迎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架子,居然让我等这么久。” “谁说不是啊,若不是山长强制要求,我才不可能来大门口傻站着,从来都是别人等我,哪有我等别人的份。” “你可就别吹了,你没看着赵元正赵公子都在那等着吗?我估计,这等的人来头应该不小。” “兄台这不就是说了一通废话吗?来头若是小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长向泰初便不会在此等候了。” …… 赵罡耳边听着这些乱糟糟的话,也忍不住朝着最前方静静站着的赵元正看了一眼,而后凑到王少安耳边,小声的问道 “少安,这来的什么人啊?居然能让乾修书院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居然连赵元正都得在这等着。” 王少安同样低声回应道 “估计是那什么镇西将军李旗来了。” 赵罡脸上带着疑惑,又再度问道 “李旗?这镇西将军这么牛?连赵元正都得在这等着?” 王少安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不过他心底也有些疑惑,按理来说,以赵元正的身份,应该不会与他们一样,来这里等候才对。 在最前面的赵元正也听到了这些抱怨的话,说实话,若论怨气,估计没什么人能比得过他。 他本就因为李旗杀民冒功的行为感到厌恶,而且李旗的职位也不过只是一个镇西就,连四征将军都不是,平日里根本不会被他放眼里。 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现在手握兵权,麾下劲旅十余万,一时间在朝野风头无二。 更何况,他现在有求于人,姿态当然得放低一些。 没过多久,一队身形高大的骑兵徐缓地出现在地平线上。这些人队列严整,沉默不语,身着黑色精甲,手持长矛,就连胯下的骏马也都披着护面的“面帘”和护躯的“马身甲”。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红甲的将领,他身上的精甲犹如鳞片般,由红线相互连接并渲染成红色,胯下的白色骏马同样披着红色的“面帘”与“马身甲”。 王少安凝视着这些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自地平线显现,仿若一条黑色长龙的身躯正徐徐展露真容。他们缄默不语,然而整齐划一的军容却散发出一股沉凝肃杀的气息,使人一眼便可断定,此乃一支精锐之师。 王少安静默地体悟着这视觉与心灵的双重震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描绘出十二万这样的队伍列于眼前,将会是何等的景象? 而后王少安将目光投向那为首的将领,虽然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王少安却感觉他的内心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不禁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语道。 “大丈夫当如是。” 第115章 卓越的手下,无能的将军 直到队伍缓缓的乾修书院门口停下,李旗这才翻身下马,身上的盔甲传出一阵异响,同时,向泰初也带着乾修书院所属迎了上去。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李将军给盼来了。” 然而面对向泰初的吹捧,李旗脸上却没有一点波澜,反而有些敷衍的说道 “向世伯客气了,父亲来时特意吩咐,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嘴上虽说着,不过他身子没见着动弹,向泰初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温怒,不过下一刻便哈哈大笑几声,热情的说道 “这倒是不必了,若是他真有这份心,就该亲自过来找我,反正我也就呆在这乾修书院,很好找。” 李旗神情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的回应道 “路途遥远,家父年纪又大了,不适合舟车劳顿。” 向泰初宛如惊醒一般,说道 “说的也是,他也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也没以前那么硬朗了,确实不易四处走动了。” 场面话说完了,接着向泰初便侧过身子,邀请他进去 “贤侄,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李旗点了点头,而后朝着身后喊道 “华文乐,随我进去!鲁同看管好将士,不得随意走动,乾修书院乃大乾文道圣地,不要让这群粗鄙的汉子玷污了这圣地。” 话音刚落,一位浑身透露着儒雅气质的中年文士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与他一起的是一位身形高大魁梧的军士,他走上前去,单膝下跪领命,大声回复道 “属下领命,将军放心吧,我会看管好他们的。” 王少安眼中精光一闪,面板便瞬间展露在眼中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华文乐 忠诚值:0 智力:92 武力:28 内政 :56 军事:90 学习能力:93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精通),政治智慧(熟练),军事理论(精通),战术运用(精通),兵法研究(精通),权谋(卓越)。 评价:智谋过人,战略眼光深邃,于局势之掌控精准且具卓识,是世间罕见的顶级谋士。” 王少安目光一凝,眼睛深深的看着这名神情平淡,身着深衣,气质儒雅的华文乐,他样貌其貌不扬,但是浑身似乎都透露着一种自信优雅的气质。 而且,这也是王少安头一回遇到这种数据的文士,接着,王少安将目光转向那名军士,面板又再度出现在面前 “ 姓名:鲁同 忠诚值:0 智力:78 武力:91 内政 :37 军事:60 学习能力:85 已有技能:刀法(精通),骑射(入门),枪法(精通),军事理论(熟练),战阵运用(熟练) 评价:意志坚韧,勤劳奋进,武力跻身二流武将水准。” 王少安见状忍不住转身看了眼身后的赵罡,这鲁同武力也是二流,不知道与赵罡相比,孰强孰弱。 而赵罡看他突然盯着自己看,便疑惑的问道 “你怎么了?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王少安转头看向鲁同,朝他问道 “看到那人没有?你俩要是打起来,你觉得谁强点?” 赵罡顺着他的眼睛望去,眼睛在那片区域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定格在鲁同身上,看着他那同样高大魁梧的身形,摸着下巴说道 “不好说,他看起来年纪应该比我大一些,又是久经沙场,估摸着可能比我强一些。”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带着些许嘲弄的口气问道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想到你这还没打呢,就先认输了?” 哪知赵罡却一脸正经的回应道 “不一样,那人浑身透露着一股子肃杀之气,一看就是沙场老卒,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比起他我还嫩了些。” 王少安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接着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比他强,他可能对战的经验比你丰富,军事比你熟悉,但若是单纯的仅论武力,我倒是觉得你更胜一筹。” 听到王少安这么说,赵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便没好气的说道 “觉得不行就多练,不然你怎么做大将军?” 说罢,王少安转身便跟着人群一齐往里走,赵罡紧跟其后,不过眼睛却一闪一闪的盯着王少安的背影,心底不知为何也升起了一丝紧迫感,而后在心底呢喃道 “这段时间我确实懈怠了,从今往后不能再懈怠了,我得跟紧你的脚步。” 一行数十人来到乾修书院的射圃,这射圃大概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这本是书院平日里训练学子箭术的训练场地,现在临时用来充当广场。 而王少安跟在人群最后面,人群散开后才发现,这里多了一些身影,沈则不知从哪来到王少安身旁。 “少安兄。” 王少安同样回应道 “沈兄。” 打完招呼后,沈则便落后王少安一个身位,与赵罡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后边。 李旗、向泰初、赵元正等人站在射圃中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俯视着凌乱站在下方的学子。 而王少安这时也查看着李旗身上的数据。 “ 姓名:李旗 忠诚值:0 智力:80 武力:76 内政 :54 军事:70 学习能力:87 已有技能:刀法(精通),骑术(精通),枪法(精通),军事理论(熟练),行政(熟练),战阵运用(精通),战术运用(熟练) 评价:性情高傲,短视近利,军事理论扎实,然而军事能力却无一专精。” 王少安看着这数据眉头一皱,这数据不算差,但若是当一个十余万大军的统帅,那便不是一般的差,这么看起来,这李旗就是徒有其表啊。 而后他又将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华文乐,想不明白,以他的本事,为什么会选择辅佐这李旗的。 紧接着 ,便见着向泰初踏出一步,朝着下方的学子大声喊道 “今日之后,尔等皆需踏出乾修书院,随镇西将军李旗奔赴云州,征讨逆贼。待战局尘埃落定,尔等可自行抉择是否要留于军中,选择留下的,李旗将军定会厚待诸位。” 第116章 任命时的插曲 王少安有些惊愕的看着向泰初喊了一句后,又回到了原地站好,紧接着便陷入了沉默,他这番演讲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甚至就是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 不知为何,王少安心底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而后便见着向泰初示意李旗也出来讲两句。 李旗却神情平静的将目光看向身后的华文乐,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废话,华文乐站出队列,并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朝着下方的学员大声宣读 “冷辛!牧弘!龚抚!上前听命!” 华文乐连点三名学子姓名,立马下方的人群中,三名学子应声上前,单膝跪地拱手回应 “冷辛(牧弘)(龚抚)在此!” 接着华文乐看着三人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你们三人归乾州军团艾祥将军帐下听命,任千夫长。” 三人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不过立马便掩盖过去,神情严肃的拱手应道 “属下领命!” 台上的赵元正看着华文乐拿出信纸时便眼皮狂跳,见他任命跟宣读诏书一般,便忍不住有些不满的朝着李旗看了一眼,同时在心底暗自嘀咕道 “这李旗好大的排场,他这是在学皇帝册封群臣吗?端是不知礼数,我必上报父王,让父王参他个逾越弄权之责。” 虽心有不满,不过他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强压着心里的不满,准备事后给他来个秋后算账。 紧接着他听着华文乐宣读的内容,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接着他满眼怒意的看着李旗,沉声呵斥道 “李旗!你哪来的胆量竟敢插手乾州军的内部事务?” “乾州军肩负拱卫龙庭、维护乾州治安之重任,若无皇帝与大将军的首肯,你岂能擅自安排人员入乾州军任职?” 赵元正的声音很大,紧接着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李旗,然而他神情平静,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用眼睛瞟了赵元正一眼,淡淡的回应道 “大将军授予我便宜行事之权,军中大小事务我皆可一言而决,八万乾州军一样受我管辖钳制,如何便不能插手乾州军内务?” 听着李旗的答复,见他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模样,赵元正怒极反笑,眼睛扫视了眼台上的乾修书院山长向泰初等人,见他们如同鸵鸟一般低着头,一副不想管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便越发浓厚。 接着他便朝着李旗大声呵斥道 “李旗!你胆子不小,大将军授你便宜行事之权,你当谨慎用权,不应利用职权之便,随意插手乾州军内务。” “若无圣上旨意与紧急军情,乾州军内务你无权干涉。若你执意要将这三人塞进乾州军中,我定会奏明圣上,参你个滥用职权之罪!” 赵元正的话让现场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冰点,华文乐额头上也冒出细汗,他就知道,赵元正身为皇室子弟,越权插手乾州军军务必定会引起他的不满。 乾州军拱卫龙庭,军中大小事务皆要事无巨细的上报朝廷,呈奏皇帝,得到皇帝首肯才可以实行,便是大将军都不敢随意插手乾州军内务,但是李旗仍要一意孤行,根本不听劝阻。 虽只是三名千夫长的职位,不过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皇帝不在意,那这事便过去了,若是皇帝因此而心生不满,那李旗此次出征,便是立了天大的功劳,都无法掩盖他这逾越弄权的罪责。 紧接着他将目光看向向泰初,期望他能站出来打打圆场,因为他清楚,以李旗那自大傲娇的性格,搞不准还会说出什么惊天之语出来。 然而向泰初却连头都没有抬,对他的眼神直接当做看不见,一副不会插手的表情让华文乐恨的牙痒痒,紧接着他便听到李旗那淡然的回应 “若不能插手乾州军内务,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八万乾州军,如何能做到知人善任、如臂使指?” “战局多变,战机转瞬即逝,若因此而导致战术执行不力,致使战机贻误,甚至因此战败,这后果你来承担吗?” 赵元正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完全想不明白这些话居然会从一名主帅嘴里说出来的,而后怒急反笑的朝他质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三名千夫长,是你指挥八万乾州军的关键,是这个意思吗?” “恕在下眼拙,看不出这三名千夫长的重要性,李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闻言,李旗淡淡的看了赵元正一眼,说道 “你不懂军事,当然不清楚其中的道理,不懂可以写信去询问淮王,我只负责领军,不负责对皇室子弟的教导。” 赵元正满脸怒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旗,连说了三声好 “好好好,李旗,你真是好样的,既然如此,那我便按你说的那样,我这就回去写信询问父王,我倒要问问他,什么样的千夫长,可以影响到你这名统帅指挥这八万乾州军!” 说罢,赵元正便直接拂袖离去,然而怪异的却是,没人与他一起离开,全都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华文乐同样看着赵元正怒气冲天的离去,苦笑一声后,咬咬牙,来到李旗面前,小声的说道 “将军,要不就算了吧,这乾州军的内务将军确实不该插手。” 李旗皱着眉,有些不满的看着华文乐,这是他来到乾修书院第一次脸上露出其他的表情,接着便听到他淡淡的说道 “华文乐,我是不是对你太过宽容了些?这些事还轮不到要你来教导我该怎么做,你继续宣读便是。” 华文乐听到这话,苦涩一笑,接着便领命一声又回到了原位 “是,将军。” 然而因为赵元正的捣乱,现在的气氛变得怪异了起来,冷辛、牧弘、龚抚三人一脸忐忑的看着端坐在台上的李旗,不复一开始的惊喜。 华文乐当然知道他们是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担心刚刚的话不作数罢了,便又重复的对着三人说了一次任命 “冷辛!牧弘!龚抚,你们三人归乾州军团艾祥将军帐下,任千夫长。” 第117章 虎贲校尉 赵元正负气离开之后,现场的气氛很是怪异,现场学子数十人心底也有些忐忑,他们生怕这任命会被直接收回去。 但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李旗仍在一副平静淡定的表情坐在高位,没有开口安抚的意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担心与惧怕,而华文乐也不断的宣读着手中的任命名单。 沈则凑到王少安耳边有些担忧的说道 “少安兄,你说这事会不会不作数了?” 王少安沉思一番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大概率是不会的,这李旗虽有越权的嫌疑,不过还谈不上大罪,更何况现在出征在即,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最有可能的是在战后追责,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沈则听到王少安这么一说,心里也稍稍安定了许多,不过仍是有些忐忑,他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他这军司马能不能坐稳,他还想着要靠这个出头呢。 紧接着,华文乐便点到他们的名字 “王少安!赵罡!沈则!仲文光!” 王少安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走到队列前面,仲文光也不知从哪个角落走了过来,先是朝着王少安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紧接着,四人神情严肃齐刷刷的单膝拱手应道 “王少安(赵罡)(沈则)(仲文光),在此!” 华文乐没有立刻宣读,反而是含有深意的看着王少安,似乎是想将他的面容刻在脑海中,过了片刻后,他才缓缓宣读任命内容 “王少安任虎贲校尉之职,统辖三千军卒,听下曲军统帅张恒调遣。” “赵罡出任千夫长之职,隶属虎贲校尉王少安麾下。” “沈则出任虎贲校尉王少安所部军司马之职,为副手,协助校尉统管部队并执行军事行动。” “仲文光,随虎贲校尉王少安出征,任随军谋士。” 其余人可能不认识王少安、赵罡、沈则,但基本都认识背景复杂的仲文光,听到这个任命皆有些难以置信。 “仲文光任随军谋士?这个也值得拿出来单独说吗?” “你懂什么,重点不是随军谋士,而是那仲文光,皇帝下令不准荣阳仲氏领兵,为何这仲文光也能出现在这次的名单上?” “皇帝只是说不许荣阳仲氏领兵,可没说不能让仲氏专职当谋士。” “好家伙,可让你抓到漏洞了是吧?这李旗真是胆大包天啊,这么干是真不怕皇帝秋后算账吗?” “更何况,荣阳仲氏不领兵,去当谋士,你信?反正我不信,仲文光将门世家,怎么可能会去当什么谋士。” …… 现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仲文光听到这些话脸色变幻,头渐渐的低了下去,他身旁的王少安高昂着头,余光看到他这副样子,便低声呵斥道 “仲文光!抬起头来,一点流言蜚语都扛不住,你如何光复仲氏门楣?拿出一点男子气概来!不要给我丢人。” 说罢,便不再看他,朝着台上的华文乐大声回应道 “王少安,领命!” 紧接着他身旁的沈则,赵罡,也同样高声回应 “沈则(赵罡),领命!” 见状,仲文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同样沉声回应道 “仲文光!领命!”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离去,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华文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激动,甚至眼睛都湿润了些许。 而后他仍是不急不缓的继续宣读着任命名单,直到最后一位念完过后,才回到李旗面前说道 “将军,已经宣读完毕了。” 李旗神情平淡的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子,俯视着下方的学子,下面窃窃私语的学子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聆听主帅的训话。 “此去云州,平叛复城,我对你们就一个要求。” “我李旗指哪里,你们便打哪里,令之所向,你们便要义无反顾的去执行。” “都听明白没有?” 台下的众多学子听着他这话也很是怪异,有的因为刚得了官职激动的面红耳赤,有的因为他这句话的内容而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李旗,不过还是异口同声的应道 “谨遵帅令!” 短暂的激情过后,一直站在王少安身后的沈则突然开口说道 “这李旗,有问题。” 王少安回过头去与他对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人多眼杂,有什么问题先不要开口,回去再说。” 沈则点了点头,而后王少安又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仲文光,说道 “你也来,不要一直躲着,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该熟悉还是得熟悉一下。” 仲文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确实是躲着王少安,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毕竟他在乾修书院还有点名气,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王少安。 台上的李旗也没有过多废话,看着台下激情四射的学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再度说道 “休整一晚,明日出发云州!” 时间飞逝,眨眼间又来到了夜晚,王少安四人齐聚在那棵柳树下,而过了今晚,四人便要离开乾修书院了。 “沈则,你白天想说什么?” 王少安开口朝着对面的沈则问道,沈则虽然有些诧异王少安居然开口就是问这个,不过仍是带着些担忧的的说道 “这李旗行事过于霸道,他这是想将这十二万大军打造成私军不成?” 王少安眉头一挑,问道 “为何会这么说?” 沈则沉思一番过后,缓缓说道 “今日的学子大多被李旗编入乾州军,其他的大多被编入云州内黄郡边军,唯独我们四人被编入下曲军,其中多为千夫长,位阶不低。” “但是这些人若是在征战时立下功勋,李旗便可名正言顺地对其大肆擢升,要是尽数晋升为校尉,乃至将军,那这十二万大军岂不成了他李旗的私军?” 仲文光摇了摇头,直接开口否定了他的说法 “断无可能,军中职务岂能如此轻易晋升?云州纵有叛逆,但是平叛的功劳不足以造就数十位将军。” “李旗现今看似风光,然今日所言所行皆有逾矩之嫌,待战局平定,想必会有人对他发难。” “军中关系盘根错节,这些学子也不是他的手下,背后皆有所属,岂容他李旗一人独断?况且,今日他开罪赵元正,想必赵元正定然会参他一本,这责罚怕是在所难免,只是看上面之人会从轻处罚,还是从重处罚罢了。” 第118章 楚鸿卓送行 若论大乾军政,四人中唯有出身最好的仲文光最是了解,他从小耳濡目染,便是不去主动了解都能知道一些。 沉默了片刻过后,王少安给沈则这番言论定了性,说道 “不管李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都与咱们无关,所以不需要过多去讨论。” “现在咱们最要紧的便是打探清楚这下曲军的具体情况,李旗虽给了咱们三千军卒,但是军队在哪,军容如何,皆没有细说,甚至就连这下曲军统帅张恒是何人咱们都不清楚。”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都将目光转向仲文光,见状,仲文光也只能无奈的向三人解释道 “其余的我不清楚,不过这下曲军统帅张恒我倒是知道一些。” “乾州四十万大军以龙庭为中心,镇压四方,不过真正靠近龙庭的唯有南军与北军,也是四军中人数最多,最精锐的两股军队。” “而这次随军出征的八万乾州军,便是南军,其中精锐五万,沿途城池又抽出三万,合计八万。” 王少安有些无语的朝他说道 “我是问你下曲军,不是问你乾州军,咱们又不是隶属于乾州军管辖的。” 仲文光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说道 “说的清楚些,省的你们再问嘛。” 王少安听他这么一说,也感觉很有道理,便悻悻的笑了笑,示意他接着说下去,而后仲文光便接着说道 “不仅如此,皇帝身旁还有禁军贴身保护,统帅为郎中令,其下设三署,即五官署、左署、右署,各置1名中郎将指挥。” “而张恒便是老皇帝的左署中郎将,先被调任云州内黄郡任都尉一职,后调任内黄边军副将,接着又被调任下曲任都尉,掌管下曲城军事。” “不过现今张老将军估计都快七十高龄了,没想到这次云州下曲军的统帅居然会是他老人家。” 王少安听着脸上露出恍然,看来这张恒是老皇帝的亲兵啊,不过张恒都快七十了,还让他领兵作战。 而且张恒的资历如此之高,居然不是主帅,反而让李旗当主帅,这么看来,新皇帝并不信任这位老皇帝身边的亲军啊。 紧接着便听到仲文光接着说道 “张老将军功勋卓着,治军严明,又提携了许多后辈,故此于军中素有威望。” 王少安接着询问道 “那张老将军为人如何?” 仲文光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清楚,家父是前通州边军统帅,而张老将军是云州都尉,两人虽同处大乾军政,不过私底下并没有什么交情。” 缓了缓后,似乎为了是验证自己的说法,便接着说道 “起码张老将军从没有来过荣阳仲氏坐客,而家父出事时,我还小,只是听过他这人,还从未见过张老将军。” 说到这儿,王少安便懂了,明面上没有交情,私底下就不清楚了。 不过想想也是,张恒本就是皇帝亲卫出身,虽得皇帝信任,不过两人都是手握兵权,身份异常敏感,哪里能有什么交情。 想到这儿,王少安便觉得没什么必要再问下去了,便接着朝仲文光与沈则说道道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今晚都早些休息,明日出发云州,先接管军队后再看具体该如何安排。” 沈则与仲文光对视一眼,皆神情严肃的朝王少安拱手回应道 “属下领命!” 王少安看着他们这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职位还没落实,现在没必要搞这些东西,等接手军队后你们在这样吧。” 然而两人仍有些倔强的说道 “尊卑有序,既然今日便定下了职务,那便需要明确上下尊卑,这是自古的规矩。 ” 王少安有些无奈的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拗不过你们,赶紧滚吧。” 次日,军队早早的便在乾修书院门口集结,王少安等人也换上了骏马,领头的仍是李旗与华文乐一行人。 而山长向泰初等乾修书院的领导也前来送行,楚鸿卓也出现在队伍中,他缓缓的朝着王少安几人走来,眼睛淡淡的扫视了眼站在骏马身边的王少安几人。 见到他过来,王少安连忙上前行礼,语气恭敬的说道 “王少安,见过先生。” 其余三人也连忙跟上 “沈则(赵罡)(仲文光),见过先生。” 楚鸿卓看着王少安并没有因为当了虎贲校尉而骄傲自大,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语气也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朝着王少安说道 “君子当以谦逊为德,高官厚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你须时刻铭记,莫为外物所惑,自律自省,以本心为鉴。。” 他来就是有些忧心这个学生在获任官职后或许会因此变得骄矜自负,所以才会跟出来察看。毕竟在他的观念中,王少安出身卑微,难免会被权力冲昏头脑,迷失本心。 面对这位救了自己一命,又心怀百姓冒死上谏而丢去官职的先生,王少安心里很是敬重,听到他的训话,便连忙回应道 “学生会将先生的教诲时刻谨记于心,片刻不敢忘怀。” 楚鸿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也是王少安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笑容,接着便听到楚鸿卓说道 “这么说就太假了,偶尔能想起一些我说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少安悻悻一笑,紧接着楚鸿卓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变,变得有些忧愁,他看着王少安,语气复杂的说道 “王少安,你不要忘了,你是云州人,你是从云州大地上走出来的,不要忘了你在那块土地上曾经见过、经历过的苦难。” “你能亲身体会到那些人的痛苦,这里也没人能比你更懂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造反这条死路,所以,你这次去云州,要少杀一些人,多救一些人,你能明白吗?” 王少安张了张嘴,看着不自觉皱着眉头满脸愁容的楚鸿卓,轻声的应道 “先生,少安明白。” 楚鸿卓点了点头,轻声一叹,语气柔和的说道 “要活着回来。” 王少安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墨色的令牌,递到对方手上。 第119章 征粮 见着手中的那枚墨色的令牌,楚鸿卓有些惊讶的看着王少安,说道 “墨令?你做了什么事情得到墨家子弟的认可?” 王少安虽然有些惊讶楚鸿卓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了,不过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朝他说道 “先生,这块令牌可以让墨家子弟襄助一次,但是我即将随军出征,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好说,这块令牌对我来说并无大用,我想劳烦先生代为转交给周兴言,或许对他能有所帮助。” 听到这话,楚鸿卓也没多问,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墨令放到怀中,点了点头,说道 “明白了。” 而这时李旗也招呼众人出发 “上马!出发!” 王少安朝着楚鸿卓恭敬的行了一礼后,翻身上马 “先生,珍重,少安出发了。” 说罢,便直接跟着队伍离去,排成长龙的军队徐徐前进,卷起漫天尘土。 楚鸿卓看着王少安离去的背影,哪怕是被尘土吞噬,也久久不愿离去,只是有些痴痴的望着王少安消失的方向,呢喃说道 “苦命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又被卷进去了,你可知道,云州那片大地上躲藏着多少污秽龌蹉之辈。” 身为朝廷命官,却无力改变云州的现状,楚鸿卓的心里本就对云州百姓心怀愧疚,当得知有两名云州子弟要入乾修书院求学,他便主动请缨,将这两名学子划分到他门下学习。 也正是由于这深藏于心的愧疚,他望向王少安二人的眼神中始终存在一种滤镜,不仅对他们倍加关注,在掘他们身上闪光点的同时,也深怕他们二人在这‘贵人’满地的乾修书院走向歪路,如同易安然一般。 不过幸亏王少安还算争气,没有让他过多的操心,不仅没有因出身小地方而心生自卑,亦没有将周遭那群官僚子弟视作高不可攀的人物,反倒是理所当然的将他们与自己视为平等的存在。 这份心性便让楚鸿卓愈发看重王少安,不然也就不会在陈裕将王少安两人缉拿入狱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种担忧后辈的想法,向泰初看着不断远去的军队,没有与其他人打招呼,反而悄悄的走进乾修书院。 他独自一人在书院错综复杂的道路里拐来拐去,直到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然而这里却早就有人在等着他的到来。 见到他的那一刻便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 “属下参见大人!” 向泰初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两封密封的信封,分别交到两人手里,神情严肃的说道 “多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快马加鞭,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三皇子与大将军手里。” 接过信后,两人连忙回应道 “属下领命!” 话音一落,两人便起身离去,脚步急促,转眼间便消失在向泰初的视线里。 不仅仅是向泰初,随着李旗军队一动,大乾各处躲在暗中关注的势力也开始动了起来。 而距新阳城不远的泰安城,又有了新的变故。泰安城的粮价向来是个棘手的问题。上次赵元正前来视察后,不知他采取了何种举措,泰安城的粮价竟然骤降一半。虽说仍比平常贵出数倍,但总算还能勉强维持温饱。 直至一队队自乾州而来的军队陆续途经泰安城,泰安城市场上的粮食开始出现短缺,粮价再度攀升,甚至一度超越了赵元正来视察前的粮价。 而在泰安城县衙内,宁邑与闻岳、廉四等县官皆是一脸苦相的看着坐在首位的中年男子。 此人仅是乾州军中的一名校尉,名叫巩泉,此次来泰安城便是为了征粮。 宁邑弯着腰,或者也可以说,这段时间以来都他的腰都没有直过,这巩泉也不是第一波来征粮的军官了。 “大人,泰安城内真没粮了,请你们给这泰安城的百姓留条活路吧。” 巩泉冷哼一声,脸色铁青的看着宁邑,开口呵斥道 “缺粮?缺粮你便自求多福吧,此次乾州出动八万大军,其中半数皆会途经泰安城休整,望你好自为之,倘若让这些人饿着肚子赶路,难保他们不会因此做出某些过激之举。” 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 宁邑神情慌张的回应道 “大人!西平郡灾情严重,泰安城亦未能幸免旱灾之苦,民生凋敝,物资匮乏,实难有足够的钱财粮食供数万大军休整。” “而且,我们并未收到朝廷的政令,所以并未事先准备好粮草啊。” 巩泉再度冷哼一声,说道 “那我可不管,上面怎么吩咐的,我们便怎么做,更何况,你们没提前准备好,那是你们的疏忽,但若是我没从你们这里把粮草拿回军营,那便是我的责任了。” 宁邑身后的闻岳铁青着脸,上前一步朝着他怒目而视,大声说道 “你们干脆把我们都砍了算了,反正要粮没有,要命一条!” 巩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冷的注视着闻岳,手缓缓的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似乎下一刻便会将长刀拔出,将闻岳斩杀于此。 而宁邑见状不动声色的挡在闻岳身前,弓着腰,近乎哀求般的说道 “大人!真一点粮食都没有了,泰安城的粮库早就空了,你便是杀了我们也没用啊。” 巩泉沉默了片刻过后,朝着宁邑下了最后通牒 “三天,就给你们三天时间,我们也不多要,就要五千石粮食。”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后,我们必须见到粮食,若是到时候见不着粮食,引起军士哗变,后果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离去,没有理会闻岳等人铁青着的脸。 等他走出去后,闻岳再也忍不住了,抽出腰间长剑,发了疯一般直接将朝着巩泉坐过的椅子刺去,边砍边大声怒骂道 “贼寇!什么狗屁的正义之师,明明都是一群披着官皮的贼寇!” “没有一个好东西,一群贪得无厌的狗贼,这是把我们泰安城当成粮仓了吗?” “都是狗屁,狗屎,一群烂狗屎!” “城内粮商借机抬价,此次出兵,军粮明明已经从国库中取出,缘何还要向我等征集?我们又凭什么给他们粮食?一群披着狗皮的贼寇,贼寇!” 第120章 宁宜春 泰安城县衙内,看着被闻岳砸个稀烂的桌椅板凳,宁邑等一脸的苦像。 而发泄一通后的闻岳似乎仍不满足,回过头来神情有些狰狞的看着宁邑等人,咬着牙说道 “他们不给咱们活路,那便都别活了,咱们也反了得了。” 宁邑等人大惊失色,一脸震惊的看着闻岳,宁邑第一个站出来制止他这种危险的想法,说道 “你疯了?你没听到那巩泉说自乾州来了八万大军赶赴云州吗?半数军队都要路过泰安城,就凭城内的几百名守军你就想造反?我看你是想寻死!” 闻岳闻言,气愤不已,哐当一声将手中的长剑丢在地上,怒声说道 “可是不反,咱们又能怎么办?” “那群饿狼是喂不饱的,一波接着一波的来,一来就以朝廷的名义跟咱们要钱要粮,若是有钱有粮,这城内的百姓又哪里还需要饿着肚子?” “难道你们想搜刮城内百姓的财物,用来喂养他们吗?” 闻岳话语一出,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他们做的这些事为的便是维护这泰安城来之不易的安稳,若是愿意屈服,那上次便不会冒死集体拦下赵元正的车队。 而在这个有些压抑的气氛下,廉四面露纠结,犹豫了片刻过后,还是开口说道 “诸位认为是得罪都尉孙阳波与太守温仓严重,还是得罪这些流氓兵严重些?” 其余人听着他这话,相互对视一眼,宁邑同样沉默了片刻过后,幽幽说道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是长期扎根在城内,吸食百姓血肉的毒瘤,一个是拦路抢劫,想着抽筋扒的的劫匪。” “不过若是对比起来,那估计是得罪这些流氓兵严重些吧,因为他们可能真的会因此做出纵兵抢劫的事情,到那时,城中的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廉四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 “都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是真没有办法,那咱们就只能将主意打在城内这些粮商身上了,我不信他们库里是真没粮了。” 闻岳听着若有所思,而后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抢?” 廉四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咱们没有,可是他们一定有,现在不过是在囤积起来,等着粮价上涨再抛售罢了。” 廉四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宁邑,明显是想让他拿个主意,毕竟现在众人里面官职最大的便是他。 然而宁邑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面露纠结,久久沉默不语,就是不知该怎么拍板这个主意。 城内的粮商背后站着孙阳波与温仓,而温仓更是他们的直接上级。说句不中听的,他若要取在座诸位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君不见,前任县令林弘化不就是说被罢官就被罢官,说被问斩就要被问斩,最终还是多亏墨家子弟出手相救,才得以活命。 也就是因为这样,众人才不敢动城内这些粮商,转而盯上了赵元正的车队,兵行险招,这才为泰安城百姓争得一线生机。 闻岳见他一副纠结的表情,当然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冷哼一声捡起地上的宝剑,说道 “上次被你宁邑占尽了风头,这次便让我闻岳来当一回英雄吧,老子现在便去集结兵马,今晚便动手。” 说罢,他便抬头挺胸的朝着门外走去,步伐轻快沉稳,宽阔的背影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而后他又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们要照顾好我的妻儿老小,不然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另外,我会给你们留下一百守卫,你们自己小心点。” 众人尽皆沉默不语,只是眼中带着晶莹,满眼不舍的看着他那宽阔的背影,他们也知道,闻岳这是想单独扛下这个罪责,一如上次宁邑那般。 然而就是这样有些伤感的气氛下,一道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闻叔叔,你们不要搞得这么伤感好不好,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紧接着,门外走进一个二十左右,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他拦下了即将跨出门槛的闻岳,脸上满是无奈的扫视着屋内的人。 宁邑看着来人,脸色一黑,阴沉着脸朝他不悦的说道 “衙门重地,你来这干什么?你都听到了什么?” 宁宜春看着宁邑,恭恭敬敬的朝着他行了个礼,接着便有些无辜的说道 “当然是全部都听到了,不过也是蛮炸裂的,又是造反又是抢劫的,更离谱的是,你们谈这些事的时候,连门都没关。” “父亲,要不这官咱们还是别当了吧,我真怕哪天咱家的九族会栽在你手里。” 听着宁宜春这话,宁邑脸色愈发黑了几分,张嘴便要开骂,廉四见状连忙干咳几声,打断了宁邑,朝着宁宜春说道 “宜春,你刚刚说这不是什么大事,莫非你有什么主意?” 宁宜春见廉四有意岔开话题,便顺着他的话说道 “有一些想法,我只是觉得各位叔叔伯伯的想法太过离奇了,这远远还达不到需要造反的地步。” 宁邑见他一副卖关子的的模样,便没好气的说道 “有话便说,有屁快放,不要装模作样,遮遮掩掩的。” 宁宜春听到宁邑发话,便收起了嬉戏,带着些许严肃的说道 “城里的钱粮都握在粮商手里,外头的官兵想要钱粮,那便让他们去找这些个粮商便是,诸位叔伯又何须为他们顶在前头?” “城里的百姓连温饱都难以解决,又能榨出多少油水?粮商指缝里流出一点,都够这群人吃到撑了,又哪里需要去抄百姓的家?” “你们需要做的便是,扩大城外那群官兵心底的贪婪,引诱他们去将目光看向城里的粮商,而不是盯着这群温饱都解决不了的百姓。” 廉四面露沉思,又接着问道 “那我们该如何做?” 宁宜春自信满满的说道 “隐瞒他们背后的人,夸大他们的财富,那城外那群贪婪之辈便会自动扑上去咬。” “哪怕是事后他们回过神来发现被你们坑了,又能拿你们怎么样?难不成,还能再一次搬出讨贼的大势来欺压你们不成?” 宁邑一行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廉四脸上挂着些许担忧,说道 “这能行吗?” 第121章 粮商暴动 “宁邑!你快给老子滚出来!” “宁邑!你个狗官,居然纵兵抢夺我们的粮仓!” “天杀的宁邑啊!你快给老子滚出来!还我粮食!” … 次日一早,一群身着绫罗绸缎,脸上满是富贵之相的商人聚集在县衙门前,他们满脸愤怒,各种污言秽语不断倾泻而出。 然而这群人却被门口的一队衙役拦住了去路,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今日县衙大门前比以往多了数倍的守卫,有一百余人守在县衙门前。 而宁邑、宁宜春、闻岳等人也似乎早有预料,一群人早早的便在县衙内堂坐着喝茶。 宁邑等人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宁宜春,见状宁宜春摸了摸脸,迎着他们的目光,有些疑惑的问道 “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沉默了片刻过后,廉四幽幽说道 “我们是有些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宁邑的儿子,以他的秉性,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腹黑的儿子…” “你将粮商的仓库位置告诉巩泉不就得了,为何还要替他引路?你是生怕别人找不到吗?” 宁宜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啊,你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那个…夜黑风高,泰安城说小也不小,他们的粮仓又很是隐蔽,不带路我还真怕他们走错了,不过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那巩泉心满意足的领着军队走了,你们也不用出一斤粮食,那巩泉还算有良心,知道我引路不易,还给咱们留了三千石粮食,也不枉费我大半夜为他引路。” 若论对城内这些个粮商的了解程度,除了他们自己,那估计便是坐在此处的这些泰安城衙吏了。 虽然不敢对这些粮商动手,但是他们藏在城里的粮库宁邑等人可是调查的一清二楚,接着廉四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你昨夜带他们去的是哪个仓库?他们又拿了多少粮食?” 宁宜春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去的是城西那个最大的粮库,他们不许我靠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拿了多少,不过我估计拿走的不会少于一万石。” 宁邑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对这个数据也是感到有些吃惊,而后宁邑有些感慨的说道 “没想到,不仅一斤粮都不用给,还能入库三千石,这…” 紧接着,便听到外头越来越激烈的吵闹声,宁邑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有些不满的瞪了眼宁宜春说道 “还得让我给你擦屁股,跟着凑什么热闹,若不是你跟着一起去,他们哪里知道这事儿还有我们泰安城一份。”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了出去,然而他的话却引起了宁宜春的不满,只听他看着宁邑的背影嘀咕道 “昨天你领粮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这人变脸是真快…” 他身旁的廉四会心一笑,接着便朝他说道 “你们父子两个,一见面就争吵不休。”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变,看着宁宜春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而后带着些许感触的说道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都能为你父亲分忧了,我们都老咯,不中用了,以后这泰安城的天可能还得靠你来扛着。” 宁宜春沉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缓缓回应道 “不,比起父亲,我还差的远呢。” 廉四笑了笑,目光柔和,颇为欣慰的看着他。 而另一边的宁邑也走出了县衙,外头这群叫骂了许久的粮商一见着他,便宛如看到了杀父仇人一般,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宁邑!你居然还敢出来!你还我粮食!” 宁邑大步跨出县衙大门,双手背负身后,神情平静,面对质问也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此地是泰安城衙门,本官添为泰安城县令,如何便不敢出来?” 为首一位粮商想冲开守卫,看那模样似乎是想冲上去将宁邑狠揍一顿,城西那个仓库是他们一群人合伙共用的,而他囤积的粮食大半都放在那个仓库内,这也就导致他成了这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 一想到这个他这心就止不住的疼,他在得知了朝廷派兵前来云州平叛后,料定军队所过之处粮价必定飞涨,这才将所有身家拿去换了粮食。 本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大赚一笔,没想到现在钱还没赚到,粮食还被强人劫走,不知所踪,他当然不甘心,所以才领着人来到县衙闹事。 他眼神中饱含愤恨,面色阴沉地不断向宁邑扑去,然而皆被挡在前方的衙役推回,见此情形,他也只能心有不甘地朝着宁邑高声喊道 “宁邑!你敢说不是你干的?这泰安城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出这是事?” “也只有你们泰安城县衙才能有那么多人手,三万石粮食,一晚上掳走了大半,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办到?” 而他的话语也得到了众多粮商的认同,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朝着宁邑大声喊道 “没错!宁邑,你身为泰安城县令,居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简直是无耻至极!” “没错,宁邑,你还我们粮食!” …… 看着他们露出这副姿态,宁邑心中不禁暗自发笑,一群无良奸商竟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斥责他人无耻,然而他内心虽然觉得可笑,脸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反倒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紧接着便朝着他们厉声呵斥道。 “都给本官住口!” 一群人有些懵逼的看着发火的宁邑,但片刻过后,心中本就汹涌的怒意因为宁邑的呵斥,宛如在烈火中添上了干柴一般,张口便要骂。 然而宁邑却直接抢在他们前面,朝着面前的衙役怒声叫喊道 “这里是泰安城县衙,岂能容你们放肆!众将听令!” “把这些胡言乱语、聚众滋事的刁民全部拘捕!如有反抗,棍棒伺候!” 一群本就被这群粮商搅的烦不胜烦的衙役,听到宁邑的话瞬间眼冒精光的看着他们,齐声应道 “遵命!” 紧接着,一群人纷纷朝着这群粮商拳脚相向,下一刻,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宁邑!你敢!你如此胡作非为,便不怕太守大人降罪吗?” 宁邑冷哼一声,冷眼注视着他们,大声回应道 “若非是顾及太守大人颜面,光凭你们胆敢在这县衙大门前聚众闹事,我便能将你们全部打入死牢!” “现在知道提太守大人了?本官告诉你们,晚了,将他们全部打入大牢!” 第122章 粮商的操作 若论天下间什么人对信息最为敏感,首推官员,其次则为商贾。 两者对信息的侧重点各有不同,官员侧重于政策、法规与社会影响,而商人则侧重于市场变化,以求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泰安城集市的一座酒楼中,一群身着华服的粮商汇聚于此,神情亢奋的相互争论不休。 只因今日城中发生了一桩与他们相关的大事,泰安城西城区的一处粮库于昨晚遭人劫掠,一群粮商因此损失惨重,继而前往县衙理论。没成想,不仅理论无果,反被打入了大牢。 这令城内闻讯而来的粮商们个个惶恐不安,便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 毕竟,他们也无法确定,下一个被劫去粮食,继而又被下狱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而现今城内最大的粮商有三家,分别是来自乾州的管嘉茂,通州的祝学真,还有最近几年兴起的云州本土粮商喻永长。 而这三人,又以乾州的管嘉茂为首,毕竟乾州富饶,商业繁荣,同时也滋生出了许多富甲一方的商人。 看着管嘉茂、祝学真、喻永长三人神情平静的坐在高位,与周围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似乎都快睡着了一般。 一名小粮商沉不住气的朝着他们开口问道 “我说三位大人呐,您们倒是拿出个主意来啊!” 一人开口后,四周的小粮商便忍不住开门附和道 “是啊,云州的秩序本就紊乱,匪患滋生,刁民暴动,我等皆是应召而来,见这泰安城相较于别处还算安定,这才在此地落脚贩卖粮食,哪知现今这官府也开始不讲理了,居然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相较于这三人的家大业大,楼内多数不过是些小粮商,此番几乎是将大半家业都押在了这些粮食上,这些粮食可谓是他们的身家性命。一旦有所闪失,数年积攒的财富便会付诸东流,故而,他们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为首的管嘉茂眼眸微抬,斜着看了一眼开口的粮商,他虽明白这些人为何会这般焦灼,但内心对这些人却是颇为不屑。经商之道,岂会一路顺遂? 富贵险中求也绝不是一句空话,这些人本就资产微薄,却也效仿他们这些大户囤积粮食,无非是想着等粮价接着上涨,他们便可以从中多谋取一些利益罢了。 但你本就只是小资小户,却效仿大户囤积货物,说到底,无非是被利益遮蔽了双眼,难以看清前路。须知,经商必然存在风险,大户家大业大,尚能抵御,你盲目效仿,一旦出事,又能归咎于谁? 虽内心吐槽,但他还是淡淡的开口安抚道 “无需忧心,我三人早已写信将情况传达给孙都尉,相信不出三天,便会有人过来主持局面。” “至于你们嘛…” “还是早些将手中的粮食抛售出去吧,须知,这粮食现在虽是价比黄金,但还是没有真黄金来的安稳。” 大多数粮商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的点头接受了这个意见,选择见好就收,但仍有部分人有些难以接受。 随着巩泉这批军队的到来,泰安城的粮价再度飙升,粮食也一度达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毕竟军人也是人,也要吃饭,但若是再多熬些日子,随着路过军队人数的增多,粮价必定还能再涨。 但是现在泰安城的市场已经接近饱和,若是想在短时间内将手中的粮食全部抛售出去,那便只能降价,将手里的粮食卖给城中百姓,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本来能到手十金的利润,现在连一金都无法保证,如此巨大的落差,他们又如何能接受? 紧接着,便有一名小粮商试探性的朝管嘉茂问道 “管大人,莫非便是真的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今日他们敢去劫了西城的粮库,明日便敢劫了东城,若是让他们继续如此胡闹下去,那咱们都不用经商了,直接把粮食全捐给他们得了。” 酒楼内的这批人垄断了泰安城的粮业,但也划分了地盘,管嘉茂经营的粮铺便是较为富饶的东城,祝学真与喻永长分别经营南城与北城,而最为贫困的西城便是留给这些小粮商瓜分。 听到这名粮商带有试探性的话语,管嘉茂常年与人打交道,当然明白他这不过只是心有不甘罢了,而后他面露冷笑,语气有些怪异的朝他回复道 “怎么?叫我们几个一声大人,便真拿我们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遑论咱们这些比民还低贱的商贾了,咱们不过是背靠大人物才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难不成你天真的以为,那宁邑忌惮的是咱们这些人不成?” 管嘉茂这话一出,那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下去,四周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群小粮食们面面相觑,紧接着又听到管嘉茂接着说道 “要么,尽早将手里囤积的粮食尽早抛售出去,要么便只能等孙都尉的回信,或者等孙都尉派个能人过来镇场子。” “除此之外,别无二路。” 话音一落,便有位粮商轻叹口气,站出来朝着管嘉茂拱手说道 “三位大人,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行离去了。” 管嘉茂三人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人又朝着他们行了一礼后,便急匆匆的离去。 如同一个信号,在这人离去后,那些货物不多与那些心智不坚的粮商,扛不住这种压力,一个个纷纷上前朝着三人行礼告辞离去。 没过多久,酒楼内便仅剩下管嘉茂三人,紧接着,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露出一副奸诈的笑容。 祝学真朝着管嘉茂有些感慨的说道 “管兄运筹帷幄,真是令在下敬佩啊,于危机之中夺取机缘,这一石二鸟之计便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 另一位同样一直不曾开口的喻永长同样面带笑容的朝着管嘉茂说道 “祝兄说的也同样是我想说的,这一番操作下来,即将这群小粮商踢出局,又能稳住泰安城县吏,接下来泰安城的粮商便仅剩咱们三家了。” 第123章 乾州洛邑 次日,泰安城城西内便出现了一批相对来说非常便宜的粮食,各个小粮商们纷纷将手中的粮食低价抛售出去。 然而渐渐的他们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在市场趋于饱和的情况下,他们的货物才刚摆出来没多久,便被一抢而空。 原本他们压低粮价是打算卖给城中百姓,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尚未等到百姓前来购粮,便有大户分几个批次到店中抢购,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囤积的货物已然全部售罄。 而等他们去最近的店铺探查时,发现别家的店铺也与自己的情况一样,他们也不是傻子,瞬间便联想到了城内的三大粮商,因为现在也只有他们才有这种实力吃下这么大批量的粮食。 三大粮商不仅没抛售粮食,反而用了低价收购了他们手里的粮食,联想到昨日管嘉茂的嘴脸,这些人瞬间便不淡定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拿我们当猴耍吗?” “说的没错,一边让我们低价抛售粮食,他们却从我们这收购,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他们这是想自己独吞泰安城的市场!低价收购了我们囤积的粮食,直接将我们提前踢出局,他们好卖更多的粮食,从中赚取更多的金银。” “走!我们一起过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去!” …… 一群人义愤填膺,昨日明明说好了让他们抛售,却一边低价收购他们手里囤积的货物,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吗? 而管嘉茂也得到了消息,惊讶过后便是愤怒,他一把抄起手边的瓷杯,愤怒的往墙上砸去。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瓷杯应声碎裂成无数片大小不均的瓷片,他满脸愤怒的说道 “这两个王八蛋,心可真够黑的,明明说好了都不去买他们手里的粮食,让他们低价卖给城里的百姓,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下作,居然偷偷的跑去买粮了。” 站在他身后的管家一脸平静是看着他发泄怒骂,直到他气性逐渐消退过后,才缓缓说道 “老爷,这也怪手底下的人不够机灵,居然没发现除了咱们,另外两家也下场了,若是少一家都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局面。”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老爷还是想想怎么安抚那些粮商吧,毕竟昨日是老爷您给他们出的主意,他们必定会来找您理论的。” 管嘉茂闻言一愣,而后便指着自己怒极反笑道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来找我麻烦?难不成我给他们出主意还出错了不成?” 管家沉默不语,但不回应便是默认了,这一刻管嘉茂真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主意是他出的,事是他做的,现在出事了还是他顶在前面,那两家就顺着他的意思什么都没做,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却吃的满嘴流油。 管嘉茂本打算自己偷偷从市场上多买些粮食回来,没想到,别人也是这种想法,三人在相互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将这些小粮商的库存给买空了,这才造就了这种局面。 若是三家有一家没下场,这种情况都不会出现,只能三人都高看了对方的人品,都小看了对方的肮脏。 但管嘉茂一想到三人合伙坑那些小粮商,而他自己却又被喻永长与祝学真给坑了,这心里的怒意便难以消散,但也只能怒骂一声 “真是奸商,这么贪也不怕被雷给劈死!” 同时城里集结起来的小粮商也被县衙的衙役所察觉,连忙回去向宁邑报告,宁邑听完也不由得一惊 “你说什么?那群粮商又闹起来了?难不成又有人抢了他的粮库?” 然而这时,闻岳与宁宜春也慢悠悠的走了进来,看到闻岳到来,宁邑连忙朝他说道 “闻岳,快随我出去看看,那伙粮商又闹起来了。” 然而闻岳却是没动,只是表情有些怪异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一时间宁邑也不由得沉默了,而后也只能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 “他们可真是…有够贪婪的…” 宁宜春点了点头,接着朝宁邑说道 “父亲,我与闻叔过来是想问你,若是管嘉茂三人被打死了,我们能不能把他们的仓库全抄了?” 宁邑听到宁宜春这样问,不由的一惊,而后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沉思了一番过后,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成,说到底,那三人不过是在为温仓与孙阳波做事罢了,更主要的就是,咱们也没有拿的出手的理由这么干啊。” 言外之意便是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便可以干,紧接着宁宜春摸着下巴,缓缓说道 “那若是他们的仓库着火了呢?” “这三人的吃相过于难看,若是因此惹了众怒,而被歹人烧了粮仓,咱们过去救火,是不是很合理?” 三人面面相觑,继而陷入了沉思。 而与此同时,大乾都城洛邑,其烟火气息较乾州陈郡还更胜一筹,街道上人头攒动,街道两旁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各种叫喊声交织在一起,与云州相比,宛如两个世界。 “哒!哒!哒!…”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于街道上骤然响起,生生打破了这宁静温馨的画面。马背上的男子一脸疲惫,哪怕是在人群攒动的街道上,他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所过之处,行人皆纷纷避让,生怕被战马践踏。 他没有理会身后街道上人群的谩骂,穿过人群后,他目标明确的朝着城内一个方位飞奔而去。 没过多久,他来到一处巍峨华贵的府邸,上方悬着一块匾额,名为“大将军府”,府内建筑规模宏大,装饰极尽奢华,有云气华蘤及神怪的壁画,柱壁皆绘云气华蘤。 还没下马,他便从怀中掏出密封的信纸,朝着大门高声呼喊道 “我有要事求见大将军!” 管事闻声而来,见他风尘仆仆,一脸急切的模样,便问道 “哪来的?” 那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而后小声的回答道 “乾修书院。” 管事闻言一愣,不过也不敢过多询问,只是让人拿来吃的喝的好好招待他,而他自己拿过信纸转身便朝着府内走了进去。 第124章 甥舅密谋 夜幕降临,洛邑城内一辆马车徐徐驶出皇宫,其外形庄重大气,想必是宫廷中某位贵人所有。 按常理而言,夜间的皇宫是严禁随意出入的,然而这辆马车却一路通行无阻,直至到达大将军的府邸门前才缓缓停下。 随后车帘徐徐掀起,一名相貌英俊、年约在十五六岁的少年神情冷峻地从车内走出。 而大将军府仿若早已知晓,门口仅有一人伫立静候,正是白日里那名接待的管家。 见到这位少年,管家连忙俯身跪地,声音也尽可能的压低,语气恭敬的说道 “奴婢,参见三殿下。” 三皇子赵景焕神情平静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淡然的朝他询问道 “大将军在哪?” 管家连忙回应道 “大将军在府内等候殿下多时。” 赵景焕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那便带本宫过去吧。” 管家连忙起身,他带着赵景焕左拐右拐,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庭院,两人顺着走廊一路前行,且每走几步便有一名身披精甲的守卫如同雕像一般矗立在走廊两边,不过却并没有阻拦两人。 直到来到一处开着房门的房间,管家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外朝着赵景焕拱手说道 “殿下,大将军便在里面。” 赵景焕点了点头点头,而后便一脸平静的走了进去,管家等他走进去后,便缓缓的将房门关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容貌粗犷,身形魁梧壮硕的中年男子,他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安静的盘坐在蒲团上,听着动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便站起身子,朝着赵景焕拱手说道 “臣,参见三殿下。” 赵景焕连忙上前将他扶住,笑着说道 “舅舅,这又没外人,不用这样,今晚没有什么三殿下,只有大将军袁武的大外甥。” 袁武只是朝着他有些憨厚的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示意他坐下,而后两人面对面的坐在蒲团上。 紧接着,袁武从怀中拿出那封向泰初加急送来的信件,朝着赵景焕说道 “殿下,向泰初与李旗已经将人安排进入‘南军’,剩下的便是看李旗在云州平叛的结果如何了。” “若是此次平叛他们能立下些许功绩,那咱们便能合理的上奏陛下,对他们酌情提拔,继而让他们在‘南军’中站稳脚跟。” 赵景焕先是沉稳颔首,表示赞同,随后凝视着他,缓声问道: “李旗上次平叛所率的五万乾州军,是否出现伤亡?我前些日子便听闻消息,言称李旗率领的五万精锐之师,被那贼寇伍远击溃,不知那批乾州军伤亡如何?” 袁武轻笑一声,胸有成竹的朝他说道 “请殿下放心,那次李旗出兵十万前往云州平叛,不过在事情结束之后,我便立马把这五万乾州军调回,所以并没有出现折损,不过现今又再度出征,前往云州平叛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有些默契的笑出声来,紧接着赵景焕便带着些许疑惑的朝他问道 “舅舅,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舅舅能为我解惑。” 袁武虽感觉有些疑惑,但还是柔声说道 “殿下请讲。” 赵景焕沉默片刻后,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 “‘南军’总共也才十二万人,上次出兵五万,这次又出兵八万,舅舅,不知这次,有多大把握能将这八万‘南军’掌握在手中?” 袁武也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子,双手背负在身后,油灯上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的照耀在他的脸上,沉默了片刻过后,他缓缓说道 “殿下,您执掌‘南军’的障碍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人,那便是卫尉江鸿朗,这老家伙太过迂腐,面对我们的善意一直都是在装傻充愣、敷衍了事。” “‘南军’与‘北军’内部皆划分两部,一内一外,外部镇守乾州南北,内部共同执掌京都守卫,其中‘南军’主管皇宫内部,‘北军’主管京都,可以说,谁掌控了这两支部队,谁便能掌控整个京都。” “又恰逢云州大旱,灾情严重,恰巧,这云州便在乾州南部,但若是仅仅只是灾情,还不足以派出‘南军’,但若是加上有人造反谋逆,那这理由便勉强够了。” 紧接着,袁武轻叹一口气,又缓缓坐下,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本想趁此机会,借着平叛之功,让李旗将我的亲信安插进去,继而掌控这五万‘南军’,但却是没想到…” “江鸿朗这老家伙居然一眼便识破了我的意图,事后更是将我的人从内部调至外部,全部剔除出去。” 赵景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的朝他问道 “可是舅舅,既然上次都没成功,那您这次为何又让李旗重新安插人手进去了?这不还会是一样的结果吗?” 然而面对他的疑惑,袁武咧嘴一笑,反问道 “殿下认为天下权贵最集中的地方在哪里?” 赵景焕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当然是在这京都了。” 袁武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 “那其次呢?” 赵景焕若有所思,而后带着试探性的说道 “在那乾修书院?” 袁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殿下聪慧,这天下权贵最集中的地方,除了京都便是在那乾修书院,既然我一人办不成,那便多拉些人入局便是。” “那江鸿朗虽执拗刻板,但是他毕竟已经老了,不仅身体每况愈下,便是行事手段,都变得温和了许多。即便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给家人留条后路。殿下以为,他是否敢开罪这批学子背后关系盘根错节的权贵?” “况且,这批学子背后家中的长辈,皆在殿下身侧,他岂敢开罪这批人背后的殿下您?需知,自大皇子、二皇子殒命后,殿下,您已然是皇长子,谁敢断言,您将来便无机会,承继大统呢?” 赵景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本着万无一失的态度,他又朝着袁武问道 “那他若是仍不屈服呢?” 闻言,袁武脸上的笑脸缓缓消失,眼中带着些许寒意,淡淡的说道 “上次便是被那个老家伙打了个猝不及防,而此次这伍远的现身,又给了咱们一次契机,我岂会眼睁睁看着这难得的机会再度从我手中溜走?” 第125章 再度来到泰安城 “舅舅,莫非,你想杀了他?” 听着袁武那有些不对劲的语气,赵景焕试探性的朝他询问道。 然而袁武脸上的表情不变,淡淡的回应说道 “反正以他那身体,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若是有必要,我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赵景焕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许震惊,沉默了片刻过后,他有些忐忑的说道 “舅舅,你不要冲动啊,那毕竟是位列九卿之一的朝中重臣,不到万不得已,万万杀不得啊。” 听闻言,袁武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说道 “九卿又如何?陛下初登大宝便敢直接处死同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现在便是再死上一个卫尉,你觉得陛下会在意吗?” 闻言,赵景焕一愣,继而又陷入了沉默,紧接着,袁武似引诱般,朝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卫尉权柄甚重,若不能将江鸿朗那老匹夫从卫尉之位上挪开,殿下,您如何能够掌控“南军”?又如何能够掌控京都?” 闻言,赵景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舅舅便看着来吧,我与母后会在皇宫内等着您的喜讯。” 接着两人畅聊了一番,赵景焕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他一联想到自己执掌八万‘南军’精锐的场景,这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接着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带着些感慨的说道 “就是苦了这云州的百姓啊,先是历经了旱灾,又经历了人祸,各方势力纷纷入场,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啊。” 接着又朝着袁武问道 “舅舅,这次云州是真的有人谋逆吧?” 袁武点了点头,神情平静的说道 “这次倒是真的,我也没想到,云州居然真的会有人敢造反,大乾五洲,其余四洲皆是一片泰然之景象,独一云州乱象丛生。” “更何况,大乾各洲皆布有重兵,云州也不例外,若有状况,朝廷一声令下,十数万大军便可开拔前往云州平叛,为防止云州有变,我还特意留给李旗精兵五万以防云州出现变故。”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败了,还败的如此之快,我现在仍有点不敢相信,一群连盔甲武器都没有的刁民,如何能打赢他手中的五万精兵?” 赵景焕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道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我也难以相信,之前李旗应温仓的请求,封锁西平,半个月的时间内,便死了二十余万百姓,当时李旗手里也仅有内黄郡三万边军,云州下曲两万精锐,共计五万大军罢了。” “便是如此,李旗手里的军队也没有出现多少伤亡,没想到,这次李旗手里同样有五万精兵,却被打的溃败。” 袁武摇了摇头,说道 “殿下,这并非是一回事,西平郡时,百姓多为逃荒的流民,不仅缺乏统一调度,又一心逃荒无心反抗,别说是二十余万,便是再多上一倍,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与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军士对抗?”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百姓,又哪来的勇气面对将士们手中锋利的刀刃?” 赵景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脸上露出笑意,说道 “不过,他们也没算白死,虽没能让舅舅彻底掌控那五万‘南军’,但好歹保住了李旗的帅位,这次仍能拿出理由来让李旗继续掌兵。” 袁武点了点头,同样表示赞同,两人脸上的表情平淡如水,皆没有因为这些百姓的死而出现丝毫的情绪波动。 紧接着,袁武神情漠然,似在给赵景焕立军令状一般,说道 “而这一次,我绝不会让江鸿朗那老匹夫坏了大事。” 而他们口中的李旗,此时正带着军队行走在宽阔的官道上 ,已经来到距离泰安城不足五十里的位置。 王少安此时在队伍中,两眼看着路边两旁有些熟悉的景象,目光中带着些许惆怅,呢喃着说道 “没想到啊,这么快便又回到这泰安城里。” 他身旁的沈则听到他的呢喃,便问道 “大人来过这里?”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曾路过此地,前方不远估计便是泰安城了,我曾在那里遇到一位德行兼备的贤人。” 沈则脸上若有所思,不过却没有刨根问底,几人中也唯有赵罡知道王少安说的是谁,他便开口顺着王少安的话,说道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又过的怎样。”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赵罡一眼,语气有些怪异的问道 “你还关心这个?你跟他又不熟。” 赵罡脸色瞬间涨红,没好气的回应道 “说的你跟他很熟一样,而且我也是为他拼过命的,随口问一下怎么了?”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又带着些许惆怅的说道 “我也想知道,那伙人不知道会将他带去哪里,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喜顺便好。” 而这时前方一位骑着大马的军士快速走来,朝着王少安吩咐道 “虎贲校尉,将军有令,命你先行前往泰安城,让泰安城县令做好准备,接待大军。” 王少安不由得感到有些疑惑,这种事随便派个斥候过去传达不就行了,为何还特地点名让他去? “王少安遵命!” 紧接着,四匹骏马便快速脱离队列,直奔泰安城而去。 而队伍在最前方的李旗也看到了飞速离去的王少安四人,他神情平淡的注视着王少安几人离去的背影,眼中精光闪烁。 他身旁的华文乐却带着疑惑的开口问道 “将军,泰安城不过是弹丸之城,城矮民稀,云州又刚经历了旱灾,物资匮乏,又哪来的物资用以招待大军?” “更何况这种事派名斥候过去便可,为何还要派虎贲校尉王少安前去?” 然而面对他的提问,李旗只是回过头来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的说道 “我这样安排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做好自己的事便可,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你管的也别管,还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事吗?” 华文乐连忙慌忙低头请罪认错 “将军恕罪。” 李旗却没有理会,只是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华文乐低着的头中却带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不行,李旗对我的戒备还是太深,而且,他为何会对小侯爷他们有如此深的敌意?难不成是因为那赵元正?” 第126章 混乱的泰安城 王少安一行四人来到距离泰安城三里左右的位置,发现城内不断的有黑烟往空中飘去,赵罡脸上带着疑惑的朝王少安问道 “少安,这泰安城是着火了吗?怎么还冒着黑烟啊?” 王少安看着那在泰安城上空弥漫的滚滚黑烟,同样陷入了沉思,而后摇头回应道 “我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说罢,四人便加快了速度朝着城门疾驰而去,城门处并没有衙役拦截,王少安便带着人直接冲了进去,刚来到城内,一阵嘈杂声便传进耳中,街道上人头攒动,步伐欢快,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王少安一脸懵,刚想寻个人问问情况,便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声 “他二婶!动作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紧接着王少安便瞧见一位中年妇人大声的回应道,手中还抓着两个麻袋 “来了!来了!快走快走!” 紧接着便看到两人速度飞快的往城东跑去,王少安看着她手里抓在手中随风飞舞的麻袋,陷入了沉思。 又朝着路上的行人望去,发现不仅仅是这对中年男女,其余人也尽皆如此,在肩膀上、后背背着用麻袋装着的沉甸甸的货物,年纪小些的也出动了,他们手里用破布裹着东西,紧紧的抓在手中。 然而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容,身上虽背负着沉重的货物,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都不慢。 一行四人看着眼前这副怪异的景象,陷入了沉思,片刻过后,沈则缓缓说道 “这便是泰安城?他们这是…过年了?” 赵罡却是否认道 “云州过年可没这么热闹,难不成是朝廷发救济粮了?” 王少安看着眼前的场景也很是疑惑,便朝着赵罡几人说道 “走,先跟过去看看。” 而泰安城城东的一个仓库内,滚滚黑烟从仓库内部向着天空飘去,不断的有百姓拿着麻袋进进出出,管嘉茂一脸急切,不断叫喊着 “别搬了!快别搬了!救火,先救火啊!” 说着他便想着冲进仓库,但却被面前的衙役拦住,宁邑与廉四站在他身旁,脸上满是无奈,接着,宁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管嘉茂,不要冲动,火势太大,这粮仓随时都可能会坍塌,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廉四同样在旁边摇头叹息,说道 “县令大人说的没错,管嘉茂,一个粮仓而已,没了就没了,你家大业大,这点损失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你应该是懂的。” 管嘉茂苦着脸,看着不断进进出出的人群,忍不住朝着宁邑哀求道 “宁大人,我求你了,先组织他们去救火吧,别再让他们搬粮食了,这是在割我的肉啊。” 宁邑同样苦着脸,而后伸手指向前方人头攒动的人群,无奈的说道 “我也想啊,可是你看现在哪里还有人愿意听我的。” 管嘉茂顺着他指的方向,发现人群中居然还有一群身穿吏袍的衙役,这眼泪瞬间便止不住的往外流,哀嚎道 “可是我的粮库都快让他们搬空了啊,大人,您不能不管啊!” 宁邑有些怜悯的看着管嘉茂,而后叹息一声,便朝着人群大声叫喊道 “都别搬了!先救火,先救火啊,里面太危险了!” 然而人群却自动忽略了他的声音,自顾自的往里挤,而后宁邑余光一瞥,发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也往人群走了过去,明显也想进入粮库,宁邑瞬间脸一黑,走到一名衙役面前,指着那名小男孩小声说道 “去,先把那个小东西弄走,这么小一个等会儿被人踩死了都不知道。” 那名衙役领命后便跑过去直接将那小孩从地上拎起来走到路边,黑着脸训斥。 见状宁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紧接着便脸色一变,面带愁容的再度来到管嘉茂身旁,朝着瘫坐在地上嗷啕大哭的管嘉茂说道 “管嘉茂啊,要我说,你们就是吃相太难看了,这才会被贼人报复,本官实属是爱莫能助了。” “现在火势正旺,你呆在这里太危险了,要不还是先回县衙里等着吧,等我从别处再调些人手过来,将大火扑灭后,你再过来。” 说着,宁邑便朝着廉四使眼色,廉四见状便连忙接话道 “大人说的没错,来人呐,把管嘉茂带回县衙,好生招待,不要怠慢了客人。” 话音一落,身旁便走来两名衙役,将瘫坐在地上的管嘉茂一左一右的架起,然而管嘉茂却似乎回过了神来,连忙大声喊道 “我不走!我不走!那里面都是我的粮啊!” “放开我!快放开我!” …… 然而不论管嘉茂怎么叫喊,怎么挣扎,那两名架着他的衙役仍是强硬的将他拖走,直到他们走远后,宁邑与廉四脸上露出一副奸诈的笑容。 而后两人看着眼前不断争先恐后挤进粮库的人群,宁邑小声的朝着廉四说道 “你说,他这主意真的好使吗?” 廉四小心的看了眼四周,然后同样凑到他面前,小声的回应道 “目前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还犹犹豫豫的干什么?” 宁邑悻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循规蹈矩的过了这么些年,这种事我还是头一回干,难免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你得理解我。” “更何况,咱们明知下属不服从命令而不采取行动,上面追责下来,咱们…” 但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廉四开口打断 “想这些做什么?这百姓能拿到救命粮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空谈。” “上面若是追责下来,最多也不过是给我们扣一个不作为的罪名,大不了不要这顶乌纱帽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邑沉思一番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朝着人群大声喊道 “注意脚下,你,就说你呢!注意脚下,别乱,别急!摔倒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与此同时,王少安四人也跟着人群朝着粮库的位置走了过来。 第127章 复命 没过多久,王少安跟着人群,来到了粮库,然而看到眼前的景象却令四人沉默了。 冒着滚滚黑烟的仓库,不断的往仓库里挤的人群,还有在外头叫喊着维持秩序的宁邑,他身旁还站着几名衙役。 “这…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沈则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这些行为很合理,但又感觉有些不符合常理。 失火的仓库却不断的有人往里进,不是为了救火,反而是为了搬运里面的货物,外头的衙役不是过来劝阻,反而是过来维持秩序。 若不是看着那些百姓背负着沉重的货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而后消失在街道上,王少安真有些怀疑这些人不是百姓与衙役,而是一群劫匪在抢劫货物。 沉默了片刻过后,王少安还是带着赵罡三人来到宁邑身旁,朝他亮明身份 “我是镇西将军麾下虎贲校尉王少安,请问谁是泰安城县令?” 听着王少安报出的名号,宁邑与廉四心中一惊,而后有些忐忑的相互对视一眼,宁邑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回答道 “我便是泰安城县令,宁邑。” 虽然有合理的借口,不过现在当着王少安的面,宁邑心里还是不由得升起浓浓的不安,有种做了坏事被大人当场抓住的感觉。 紧接着,王少安便指了指面前的仓库,朝他问道 “宁大人,请问你们这是?” 宁邑脸上的表情一变,苦着脸说道 “让您见笑了,粮库失火,这些百姓不忍里头的粮食被焚烧殆尽,便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进去抢救,这…本官也很是无奈啊。” 听着这话,王少安沉默了,而下一刻,王少安又瞧见几人从粮库里扛着麻袋,飞快的顺着街道跑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同时王少安也相信了以前大家总是在网上调侃的话,一百斤的水泥可能扛不动,但是一百斤的纸钱能扛起来跑。 紧接着,王少安便把话题岔开,朝着宁邑说道 “镇西将军率领的军队离泰安城已不足五十里,宁大人,将军让在下过来告知你一声,做好准备,迎接大军的到来。” 说着王少安忍不住又朝着粮库瞟了一眼,接着说道 “所以您还有什么事要做的,要赶紧做完,不然等镇西将军到了,恐会难以收场。” 听着王少安意有所指的话语,宁邑沉默了片刻过后,问道 “将军,镇西将军带了多少人来?”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三万人。” 宁邑重复着呢喃说了句 “三万人?” 紧接着便是一声轻叹,三万大军每日的消耗巨大,他又如何能拿出来如此多的物资来款待这支军队? 宁邑心中虽深知此事绝无可能,但见王少安似乎还算通情达理,便还是忍不住朝他开口卖惨道 “将军,您也知道,云州遭受大旱,百姓生活本就艰难,县衙库房也早已空虚,实在拿不出多余的物资用来招待大军。” “所以…能否烦请您回去转告镇西将军,让其改道而行?” 王少安却是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改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宁邑忍不住心里升起浓浓的失落感,紧接着,王少安又朝着宁邑说道 “不过军中本就带着粮草,若是宁大人有什么难处,那便该摆出来,让镇西将军看到,与我说,并无多大用处。” 宁邑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的望向王少安,王少安露出笑容,朝他说道 “我也是云州人,所以宁大人,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说罢,王少安便带上赵罡几人离去,宁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后与廉四对视一眼,问道 “他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摆出来?难道现在还不够明显吗?” 廉四沉思一番过后,朝着宁邑说道 “要不先把宁宜春叫来吧,他鬼主意多,也许这人话里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宁邑点了点头,而后便让人进去仓库将宁宜春叫来,他满头大汗,身上还带着一股烟火气息,脸上满是被黑烟熏烤留下的黑色印记。 见着宁邑时,便没好气的朝他说道 “叫我出来做什么?仓库里忙着呢。” 宁邑瞬间脸色一黑,张嘴便要骂他,廉四见状连忙抢在他前面开口说道 “宜春,叫你来是有个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接着,他便把李旗的军队即将到来,与王少安刚刚说完的那番话说给他,让他拿个主意。 宁宜春听完脸上却露出笑容,朝着宁邑说道 “父亲,这不就是你的拿手好戏吗?这是让你跟那镇西将军卖惨呢。” 宁邑有些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问道 “可是,咱们现在还不够惨吗?” 宁宜春山下扫视了眼宁邑身上那干净整洁,但又有些褪色的官服,笑着说道 “惨是惨,不过惨的还不够明显。” …… 而王少安也同样领着赵罡几人回去复命去了,他不知道宁邑有没有领会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得给李旗打个预防针。 紧接着,王少安便来到李旗面前,朝他说道 “将军,属下已经将您的命令传达给泰安城县令宁邑知晓了。” 李旗轻轻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然而王少安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旗见状皱了皱眉头,说道 “有话便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王少安应了一声后,拱手回应道 “将军,就是泰安城可能无法拿出充足的物资用来接待大军。” 李旗冷漠的看着王少安,而后语气冰冷的回应道 “无碍,若是拿不出物资接待大军,将那县令直接处死便可。” 王少安瞬间便觉得心跳一停,手脚冰冷,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李旗见状,又淡淡的说道 “若是因为他的疏忽,致使行军延误,错失战机,杀了他都是轻的,无事你便先退下吧。” 闻言,王少安便有些艰难的应道 “是,将军。” 而李旗身旁的华文乐也皱着眉头,看着李旗的背影暗自猜测了起来 “看来李旗的目的不在于王少安与小侯爷,而在于那泰安城县令宁邑,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第128章 又见云老夫子 骄阳似火,官道之上,一支冗长的军队宛如长龙,扬起漫天尘沙,士兵们身着清一色的黑色重甲,散发出一种莫名的肃杀之气。倘若置身于这支队伍之对面,即便是再坚固的内心也难免会不由自主地涌起惊惧之情。 宁邑此刻便是如此感受,他凝视着前方步步逼近的军队,仿若望见一朵乌云缓缓遮蔽了当空的烈日,身体清晰地察觉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颤动,耳畔甚至还能听见那富有韵律的脚步声,以及士兵身上甲胄晃动的声音。 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轻轻的拍了拍身上满是补丁却又被洗的干净透亮的吏袍,而后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人群看去。 队伍最前方的是一群上了年纪的百姓,他们皮肤干枯,身子瘦弱,脸上还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补丁,不过与他身上的吏袍相比,却是脏乱了一些。 他身后的人群也排成长龙,不过身上的衣服基本都带有补丁,衣衫褴褛,甚至有些衣物上还满是污垢,看起来像是一伙正在逃荒的流民。 没多久,李旗领着大军缓缓来到宁邑跟前,宁邑连忙领着消失了一段的时间的闻岳等人迎了上去。 “泰安城县令宁邑,携泰安城县吏与百姓,恭迎王师入城。” 李旗看着他与身后闻岳等人身上的衣服,先是皱了皱眉头,而后又看向他们身后那群同样衣衫褴褛又面黄肌瘦的百姓,更是有些绷不住了,接着便开口带着讥讽的说道 “古时皆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招待皆是用箪盛了饭,用壶盛了酒,而到了你这,却是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裳,带着一群流民来此迎接王师?” 宁邑面露苦相,说道 “将军有所不知啊,泰安城的百姓日子过得艰苦啊,家中既没有米,也没有酒,若是有,必定不会吝啬,皆拿出来招待王师。” 李旗看了宁邑一眼,眼中寒光闪烁,而后便淡淡的朝他说道,话语之中带着一股刺骨的冷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讽朝廷失职,致使这些百姓吃不饱饭,穿不暖身吗?” 宁邑连忙跪地拱手说道 “下官不敢,望大人明鉴。” 而紧接着,李旗便冷哼一声,朝着宁邑开口呵斥道 “连座下的百姓都管不好,朝廷养你还有何用?” “来人呐!直接将这泰安城县令宁邑拿下。” 话音一落,李旗的两名亲卫便直接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宁邑一脸懵逼,有些不明所以,而这时闻岳等人却直接从地上站起,将他挡在身后,拦住了亲卫,而后朝着李旗沉声质问道 “将军为何要胡乱抓人?” 李旗脸色冷俊,听到闻岳的质问也只是冷冷的回应道 “身为朝廷亲任的县令,却未能替朝廷管好辖下百姓,致使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既未践行应尽之职责,亦未能替朝廷、陛下分担忧愁。如此县令,留之何用?” 这大义凛然的番话,若是不熟悉李旗的人,还真当他是位什么勤政爱民的好官,而知道他一些事情的王少安却是一脸怪异的看着他,因为他清楚,李旗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紧接着,闻岳刚想再度开口说些什么,李旗却直接开口打断道 “无需多言,直接将这宁邑扣下,谁敢阻拦,一并羁押!” 话音一落,又有一队亲卫走上前去,目光灼灼的看着闻岳等人,那模样似乎是在说,你要是敢说个不字,便将你一起拿下。 闻岳等人面露不甘,不过一时间却是不敢上去,而这时宁邑生后人人群中,一位老者举手中的拐杖,高声喊道 “住手!都给老夫住手!” 王少安定睛一瞧,只觉得这人有些熟悉,赵罡这时也在他耳边轻声的呢喃说道 “这不是那什么云夫子吗?” 王少安瞬间便想起,这是那位在集市上为林弘化奔走四方,想制作万民书为他喊冤的云老夫子。 李旗也很惊讶,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有人敢站出来,而这时云老夫子缓缓的穿过人群,站在宁邑前面。 他佝偻着身子,比上一次王少安见到他时,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他两眼混浊,身材也并不宽阔魁梧,反而因为年老体衰,只能拄着拐杖艰难前行。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糟老头子,却敢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指着李旗的鼻子怒骂道 “你想干什么?泰安城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你又想让这泰安城的百姓再失去头上的一片‘天’吗?” “若是你想杀他,便先从老夫的身体上跨过去!” 宁邑有些呆滞的看着云老夫子的背影,怔怔出神的呢喃说道 “云老夫子…” 云老夫子虽年老,这耳朵却是很好使,宁邑的声音虽小,却仍是被他捕捉到了,他没回过头,只是神情坚定的站在宁邑前头,语气有些复杂的回应道 “这泰安城可以没有云夫子,但却不能没有林弘化,不能没有宁邑,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老夫皆看在眼里,泰安城的百姓已经失去了一片‘天’,不能连脚下踩着的‘地’也失去了。” “老夫是个无用之人,没能保住心爱的弟子,没能保住这泰安城的‘天’,所以这一次,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得为这泰安城的百姓保住这脚踩的‘地’。” 现场鸦雀无声,云老夫子的话声音虽小,却在人群中传的很远,首先暴动的是闻岳,只见他神情坚定的站直身子,下一刻,他直接将腰间的宝剑拔出,插在地面上,大声的喊道 “要动宁大人,先过我这关!” 廉四等人也都缓缓的站直身子,神情坚定的站在闻岳身后,虽没有开口,但他们的动作却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若论谁最清楚宁邑的付出,他们是最清楚的,宁邑的能力可能不拔尖,但是宁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们也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愿意坚定的站在他身边,这是他们对这位林弘化意志继承者的认可。 第129章 违抗军令 若是寻常人,见着云老夫子与闻岳等人这副模样,可能便会选择就此罢手,但正如王少安所想的那样,李旗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在他眼里也从来没什么面子一说。 只见他眼中带着浓郁的怒意,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森冷的扫视着眼前这群反抗他的人,连说了三声好后,指着他们怒声呵斥道 “你们摆出这副架势来,是想干什么?是想造反不成?” “但是可惜,你们遇到的是我李旗,我来云州本就是为了平叛而来。” “来人!将这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话音一落,他手下的那群亲卫便毫不犹豫的直接拔刀,缓缓的朝着宁邑等人走了过去,他们跟随李旗,更血腥肮脏的事都做过,所以这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而云老夫子也践行他的话语,直接抬起拐杖,朝着这群亲卫怒目而视,大声喊道 “来啊,老夫便立在此处,有胆量就上前来,让老夫血溅当场!” 闻岳也同样拔起地上的宝剑,神情冷峻的看着不断逼近的亲卫,然而没过多久,李旗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而那群缓缓靠近的亲卫也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带着警惕,脚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而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的靠了过来。 紧接着,在后面的青壮也缓缓的朝着前方逼近,前面的老人正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拉至身后,而一样的是,他们眼中都带着满满的怒意。 他们皆是被云老夫子的话语牵动了内心,因为不仅仅只是云老夫子感到愧疚,他们也同样愧疚,因为他们当时也没能站出来,保护他们头顶的那片‘天’。 直至彻底失去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林弘化为他们做的,比想象中的更多,那双并不宽阔的肩膀,背负着许多东西。 他们懂的不多,但是他们能感觉得到,谁在对他们好,同样也能感受到,失去了林弘化后,他们的生活又变得有多糟糕。 而宁邑继位后,虽生活大不如前,但也在慢慢的变好,今日还从粮库中拿了大量的粮食,生活也逐渐有了盼头,他们不允许有人再来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安定。 他们学着云老夫子的模样,将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嘶喊道 “要动云老夫子!先过我这关!” 也是得益于云老夫子在城里的名声,不然他们估计也喊不了这么整齐划一。 而李旗却黑着脸,胸膛剧烈起伏,其中有着满腔的怒火,他从不管什么民意,他只相信手中的权势,他也并非没有屠过城。 紧接着,李旗拔出别在腰间的长剑,直指天穹,朝着聚拢在身旁的将士大声喊道 “众将听令!” “末将在!” 而后长剑一转,指向这群胆敢违抗他的百姓,大声喊道 “镇压叛逆,一个不留!” 闻言,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特别是那群初次加入军队的乾修书院学子,一个个皆是皱着眉头看向李旗,他们初出茅庐,哪里见过这么荒唐的命令。 一言不合便直接将这群百姓当做叛逆处理,这不合理,也很荒唐,他们自小熟读圣贤书,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这是命令。 然而那群跟随李旗的军士却不会这么想,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命令一下便将武器指向百姓,而这时一柄冒着寒光的宝剑从军队阵营飞出,直挺挺的插在两波人群中间。 “嗡!” 长剑因惯性左右晃动,发出铮铮鸣响,众人亦被这突发状况打断。 而下一刻,一人骑着骏马快速的走出队列,他路过宝剑时,弯腰从地上拔出宝剑,冷眼扫视了一遍军队前方的军卒,而后将目光停留在李旗脸上,大声喊道 “谁敢上前!” 看着那张冷峻的脸,李旗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咬着牙冷声说道 “虎贲校尉?你好大的胆子,不仅违抗军令,还敢临阵倒戈,你便不怕本将上报朝廷,诛你九族吗?” 王少安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他想掌握权柄的意义便是在此,一为的便是自己的生命不再随意的被人掌控,拥有与人平等对话的权利,二便是面对世间不公,能有站出来说话的底气,而权柄便是他的底气。 而唯一令王少安不爽的是,这一刻,他手中没有三千虎贲,唯有一个虎贲校尉的职位,还有三名追随者。 下一刻,赵罡与仲文光毫不犹豫的走出队列,沈则见状,脸色不断变化,而后咬咬牙,跟了上去,三人骑着马,整齐的排在王少安身后,虽没有言语,但是他们的动作已经为他们表明了态度。 三人都与王少安捆绑在一起,沈则,他在决定投入王少安麾下时,便已经赌上了一切,他不能回头,而仲文光是因为除了王少安,再也没人能让他看到出头之日,因为不再会有人如此的相信他,而赵罡更不用多少,两人一路走了经历了许多,眼前的大军并不足以令他感到畏惧。 而三人的到来,似乎给了王少安无穷的底气,他看着脸色愈发阴沉的李旗大声回应道 “将军,我王少安并非不遵军令,而是不会遵守如此荒唐的军令。” 紧接着,他指向身后的百姓,再度说道 “我王少安参军为的便是保护这身后的百姓,若是让我调转长刀,将刀尖指向他们,我下不去手,我也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做。” “更何况,我王少安生于云州,长于云州,同样是这里的一份子,若是将军想杀他们,那便先杀了我王少安。” 李旗的脸色似乎都能低出水来,哪怕是面对赵元正,他都没有这样,因为不管是安排人进入军队,还是他在云州做的事,都是在为他身后的人办的,而现今王少安所代表的,却是乾修书院。 果然,下一刻,令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名名乾修书院的学子也开口劝谏道 “将军,民意滔滔,希望将军慎重啊。” “将军,万万不可冲动啊…” “将军,那泰安城县令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啊将军。” …… 听着这一声声劝谏的声音,李旗却是差点被气晕过去,他现在真想揪着他们的耳朵大声喊一句 “老子跟你们才是一伙的!你们到底懂不懂?” 这一刻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让这群乾修书院学子家中的长辈先跟他们通下气,让他们先搞清楚自己的阵营与立场。 第130章 事态平息 王少安并不认识宁邑,与云老夫子也并不熟悉,但是民意滔滔,百姓们能在这种情况下愿意为他站出来,将他挡至身后,直面前方装备精良的数万大军,那他便觉得,他也得站出来。 华文乐站在李旗身后,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而他也只是怔怔出神的看着那骑在骏马上的少年,虽然他神情平静,脸上也没有丝毫恐惧,但在华文乐眼中,他却是那么的熠熠生辉,神采飞扬。 紧接着,他呢喃着说了一句 “若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又该多好啊…” 然而终究是事与愿违,李旗便是怀着与他不一样的心情,面对着王少安的临阵倒戈,面对着这些乾修书院官僚子弟的劝谏,他心中的怒火都快将他的理智冲散了。 若是仅仅只是王少安,他可以不理会,直接下达命令冲过去,将面前这群胆敢反抗他的人全部屠杀殆尽。 然而令他忌惮的还是他身边的这群官僚子弟,因为他现在还离不开这群人身后长辈的支持。 李旗再度深吸几口气,目光森寒的看着王少安,咬着牙说道 “王少安,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吗?” 王少安点了点头,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淡淡的回应道 “王少安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将军,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王少安再度指向身后的百姓,朝着他大声呵斥道 “将军,这些百姓又何其无辜?我们远赴千里奔赴云州,还没见着叛逆,便要先拿辖下的百姓开刀吗?” “难不成,咱们这些人来到此的目的,不是为了镇压叛逆,而是为了来此屠杀无辜的百姓吗?将军,属下想不明白。” 而后王少安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旗的眼睛,再度开口说道 “还是这仅仅只是将军自己的习惯,在开战前夕,先拿自家的百姓祭旗,以壮声势?” 王少安话音一落,所有人皆是眼神怪异的看向李旗,见状,李旗脸色一黑,沉声回应道 “本将没有这种习惯!” 紧接着,王少安便沉声说道 “那便请将军收回成命,宁县令与泰安城的百姓并无过错。” 而这时,华文乐也来到李旗身旁,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将军,事已至此,民意难违啊,更何况,若是再这么闹下去,恐会动摇军心啊。” 李旗侧过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华文乐,那目光似乎是想要吃人,不过他也明白,这是华文乐在给自己台阶下,而这也是他头一回没有驳斥华文乐。 紧接着,李旗将目光转回,眼中带着些许凶狠的看着王少安,说道 “王少安,你很好,记住你今天所做的事情,本将给你记下了。” 王少安眉头紧蹙,从他跨出队列的那一刻起,便料到有可能会因此被李旗记恨上,但是却没有料到李旗的心胸居然会如此的狭隘,想必是被气恼了,才会当场撂下狠话。 但是他王少安也不是泥捏的,只见他淡淡的朝着李旗回应道 “我王少安烂命一条,所以并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厌烦也好,气恼也罢,我只是在做我觉得正确的事情。” “不过在我离开乾修书院时,我老师楚鸿卓曾与我说过,若是这一路上有人胆敢为难于我,那便写封信寄给他,若是有理,他会让那人见识见识,一个祖上七代皆为大乾言官的家族,可以在朝廷上掀起什么风浪。” 闻言,李旗嘴角抽搐几下,看着王少安张了张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狠话。 若不是王少安提醒,他还真忘了,乾修书院里还藏着个因为谏言直疏而被免去官职的楚鸿卓。 一想到这人李旗便觉得有些头疼,若是王少安所言属实,他还真有些忌惮,那人才是真的不要命,不仅家世显赫,还在惹怒了皇帝之后全身而退,后果也仅仅只是被扒去了朝服。 这么想后,李旗也服软了,他控制着战马掉头,朝着四周的亲卫说道 “离城十里,安营扎寨,先修整一晚,明日再度行军。” 而后便带着亲卫,绕了个圈,缓缓离去。 而王少安身后的沈则也重重的松了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同时他也察觉他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紧接着,他有些幽怨的看了眼前方的王少安,而后转过头去,朝着赵罡似抱怨般的说道 “他是不是有点太勇了?那可是三万大军啊,他不仅带头违抗军令,还敢与镇西将军对着干,这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 赵罡听罢,一脸的无所谓,甚至还伸出手指掏着耳朵,脸上带着傲娇的说道 “你懂什么?王少安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一般来说,只要是他敢站出来,那必然是有所倚仗的,不然他不可能会站出来的。” 沈则脸色却是逐渐沉了下去,一脸无语的看着他,问道 “那你觉得他的倚仗是什么?居然能给他直面三万大军的底气。” 赵罡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他从不出错。” 沈则一脸无语的看着神情傲娇的赵罡,实在是不想跟他多说了,紧接着又看向一旁的仲文光,问道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情况,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毫不犹豫的就走出来了。” 仲文光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若是细心观察,便能发现他的背部早就被冷汗所打湿,握着剑柄的掌心也早已布满汗水。 听到沈则的提问,他也只是瞟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的回应道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沈则没好气的说道 “说人话。” 仲文光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不能在他困难的时候置身事外,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外如是。” 沈则脸上露出沉思,而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呢喃着说道 “因为义吗?这倒是够高尚的。” 而赵罡在这时却是有些好奇的朝他问道 “我们你都问完了,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沈则沉默了片刻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抬头望着天空,有些幽怨的说道 “他要是死了,我的军司马找谁要去。” 赵罡与仲文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你倒是够势利的。” 第131章 暗中观察的势力 就在赵罡三人闲谈之际,王少安却被一群百姓团团围住,云老夫子拨开人群,来到王少安跟前,其言辞恳切,满怀感激之情,言道: “多谢将军,今日若非将军果敢挺身而出,恐怕吾等皆要命丧于那镇西将军的利刃之下了。” 而四周的百姓也接着云夫子的话,异口同声的说道 “多谢将军!” 王少安苦笑一声,连忙拱手回应道 “诸位无需如此,我不过是尽了些许绵薄之力罢了,并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宁邑这时也来到王少安面前,向着王少安深施一礼,满怀感激的说道 “多谢将军,若非将军,宁邑今日恐怕要性命不保了。” 直到现在,宁邑都仍觉得有惊魂未定,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有种在生死之间多次反复横跳的感觉,刺激归刺激,但是现在更多的是庆幸与感激,在他危难之时,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挺身而出,伸出援手。 然而面对宁邑的感激,王少安却是苦笑一声后,将他扶起来,说道 “帮助你的不是我,而是这泰安城的百姓,你应该感谢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紧接着,王少安走上前去,帮他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拍去粘在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 “更何况,宁大人可别忘了,我也是云州子民。” 宁邑摇了摇头,眼中带泪,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他泪眼婆娑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将军自谦了,若不是你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估计那镇西将军的利刃便已经砍在我身上了,若是仅仅只死我宁邑一人,那还没什么所谓,可是…” “若是因我宁邑而连累了城里的百姓,我哪怕是死后被下了十八层地狱,也难以化解心中的愧疚啊。” 下一刻,宁邑将宁宜春拉到身旁,拉着他一起给王少安跪下,同时还神情严肃的朝着宁宜春说道 “宜春,吾儿切记,务要牢牢铭记恩人的模样。他今日不仅拯救了你父亲的性命,更护住了泰安城的百姓。你需将他的面容深深刻在心底,此生都莫要忘却这份恩情。” 而王少安却看着宁宜春的数据,心中不由得一惊 “ 姓名:宁宜春 忠诚值:70 智力:93 武力:26 内政 :50 军事:86 学习能力:93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精通),政治智慧(入门),军事理论(熟练),战术运用(熟练),兵法研究(精通),权谋(卓越)。 评其价:想法天马行空,思维跳脱,难以捉摸,然而在权谋一道天赋超绝,是位难得的奇才。” 紧接着王少安将两人扶起,用手拍了拍宁宜春的肩膀,说道 “不用听你父亲的,你真正该感谢的是这泰安城的百姓,是他们保护了你父亲,我充其量不过是起了个锦上添花的作用罢了。” 见宁邑仍想说些什么,王少安摆了摆手制止了他,说道 “宁大人,不要再说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并非是我王少安想救你,而是因为这泰安城的百姓皆想你活,所以我才挺身而出罢了。” “不然咱们无亲无故的,我又何必帮你?” 然而王少安不给宁邑开口的机会,宁宜春却是一脸认真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将军嘴上说着无亲无故,却又愿冒着生命之危出手搭救,那在下想问问将军,您这么做,又是图什么?” 闻言,王少安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发问,笑着回应道 “所图的不过只是一个心安罢了。” 而这次轮到宁宜春感到诧异了,他同样也没想到王少安会是这样的回答,而后面露沉思,呢喃着说道 “心安吗…” 就在泰安城百姓欢呼雀跃,为了摆脱生死危机而感到庆幸时,人群中一个汉子缓缓脱离人群,朝着城内走去。 他时不时的回头张望,防止有人跟随,而后轻车熟路的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哒!哒!哒!…” 来到一个门口,抬手敲响房门,富有节奏的连续敲击了几遍后,房门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里面缓缓打开,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走进院子,里面除了老者还有四五名强壮的汉子在此等候,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一见着来人,便急忙朝他问道 “老六,都打听清楚了没有?” 老六点了点头,回应道 “都搞清楚了,城外确实就是那李旗。” 一群人对李旗似乎充满了仇恨,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些激动 “那还等什么?今晚咱们便出城,过去把他宰了。” “好!今晚咱们便去将那李旗杀了,报了乡亲们的血仇!” “上次被他跑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他!” …… 一伙人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老者见状眉头紧锁,而后开口朝着他们呵斥道 “都给老夫住口!” 老者似乎很有威望,一开口,一伙人便瞬间哑火了,皆将目光转向他。 紧接着老者再度开口说道 “一个个都急着去送死吗?那李旗身边有三万大军拱卫着,你们不过四五人,也想着杀他?你们拿什么去杀?” “一群糊涂东西,空有把子力气,便觉得天下无敌了吗?” 面对老者的质问,一群人悻悻的缩着脑袋,没有开口反驳,见状,老者又朝着老六问道 “老六,那少年打听清楚了吗?他是何人?” 老六脸上带着些许尴尬,听到问话后便连忙回应道 “洪老,那人唤作王少安,是乾修书院的学子,现在李旗帐下任虎贲校尉一职。”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而后他脸上的表情一变,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接着说道 “不过我听到了他说他也是云州人。” 此话一出,一群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他也是云州人?那他去那李旗帐下做甚?难道他不知道李旗在云州所犯下的血债吗?” “简直是混账,今日见他仗义执言,挺身而出对抗李旗,还以为他是条汉子,没成想居然是个认贼作父的狗东西,身为云州人怎能投身李旗帐下!” 见他们又暴动了起来,老者再度开口大声喊道 “都给老夫沉住气,你们管那王少安做甚?” “你们应当做的是将泰安城的情况如实禀报给大帅,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坏了军师的全盘谋划!” 第132章 李旗的行动 次日一早,王少安四人再度随军出发,不过因为昨天为泰安城百姓出头的行为,王少安的名号逐渐在军中传开。 许多军士都知道了军中有位‘虎’贲校尉,不过更多人想知道的却是,王少安会因此而受到怎样的惩处。 然而一晚上过去了,都没能等来处罚王少安的通告,众人不禁对王少安的来历背景开始好奇了起来。 或许是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之心,王少安的履历迅速于军中流传开来,然而当众人得知王少安的来历之后,皆不禁惊愕失色。 初入军旅便统辖一部,三千劲卒。 云州乡野之人,入乾修书院进修还不足一年。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来历平平、未经深造的乡野草民能任军中校尉,掌管一部军队。 而王少安几人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现象,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沈则脸色有些难看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大人,看来是有人有意在军中传播这些东西,从而引起军士对我们的不满。” 王少安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这虎贲校尉本就是被赵元正硬推上去的,不然以他的家世背景、学识履历,根本就不可能当得上这个校尉。 更何况若不是有意传播,王少安的身家底细根本就不可能传的这么快,瞬间他便联想到李旗,他有预感这事可能就是他做的。 心里虽这么想着,不过王少安脸上却是一脸平静,他淡淡的回应道 “无碍,我王少安站的直,行的正,哪怕他们再不满又能如何?军人,是靠实力说话的,些许流言,又何足道哉?” “难不成还能因此撤去我这虎贲校尉一职不成?” 然而话音一落,便有一位李旗的亲卫骑着马朝着王少安走了过来,他紧绷着脸,他眼中满是不屑,看着王少安也没行礼,只是略带着不耐的说道 “王少安,将军唤你过去。” 见他摆出这副模样,王少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明白,他这是因为王少安昨天落了李旗的面子,引起了他的不满。 然而若是聪明人,在撕破脸皮之前,心里哪怕是再厌恶,这明面上的工作还是得摆出来的,因为这是军队,一个讲究上下尊卑的地方。 王少安没有立即动身,只是眼神有些冰冷的注视着他,淡淡的朝他说道 “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瞧见王少安这副态度,那名传讯的亲卫脸上的表情一僵,紧接着脸色便瞬间沉了下去,他眉头紧锁,加大了音量 “将军唤你过去!” 而他这动静,也瞬间引起了四周兵卒的注意,一个个路过他们身旁时,皆用着好奇的目光看向他们。 王少安仍是一脸平淡的注视着他,说道 “身为将军亲卫,却如此目无尊卑、不识礼数,我看你的面相,鹰视狼顾,脑后生有反骨,料你早晚有一天会以下克上,害了李将军的性命。” 四周的人闻言皆是一惊,完全没想到王少安居然会说出如此惊悚的话语,而那名亲卫同样脸色大变,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若是在军中传开了,不是屎也是屎了。 紧接着亲卫便想争论,王少安却直接抢在他前面,说道 “身为将军亲卫,出门在外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你还代表着李将军态度与颜面,若你平常便是如此的目中无人,四处冒犯军中将领,惹人厌恶,那李将军又该如何统帅这十二万大军?” “不知所谓的东西。” 说完,王少安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控制着战马加速,朝着队伍前列走去,而赵罡等人连忙跟上。 那名亲卫脸色铁青,目光朝着四周望去,感受着那一道道异样的眼神,他心中也难免出现一丝悔意。 而王少安已经来到李旗身旁了,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王少安一如既往的恭敬,说道 “将军,虎贲校尉王少安前来领命。” 李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王少安,你先行前往舒郡离石城,到张恒将军座下听命,你的军队也在那里等着你。” 王少安听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命一声后便领着赵罡几人先行离去了。 “末将领命。” 而李旗看着王少安离去的背影,眼中精光闪烁,紧接着又朝着华文乐吩咐道 “华文乐,召集冷辛、牧弘、龚抚等一十二人过来议事。” 华文乐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这一十二人皆是乾修书院的学子,又全都被李旗安插进入乾州军团内任职。 然而华文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命一声后便转身去召集这批人过来。 “属下领命。” 等华文乐离去后,李旗暗自说道 “不安因素已经剔除了,剩下的便只需要跟这批人通通气便可,昨天那种事,一定不能再度重现了。” “这军中只能有一道声音。” “若是他们仍如此迂腐、不识趣,那也只能将他们剔除出去了,相信他们背后的人也能理解,我不可能因为他们,而坏了殿下的大事。” 而离去的华文乐也猜到了李旗的用意 “我在军中传开王少安的底细,本意是想加剧两人的矛盾,没成想李旗居然会如此的果决,直接将王少安剔除出去。” “若是如此,那我的计谋还没开始便已经落空了,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另寻机会了,就是可惜了,没能利用到王少安背后的关系。” 华文乐轻叹了口气,脸上惋惜,不过紧接着他的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在心里坚定的说道 “然而,李旗你既想讨好这批学子,以获取他们身后之人的支持,又妄图完全掌控军队,世间岂有如此两全其美之事?” “少了王少安这一不确定因素,还有乾修书院这批心思纯粹的学子在,有他们的存在,你便绝无可能完全掌控大军,我亦不会应允你完全掌控军队。” “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贪得无厌,收纳了如此多的不稳定因素,还为了讨好他们而将他们擢升为军中骨干。你只想到事成之后所能获取的利益,却未曾料到,这批人同时也瓜分了你的权力,使你无法随心所欲。” …… 而另一边,连夜赶路的老六已经到达阴平郡内。 第133章 伍远的窘境 云州阴平郡山丹城,因其四周高山深谷之中盛产牡丹花而获此名。 此城依傍山峦而筑,三面环山,城墙高耸厚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伍远攻克此城后,便将山丹城视作己方大本营。 伍远此时便坐在山丹城中县衙的大厅内,而在他的下位,还有几位身披精甲的壮硕汉子,然而若是细心观察,便能发现,他们身上的盔甲与李旗座下的军士相比,质量上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其中一位从座位上起身,朝着伍远拱手说道 “大帅,张恒统领的四万大军,已经在舒郡离石城集结完毕。” “就等李旗率军到达西平郡边缘,便会从两路夹击阴平,大帅,我们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目光灼灼的望向伍远,而伍远却是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沉默了片刻过后,淡淡的说道 “柴修贤,士卒训练如何了?” 话音一落,瞬间便有一人出列,他神情平静,无喜无悲,朝着伍远拱手说道 “大帅,士兵训练时日尚短,尚不足以委以重任,且我军又缺乏必需之精铁以制铁甲与兵器,故而……尚需继续训练一段时间。” 伍远轻叹口气,精铁、粮草都是必备的东西,然而云州本就贫瘠,资源又都把控在富商手中。 即便他伍远成功攻克阴平一郡,对县衙和富商进行搜刮,也未能觅得足够的精铁来打造兵器与铁甲,以供十万大军之用,以致伍远麾下军队的披甲率尚不足五成。 又沉默了片刻后,伍远开口说道 “无妨,你继续操练士卒即可,仍依军师之策行事,坚壁清野,据城而守,现已深秋,待寒冬至,乾军自会退去。” 一行人相互对视一眼,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然而伍远深知自身处境之艰难,如此下去,无非是慢性自杀罢了。朝廷大军屯驻于舒郡、西平郡,对义军虎视眈眈。 义军打下的阴平郡反倒成了义军的软肋,境内物资匮乏,兵源羸弱。弃之不舍,守之艰难。只因他们如今在大乾境内,乃是唯一的反贼,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了。 刚打败了朝廷的五万大军,打下了阴平全郡,还没来得及消化,朝廷就又派来了十二万大军压境。 伍远缓缓站起身子,神情冷峻的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务必安抚好各自麾下的士卒,别朝廷大军还没打来,我们便先自乱了阵脚,既然我们能打败李旗的五万大军,这次同样也能打败他手中的十二万大军。” 一群人见状,立马领命退去,而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后,伍远却重重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身子疲软的瘫坐在椅子上。 没多久,一位妙龄女子搀扶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走了进来,听见动静,伍远迅速睁开,朝着门口望去,待看清来人,这才放下心来。 老者眼神混浊,却仿佛能够看透伍远的内心的想法,淡淡的开口说道 “大帅,不用如此的紧张,来的不过只是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子罢了。” 伍远面露苦笑,看着老者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石老,便真的没希望了吗?” 石老转头看向他,幽幽说道 “枪打出头鸟,你底下那军师不是早就跟你说的明明白白了吗?” 伍远沉默不语,石老轻叹口气,再度开口说道 “老夫早就劝谏过你,不要在此时起事,乾廷底蕴深厚,国库钱粮充沛,便是你能吃下李旗手里的五万大军,拿下阴平全郡,又有何用?” “他们转瞬之间便能再度出兵十万,到时候你又能如何应对?” “打下的地盘不是你的,能保得住的地盘才是你的,你为何便不愿听呢?” 说到最后,石老音量加大,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的意思在里面。 伍远紧紧握着拳头,眼中带着愤恨,咬着牙说道 “那李旗在云州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一刻都等不及了。” “更何况,当时他麾下兵员减半,五万乾州军退回乾州,我们藏匿于深山之中,不断兼并流寇,在暗中积蓄力量,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吗?” 闻言,石老却是神情激动的将手中的拐杖用力的敲击着地面,同时开口呵斥道 “荒谬!为人君者,无论何时都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岂能被情绪所左右?” “况且,你麾下有多少青壮年,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若非被逼入绝境,谁会愿意落草为寇?” “而且自你攻克阴平郡以来,你手下这群匪寇又做了多少蠢事?贪图荣华富贵,残害无辜性命,还有什么是他们没做过的?” “你们这般行径,与那李旗相较,又能好到哪里去?” 闻言,伍远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石老,我们从未忘却本心,我们所打击的,唯有城中那些奸佞之商与为富不仁的财主罢了,绝无抢夺城中百姓财物之举,更遑论残害他们的性命了。” 而石老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与他过多的争论,只是淡淡的说道 “为今之计,大帅当有壮士割剜的勇气,趁着朝廷大军还没打来,立即从军中抽调精锐之士,奔北而走,保存实力,再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伍远面露不甘,朝着石老说道 “依军师所言,再过两月便会下一场大雪,到时朝廷大军必定退去。” 石老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看向伍远,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期望,说道 “你那军师说的明明是他们会退守城池,不会再度行军攻城,可没说过他们会离开云州。” “况且,倘若到时不下雪呢?再者,如今朝廷持续不断地从乾州调拨辎重,贮存于城内,即便到时真有一场大雪,又能怎样?他们根本无需担忧粮食问题,然而大帅你呢?” “你又能从何处拿出粮草,满足十万大军所需?” “到时候这雪就变成了大帅你的催命符,限制了你的行动。” 闻言,伍远有些呆滞的瘫坐的椅子上,宛如认命了一般,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伍远缓缓挺直腰杆,神情坚定的说道 “不,我伍远不信自己就这么败了,事在人为,这个冬天我们一定会熬过去的。” 石老见状摇了摇头,轻叹口气,说道 “如果你愿意听取你那军师的计策,又何至于此啊?” 第134章 理念不合 面对石老的感叹,伍远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回应道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乾州的百姓不会欢迎我们过去的。” “乾州的百姓与云州的百姓生活在两个天地里,若是真按照军师所言,在击溃了李旗之后,挥师乾州,割据乾州城池。” “而如果真这样做了,我们将面临两路敌人,一路是朝廷清剿叛逆的大军,一路是责怪我们毁坏他们家园,打破他们安定的乾州百姓。” 石老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乾州富饶,云州贫瘠,不去乾州,你们去哪集结足以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 “从长远上看,你的选择确实是对的,但是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你有没有考虑到,你们是大乾境内唯一的一股反贼,朝廷是不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的。” 伍远沉默了,然而回想起之前的决定,他心里却是没有一丝悔意,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若是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那名站在石老身旁的妙龄女子神情柔和的看着伍远,柔声说道 “伍大哥,我相信你。” 石老闻言立马鼻子一歪,吹鼻子瞪眼的朝着她斥声说道 “我看你真是被这小子迷了心智,没救了你!” 闻言,石秋灵脸颊微红,而后抓着石老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祖父,您便帮帮他吧。” 石老别过脑袋,似生闷气般的说道 “老夫还得怎么帮他?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那便不该心慈手软,一边担心这个,一边顾虑那个,他应该考虑清楚,他现在最迫切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伍远沉默不语,而石秋灵再度抓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祖父,既然事情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多说无益,您就帮他出出主意吧。” 石老轻叹口气,再度转过头来直视石秋灵,幽幽说道 “灵儿,能做的他那军师都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只不过我并不看好那小子的鬼主意,大事七分在人为,三分靠天命。”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是只能看天命了。” 而后石老将目光转向伍远,再度开口说道 “主力镇守阴平,又分出两路大军化整为零,奔袭敌军后方,一路前往乾修书院,一路奔袭下曲擒王, 大帅啊,你的心实在是太大了。” “你可知,这围魏救赵之策固然可行,可也只不过是解这燃眉之急,接下来你面对的将会是乾廷疯狂的报复。” 伍远神情坚毅,缓缓站起身子,说道 “石老,您也说了,大事七分靠人为,三分靠天命,我需要的是时间,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消化阴平郡,我便有足够的底气面对朝廷大军。” 石老却是冷哼一声,沉声说道 “荒谬,别说现在你仅有一郡之地,便是有一洲之地,又能如何?” “难不成你还想妄图以一个最是贫瘠的云州对抗朝廷吗?简直是痴心妄想,这天下还没乱,也没人想让他乱,你这是逆势而为,天命本就不在你。” “昨日你打败了五万乾军,今日他便能出兵十二万,再败,他仍可出兵二十万,无他,各方思安,朝廷不允许出现叛逆,百姓也不想出现叛逆。” “还是那句话,没人想天下大乱,你这本就是逆势而为,现在造反,就是在以卵击石,只有死路一条,失败只是早晚的事。” 伍远紧紧的攥紧拳头,用力之大以至于手臂处青筋暴起,他脸上带着不甘与愤恨,咬着牙朝着云老说道 “那又怎样?就他们想要安定,我们云州子弟便不想吗?” “这天下,哪有人想躲进深山里当流寇?这天下又有谁愿意主动跑去当反贼?” “大乾五洲,四洲升平,唯我云州子弟生活在水火之中,为何?难不成我们云州子民便是后娘养的吗?为何他们要如此厚此薄彼,若不是被逼得没了活路,我们又何须造反?” “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便自己去找出一条活路来!” “事在人为,哪怕最后我们真的失败了,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带领云州子民,将这大乾搅得天翻地覆,我便是想让他们尝尝我们云州人的怒火。” 石秋灵一脸花痴的望着伍远,石老闭上眼睛满脸的无奈,而后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老夫便不再劝你了,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而这时,外头有一名护卫走了进来,朝着伍远说道 “大帅,泰安城的探子回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伍远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后缓缓坐下,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让他进来吧。” 从泰安城赶回来的老六缓缓的走了进来,而后直接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大帅,李旗率领的两万乾州军已经到达泰安城,预计最多三日,便可到达阴平郡。” 伍远点了点头,而又见老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还有什么便一齐讲了,吞吞吐吐的做甚?” 老六见状连忙回应道 “大帅,李旗麾下有一名云州子弟,在其军中任虎贲校尉一职。” 紧接着,老六便将王少安在泰安城外为泰安城百姓对了李旗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石老摸着泛白的胡须,眼中露出一丝欣赏,意有所指的赞叹道 “这王少安倒也算是个好汉子,似他这般才是真的在为云州子弟谋求生路。” 说完,他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石秋灵,说道 “秋儿,你以后想找夫君,那便该找个像王少安这样的。” 石秋灵撇了撇嘴,侧过头去,闷声说道 “祖父,秋儿才不愿意找他这样的,秋儿要找也是找个像伍大哥这样的大英雄。” 闻言,石老鼻子都快被她气歪,没好气的朝她说道 “你伍大哥是反贼,算个什么英雄?” 石秋灵不服气的反驳道 “伍大哥为云州子弟谋寻生路,如何便算不得大英雄?” 石老噗嗤一笑,而后颇有些幽怨的说道 “造反便是造反,还说这些漂亮话做甚。” 第135章 到达离石大营 等所有人退去后,伍远独自静静的坐在大厅内,然而没过多久,石秋灵去而复返,她站在门外,偷偷的把头伸进去,看着那道静坐在大厅内的身影,她眼眸中闪过一抹怜惜。 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后,她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朝着大厅内走了进去。 然而伍远却是紧闭着眼睛,身子靠在椅子上,似乎完全没有感知到她的到来,石秋灵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落寂,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朝着伍远走了过去,而后看着他脸上紧紧皱着的眉头,她缓缓伸出手指,轻轻的将伍远皱着的眉心抚平, 她动作轻柔,似乎是生怕惊醒了意中人,见他眉头舒展,她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而后轻声的呢喃说道 “伍大哥,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我也并没有想以此来要挟你,要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你也不要因此有什么负担,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我只是感到很抱歉,没能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到你。” “祖父总说,你是在逆势而为,失败只是早晚的事,他不愿我与你产生过多的交集,还与我说了许许多多你的坏话,说你这人,行事鲁莽,做事急躁,控制不住心底的脾气,成不了大事。” 石秋灵眼眶微红,一缕晶莹出现在眼中,宛如夜空中的星辰,闪闪发光,她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了起来 “我总因此与祖父争论,我总说,人是不完美的,但是真正的爱上了一个人,那他在我心中,便是最完美的。”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伍远的脸颊,怔怔出神,呢喃着说道 “伍大哥,不管结局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带上我,上至碧落,下至黄泉,我皆愿意伴你左右,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而在大厅外面的石老,脸色铁青,双手紧紧的抓着拐杖,强忍着冲进去抡死伍远的冲动,他咬着牙冷声说道 “我们当初就该被那群匪徒乱刀砍死,被这伍远救下后,这救命的恩情真是永远也还不完了!” 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孽缘啊…这可真是一段孽缘啊。” “这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又岂是一句缘分便能说的通的?” “可是灵儿,他终究不是良配啊,做英雄的女人,会很苦的…” 这一刻,少女炙热而又强烈的爱意冲击着两个男人的心神,装睡的伍远侧过头去,现在的他,哪怕是紧闭着眼睛都不敢面对近在眼前的少女。 他当然能感受得到少女炙热而又强烈的爱意,然而他处境凶险,前途未卜,输多赢少,所以现在他还不敢给少女一个答复,便索性直接装作不知情了 …… 而在另一边,王少安四人也赶到了离石城,本以为会遇到些许阻碍,毕竟他仅有的,也只是一道李旗的口令。 但令他没想到却是,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帅帐,见到了在离石驻扎的四万云州军统帅—张恒。 张恒的状态与王少安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本以为会是一位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的老者,却没想到,他虽年老,却是精神抖擞,两眼炯炯有神,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他身披红色精甲,大刀阔斧的坐在首座上,面无表情的朝着下方的王少安淡淡的问道。 “你便是王少安?” 王少安拱手应道 “虎贲校尉王少安,见过将军。” 张恒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淡淡的说道 “听说你在泰安城出尽了风头?” 王少安平静的抬头与他对视,而后再度回应道 “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流言罢了。” 张恒瞬间有些惊讶的看向王少安,听到他这个回答也是有些沉默了,本欲想给王少安先来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却没想到,他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虽有些惊讶王少安的回答,但张恒还是沉默了片刻过后,意有所指的说道 “离石大营由本将管辖,此处不比在李旗帐下,在离石大营,行事当以军令为先。” 王少安神情平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低头应道 “军令如山,末将自然明白。” 张恒见状,皱了皱眉头,暗自说道 “不是说这王少安是乡野之人,不识礼数,桀骜不驯且不服管教吗?” 王少安这副操作,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意是想着给王少安一个下马威,但是王少安这副操作又让他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本以为是来了个刺头,却没成想,这头一回见面,这王少安居然是出奇安分守己,这让他不禁怀疑起了这情报的可信度。 既然一时间找不到可以立威的理由,张恒索性便直接放弃了,毕竟他本意也只是想敲打一番王少安,让他老实点,现在既然现在他这么老实,那还能少了一个繁琐的步骤。 而后张恒直接朝着一侧的副将说道 “那你便直接带他去接管大军吧。” 一旁本想看戏的副将撇了撇嘴,先是有些无趣的看了眼王少安后,便出列领命道 “诺!” 张恒点了点头,副将便带着王少安四人走出啦帅帐。 副将带着他们穿梭在营帐内,而忍了许久的沈则忍不住朝着副将开口问道 “将军,不知这批军队是个什么配置?军容如何?” 副将脸上露出一丝异样,而后露出一副怪异的笑容,说道 “这是一批特殊的军队,所以军中的大小职务,都可以由你虎贲校尉自行决定,不过…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将他们降服了。” 王少安四人面面相觑,皆对他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也忍不住这副将口中所说的特殊军队好奇了起来。 副将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处营帐内,人还没走进去,便大声朝着里面喊道 “尚庆!让人集结起来,你们的将军来了。” 第136章 天职与军令 听到副将呼喊的这个熟悉名字,王少安心头不禁一震。 随后,一行人迈入营帐,光线霎时黯淡了几分,而帐内有几名壮实的汉子聚拢一处,其中一人听到声响后,本能地转过头,向身后望去。 王少安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庞,脸上流露出惊愕,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尚庆?竟然真的是你?” 此人正是王少安在舒城遇到的那位费义的副将,尚庆。 只是那时尚庆性情沉稳,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子可靠的气息,犹记得,上次他身上披着精甲,手持长枪,骑着高头大马过来救场。 而现今他却是长发披肩,浑身身上下都透露的一股子慵懒,身上的衣物也是破旧不堪,脸上还沾着污泥,简直是判若两人。 尚庆也同样认出了王少安,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过后,便有些惊讶的说道 “王少安?你怎么也来了?” 副将见状,眼睛不断在两人脸上扫视着,而后带着些许诧异的问道 “你们认识?” 王少安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眼中带着些许回忆,说道 “过命的兄弟,自然认识。” 听到王少安这么说,营帐内所有人都尽皆沉默了下去,副将一脸惊讶的看向王少安,而尚庆也有些复杂的看了王少安一眼后,便缓缓的把头低了下去。 紧接着,副将有些怪异的再度朝着王少安问道 “那这么说,你与他很熟?” 看着副将这副模样,王少安对他这副模样感到有些奇怪,便反声问道 “怎么,这很奇怪吗?” 副将看了看王少安,又朝着底下头去的尚庆看去,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 “能来此地的,大多是一些囚犯,要么便是如他们一般的人物,逃兵,你却说你与他相识?” “须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番话,很难不令人遐想啊。” 尚庆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副将,眼中满是怒火,而王少安也在这时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不可能!尚庆不可能会当逃兵。” 闻言,一群人有些错愕的看向王少安,便是连尚庆都是如此,毕竟他们也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罢了,又怎能说的上是熟悉呢? 而在王少安看来,一个能为了朋友,愿意承担巨大风险的男人,不可能会去当什么逃兵,这其中必定有着难以言说的理由。 闻言,副将一脸戏谑的看向王少安,接着说道 “不可能?可这就是实事,能入得了这营帐,便不可能会出错。” 王少安不想与他过多的争论,只是朝他问道 “你之前说,这军中的大小事务皆可由我一言而决,那我是否拥有将他们逃兵的名号撤除的权利?” 闻言,副将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不要偷换概念,我明明说的是这军中大小职务皆可由你自行决定,这定下了的事,又岂是你一句话便能更改的?” 王少安点了点头,没有与他争论,而后朝着尚庆沉声问道 “尚庆,我就问你一遍,你是否觉得自己是逃兵?” 尚庆与他身旁的军士站直身子,神情严肃的齐声回应道 “当然不是!” 王少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再度沉声说道 “出去集结大军吧,我要训话。” 尚庆这时才回想起,刚刚副将说的话,瞬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将军便是王少安,紧接着他神情严肃的拱手应道 “诺!” 而后便领着身后的人大步的往营帐外走去,副将看着气势磅礴的尚庆,而后紧紧皱着眉头,朝着王少安沉声问道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王少安平静的与他对视着,而后淡淡的说道 “要想收服一支军队,得先降伏他们的心,我想为这支军队竖起一支旗帜。” 闻言,副将有些诧异的看向王少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王少安这句话的含义,而后王少安又接着朝他问道 “我需要知道他们的底细。” 副将点了点头,说道 “他们的成份很复杂,里面有囚犯,有逃兵,甚至还有流寇。” “如尚庆,他便是因为违抗军令,而被下了牢狱,最终被调来离石大营的。” 王少安皱着眉头,这成分确实很复杂,而后又朝着他追问道 “说详细些,他究竟所犯何事?” 副将沉默了片刻过后,轻叹了口气,淡淡的回应道 “他放走了一群匪寇。” 王少安有些不满的看向他,沉声说道 “说的详细些,吞吞吐吐的做甚?” 副将再度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 “便是一群缺衣短食的流民跑去当了流寇,一群不遵循军令不愿清剿流寇的军士,与一群从囚牢中调出的囚犯。” 听着这简单明了的话语,王少安瞬间便明白了这支军队的底细,而后他脸上露出一丝嘲弄,说道 “军人天职便是保家卫国、庇护百姓,而你们明知那只是一群缺衣断食的流民,因为活不下去了才跑进山中当了流寇,他们又有何错?尚庆不过只是在履行自己的天职,又有何错?居然被你们冠以逃兵的名号。” 副将又沉默了片刻过后,幽幽说道 “军令如山,他们违抗了军令,那自然得受到相应的惩处。” 然而王少安的下一句话,却令他再度沉默了。 “哪怕是军令让你将手中的刀剑对准父母,你也得遵守吗?” 见他沉默了,王少安又再度质问道 “参军的理由有很多,在这世道里,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能有一口饱饭吃,而有的人是为了报效国家,庇护百姓,立国安邦,还有的是为了官位,为了权势。” “这些理由里面,不能说谁的理由比谁的理由高贵,谁的比谁的下贱,但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坚持,尚庆只是在履行自己的天职,又有何错?” 副将皱着眉头看向王少安,沉声反驳道 “妄言,你说这也无错,那也无错,难不成依照军法行事便是有错?” “军法森然,赏不逾时,罚不逆列,若违逆军令而不严惩,致使军纪松弛,上将何以统兵?” 王少安看向他,淡淡的说道 “军法无情,但人有情,若是军令与军士的天职违背,那错的大概便是领兵的将军。” 第137章 乞活军 王少安神情平静的站在高台上,赵罡三人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而在下方便是聚拢起来的三千士卒,然而哪怕是得知了站在上方的便是他们的统领,他们也没有丝毫尊重,或是双手环抱,神情平淡的看着上方的王少安,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交谈了起来。 尚庆站在人群最前方,眼神明亮的看着王少安,紧接着,王少安朝着人群大声喊道 “肃静!” 人群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强烈的揶揄与不满。 “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就是,大人这么威风,来这死营做甚?难不成大人不知,这里不过只是一群死期将至的炮灰吗?” “大人是督军出身吗?” …… 各种粗俗恶语从他们口中滔滔不绝地冒出,在所有人眼中,即便他们自身也是这般认为的。 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被召集起来的、地位最为低微的炮灰而已,非战时享受着最低等的待遇,战时却需承担最为凶险的任务。 所有人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区别无非是早死或晚死罢了,这种一眼就能望见结局且无法改变的人生,致使他们内心充满了暴戾之气,脾气也不可避免的变得暴躁了起来。 王少安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赵罡三人,三人点了点头后,便一齐朝着人群大踏步的走了下去。 紧接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们各自将一人拎了上来,虽然他们有所反抗,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与常年习武的赵罡三人比拟。 而后王少安朝着他们三人比了个手势,说道 “来,爱讲你们来讲。” 这种简单粗暴,在课堂上老师常用的手段在这里却是分外的好使,他们本就是一群普通百姓,又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个个皆有些手足无措,面红耳赤了起来。 见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王少安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再度朝着人群大声喊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里面,有当兵的,有做匪的,但是无一例外,都是被迫来到这里。” “我不想去了解你们过去都经历了些什么,说到底不过都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我也不想在此与你们说什么理想与报复,我只想问问你们,想活命吗?” 人群寂静无声,一个个都下意识的四处张望,而王少安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挺挺的插在地步上,大声的喊道 “我再问你们一遍,都想活命吗?” 扪心自问,自然不会有人想死,做匪是为了活,入死营虽说危险,但同样也是为了活命。 突然人群中一人大声朝着王少安质问道 “你能带我们活吗?” 王少安朝着下方望去,不过并没有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找出声音的来源,便直接索性朝着人群大声回应道 “我不敢保证你们都能活,但我可以保证,你们有人必定能活,只是能有多少人活下来,我不敢保证。” 人群中又一声质问传来 “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 而这次王少安找到了开口的人,是尚庆,此时他站在人群最前方,目光灼灼的看向王少安。 王少安眼神直勾勾的直视着他,大声的回应道 “不相信我,那你们便选择相信自己,我今天便把这个权利交给你们。” 人群寂静无声,不过一个个都两眼放光的看着王少安,紧接着,王少安拔出面前的宝剑,一把将宝剑甩在人群前方。 宝剑直挺挺的插在地面上,因为惯性的原因左右摇摆,刺眼的阳光打在宝剑上,散射出刺眼的白光。 王少安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天空上的太阳,而后朝着人群大声说道 “从现在起,直到太阳下山大概还有四个时辰,我将从你们这些人中,挑选出三十二位将领出来,两位千夫长,三十位百夫长,剩下的都是兵。” “你们可以选择单打独斗,也可以选择聚众报团,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我只要最后站着的三十二人。” 紧接着,王少安指着宝剑旁边的影子,大声说道 “直到太阳落下山去,剑影消失,若是站着的人超过三十二人,那便代表着,你们失去了这个机会,同时也代表着,你们把命交到了我的手里,那么从今往后,我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 闻言,所有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把直挺挺插在地上的宝剑,王少安的话如同恶魔在他们耳边低语,不断的引诱着他们行动。 由于兵与将之间的确存在极大的差距,不单单是地位上的悬殊,王少安决定从他们这些人中选拔将领,这本就令他们感到诧异。毕竟依他们之见,他们这群人应当都是大头兵,将领或许会由贵族出任,亦或会从他处调任。 王少安却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再度大声的叫喊道 “听好了,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也有可能是你们唯一一次掌控命运的机会。” 说完,王少安便后退一步,背负着双手看着他们,明显是在等着太阳落山。 而这时,赵罡一脸怪异的看着王少安,凑上来小声的在他耳边呢喃说道 “少安,你这是在练蛊吗?” 王少安摇了摇头,小声的回应道 “我只是在给他们活下去多增加一些底气罢了。” 而沈则也同样凑了过来,带着些许担忧的说道 “大人,你这么做,可能会出现许多伤亡啊。” 王少安再度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不这样做,军心不振,这样的军队不堪大用。” “但是这样过后,我便能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他们便可以明白,他们是在为了什么而战,到时我们便能得到一支骁勇无畏、凶猛强劲、顽强坚韧的军队。” 而一旁的仲文光脸上若有所思,呢喃着说道 “便是信念吗?这便是你说的,为他们竖起一杆旗帜吗?” 紧接着,仲文光朝着王少安问道 “那大人,你想将这支军队叫什么名字?” 王少安目光望向有些蠢蠢欲动的人群,一字一句的说道 “乞活军。” 而这时,人群躁动了起来,一人朝着身旁的人大打出手 “张三!老子忍你很久了,给爷死!” 而这种情况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递到周围的人身上。 尚庆面沉似水,抬腿一脚,将猛扑过来的人踹倒在地。 而后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老部下,沉声道 “咱们也上,但都给我注意分寸,说不定日后还可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莫要下狠手。” 第138章 阴险的徐天和 太阳悄然间,已行至与地平线平齐,原本炽烈的阳光逐渐变得柔和,天边也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一抹晚霞。 王少安那柄插在地上的宝剑,也没有人去动它,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将它当做一个丈量时间的仪器,只是照射在剑身上的光芒减弱了许多,宝剑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长很长。 死营内数千人的缠斗惊动了军营中的许多人,张恒便是其中之一,同时,离石城中的所有郎中也被他召集了过来,此时正在场地边缘救治着被从场地上抬下来的伤员。 不过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张恒心里不由得感到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王少安一来到军营中,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 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给王少安这么大的自主权,说到底他还是不重视这些人罢了,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所谓的乞活军,不过都是一群底层的炮灰罢了,说不定哪天便全部阵亡了。 然而… 张恒眼神闪烁的目光穿过躺在空地上不断哀嚎与昏迷过去的人群,最后落在那因为力竭而艰难站立的身影上,眼中难免有些动容。 经过几个时辰的缠斗,所有人都已经力竭,能撑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在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尚庆便是其中一位,此时的他很是狼狈,身上、脸上满是淤青,明显是经历一场恶斗,他弓着腰,嘴里不断喘着粗气,嘴唇发白,眼睛打着颤的望向前方,那里有一道身影笔直的矗立在那 “庞高飞,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在他对面是一位身高九尺的汉子,他的上衣已经被人撕破,露出身上不知何时留下的陈旧疤痕,然而现在那些早已愈合的疤痕上,又添了许多被利器划破的伤口,一只眼睛也被人打的红肿,明显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甚至比尚庆还激烈。 “嘶啦!” 庞高飞双手抓住上衣,用力一扯,本就被撕开的上衣被他撕出一片布条,他不急不缓的将布条系在腰间,裹住流血的伤口这才缓缓的朝着尚庆说道 “没点东西在身上,我又怎敢带着他们上山当匪?尚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两个千夫长的名额里,我必须得拿一个。” “念在咱们也算是老相识的份上,我给你来个痛快的,保证你一觉睡到天亮。” 尚庆喘着粗气,眼神凝重的看向他,庞高飞在军中的威望比他高,因为他们这伙人中,以流寇居多,而庞高飞便是这伙人的首领,其次便是军士,以尚庆为首,最后才到那些从地牢里捞出的囚犯。 两人从前一个是兵,一个是匪,现在虽然都聚集在同一阵营下,但是两拨人马都相互看不上眼,双方摩擦不断,所以双方的底细都很熟悉。 而这时站在高台上俯视下方的王少安,高声催促道 “还有五十三人!” 这声带有明显催促意味的话语,使得尚庆忍不住朝着四周望去,人人身上都带着伤,而这仍苦苦支撑的五十多人中,以军士居多,尚庆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欣慰,身上的疲惫与伤痛都似乎缓解了许多。 而庞高飞已经有些等不及了,脸上出现一丝不耐,缓缓的朝着尚庆走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不过二十步左右,按理来说应该很快便能碰头,然而庞高飞才刚走出几步,突然一只手中紧紧的抓住他的裤腿,庞高飞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低头看去。 这抓住他裤腿的人他并不认识,又见他满头鲜血,眼神迷离,庞高飞脚微微用力,便直接挣脱了他的手掌。 紧接着他又朝着尚庆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又冒出一人,而这人神情坚毅的紧紧抱着他的一只脚。 庞高飞见状,眉头紧锁,有些不明所以,因为这人他也同样不认识,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脚用力蹬了几下,想将他甩开,然而那人却紧紧咬着牙,死死的抱着他的大腿,庞高飞见状,脸色一沉,朝着他呵斥 “快给老子撒手!拖着我做甚?” 话音一落,在他背后离他不足五步的位置,有一人从人堆里缓缓站起身子,他神情癫狂,眼睛死死的盯着庞高飞,而他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把短刀。 没有言语,他站稳身子后便迅速的朝着庞高飞扑了过去,而尚庆见状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道 “庞高飞!小心身后!” 闻言,庞高飞脸色一变,急忙转身,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神情癫狂,眼神凶狠的汉子。 “噗嗤!” 鲜血四溅,短刀没入庞高飞的腹部,感受着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感,体力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庞高飞眼中满是不甘,眼睛死死的瞪着眼前的汉子,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 “是你…徐天和,你个卑鄙小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有些呆愣的看向两人。 而徐天和嘴角勾勒出一副嘲讽的笑容,有些得意的说道 “庞高飞,不是就你们想赢,这千夫长的职位,我徐天和也想要。” “额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我便躺在地上装死,就等着你们两家斗个半死后,我再出来捡现成的。” 而高台上的王少安看着徐天和的背影,眼神微眯,赵罡更是一脸的气愤,明显是被徐天和这番操作气的不轻。 “这人真是无耻至极!” 其余人皆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种行为很难不令人感到反感,别人打的要死要活,在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候你来捡现成的? 然而王少安却是在这时有些突兀的笑出声来,赵罡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接着王少安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说道 “军士、贼寇、囚犯,三家的领头人都想争得这两个千夫长的职位,然而囚犯阵营势弱,人数不行,质量也不行,便耍起了小聪明,整了这么一出。” “还想着额蚌相争渔翁得利?想的还挺美,他这是觉得,把庞高飞撂倒了,他便赢定了吗?” “他怎么就不想想,别人乐不乐意呢?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公平的一对一竞技比赛。” 第139章 试炼结束 也许是为了验证王少安的话,尚庆眼中满是怒火,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徐天和。 而与他一样的还有那群打斗了几个时辰的五十多号人,这批人都是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的存在,不敢说是什么心高气傲的人,但也决不允许如同徐天和这样的阴险狡诈之辈骑在他们头上。 若是让徐天和上位了,那他们在这拼死拼活的打了几个时辰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不服! 其中一位脾气急躁的汉子立马便指着徐天和,怒声说道 “徐天和!你想上位?那你得先过了老子这关!” “若是你让这种的奸诈之辈骑在我头上,我鲁广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 说罢,他便直接朝着徐天和扑了过去。 见状,徐天和脸上毫无畏惧,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大声的回应道 “有不服的那便来吧,平日里你们一个个眼高于顶,对我们各种看不起,今天,我徐天和就是要将你们全都踩在脚下!” 这话一出,王少安瞬间便明白了为何刚刚那两人都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仍要出手拦住庞高飞。 都说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死营中同样存在着鄙视链,军士与贼寇相互看不上,但是又同样鄙视同处一个营帐内的囚犯。 他们那样做不是为了徐天和,为的是出一口平日里积累在心口的恶气,王少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呢喃着说道 “打吧,打的越狠越好,把心中的那股不平气全打出来,这样你们才能接受对方,彻底的化为一个整体。” 虽发生了些超乎预料的事情,但是一切都在按照王少安所想的那条路在走着。 而随着鲁广的冲锋,其余人也都跟着冲了上去,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狰狞,那模样,似乎是不将徐天和打死,誓不罢休。 然而徐天和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打斗,体力充沛,而这群人又经历了几个时辰的恶战,人数虽多,却仿佛纸糊一般,居然一个照面便被徐天和直接撂了几人。 尚庆却是直接来到庞高飞身旁,查看他身上的伤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徐天和并没有将那把插在庞高飞腹部的短刀拔出,然而就是如此,庞高飞的伤势也很重,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援,可能真的会死。 见状,他的心中也难免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两人平时虽多有摩擦,但见庞高飞被徐天和那样撂倒,一时间也是有些难以接受。 而这时赵罡快速的走了过来,先是经过短暂的查看后,一把将庞高飞抱起,并朝着尚庆说道 “没有伤到要害,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没有把武器拔出来,不然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赵罡虽不学医术,但是自小跟随赵开霁,耳濡目染间多少也懂得一些,粗略扫了一眼便知晓了个大概。 闻言,尚庆莫名的松了口气,赵罡接着朝他说道 “快去吧,天要黑了,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说罢,赵罡便带着庞高飞离去,而尚庆抬头看了眼昏沉沉的天空,夕阳已有大半消失在地平线,可能天黑也就在转瞬之间。 而这时王少安再度开口大声的提醒道 “还有四十六人!” 尚庆心中忍不住升起莫名的紧迫感,而后咬咬牙站起身子,朝着徐天和扑了过去。 徐天和虽体力充沛,但双拳难敌四手,再度撂倒几人后,便被一群人一齐扑倒在地。 被数人压在身上,徐天和面露不甘,朝着天空怒声吼道 “我不服!” 然而下一刻,便被一只大脚重重的踢在他脸上,一声响动过后,徐天和直接便晕了过去。 “砰!” 尚庆感受着脚背上的酥麻,冷笑着说道 “你还不服?最该下场的便是你!” 然而就在他想继续时,王少安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散去,插在地上的长剑身旁被拉的长长的影子也消失不见,而后他上去一步朝着尚庆等人,大声说道 “停手!太阳落山,剑影消失,都结束了!” 尚庆等人闻言皆是一愣,而后齐齐的抬头望向天空,这才发现,刚刚还露出一截的夕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全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而后王少安缓缓的走了下来,神情平静的朝着他们说道 “结束了,你们输了。” 接踵而来的便是浓郁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们打斗了这么久,居然到头来还是输了。 鲁广眼中满是不甘,他瞪大眼睛看向王少安,那眼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意,而后满是不甘的大声吼叫道 “不,我们没输!” 王少安脸色一沉,朝着他呵斥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输了便是输了,你们这是想耍赖不成!” 鲁广张了张嘴,一时间难以说出什么反驳的话,然而下一刻,他脸色阴沉,撇过头去说道 “我不服!”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只是神情平静的朝他质问道 “你不服?输了便是输了,你又凭什么不服?” 而后王少安朝着他们扫视过去,见他们所有人都面露不甘,睁大眼睛瞪着自己,有些满意的暗自说道 “好样的,就这股不服输的精神头已经初具强军的势头了,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成为一支强军。” 紧接着,王少安便没有再搭理他们,只是走上到一边去,一把将徐天和扛在肩膀上,而后大步的朝着军医的方向走了过去。 赵罡几人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都就近将伤员扛了起来,跟上了王少安的步伐。 尚庆等人面面相觑,而后不顾身上的疲惫,一个个有样学样的加入了救治伤员的队伍。 夜幕正浓,营帐各处也点起了火把,然而营帐内部的人员却是热火朝天的行动着。 伤势较轻的乞活军人员也陆续的清醒了过来,看着忙碌的王少安等人,他们的心底似乎也多了些东西。 而忍了一天的张恒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忙碌的王少安质问道 “你用如此极端的手段,便不怕致使这群炮灰哗变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言,王少安转头冷冷的直视着他,说道 “从即日起,这死营中再也没有什么炮灰,只有一支凶狠如狼的军队,叫做乞活军。” “明日,我会把职位名单交给你,记得给我批条子。” 第140章 求装备 次日,王少安亲自带着人员名单来到了张恒的帅帐。 然而张恒却对王少安的到来感到很是意外,这种事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哪里需要他自己亲自来?除非…他还有别的事需要讲。 这让张恒忍不住升起一丝戒备,昨日王少安那疯狂的手笔确实是将他震撼到了,一晚上他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昨日数千人大乱斗的场景。 凶狠狡猾的徐天和… 稳操胜券的庞高飞… 坚韧不屈的尚庆… 还有那两名站在鄙视链底部的炮灰,拼了命,也仅仅只是想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本是一群死气沉沉的炮灰,却在这个人手里焕发生机,激发了斗志,他当然清楚,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代表着什么。 虽心底是这般想着,但张恒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他将那人员名单拿在手中,然而越看越觉得有些惊讶,而后将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王少安,问道 “你把千夫长的职位给尚庆与庞高飞?” 王少安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 “没错。” 张恒沉默了片刻过后,再度开口问道 “我很好奇你的理由是什么?那徐天和虽然手段下作了些,但也不失为一种取得胜利的手段,更何况,他倒在庞高飞后头,你怎么会选择他呢?” 王少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后缓缓说道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适合,他昨日行事手段下作了些,引起了众怒,那我便只能将他放在别的位置。” 张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很是赞同这种观点,而后又有些随意的再度开口问道 “那你决定把他放在哪里?” 然而王少安的回答却令他大吃一惊 “亲卫统领。” 张恒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朝他说道 “你让这种人去做亲卫统领?” 一个将军,挑选亲卫通常都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忠诚值,所以一般亲卫都会从麾下的士卒、宗亲、同乡这些天然亲近一些的人身上挑选。 而像徐天和这种,做事有些不择手段,明显道德底下、难以掌控的人,一般都不会考虑在列才对。 本着好心提醒的原则,张恒意有所指的问道 “亲卫是要贴身的人,那便应该挑选一些底子干净、老实忠厚的人才行,徐天和这种道德低劣,做事又不择手段的人,我倒是觉得并不是很合适。” 王少安明白,张恒这是好心提醒,然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最不担心的便是手底下人的忠诚问题。 死营中的三大阵营向来积怨颇深,即便经历了昨日的大混战,心中的怨气有所释放,但彼此间的嫌隙依旧难以消除。王少安当下应当做的,是对他们加以引导,进而消除嫌隙,逐步将他们融合为一个整体。 囚犯一脉的人数本就稀少,倘若强行提拔徐天和,势必要从其他两脉中抽调人员划归其麾下。而昨日徐天和所用手段颇为卑劣,届时定然会有众多人对他心存不满。 然而,若将徐天和擢升为亲卫统领,便可妥善解决此问题。如此一来,既能将他们隔开,避免纠纷的产生,又能将这股不满转化为日常训练中的竞争,形成一种良性的氛围。 所以,面对张恒的好心提醒,王少安只能拱手回应道 “谢将军的好意,不过末将心意已定,而且末将此次前来,还想向将军要些东西。” 虽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但王少安说出口时还是有轻声叹息一声,问道 “你想要什么?” 王少安直视他的眼睛,说道 “我来要属于死营的盔甲与武器。” 张恒沉默了,死营一直以来都只是一群炮灰,所以便理所当然的认为,给这些东西不过都是浪费罢了,毕竟有时候,装备的价值要远远大过人。 然而昨天的事情让张恒有所改观,脑海中忍不住再度浮想起昨日的场景,内心便也不可避免的动摇了起来,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说道 “搞不好…他真能带出一支强军来。” 一群炮灰死的再多他也不会心疼,一支数千人的杂牌军死光了他也不会心疼,但若是手中能增加一支几千人的精锐劲旅,那便大不一样。 没有将军会嫌弃底下的精锐太多,他也一样。 王少安看着他脸上的纠结,似乎是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神情坚毅的说道 “三个月,末将有把握在三个月时间内让这支军队脱胎换骨,当然,前提是将军愿意供应充足的资源。” 张恒心中一动,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诱惑,而后便开口试探性的问道 “若是你办不到呢?” 王少安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然后坚定的回应道 “三个月后,将军可以任意从军中选出三千将士,与我麾下的乞活军较量一番,若是乞活军输了,末将愿辞去虎贲校尉一职。” 张恒有些惊讶的看向王少安,还不等他说什么,王少安便接着说道 “但若是我们赢了,末将希望将军可以再答应末将一个要求。” 沉默了片刻过后,张恒点了点头,说道 “还有要求?先讲出来。” 王少安直视他的眼睛,定定的说道 “若是我们赢了,末将希望将军可以再给死营的每位将士提供美酒一坛,肉食两斤,以做奖赏。” 张恒眯着眼睛直视王少安的眼睛,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思量道 “究竟是什么能让你这般自信?竟敢立下如此军令。不过,若是你真能在三月之内,便训练出三千可与我麾下四万精锐之士相媲美的兵士,那我自是欣喜万分。” “区区几千坛美酒与近万斤的肉食,又何足挂齿?无论结果如何,于我而言,都不会有多大损失。” 而后,张恒点了点头,同意王少安这个意见,而后又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朝他说道 “既然如此,那本将允了,不过难听的话本将先说在前头,若是到时候你们输了,不仅美酒与肉食没有,便是这些装备本将也要收回来。” 闻言王少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的说道 “谢将军,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先告退了。” 张恒点了点头后,王少安便退出了帅帐,外头赵罡、仲文光、沈则三人正在此等候着,等王少安一出来,便急忙朝着他凑了过来。 而后王少安看向仲文光,点了点头,说道 “他答应了,不过你得先给我交个底,你对这事有多大把握?” 仲文光沉思了一番后,沉声回应道 “末将有四成把握,若是乞活军一直都能保持昨日的精神状态,末将有七成把握能赢。” 第141章 金城 金城,位于云州阴平郡与西平郡交界处。 而现今金城有自乾州远道而来的六万大军在此驻扎着,随时准备进击阴平郡,清剿叛逆。 烈阳高高悬挂在空中,金黄色的阳光喷洒大地,走了几天的李旗总算是带着他麾下的两万大军到达了金城地界。 而在金城驻守的将领亦早早在官道上恭迎李旗的大驾,然而怪异的是,金城将领的最前方,站着的不是身披甲胄的武将,反而是一个身披青袍,手执羽扇的中年文士。 此人是李旗麾下的首席军师,韩英范,暂时替李旗管辖这金城的六万大军。 他轻轻挥动着手中的羽扇,神情平静的直视前方,那模样,似乎是在期盼着李旗的出现。 身后一位身旁精甲的武将凑到他耳边,试探性的小声说道 “军师,听说将军接纳了个谋士,而且听说这人足智多谋,眼光独到,深得将军重用,您怎么看?” 韩英范神情平静,没有出现多余的情绪,只是攥在手中的羽扇挥动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后他朝着那人瞟了一眼,缓缓说道 “将军贵为镇西将军,不过是接纳了一位文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更何况,将军命我在金城节制六万大军,将军如此器重我,一个初来乍到又不知来历的人,难不成能对我有什么威胁不成?” 那人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看来韩英范早就已经调查过了华文乐的底细,这么看来,他虽在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心底却是对这人很上心,不然也不会提前展开调查。 而这时,李旗的身影出现的官道上,韩英范脸上瞬间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紧接着,他便迈动脚步朝着李旗迎了上去。 李旗还未停下脚步,韩英范便朝着李旗拱手行礼道 “下官韩英范,携金城将领恭迎将军,将军一路辛苦了,下官已命人在城内备好酒席,为将军接风洗尘。” 而韩英范身后的将领也齐声单膝跪地,拱手喊道 “末将参见将军,愿将军万福。” 李旗满意的点了点头,见着眼前的场景,这些天赶路的疲惫都似乎在瞬间消失不见了,而后他朝着众人喊道 “都起来吧。” 华文乐在李旗身后,目光看着韩英范,眼中精光闪烁,在心底暗自说道 “这位便是李旗手下的首席军师,韩英范?” 也许是文人的直觉,韩英范起身后顺着华文乐的目光望了过去,两人双目对视,眼神皆是出奇的平静。 紧接着,韩英范便侧过身去,朝着前方大声喊道 “全部让开道路,让将军进城!” 下一刻,人群从中间散开,让出了道路,而李旗却翻身下马,来到韩英范的身旁,抓着他的手腕,说道 “随我一起入城。” 韩英范神情有些激动,嘴唇哆嗦了一下后,便应了一声。 “诺!” 而后两人便走在队伍最前方,紧接着便是金城的将领,华文乐不知何时也翻身下马了,看着最前方的李旗两人,有些无语的呢喃说道 “我也是服了你们了,表演的痕迹不用这么重吧?” 华文乐清楚,这两人不过都是在表演罢了,李旗是在用这种行为表示对韩英范的重视,韩英范也不过是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用来回应而已。 而后大军便缓缓的走入城中,安顿好了大军后,李旗便带着华文乐、鲁同等新来的将领一起赴宴了。 然而等到了宴席,华文乐便察觉到有些不对,酒席座位最尾部,靠近大门的位置,他发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那些熟悉的身影便乾修书院的十几名学子,其中冷辛、牧弘、龚抚等人赫然全部在列,然而他们身旁却有许多新面孔,而且他们相互之间似乎很熟悉,一副感情深厚、交谈甚欢的模样。 华文乐忍不住在心中猜测了起来 “他们怎么好像都很熟悉的样子,莫非这些人也都是来自乾修书院的学子?” 而首位自然便是李旗,他左手位置便是韩英范,右手是一位身披身披盔甲的中年汉子。 李旗看着这汉子,脸上带着些许感慨的朝他说道 “袁将军,我们也有两三年没见过了吧?不知大将军身体如何了?” 面对李旗打出的感情牌,袁泉神情平静,没有出现丝毫波动,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说道 “大将军身体很好,就不劳镇西将军费心了。” 李旗脸上的表情一僵,韩英范见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朝着李旗拱手说道 “将军,听说您最近新收了位贤才?” 李旗神情一缓,而后指了指宴席中间独自喝着酒的华文乐说道 “那位便是了,不过是不是贤才还有待考察。” 韩英范听到李旗这般说道,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后又朝着他问道 “那将军可有查探过他的底细?” 李旗摇了摇头,而后缓缓说道 “还没有,不过他说过,他自己便是云州人,是寒门子弟出身。” 此话一出,韩英范与袁泉皆是皱起眉头,然而两人心中所想的又有些差异。 韩英范所想的是华文乐的出身,他皱着眉暗自说道 “寒门出身?将军在此之前还从未接纳过什么寒门子弟,莫非此人真是什么足智多谋之辈?” 而袁泉却是有些不满的看向李旗,说道 “你怎能将一名云州人带在身侧?更何况,此人出身低微,又能有什么本事?” 听着袁泉不满的质问,李旗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冷意,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用意。” 袁泉看着他这副表情,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张嘴便想骂人,而后又生生的压了回去,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 “我只是担心被他搅了我们的谋划罢了。” 闻言,李旗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他一个文人,又一直被我带在身边,他能搅什么局?” 袁泉冷哼一声,不过却并没有再度开口说什么。 第142章 两本花名册 时间流逝,转眼间,夕阳西下,夜幕再度笼罩了大地。 而在金城的帅帐内,一盏油灯放在案桌上,油灯上面并不明亮的烛火正在空中摇曳,李旗的脸在这暗淡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此时他手里正捧着一本花名册,上面记载的许多人名与职务。 突然李旗淡淡的声音在帅帐内响起,而他的眼睛却没有从花名册上离开。 “我不在这段时间,袁泉有老实吗?” 在他对面的韩英范连忙低声回应道 “袁泉虽自大狂妄,但也清楚这事的轻重,所以并没有阻拦,不过…” 李旗将目光从花名册上移开,看向韩英范,而后语气平淡,却又带有命令语气的吐出了一个字 “讲!” 韩英范沉默了片刻过后,便缓缓说道 “他有一次在酒楼里喝多了,在里面不断的斥责将军的不是,说您这样随意安插人手进去,是想将他的权势架空,他对您这个动作,很不满。” 李旗冷哼一声,有些不悦的说道 “不满?他又有何资格不满,不满他怎么不去找大将军,不满他怎么没去找三皇子殿下?” “仗着自己是大将军的宗亲族人,又有些武力,便如此蛮横无理,就他一人被分了权吗?” “我李旗麾下不也一样安插了人进去。” 韩英范沉默不语,没有接话,而李旗发泄一通后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仍有些不悦的抱怨道 “若不是上面下了死命令,要彻底将这八万‘南军’掌控在我们手里,就凭他袁泉一个粗鄙的武夫,又有何资格掌兵?真是不知所谓的东西。 ” 韩英范拱手劝谏道 “将军息怒,袁泉纵有万般不是,然其与大将军毕竟同宗同源,现今又被委以重任,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 李旗摆了摆手,说道 “这个我比你清楚,可是我李旗也不是什么神人,他们塞了这么多人进来,但是最后能有多少人被提拔上去又岂是由我李旗说了算的?” “他们倒好,人塞进来就直接不管了,到了最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埋怨我,说我不给他们的小辈立功的机会,这得罪人的事全扣在我李旗头上了。” 越说李旗脸色便越是难看,伍远一伙人虽刚开始声势浩大,但说到底规模也就那样,连阴平地界都没能漫延出去。 而李旗现在手底下又来了这么多的官僚子弟,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便是想将伍远当做晋升的踏板。 但是狼多肉少,锅里的饭就那么些,这些人又各个都想吃大头,这压力便来到了李旗头上。 韩英范也当然清楚李旗的处境,沉默了片刻过后,便为他出着主意 “将军,伍远手底下兵不过十万,占据一郡之地,说到底,还是这块肉太小了些。” 闻言,李旗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 韩英范点了点头,说道 “将军,这拥戴伍远的暴民,算不算也是在谋逆?” 果然如同李旗所猜测的那样,要不怎么说,这做坏事是会上瘾的,李旗也是瞬间便联想到了这个。 昔日,在三皇子与大将军袁武的筹谋下,李旗率军抵达云州“平叛”。借此,他不仅屡立战功,还成功借助“平叛”之利,圆满完成了大将军交付的任务,将大将军的亲信安插于那“南军”之中。 若非是卫尉江鸿朗横加干涉,想必大将军袁武已然顺利掌控那五万平叛的“南军”。 既然肉不够大,那便将这块肉画大,然而下一刻,李旗突然回想起之前在泰安城外王少安临阵倒戈的行为,同时也想起了那群乾修书院学子的劝谏,而后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 “不可行,这些家伙太过迂腐,根本就不会这么做,若是我强迫他们去做,反而会引起他们的反感,这么做太不划算了。” 李旗自认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他对自己的地位看的很清楚,他仅仅只是一柄站在贵族阵营的‘尖刀’。 所以对他来说,只要做的事情对他背后的人有利,他便会不择手段的去执行,因为他需要这些人背后贵族势力的支持,不然,就凭李旗在云州的所作所为,若是没有人站在他背后为他撑腰,那他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然而韩英范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他们若不做,我们可为其代劳,只需在事成之后,将此功劳归诸于他们即可。这样,他们身后之人自会知晓您已竭尽所能。毕竟,这贼都已经被杀绝了,又能从何处为他们的后辈觅得功勋?” 闻言,李旗沉思了片刻过后,仍摇了摇头,说道 “若是从前,想做到这个很容易,可是现在这批人已在军中各部任职,想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办到,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他们彼此之间大多相识,一人得知便意味着众人皆知,若想成事,必须要有一支能够独立行动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不仅要心狠手辣,还得是精锐,目前我实在想不出金城中有哪支军队能够符合这些条件。” 韩英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眼中精光闪烁,那表情似乎很是自信,而李旗看着他这副模样,便带着试探性的问道 “莫非,你还有什么主意?” 韩英范缓缓点了点头,说道 “将军,军营中还有一支部队符合你的要求。” 李旗脸上露出诧异,而后便在脑海中不断闪过各个军队,然而想了一会儿他也想不出韩英范说的是哪支军队,便带着些不悦的朝他说道 “直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韩英范见状,也不故意卖弄了,连忙说道 “那便是将军您的亲卫。” 这名字让李旗感到分外诧异,然而思考了一番过后,不禁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然而他的亲卫都不足千人,哪里能做的了这么庞大的工作量。 韩英范似乎也察觉到了李旗的想法,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淡淡的说道 “将军,属下早已为您挑选好了人选。”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另一本花名册,递给李旗。 而李旗接过后便直接打开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后,似有些感触的说道 “真这么做了,这云州大地上,又不知要添多少枯骨啊,都说这帝国的主人是皇帝,可我倒是觉得,这帝国的主人一直都是这些氏族,他们想做什么,就从来没有办不成的。” “这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都已经快将云州榨干了,有时候我也搞不懂,皇帝为什么愿意看着他们胡作非为?” “唉,这官真的是越来越当不明白了,这刽子手做久了…也是会厌恶的。” 第143章 敲打袁泉 时间流转,日升月落,眨眼间便又过去了三天。 这一天晚上,袁泉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怒意,气势汹汹的就要闯进李旗的帅帐。 这几天李旗陆续的他麾下抽调了上千名军士出去,然而似乎是将他这个将军给遗忘了一般,连派个人来通知都没有,这引起了他的强烈不满。 然而似乎李旗也早有准备,帅帐门外有二十多名李旗的亲卫在此守候着。 其中两人苦着脸走上前去,拦住了气势汹汹的袁泉,而其余亲卫皆是不动声色的站在帅帐门口,神情冷峻,同时将一只手放在腰间,紧紧的握着刀柄。 “奋威将军!您不能进去啊!” “奋威将军!您不要冲动啊,此地可是帅帐啊。” … 然而面对亲卫的劝告,袁泉却是瞪大了眼睛瞪了他们一眼,而后便一把将他们两人推开,大声斥责道 “都给老子滚开,李旗那混账东西在不在里面?” “这狗东西,你自己怕死增加亲卫人数,抽调我麾下将士做甚?” 说罢,他便大踏步的往前走去,然而下一刻,那挡在帅帐前方的亲卫们便瞬间拔出腰间的长刀。 “铿锵!” 刺眼的寒光闪烁,袁泉脸上的表情一僵,看着他们冷峻的表情与那被紧紧抓在手中的长刀,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恐惧。 袁泉在此之前也不过只是一介武夫,虽懂得些刀枪剑戟,但却从没与人真刀真枪的干过,所以见到这般架势心中难免升起一丝恐惧来。 而袁泉又与大将军袁武是同宗同族,不仅背靠大将军,现今又深受大将军器重,一跃成为了朝廷的奋威将军,领兵两万,受李旗管辖,但是他平日里并没有将李旗这个镇西将军放在眼里。 也许是头一回领这么多的军队,袁泉便理所当然的将这两万大军当成了自己的私军,所以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李旗插手自己大军的军务。 然而心中的恐惧也仅仅只是维持片刻,接踵而来的便是浓浓的羞耻与愤怒,李旗的属下居然敢向他拔刀? 他瞪大了眼睛瞪着面前这群敢对他拔刀的人,大声呵斥道 “狂妄!你们这群狗东西居然敢对我拔刀?” 说罢,他便大踏步的朝着前方走去,同时还伸长了脖子,脸色涨红的侧着头露出脖子,大声喊道 “来!给你砍,老子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敢不敢砍死老子这奋威将军!” 然而最前方的亲卫眼神一眯,余光往身旁一瞥,而后便上前一步,一句话都没说,在袁泉惊恐的表情下,那柄冒着寒光的长刀便朝着他的脖子处猛的砍去。 “铿锵!” 没有长刀砍进血肉的闷响,反而冒出一团细小的火花,接踵而来的便是一道金铁之声响起。 袁泉神情惊恐的瘫坐在地上,望着头上那两一柄长剑与长刀相叠,他是真没想到,居然真有愣头青敢这么做。 李旗不知何时站在那名亲卫身侧,他缓缓收起长剑,冷着脸朝他呵斥道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胆敢以下犯上,看你把我们的奋威将军给吓的。” 紧接着,他便上前将惊吓到腿软的袁泉扶起,拍了拍他盔甲上的灰尘,话语平淡,却带着戏谑的说道 “奋威将军?呵…你没惊着吧,手下的人不懂事,不知轻重,冒犯了奋威将军,稍后我必会将他惩处一番,给你一个交代。” 然而袁泉仍只是有些呆滞的望着他,李旗见状,脸上的嘲弄愈发浓郁了,而后转过头去,再度朝着那名亲卫呵斥道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我们的奋威将军赔个不是。” 那名亲卫神情冷峻,脸上没有丝毫波动,闻言只是将长刀插进地面,单膝跪下淡淡的请罪道 “属下冒犯了将军,请将军宽恕。” 而这时袁泉脸色发白,见这两人的‘赔罪’肉眼可见的敷衍,便气的直打哆嗦,他指着李旗,怒声说道 “李旗!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不成是想杀了我吗?” 见状,李旗也不装了,冷着脸回应道 “袁泉,你难不成真将那两万‘南军’当成了你的私军了不成,我李旗身为镇西将军,又是这八万‘南军’的统帅,都不敢有此想法,你一个小小的奋威将军居然敢有这种念头,真是不知所谓。” 袁泉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双眼有些发黑,刚要撂下一句狠话,便听见李旗淡淡的说道 “你应该清楚,我做的这些事都是奉了谁的命令,而你不仅不配合我,反而处处抵制,我让韩英范划分人手放在你麾下任职,你不满,我从你麾下抽调出几个军士,你不满。” “这也不满,那也不满,干脆你直接呈报大将军,让他直接撤了我的职务,让你来当这十二万大军的统帅好了。” 袁泉脸色阴沉,有些语塞,因为李旗说的确实是实情,而后他咬着牙冷声说道 “李旗,你好样的,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说罢,袁泉转身便走,而李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后,也转身进入帅帐内。 而韩英范也在里面等着他,见李旗进来,便朝他说道 “有了将军今日的敲打,袁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应该能更安分守己些了。” 李旗冷哼一声,说道 “区区一个小小的奋威将军,竟然如此不知轻重,狂妄自大,也不想想他如今的权势究竟是谁给的。” “何况大战在即,若是再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恐怕他都要骑在我头上了,不知天高地厚东西。” 韩英范脸上也同样露出了笑容,李旗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这袁泉确实是一副老大的派头,蛮横无比。 现在李旗欲想敲打一番袁泉,韩英范便给他出了个这种主意,从袁泉麾下抽调兵卒,以他那副脾气,必定会主动过来找李旗算账,这才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切。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帅帐不远处,华文乐看着安静的帅帐若有所思的呢喃说道 “将相不和,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第144章 华文乐在行动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李旗召集金城众多将领齐聚帅帐,商议出兵讨贼的作战方略。 李旗坐大刀阔斧的坐在首座上,左手位置仍是他麾下的首席军师,韩英范;右手位置也同样是奋威将军,袁泉。 只是二人脸上的姿态多有不同,韩英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手中的羽扇轻轻挥动,整个人看起来儒雅随和,轻松惬意。 袁泉神情僵硬,身子紧绷,偶尔看向李旗的眼中露出一丝冷意。 而华文乐没有座位,只是站在帅帐的角落位置,不过偶尔间会朝着袁泉望去,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感觉人都来的差不多后,李旗直接进入了主题,朝着下方的众多将领说道 “我欲在三日后发兵阴平,今日擂鼓聚将,便是想与你们商讨出兵事宜。” 此话一出,下方的将领瞬间面露喜色,这几日除了李旗抽调军士组建亲卫的动作外,久久没有听到要发兵讨贼的消息,众人早就有些按耐不住心底的躁动了。 紧接着,便有人站出来请战,其中以乾修书院这群立功急切的学子最为积极。 “将军,冷辛请命,末将愿携手下将士为先锋!” “将军,牧弘请命,末将愿携手下将士为先锋!” “将军,龚抚同样请命,末将愿携手下将士为先锋!” …… 见他们士气高涨的模样,李旗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朝着韩英范问道 “军中粮草、军备、器械等一切事物可有准备妥当?” 韩英范脸上带着笑容,拱手回应道 “将军,一切事物皆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发兵阴平,讨贼平叛。” 李旗点了点头,而后缓缓站起身子,环视一圈后,沉声说道 “鲁同听令!” 闻言,鲁同立马出列,拱手沉声回应道 “末将在!” 李旗再度朝他沉声说道 “着你率本部五千兵马,会同冷辛、牧弘、龚抚三将,共八千大军为先锋,携辎重率先前行,直取枝阳城。” 鲁同与冷辛牧弘二人立马齐声应道 “末将领命!” 李旗点了点头,而后再度朝着另一侧沉声说道 “袁泉、夏宗、宁齐何在?” 话音一落,夏宗、宁齐迅速出列,然而袁泉先是一愣,而后不紧不慢的出列,三人齐声应道 “末将在!” 李旗着眉头看着袁泉,眼神有些不悦,当着众多将士的面前,居然还敢摆出这副姿态,然而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李旗沉声吩咐道 “你们三人携带本部兵马,以袁泉为将,率两万大军护卫大军后方。” 而后又再度朝着其余人等沉声说道 “其余人与我居中策应。” 众人齐声应道 “诺!” …… 转眼间,又来到了深夜,袁泉与手下的亲卫在营帐内喝着闷酒,两碗酒水下肚后,袁泉心中对李旗的不满再也抑制不住了。 “那李旗不过是屠夫出身,幸得我袁家提携,蒙大将军器重,方才平步青云,荣任朝廷镇西将军。” “然而大将军终是错看了他李旗,这李旗实乃忘恩负义之徒,竟令我率大军坐守后方,充任这运输粮草之转运使。” “想我袁泉身为朝廷奋威将军,未能于战场浴血奋战、攻城略地,反于后方做这区区运输粮草之转运使。” 袁泉对李旗的安排很不满,他认为,运输粮草这种小事,根本无需他亲自操办,在他眼中,身为武将,理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攻城掠地,做这运输粮草的琐事,即便是随便派遣一人,亦能圆满完成,根本就不用他这个奋威将军出马。 与他同饮的亲卫面面相觑,但是都不敢过多的评价上官,袁泉见没人附和自己的话,更是觉得心中烦躁不已,便朝着他们怒声说道 “怎么?一说到李旗你们就不说话了,究竟谁才是你们的将军?” 众人看着发火的袁泉,缩了缩脑袋,其中一位亲卫连忙开口附和道 “自然您才是我们的将军,那李旗有眼无珠,小看了将军的本领,不过他让将军当后军主帅,也不算埋没了将军。” 见他们一副想评价又不敢多说的模样,袁泉心底愈发暴躁了起来,而后更是直接抓起酒碗便砸在那名开口说话的亲卫身上,怒声吼道 “滚!都给老子滚出去,一群狗东西。” 其余人见状,皆不敢反抗,一个个缩着脑袋往营帐外跑去。 而袁泉脸色阴沉,看着他们落荒而逃后更是不满的嘟囔道 “一群狗东西,那李旗欺压我,让你们骂他两句你们都不敢开口,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然而下一刻,一道意外的身影便掀开营帐,走了进来,袁泉见着有人没经过他的同意便走了进来,微微一愣,而后便是朝着来人怒声说道 “你是何人?居然未经许可便闯进我的营帐,你是想寻死不成?” 来人正是华文乐,面对袁泉的质问,他没有停下脚步,缓缓的朝着袁泉走去,待接近了后,他神情严肃的朝着袁泉拱手说道 “将军息怒,在下是来为将军排忧解难的。” 然而随着华文乐的靠近,袁泉也看清了来人,虽他从没有在意过所谓的谋士,但他确实对这个与李旗一起来到金城的谋士有印象。 然而听到华文乐所说的话,袁泉脸上却露出一丝怒容,朝着华文乐怒声说道 “怎么?李旗对我的羞辱还不够吗?现在我不过是在营帐内喝酒,还派你这么个谋士过来羞辱我,简直是欺人太甚。” 在袁泉看来,华文乐是李旗的人,今日他又在帅帐内落了李旗的面子,华文乐的到来估计是来警告他的。 华文乐看着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应该是误会了,便有些无奈的朝他说道 “将军误会了,在下不是李旗派来的,而是在下自己想来的。” 闻言,袁泉皱着眉头看向华文乐,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而华文乐见状,又再度开口说道 “在下是看将军处境凶险,特意前来为将军排忧解难而来的。” 第145章 华文乐的大饼 听到华文乐第二次说到是来为自己排忧解难而来的,又见他把姿态压的很低,袁泉心中的怒意便熄了大半,而后脸上便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问道 “这倒是稀奇了,你身为李旗麾下的谋士,居然在深夜间入我营帐内,来为我排忧解难?” 华文乐见状,便知道他还没有放下戒心,而后他脸上便露出一副愁容,接着苦笑一声说道 “将军有所不知道啊,在下与将军的处境是一样的,实在是迫于无奈,这才在深夜偷偷来到将军的营帐内。” 袁泉眉头一挑,朝着华文乐问道 “与我处境一样?那你便说说看,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华文乐轻叹一声,说道 “将军,恕在下直言,李旗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辨识贤能之才的本领。我华文乐身怀绝技,却未能得到李旗的重用,空有一身本领却难以施展。” “将军乃袁家出身,身份尊贵,且武艺精湛,却仍未受李旗重用,仅获运输粮草之职。” “ 想那李旗出身卑微,全凭攀附袁家权势才得以飞黄腾达,然其得势后,却不思报恩,竟不给将军您展露身手的机会。” “将军,现在您说,在下与您的处境是不是一样的?” 袁泉脸上的表情一僵,华文乐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他心坎上了,而后华文乐又再度叹息一声,说道 “而且将军,请恕在下直言,您现在的处境可比在下艰难许多,您好不容易受到大将军器重,掌管大军,然而却仅仅只得了个运输粮草的差事,寸功未立,待战事结束之后,您如何去面对大将军呢?” 华文乐这番话令袁泉脸色难看了起来,他确实从没有没有想过这一点,之前他也仅仅只是不满李旗插手他军中的事务,而今日不过是因为李旗命他看管后军,觉得李旗有些大才小用罢了。 然而华文乐这番话忍不住令他担忧了起来,若是自己真的寸功未立,回去后又该如何面对大将军袁武?会不会因此被大将军认为是个无用之人,不再得到大将军器重? 而华文乐见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知道自己这番话袁泉是听进去了,紧接着便再度叹息一声,似为他袁泉感到不值的说道 “那李旗放着将军这位奋威将军不用,却去用鲁同那等莽夫与乾修书院那种初出茅庐的稚子去攻城掠地,在下实在是替将军感到不值啊。” 听到这番话,袁泉的脸色便愈发难看了起来,华文乐这些话是真的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 但他还是赞同李旗用乾修书院那群初出茅庐的小辈的,因为这事关大将军与三皇子掌控‘南军’的谋划,便沉声反驳道 “李旗重用那群小辈,自然有他的一番道理,此事便无需多言了,若你有什么主意,直接说来便是,不要遮遮掩掩的。” “你放心,若是你能助我摆脱当前的困境,我必不会亏待于你,等战事结束后,我会将你引荐给大将军,不会埋没了你这一身的本领。” 华文乐见状,便知道已经初步取得了袁泉的信任,但他却没有立刻说出计策,反而提到了伍远 “将军如何看待盘踞于阴平一地的这伙反贼?” 袁泉一时间不知他想的是什么,但还是压着心中的急躁,回应道 “还能怎么看待?这伙贼人被困于阴平一带,云州又历经天灾,资源匮乏,贼兵缺衣少食,难道你觉得这伙人还能有什么作为不成?” 华文乐闻言,脸上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笑容,朝他说道 “将军目光如炬,须臾之间便已洞悉了这伙贼兵的要害,然此等乌合之众,缘何会造反?所图者,不过是想着能够苟活于世罢了。” “在下虽于李旗麾下效力不久,然对李旗此人亦是有所耳闻,李旗此人手段凌厉,行事果决狠辣,必不会对贼人留情,展开大肆屠戮。” “然而面对如此人物,那帮走投无路的贼人知晓投降亦是死路一条后,必不敢心存侥幸,众志成城,拼死抵抗李旗大军。” “贼人虽处劣势,但若是众志成城、拼死抵挡,李旗大军必会受挫,到时候,将军,您的机会便来了。” 闻言,袁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再度追问道 “此话何解?” 华文乐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笑容,说道 “军中并非由李旗一人独大,军中还有另一批人不在李旗掌控之内,将军,您需要做的是拉拢这群人,让他们相信,您可以比李旗做得更好。” 袁泉脸上露出沉思,轻轻的点了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已经有些明白华文乐的打算了,而后便朝他确认道 “你是想,让我将李旗主帅的位置夺走?” 华文乐眼中露出一丝无奈,这榆木旮瘩,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还不能理解,而后便朝他解释道 “将军误会了,在下并非是让您去夺帅位。” “而是李旗行事凌厉狠绝,不为贼人所容,将军执掌钱粮,可与李旗迥异,行事宽厚,所经之处皆可拿出粮食赈济贫苦百姓,届时百姓定会因此感恩戴德,四处宣扬将军的仁德,贼人亦会知晓,朝廷大军中,有一位仁善的将军名唤袁泉。” “待到李旗因手段狠辣,贼人自觉退路尽断,万众一心,奋死抵抗,而李旗大军也被贼人所挫败之时,将军便可挺身而出,率领大军前去招安贼人。” “贼人本就衣食短缺,士气萎靡,不过是为李旗的狠辣手段所震慑,自感生路断绝,方才会拼死一搏,而将军愿挺身而出,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必定会因将军的仁善之名而信赖将军,届时敌军必然士气低落,将军便可轻而易举,立下赫赫战功。” 袁泉恍然大悟,而后脸上便带着兴奋的笑容,上前使劲的拍了拍华文乐的肩膀,笑着说道 “好好好,说的好啊,这主意不错,李旗做钢刀,我做剑鞘,他用武力震慑贼人,而我便用怀柔手段收拢人心,妙计,真是妙计啊。” 而华文乐看着兴奋的袁泉,眼中露出怪异的神色,而后便似提醒的说道 “将军要多加拉拢军中的将领,只有这样,待到李旗大军受挫时,哪怕是李旗坚决反对,将军也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第146章 又见宁敏才 三日后,驻扎在金城内的八万大军陆续从城内出发。 七日后,鲁同与冷辛、牧弘、龚抚三将,趁敌不备,带领八千先锋军一举攻克枝阳城。 次日,鲁同又命冷辛、牧弘、龚抚三人以枝阳为节点,各自携带一千五百精兵,先后攻克三座小城。 紧接着又过了两日,鲁同整备人马,选择乘胜追击,带冷辛、牧弘、龚抚三将再度朝着山丹城前进,再度攻克一城。 没有想象中的拼死抵抗,敌军一触即溃,瞬间便使得鲁同麾下士卒士气高涨,冷辛、牧弘、龚抚三位初出茅庐的将领更是意气风发,为了能多拿战功,多次劝谏鲁同继续乘胜追击,继续攻城掠地,追击敌军。 然而鲁同却担心过度深入,中军无法及时策应,但这唾手可得的军功又令他有些动摇,一时间竟难以抉择。 “将军,别再等了,按这种进度,再有半个月,咱们便能抵达山丹城下了。” 冷辛忍不住再次朝着鲁同催促道,毕竟这战功,他们少拿一份,别人就能多拿一份,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多吃几口肉。 牧弘、龚抚两人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鲁同,明显是很赞同冷辛的话。 初次领兵便进展如此顺利,接连攻克敌军,连下数座城池,不仅使得士气高涨,同样也使得这三位初出茅庐的将领信心大涨,颇有种敌军皆是土鸡瓦狗,一触即溃的气势。 鲁同脸上再度出现纠结,看着兴致勃勃、神情亢奋的三人,而后在心底暗自苦笑道 “没想到我鲁同还不如几个小娃娃有胆量,在这唾手可得的军功面前,居然开始唯唯诺诺了起来。” 而后他昂着头,意气风发的大声喊道 “好!那我们继续!” 次日,鲁同再度率领冷辛、牧弘、龚抚三将,攻克第六座城池,而后鲁同没有犹豫,留下三百军士镇守城池后,便再度整军出征,继续朝着山丹城前行。 而这时鲁同因为攻城产生的伤亡与需要兵员看管攻克的城池,麾下原本八千人的军队,现在仅有兵卒四千多人。 不过鲁同等人因为接连攻克敌军士气大涨,麾下虽减员一半士卒,但仍选择继续向着山丹城挺进。 然而阴平多山地,多险要之地形,在距离鲁同大军不足六十里处位置,便有处险地,此地两面环山,唯有山间有处狭窄的小道可以通行。 鲁同等人心心念念的反贼势力便在此地等候鲁同等人的到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一件褪了色的黄色长袍,身上没有穿戴任何甲胄的少年。 若是王少安在此,便能一眼认出这人便是他在舒城给了一块黄金的潜力少年,宁敏才。 突然有个衣衫褴褛,满头大汗的中年汉子从远处快速朝着他跑来,边跑边朝着宁敏才高声喊道 “报!” 而后他来到宁敏才面前,将声音压低了些许,说道 “大人,敌军来了,人数约在四千人左右,距离此处已经不足六十里!” 宁敏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惊喜的说道 “好!敌军本就势大,现在他们又轻松的接连攻克数城后士气再涨,八千人,仅攻克六座城池,我便料定他们必定不会满足,果然如我所料,他们选择继续出征,欲要扩大战果。” 而后宁敏才朝着身侧的人问道 “箭羽、火油、石块等物可有准备妥当?” 那人连忙回应道 “大人,皆已准备妥当,只要他们从此地通行,那必可重创敌军。” 宁敏才摇了摇头,神情坚毅的说道 “不!我要将这四千人全部歼灭。” 那人有些诧异的看向宁敏才,说道 “可是大人,咱们才两千人马。” 宁敏才闻言,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有些无奈,他本来只是伍远手底下的一个小头目,领兵不过八百人,驻守一座小城。 然而他在得知朝廷大军来袭时,便料定鲁同大军前期出兵必定是连战连捷,便果断选择带领麾下兵力全部走出城池,来到此处险地收拢溃兵,等候鲁同大军到来。 但是宁敏才没什么名气,又不是什么大头目,而这帮溃兵又被鲁同等人打散了胆气,大部分人都选择继续逃亡,只有小部分人还有胆量,选择相信宁敏才,在此地停留,一起伏击鲁同大军。 思考了一会儿后,宁敏才再度朝着他吩咐道 “你领那一千两百溃兵埋伏于悬崖之上,我领八百本部人马埋伏于峡口处,待敌军全部走进峡谷,你便发动袭击,务必一次性重创敌军!” 那人没有反驳,连忙应道 “诺!” 现已临近深秋,天气昏沉,寒风凛冽,然而这刺骨的冷风却无法浇灭鲁同等人立功心切的决心。 然而等鲁同领兵来到峡谷口时,火热的心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皱着眉头看向峡口处,而后便举起手来勒令大军停下。 冷辛三将有些不明所以,便来到他身旁问道 “将军,为何突然停下了?” 鲁同双目扫视着眼前的小道,与道路两旁的高山,这险峻的地形令他心底惴惴不安,便沉声说道 “此处地势险要,道路狭小,若是有敌人在此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冷辛却是不屑的说道 “大人多虑了,凭那群乌合之众,又哪来的胆量敢在此地设伏?” 鲁同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不可不防,大军暂且止步,先派出一队斥候过去探路,若无伏兵再通行。” 而宁敏才见鲁同大军停下,也是心里暗自说道 “不好,看来他们还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还心存戒备。” 然而下一刻,便令宁敏才大喜过望,见鲁同又一次陷入纠结,多次催促的冷辛等人也不满了起来,便面露嘲弄的朝他说道 “贼人势弱,大军所过之处敌人无不溃散逃命,而将军一路上却是唯唯诺诺,心存惧意,莫非将军是怕了这群贼人不成?” “若是将军畏惧,末将愿领一千大军前去谷中探路。” 说罢,不待鲁同回应,冷辛便领着一队人马朝着峡谷策马而去,没过多久,便再度掉头回来,意气风发的朝着鲁同大声说道 “将军,前方并没发现伏兵,将军放心赶路便是。” 而鲁同见状,也有些无奈的再度发号施令,大军朝着峡谷缓缓走了进去。 第147章 鲁同之殇 大军缓缓走入山谷,鲁同神情冷峻的不断朝着头顶望去,生怕突然有人头出现在悬崖处,然而走了几刻钟后,皆没有看到伏兵,鲁同神情一缓,摇头苦笑道 “也许真是我想多了。” 听到鲁同的自言自语,冷辛在一旁高昂着头大笑道 “将军多虑了,贼人哪有胆量在此设伏?他们躲着咱们还来不及呢。” 闻言鲁同同样大笑一声,彻底的放下了心中的防备,然而在这有些狭小昏暗的峡谷之中仍觉得有些压抑,便朝着大军催促道 “走快些,早点离开这鬼地方,这鬼地方实在是太过压抑了些。” 麾下大军又再度恢复了那股兴奋劲,大声回应他们的将军 “诺!”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头顶的悬崖处,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在上方紧张的等待着进攻的号令。 一群人半蹲着身子,或索性趴在地上,不敢朝悬崖下方窥视,唯恐被敌人发觉他们的踪迹。 他们手中紧握着弓箭,或是将石块、干柴、火油罐子、石块等物紧紧抱在怀中,目光不时地投向那额头满是汗水、神情凝重的汉子,此人便是宁敏才的副手,他亦在焦急地等待着宁敏才的进攻信号。 而宁敏才等人趴在峡口两侧的灌木中,神情凝重的看着鲁同的队伍全部走进峡谷,又等了几刻钟后,他缓缓站起身子,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道 “摇旗!发起进攻!” 瞬间宁敏才身旁便有两人站起身子,各自拿着一杆旗帜摇晃了起来。 站在悬崖上观望的副手立马便接收到讯号,而后立马高举手中宝剑,歇斯底里的吼叫道 “进攻!” 这声吼叫声传遍四野,同样也在峡谷之中回荡,鲁同瞬间便被这道在峡谷中回荡的声音所惊扰,他脸色瞬间大变,下意识的开口喊道 “不好!有伏兵!” 下一刻,各种‘唰!唰!’的破空声响起,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道如同山土滑坡传出的‘轰隆’声。 而后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着一粒粒黄豆大小的黑色雨点从头顶落下,同时峡谷两侧谷不断的有干柴与石块从悬崖上方顺着崖壁滚落。 紧接着便是各种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在峡谷之中回荡。 “有伏兵!有伏兵!” “我中箭了!救我!快救我啊!” “我的腿啊!” …… 然而还不光是如此,鲁同发现前方的道路不知何时被一块块大石头拦住了前进的道路,而地上还多了许多破碎的罐子,他鼻子使劲一吸,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鼻尖直入大脑,瞬间令他脸色变得惨白,而后他便歇斯底里的叫喊道 “有火油!” “快撤!快撤,后军变前军!快撤!” 然而下一瞬,一支支箭头裹着油布的羽箭,燃烧的火油正源源不断地从箭头处滴落至地面,那名宁敏才的副手此刻神情亢奋,他再次将手中的长剑直指苍穹,再次沉声吼道 “放箭!” “嗡!” 随着紧绷的弓弦一松,漫天火箭立刻朝着下方的峡谷射去,鲁同神情绝望的看着头顶那宛如流星雨一般的火箭落下,只能有些无助的大声嘶吼道 “小心啊!有火箭!” 然而鲁同哪怕是喊的再大声也毫无作用,队伍的阵型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打散,高涨的士气也瞬间降至冰点,军士也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一边躲避着空中落下的箭羽与石块,一边快速的朝着峡口处跑去。 “轰!” 漫天火箭没有意外的落在,火星瞬间点燃了地上的火油与干柴,昏暗的峡谷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各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鲁同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了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无力,看着那一个个化为火人四处乱窜的军士,他也只能将这些人放弃了。 而后他再度朝着身旁的军士大声催促道 “快撤!撤出峡谷!快撤!” 然而堵在峡口处的宁敏才听里面不断传出的惨叫声,神情亢奋,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世间最美妙的交响乐,紧接着他感受着地上传到腿部的振动,意识到敌军就要到来了。 宁敏才拔出长剑,朝着排列阵型严阵以待的士兵吩咐道 “丢火油!” 下一刻,一罐罐火油罐子从队列中抛出,瞬间将峡口的道路铺满,一人举着燃烧的火把来到宁敏才身旁,将火把递给他。 宁敏才接过火把,左手拿着宝剑,右手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扑腾的火焰不断在他眼前摇曳,昏黄的光芒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而峡谷之中的鲁同此时已经被火焰熏烤的灰头土脸,但望着近在咫尺的峡口,脸上露出喜色,那从峡口处照射进来的白色光芒在他眼中如同希望一般。 紧接着,随着他持续前行,一支衣衫褴褛,甚至有人身上并未披挂盔甲,但人人脸上皆流露出肃穆神情的队伍,正列着整齐严密的阵形,堵在峡口处的军队,缓缓地展现在他眼前。 鲁同看着眼前这群贼人,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他知道,就是眼前这伙人给了他这沉重的一击。 他将手中长枪往前方一指,朝着身旁聚拢的将士们高呼道 “随我一起杀出去!杀啊!” 鲁同一马当先,而聚集在他身旁的将士见状脸色也露出激荡,他们也明白,只有冲破前方拦路的敌军,才有生存的机会,便一个接着一个的跟随着鲁同杀了过去。 宁敏才看着不断逼近的敌军,嘴角勾勒出一道森寒的弧度,而后抓着火把的臂膀一弯,那火把在空中不断旋转,落在峡口处。 “轰!” 下一刻,一道熊熊烈火在眼前燃烧,一道人高的火焰拦住了鲁同的去路。 鲁同见状脸色一变,胯下的战马也瞬间被火焰惊吓到了,哀鸣一声后速度瞬间减缓,鲁同失神之下被战马一个摇摆便甩下马背。 他趴在地上,看着眼前拦住去路的火柱,面露绝望,一拳锤在地上痛苦的嘶吼道 “天亡我也!” 而后鲁同不顾身上的伤痛,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柄长枪,神情癫狂的嘶吼一声后,便朝着那火柱冲了过去。 “来吧!便让我鲁同试试你们的锋芒!” 第148章 新阳城变故 宁敏才神情平静的看着从峡谷内部冒出的浓烟滚滚,而后他缓缓走到鲁同身旁,轻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 “真没想到,朝廷大军中居然还有如此猛士。” 此时的鲁同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的胸口处还插着两柄长枪,浑身都是被火焰灼烧后留下的印记,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宁敏才低估了人的求生欲望,哪怕是前方有熊熊烈火拦路,也会奋力的往前冲锋,就为了挣得一丝活命的机会。 鲁同冲出来了,但是还是死在了宁敏才大军的长枪之下,他闯过了火海,身体在重度烧伤的情况下,仍能连杀数人,若不是他失去了战马,搞不好还真的有可能被他带队冲破宁敏才的八百人方阵。 宁敏才蹲下身子,伸出手将鲁同的眼睛合上,说道 “可惜你大势已去,再凶猛的战士,在大军面前都会显得脆弱无力,这是一个团队游戏,你个人的武力再强,也终有尽时。” 此一战,宁敏才用两千大军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鲁同的四千大军全部歼灭,这是一场大胜,估计要不了几日,他的名声便能响彻四方。 而与此同时,李旗率领的大军才刚刚踏进枝阳城内,未见着鲁同,仅有一名小将带着百余名军士前来迎接。 “恭迎镇西将军入城!” 然而面对将士们的齐声高呼,李旗也仅仅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问道 “鲁同他人呢?” 那名小将头颅微扬,有些傲然的说道 “敌军一触即溃,鲁同将军已经带领麾下将士连下六城,现在正在朝着山丹城方向追击敌军。” 闻言李旗也只是眉头微皱,而后便沉声询问道 “鲁同麾下伤亡如何?” 那么小将连忙回应道 “回将军,伤亡不过千人。” 听到这话,李旗这才松了口气,而后便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鲁同不愧是我麾下最勇猛的勇士,这先锋军在他的带领下,仅用不足千人的伤亡便连续攻克六城,真是好样的。” 而后李旗又朝着身后的将士吩咐道 “继续前进,追赶鲁同大军!” 军情紧急,鲁同的进度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为了防止鲁同大军过于深入,李旗决定继续带领大部队追赶鲁同。 然而李旗的军师韩英范却留了下来,与他一起的还有李旗的亲卫部队。 得益于韩英范献上的那本花名册,李旗的亲卫部队在短短几天内便迅速膨胀到了三千人,而现今,他们在其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部随着韩英范留滞在枝阳城中。 而与此同时,乾修书院坐落的新阳城中,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 王少安离开新阳城时,新阳城内的街道上,行人衣着得体,文人墨客穿梭在城中的各处角落,同时还有许多小商小贩在街道两旁贩卖着吃食,用以招待过往的游客,端是一副人间盛世之景象。 然而现今,新阳城内突然多出了许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这伙人突兀的出现在城内各处,不仅打破了这盛世的景象,同样也影响到了城里游客游玩的心情。 仁和楼上,一位身穿青色长裳,头戴白玉发簪的少年正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他俯视着楼下街道上穿梭的‘流民’,皱起了眉头,而后用着一种非常嫌弃的语气朝着身侧的同伴说道 “这段时间城里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的乞丐?” 被他询问的人先是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而后满不在意的回应道 “不清楚,兴许是哪里又闹饥荒了吧,不过这几天城内的乞丐确实是越来越多了。” 少年轻叹了口气,脸上摆出一副很晦气的表情,说道 “真是被这群人影响了闲情雅致,这些人遍布大街小巷,我们还怎么在城内游玩?” 他的同伴沉思了片刻过后后,便接着他的话说道 “去与那新阳城县令陈裕说一下好了,听说这新阳城以前是不允许这些流民通行的,就是不知现在为何会给这些人入城了。” 听到同伴这句话,那少年有些惊讶的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见他的同伴点了点头,那少年突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不过我怎么好像好几天没见着这衙门的差役在城内巡视了?” 而他们嘴中所说的县衙在两天前便发生了一场巨变,一伙流民在不知不觉间便将县衙占据,不仅如此,还将县衙内的差役全部关押在地牢之中。 新阳城县令陈裕也没逃过这场动乱,也不知是不是这伙人良心未泯,将他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之中,此时的陈裕蓬头垢面,但是更令他担忧的是,他并不清楚这伙人的底细与目的。 一想到这个,陈裕便再度来到牢房门口,使劲的拍打牢房的铁门,发出‘砰砰’的响动,而后大声朝着外头叫喊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私闯县衙,羁押朝廷命官,你们这是在聚众谋反!这是要被诛九族的大罪!” 本以为这次仍旧会是无人理会,却没想到外头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回应。 “别喊了,喊了几天了你都不累的吗?我们当然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 陈裕已经数不清这次第几次喊话了,这突如其来的回应却令他心底愈发不安了起来,但又怕这人再度离去,便将手臂伸出铁门,急忙叫喊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朝廷…”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追问,便被那道声音打断了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过了今晚,你还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陈裕闻言心中一惊,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浓郁了起来,而后有些焦躁的双手抓着铁门使劲摇晃,大声嘶吼道 “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面对陈裕的叫喊与质问,外头那道声音语气有了些许变化,只听到他带着些许戏谑的再度开口说道 “都说这天下有两处地方权贵最为集中的,一处便是皇帝所在的京师之地,另一处便是这新阳城中的乾修书院,就是不知,这乾修书院之中,会有多少权贵之后,真是有些期待啊…” 第149章 新阳、下曲两城暴动 日落月升,明亮的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代替了太阳,朦胧的月光正肆意的挥洒在寂静的新阳城内。 此时的新阳城已经宵禁,若是平常,会有一队队差役在城中巡视,但是今晚,却有着一道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突兀的出现在城内的大街上。 他们寂静无声,但是人手拿着一柄武器,有钢刀、长枪、弓箭,甚至还有许多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但是一样的是,他们抬头看向天空,眼中带着浓浓的期待,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出现在天空上。 那一双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宛如夜空之中闪烁的星辰。 而此时的新阳城县衙内部,陈裕等衙门的差役神情惊恐的瘫坐的地上,眼睛全部朝着县衙大堂望去。 顺着他们所看的方向望去,一道道火光在空中摇曳驱散了黑暗,那是一个个排列整齐,手中举着火把,神情亢奋,身上还披着厚重精甲的‘流民’。 而在这些人前方,有一个汉子正站在县衙大堂那块记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下。 那汉子神情亢奋,眼底还带着泪花,没人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只见他朝着下方的人激动的叫喊道 “弟兄们,大事便在今晚!” “我们一路从云州磕磕绊绊的走到了这新阳城,为的便是这一刻,今晚,我隆兴便带领你们,将这新阳城搅个天翻地覆。” “让那些个眼高于顶的权贵们看看,我们这些在泥泞里挣扎的泥腿子,也有敢于向他们拔刀反抗的勇气。” 隆兴短暂而又有些别扭的演讲,也许已经掏空了他所认识的词汇量,但下方的人一个个皆是神情亢奋,他们将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激动的齐声高呼道 “杀!” “杀!” “杀!” …… 高亢而又整齐划一的大喊声冲破了云霄,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县衙周围的住户闻声偷偷的将窗户打开一角,好奇的探出头朝着外头望去。 “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下一刻,一道绚丽夺目的烟花从县衙内升起,在夜空之中绽放。 “嘭!” 艳丽夺目的烟花使得这些百姓有些呆愣的望着天空,然而下一刻,一声声嘈杂的脚步声在外头的街道中响起。 “杀!冲进乾修书院,抓住那些权贵之后!” 刹那间,新阳城内乱作一团,杀声四起,将这些躲在房中看着烟花的百姓惊的将窗户再度合上。 而在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云州常山郡下曲城内,也在发生着差不多的场景。 下曲城乃云州之州府,亦为云州之经济军事要地,城墙高耸,坚厚无比。不仅如此,城中更有一位皇室王爵后裔安居于此,名曰常山王,讳赵合。 因为下曲城的重要性,城内常年布有重兵把守,兵员一般有五万之数,然而因为云州各地匪患滋生,下曲城也不例外,今年还响应朝廷的召令,共出兵两次。 一次是跟随李旗,前往云州舒郡、西平郡、冥安郡三郡肃清叛乱,然而两万精兵却是有去无回。 第二次是由老将军张恒亲自带领一万精兵,响应朝廷号召,与内黄郡的三万边军驻扎于舒郡离石。 所以,现今下曲城内仅存两万大军镇守,然而这一晚在常山王府邸外围,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流民’正在进攻常山王的府邸,同时他们嘴中还喊着宛如使命一般的嘹亮口号。 “入王府,擒常山王!” 乌泱泱数不清的‘流民’从王府外围各处翻墙闯进王府,他们没有扎堆摆着阵型,而是四处散开,遇人即杀,男女老幼都没有丝毫手软,在王府内部肆意屠杀着。 王府后殿亦为寝门,乃前朝后寝之界。就形式而言,寝门与两庑相接,围成密闭之内寝院。 而此时的常山王及其妻妾皆藏匿于后殿之中,同时,此地尚有常山王府的三百府兵镇守于寝门之前。 听着外头的厮杀声与惨叫声,常山王赵合不免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忍不住朝着身旁的府兵统领问道 “窦固,可知外头的都是些什么人?又为何要杀入常山王府?”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张面孔,沉思着究竟是何人竟敢在夜深人静之时袭击他的常山王府。 然而,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犯下这袭击皇室子弟府邸的大逆不道之罪。 窦固此时也是焦虑万分,额头早已满是热汗,面对赵合的询问,他苦着脸回应道 “大王,您都不知道,属下就更不清楚了,或许您可以想一想,您得罪的人里面,有没有谁敢干出这种与谋逆无异的大罪。” 闻言赵合很是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烦躁的说道 “我要是能想到还问你做什么?我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在这大乾的天下,究竟有何人敢袭击我这常山王的府邸。” 窦固仍旧苦着脸,回应道 “可是大王,这确实有人这么干了。” 赵合脸上的表情一僵,而后又见窦固深吸几口气,似打气般的说道 “大王,事已至此,只能希望下曲城的守军早点过来支援了。” “不然的话,大王…咱们可能都得死在这里了。” “对了,大王您跟下曲城内的守军将领关系可还算好?” 赵合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个…张恒与本王,不怎么对付,所以,本王与下曲城的将领相处的都不怎么愉快。” 而这次轮到窦固脸上的表情一僵,朝着赵合张了张嘴,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一道浑身染血的人影手持钢刀出现在寝门外,他一眼便瞧见躲在人群后方衣着华丽的赵合与他身旁的一堆莺莺燕燕,而后他脸上露出喜色,朝着外头放声喊道 “弟兄们!常山王赵合在此!” 这声大喊吸引了外头的‘流民’,使得他们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般朝着后殿聚集而来。 同样也惊到了常山王赵合,他眼皮狂跳,在心底暗自吐槽道 “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搞得好像你才是常山王赵合一样。” 第150章 三道八百里加急 在深夜时分,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了,贼人却在此时出其不意的袭击了常山王府邸,掳走了常山王赵合与其家眷。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城池的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下他们反应过来,调集兵马赶来时,常山王府早已经被砸了个稀烂,那些贼人也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遍地疮痍。 带队的是张恒的副将,名唤寿伟才,此时的他脸色阴沉如碳,没等多久,进去探索的士卒便快速朝他跑来,大声禀报道 “将军,贼人踪迹尚未发现,常山王及其家眷应是被贼人掳走,王府内并未见着尸首。” 听到这话,寿伟才这才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死了事情就真大条了。” 这个消息不好不坏,但他还是得尽快搜寻贼人的下落,尽早将赵合解救出来,而后他便朝着麾下的军士大声吩咐道 “整军集结,与我一起去追击贼人,不要放走了他们!” 没用一刻钟,他麾下的人马便集结完毕,而后他带着麾下的士卒迅速的朝着城门快速跑去。 寿伟才不知道这伙人的来历与人数,但是他清楚,若是想逃跑他们必定需要通过城门,只要他能比这伙贼人更快的赶到城门,就必定能将他们拦截在城内。 然而直到他来到城门处时,发现城门大开,唯有地上躺着的军士代表着此地不久前发生了一场短暂的战斗。 寿伟才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难看了起来,他的目光穿过城门,似乎是想从那黑暗中寻找出敌人的踪迹,然而那城门外只有无尽的黑暗,唯有从星空之上挥洒而下的缕缕月华,给大地带来了些许光亮。 然而这点光亮并不足以令他发现敌人的踪迹,紧接着他翻身下马,来到一个军士的尸体旁,伸手摸了摸尸体上的温度,触手一股冰凉,明显比正常人的体温低上了许多。 “该死的,这伙人早有预谋,怪不得行动会如此迅速。” 验证了猜测过后,寿伟才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起来,紧接着他唤来一个军士,吩咐道 “八百里加急,将情况禀明朝廷,另外与朝廷的大员说道清楚,这种种迹象表明,这必定是那云州的叛逆伍远所为,就是不知他丧心病狂到挟持一位王爷目的何在。” 那军士有些呆滞的望着寿伟才,脱口而出的质问道 “你怎么就确定是那伍远所为?” 寿伟才脸色一黑,而后朝着他沉声呵斥道 “你是猪吗?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么大胆子?更何况,你没发现近些时日城内多出了许多从云州逃难而来的‘流民’吗?” “现在一想,那哪是什么‘流民’,那明明就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反贼,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挟持常山王!” 那军士被呵斥的将头一缩,而寿伟才没有再去管他,他还得继续搜寻,也许运气好真被他找到了呢? “其余人立即随我出城搜寻贼人踪迹!” 话音一落,寿伟才便领着大军一头扎入夜幕之中。 次日,月落日升,地平线上一抹朝霞映在天边,京都的百姓本以为仍是寻常的一天,他们从房内走出,即将展开一天的劳作。 然而一个满身是汗的中年汉子,在深秋时分穿着单薄的衣裳,骑着高头大马在街道上策马奔腾,为了防止有人拦路,他还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叫喊道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 行人虽有些惊讶,但还是纷纷让开道路,让这汉子过去,毕竟这八百里加急定然是有紧急事件,片刻都耽误不得。 而与此同时的皇宫未央宫内也正在开着早朝,大乾的兴平皇帝赵光韵双目无神的坐在龙椅上,偶尔还打出一道哈欠,有些无趣的看着下方大臣们的争吵。 “羯族屡次三番掳掠我大乾边疆,致使我琅琊洲边疆百姓日夜提心吊胆,焉能不给他们点教训?” “羯族蛮夷之辈,不识礼数,我大乾乃礼仪之邦,难不成你是想我大乾也要去学那蛮夷之辈,搞好勇斗狠那一套吗?” “荒唐,羯族都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你居然还在想着什么礼数。” “我大乾地大物博,物华天宝,被那些蛮夷之辈盯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不成每次都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出兵讨伐吗?” “国虽大,好战必亡的道理你想不明白吗?战争只会凭白消耗国库钱粮,致使国库空虚,民穷财尽,而不能使得国家变得富裕。” …… 赵光韵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大臣们一成不变的吵闹让他忍不住的开始烦躁了起来。 而这时,那在街道上纵马疾驰的中年汉子也走进了皇宫,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八百里加急!” 他沿途所过的侍卫皆不敢阻拦,甚至还怕他摔倒或是力竭倒地,还有两名身披精甲的侍卫跟在他身后。 正在开着早朝的皇帝与大臣们也被这声八百里加急惊动了,吵闹的未央宫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一群人目光齐刷刷的朝着殿门外看去,没过多久,那汉子被搀扶着走进未央宫殿门,而后强忍着嗓子的干涩,双膝跪地大声喊道 “陛下,新阳城失守,乾修书院的学子尽数被贼人擒获,新阳城县令陈裕与一众衙役尽数被杀,贼人还把他们的尸首悬挂于城墙之上。” 此话一出,殿内的大臣瞬间哗然,要知道这乾修书院的学子,多多少少都与在座的各位有些关系,或是宗亲血亲,或是师徒,要么多多少少也有些香火情分,毕竟乾修书院本就是为了给朝廷培养与输送官员的地方。 赵光韵的脸色也不禁变得怪异了起来,不是担忧这些学子,而是忍不住幻想到底下这些臣子跳脚的场景。 然而,还不待臣子发话,外头又有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云州八百里加急!” 这道声音传入大殿中,众人脸色不禁再度变换,赵光韵右眼皮狂跳,而后又一道人影被护卫搀扶着走进大殿内。 那身影进入大殿后,一眼便看到了身旁与他差不多打扮的中年汉子,然而来不及多想,他便扯着干涩沙哑的嗓子叫喊道 “陛下!有贼人袭击了常山王的府邸,掳走了常山王赵合与其眷属。” 此话一出,皇帝坐不住了,脸色一变,瞬间从龙椅上站起身子,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说什么?” 还不等他细问,外头又传来一道同样的声音 “云州八百里加急!” 第151章 朝廷的应对 “云州八百里加急!” 第三道八百里加急使得皇帝赵光韵怒极反笑,连道了三声好过后,说道 “一天内居然连续有三道八百里加急传入宫廷。” 本以为今日早朝又是看着殿内的大臣们争辩,没想到居然给他来了个‘惊喜’,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啊。 而后又有一道身影被搀扶着走入未央宫,他看着那同样打扮的两道身影,不禁一愣,不敢多问,他快速跪伏在地上,扯着干涩沙哑的嗓子大声喊道 “启禀陛下,云州平叛初战失利,镇西将军李旗麾下先锋大将鲁同携四千将士被敌军埋伏,已经尽数阵亡。” 闻言,殿内的君臣不禁一愣,而后赵光韵怒极反笑道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坏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居然这么热闹。” 大将军袁武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人能想到,十二万大军出征平叛,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初战便失利了。 更离谱的是,这消息居然在这时候传来,袁武不禁暗自苦笑道 “你来早点也好啊,这皇帝刚听到了两道坏消息,你这不是给火上浇油吗?” 果然,赵光韵下一刻便将目光看向袁武,冷声说道 “朕的大将军,这就是你力荐的统帅?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十二万大军居然首战便失利,这便是你说的十拿九稳吗?” 袁武慌忙出列,朝着赵光韵行礼道 “陛下,是微臣失察。” 赵光韵冷哼一声,再度开口说道 “失察?三道八百里加急,新阳城被占,乾修书院众多学子生死未卜,常山王赵合被贼人掳走,生死不明,现在李旗平叛不利,四千将士战死沙场。” “这里面的哪一条是你一句轻飘飘的失察便能掩盖过去的?” 袁武无言以对,而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出列说道 “陛下,现在当务之急,应当是尽快搜寻常山王的踪迹,若是常山王被杀,恐会引起百姓恐慌。” 闻言赵光韵脸色阴沉,他当然也清楚这事的后果。 若是常山王赵合被杀,必会在社会中引起动荡与不安,不管是民间还是在朝廷里的官员,都会因此失去对地方官员的信任,影响政府的正常运转。 而最重要的是,这还会削弱宗室在民间的影响力,甚至还有因为权利出现真空期,引起宗室子弟之间的相互争夺。 赵光韵光想到这些坏处便觉得有些头疼,更不要说,这还仅仅只是一部分的坏处罢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常山王赵合的事,已经比剿灭伍远更为重要了。 紧接着,赵光韵便朝着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说道 “柳爱卿,以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那位老者便是三公之一的太尉,柳奇致。 听到皇帝点名,柳奇致摸了摸下巴洁白的胡须,而后沉声回应道 “陛下,依老臣之见,不管是新阳城被占或者是常山王被掳一事,应当都是云州伍远那伙反贼所为,然而不管贼人所图为何,常山王赵合的安全事关重大。” “陛下当下旨责令李旗与伍远交涉,不管伍远所图为何,都得保证常山王的安全。” 柳奇致这些话听着很有道理,但是仔细回味后,便能发现,这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袁武有些无语的瞟了他一眼,而后赵光韵脸上露出不耐,下一刻便点到他了。 “大将军,你来说说看。” 闻言袁武不敢怠慢连忙回应道 “陛下,依臣之见,此事若真是那伍远所为,那常山王必定会被那伍远藏匿于山丹城中,应该责令伍远与张恒二人加快进度,进取山丹城,给予伍远压力,到时,伍远定然会将常山王当做筹码,与朝廷谈判。” 赵光韵神情缓解了几分,而后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依大将军之见吧。” 而后赵光韵又问道 “那新阳城被占一事,又该如何处置?” 此话一出,大殿内为之一寂,大臣们脚底仿佛被沾在地板上了一般,没有一人站出来请命。 赵光韵脸色一沉,有些不耐烦的朝着袁武再度开口问道 “大将军,你再给出个主意吧。” 袁武见状,有些无奈的出列说道 “陛下,‘南军’肩负平叛重任,可从北军中抽调一营前往。” 赵光韵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说的是哪一营?” 袁武答道 “屯骑校尉童辰逸所部便可。” 赵光韵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那便这么决定了吧,务必要保证学子们的安全。” “就这样吧,散朝。” 说罢,赵光韵便从龙椅上站起,转身便走,而俯身恭送皇帝的太尉柳奇致却是皱着眉头看向袁武。 散朝后,柳奇致看着袁武离去的背影,那混浊的目光中精光闪烁。 “屯骑校尉?为何偏偏是他呢?袁武,你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不仅抽调‘南军’八万将士前去平叛,现在又将北军之中最强的一营调离京都,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然而想了片刻过后,柳奇致便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寂寥的说道 “老了,真的是老了,这脑子已经不灵光咯。” 大将军在战时领兵征战,和平时期则以中朝官员领袖的身份成为事实上的执政官,其实际权力往往在三公之上,所以他这个名义上与军事挂钩的太尉,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权实权。 而远在云州的李旗,此时也正因此事而感到气愤。 他手中紧紧的捏着韩英范递交上来的情报,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怒火,咬着牙说道 “他袁泉到底是想做什么?八百里加急就为了在这种时候捅我一刀?” 是的,那关于战事失利的情报正是袁泉传上去的,还是八百里加急递交上去的。 同时,韩英范递交上来的情报还表明了,袁泉察觉了他们在暗地里做的小动作,若是以前,李旗可能便自动忽略了这个情报,然而袁泉做出了这种与背叛无异的事情,却令李旗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若是袁泉将我屠戮百姓的事情捅了上去…” 一想到这个事李旗便忍不住有些纠结,按理来说,双方皆在一个阵营中,袁泉不会这么干才对,但现在他又有些摸不准袁泉的想法。 然而更令李旗感到担忧的是,这里面有没有大将军袁武的意思在里面? 第152章 出兵 离石大营。 自从王少安接管大军以来,便与麾下军士同吃同练,甚至比他们训练的还要疯狂,乞活军的军士想不明白,王少安身为一军统帅,为何会这么拼命。 徐天和也不理解王少安这种做法,他伤势较轻,休养了两天后便也加入到了训练当中,但是他觉得,他身为王少安的亲卫统领,有必要弄清楚王少安的想法,便在一次训练结束之后,朝他问道 “大人,属下有些想不明白,您身为一军统帅,为何也要与我们一起训练?甚至…练得比我们还狠。” 王少安此时正盘坐在地上,听到他的提问也只是轻笑一声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朝他反问道 “徐天和,你相信我吗?” 徐天和一愣,脸上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很是自然的说道 “大人您这是哪来的话,我当然是相信您的。” 王少安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后,开口接着说道 “你身为我的亲卫,连你都不能完全信任我,更何况是他们呢?” “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军令都无法顺畅传递下去,我又能如何保证,我能如同指挥手臂一样指挥乞活军的将士呢?” “更何况,军人,拥有一副强壮的体魄是必不可少的,同时,我这样做也能为他们树立一个榜样,使得他们训练更有动力,可谓是一举多得啊。” 王少安那一眼自然就是在查看徐天和的数据面板。 “ 姓名:徐天和 忠诚值:57 智力:76 武力:40 内政 :15 军事:26 学习能力:75 已有技能:街头扭打(熟练),军事理论(入门),行政(入门) 评价:戒备心强烈,军事政务无一专精,街头混混,脑子较为灵光。” 徐天和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又很自然的回应道 “大人,您这是在说什么呢?属下有些听不明白。” 王少安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忠诚换种说法便是信任,而信任是在了解的基础上产生的,王少安虽然能一眼看到忠诚值,但也需要做出一些事来让手底下的人信服。 同吃同练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却是能让王少安与乞活军的将士相互之间多一些了解,进而便能多出一些信任。 王少安本打算继续训练,但张恒又再度将他又传唤到帅帐。 “虎贲校尉,你麾下的乞活军还有多少能战之士?” 一入帅帐,还不等王少安行礼问好,张恒便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朝着王少安沉声问道。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严肃的表情,心中一动,暗自揣测了起来。 “难不成是局势有了什么变化?” 来不及多想,王少安拱手回应道 “启禀将军,乞活军现有4102名将士。” 听到这人数,张恒有些诧异的望向王少安,而后脱口而出的问道 “怎么会有这么多?” 按照张恒的推测,王少安上次在死营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基本人人身上都带着不浅的伤势,现在能有个两千多人便顶天了,没想到人数比他预计的多了一倍。 王少安也清楚他的疑问,便解释道 “弟兄们下手都有分寸,只是看起来严重罢了,但其实不需要几天便差不多痊愈了。” 张恒虽感到有些疑惑,但也没细问,只是神情严肃的将得到的消息与他说了一遍。 “新阳城失守,乾修书院众多学子被俘,常山王于下曲城被掳走,李旗大军受挫,使得局势产生了变化。” “原本我们只需要驻扎离石,用以牵制敌军主力。” “然而昨日朝廷发来军令,命我离石大营全军出击,向着山丹城进军。” 王少安眉头一皱,伍远的动作属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也不难理解,虽然伍远起事有些仓促,但既然选择起事就不会束手就擒,必定会闹出些动静来。 而后王少安便朝着张恒拱手问道 “既然如此,那将军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张恒表情严肃,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的眼睛,沉声说道 “多余的废话我也不想与你多说了,我欲以你麾下四千乞活军为先锋军,先行前往中阳城,我率领其余大军紧随其后,待中阳城攻下后,大军挺进榆中,最后到达山丹城下。” 王少安点了点头,沉声回应道 “末将领命!” 军事说完后,张恒神情一缓,朝着王少安嘱咐道 “中阳城盘踞反贼两万余人,主帅名为张达,你麾下四千乞活军又是新军,磨砺不足,你身为一军统帅,一路上还是需谨慎行事。” 面对张恒的叮嘱,王少安严肃的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离去。 待走出帅帐后,王少安忍不住为楚鸿卓的生命安全担忧了起来,毕竟楚鸿卓不仅救过王少安的命,还对他很是看重,书院里的其他人与那所谓的常山王他并不担忧。 次日,王少安领着麾下四千余人的乞活军朝着中阳城方向进军,而一直注意离石大营动向的张达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王少安出兵的消息。 宁敏才以两千大军歼灭四千朝廷精锐,极大的振奋了起事的义军,更何况,在他得知王少安所率领的四千大军不过是初次整军建立的新军,信心便愈发的浓郁了。 紧接着,身处中阳城县衙的张达便立马召集麾下将领,商讨对策,然而张达麾下的将领却将目光看向王少安所率领的四千乞活军身上,其中有一人笑着说道 “看来李旗大军受挫,让张恒那老匹夫也坐不住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派了个小娃娃做先锋大将,他麾下还都是由一些流寇与逃兵组成的新军,我看朝廷是真没能人了,只能让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将出马。” 听到这话,县衙内的其余人也全部笑出声来,在他们看来,这四千人乞活军估计战力都比不上他们麾下的军队。 张达也同样大笑着说道 “也许那小娃娃是张恒的私生子呢?” 此话一出,其余人的笑声便愈发的刺耳了起来。 第153章 积雪山 张达见众人气势高涨,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副满意的笑容。 初次得知朝廷派出十二万大军前来平叛时,众人整日提心吊胆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不过都是一群社会最底层的存在。 选择走上造反这条路大多是因为不满足现状,与对朝廷的不作为心存不满,这才选择响应伍远的号召,起事造反。 直到宁敏才不费吹灰之力将鲁同四千先锋军歼灭后,众人突然发现,朝廷的大军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活跃了下气氛后,张达也进入了正题,朝着麾下的将领沉声问道 “既然张恒选择派出这么个小娃娃领兵前来,那咱们也不能含糊,谁愿领兵前往阻击朝廷大军?” 此话一出,张达在场的众多将领无不响应 “将军,末将廉梨愿携麾下三千军士前往。” “将军,末将聂鹏云愿携麾下四千军士前往阻击。” “将军,末将封江也愿前往。” …… 见状,张达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沉声说道 “那宁敏才能以两千溃兵歼灭朝廷四千大军,那我张达也不能示弱。” 而后张达便缓缓站起身子,朝着麾下首位望去,沉声说道 “连风,你率领麾下两千军士,与聂鹏云麾下四千大军前往阻击朝廷的先锋军,务必将这四千大军全部吃掉。” 张达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有些诧异的望向他,而后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张达左手首位上静静坐着的中年汉子。 张达麾下虽有两万大军,但其中大多都是些乌合之众,唯有连风所率领的这两千大军才配称得上一声精锐。 因为连风麾下的这两千大军,是张达用资源堆积起来的,不仅需要每日进行训练,还能全员披甲,装备齐全。 用来压箱底的军队被张达一次性的派了出去,张达的这个决定,也让下方的将领看出了张达的信心与决心。 连风没有反驳,因为在他看来,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而后他便迅速出列,神情严肃的朝着张达领命道 “连风领命!请将军放心,末将必定将这四千人全部歼灭。” 没多久,连风与聂鹏云便领着六千大军缓缓从中阳城出发,朝着王少安所在的方向缓缓走去。 而此时的王少安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四千多乞活军,已经离开离石大营百里开外。 这一刻的王少安初次掌兵,他的内心是忐忑的,然而感受着身后那沉稳肃穆的队伍,他回想起了在乾修书院时,初次遇见李旗率领大军时的意气风发。 王少安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丝逾越的弧度,他头颅微扬,直视着空中悬挂着的烈阳,呢喃着说道 “大丈夫,当如是啊…” 他身后的赵罡瞬间便察觉了王少安的异样,忍不住朝着身旁的沈则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 沈则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小声的说道 “他没事,他现在不过是沉醉在少年的意气风发之中罢了。” 赵罡摸着脑袋,有些不明所以的追问道 “我怎么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啊?” 沈则听罢,一脸无语的看向赵罡,而后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怪异的朝他说道 “若是你能在十几岁的年纪,统领四千多兵马,你就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了。” 闻言赵罡有些不服气的嘟囔说道 “老子还是千夫长呢,得瑟什么呢。” 很少开口的仲文光也幽幽说道 “我父亲初次单独领兵时说,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的兴奋与愉悦,几千人的安全与命运交到他手中,他只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肩负起这种责任的本领,故此他常常感到紧张与焦虑。” 赵罡转过头去,有些愕然的问道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片刻过后,仲文光再度幽幽说道 “少安他没有这种感觉,他好像…很自信。” 闻言,赵罡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仲文光摇了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 见状,赵罡脸上露出无趣的表情,而后冷哼一声,坚定的说道 “我不懂这些弯弯道道,但是我坚信,这是他的起点,也不会是我赵罡的终点,老子未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沈则与仲文光闻言,有些诧异的望向他,而后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也不会是我们的终点。” 烈日悬空,黄土飞扬,四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领着威武肃穆的军队行走在不知名的道路上,深秋时分凌厉的寒风裹挟着黄沙,逆行着拍打着他们脸上,然而他们脸上却始终挂着自信的笑容,他们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在路上缓缓踱步。 前方的道路虽然漫长,又布满着未知的荆棘,但是他们始终坚信,他们的脚步不会停留于此。 然而阴平多山地,距离王少安大军六十里左右的位置,便有一处山地,名为积雪,连风与聂鹏云率领的六千义军便驻扎于此,切断了王少安前进的道路。 时间缓缓流逝,晚霞再度爬上地平线,一位出去探路的乞活军军士从远处快速跑回,朝着王少安禀报道 “将军,前方二十里左右便是积雪山,有人数不明的敌军驻扎于此。” 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朝着他沉声说道 “再派出一队斥候前去,尽快摸清敌军底细。” “诺!” 而后王少安朝着身旁的军士大声喊道 “全军就地扎营。” 而在另一边的连风也得到了王少安大军到来的信息。 连风性格沉稳,然而聂鹏云却坐不住了,在得到消息时便来向连风请命 “将军,敌军离积雪山不过二十里距离,一路舟车劳顿,人困马乏,末将请命,今晚末将愿亲率一千精兵夜袭敌军大营。” 闻言连风面露沉思,他内心也是动摇的,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应该先观察一手,便拒绝道 “敌军底细不明,若是盲目偷袭,恐会落下埋伏,还是再等等吧。” 聂鹏云急切的劝谏道 “将军,战机转瞬即逝啊,末将只需八百精兵,便可试探敌军虚实。若事不可为,末将定不会贸然行事。” 沉默了片刻后,连云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的说道 “好,那我便给你八百人,但你需谨记,务必谨慎行事,若事不可为,切莫莽撞行事。” 第154章 埋伏 深夜,聂鹏云领着八百军士缓缓的朝着乞活军驻扎的营帐走来。 得益于夜幕的掩护,乞活军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聂鹏云匍匐在干枯的草地上,眯着眼睛望向乞活军所在的营地。 寂静无声的营地内,偶尔出现三五名乞活军的将士举着火把在营地内巡视着。 一位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快速的走来向聂鹏云禀报道 “将军,敌军守备松懈,守备营地的军士不会超过三百人。” 聂鹏云听到伺候的消息,压低了声音兴奋的说道 “好!果然如此如我所料,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哪懂什么军事。” “风将军未免过于谨慎了,若是全军出击,今夜便可将朝廷这四千大军尽数剿灭。” 而在乞活军的营地内,王少安忍不住朝着身旁的仲文光问道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来吗?” 仲文光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末将觉得,会来。” 王少安又再度追问道 “你对这个计策的实行有几成把握?” 仲文光望着王少安的目光中突然多出了些许幽怨,而后缓缓说道 “将军,这个计策是沈则想出来的,如果是问这个,末将觉得,您应该去问他。” 看着他这副模样,王少安摸了摸脑袋,悻悻的说道 “这不是就你在身边吗?更何况,若是当真有敌军夜袭,还得看你。” 闻言仲文光神情严肃了几分,说道 “末将必不辱将军使命,若有敌军夜袭,两千人以下,末将有六成胜算可将其全歼。” “即便积雪山中六千敌军倾巢而出,末将亦能将其困于营内,为沈则的行动争取充足的时间。” 王少安却有些怪异的望向他,说道 “三千埋伏两千,以有心算无心,居然才六成把握?” 仲文光回答道 “我父亲教导我,话不能说太满,凡事都要给自己一点缓冲的余地,特别是军事。”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 “向你学习,不过不能全歼,得留点人让他们跑回去。” 突然一道人影从一处角落冒出,是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 “将军,敌军冒头了,不过来的人不足一千人。” 王少安眉头一皱,说道 “这么少?看来那连风没什么魄力啊,要夜袭还抠抠搜搜的才派了这么点人。” 而后王少安再度朝着他沉声说道 “传令沈则,让他按计策行事,我可是把我手下的五百轻骑全给他了,若是打不出什么战果我拿他试问。” 那侍候领命一声后,便快速的跑开,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诺!” 这五百骑兵可是王少安好不容易从张恒手里要来的,是压箱底的东西。 而与此同时,观察了许久的聂鹏云也准备展开行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瞬间数十根火箭被缓缓抬起,紧绷的弓弦传出刺耳的嘎吱声,下一刻聂鹏云朝着乞活军的营地沉声喝道 “放!” “嗡!” 随着紧绷的弓弦一松,瞬间数十根火箭如同流星一般向着乞活军的营帐飞去,而后聂鹏云眼睛死死的盯着营地的变化,又再度朝着身旁的弓箭手催促道 “继续,不要停。” 然而第二波箭羽还没射出,乞活军的营地内便已经乱成一团,士兵慌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有敌军夜袭!有敌军夜袭!” “来人啊!这边着火了!” “这边也着火了。” …… 聂鹏云看着混乱的乞活军大营,脸上瞬间布满喜色,又连续射出三波火箭之后,他快速站直身子,高举手中的长剑,神情亢奋的高声喊道 “敌军大营已乱,弟兄们,随我杀进去,杀啊!” 随后,聂鹏云当机立断,身先士卒,朝着乞活军大营疾驰而去。趴在地上的士卒见状,亦迅速起身,紧随其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乞活军营地。 “杀啊!” 高亢而又有些杂乱的口号声在寂静无声的荒野中传出很远,同样也在诉说着声音的主人是何等的兴奋与激动。 乞活军营内的王少安同样也听到了这道声音,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调侃似的朝着身旁的仲文光说道 “他们还挺激动的。” 闻言仲文光脸上有些有绷不住了,但比起这个,他眼中却带一道难以掩盖的激动,而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的说道 “去吧,就当是饭前的甜点,早点结束去吃大餐。” 仲文光点了点头,而后缓缓的走出了营帐,而随着他的走出,一队队躲在角落处的乞活军士兵,也无声的从黑暗的角落之中出现。 他们神情紧绷,身披精甲,抓着武器的掌心也忍不住冒出汗来,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那站在火把下方的仲文光。 而身处营帐内的王少安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椅子,大刀阔斧的坐在上面,透过敞开的营帐大门看着外头仲文光的背影,呢喃说道 “乞活军将在今晚迎来蜕变,没见过血,又怎配称之为强军? ” 而毫不知情的聂鹏云还在嗷嗷叫的往前冲,然而渐渐的他便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随着他的深入,营地内逐渐的安静了下来,而他却没碰到一名敌人,哪怕只是一个。 心脏如同打鼓一般剧烈的砰砰直跳,汗毛竖起冷汗也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内心的不安化为焦虑,聂鹏云如同刚刚号召进攻一般,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不过与刚刚的兴奋不同,这一次的叫喊声中充满了惊恐 “撤出营地!后军变前军,快撤!” 他那惊恐的声音传荡四方,他身旁的士卒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撤退了,他身旁的一位军士神情不甘,忍不住朝着聂鹏云质问道 “将军,为何突然撤退?咱们都已经攻入敌军大营了。” 聂鹏云气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而后带着些许不知所措的叫喊道 “有埋伏!快撤退!” 其余的军士听着聂鹏云有些凄厉的叫喊声,不禁一愣,而这时一道有些冰冷的声音响起 “现在才想走?晚了!” 在火光照射不到的位置,王少安的身影缓缓的出现,他身后跟着仲文光与一位位神情肃穆,阵容整齐手中紧紧攥着长枪的乞活军军士。 而这时,聂鹏云才发觉,他们已经被密集的乞活军所包围。 下一刻,仲文光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在聂鹏云忐忑的目光下,指向聂鹏云沉声说道 “缴械投降者,可活,负隅顽抗者,死!” 第155章 两通鼓 积雪山大营。 连风有些急躁的在帅帐内来回踱步,因为如果按照计划,聂鹏云若是没有发动夜袭,那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过了片刻过后,他忍不住朝着帅帐外头大喊道 “来人!” 下一刻便有一位军士走了进来,朝着连风拱手说道 “将军,有何吩咐?” 连风朝他问道 “可有发现聂鹏云大军回营的踪迹?” 那名军士对此没有丝毫意外,明显这不是第一次询问了,便如实的回答道 “斥候并未探查到聂将军的踪迹。” 闻言连风忍不住皱着眉,而后接着追问道 “这个聂鹏云,居然连个传讯的斥候都没派回来,真是不知轻重。” 而这时,外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两名军士架着一位衣衫凌乱,脸也被黑烟熏的黢黑的汉子来到帅帐外,人还未到,便朝着里面急切的叫喊道。 “启禀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连风表情微变,而后便朝着外头喊道 “进来吧。” 三人走进来后,连风看着那被架着的汉子脸色有些难看,内心也忍不住不安了起来,而那汉子一见着连风,便如同见到了家长一般,瞬间双膝跪地朝着连风哀求道 “连将军,快些派兵去救聂将军吧。” 连风脸色一变,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细细讲来,发生什么事了?” 那汉子神情焦急,语气也不禁快上了一些 “聂将军帅军冲杀敌军大营,但却没想到,敌军早已在营内设下埋伏,聂将军奋力拼杀,带着百余人冲出敌军大营,但敌人穷追不舍,聂将军正在被敌军追杀,将军,快去接应聂将军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闻言,连风脸色难看了起来,气愤的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这聂鹏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早就告诫过他,要谨慎行事,没想到他还是因为大意而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骂虽骂,但连风还是走出了帅帐,外头军队早已集结完毕,这是连风麾下的两千大军,本着谨慎的态度,连风早早的便集结好大军,为的便是防止出现什么变故,同时也是为了策应聂鹏云。 “出发,去将聂鹏云接回来!” 紧接着,连风便带着他麾下的两千精锐快速的跑出营地,朝着王少安大营所在的方位走了过去。 而在他们前进的路上,聂鹏云带着百余名军士神情慌张的快速的在道路上奔走着。 在他们后面,王少安带着乞活军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 “你觉得这次他会等来多少援军?” 王少安朝着身旁的仲文光问道。 沉默了片刻后,仲文光缓缓说道 “一千人最佳。”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看向他,说道 “为何?” 仲文光回应道 “多了不好跑。” 王少安一时间有些语塞,而后脸上又露出笑容,说道 “那咱们便期待一下吧。” 没多久,逃命的聂鹏云脸上露出喜色,朝着前方高声喊道 “将军救我!” 在他正前方的连风脸色阴沉,但看着他身后密密麻麻的火光,心中还是一紧。 而王少安同样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看着那拦截在路上,高举火把的密集军队,脸上露出笑容,忍不住朝着身旁的仲文光说道 “看来你猜错了,这看起来,不止一千之数啊。” 紧接着,王少安不待仲文光回应,便举起手来长剑,大声喊道 “擂鼓传讯!” 下一刻,如同闷雷一般的震天鼓声便在荒原之中响起。 “咚!咚!咚!…” 这道密集的鼓声惊动了连风,瞬间心中一股浓郁的不安便涌上心头,这突如其来的鼓声让他有些看不透敌军的动态,本着谨慎的原则,连风接到聂鹏云后,便朝着身侧的将领吩咐道 “保持阵型,撤回营地!” 紧接着,连风麾下的大军便缓缓的动了起来,他们保持着军阵,目视前方,身子缓缓的向后退去。 而王少安见状,与仲文光对视一眼,紧接着随着王少安手中的长剑再度一挥。 ”弓箭手,出列!” 下一刻,乞活军阵营数百手持长弓的军士便快速走出队列,他们迅速弯弓搭箭,然而这箭尖却是裹着油布,上面的火焰正在空中摇曳着。 “放!” 随着王少安一声令下,数百枚火箭便被抛射到空中,在如同流星一般在昏暗的天空之中划过,连风见状脸色一变,连忙大声提醒道 “小心火箭!” 下一刻,火箭便如同雨滴一般从空中落下,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 “我中箭了!我中箭了!” “火,有火!” …… 听着队伍里的慌乱,连风脸色忍不住难看了起来,而后看着的火苗忍不住呵斥道 “慌什么!不过就是随意一脚就能踩灭的小火苗罢了!” 连风的呵斥很有效果,队伍逐渐的安静了下来,但是身处在黑暗寂静的荒野之中,身旁又不断响起同伴的惨叫声,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士兵们的心神也难免变得紧绷了起来,如同一根紧绷的弓弦,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惊慌失措了起来。 连风也察觉到了队伍里的异样气氛,便开口大声的安慰了起来 “不要惊慌,不要乱,保持阵型,缓缓退回营地,敌军不会在晚上与我军交战。” 晚上视线受阻,士兵难以分辨敌我,更何况,指挥军队靠的是声音与视觉,而在夜间,这些通讯方式的效果大打折扣,难以保持有效的指挥和协调。 所以连风肯定,王少安必定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与他交战。 王少安见着连风的队伍逐渐稳定了下来,也不禁点了点头,有着赞叹的说道 “看来敌军将领还是有点东西的,这样都能将队伍安抚下来。” 若是一般的军队,在夜间遭遇敌军步步紧逼之态,将领一旦下令撤退,士兵势必会因士气低落而致队伍逐渐混乱,继而争先逃窜。但是连风不仅稳住了阵脚,还能徐徐控制大军朝营地后撤,实非易事。 而后王少安再度朝沉声说道 “二通鼓!” 下一刻,又一道沉闷厚重的鼓声响起 “咚!咚!咚!…” 连云大军身后道路两旁灌木之中,一道道身形魁梧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缓缓的从黑暗之中露出身形。 赵罡脸上露出亢奋的表情,呢喃说道 “憋死老子了,可算是轮到老子登场了。” 第156章 义军溃败 随着第二次的战鼓擂动,连风的心跳也仿佛被这鼓声所牵引,随之剧烈跳动了起来。 有了刚才的经验,他意识到这鼓声是王少安是准备行动的信号,他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夜幕,落在了王少安身上。 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又一轮火箭飞向空中,而后如同雨滴一般落在他的军阵中。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这火轮箭过后,乞活军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这怪异的场景忍不住让他心中涌出浓郁的不安,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了起来 “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一轮鼓声一轮火箭吗?不应该啊…” 然而在他的大后方,积雪山大营,营地内此时灯火通明,大部分军中的将领都没入睡,都在等待着连风帅军回归。 而在营地外面的夜幕之中,有一队骑兵正目光灼灼的看着积雪山营地,那目光宛如躲藏在夜幕之中的饿狼,正垂涎欲滴的看着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 赵罡此时神情亢奋,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沸腾了起来,他高高举起手中,高声嘶吼 “随我冲锋!” 话音一落,赵罡便如同离弦之箭,迅速的骑着战马朝着积雪大营奔腾而去,而他身旁的乞活军骑兵也都无声的跟着他身后,只是那目光却宛如一头头饥饿难耐的饿狼,冒着绿光。 看着近在咫尺的积雪山大营,赵罡再度高声嘶吼一声 “杀啊!” 霎时间,铁蹄震地,战马嘶鸣,杀声震天,积雪山大营也同时间察觉到了这个动静,下一刻,警钟长鸣,大营内一片慌乱。 “敌袭!有敌袭!” “骑兵!来的是骑兵!” …… 最糟糕的场景在积雪山大营呈现,在统帅离营时,有敌军夜袭,来的还是骑兵。 积雪山大营中并没有骑兵编制,而失去了统帅的指挥,积雪山大营内的军士难以在短时间内集结起来,营地内四处散发着一股恐慌的气息。 而赵罡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骑兵直接冲入积雪山大营,带着骑兵在营地内四处横冲直撞 。 刹那间积雪山大营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营地内的营帐也不断冒起火光,黑烟弥漫,火光与厮杀声充斥着整个积雪山营地。 而赵罡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此时浑身染血,将一名前来阻拦的军士一枪挑飞后,他朝着身旁的骑兵高声吩咐道 “快寻找敌军帅帐与粮草所在之地,快!” 赵罡比较贪心,沈则本来只是让他将敌军粮草摧毁便可,但他还想着活捉敌军的统帅。 而积雪山大营的动静与火光也瞬间引起了连风的注意,他脸色发白,有些呆愣的看着那发着光的积雪山大营。 夜幕笼罩的大地上,一点亮光本就起眼,所以也不仅仅是他,他身边的军士同样也发现了那抹亮光。 “那…那个方向,好像就是积雪山吧?” 一名军士有些呆愣的看着那抹亮光,有些呆愣的呢喃说道,话语之中满是不敢置信。 而这道声音虽小,但还是吸引到了他身旁其余的人注意,一个个皆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下一刻便脸色大变,阵型也瞬间慌乱了起来。 “那是积雪山大营!营地出事了!” “什么!后方出事了?” “起火了!营地怎么起火了!” “完了!营地出事了,后方没了啊!” …… 一声声不敢置信的声音在军中响起,话里话外满是不敢置信与惊恐,士气也在这一刻降至了冰点,失去大营,便代表着他们成了无根之萍,粮草器械全部消失殆尽,等待他们的也唯有死路一条。 而王少安同样也发现了这一现象,听着对面那一声声带有惊恐的叫喊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侧过身去,朝着仲文光说道 “看来闹出的动静不小啊。” 仲文光点了点头,看着冒着火光的积雪山大营,而后又看向前方的大军,神情严肃的说道 “将军,可以开展下一步了。” 闻言王少安点了点头,朝着身后的鼓手大声喊道 “擂鼓!” 下一刻,那震天撼地的鼓声又再一次在荒原之中响起。 “咚!咚!咚!…” 而这声鼓声令连风回过神来,心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抵脑门,心脏的跳动也仿佛跟随着鼓声的节奏,下一秒便会从胸膛之中跳出,他忍不住有些惊恐的叫喊道 “你还想做什么?” 王少安接二连三的手段使他感到心惊肉跳,焦虑、不安将他吞噬殆尽,而下一刻,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便从他后方的夜幕之中响起。 他下意识的转头望去,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只见夜幕之中,一道道火光如同鬼火一般出现在他们大军的后方,它们密密麻麻,如同无穷无尽般,不断的在空中‘跳跃’着。 连风麾下的大军瞬间便陷入了慌乱之中,一个个神情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后方被抄,此时又被两路大军夹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们忍不住的惊慌失措了起来。 靠近连风的一名军士忍不住朝着连风说道 “将…将军,大军后方出现大批敌军,大军退路断绝。” 连风此时也有些惊慌,他强忍着心底的惊恐之意,板着脸说道 “我有眼睛,我看得见。” 而王少安也看出了连风大军的骚乱,便朝着仲文光说道 “吃大餐的时间到了,此时的他们宛如惊弓之鸟,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仲文光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接过了指挥权,他指挥着大军快速的压了上去。 没多久,王少安的三千多大军便将连风大军团团围住,盾兵在前,长枪兵与弓箭手在后,那冒着寒光的兵器指向连风大军,同时一声声压迫感十足的叫喊声齐声响起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 连风无力的看着这一切,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军中的士气降至冰点,各自慌乱,又在夜间,他根本难以指挥大军形成有效的反抗,只能无力的看着仲文光指挥大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157章 收编降卒 天边一抹鱼白出现的地平线上,王少安带着沈则、赵罡走进了积雪山大营。 “沈则,此一战,你居功甚伟啊。” “一战击溃敌军六千人,俘虏三千余人,这俘虏的人数都赶上了我这四千乞活军了,敌军统帅连风、聂鹏云等将领全部被擒,经此一战,你也有晋升的资本了。” 闻言,沈则拱手回应道 “将军,此役并非沈某一人之功,全赖将军居中调度,将士们拼死冲杀,沈某无非就是出了个主意罢了。” 王少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能想到昨晚会有敌军夜袭,谏言我在营中设伏,又不用全歼来敌,让其派人回积雪山大营求援。” “后你让赵罡带五百精骑夜袭敌军大营,又亲自率领五百军士在夜幕之中多点火把,外强中干,佯装大军断其后路。” “此战,全赖你出谋划策,才得以用微弱的伤亡击溃这六千大军啊。” 沈则微微弯腰,朝着王少安拱了拱手,没有过多的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询问道 “将军,这三千降卒该如何处置?” 王少安也沉默了,乞活军也才不过四千人,不说粮草消耗,便是看管这批人都是个难题,他揉了揉眉心,朝他反问道 “你觉得呢?” 沉默了片刻过后,沈则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意见。 “杀。”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望向他,而沈则接着说道 “这三千人中,一大半皆是那贼人张达的嫡系,由那连风统领,收编不得,留之也不过是平白消耗粮草,所以,只能将之尽数坑杀。” 王少安没有回应,将目光转向仲文光,问道 “你以为呢?” 仲文光有心想要劝阻,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 这批降卒确实大多都是张达的嫡系部队,他也无法保证,这些人中有多少是忠诚于张达的。 若是收编进来又带着他们去与张达对战,他们在关键时刻复叛,那对于大军来说,将会是致命的,便只能有些无奈的朝王少安说道 “末将,认同沈司马的说法。” 王少安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呢喃着说道 “都是穷苦出身的孩子,他们参军,大多也都是为了能有一口饱饭吃,而这批人中,又多是一群训练有素之兵,将他们杀了,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而后他朝着两人肯定的说道 “这批人,我收了,将之纳入乞活军中。” 闻言沈则却是有些急了,连忙劝阻道 “将军,万万不可啊,这批降卒之中,大多都是张达的嫡系,其忠诚度无法保证,接下来咱们又要与张达对战,若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复叛,那对咱们来说,便是致命的啊。” 王少安却摇了摇头,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从不会担心手下人的忠诚问题,不过有一些人我确实不能留,但大多都可以留下。” 闻言,沈则与仲文光对视一眼,皆感到有些不明所以,而赵罡却在这时朝他们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少安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们就放心就是了。” 接下来,王少安将这批降卒之中的将领与士卒分开,而后先对这批投降的士卒召开了动员大会。 王少安与赵罡、仲文光、沈则等军中将领站在一处高地上,他们身旁有徐天和所率领的亲卫部队拱卫着。 下方的空地上站满了昨晚投降的士兵,乞活军的将士们呈圆形将他们包围起来,手中举着长枪与弓箭指向他们,防止他们有异动。 王少安看着他们忐忑不安的表情,缓缓的朝他们高声说道 “我给你们三条路走。” 而后王少安指向包围圈外头,那里有十几名军士在那挖着大坑,接着朝他们说道 “其一,跳进那个大坑,为张达尽忠,我会尽你们是条汉子,不会让你们曝尸荒野。” “其二,我会将你们带至后方,当一辈子苦役,修桥补路,修建营寨,脏活累活,都交给你们干。” 接着,王少安又指向包围着他们的乞活军将士,缓缓说道 “其三,便是入我营中,做我麾下将士,随我攻城拔寨,而我,也会赐予你应有的荣耀与地位。” 闻言,其中一位较为大胆的降卒便朝着王少安高声喊道 “别给我们打马虎眼,想让我们为你拼命,就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 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指着赵罡,朝着他大声的回应道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们过多废话,军中素来都是崇拜强者,那我王少安便在此承诺,若是你们之中有人能在他手里熬过一刻钟不倒,我便让他在乞活军中当任百将,若是有人能将他打倒在地,我便将他提拔为军中千夫长!” 赵罡有些愕然,而后便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挑衅的俯视下方的降卒。 而沈则与仲文光却是经过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朝着王少安劝谏道 “将军,万万不可啊,若是提拔他们担任军中将领,恐会埋下隐患啊。” 看着他们急切的模样,王少安清楚,沈则两人这是担心无法保证提拔上来的人是否会真的替他卖命。 但是王少安却很清楚,是忠是奸,他一眼就能看出。 便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坚定的说道 “我意已经,无需再说了。” 而后又朝着他们安抚说道 “你们便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沈则二人对视一眼,皆一脸苦笑,而下方的降卒却是哗然了,都投降还有机会升官? 立马便有一人朝着王少安确认道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只要打赢了他,你便让我们当千夫长?”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当然,军中无戏言,我又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夸下海口?” 而下方那些忠心于张达的士兵,也在心底暗自盘算了起来 “若是我当了这千夫长,便可在这乞活军中策应将军,到时候…” 紧接着,王少安便在积雪山大营之中,开始整顿军队,而张恒也在不久之后得到了王少安所部的情况。 他一脸的惊喜,朝着身侧的将领赞叹道 “这王少安果真是个好苗子,率四千新军竟能如此迅猛的将六千贼人击溃,好,好啊。 ” 第158章 井陉口 张恒在赞叹的同时,中阳城内的张达已经被气的跳脚了。 “杀千刀的连风,枉我如此信任于他,老子给了他六千大军,回来的都不足两千人,我倾力打造的两千精兵也被他全部葬送在积雪山。” 一想到这个张达心就如同被狠狠的刮了一刀,人还是其次的,重要的是那些武器装备,武器铠甲本就稀缺,他收集起来的精良装备大多都会优先供应这两千人大军,现在却被连风一次性葬送了,他焉能不气。 张达下方伫立着数名军中将领,他们皆沉默不语,对于这个消息他们也是有些难以接受,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没想到连风居然败了,还败的这么迅速,这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下方一位将领出列,朝着张达拱手说道 “将军,事已至此,哀痛无益,现在那王少安正在积雪山大营整军,相信不日便会抵达中阳城下。” “而连风率六千大军出城,仅有千余溃兵回城归营,城里的弟兄们现今都将那王少安传的神乎其神,将之比做夜间伴鼓而行的鬼怪“方相氏”,鼓能通神,以鼓声驱使小鬼杀人。” “将军,军心动荡,人心惶惶,不得不行用些强硬的手段稳定军心啊,不然,再让他们如此下去,待那王少安行军至此,岂不是人人皆畏之如虎?” 张达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而后怒极反笑的说道 “什么?他们居然会将那王少安比做‘方相氏’,不过是打了场败仗,便将那王少安当做鬼神之流,真是荒谬。” 其余人闻言也不敢多言,只是苦笑一声,而张达缓了缓后,便铁青着脸沉声说道 “传令下去,大战将至,谁若是在军中散发流言,乱我军心,我必杀之。” 下方的将领连忙拱手齐声应道 “诺!” 紧接着,张恒拳头紧握,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王少安,我必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而得到中阳城情报的伍远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而后有些感慨的说道 “又有人崭露头角了,上一次是那宁敏才,这一次是这王少安,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李旗大军路过泰安城的时候。” 石老抚摸着下巴洁白的胡须,淡淡的回应道 “云州局势紊乱,自然会冒出一些新起之秀。” “不过大帅,目前看来,局势对你可不是很有利啊。” “宁敏才歼灭李旗麾下四千先锋军,极大的振奋了义军的士气,然而还没过多久,就被这那王少安在中阳城一带找回了场子,给义军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老夫还是那句话,如此局势,您应该当机立断,召集麾下精锐,北上乾州,保存实力。” 伍远摇了摇头,神情坚毅的说道 “不,我还没输,只要常山王赵合还在我手里,我便还没输。” 石老皱了皱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而伍远又接着说道 “军师传来消息,说李旗与袁泉积怨日深,袁泉在军中拉拢新秀将领,与李旗抗衡,其所过之处又拿出粮草来救济百姓,施恩于万民,意图在李旗受挫时,再以怀柔的手段向我们抛出橄榄枝,将我们诏安。” 石老脸上露出一丝诧异,而后沉思了片刻过后,朝他问道 “诏安?这是你那军师为你所谋划的吧,意图使李旗大军分裂,上下不能一心,削弱敌军士气,进而达到削弱敌军实力的目的。” 伍远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那袁泉与朝廷的大将军袁武是同宗同族,李旗不敢过分得罪,而那袁泉又是初次领兵,迫切想立下功勋,证明大将军所托非人。” “军师所做良多,现今又身处李旗帐下,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危。” 石老闻言沉思一番,似乎是在消化这几条消息,而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若是仅仅只是如此,那还不够。” 伍远闻言,疑惑的望向石老,问道 “此话怎讲?” 石老直视伍远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们只记得那袁泉与大将军袁武是同宗同族,但是你们却忘了,那李旗也是大将军袁武一手提拔的。” “现今这二人虽有摩擦,但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便是将大帅你给拿下,不同的只是手段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二人的摩擦也不过是个人恩怨罢了,于你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 闻言,伍远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站起身子,朝着石老问道 “请石老教我。” 石老摸着洁白的胡须,那混浊的目光中似有精光闪烁,沉默了片刻过后,他朝着伍远缓缓说道 “枝阳一带的守军拖延不了多少时日,你让华文乐弄些袁泉的亲笔信来,让老夫为他们二人再添一把火,只有他们斗起来,才无法全心全意的对付你。” 伍远若有所思的看着石老,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而他们口中的李旗,也得到了王少安所部的信息,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不太愿意,但很有用的事情,那就是将王少安大捷的消息通告全军。 没有意外,得到这个捷报,鲁同四千大军被敌军歼灭的阴霾一扫而空,再加上各层将领的鼓舞,盘踞枝阳城的朝廷大军士气日渐高涨,而后本着不落于人的想法,纷纷请战。 之后李旗率领麾下五万余‘南军’一路连战连捷,连续攻克数座城池,而义军方面似乎也察觉到了双方的差距,将散落在外的兵力接连调回后方,收缩防线,实行坚壁清野。 直到被一处关隘拦截了大军的去路,李旗这才停下了脚步,而这也是李旗到达山丹城下的最后一处屏障。 望着眼前的关隘,李旗达了安营扎寨的军令,而他身旁的将领也面露喜色,朝着李旗说道 “将军,只要跨过眼前的井陉口,我大军便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山丹城下了。” 李旗却是神情平静的回应道 “井陉口两边石壁峭狭,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行,险峻难行,若是强攻,必定会令我大军损失惨重。” 此话一出,那将领也沉默了,望着眼前的井陉口陷入了沉思,而后李旗沉声说道 “传令袁泉,命其率领大军迅速赶来,与大军汇合。” 第159章 华文乐再行动 朝廷两路大军均有所获,然而义军也不愿引咎受戮。 这一日,身处李旗营下的华文乐看着伍远传来的密报,陷入了沉思,而后他将看完的密报用油灯点燃,看着木桌上的纸屑,他幽幽的呢喃说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紧接着,他便走出了营帐,深深的吸了口新鲜空气,呢喃说道 “石老的谋划虽好,但还差了些许东西。” 紧接着,华文乐便在营地内穿梭着,直到他来到一处略显华丽的营帐外,守卫在门口的侍卫直接将他拦下,并开口质问道 “站住,来此何事?” 华文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劳烦二位前去通报一声,就说华文乐,前来拜会奋威将军。” 侍卫上下扫视了眼华文乐,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后,便朝着帐内走去 “等着。” 没过多久,他便从营帐内走了出来,朝着华文乐淡淡的说道 “将军唤你进去。” 华文乐并未感到诧异,然而踏入营帐后,便见袁武侧卧于榻上,见华文乐进来,他缓缓坐起身子,面色沉稳地对华文乐言道: “来,随意坐,不必拘束。”。” 华文乐也不客气,朝他行了一礼后,就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紧接着袁泉便有些疑惑的朝他问道 “你怎在白日入我营帐,你便不怕李旗瞧见了,因此对你心生不满?” 然而华文乐却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袁泉见状便感到更加疑惑了,而后便朝他追问道 “有何要事,怎摆出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华文乐拱手说道 “将军,在下今日意外听到李旗身边的亲卫说了一句话,似与将军有关,因此在下才会选择在此时冒险前来与将军会面。” 闻言袁泉心中一突,神情也不禁变得严肃了起来,朝着华文乐沉声追问道 “细细讲来,不要吞吞吐吐的。” 华文乐沉思了片刻过后,压低了声音朝他说道 “那亲卫说了句:不知将军会将袁泉麾下的两万大军交由哪位将领管辖。” 听到这话袁泉坐不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道 “你说什么?你确定你没听错?” 华文乐神情严肃,指着自己的脑袋坚定的说道 “在下可用人头担保,绝对没有听错。” 而后他又朝着表情有些错愕的袁泉说道 “在下思来想去,会不会是因为将军近些时日不断拉拢军中将领,权重日增,引起了李旗的不满,所以他便想下了将军的兵权?” 袁泉脸上仍是一脸错愕的表情,再度不敢置信的说道 “可…大战在即,井陉口四万贼寇盘踞,对咱们虎视眈眈,李旗又怎会在此时挑起事端,引起内乱?” 华文乐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看着袁泉的眼睛,缓缓的质问道 “将军,正因如此,在下才更觉得李旗会对您下手。” “若是您身处他的位置,您会允许军中出现第二个声音吗?” 袁泉陷入了沉思,但仍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可…这如何可能呢?若是他对我出手,他又如何去向大将军交代?” 华文乐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可是将军,若是李旗因此战败,那才更加无法向大将军交代吧?” 袁泉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而华文乐趁他思绪正混乱时,幽幽说道 “将军,攘外必先安内,此乃常理。您于军中拉拢将领,分化李旗的权柄,李旗若欲使军令得以顺畅施行,势必会对您动手,收回您的权柄。如此,他方可心无杂念,全力应对外敌。” “更何况,您也知道李旗为人如何,他行事霸道,必定无法容忍军中出现除他之外的第二个声音,所以李旗必定会对您出手。” 听着华文乐的分析,袁泉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脑门也在不知不觉间布满细汗,若是他身处在李旗的位置,他还真会这么做,而后便朝着华文乐询问道 “若是如此,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是好?” 华文乐神情严肃,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华文乐的眼睛,说道 “在下有上中下三策,就是不知将军愿意接受哪一条。” 袁泉眼睛一亮,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退去,而后抓着他的手臂,急切的追问道 “你竟有三策?快快说来。” 相比于他的急迫,华文乐却是缓缓的说道 “下策便是,将军可交出兵权,李旗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必定不会太过为难于你,此策可自保,不会害了性命。” 袁泉却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可,万万不可,若是如此,岂不是代表我怕了那李旗,更何况交出了兵权,不仅失去了建功立业的倚仗,同时还代表大将军所托非人,给大将军蒙羞。” 华文乐也不急,而后又献出一策 “中策便是,将军立马去向李旗负荆请罪,并从今往后与军中其余的将领划分界限,从此以李旗马首是瞻,此策可保权、保命,但却会丢失些许颜面。” 此话一出,袁泉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他既没有否决,也没有同意,而是询问下一条计策。 “那上策呢?” 华文乐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以攻代守,先下手为强!” 袁泉脸色一变,然而华文乐却没给他喘息的时间,接着说道 “调集亲信,直接将李旗拿下,而后将之囚禁起来,您代之掌管军队,如此,您既有了立功的机会,又不会失了面子,还得了许多可以调度的兵马。” 袁泉闻言,面露纠结,沉默了半晌后,缓缓的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先容我好好想想。” 华文乐缓缓站起身子,朝他拱了拱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有,您可先在军中抽调亲信,哪怕是最后您不准备走这一步,也可护卫自身安危,防备李旗突然对您出手。” 袁泉神情一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华文乐没有纠缠,只是缓缓的走出袁泉的营帐,直接回到自己的营帐内,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眼中精光涌动,呢喃着说道 “此事已经成了一半了,剩下的,就看李旗那边能不能顺利了…” 第160章 游走各方 “你所言属实?” 深夜,李旗皱着眉头,满脸质疑的看向华文乐。 华文乐拱手回应道 “将军,在下不敢胡言,句句属实。” 闻言,李旗紧锁的眉头加深了几分,再度开口质问道 “你说袁泉欲对我出手,我属实难以相信。” 在他看来,两人虽有些摩擦,但也不至于达到要动手的地步,两人又都是同属大将军袁武麾下,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剿灭叛逆,还有完成大将军交代的任务才对。 华文乐脸上露出急切,似乎是生怕李旗不信任他,又再度开口说道 “在下虽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今日那袁泉从军中抽调亲信,也许再过两日便会对您动手了,将军,不可不防啊。” 李旗沉思了片刻过后,沉声回应道 “我会详细调查一番,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必不能留他。” 听到李旗这话,华文乐脸上的急切一缓,而后又带着好奇的朝他问道 “那将军准备怎么应付袁泉?” 李旗神情平静的望向华文乐,淡淡的说道 “我做事还得向你禀报不成?此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华文乐低着头,腰杆弯了下去,拱手说道 “在下不敢,在下也只是想给将军出个主意。” 李旗看着他姿态放的这么低,语气也在不知不觉间缓和了许多,淡淡的说道 “为我出主意的人很多,所以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的。” “你先出去吧。” 华文乐似乎不敢多言,再朝着李旗行了一礼过后,便转身有些落寂的走了,然而还没走两步,一封书信便从他袖口滑落,漂在地上。 见状,华文乐脸色一变,急忙弯腰捡起,而李旗看着他急切的动作,眉头一皱,朝他说道 “站住!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华文乐身子一僵,而后缓缓转身,悻悻的说道 “将军,这是有人给奋威将军的信件。” 李旗心中一动,他当然也知道,华文乐白天去了袁泉的营帐,不过袁泉的信件是怎么到他手里的,他并不是很在意,不过还是开口询问道 “袁泉的信为何会在你手中?” 华文乐苦笑一声,浑身紧绷的肌肉也瞬间放松了,似乎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拱手回应道 “将军,在下白天时,曾进过袁泉的营帐,不过在下也不知道为何那人会将这封信件交在我手里。” 李旗心中一动,而后伸出手,用带有命令的语气朝他沉声说道 “拿过来!” 华文乐苦笑一声后,便将信件递到他手上,李旗拿在手里,粗略的看了一眼后,眉头一皱,而后没有犹豫,直接就要把信封拆开,华文乐见状急忙阻止 “将军不可啊,若是您就这么拆开了,奋威将军定然会有所察觉。” 然而李旗现在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难免冲了起来 “那又如何?” 华文乐直接抓住他的手臂,意味深长的说道 “将军,这可是大将军写的啊。” 李旗手里的动作瞬间便停了下来,脸色异常的难看,眼中精光闪烁,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而华文乐也在这时,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太自信的说道 “也许,这封信件是大将军劝阻袁泉的呢?” 李旗转过头去,眼神冰冷的看着华文乐,说道 “你的意思是,大将军知道军中将相不和的事了?” 华文乐不置可否,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 “将军,此地的统帅是您,可不是袁泉啊。” 华文乐的回应虽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李旗却能领悟他话语之中的意思,他李旗才是大军的统帅,按理来说,除了袁家的家事,大将军就算是写信,也应该是写给他才对。 想到这,李旗忍不住的开始遐想了起来,结合袁泉在军中抽调亲信的动作,再加上这封大将军的亲笔信,似乎都是在验证华文乐说的话。 而华文乐也在这时开口,似安慰般的说道 “将军,也许这是袁家发生了什么与袁泉相关的事情呢?” 李旗脸色一黑,沉声回应道 “袁泉不过是袁家庶出,大将军有什么家事还需要知会他一声?” 华文乐脸上的表情一僵,似乎是无言以对,而后又有些不自信的开口说道 “那也许是大将军是在劝阻他,让他不要再与您作对呢?” 李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道 “他算个什么东西?大将军要做什么事,还需要听取他的意见?” 华文乐张了张嘴,似乎是无法反驳,而李旗又仔仔细细的看着信封上的字迹,与信封上的细节,然而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难看,而后李旗又呢喃自语的说道 “居然真是大将军的字迹,若是大将军真是站我这边,袁泉那蠢货就是再狂妄也不敢与我作对,他也就不会从军中抽调亲信了。” 华文乐沉默不语,而李旗过了一会儿后,直接将信件递给他,沉声说道 “你去找他,将这封信当面交给他。” 没有问为什么,接过书信后,华文乐便直接转身离去。 而李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沉思,呢喃着说道 “袁泉,希望你不要做什么傻事,除非大将军亲书一封予我,不然就是天塌了个窟窿,我也不会让你爬到我头上。” 而华文乐走出帅帐后,脸上露出一副轻松惬意的笑容,呢喃着说道 “就差最后一步了。” “李旗啊李旗,我说过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定会让你与朝廷的这七万精兵皆丧命于井陉口前。” 紧接着,他就马不停蹄的再次走入了袁泉的帅帐,刚见到袁泉,他便神情严肃的缓缓说道 “将军,李旗真的要对你出手了。” 而于此同时伍远将山丹城托付在石老手里,他本人则是来到了井陉口,亲自指挥在此镇守的四万大军。 同时,华文乐的一封密信也交到他的手中,他眉头紧锁,神情纠结,而后重重的将那封密信拍在案板上,大声喊道 “不行!太冒险了,我绝不答应。” 而在他的面前,有一位模样俊俏的少年,此人与华文乐有五分神似,他神情坚毅,毫不畏惧的与伍远对视着,沉声说道 “大帅,这是兄长的选择,他说过,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井陉口,他别无所求,只求你这次别放跑了那刽子手李旗!” 第161章 下定决心 华文博神情坚毅的看着伍远,而伍远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而后语气复杂的朝他说道 “你可清楚,若是按他的谋划来做,到最后,他可能会死的。” 华文博脸上毫无波澜,似乎他们讨论的是与他无关紧要的人,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自然清楚,不过这是兄长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希望大帅你不要辜负了他。” 伍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而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语气复杂的说道 “又何至于此啊,那李旗…” 华文博听到他的呢喃,直接开口打断他,淡淡的说道 “没人会想死,不过是有一些事情,哪怕是明知凶险,也值得冒险去做罢了。” “兄长如此,您也是如此。” “不然您便不会选择占据阴平,而不是北上乾州,您所图的,不过是想代表云州子民,发出一道足以震动乾庭的呐喊罢了。” 伍远听到他的分析,有些震惊的看向他,沉默了片刻过后,只能有些惊叹的说道 “你们兄弟二人,真是太可怕了,似乎什么事都无法瞒过你们的眼睛。” 华文博摇了摇头,话拐了个弯,淡淡的朝他说道 “兄长看上了你的‘仁’,但在我看来,大帅你的心实在是太软了,你这不是‘仁’,你这是优柔寡断,目光短浅。” “乾州的百姓不欢迎你,你就不去了?这是个什么道理,云州百姓都没得选,他们又凭什么有的选?” 伍远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回应道 “此举有违我的初衷。” 闻言,华博文平静的注视着他,淡淡的说道 “所以你注定要败,哪怕是兄长手段尽施,也无法为你挽回颓势,他不是神人,无法为你变出粮食钱财。” “你一无钱粮供应,又无充足的精铁用来制造兵器铠甲,你这十万大军又少经训练,多是一些乌合之众,能与朝廷的五万大军对抗都已经很了不起了,但他们来的可是十二万人啊,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 “哪怕是你能在井陉口拦住李旗,张恒率领的四万大军仍会一路高歌,你拦不住的。” 伍远听着他这些话,也没有气恼,反而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淡淡的回应道 “那又如何?你们各个都在说我这么下去一定会败,但在我看来,到了这一步我已经胜了。” 华文博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伍远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说道 “我知道,你这是在劝谏,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多余的话还是别说了,那便按你兄长的谋划行动吧。” “你想这些还不如想想,该怎么保住他的性命。” 说到这里,华文博沉默的将脑袋低下,闷声回应道 “他很聪明,会为自己安排好退路的。” 伍远毫不犹豫就点破他的希望,说道 “他身处在七万大军之中,又从哪能找到退路?” 华文博仍是那般固执的重复道 “他很聪明,一定会找到的。” 伍远张了张嘴,不过却没有开口,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呢喃说道 “人皆有执念,也都有自己的坚持,既然如此,我便按照他的谋划去施行就是了。” 而没过多久,在夜深人静时,有一批庞大的队伍自井陉口而出,他们利用夜幕遮掩身形,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次日,驻扎在井陉口外的李旗大军,随军的将领闻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奋威将军袁泉从军中抽调亲信的消息不胫而走,然而接着他们又发现,李旗的亲卫营在不知不觉间便将营帐搬迁到他的帅帐四周,将李旗的帅帐拱卫了起来。 一种压抑的气息正在军营之中漫延,他们虽知道两人一直都不怎么对付,但却不知为何两人会突然变得如此剑拔弩张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奋威将军袁泉又广发请帖,设宴邀请军中的新秀将领前来一聚。 李旗此时正在帅帐之中,他手里正观看着袁泉宴请的人员名单,与他一起的还有他麾下的首席军师,韩英范。 “此事你怎么看?” 李旗一边看着名单,一边朝着韩英范询问道。 韩英范此时皱着眉 手中轻轻摇晃着羽扇,回应道 “此事实在是太过蹊跷,背后似乎有一只巨手拖动着这一切。” 李旗点了点头,而后将名单放下,轻轻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管有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事已成定局,再如此下去,恐会在军中引起哗变。” 韩英范也叹了口气,如今大军的一把手跟二把手分裂,大军也被彻底的分化成了两个阵营。 在这种情况下,大军根本无心攻打井陉口的贼兵,甚至还得防着他们,若是他们选择在此时发起袭击,军中将相不和,恐大军会被一击即溃。 这么想着,韩英范便朝着李旗建议道 “事已至此,将军您何不跟着这批将领一同前去赴宴?” 李旗摇了摇头,说道 “我一开始确实也是这般想的,不过我仍有些顾虑,大将军到底给他传达了什么指令,更或者,此事是否就是大将军让他做的,为的便是将我这个镇西将军拿下,让他来取代我。” 韩英范沉思了片刻过后,摇了摇头,说道 “此事断无可能。” 李旗有些诧异的望向他,而后便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韩英范接着说道 “大将军段然不会让袁泉取代于您,袁泉不通军事,如何能统帅大军,大将军巴不得战事越快结束越好,又怎会让那袁泉取代于你?” 韩英范的一番话令李旗陷入了沉思,而紧接着,韩英范若有所思的说道 “相比这个,将军,我更担心的是这幕后之人,你觉得他是期望以此达到什么目的呢?” 还不待李旗回应,他又接着说道 “更何况,将军,您怎确定那华文乐没有说假话?” 提到这点,李旗却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有没有说假话我不清楚,但是我识得大将军的字迹,那信封上的字迹确实是大将军所写。” 韩英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再度劝谏道 “将军,属下还是认为,您最好能亲自赴宴,去与袁泉对质一番。” 第162章 矛盾激化 次日,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营地各处点起了火把,用火光来驱赶黑暗,军营内部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但是这时袁泉营帐内却热闹非凡。 受邀而来的将领都要将营帐给塞满了,华文乐站在营帐的角落处,静静的看着他们这场热闹非凡的宴席。 袁泉坐在首座,看着下方这些被他拉拢到麾下的人,嘴角勾勒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子,营帐内嘈杂的交谈声缓缓的停息了下来,见状袁泉嘴角的笑容便愈发浓郁了。 紧接着他举起手中的酒碗,大声说道 “我袁泉在此谢过各位卖我个面子,来,一起干一个!” 见状,这群受邀而来的军中新秀皆学着袁泉的动作,高举手中的酒碗,齐声喊道 “敬奋威将军!” 他们的声音整齐高亢,似乎是早已经过练习一般,华文乐没有动弹,只是看着他们的动作眼中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眼神,在心底暗自说道 “李旗…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群人交杯换盏直至深夜,气氛好不热闹,但又似乎很有默契,皆没有提及此次宴会的目的,仿佛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宴会,目的只是为了吃喝玩乐,交流感情。 然而突然有一人眼神迷离,突然站起身子口齿不清的大声喊道 “要我说,奋威将军出身名门,身份尊贵,那李旗是何人啊?不过是一个在集市里杀羊杀猪的屠沽之辈,他有何能耐统领大军啊?” 此话一出,营帐内瞬间鸦雀无声,在场的人中,有的是乾修书院的学子,有的是被韩英范在金城提拔的将领,但唯有一点很相似,他们的出身都不低。 他们能在这里聚集起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袁泉出身袁家,他们又看不上李旗的出身,所以才愿意接受袁泉的拉拢,而其次才是看不惯李旗的行事作风。 而站在角落昏昏欲睡的华文乐听到这话,瞬间就精神起来了 “可算是进入正题了。” 似乎是察觉了气氛的不对劲,有一人站起身子,他眼神迷离,身子有些摇摇晃晃,但他宛如找到知音了一般,脚底生风的直接跑了过去,用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大声附和道 “徐兄说的没错,那李旗压根就没什么本事当这大军的统帅,恕在下直言,朝廷就是看错了他李旗,奋威将军武力超群,又出身名门,这大军的统帅应该由奋威将军当任才是最合适的。” 有了这两位的开场,在场的人无不开口附和,气氛又再度火热了起来。 “要我说,咱们干脆直接联名上报朝廷,将那李旗拉下来,推举奋威将军上任,当这十二万大军的统帅。” “好主意,只要奋威将军发话,我第一个冲在前头…” “既然如此,那算我一个。” …… 面对众人的吹捧,袁泉嘴角的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住,紧接着他便再度端起酒碗,推辞道 “诸位抬爱了,大家都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弟兄,这当不当大军的统帅,并没有什么区别,来,咱们一起再喝一杯!” 然而酒水还未下肚,营帐外头便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见着李旗独自一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华文乐见状眉头一皱,有些意外的暗自说道 “怎就李旗独自一人?那与他形影不离的韩英范呢?” 随着李旗的到来,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袁泉也眉头一皱,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酒碗,朝着李旗沉声质问道 “李旗,我可不记得有邀请过你?” 李旗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平静的与袁泉对视着,而后淡淡的说道 “我李旗身为大军统帅,军营内的一切事物皆归我管辖,又有何处去不得?” 袁泉脸色一黑,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朝着李旗大声呵斥道 “李旗,你莫要太过猖狂了!” 面对他的呵斥,李旗只是平静的扫视了眼在场的所有人,眼神之中带着一股刺骨的冷意,所过之处皆无人敢与他对视。 见状,李旗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朝着袁泉淡淡的开口说道 “人还挺多,怎么?奋威将军请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袁泉冷哼一声,沉声回应道 “此事与你又有何关系,你闯入我的营帐内到底是想做什么?” 李旗与他那双满愤怒的眼睛对视着,沉声质问道 “我是来问问你,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先是从军中抽调亲信,又在此召集诸将,莫非你是忘了,大将军派你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吗?” 袁泉毫不示弱的大声回应道 “你李旗竟还记得是大将军遣我来的,你在军中跋扈专横,驭下无方,对我屡屡打压凌辱。这些日子里,大军在你统领之下,军中上下难以齐心,非但未立寸功,反倒损兵折将,你有何颜面提及大将军?” 李旗沉默了,然而袁泉似乎怨气未消,并不打算放过他,指着他大声质问道 “现在你还跑来老子的营帐质问我,问我为什么要从军中抽调亲信,那你为什么要调动你的亲卫营,用数千兵马拱卫帅帐,你是在防谁?”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神情莫名的望向李旗,期待着他的答复,而李旗却是没有回应,只是朝他开口询问道 “我就问你,你这么做,大将军知不知情?”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将目光望向袁泉,这事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而袁泉却是冷哼一声,说道 “大将军知情或是不知情,又有何区别?” 李旗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袁泉,似回应又似自言自语说道 “确实,知情与不知情,又有什么区别?” 紧接着,李旗沉声大喊道 “来人!” 下一刻,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下,一群身披精甲,手持各类武器的兵卒闯了进来,直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袁泉见状脸色一变,朝着李旗大声质问道 “李旗!你想做什么?” 李旗没有回应,只是朝着这些兵卒吩咐道 “将此地所有人,全部拿下!” 第163章 桂彪的彪 “李旗!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看着那些兵卒一拥而上,将那些将领按倒在地,袁泉朝着李旗大声质问道。 李旗面无表情,沉声回应道 “我当然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我就是对你们太过宽容了,致使你们完全不拿我放在眼里,真当我李旗的刀不利了吗?” “只有将你们些蛀虫全部拔除了,我才能心无旁骛的对付井陉口的那些贼兵,留着你们实在是太碍眼了。” 袁泉目眦欲裂,看向李旗的目光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朝着他怒声叫喊道 “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我必定向大将军检举你的恶行。” 而此时其他被亲军扣住的人也朝着李旗怒声叫喊道 “李旗!你算个什么镇西将军?你的所作所为,等我回去后必定让人上朝参你一本。” “李旗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你竟敢如此羞辱我等,待我等出去,你李旗再难在朝廷之中立足。” …… 这一声声秋后算账的话语令李旗神情阴沉,大手一挥有些恼怒的喊道 “让他们全部闭嘴,压下去!” 话音一落,袁泉等人全部被捂着嘴,被押出营帐。 华文乐也是如此,不过在路过李旗身旁时,却被拦了下来。 “把这个人放了。” 亲卫没有多问,直接放开手,华文乐活动了下酸涩的胳膊,朝着李旗恭敬的拱手说道 “多谢将军。” 李旗点了点头,便算是回应了,而后他沉着脸转身离去,没有与华文乐多说一句话。 华文乐也没有脑,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表情,呢喃说道 “不知过了今晚,你还能不能摆出这副神气的表情。” 紧接着,李旗又不断的带着亲卫在军营之中穿梭,一时间军营之中乱作一团,一股恐慌的气氛在军队之中传播。 在这种气氛下,一道人影趁着夜色,悄悄的溜出了军营,而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李旗大军后方不到十里的位置,有一支从井陉口出来的军队在此驻扎,为首的是伍远麾下大将桂彪。 昨日夜里,桂彪得到伍远的命令,从井陉口抽调五千兵马从后方绕路来到李旗大军后方,说在天亮之前,会有人来给他汇报李旗大军的情况与下一步的行动。 “将军,大帅说的人怎么还没来,这天都快亮了,他不会是不来了吧。” 桂彪的副将罗威朝他抱怨道,一群人跑了整整一天才来到指定地点,然而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伍远说的人过来。 听着他的抱怨,桂彪瞪了他一眼,不满的开口说道 “耐心点,急什么?大帅说有就会有。” 罗威摸了摸脑袋,不过却没有继续开口,而这时有位斥候领着一人快速的跑了过来。 “将军,这人说是军师派来的,有要事。” 桂彪两人听到这话,立马来了精神,这一刻两人才领会了伍远所说的话,而后桂彪便急忙朝他问道 “军师有何吩咐?” 那人先是朝着他身旁的罗威等人看了一眼后,神情恭敬的拱手回应道 “将军,在下李老七,军师说了,此事只能说与将军一人知晓。” 桂彪听完立马命令其他人离开,等人都走开后,他再度开口追问道 “说吧,军师有何安排?” 李老七先是将李旗大营内将相不和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后,又将大军存放粮草、器械、兵营等重要地方详细的说给他。 桂彪听到这,立马大喜过望 “好!军师真是不同凡响啊,如今敌军大营居然如此混乱,真是天赐良机啊,若是能在此时发起突袭,必能重创敌军。” 李老七却是急忙开口劝阻道 “将军万万不可!” 桂彪一脸不解的看向他,而后李老七开口解释道 “军师有言在先,必须要在卯时天刚刚亮起时,再发起突袭。” 桂彪听完一愣,而后又再度开口询问道 “这是为何?此时敌军大营混乱,军中大批将领又被李旗扣押,若是在此时发起突袭,那李旗必定无法调集大军应对,若是等到卯时,待李旗将大军整顿完毕,再想突袭可就难了。” 李老七苦笑一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军师确实是这么吩咐的。” 桂彪沉思了片刻过后,不甘心的追问道 “你确定没听错?这如何可能,此时正是大好的良机啊。” 李老七摇了摇头,说道 “在下愿意用人头担保,绝对没有听错。” “军师命我将营中情形告与将军,且再三叮嘱,让我告知将军,务必要在卯时发动突袭,其余之事,未再多言。” 桂彪听完,仍有些质疑的望向他,不过却并没有开口质疑,只是眼珠子转了转后,朝他急切的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回去向军师复命吧。” 李老七没有多想,领命一声后就直接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去,没多久就再度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桂彪却是在他离去后,立马将罗威唤来,朝他吩咐道 “去,让弟兄们准备准备,咱们今晚夜袭敌军大营,去捅李旗的屁股。” 罗威瞬间面露喜色,连忙领命道 “末将领命。”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离去,而桂彪脸上也露出一丝得意,抬头望着天空,双手背负在身后,呢喃着说道 “如此大好的时机,还得等什么天亮,老子今晚便率这五千大军夜袭敌军大营,将他们捣个天翻地覆。” 没多久,桂彪就带着麾下的五千人马朝着李旗的后方快速前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正是李旗大军最戒备的时候,为了防止军中有人哗变,李旗将所有能调动的兵马都调动了起来,在军营各处戒备巡视着。 调度这些兵马的正是消失的韩英范,他留了个心眼,在防止内部敌人的同时,还派出了大批斥候巡视营地外围。 因为他总觉得,推动袁泉与李旗决裂的幕后之人,就是井陉口的敌人。 然而,他未曾料到,桂彪大军竟然趁着他们内部动荡之际,在悄然之间,就已经来到离他们营地不足十里的位置。 第164章 夜袭营 在万籁俱寂的荒原上,桂彪大军行军的声响无论如何都难以掩盖,韩英范外派的斥候即刻便觉察到了异常。 他远远望去,只见大地上犹如繁星点点的火光,它们恰似悬浮在空中的萤火虫,此起彼伏,又仿若一条不见首尾的长龙,绵延不绝。 那斥候看着眼前的场景,额头上冷汗直流,他眼中满是惊恐,又呢喃自语说道 “这莫非是从天而降的天兵不成,为何离大营这么近都没人发觉。” 说罢,他咬了咬牙,朝着营地快速跑去。 没多久,他便回到了营地内,他懂的东西不多,但却很清楚,眼前乱糟糟的营地若是有敌军夜袭,那将会是致命的。 所以他一来到军营附近就开口大声嘶喊 “有敌军夜袭!已经距离大营不足十里了!” 本就压抑躁动的军营,被这话瞬间点爆了,一个个忍不住开始惊慌失措了起来。 “什么?有敌军夜袭!” “完蛋了,完蛋了啊!” “怎么办啊,我的千夫长刚刚才被镇西将军羁押了。” …… 闻声而来的韩英范沉着脸,那斥候一瞧见韩英范,便急匆匆的赶来,慌乱的朝着他大声禀报道 “报!军营后方出现大批敌军,现已离军营不足十里!” 韩英范脸色阴沉,恶狠狠的看着他,咬着牙冷声说道 “你个蠢货,你这样大喊大叫是想干什么,你难道不知这样是会引起大军骚乱的吗?” 那斥候一愣,而后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 “这…属下不知,属下也只是心里焦急,所以才…” 韩英范却是不想与他多说,只是沉声朝着身旁的亲卫吩咐道 “来人!速速将此人拿下,此人乱我军心,立即将此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立马便有两名亲卫上前把斥候架起,而他却满脸惊恐的大声喊道 “不要啊将军,属下知错了将军…” 韩英范没有理会他的喊叫,只是朝着身旁的一位亲卫神情严肃的吩咐道 “快去将事事禀告将军。” 那么亲卫领命一声,便直接离去。 而后韩英范便带着亲卫穿梭在军营之中,在安抚大军的同时,也在做好准备接敌的准备。 华文乐也被混乱的军营所惊动,他神情有些呆滞的望着眼前乱糟糟的军营,嘴角有些苦涩的呢喃说道 “所有的谋划,都要化作泡影了啊,桂彪,你误我大事啊…” 这时候还不是发动突袭的最佳时机,李旗大军内部虽动荡不安,略显混乱,但此时也是他们戒备最森严的时候。 应该等到他们因内部动乱而身心俱疲,李旗又将军中诸事安排妥当,戒备心有所松懈,众人皆拖着疲惫的身躯安然入睡的时候,才是最佳的突袭时机。 也只有这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然而这一切全被桂彪打乱了。 但是时间不会因为人的念头而有所停留,没多久,桂彪到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敌军营地,兴奋的大喊道 “弟兄们!前方就是敌军大营,随我一起冲锋,杀啊!” 霎时间杀声震天,桂彪身先士卒,带头冲在最前面。 但是得到了斥候的提前通知,韩英范的准备虽有些仓促,但仍调遣了五千大军前来护卫大军后路,阻拦敌军。 然而,因为军中内部的动荡局势,大军士气不振,又缺失了大批军中骨干的指挥调度,所以被桂彪的一个冲锋就直接冲散了阵型。 看着混乱的战局,韩英范脸被气的铁青,但却也是无可奈何,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哪怕是他在一旁不断的指挥大军调整阵型,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明明桂彪所带领的五千人不管是装备上还是人员战斗力上,都无法与他麾下的军队所比拟,但结果却是一边倒,桂彪所带来的五千大军一下就直接冲散了阵型,开始大肆屠戮了起来。 而身处在井陉口的伍远也察觉到了李旗大军营地内的动静,然而他并不觉得欣喜,反而是怒声骂道 “桂彪为何会在此时发起突袭?” 但是他也深知抱怨是没有用的,既然桂彪行动了,那他这边也只能提前行动了。 “传令慕虹立即出兵,策应桂彪!” 得到他的命令,在城中整装待发的一万大军立即走出井陉口,两波人马前后夹击李旗大军。 霎那间李旗大军的营地内乱作一团,而就是在这种情况,李旗做出了一个无奈的主意,他要将刚刚下令缉拿的袁泉等将领又全部放了,让他们迅速归建,指挥大军作战。 袁泉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李旗,那目光仿佛是想将他生吞活剥,咬着牙冷声朝他说道 “李旗,你记住,咱俩的事还没完呢。” 李旗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冷哼一声回应道 “袁泉,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着跟我斗,若是让大军再这么乱下去,咱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袁泉怒气未消,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冷哼一声后说道 “这是两码事,你给老子等着。” 而随着袁泉等将领复职,李旗麾下混乱的大军迅速的稳定了下来。 华文乐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知道了大势已去,便开始为自己谋划退路,所以他便直接去找到桂彪。 而桂彪似乎与华文乐很是熟悉,一见着他便欣喜不已。 “军师!” 然而华文乐却是脸色铁青 一见着他便朝他质问道 “桂彪!你为何要擅自做主?我再三叮嘱,一定等到卯时再出兵,你为何就是不听?” 桂彪闻言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不过接着却是有些得意的说道 “军师,朝廷大军内部动荡,军心不稳,士气低迷,如此大好的时机怎能错过?” “若是等到了卯时,待那李旗整顿大军,安稳内部,岂不是错失了良机?” 而后他又指着前方节节败退的朝廷大军,接着说道 “军师你看,朝廷大军此时正被我军打的节节败退,待我寻到李旗的行踪,必能砍下他的狗头!” 相比于他的得意,华文乐却是黑着脸,而后咬着牙朝他说道 “鸣金收兵,全军撤回井陉口!” 听到这个指令,桂彪先是一愣,而后询问道 “军师,这是为何啊?” 第165章 李旗惊醒 “军师,这是为何啊?” 相比于桂彪,华文乐却是很清楚,李旗大军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必定会很快调整回来,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先释放扣押下的袁泉等人。 在有外部危机的情况下,他们必定会出奇的团结,到时候桂彪这五千大军可能还会葬送在这营地之中。 所以他面对桂彪的询问,朝他怒声喊道 “鸣金收兵,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见状,桂彪心底也涌出一股子怒意,朝他怒声说道 “要退你自己退,如此大好良机,我桂彪万万不可能会退!” 话音一落,他冷哼一声便拎着长枪朝着前方走去。 华文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眼一黑,双腿一软,李老七见状急忙凑上来搀扶着他。 “大人,您怎么啦?” 华文乐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臂,有些虚脱的说道 “走,快走,离开这里,回井陉口。” 李老七看着华文乐这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也不敢多问,连忙将他背起来,快速的跑开。 而桂彪在一开始确实一路横推,然而在袁泉等人被释放后,两波人也如同华文乐预料的那般,如同冰释前嫌了一般,不仅迅速的将大军稳住了,还开始展开了有序的反击。 桂彪也察觉到了敌军的异常,他有些震惊的说道 “这…这是为何?他们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有序了起来?” 思考了片刻过后,他是真的想不通,而这时他想起来华文乐,同时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他可能会被敌军拖死在这里,便不甘心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鸣金收兵!” 下一刻,一道赤耳的清脆的钲声响起 “当——当——当——” 而李旗也听到了这道刺耳的钲声,他瞬间便意识到了,这批人是想在攻守异形前撤退,而后他立马便下达了命令 “咬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然而桂彪醒悟的够快,又是在黑夜,有夜幕遮掩身形,他迅速领着大军消失在黑夜之中。 而另一头的慕虹也听到了钲声,立马指挥大军开始有序的撤回井陉口。 李旗满脸不甘,有心想将这伙人拦下,但又有些无力,夜晚并不适合大军交战,更何况现在当务之急的是稳定大军内部,而不是追击贼人。 时间流逝,转眼间天边一抹鱼白出现在天空上。 李旗军营满目疮痍,哀嚎一片,缕缕黑烟飘向天空,军营各处都在诉说着昨晚战况的激烈。 身处帅帐的李旗脸色铁青的朝着下方的人询问道。 “昨夜伤亡如何?” 袁泉等人也皆在此处,他们也目光灼灼的望着那前来禀报伤亡战况的士卒。 被众多高级将领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而后有些结巴的回复道 “启禀将军,昨夜伤亡两万余人,具体数量还待统计。” 李旗脸色铁青,大军总共也不过七万多人,而昨晚一战就少了两万多,再多来几次,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而后他将目光看向袁泉,那目光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而袁泉见状满脸不服气的说道 “你看我干什么?” 然而李旗却是咬着牙,朝着他冷声说道 “若不是你处处与我作对,焉能造成如此局面?” 袁泉脸色一沉,皱着眉,不满的说道 “此事是我一人的责任?你身为大军统帅,与你就一点干系都没有?” 此话一出李旗一时有些语塞,而韩英范在这时站出来打圆场,朝着李旗说道 “将军,我军此战虽有些损伤,但却并没有伤到根骨,大军粮草器械并没有出现折损。” “而且我发现,华文乐不见了。” 李旗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你说什么?华文乐不见了?” 韩英范肯定的点了点头,然而得到他的确定,李旗又将目光转向袁泉,见他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他咬着牙,眼中满是愤恨,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时常被他斥责都不敢反驳的人,被他当做性情懦弱的人,居然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旗突然回想起一件事,他朝着袁泉确认道 “那华文乐可有给过你一封信件,一封大将军亲笔写的信?” 袁泉先是一愣,而后摇头否认道 “我并未收到过什么大将军的信。” 得到确定,李旗便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而韩英范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又朝着袁泉询问道 “奋威将军,这从军中抽调亲信的主意,是否也是那华文乐出的?” 袁泉没有回应,只是皱着眉头望向他,有些不明所以,见状韩英范又再度说道 “便是他将您在军中抽调亲信的消息上报将军,又拿出一封伪造的信件,说是大将军秘密给您的。” 此话一出,袁泉脸色露出诧异,他似乎有些明白是这么回事了,而李旗在这时沉声开口说道 “我们都被他给耍了,此人必定是井陉口的细作,现在消失不见,估计是昨夜趁乱逃回井陉口去了。” 袁泉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说什么?那华文乐是敌军细作?我被耍了?” 李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那阴沉的脸似乎是默认了。 而韩英范又出来活跃气氛,说道 “那华文乐阴险至极,其穿梭于镇西将军与奋威将军之间,搬弄是非,致使大军内部将帅失和,方才有了昨夜之祸。” 袁泉脸色不断变化,他本以为是遇到了一个想攀附袁家权势的谋士,却没想到,别人的目的是为了离间他与李旗,加剧两人的矛盾,直到最后大军分裂成两大阵营,将相分崩离析。 一想到被华文乐戏耍了,他心里就仿佛有一口气堵着,而后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名禀报战况的士卒大声喊道 “去找!去将那华文乐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 面对袁泉的嘶吼,他不敢反驳,只是缩着脑袋便连滚带爬的离去了。 而在井陉口,华文乐两眼无光的坐在椅子上,他身旁的伍远却是在他身旁焦急的踱步,时而将目光望向华文乐,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他再一次凑到华文乐面前,小声的说道 “军师,你这是怎么啦?” 第166章 步宿 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伍远,华文乐满脸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身子往后倾,将脑袋靠在椅背上。 然而,他这副消沉的模样,却让伍远愈发焦躁不安,索性直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急切地问道 “军师,你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胜了吗?为何你要摆出这副姿态啊?” 华文乐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题,只是带着些许绝望的说道 “大帅,咱们撤军吧,将大军撤回山丹城。” 伍远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脱口而出的质问道 “这是为何?我方刚刚经历一场大胜,李旗所部损失惨重,而我方士气高昂,将士们如今皆是信心满满,皆期盼能于井陉口给李旗以重创。” 华文乐睁开眼睛,神情复杂的望向伍远,与之对视着,而后缓缓的开口质问道 “大帅,井陉口还能撑多久?你还能拿出多少粮草供大军食用?” “张达又能挡住张恒多久?若等中阳城沦陷,张恒率领大军兵围山丹城,切断大军粮草供应,这待在井陉口里的四万大军,又会如何?” “而且大帅,最多半月,就要下雪了,若是等大雪一下,再想撤,可就难了。” 伍远没有回应,只是皱着眉沉思,消化着华文乐这番话,而华文乐又有些颓废的摇头叹息说道 “桂彪误我大事啊,昨夜本可全歼敌军,哪怕是不能全歼,也可令其伤筋动骨,所有的谋划,都因桂彪的莽撞,在昨夜化作了一场泡影啊…” “兴许,这便是天命吧…” 伍远却是在沉思过后,神情严肃的朝沉声回应道 “不,我伍远从不信命,若是信命老子就不会造这个反。” “张达所部仍有近两万大军,张恒麾下虽有四万大军,但枝阳城城高墙厚,张恒没那么容易就能攻下枝阳城。” 华文乐眉头一皱,朝他询问道 “大帅,您向中阳城增兵了?” 伍远点了点头,说道 “宁敏才找到了,我已将其划入张恒麾下。” 华文乐眉心舒缓,自从宁敏才歼灭鲁同四千人后,就不见了踪影,伍远一直派人在外搜寻他的身影。 想到宁敏,华文乐的眼中露出一丝期待,而后轻声的开口回应道 “宁敏才与张恒麾下先锋大将王少安,皆是新起之秀,不知这二人,孰强孰弱。” 伍远点了点头,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似乎是有些想不通,便朝着华文乐询问道 “那王少安能一役击溃连风六千大军,看起来也不像是愚笨之人,但他却将俘虏的三千精兵全部收编麾下,我有些想不明白他的想法。” “难不成,王少安不清楚这六千大军是张恒的嫡系?” 华文乐沉思了片刻过后,反问道 “大帅觉得其意欲何为?” 伍远摇了摇头,说道 “我思来想去,仍是不明其意欲何为,他本部只有四千余人,却敢增添三千战俘,我实在是想不通,他是怎么敢这么干的。” 而现在他们口中讨论的王少安,已经兵临枝阳城,而经过这些天的休整,王少安已经将大军整顿完毕。 王少安把这些俘虏原本的编制打散,重新整编,将领则大多从乞活军中挑选出一批忠诚度高的人担任,另有一部分直接从俘虏中选拔。 此外,他麾下又增添了两营,他特意将那些忠诚度为负数的俘虏聚集起来,与其他可被归化的士兵区分开来。 如此一来,他麾下的队伍,人数从四千多人骤增到七千多人,千夫长也直接增加了两位,而在这些俘虏当中,他还选出了一个可造之材。 “姓名:步宿 忠诚值:45 智力:84 武力:67 内政 :35 军事:80 学习能力:82 已有技能:长刀(熟练),骑射(入门),军事理论(熟练),战阵(精通)。 评价:性格沉稳坚毅,拥有识人辨人的本领,对于军阵一面有着超高的天赋,可做到如臂指使。” 见着这人的一刻,王少安想起了一位三国时期的将领,高顺。 他直属部下七百余人,号称千人,铠甲兵器都精练齐整,严守军纪军备严整且作战时相当勇猛,作战攻无不克,因此被称为“陷阵营。 陷阵营是骑在马上的重步兵,行军时骑马以增强机动性,作战时下马结阵这种灵活性使得陷阵营能够快速响应战场变化。 陷阵营的武器多种多样,手持弓弩,长戟、长枪,腰间配备短刀,手持较轻巧的盾牌接成盾阵。 作战时他们会采用类似于希腊军队的紧密配合作战方式,他们会使用长戟和盾牌组成盾阵,有效抵御远程攻击并对抗骑兵。这种战术使得陷阵营在对抗不同类型的敌人时都能保持优势。 王少安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在这批战俘里淘到了这种狠人。 “步宿,可还有什么需求?” 王少安朝着身侧的步宿问道,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批军士正训练的火热,这批人便是王少安划到步宿麾下的千人。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王少安有意将一批身体强壮,身形魁梧的汉子划分到他麾下,为之后组建陷阵营打下基础。 步宿不怎么爱讲话,与仲文光一样,时常沉默不语,只有别人点到他的时候,他才会一脸严肃的回应 “启禀将军,少了些甲胄与长枪。”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等张恒将军到达,我会找他要的,若是可以,我还会为你要来三百弩箭。” 步宿听到这话,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王少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少安见状,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走上前去,为步宿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裳。 见状步宿神情有惊慌失措的想向后退去,王少安一把拉住他,表情严肃的朝他说道 “步宿,你是个大才,以前归属何人我不管,但是现在你既然入我麾下,为我效力,我自然要让你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本领。” 步宿眼神满是浓浓的感动,他感觉到了王少安的信任,他神情肃穆的朝着王少安拱手作揖,语气坚定的说道 “步宿必不会辜负将军信任。” 第167章 调虎离山 有人欢喜有人愁,与步宿的处境不同,同为战俘出身的余舟却是感到了一丝异样。 因为同为千夫长,他与步宿一样,皆得到了一批士卒,不过与步宿不同,他得到的这批士兵基本都是战俘里的‘老弱’。 而且与他同领兵的多是一些老熟人,这批人与他一样基本都是张达的亲信。 这种现象不得不令他感到一丝疑虑 “三千余战俘,一千划分到那步宿麾下,一千划分到我部下,剩下的一千打散纳入乞活军之中。” “这王少安,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不过疑虑之后便是欣喜,余舟呢喃自语的说道 “王少安啊王少安,你终将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的。” 而后他将情况全部写在一封信上,接着便唤来麾下的一名箭术精明的弓箭手,命他晚上将信件以飞箭的形式射入城中,与身在中阳城的张达取得联系。 夜晚,这名弓箭手带着长弓与箭矢乘着夜幕来到中阳城下,而后迅速弯弓搭箭,将那绑着信件的箭矢射入城内。 然而他却没察觉到,有一道身影一直躲在暗处悄悄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人便是王少安的亲卫统领,徐天和。 他一直跟着这名弓箭手走出军营,又跟着这名弓箭手走回营地。 紧接着他来到王少安的营帐,朝他禀报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王少安听完后神情平静,只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而后便让其去召集麾下的将领前来商议对策。 “徐天和,去把人都叫来,还有步宿也叫来。” 徐天和点了点头,而后便退了出去,不过待他走出营帐后却是重重的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觉得王少安身上那股上位者气势越发的浓厚了起来。 这次徐舟的事情似乎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仿佛,内心所有的小心思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一般,这使得他感到一丝沉重的压力,所以也就导致,他现在有些不太敢与王少安亲近。 没多久,赵罡、沈则、仲文光、庞高飞、尚庆、步宿等六位核心将领全部都齐聚在此。 王少安让徐天和将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后,所有人皆是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王少安,沈则眼中也露出浓浓的惊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他朝着王少安询问道 “将军,难不成你是想来个调虎离山?” 王少安没有否认,直接点头应下,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计划 “没错,中阳城城高墙厚,城内还有近两万守军,若是强攻,必定会损失惨重。” “所以在我将那批战俘收编时,我便预料到,必定会有人在军中策应张达。” 沈则等人对此却是没有丝毫意外,在一开始他们便主张将这批战俘全部处死,为的就是防止会出现这一幕。 而这一条计策难就难在,这么多人,根本难以区谁忠谁奸,毕竟人心隔肚皮,不是谁都能与王少安一样,可以通过面板看到一个人的忠诚值。 步宿心底却是升起了一丝异样,王少安似乎并没有如同表面那样相信自己。 然而徐天和却在此时开口询问道 “将军,那不知为何,您却能如此的信任步宿,毕竟他与余舟一样,皆是同一批战俘出身。” “然而您却只派我去监视余舟,却没有监视步宿,甚至现在还将他一起叫来营帐,将计划全盘托出,末将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此话一出,步宿突然惊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钻进牛角尖了,因为徐天和说的很有道理,王少安若是不信任他,又哪里会在这时候将他传唤进来,将计划全凭说给他听。 王少安赞许的看了眼徐天和,看来这段时间,徐天和这个亲卫统领察言观色的本事长进不少啊,估计是他也看出步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所以才站出来问出这句话,为的便是打消步宿心底刚升起了的芥蒂。 不过王少安又不能说出自己是看到他头顶的面板,所以清楚的知道,他没有心存反意,便顺着他的话,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容,淡淡的说了句 “这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老实忠厚,有的人奸诈狡猾,不过都是能透过一些事情的表面,看出一个人的秉性来的。” 此话一出,赵罡眼神怪异的看向他,皱着眉暗自说道 “他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也会算命?师父私底下有教过他吗?” 王少安却是不想多说,缓缓站起身子,神情严肃的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情况详细便是如此了,接下来便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皆是收敛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王少安,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安排。 而后王少安将目光望向徐天和,说道 “徐天和!” 徐天和感到有些意外,居然头一个就点到他的名字,不过他还是快速的出列,神情严肃的拱手应道 “末将在!” “此次行动你是最重要的一个节点,任务很重,我命你带领本部兵马,日夜监视余舟所部的一举一动,同时也要紧盯中阳城敌军的动向,若发现有敌军聚集出城,立即来报。” “诺!” 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又将目光望向仲文光,沉声说道 “仲文光、庞高飞、尚庆何在?” 仲文光三人立马出列,拱手领命道 “末将在!” “你们三人,以仲文光为首,庞高飞、尚庆为副将,率领麾下大军护卫大军左路。” “末将领命!” 而后王少安又将目光望向沈则,沉声说道 “沈则、赵罡,你们二人率领麾下大军,护卫大军右路。” 最后,王少安又将目光望向步宿,沉声说道 “步宿!” 步宿感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王少安会将他与沈则、赵罡一起划分到大军右路。 “末将在!” 王少安点了点头后,给了他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命令。 “命你帅麾下一千大军,拱卫帅帐!” 沈则等人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劝谏,又听到王少安接着开口说道 “另外,我想让你传信于张达,就说,你有把握活捉我王少安。” 第168章 张达中计 当天夜里,又一支绑着信件的箭矢飞上中阳城头上。 在城头训练的士兵立马就被惊动了,他们顺着动静走来,从地上捡起箭矢,看着上面的信件面面相觑。 “这是第二封了吧?” “好像是…不过还是先给将军送去吧。” 紧接着,他们便急急忙忙的将信件送到枝阳城县衙,交到张达手中。 而张达看完信里的内容后,大喜过望。 “哈哈哈,好,好啊,真是令我有些难以置信啊,这王少安果然还是个心思单纯的毛头小子,他居然敢如此的轻信于人。” “他将那三千余兵马整编纳入麾下也就算了,从军中挑选将领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敢用步宿管辖的那一千人拱卫大营。” “如今那收编的三千余兵马,就两千人想造反,王少安,我说过,你会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的。” 此地并非仅有张达一人,被伍远划分到他麾下的宁敏才也在这,相比于他的兴喜,宁敏才心中却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无比确定,如今驻扎在枝阳城下的王少安,就是那个在舒城给了他一根金条的王少安。 因为来自云州,年龄约莫二十左右,又是乾修书院的学子,似乎也就只有他了,而且他麾下还有一人他也很熟悉,那就是赵罡。 同时他也有些搞不明白王少安心思,为何会做出如此的不理智的行为。 若是他身处在王少安的位置,必定会将这三千多人处死,要么就是将他们押送到大后方,充做苦役,也只有这样才能保障大军内部的稳定。 两人虽处于敌对状态,但宁敏才还是忍不住对王少安这个恩人忧心了起来,而后他心中一动,脸上装出一副很是纠结的表情,朝着张达劝谏道 “将军,末将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见张达朝他看过来,宁敏才装出一副很是忐忑的表情,说道 “那王少安将原有建制拆解,把素昧平生的士兵重新编为一军,又自军中拣选亲信出任百将,却单单将最为关键的千夫长一职空置,从俘虏中拣选人员充任。” “如此观之,这王少安绝非不通军事之辈,岂会不对俘虏出身的步宿与余舟严加监视?” “故而属下揣测,这莫非是那王少安在耍诈,企图将将军诱出城去,毕竟枝阳城城墙高厚,若要强攻,他们势必伤亡惨重,若是能够设下埋伏,将大军诱出城来,便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达大笑着打断了,他笑着说道 “你才刚来,所以对这批人不熟悉属实正常,那步宿我虽不熟识,然那余舟我却是熟悉的很啊,此人是我张达的妻弟。” “更何况,那王少安虽打散了建制,但人还是那些人嘛,那王少安虽有些本事在身,但却不多。” “他将千夫长一职从俘虏之中挑选,我料定这不过是他收买人心的动作罢了,他这是觉得,只要保证军中的百将大部分是他的亲信就足以掌控大军了。” “但我却没想到,此人居然会愚蠢至此,他将我麾下的亲信全都交由我妻弟管辖,而他的人,却只是占了个百将的名号,他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宁敏才听着心中一紧,在心底暗自苦笑道 “这…王少安,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将你的乞活军与这批人混在一起都好啊,那余舟居然是张达的妻弟,你怎么连这种人都留着,还让他当你麾下的千夫长,你真是糊涂啊。” 不过紧接着宁敏才见张达眉头皱,在脑子里不断的寻找着步宿这个人,却是怎么想都没有印象,便有些疑惑的说道 “不过步宿此人,我确实不认识,不过既然此人能在此时传讯与我,那必然也是可信之人,王少安用他拱卫帅帐,不过是想监视他罢了。” 想不通便索性不去想了,张达脸上带着浓浓的喜色,而后他朝着宁敏才说道 “我们必须趁着张恒还没到达之前,将王少安麾下这五千余人乞活军歼灭,报积雪山一战之仇。” 听着张达已经将七千人乞活军说成五千了,宁敏才知道,他是帮不了王少安了,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涩,但脸上仍是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朝他沉声说道 “您下令吧将军,宁敏才听候您的调遣。” 张达见状,头颅微扬,意气风发的朝他吩咐道 “宁敏才,着你统领所属五千人马,迂回至王少安营地后侧,本帅自率一万雄师正面强攻,明日卯时,两军齐出,前后夹击王少安,务必尽歼王少安所部的五千乞活军!” 听到这个安排,宁敏才心中不由得一惊,张达这是想速战速决啊,不过他还是连忙沉声回应道 “诺!” 见状张达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神采飞扬的说道 “此战,一万七千人对五千人,那王少安就是插翅也难飞。” 而此时的王少安正被赵罡三人团团围住,一直不怎么爱说话的仲文光也如同苍蝇一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王少安,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你怎能让将所有人都放出去,让步宿统领的降卒保护你?” 这是沈则,此时的他怒目圆睁,对王少安这个安排很不满,他实在是没想到,是什么给王少安这种胆量。 “将军,你这次的安排确实很不妥当,一军主帅何其重要?若是那步宿心怀鬼胎,这数千兵马皆得命丧于此。” 这是仲文光,他这次对王少安的安排也很不满,他也同样信不过步宿这个降卒出身的将领。 而一直对王少安很有信心的赵罡这一次也心里没数了,他语气坚决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少安,要不我率五百轻骑亲自保护你吧。” 乞活军中,赵罡麾下的实力是最强横的,他那一千多人里面,就有五百轻骑,这是乞活军的底牌。 王少安明白他们的担忧,他们虽对自己的忠诚值很高,但他们也是人,认为不合理的安排当然也能提出反对的意见。 但王少安虽然理解,但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他们适合带领大军冲杀,但若论抗压,还是步宿这个懂得军阵的将领最为合适,便语气坚决的说道 “我意已决,你们便不要再劝了,而且我心里有数,我相信步宿,你们也应该相信他。” 三人听到这瞬间便有些急躁了,刚想说什么,步宿却从外面缓缓的走了进来,一瞬间,营帐内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步宿眼神闪躲,似乎清楚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有些尴尬的说道 “那个…将军,张达回信了,约定明日卯时袭营。” 第169章 进击的张达 当天夜里,宁敏才带着他麾下的五千大军从另一座城门出去,摸黑来到王少安营地后头潜伏了起来。 这里也是离王少安帅帐最近的方向,此时王少安帅帐周围仅有步宿率领的一千人部队,还有被强硬留下由赵罡统领的五百轻骑拱卫着。 宁敏才的眼睛似乎穿过了昏暗的夜幕,落在身处帅帐的王少安身上,他紧紧攥着拳头,内心陷入了纠结。 他并不想对王少安这个恩人出手,但现在双方身处对立面,他又不得不出手。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呢喃说道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心太软吧,你在将这三千余战俘收编时便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心太软,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若你是个寻常人,你会是个好人,但你偏偏是个领兵的将军,那就会很不好…” 说着说着,宁敏才便陷入了沉默,在他看来王少安就是这么一个心思单纯的人,不然当初在舒城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短短的几句话,就愿意相信他,给了他一根金条。 而后他神情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他看着王少安所在的方向,呢喃着说道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曾经的承诺我一直埋藏在心底,时刻都不敢忘记,所以,我的动作必须得比张达更快。”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他与张达一样,皆看不到王少安有丝毫胜算,枝阳城的守军这次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一万五千大军对阵七千人,还有内应策应,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输。 次日,太阳刚刚从天边冒头,王少安所在的营地内也逐渐的吵闹了起来。 宁敏才看着一队又一队士兵空着手从军营之中出来,直到日落西山才回来。 不过与离去时有些不同,他们回来时,身上背着满满的干柴。 宁敏才对他们的行为感到疑惑,下意识的呢喃说道 “他们去捡拾那么多柴火做什么?” 他的副将听到了他这的话,有些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说道 “拾捡干柴的目的不就是用于焚烧吗?那张恒即将到来,或许是为了预防届时营内无柴可用,无法烧锅做饭吧” 宁敏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在营地内的王少安,此时正处理着军队内部的事情。 此时他身旁站着赵罡、沈则等人,而下方是被麻绳捆绑起来的余舟等张达的亲信。 “大人!末将冤枉啊!” 余舟双膝跪地,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王少安站在他前方,面无表情,神情平静,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表演。 要不说人活着总有一技之长呢,这余舟的演技也真不是盖的,这泪眼婆娑模样,再加上那有些凄厉的喊叫声,若不是王少安可以直接看出他的忠诚值,还真有可能以为他是被冤枉的。 所以看着他那精湛的演技,王少安也只是淡淡朝他的开口说道 “行了,你就别演了,张达今晚就来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会拿你的人头来祭旗。” 此话一出,余舟的哭嗷声逐渐平息,他贴在地上的眼中满是震惊,他不明白,王少安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但是他却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缓缓抬起脑袋,泪眼婆娑的看着王少安,嘴唇颤抖语气也有些哽咽的朝王少安说道 “将军,末将愚笨,听不明白你此话的意思,张达之事与末将有何干系?” “末将从前不过也就是张达手底下的一个小兵,与之并没有什么交集,还望将军明察啊。” 王少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余舟张了张嘴,又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大声喊道 “将军,末将不服,将军说末将通敌,可有什么切实的证据?若是没有,便要将末将处死,末将不服!” 而与他一齐被抓来的张达亲信,也尽皆学着他的模样,以头抢地,齐声大喊道 “末将不服!” 看着他们气势十足的模样,似乎是底气十足,赵罡也忍不住在一旁嘀咕道 “底气这么足,难不成还真冤枉他们了?” 王少安听到他的嘀咕,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们底气能不足吗?不足不得死了?” 赵罡悻悻的摸了摸脑袋,而后王少安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朝着余舟说道 “不服?那你营帐内与张达私通的信又作何解释?” 余舟心中一惊,他没想到,王少安居然连这都知道了,而后便急忙否认道 “将军,末将并没有…” 王少安却是朝他摆了摆手,打断了,缓缓说道 “那我便给你个自证的机会。” “过了今晚,你要是还能活着,那便万事皆休。” 余舟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刚想开口发完,就被人直接用布堵住嘴,而后压进王少安的营帐内。 看着余舟等人被压进去,王少安缓缓闭着眼睛,感受着深秋的冷风从脸颊上吹过。 而后王少安再度睁开眼睛,呢喃着说道 “今晚,会有大风吗?” 沈则靠了过来,朝他说道 “将军,您就放心吧,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只要今晚不下雨,或者风向发生改变,敌军来多少,死多少。” 王少安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不要大意,只要还没到最后一步,都不能有丝毫松懈。” 沈则点了点头,便算是回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营地四处寂静无声。 而身处中阳城内的张达已经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躁动。 直到黑夜渐渐消散,天边一抹鱼白出现在地平线处,张达就迫不及待的命人将城门打开,而后兴冲冲的朝着身后的士卒兴奋的大喊道 “弟兄们!城外就是那王少安的军营,这人前些日子在积雪山打败了我们六千大军,今日,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随我一同杀出去!活捉王少安!” “杀啊!” 话音一落,张达便一马当先的冲出城去,他身后的兵卒也跟着嗷嗷叫的冲了出去。 第170章 反包围 天色昏沉微亮,一缕清晨的暖阳还未来得及照射到大地上,张达就领着一万大军兴奋的冲出了中阳城。 霎时间杀声震天,滚滚黄土飞扬,同样整装待发的宁敏才也听到了动静,他神情肃穆,大手一挥便命令大军开拔。 “咱们也上,直冲敌军帅帐,策应张达将军!” 下一刻,宁敏才身后的五千大军便朝着王少安营地的后路直插而去。 本以为营地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敌军而引起骚乱,但没想到却是出奇的平静,见状宁敏才心中涌现出浓浓的不安。 然而下一刻,宁敏才就听到一阵惨叫声接连响起,那是正面部队的方向。 原来是王少安在营地前端设置了铁蒺藜与陷坑,冲锋起来的士兵没留意,纷纷掉进了陷阱之中。 而冲进军营的宁敏才突然脸色一变,他突然明白内心的那股不安是来自哪里了,不仅仅是因为军营太过寂静,他还在营帐四周发现了大批量的柴火。 “不好,有埋伏!” 心中惊醒后,他脱口而出的大声喊道。 “撤!快撤!有埋伏!” 然而冲锋起来的大军并非是一下子就能反应过来的,这涉及到方方面面,如动量与惯性,通讯的传达,军队纪律等等,总得来说,就是需要时间来反应。 而已经趁着夜色率兵悄悄离开军营的王少安,此时正站在几里开外的一处土坡上,他神情平静的看着张达与宁敏才率领的大军全部钻进他的军营内。 他敏锐的察觉到宁敏才大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冲锋的速度逐渐的停缓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说道 “要是来的人再多点就好了,大军一冲锋起来,人数越多就越难以停下冲锋的脚步。” 而后王少安大手一挥,开始发号施令。 “摇旗!全军出击!” 紧接着,王少安身旁的两名旗手得到命令后,便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旗帜,一黄一红两道旗帜随风飘动着。 下一刻,步宿带着麾下千人的部队从军营的营帐内部快速走出,他们神情坚毅,人手举着刚刚点燃的火把,没有犹豫,他们直接点燃了营帐四周的干柴。 王少安看着从军营内部升起的黑烟,摇了摇头,朝着身旁的赵罡没好气的说道 “都说步宿是个值的信任的汉子,你们就是不听。” 赵罡撇过头去,没有回应,王少安见状,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本来王少安的安排是他与步宿带兵埋伏在军营之中,由沈则与仲文光率领大军施行反包围的策略,内外夹击张达,但被步宿撞见沈则等人劝阻的场景后,他话锋一变,也不赞同王少安的决策,所以王少安只能无奈的置身事外,由步宿独自领兵行动。 宁敏才大军人数较少,又反应及时,所以及时的将大军停了下来,然而张达却是一股脑的冲锋,直到发现营地四处燃起大火,而他身后的大军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遭了!中了那王少安的奸计了!” 张达眼皮狂跳,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下一刻,一阵密集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他便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步宿。 只见他神情平静的站在军营中间的一处空地上,而他身旁全都是举着长弓长枪,外围全是举着盾牌的士兵,这群士兵组成了密集的军阵,如同一只刺猬露出身上的利刺一般,看起来就很棘手。 而这群人的四周,全是燃起大火的营帐,火势逐渐扩大,如同一只贪吃的怪物,正饥渴的吞噬着所有能吞噬的一切。 同时,张达也明白,若是再不做点什么,估计他的大军都会葬送在这熊熊烈火之中。 所以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全军后撤!退出营地!” 然而也就是他的这条命令,使得本就因为大火有些慌乱的大军,彻底的乱了起来,谁还会在意什么阵型,各个都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争相逃命了起来。 然而等张达带领大军好不容易逃出了军营,却发现后面不知何时已经被沈则率领的三千多人切断了退路。 张达面色骇然,大军躁动,本就似惊弓之鸟,士气尽失,仿若一万只待宰的羔羊,倘若此时沈则率兵进击,势必会伤亡惨重。 沈则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大手一挥,三千多人瞬间便朝着张达冲杀而来。 “杀!生擒张达!” 刹那间杀声震天,沈则率领的三千多人士气长虹,各个脸色亢奋的通红,大军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朝着张达刺来。 而张达神情惊恐,脸色苍白,只能有些凄厉的叫喊着,招呼士兵重新列阵抗敌。 “不要慌!组阵,快组阵应敌!” 张达的叫喊传的很远,大军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似乎都被声浪压的减轻了几分火势,然而还不等他们重新排好阵型,沈则便领兵直接杀入了军阵中。 刹那间大军再度慌乱了起来,各种惨叫声不绝于耳,张达有些呆愣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有些难以接受。 而另一头的宁敏才此时也是满头大汗,脸色发白,仲文光同样带着三千大军切断了他的退路。 然而他所率大军人数不多,且他统兵有道,在军中向来颇具威望,应对亦足够及时,所以大军并未出现过多混乱的景象。 话虽如此,然退路已绝,其麾下士卒此刻皆是汗流浃背,神色惊惶,大军士气亦跌至谷底,宁敏才深知,若再拖延下去,恐怕敌人还没杀来,大军便先自溃败。 他抽出腰间的宝剑,直指天穹,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 “前有豺狼虎豹,后有熊熊烈火,大军后路断绝,若还想活命的,那便随我一起冲出去,也唯有冲出去方可活命!” 事到如今,宁敏才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拼一把,也只有激起士兵求生的欲望,才能带着他们冲破封锁。 仲文光神情坚毅,他身旁的尚庆朝他开口提醒道 “将军,敌军似想要殊死一搏了。” 仲文光平静的点了点头,回应道 “无用之功罢了,此时的敌军惊魂未定,士气低迷,阵型不稳,我是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的。” “传令,全军出击,大喊降者不杀!” 第171章 张达自刎 王少安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两端激烈的战况,他嘴角带着轻松惬意的笑容,到了现在局势已经差不多明朗了,他转过头去,朝着赵罡说道 “罡子,你手底下的三千军士现在都交给沈则了,你想不想冲上去厮杀一番?” 赵罡有些意动,而后又坚定的否决道 “不去,我得保护你。” 王少安见状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说道 “你看我现在像是需要保护的人吗?” 见他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王少安又指了指静静站在一边的徐天和,说道 “我身边还有徐天和在,你手底下还有五百骑兵没有出动,早点结束,咱们好早点进中阳城里喝酒。” 听到这,赵罡有些意动,而后王少安却不再管他,而后朝着旗手吩咐道 “传令,命步宿率兵袭击张达大军后路,策应沈则。” 两个旗手应了一声后,便再度奋力的挥舞着那红色与黄色的两面旗帜。 下一刻,步宿领着手中的一千大军朝着张达的后路席卷而去。 他神情坚毅,不急不缓的指挥着士兵缓缓压上,待靠近后,还没展开冲锋,一波箭雨便从他的军阵飞射而出。 身在前头的张达听到了后军的骚乱,他朝着身后望去,便见着步宿领着大军从烈火之中缓缓走出。 那密集整齐的阵型,如同一颗缓缓滚动的巨石,所过之处,所有的生灵都会被这颗巨石碾碎。 张达混乱的后军瞬间就被步宿攻破,他不急不缓的带着士兵缓缓推进,前端有盾牌抵挡来敌,中间有长枪,后面还有箭矢从军阵中飞出。 所过之处留下一地尸首,一路横推。 尚未等张达有所反应,一阵紧密的马蹄声仿若低沉的雷鸣在他耳畔炸响。 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在平地上奔驰,卷起漫天黄沙在空中飞舞,马背上的士卒神情坚毅,沉默肃穆,他们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杆冒着森寒白光的长枪。 本就凌乱的大军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喊声。 “有骑兵!骑兵来了!右侧有骑兵!” “后路有敌人!后路也有敌人,救命啊!” “骑兵要冲阵了,骑兵要冲阵了!” 骑兵领头的赵罡看着敌军凌乱的军阵,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而后他将手中的长枪高举过头顶,神情亢奋的大声喊道 “冲锋!凿穿敌阵!” 他身旁的士兵有样学样,将手中的长枪高举过头顶,目光灼灼,那眼神仿佛都冒着绿光,声嘶力竭的齐声大声喊道 “杀啊!” 而后在张达等人惊恐的眼神下,由赵罡带领的五百骑兵从侧面冲进军中,刹那间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四射,残肢断臂不断在空中飞舞。 张达的大军直接被赵罡的骑兵从中间拦腰截断,步宿抓住机会,指挥大军快速压上,同时开口大声喊道 “降者不杀!” 他身旁的将士听到他的声音,连忙齐声向敌军传达着信号。 刹那间,混乱的战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直到声音逐渐变得整齐。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 整齐而又高亢的‘降者不杀!’盖住了厮杀声与惨叫声,同时也使得张达麾下的大军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们连忙将手中的武器丢弃,神情惊恐,情绪崩溃的惊声大喊道 “我投降!我认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也投降,我也投降!” 更有甚者,将手中的兵器丢掉后,直接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便是有人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踏过去,也不敢有动作。 张达见状脸色惨白,深知大势已去,不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他身旁的士卒见状连忙过来劝谏道 “将军,咱们也降了吧?” “是啊将军,如此情形,大势已去,还是快些降了吧。”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快些降了吧,保住性命要紧啊。” “是啊将军,我相信大帅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 面对部下的劝谏,张达神情有些呆滞,紧咬嘴唇,眼角滑落一行泪水,有些悔恨的说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都怪我张达小瞧了那王少安,这才导致大军沦落至此。” “我张达有负大帅重托啊,大帅将中阳城交由我张达镇守,而我却一败再败,如今枝阳城沦陷也仅在朝夕之间了。” “我张达还有何面目去见大帅啊。” 说罢,张达脸色一凝,下一刻迅速抽出腰间的宝剑,毫不犹豫就挥剑自刎。 张达的动作很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身旁的人不知是反应不过来还不想阻拦,然而随着张达的自刎,还在抵抗的军队也失去了主心骨,纷纷投降。 而王少安也第一时间得到了信息。 “启禀将军,张达自刎,其余人皆已放弃抵抗,咱们赢了。” 王少安心里有些复杂,他没料到张达居然会做出这种选择,虽处于敌对,但王少安也不禁对张达升起了敬佩之情。 不过这就是战争,身为统帅,他需要的是运用计谋削弱敌军的实力,尽可能的减少部下的伤亡,他可以在心底敬佩敌人,但打起来就不能有丝毫手软。 而后王少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后,便下令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他沉声吩咐道 “传令赵罡,命其立即带领麾下轻骑前去支援仲文光,从侧面冲击敌军军阵。” “传令步宿,命其带兵绕过营地,再度袭击敌军后路。” “传令沈则,命其原地整军,看守俘虏!” 那名前来禀报的士兵领命一声后,便神情亢奋的回去复命了,而那两名持旗的旗手,手中的红黄两面旗帜又再度在空中挥舞了起来。 然而相比于张达,宁敏才麾下的军队却是显得异常顽强,经过短暂的凌乱过后,他们面对那一声声齐声的‘降者不杀’心中却是没有一丝动摇。 他们选择了相信宁敏才,而宁敏才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在一旁不断的调整大军,不仅稳住了阵型,还展开了反击,不断的冲击仲文乐大军的阵型,试图冲破封锁。 第172章 不屈的从满 宁敏才察觉到另一头战场的厮杀声逐渐停息,他的情绪也难免变得急躁了起来。 “该死的,张达居然这么不中用,一万人就这么没了。” “不行,我动作得再快点,不然我就要步他的后尘了。” “而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少安,偷袭不成反被生擒,这实在是太难看了点。” 想着想着,宁敏才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特别是想到要面对王少安的场景,偷袭恩人,不仅没成功,反被生擒,一想到要身处那种场景,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乞活军在仲文光的指挥下仿佛一块巨大的盾牌,密不透风。 宁敏才意识到,想以人数优势在短时间内击溃仲文光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下了个既艰难,又有些丢脸的决定。 “从满,你领一千人断后,拖住敌军,我领大部队先行撤离,不然大军皆得葬送在此。” 从满是宁敏才的副将,协助他统领大军,同样也是那个站在悬崖之上意气风发的中年汉子。 听到宁敏才的吩咐,他脸上的表情一僵,他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被留下,那大概率是难以活命了,但他仍是咬了咬牙,朝着宁敏才坚定的说道 “将军,从满领命!” 宁敏才见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沉默了片刻过后,他朝着从满说道 “保重,我会在凤凰坡等你。” 而反观从满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腰杆逐渐停止,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洒脱的笑着说道 “将军怎能摆出这副姿态?从满此生狼狈过,风光过,特别是跟随将军这段日子,从满才觉得自己这一生也算是没白活了。” “从满犹记得当时与将军在那峡谷处埋伏敌军,当时从满站在那悬崖之上,手中长剑一挥,火箭齐射,巨石粗木从崖壁滚落,刹那间,峡谷之中敌军哀嚎之声络绎不绝。” 说着说着,从满脸上露出一副自傲豪迈的表情,然而其眼中却带着浓浓的回忆,而在他眼底还带着一丝浓郁到难以掩的不甘。 很难想象,这种有些矛盾的表情居然会在一个人脸上同时出现,他似乎很是自豪,他的人生有一次高光时刻,又很是不甘,他的人生居然唯有那次的高光。 而后从满将目光转向宁敏才,然而宁敏才却是眼神闪躲,不敢与他对视,而从满却是洒脱的笑着说道 “将军,请您且先行,从满随后便到。” “但若是将军在凤凰坡等不到从满…那从满也只能在此祝愿将军,一路平安。” 话音一落,从满朝着宁敏才恭敬的行了一礼后,便缓缓站起身子,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满此时只觉得心境得到了升华一般,心中并未感到一丝惊惧,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 说罢,从满便拔出腰间长剑,大踏步的朝着大军阵前大踏步的走去,他将手中长剑高举,一如上次站在悬崖顶那般的意气风发,他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道 “进攻!” 宁敏才看着他大步往前,气质洒脱的背影,脸色不断变换,攥着长剑的手不禁紧了紧,他有些怀疑他这决定是否是正确的,而后他朝着从满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声后,便领着大军从右路狼狈跑去。 “从满!保重,我会在那里等你,一定要活着,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从满没有回头,只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而后他嘶吼一声过后,便如同发了疯一般,带头朝着仲文光的军阵冲了过去。 “我是从满!随我向敌军发起进攻!掩护将军撤离!” 而一直身处大军指挥的仲文光,见着从满带着千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发起自杀式的进攻,脸色也不禁变得难看了起来,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 “他娘的,这群人疯了!” 这一刻的从满比乞活军还像乞活军,看着前仆后继的敌军,一直感到轻松惬意的仲文光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压力。 同时仲文乐也意识到,这是宁敏才在断尾求生,牺牲部分兵力,保存大部队。 仲文光有心阻拦,却有心无力,而后他将目光转向那道浴血奋战的身影,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道 “此人尽可能活捉,或许还能有些作用。” 时间流逝,随着宁敏才带着大部队逃离,从满带着断后的一千人,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少。 直到仲文光指挥大军,将从满的残部团团包围,此时的他,身旁仅有不到二百人。 仲文光推开人群,来到阵前,朝着从满沉声说道 “都到了这一步了,你们也尽力了,降了吧,我仲文光在此承诺,会为你们去向将军求情,保你们不死!” 从满此时身上有着许多刀枪留下的伤口,他浑身浴血,身上的血水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沾在身上的血水将身上的衣甲浸泡成红色。 听到仲文光的承诺,从满仰天大笑,加上他此时的衣着打扮,看起来仿佛是一个穷途末路的枭雄一般,他瞪着眼睛朝着仲文光大声回应道 “要杀便杀,又何须多言?到了这个份上了,老子这辈子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也是做了两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了吧?” 仲文光眉头一皱,很是不解的望着他,再度开口沉声说道 “我不明白,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闻言从满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仲文光,大声的叫喊道 “因为这是战争,这也是一场斗争,如果投降了,那不就代表我输了吗?如果是这样,跟在我身后冲锋倒下的同伴又算什么?我们这么拼命厮杀又算什么?” 此刻的从满根本不像是一个反贼,更像是一个拥有某种信仰的信徒。 仲文光想不明白,他也无法理解,按理来说,他们只是一群吃不饱饭,迫于无奈才走上造反道路的饥民,更多的不过是为了求活,又是什么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但从满说的话中,有一点仲文光很赞同,所以他现在没闲心在这里刨根问底,便直接朝他下达了最后通牒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降,还是不降?” 从满面露不屑,甚至直接吐了口唾沫,他高高举起手中染血的钢刀,神情狰狞的朝着仲文光大声嘶吼道 “老子也再说一遍,我从满,不降!” 第173章 四方皆惊 等赵罡率领骑兵赶到时,只见地上哀嚎遍野,地上满是残肢断臂,从满身上插着三杆长枪,然而他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仲文光此时正带着人打扫战场,抢救伤员,此战他也并不好受,宁敏才所部的韧性超乎了他的想象。 同时从满的疯狂与执着也在他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他仍是想不明白,从满的坚持到底是什么? 他不想纠结这个,又忍不住想深究。 “结束了?” 赵罡骑着马停在仲文光前面,沉声开口询问道。 仲文光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他们断尾求生了,只留下一部分。” “距离结束还早着呢,这才刚刚开始。” 赵罡摸着脑袋,对他说的这些话有些云里雾里的,而后摇了摇头,有些不耐烦的接着问道 “你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呢?既然还没结束,那人往哪个方向跑了,你给我指个方向,老子带人过去追。” 仲文光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似乎是在怪罪他打断自己的思绪,而面对他的提问,仲文光却是直接摇头拒绝道 “穷寇莫追,那人够果断,你自己过去,会中了敌人的埋伏。” 至此,张达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被彻底击溃了,而因为主帅张达自刎,大部队又在城外被王少安击溃,王少安没什么阻碍的直接攻占了中阳城。 战后,仲文光站在中阳城的城墙上,向王少安问出了心底的疑问,然而王少安只是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朝他说道 “这人呐,一旦意气风发过,就很容易生出傲骨,而且,离这个风光无限的瞬间越近,这骨头就会越硬。” “张达也好,从满也罢,都是条好汉,但是既然处于敌对,那就只有输赢之分,再敬佩也只能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咱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给他们个体面的离场方式,将他们厚葬。” 仲文光沉默了,王少安却带着调笑意味的朝他说道 “我说,你是将门出身,家族世代从军,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懂才对,你怎么好像对这些一点都不懂?” 王少安的话令仲文光沉默的将头低下,过了片刻过后,他语气有些落寂的低声说道 “我以前知道,但是自从发生了父亲件事后,我便不再相信了。” “张达能做到,甚至就连从满都能做到,为何我父亲…却做不到?”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过后,脸上露出有些牵强的笑容,似调笑般的说道 “我说,你这么想就太过分了,哪有人希望自己的父亲战死的?” 哪知仲文光眼中却出现一抹愤恨,他沉声回应道 “他那样还不如战死了呢,他是潇洒了,投降羌族,侍奉异族,祖宗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还留下一家的孤儿寡母,他可曾考虑过,这些被他抛弃的妇孺老幼会因为他受到多少白眼?” 此话一出,王少安有些明白了,他这是触景生情了,他并非是想探究从满,他想要知道的是,从满身处与他父亲一样的场景,会有怎样的选择。 王少安沉默了,他没法评价,也不太够资格,所以在沉默了片刻过后,他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作是安慰了,而后王少安轻叹一声,幽幽说道 “这人跟人是有区别的,但是你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终究还是你父亲,所以,若是你有什么话想问他,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当面问他比较好。” 说罢王少安转身就走,因为他清楚,现在的仲文光并不需要安慰,他需要的是自己静静的思考。 然而中阳城的战役是结束了,但是对战局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朝廷大军得了中阳城,便代表着,前方只有一个榆中拦住大军的去路,然而榆中地势平坦,又无险可守,这也便代表着,张恒大军随时可以兵临山丹城下,切断井陉口的粮道。 离中阳城已经不足百里的张恒得到捷报,他一脸懵逼,神情有些呆滞,又很是震惊的呢喃说道 “就这么将中阳城拿下了?四千人出营,不仅人越打越多,中阳城一带两万余贼寇驻扎,他居然就靠这么点人就拿下了。” 过了许久,张恒才消化了这条捷报,而后他直接下达了加快行军的军令。 但他嘴角却是勾勒出一道愉悦的弧度,欣喜的呢喃说道 “真是天佑大乾啊,居然降下如此帅才,初次掌兵便屡立奇功,不行,我得亲自为他向陛下请功。” 但过了一会儿后,他又突然想起与王少安的赌战,但一想到王少安这段时间的战绩,他沉默了。 “这么看来,那些装备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不就是一些盔甲兵器吗?他想要我还能再给他拨一批用。” 有人欢喜有人愁,身处井陉口的李旗也沉默了,他身为大军主帅,带着大部队出击,却屡次损兵折将,在枝阳一带折了大将鲁同与四千精锐大军,在井陉口被敌军夜袭,损失两万余人。 “王少安啊,王少安,我屡屡受挫,你却屡立奇功,有你在,显得我这个主帅,很无能啊…” 李旗露出一副很复杂的眼神,有些失神的呢喃说道。 而身处井陉口的伍远同样震惊了,他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说什么?中阳城沦陷了?张达可是领着两万大军在中阳城镇守,怎么可能会突然就失守了!” 接着伍远脸色阴沉,眼中满是怒火,咬着牙沉声询问道 “将详情与我说一遍,若有半句虚言,我必让你人头落地!” 那名前来禀报信息的士兵见伍远一副凶狠的表情,他紧张的眼里咽口水,缓缓说道 “启禀大帅,张将军亲领一万五千大军出城突袭敌军营地,大军兵分两路,又约定于卯时前后夹击王少安,然而却不料那王少安对此早有预料,提前设下埋伏,张将军不敌,损失惨重,一万五千大军降的降,逃的逃,中阳城也因此失守。” “而张将军又不愿投降,自觉已无颜面再见将军,故已在阵前自刎谢罪。” 伍远一愣,那脸上的怒意也有些缓解,而这时华文乐朝着伍远沉声说道 “大帅,如今王少安已经攻克中阳,中阳与山丹也就隔了个榆中,然而榆中无险可守,待张恒率军抵达中阳,用不了多久便会率军兵临山丹城下。” “不久之后,井陉口的粮道必为张恒所断,我军镇守在井陉口的这四万将士若无粮草供应,那便万事休矣了。” 第174章 井陉口前的对战 伍远脸色铁青,仍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他给了张达两万多人,居然就这么没了。 他没有立刻回应华文乐,而是开口朝着那名前来禀报的士兵询问道 “宁敏才呢?他去哪了?” 那人听到问话,连忙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启禀大帅,中阳城失守后,宁将军便不知所踪,不过据在下所知,宁将军所部同样损失惨重。” 听到这个信息,伍远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而这时华文乐让那名士兵退下后,再度朝着伍远说道 “大帅,事已至此,哀叹无益,还是得拿出章程来应对此事才行。” 伍远沉默了片刻过后,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朝着华文乐询问道 “军师,你可有对策?” 华文乐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大帅,事到如今,在下已无计可施。” “粮道截断,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唯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将大军撤回山丹城内,坚守不出,山丹城傍山峦而筑,三面环山,城墙高耸厚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过些时日,待大雪一下,又有天时攘助,敌军难以攻克。” 华文乐还没说完,便被伍远摇头否认了这个提议。 “不可取,坚守不出固然可以将敌军拒之门外,但大军同样无法出城,他们无需攻打,只需用兵围住山丹城,便可将我们困死于城内。” 见状,华文乐缓缓说出了第二条意见 “那咱们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主动出击,与敌军决战,只有将李旗大军击溃,才得以有一线生机。” “而且必须要快,因为我们的存粮不多了…” 伍远沉默了,粮食一直就是义军的痛点,现在这个局面,石老与华文乐也早有预料,所以才会主张北上乾州。 而沉默了片刻过后,伍远缓缓站起身子,语气坚决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直接打吧,与李旗开战!” 华文乐见状,神情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思考了片刻过后,但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还是想劝谏伍远,率领麾下精锐逃命,北上乾州,李旗大军虽然被桂彪偷袭,损失惨重,但战力还是摆在那里的,义军缺衣短食,连盔甲兵器都不齐全,与李旗麾下大军交战,胜算实在是太小了。 但他也清楚伍远是不会同意这个主意的,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伍远似乎是看透了他心思,朝他沉声说道 “军师,咱们就再拼一把吧,输了就将大军撤回山丹城,赢了,那便调转枪口,帅兵抵挡张恒。” 华文乐无奈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看双方的硬实力了。 紧接着,一封带有浓浓挑衅意味的檄文便从井陉口传至李旗大营。 李旗得到消息后,立即将韩英范叫来商议。 “伍远发来檄文,让我军后退三十里,让他们出城,双方摆开阵势真刀真枪的干一仗。” 韩英范沉思了片刻过后,便洞穿了伍远的想法,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着李旗拱手说道 “恭喜将军,这不过是伍远在垂死挣扎罢了。” 李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朝他询问道 “这其中可有诈?那华文乐性情奸诈,狡猾如狼,不可不妨啊。” 韩英范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将军多虑了,现今伍远已是这秋后的蚂蚱,崩蹦达不了几天了,云州贫瘠,这批反贼本就缺衣少食。” “现今中阳又被王少安攻克,伍远后路断绝,若是不与我军展开决战,待其粮道为张恒所断,哪怕是井陉口再难攻取,他们也会被活活饿死在里面。” “现今他们欲要与我军展开决战,不过是想击溃将军您统帅的数万兵马,也唯有如此,他们才能腾出手来前去抵挡张恒大军。” 李旗听到韩英范的分析,沉默了片刻过后,幽幽说道 “这么说来,我李旗还是沾了那王少安的光。” 韩英范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过却没有回应,直接当做听不见这句话。 紧接着李旗脸色一变,直接拍案而起,应了伍远的要求。 “他们要打,那就打,老子麾下还有五万大军,焉能怕了他伍远?这风头,不能全让王少安那小辈给出光了。” 随后,李旗派人回复伍远,答应与他决战,紧接着,李旗领着大军后撤三十里,让伍远领兵出城。 而伍远也在城中调兵遣将,亲自率领三万五千大军出城迎敌。 双方摆开阵势,准备来一场真刀真枪的对战,而此时双方的统帅都在阵前,进行着战前鼓舞。 伍远骑着高头大马,举着长剑,在阵前来回跑动,他朝着麾下的士卒大声喊道 “弟兄们!咱们为何会躲在深山里当流寇,又为何要造反?” “朝廷无义,士绅无情,天灾人祸不断,若不是没了活路,咱们又哪里会选择上山当什么流寇,又哪里会来此地当什么反贼?” “而今日这场战役事关大局,败了,咱们就只能灰溜溜的退出井陉口,撤回山丹城。” “之后朝廷的大军会将山丹城封锁,将咱们活活困死在山丹城内。” “你们也不要想着投降,咱们是反贼,干的是造反的买卖,你们见过古往今来,谁造反还能活命的吗?所以对面那群人是不会给我们活路的,他们只想砍下我们的脑袋,拿去领赏。” 伍远大手一用力,勒紧缰绳,将战马停下,他坐在马背上双眼环视一圈,高举手中长剑,大声嘶吼道 “弟兄们,此战事关全局,赢了可活,钱粮美酒我伍远必不吝赏赐,但若是败了,咱们就都得死在这里。” “所以,我伍远在此恳求你们,尽力杀敌,将朝廷的大军击溃!” 得到主帅的鼓舞,伍远麾下大军士气高涨,神情狰狞的高举手中的兵器,大声嘶吼回应伍远的话。 “杀!” “杀!” “杀!” …… 而相比伍远,李旗的话就少了许多,他没有去鼓动士兵,反而将军中的将领全部召集起来。 袁泉等贵族代表齐聚一堂,皆是目光灼灼的看向李旗。 李旗环视一周过后,缓缓说道 “此战,可能是你们唯一立功的机会,若是想往上爬,那就奋力拼杀,除此之外别无二途,我会将你们此战的表现呈报大将军,所以希望你们好好把握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第175章 天兵宁敏才 这场对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李旗来说,这是一场正名之战,对于他麾下的将领来说,同样是一场难的的立功之战。 因为贼兵势弱,不管是人数还是装备上,都与他们有着巨大的差距,所以在李旗等人看来,这会是一场横推的对局,功劳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然而相比于他们来说,伍远等人却是感到压力十足,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事关生死的生存之战。 若是赢了,全局都能被盘活,但若是输了,李旗便会率领大军占领井陉口,与张恒大军汇合,而后合兵围困山丹城,将伍远等人困死城中。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人数较少,装备也无法与李旗麾下的精锐比较,士卒身体素质也完全无法比拟,双方肉眼可见的差距,令华文乐等人很是忧心。 伍远骑着战马缓缓踱步来到阵前,他面容冷峻,双目直视李旗大军所处的位置,看不出有丝毫担忧的情绪。 “铿锵!” 寒光一闪,伍远拔出腰间长剑,这本不响亮的声音似乎被传的很远很远,他身后的士兵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的背影,呼吸急促。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唯有沉重的呼吸声与冷厉的寒风将身上的衣袍吹得啪啪作响。 伍远将长剑高高举起,大声的嘶吼一声 “进攻!” 刹那间,在空旷的平地上,一道道压抑了许久的叫喊声随后响起。 “杀啊!” 伍远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数以万计的军士如同黑云压城一般朝着李旗大军阵营压去。 见状,李旗也不甘示弱,但他并不决定派出所有部队。 “传令!袁泉所部出阵迎敌!” 没多久,队列放开一道几米宽的口子,袁泉骑着白马,手持一杆银色长枪,兴奋的嘶喊一声 “随我出阵迎敌,让对面这群乌合之众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 说罢,袁泉领着两万大军从那道口子直接冲了出去,而后朝着伍远迎去。 而随着双方数万兵马碰撞在一起,刹那间便乱作一团,厮杀声,叫喊声,马蹄踩踏地面的哒哒声响彻云霄。 李旗突然眉头一皱,因为他突然发现,袁泉大军居然落入了下风,这很不符合常理。 韩英范脸上也没了笑容,同样皱着眉头,对面这群反贼的凶狠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而后他朝着李旗谏言道 “将军,敌军凶狠,还是快些派兵支援奋威将军才是。” 李旗点了点头,而后又派出一万精兵前去支援袁泉,而三万大军居然才勉强拦下伍远大军冲锋的势头。 李旗想不明白,明明双方的实力差距肉眼可见,为何派出了三大军万对阵三万五千,居然才勉强拦住了伍远大军的进攻。 而身处阵中的伍远此时正在奋力厮杀,虽开战时间短暂,但他此时已浑身浴血,上身已被敌人的血水所浸染。 同时他也明白,双方士兵的实力差距过大,若是陷入缠斗,对他会是极其不利的,所以他便在战场上四处搜寻着袁泉的身影,而后骑着战马朝着袁泉直奔而去。 袁泉见着伍远目的明确的朝他袭来,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惧,反而兴奋异常,他抬起手中染血的长枪,指向伍远,大声喊道 “伍远!你大势已去,拿命来!” 说罢,他便控制着战马快速朝着伍远袭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功劳比得过直接生擒敌军主帅。 伍远神情冷峻,此时的他同样持着一杆冒着寒光的黑色长枪。 没多久,两人的白马擦肩而过,一黑一白两杆长枪便相互碰撞在一起,然而伍远却是脸色一变,因为他感觉到,袁泉的实力比他强上几分。 袁泉也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一副嘲弄的表情,有些得意的朝伍远说道 “我袁泉出身京师袁家,家世显赫,而我又自小习武,就凭你个泥腿子不知从哪学了几套不入流的烂招,也想与我对战?” 说着说着,袁泉一手勒着缰绳,驾驭战马再度朝着伍远袭来。 “伍远!束手就擒吧!” 伍远脸色凝重,但却没有丝毫胆怯,他同样骑着战马朝着袁泉迎了过去。 随着双方几个回合的缠斗,伍远逐渐落入下风,而袁泉却是越打越兴奋,因为在他眼中,伍远就是一道行走的战功,只要将他擒住,敌军便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 在后方时刻观察局势的李旗却是有些不满双方战局的僵持,双方实力差距如此明显,他已经派出了三万大军居然没有获得优势。 随后,李旗本着快速解决战斗的想法,再派出了一万大军出阵。 而随着这一万大军的加入,伍远大军陷入了劣势,并逐渐不支了起来。 伍远麾下的将士虽然拼命厮杀,但是面对实力装备皆远远高过他的的敌人,已经逐渐不支了起来。 伍远察觉到这个局势后,心中对于斩杀袁泉的想法便越发坚定了起来。 而随着数个回合过后,袁泉看着身上出现数道枪伤的伍远,露出得意的笑容 “伍远,你不如直接降了吧,我保证给你来个痛快!” 伍远仍然沉默不语,然而其看着袁泉的眼神却露出一丝疯狂,他骑着战马快速的朝着袁泉冲去,袁泉没有察觉什么不同,抬枪直指伍远胸口。 袁泉本以为伍远会躲,哪知伍远却是直愣愣的冲了过来,手中的长枪直指袁泉的胸膛。 “噗嗤!” “噗嗤!” 随着闷沉的声音响起,袁泉被伍远那杆黑色长枪穿透了胸口,而伍远也同样被他那杆长枪穿透,不过不同的是,伍远被穿过的是肩膀位置。 而后伍远不等袁泉从马背上摔下,便迫不及待的拿刀割下他的脑袋,用左手高高举起,竭尽全力的大声喊道 “敌军统帅已死!弟兄们,杀啊!” 刹那间义军士气高涨,而朝廷大军却因为统帅死去而陷入震动。 而这时,一道惊天动地的叫喊声从李旗后军响起。 “杀啊!” 宁敏才领着他麾下的三千余大军如同天兵一般出现在李旗后路。 第176章 帅旗对轰 宁敏才的出现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李旗更是震惊 “为何会有敌军出现在大军后方?” 唯有韩英范看出了一点问题,局势不容乐观,他的语速也难免变得快上了几分。 “将军,后方之敌想必是早已埋伏于此,他们一开始没有发起进攻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现在袁泉一死,大军振动,他们觉得时机已到这才从后路杀出来,策应伍远。” 李旗表情铁青,袁泉一死,前军士气受挫,后路宁敏才又如同天兵一般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他这个主帅上场才能力挽狂澜,将前军稳住,而后李旗朝着韩英范吩咐道 “韩英范,你亲领一万大军前去拦截后路敌军,我亲率亲卫营与骑兵营去前军稳住大局。” 说罢,李旗便命人将他那硕大的‘李’字旗帜高高竖起,直接朝着战场冲去。 而韩英范也按照李旗的命令,连忙带着剩余的军队前去阻截宁敏才。 随着李旗的到来,前军因为袁泉身死而产生的动荡,也因为那杆高高竖起的‘李’字帅旗而迅速稳定了下来。 伍远见自己以命相搏换来的优势,随着李旗的到来,再度化为泡影,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他眼睛死死的看着那在空中飘荡的‘李’字帅旗,在心底暗自说道 “李旗,唯有砍了李旗,推倒敌军帅旗,才能挽回颓势!” 这是伍远想到唯一能赢的方法,但是想做到这点又谈何容易。 李旗身边不仅有数千亲卫拱卫,还有最大的杀器还没出手,那就是他麾下的骑兵营。 刚想到这一点,李旗便命令他麾下的三千骑兵营出击,迂回到侧面开始冲阵。 而随着骑兵的下场,李旗也已经派出了手底下的所有军队,而伍远大军也已经来到了溃败的边缘。 桂彪与华文乐不知从哪冒出来,紧接着,桂彪满脸急切的朝着伍远说道 “大帅,大势已去,咱们还是赶紧先撤回井陉口吧。” 伍远还没说话,就直接被华文乐开口直接否决了 “不行,这种情况根本无法后撤,我们一撤,大军必会因此而溃败,李旗也必定会趁此机会下令追击,他手里还有骑兵营,我们根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到时候这三万多人一个活的都跑不了。” 桂彪见状满脸急躁的朝着华文乐大声喊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华文乐将伍远的想法大声的说了出来 “冲过去,砍了李旗,夺了帅旗,也唯有如此才能拼出一线生机!” 桂彪一愣,而伍远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回应道 “军师所言不错,李旗派出了骑兵营,现在他身旁仅有几千亲卫拱卫,我们只要冲过去将他的亲卫击溃,便有希望。” 而这时华文乐开口提醒伍远,说道 “大帅,并非是一定得杀了李旗,只需要将他的帅旗砍断,那他就算还活着,也等于是死了。” 伍远心中一动,瞬间便明白了华文乐这番话里的意思,而后他朝着桂彪吩咐道 “去召集人手,与我一起冲阵,斩帅夺旗!” 桂彪虽有些不明其中的意思,但却清楚这趟的目的是什么,而后他便快速应了一声过后,便直接跑去召集麾下兵马。 “属下领命!” 华文乐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伍远,如今麾下各部都在奋力拼杀,混乱无比,伍远又想从哪个方向抽调人手? 而伍远却是神情复杂的将目光转向华文乐,说道 “军师,此地太危险了,你还是先退回井陉口吧。”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便不需要你再拼命了。” 此话一出,华文乐一愣,他忽然有些明白伍远这不是让桂彪去抽调人手,而是想让桂彪离开,他好让华文乐离开战场。 伍远骑在战马上,他胯下的战马不安分的来回踱步,伍远双目紧紧盯着那杆竖起的‘李’字帅旗,缓缓开口说道 “军师,请你代我照顾好灵儿,伍远明白她的心意,但是伍远身如浮萍,她的这份心意伍远注定是无福消受,若是局势当真是不可逆转,军师,你便带着石老与灵儿他们一起离开云州吧。” “天下之大,终会有一处可容你们栖身之所。” “伍远此去,恐难再有与军师相见之日,故先于此恳求军师妥善料理伍远的身后之事,这不是命令,这是对军师最后的请求。” 华文乐有些呆滞的看着伍远的背影,脑海中一片空白,而伍远说完之后,便命人竖起一杆旗帜,那上面写着硕大的‘伍’字。 “将我的帅旗竖起来,他们看到了自然就会知晓他们的大帅在哪里。” 这杆旗帜刚刚竖起,便被人有所察觉,而最先发现的便是靠近伍远身旁的义军士卒。 “帅旗?谁竖起了大帅的帅旗?” “大帅!是大帅在那帅旗下方!” “大帅!张三来也!” “大帅,赵四来也!” …… 望着帅旗下那匹战马之上,浑身浴血且衣袍残破的身影,义军士卒如潮水般涌来,纷纷舍弃对手,向伍远聚拢。 刹那间,战场上一片混乱,四处传来响应之声。而伍远则高举染血的长枪,直指向对面那杆“李”字帅旗,沉声怒吼道。 “众将士!随我发起进攻,擒杀李旗,斩帅夺旗!” “杀啊!” 说罢伍远便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目标赫然便是那杆高高竖起的‘李’帅旗。 见他们的大帅又再一次身先士卒,冲锋在最前头,而且还给了他们一个目标,瞬间所有人皆是兴奋的眼球充血,目光灼灼的望着伍远的背影,学着他的模样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大声嘶吼道 “擒杀李旗,斩帅夺旗,誓死追随大帅!” “杀啊!” 刹那间,所有能聚集过来的义军直接抛弃了一切,跟在伍远身后,直奔那杆高高竖起的帅旗。 而且随着汇聚而来的人不断增多,声势愈发浩大,而在他们的目标下方,李旗望着伍远率部如洪流般汹涌而至,一路摧枯拉朽,直取自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有些慌乱地将手底下的亲卫营推向前去。。 “亲卫营听令!速速上前!务必拦住他们,他们这不过是困兽之斗,只要将其拦下,我军此战必能取胜!” 第177章 惨胜 李旗将三千亲卫推了上去后,心里也是有些没底,而后更是忍不住开始后悔了起来,在心底暗自嘀咕道 “我就不该把骑兵营派出去,现在不仅自身的安全没了保障,还把他们压得太狠了,所以这伍远才想做这最后的殊死一搏。” 而华文乐此时眼神复杂的望着伍远逐渐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时而有晶莹在眼眶中打转,他突然双膝跪地,将双手举过头顶,朝着伍远离去的方向高声呼喊道 “华文乐,在此祝愿大帅得胜归来!” 然而,此刻的伍远已然无法听到他的祝福。此时的他,一手紧勒缰绳,一手紧握长枪,双眼布满血丝,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在这一瞬皆已消失不见,唯有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他凝视着前方列阵欲要拦截的亲军,低吼一声后,便义无反顾地猛冲了上去。 “挡我者死!”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刹那间血肉横飞,鲜血四溢,伍远骑着战马直接将敌军的阵型撕开了一条口子。 旋即,他身后的桂彪等人率部径直冲破这道缺口,率军杀了进去,刹那间,李旗的亲军阵脚大乱,而伍远仿若战神降临,手中长枪横挥,竟无人可与之抗衡。 李旗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伍远,脸色一变,暗道不好,紧接着便迅速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道 “快去传讯骑兵营,命他们速速回来护住帅旗!” 没过多久,得到信号的骑兵营便开始抽身,然而他们的速度终究没有伍远快,而李旗也没那种赌命的胆量,看着越来越近的伍远,他胆怯了,身子忍不住的往后退。 同时为了防止帅旗被夺他下令将帅旗带上,与他一起往大军后方退去,意图为骑兵的赶来争取时间。 但是就他这帅旗的一动,却也给了伍远机会,他兴奋的振臂高呼道 “李旗跑了!弟兄们不要放跑了李旗,随我冲杀过去,砍了李旗!” 他麾下的义军一见敌军的帅旗开始往后退,便以为李旗是真的想跑路了,便同样兴奋的高声喊道 “不要放跑了李旗!” 而李旗麾下的亲军闻言也转头往身后望去,接着他们便看到了那‘李’字帅旗在往后退。 大军的军心便瞬间开始动摇了,以为是李旗要放弃他们逃跑,而同时间的伍远也瞬间察觉到阻力减轻了许多。 他神情亢奋的振臂高呼,奋力的嘶吼道 “弟兄们,与我冲杀过去!杀啊!” 伍远麾下的士卒信以为真,士气如虹,个个如同疯了一般不顾死活的冲杀紧跟着伍远的脚步,朝着李旗的方向冲杀过去。 而李旗的亲卫见此情形,皆难以抑制地动摇起来,更遑论其他士兵了。于是,伍远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冲了过去,他的目标也很明确,直接朝着那杆高高竖立的帅旗疾驰而去。 李旗见伍远满身是血地冲杀过来,面色霎时变得苍白,随即便舍弃帅旗,急速策动战马向后奔逃。 伍远没有管他,直奔帅旗而去,他一枪捅死举着帅旗的旗兵,将那‘李’字帅旗摘下,振臂高呼道 “敌军主帅已死,弟兄们!杀啊!” 义军将士们见他们的大帅将那帅旗抓在手中,也纷纷兴奋的大声欢呼道 “大帅威武!” “大帅威武!” “大帅威武!” …… 而李旗麾下的士兵见帅旗被夺,主帅李旗也不见了踪迹,便信以为真,大军瞬间便乱作一团,直接溃散纷纷开始了逃亡。 接着战局直接一边倒,义军展开了大肆屠戮,而朝廷士卒一心想要抽身逃命。 厮杀声直到晚上才逐渐消停,伍远浑身浴血,神情疲惫,但他的腰杆却是挺得笔直,一刻都不敢松懈。 直到桂彪满脸兴奋的朝他叫喊,他才有些恍惚的确定,他们真的赢了。 “大帅,咱们赢了,咱们居然真的赢了,三万人打赢了朝廷五万大军!”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伍远,而伍远也没扫了他们的兴致,振臂高呼道 “咱们赢了!” 归建而来的宁敏才看着他们神情亢奋的振臂高呼,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们,但目光中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接着伍远命人打扫战场,而他率领大部队撤回井陉口休整。 直到深夜,伍远才得知了此战的战损后,这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大帅,此战斩杀敌军三万有余,然而我军伤亡亦有两万有余。” 闻言伍远激动的情绪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不敢置信的质问道 “什么?伤亡怎会如此之大?” 华文乐也在这时站出来朝他说道 “大帅,朝廷大军军备精良,训练有素,能有此等战损,皆因大帅于阵前奋勇杀敌,夺旗斩将,激励士气,若非如此,即便众将士奋战至力竭,也难以达到如此战果。” 伍远沉默了,盔甲兵器这些本就是义军的硬伤,更何况李旗麾下还有一营骑兵,而义军却没有底牌牵制这批骑兵,所以哪怕是伍远奋力拼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缩小战损比。 然而宁敏才却是全程都是低头不语,没有发言,所以随着华文乐这番话一说出口,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默压抑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过后,伍远身子靠在椅背上,有些苦涩的说道 “这种战损,便是胜了也是惨胜。” 伍远的思绪瞬间便联想到上次桂彪夜袭营的一幕,突然有些感慨的说道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古人所言,诚不欺我啊。” “军师上回所施离间之计,致李旗大军将相失和,军政紊乱,政令难通。” “桂彪乘此良机,发兵夜袭,轻而易举的便覆灭敌军两万有余。而此间我军奋勇冲杀,即便本帅亦是身负重伤,如此,才方得惨胜。” 华文乐没有接话,也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而后他余光突然发现宁敏才全程低着头,一副沉思的表情,便朝他问道 “宁将军这是在想什么呢?” 宁敏才被打断之后,见两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也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末将思忖,李旗之军屡屡败于我等,伤亡甚重,朝廷是否会另择主帅?” 第178章 两道圣旨出宫 宁敏才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毕竟除了敌人,没有上位者会用一个一直打败仗的统帅。 而得到井陉口第一手信息的袁武此时脸色铁青,他抓起身旁案桌上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嘭!”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茶水、破碎的瓷片四溅,旁边跪伏在地上的侍女哪怕是被茶水溅射在身上,瓷片划破肌肤,都不敢有丝毫异动。 袁武将紧攥在手中的信一字一句的反复观看,他现在很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坏掉了,不然这上面的一字一句为何会如此的超乎常理。 “砰!” 他粗大的手掌连同那封信重重的拍在案桌上,此时的他手臂上与脖脖颈处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怒火,面容狰狞的宛如一只从地狱之中爬出的厉鬼,他咬着牙,怒声说道 “李旗!枉我如此看重于你,我给你调拨八万‘南军’精锐,粮草、器械、军备皆是充足供应,欲让你此行再立功勋,却不曾想,你居然如会此废物,这天下最精锐的一批军队在你的带领下,居然连一群乌合之众都打不过。” “枝阳一带折损四千精锐,井陉口外被敌军夜袭,又折损两万有余,现今敌军派出四万乌合之众,而你率领近六万‘南军’与贼寇正面对战,居然被打的丢盔弃甲,又再度折损三万大军。” 越说袁武脸上的怒意便愈发明显,而后更是直接站起举起椅子重重的打砸了起来,房内的侍女见状一个个慌乱的跑了出去。 八万‘南军’居然被伍远手底下那群饥一顿饱一顿的反贼给打的丢盔弃甲,这焉能让他不感到气愤? 更何况‘八万’南军折损大半,主帅还是他力荐的,这叛平成这样,不仅致使他掌控‘南军’的谋划落空了,朝堂上那些与他不对付的老家伙,也必定会在这件事上大作文章。 打砸了许久,将屋内的陈设基本都打砸了一遍后,袁武气喘吁吁,但这胸口的怒火却仍是结郁于心难以消散,他突然转身朝着外头大声喊道 “来人!沐浴更衣,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听到袁武这怒意未消的声音,在房外跪伏在地上的侍女皆是身躯一颤,而后慌忙起身准备服侍袁武沐浴更衣。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从大将军府邸朝着皇宫走出,不知袁武用了什么理由,皇帝居然允许袁武从北军中抽调五万大军,由卫将军丁昌统领,南下前往云州。 同时,还有两道圣旨由两队太监分别携带着,先后离开皇宫,目标明确的奔着云州而去。 而第一道圣旨,来到了云州中阳城。 “微臣下曲都尉张恒,恭迎圣旨,愿陛下万寿无疆。” 随着张恒开口后,王少安等军中将领也跪在他后头,齐声喊到 “臣等恭迎圣旨,愿陛下万寿无疆。” 那太监点了点头后,一手举着圣旨,笑着朝张恒说道 “张大人劳苦功高,那奴才就不浪费时间了,就直接宣读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虎贲校尉王少安,忠勇有为,屡建战功,特擢升为威远将军,以彰其功。 镇西将军李旗,屡战屡败,丧师辱国,不堪重任。今撤去其镇西将军之职,召回京都问责。卫将军丁昌,忠勇有为,着即接管李旗所遗主帅之位,主管云州平叛事宜,务必殄灭叛乱,恢复地方安宁。尔等听旨,不得有违,即刻遵行。钦此。” 张恒心中一惊,李旗在伍远手中屡次损兵折将的消息他当然清楚,只是他没想到朝廷的动作会这么快,而且不是说这李旗背后有大将军撑腰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拿下了? 接着那太监将圣旨小心合上,又高声喊道 “圣旨已宣,跪安。” 张恒等人恭敬的高声喊道 “臣等领旨,谢主隆恩。” 待张恒接过圣旨后,那太监又朝着王少安笑着说道 “威远将军,你这威远将军的官职能在这时候下来,还得感谢张都尉啊,是他连上了三道折子,好不容易才为你争取来的。” 王少安心中一惊,这他却实没想到,便直接朝着张恒恭敬的说道 “王少安多谢将军提拔。” 张恒摆了摆手,摸着胡子笑眯眯的回应道 “无需如此,为国家甄选贤能之才,亦是张恒的职责。” “而且要比较来说,你这威远将军的职务还比老夫这个都尉高上一些呢。” 而张恒这句话一落,那名太监直接叹了口气,又似提醒般的说道 “张大人谦逊了,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威远将军了,便是四征将军在您这,都得老实听您的调遣。” “您手持先帝宝剑,有巡视地方,便宜行事之权,若有不服的,您直接拿出此剑将他脑袋砍了陛下也不会说您什么的。” 王少安明白,这个太监这是点他呢,便连连摆手说道 “将军对少安有知遇提拔之恩,少安又怎敢对将军不敬呢?” 听到王少安这么说,那太监与张恒皆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张恒又笑着朝太监说道 “黄公公,不知卫将军丁昌何时来云州?” 黄公公沉默了片刻过后,压低了声音,朝张恒说道 “陛下从北军抽调五万大军,交由丁将军率领,故会晚上一些,您只需先在中阳城驻扎,等待丁将军的指令便可。” “还有就是张大人,朝廷里有人让我来问你一下,此战结束后,您可愿回归中枢?” 张恒面容一肃,那有些混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别样的情绪,而后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是何人竟能有如此神通,居然能让黄公公亲自带话前来。” 黄公公沉默了片刻过后,苦笑一声,哭丧着脸说道 “大人,您曾经也是在先帝身边待过,这其中的道理您应该也清楚,若是没有陛下准许,奴才又怎敢来询问您?” 听到这话,张恒的脸色才平缓了许多,接着又试探性的询问道 “可是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公公缓缓的点了点头,小声的说道 “此次平叛,大将军从南军与北军中抽调的人多了些,朝中的一些大臣有些担忧,所以想请您回归中枢,护卫陛下的安全。” 张恒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事由我来做并不合适,云州混乱,我也老了,不想在动弹了,我还是继续待在云州,为陛下看好这片疆土吧。” 第179章 雪天要粮 相比于王少安这边气氛的融洽,李旗此时却是神情惊恐,脸色惨白。 “李大人,请吧。” 领头的太监收起圣旨后,朝着李旗冷声说道。 而后迅速就有两个健壮的士兵上前,直接将李旗从地上架了起来。 李旗没有反抗,因为他早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不过是心底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罢了。 直到这道圣旨的到来,这才将他心底的这丝希望打碎,他眼神复杂的望着那太监身后矗立的男子,此人胡须洁白,脸有横肉,但身形魁梧壮硕,双目炯炯有神。 李旗朝着他,有些艰难的说道 “一切就拜托丁大人了。” 此人便是卫将军丁昌,相比于李旗,丁昌的年纪明显大了一轮,气质也比李旗更像一个军人,他冷冷的注视着李旗,而后冷哼一声,说道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真是废物一个,一群乌合之众,你却被他们打的丢盔弃甲,也不知大将军为何会力荐你这无能之辈当这大军的统帅。” 李旗无言以对,目前这种情况,他却是负有大部分都责任,前来宣旨的太监也没给他好脸色,转头朝着丁昌告别道 “丁大人,那剩下的便交给你了,本官便先带着李旗返回京都了。” 丁昌朝他拱手回礼,说道 “公公受累了。” 那太监摆了摆手,有些无所谓的笑着说道 “都是为上面做事罢了。” 李旗就这么被带走了,而在离去的路上,一朵朵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他有些享受的缓缓抬起头,感受着雪花从空中落在脸颊上传来的冰凉,他缓缓睁开眼睛,轻声的呢喃说道 “下雪了,这应该也是我最后能看到的一场雪了。” “我李旗奋斗了这么些年,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啊…” “在这场争权夺利的棋局里,我既是棋手,也是棋子,现在又成了弃子,只是身处在这棋局之中,又有几颗棋子可以全身而退呢?” “最终不过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罢了。” “名利如梦,醒来皆是一场空啊…” 李旗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一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不知是代表着释然还是悔恨。 都说这人到了死前会有一次顿悟的机会,人们往往能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看透生命的真相,放下尘世的重负,李旗现在的心态就差不多就是这样。 李旗从一个屠夫,攀附上了大将军袁武,一路扶摇直上,官拜朝廷四镇之一的镇西将军。 但求权得权,被捧的太高,他又终被权利所害,他的本事并不足以让他担任太高的位置。 然而却不会有人关注李旗的下场会是怎样的,此时的丁昌将李旗送走后,他便开始收拾李旗给他留下的烂摊子,接收军队,整编队伍。 而随着大雪一下,身在井陉口的伍远与华文乐也逐渐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他们也得到了李旗被问责,敌军主帅从镇西将军李旗换成了卫将军丁昌,此人可不是李旗之流能比的存在,不管是官职、军事还带兵经验都不是李旗可比拟的。 华文乐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大帅,下雪了,气温渐冷,将士们缺衣短粮,再如此下去,恐朝廷大军还没来,我们便全都冻死饿死在这风雪之中了。” 伍远沉默了片刻过后,轻叹了口气,同样忧心忡忡的缓缓说道 “朝廷大军将我们封锁于山丹城、井陉口一带,大军根本就出不去,军中粮草消耗每日都是海量,军师可有良策?” 华文乐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倒是有一计,就是会有些凶险。” 伍远有些诧异的望向华文乐,他也不过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华文乐居然还真有一计,接着便连忙朝他追问道 “军师有何妙计?” 华文乐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 “去找丁昌要粮。” 伍远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要粮?还是去找丁昌要?” 华文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之后他们又叫来了宁敏才,三人商量了许久后,宁敏才带人推着十几辆木车浩浩荡荡的朝着丁昌的方向走去。 过了两天,宁敏才来到丁昌大军驻扎的地方,盼月山。 “你说什么?你们来找老夫要粮?” 丁昌眼中带着浓浓的荒谬,怒极反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宁敏才站在下方,不卑不亢的拱手回应道 “是的,不多要,就要个十几车就好。” 听到这话,丁昌直接一掌拍在案板上,指着宁敏才怒声说道 “荒唐,实在是荒唐至极,两军交战之际,尔等竟敢擅闯敌营索要粮草,莫非真当老夫是痴傻之人?我为何要给你们粮食?难道是老夫吃饱了撑的吗?给你们粮食,岂不是让你们吃饱喝足与我军厮杀??” 宁敏才也不气恼,只是再度拱手,不卑不亢的回复道 “跑来敌营讨要粮草,此事确实是亘古未有,但军师说了,您一定会给的。” 听到这话,丁昌再度笑出了声,朝他说道 “老夫倒是颇感兴趣,你的军师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口出狂言,还说老夫一定会给,他莫非是有神通不成?” 然而宁敏才的下句话却是让他直接笑不出声了。 “军师说,将军若是不给粮,那常山王赵合与其家眷就只能饿肚子了,军中已经没有充足的粮草能养活那么多闲人了。” 丁昌两眼死死的盯着宁敏才,那目光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咬着牙冷声说道 “常山王果然是被你们掳走的。” 宁敏才也不演了,直接承认道 “没错,常山王赵合与其家眷便被囚禁在山丹城内。” 丁昌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给爱笑了,冷眼看着宁敏才,缓缓说道 “所以你们这是在威胁老夫?” 宁敏才点了点头,直接承认道 “没错,我们就是在威胁您。” 第180章 丁昌的强势 听到宁敏才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丁昌愣了一下后,便直接怒声说道 “大胆!你…” 丁昌指着宁敏才,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宁敏才直接掏了掏耳朵,完全不装了,一副混子的神态,满不在乎的说道 “胆子不大又哪敢造反啊?” “就是你有没有那个胆子拒绝了,这常山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要是真被他活着回来了,还知道是因为你,致使他一家老小全饿死,嘿嘿,那就好玩了。” 说着说着,宁敏才直接龇着大牙乐了起来,丁昌却是鼻子都气歪了,而后更是怒极反笑的说道 “幼稚,你们觉得这样做就能让老夫屈服?” 宁敏才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开口说道 “怎么?你还敢拒绝不成,一个常山王的份量还不够吗?” 说到这,丁昌似乎情绪平缓了许多,眼神冰冷的看着他,而后沉声开口说道 “你们这些小辈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了,老夫便是与你们直言又如何,朝廷要的的常山王的命,要的又不是他那些家眷的命。” 丁昌此言一出,宁敏才很是震惊的看着他,而后更是不敢置信的朝他质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便不怕常山王在事后报复于你?” 丁昌冷哼一声,沉声回应道 “报复?他皇室子弟的身份确实尊贵,但老夫身为朝廷的卫将军,统兵征战,位比三公,也就比大将军差了一筹,他一个郡王,还想报复老夫?” “而且他身为皇室子弟,封邑食禄,享受荣华富贵,那他就更应该知道轻重。” “大丈夫又何患无妻无嗣?” 宁敏才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番话冷血的话居然会从眼前这老人的嘴里说出来,不敢置信的沉声质问道 “你身为朝廷里的大官,竟真敢不顾皇室家眷的安危?” 丁昌漠然的注视着他,冷声回复道 “这是老夫自己的选择,又与你何干?少啰嗦,想要粮?除非你们把这些人直接给老夫送来,那样老夫还可以酌情施舍一些粮食给你们。” “我们是兵,你们是贼,老夫永远不可能向贼妥协!” 宁敏才一脸震惊的看向他,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丁昌居然会这么强硬,他初次听到华文乐的计策,本以为会是十拿九稳,最多也就来一番讨价还价的戏码,却没想到丁昌直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丁昌见他这副模样,又漠然的开口说道 “不要摆出这副表情,老夫可不是那李旗之流,随你们拿捏。”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走吧,趁老夫还没反悔。” 宁敏才机械般的转过身,但刚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着丁昌开口问道 “若是我今日搬出的是常山王赵合,你也不在乎吗?” 丁昌眯着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在乎他的是朝廷,不是老夫,在老夫看来,剿灭你们这群反贼才是最重要的,这天下的皇家子嗣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那就该有这种觉悟。” 宁敏才不禁感到了一丝沉重的压力,都说这人老成精,可能丁昌也意识到,这次要是答应了,便等于是被敌人抓住了命门,日后必定还会一次又一次的以此来要挟他。 他话语之中忍不住的带着些许凝重的朝丁昌说道 “你会是个可怕的对手。” 丁昌闻言,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漠然的开口说道 “对手?老夫从不觉得你们与老夫是对手,若是一开始便由老夫统兵,你们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力。” “现在大雪一下,气温骤降,行军不便,你们又物质匮乏,缺衣短粮,跑又不能跑,坚守又没充足的粮草,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都不好说。” “老夫只需要将你们封锁在井陉口一带,你们便会全部饿死冻死,待寒冬一过,老夫直接领兵前去接收城池便可。” 宁敏才没有反驳,只是留下一句话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那就拭目以待吧。” 丁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他将他的副官唤来。 “你去盯着他们离开,防止他们再搞什么小动作。” 祁和先是点了点头,但又满不在意的说道 “将军多虑了吧?现在这样,他们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丁昌脸色一沉,朝着他呵斥道 “糊涂,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这批人里面也有能人,你怎知他们便无计可施了?” 祁和不屑的撇了撇嘴,嘀咕道 “再能还能更改天象不成?” 看着他这副模样,丁昌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大声呵斥道 “天象?天时地利人和,你就只知道一个天时吗?” “轻敌大意是兵家大忌,他们将李旗打的溃不成军的场景才过了多久,你还敢如此轻视他们,莫不是想寻死不成?” 挨了一巴掌,祁和这才意识到丁昌是真的生气了,便慌忙应一声后朝着外头跑去。 “诺!末将这就去盯着。” 等人全部退去后,独留丁昌在帅帐内,他眼中精光闪烁,自言自语的呢喃说道 “常山王?也确实该早点处理了,不然终究是个麻烦。” 而另一边的宁敏才,此时正推着木车离开盼月山大营,不过他的眼睛却不断的在营地内四处张望着,不知道他在期望发现着什么东西。 直到一边脸颊通红的祁和从帅帐走了去了,朝着他们催促道 “磨磨蹭蹭什么呢?还不快滚!” 宁敏才没有跟他计较,只是轻叹了口气,下令了撤离。 “回井陉口!” 就这样,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 漫天飞雪如鹅毛般飘洒,凛冽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然而比起这严酷的天气,宁敏才心中更为忧虑的是义军的未来,他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为了现实,朝廷果真给他们换了一个难缠的敌手。。 直到离开盼月山很远后,道路两旁走出许多衣着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皮肤干裂通红的汉子,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宁敏才。 第181章 带俘前往井陉口 得知宁敏才没有回到井陉口,而且一袋粮食也没要回来,华文乐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对这结果皆是感到有意外。 伍远轻叹了口气,朝着华文乐说道 “军师,看来这丁昌是个刚强之人,是不会轻易屈服的,不如直接将那常山王摆出来?” 华文乐摇了摇头,直接否决道 “常山王赵合是我们最大的底牌,有他在,朝廷大军就不敢有异动,大帅您也能安稳一些。” 伍远沉默了片刻过后,幽幽说道 “若是图安稳,那我还造反做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粮草短缺问题,其余的都可以先不用考虑。” 华文乐面露纠结,说道 “可是大帅,常山王一旦送走,朝廷大军便再没了顾虑。” 沉思一番过后,伍远说道 “那就将他的家眷全送走吧,留着也无用,能换回一些粮食就换回一些吧。” 华文乐摇了摇头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后幽幽说道 “就是不知宁将军那边是否会顺利。” 伍远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只是两人相互对视时,皆是感到无比的无奈。 虽然因为下雪,双方从交战默契的过渡到了对峙阶段,但是所有人都没有闲着,丁昌刚刚接管军队,还在熟悉着手上的军备,伍远与华文乐也趁着这个机会,思考着如何处理军中粮草短缺的问题。 而此时的王少安除了日常的练兵之外,也在准备处理一件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事情。 “你说什么?你要去井陉口见那伍远?” 张恒皱着眉头看着王少安,明显是搞不明白他的想法,紧接着便是直接开口拒绝 “不行,你屡立战功,那伍远可能早已对你恨之入骨,对你来说,那里已经是龙潭虎穴,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你这才刚刚升任威远将军,怎就如此轻浮?” 王少安恭敬的朝着张恒行了一礼,神情坚定的说道 “将军,末将有不得已的理由,自从新阳城失守后,少安的先生楚鸿卓便没了消息,是死是活都犹未可知,先生对少安有救命之恩,所以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少安都得闯进去。” “得人恩果千年记,更何况这还是救命之恩,将军,少安若是不去,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心安,您便让少安去试试吧。” 王少安的这番话令张恒陷入了纠结,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开口朝他问道 “你说的这楚鸿卓曾经可是在朝廷担任过御史一职?” 王少安直接点头应下 “正是,少安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只曾听闻先生是因为百姓直言上谏,这才被革去了官职。” 听到这个,张恒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救命之恩吗?若是如此,那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不过若真是他,就不需要你去救了,因为所有人都可能会死,但唯有他是最不可能死的。” 王少安有些疑惑的看着张恒,等待着他的下文,而张恒沉默了片刻过后,再度开口说道 “他朝里有人,这个人官职还不小,不然也不可能在触怒陛下之后得以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这一生,没贪过财,没害过民,政务每日处理的也很妥当,总之这个人就是没什么污点。” “唯有一点就是,他性格刚直,又因年轻气盛,性子略显急躁,不懂世故圆滑,这才沦落到只能在乾修书院教书育人。” “反正就是,朝廷里有人会保他,他这一生又没什么污点,所以也没人会想杀他,总之你不需要去,也不需要你来操心这个。” 王少安听完,也觉得很合理的点了点头,而后他抬起头直视张恒,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平淡又十分坚定的说道 “将军,这并不冲突,别人是别人,我王少安是我王少安,我并不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先生他救过我的命,又对我很看重,如今他身陷囹圄,我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还是将军您希望您看重的后辈是一个不知感恩,道义低劣的小人?” 王少安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恒也不知该怎么劝他,只能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若是你执意要去,那我便准了吧。” “不过我希望你能将你的乞活军带上,以防万一。” 王少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这就不需要了,若是王少安此行当真回不来了,将军,我希望您能将乞活军交给赵罡统领。” 张恒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王少安也只是再度朝他行了一礼过后,就直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看着王少安离去的背影张恒心中对他的看重又加了一层,喃喃自语的说道 “多好的孩子啊。” 而王少安离去后,他径直来到乞活军关押俘虏的地方,直接带走了一批人,他就这样一人一马,押着这批俘虏消失在雪慕之中。 没过多久,有一名士兵前来向张恒禀报 “启禀将军,威远将军带着一批俘虏离开营地,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井陉口了。” 张恒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知道了,你退下吧。” 那名士兵见张恒知情的模样,也是松了口气,接着就朝他行了一礼过后,直接退下了。 又过了许久,张恒正在帅帐内发呆,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让开!别拦我们,我们要进去见张恒将军!” “您先等等,先容我们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行,我见将军有要事!快让开。” “这不行,此地是军事重地,容不得你们乱来。” “你待怎样?我现在就是要进去,有本事你就直接砍了我!” …… 张恒揉了揉眉心,他已经猜到了外面是什么人来了,便直接有些无奈的朝着外头喊道 “不用拦了,直接让他们进来吧。” 下一刻,赵罡、沈则、徐天和、仲文光等人就快速的闯了进来,他们甚至就是连身上的盔甲兵器都没有卸下来。 张恒见状,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直接开口呵斥道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赵罡却是直接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直接开口质问道 “张将军,请问威远将军王少安去哪了?” 第182章 连风的疑惑 大雪纷飞,一缕缕白色的日光在漫天雪花之中穿梭,最终落在地面的道路上。 连风此时披头散发,脸色蜡黄,双臂被一根粗绳子捆住,绳子的一头连接着他身旁的聂鹏云,另一头连接着其他人,就这样用一根粗绳将几十名俘虏链接在一起。 他转头朝着身后骑在马背上的王少安高声喊道。 “你要带我们去哪?” 雪下了几天,地上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路面湿滑,王少安只是骑着马走在他们身后,也不催促,听到连风提问,只是同样大声回应道 “送你们回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愣,连风同样也是如此,他重复着呢喃说道 “回家?” 从军营走出来,踏上这条路不知终点的路后,他想过这条路会通往很多地方,但就是没想到还能回去,而后他忍不住朝着王少安再度开口质问道 “你要送我们回去?” 王少安点了点头,很是自然的说道 “怎么?这很令人难以置信吗?” 连风直接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通常战俘都是回不去的。” 王少安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连风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说道 “你应该不会这么好心才对,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是想拿我们换取钱财,那你只能是白跑一趟了,战俘可不值钱。” 听到他这么说,王少安不禁一愣,而后又笑着开口说道 “为什么会这么说?怎么说你们也是为他们拼过命的。” 路还长,所以王少安也并不急着结束话题,不然路上仅有耳边的呼呼作响的风雪声,也是蛮无聊的。 连风沉默了片刻过后,幽幽说道 “这年头,有口饭吃就有的是人愿意拼命,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说的难听点,我们也只是混口饭吃,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只要有充足的粮草,有的是人愿意加入他们。” 听到他这么说,王少安不禁有些诧异,那模样似乎是对连风这番话感到很意外。 王少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耳边一阵马蹄声响起,他连忙朝着身后望去,发现数十道身影骑着战马在风雪之中奔腾。 “王少安!”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雪慕传到王少安耳边,那声音浑厚而又中气十足,王少安直接勒住胯下的战马侧身望去,而后忍不住有些无奈的摇头笑道 “真的是,这样都能追上来。” 然而等这批人靠近后,王少安不禁一愣,因为领头的并不是那道声音的主人,反而是一个熟悉,但又很意外的身影,徐天和。 他似乎比赵罡还要焦急,手中的长鞭不断挥舞,催促着胯下的战马再快上一些。 一行人来到面前后,徐天和目光灼灼的看着王少安,重重的呼出了口气,不知是急的还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 他有些埋怨的朝王少安说道 “虽然你已经升职了,但我还是你的亲卫统领吧?哪有将军出门会不带上亲卫的。” 赵罡也有些埋怨的朝他说道 “我说王少安,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赵罡从徐家村开始就一路追随你,咱们二人走南闯北,一路形影不离,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还是你当上了将军之后就觉得自己刀枪不入了?居然不带上我。” 王少安脸上的笑容浓郁了许多,而后朝着他们摇了摇头,说道 “罡子,这次不一样,以前打不过我们还能跑,但是这次要闯的可是龙潭虎穴,去一个人跟去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时仲文光淡淡的说道 “龙潭虎穴?那就是带的人太少了,待我回去将乞活军的将士全部带上,什么龙潭虎穴咱们去不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一愣,很是意外的看向仲文光,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没想到你仲文光也能说得出这种话。 被王少安等人注视着,仲文光不但没感觉到丝毫不适,反而眉头一挑,说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王少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的划过。 赵罡,徐天和,沈则,仲文光,尚庆,庞高飞,步宿… 不知不觉间,王少安身边似乎聚集了一群很可靠的同伴。 不过接下来,王少安面容一肃,朝着他们沉声说道 “众将听令!” 赵罡等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神情也同样变得严肃了起来,连忙拱手应道 “末将在!” 王少安点了点头,又再度开口吩咐道 “全都回去,在中阳城等我。” 说罢,王少安王少安转身就想走,然而又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徐天和直接翻身下马,大声朝着王少安喊道 “将军!你就让我跟着你去吧。” 王少安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声回应道 “不用了,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们就好好的在中阳城等我,记住我不在的时候,要用心督促乞活军的将士们训练,可不要懈怠了。” 赵罡等人看着王少安越走越远,忍不住有些无奈,沈则不自觉的将目光转向赵罡,目光中饱含期待,因为这批人里面,若是论谁敢违抗王少安的命令,那也只有赵罡了。 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赵罡居然直接下令命令道 “走吧,咱们回去。” 话语一落,赵罡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沈则见状忍不住眉头一皱,感到有些意外的嘀咕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徐天和怪怪的,这赵罡也怪怪的。” 他身旁的仲文光与庞高飞一副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庞高飞更是一脸怪异的朝徐天和望去,呢喃着说道 “一个以奸诈狡猾着称的人,会有这么忠心吗?” 不过比起他们,此时的连风眼神也很是怪异的看向王少安,不过因为他走在前面,这不断回头张望,又一副很是怪异的眼神,全都落在王少安眼里。 王少安不禁有些没好气的朝他呵斥道 “看什么呢你,不看路一直回头看我做什么?” 连风语气有些怪异的回应道 “你很奇怪。” 王少安疑惑的朝他追问道 “我奇怪?奇怪什么?” 连风回应道 “你似乎并未将他们视作下属,反倒更似将他们当作兄弟,军中素来注重上下尊卑之分,故而向来唯有属下与上级共同承担风险,岂有将军独自涉险的道理。” 王少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只是拿他们当人罢了,并没有想那么多。” 第183章 再见华文乐 井陉口。 大雪纷飞,寒风席卷,华文乐与伍远两人正在关隘上巡视着。 两人仍在为着粮草问题而烦恼着,伍远看着漫天飞舞的飞雪,有些忧心忡忡的朝着华文乐说道 “军师,你说宁敏才所部现在如何了?” “雪势渐大,他们衣着单薄,这刺骨的严寒他们又哪能熬得住啊?” 华文乐轻叹了口气,虽然他心里也同样忧心,但也没什么办法,既然城内没粮食,那只能看看有没有机会从外面拿回来。 所以他也只能轻声的安慰道 “大帅,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伍远没有回应,只是有些出神的看着关隘外头大雪纷飞的场景。 然而接下来伍远轻咦一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意外的场景,他伸手指着前方,朝着华文乐说道 “军师你看,那是人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一批人缓缓的在雪中行走,华文乐定睛一看,同样感到些许惊讶的说道 “确实是人。” 这赫然便是带着连风等人赶来的王少安。 没过多久,自关隘内一批士卒朝着王少安等人跑了过去,直接将他们团团围住。 王少安脸色平静,朝着他们淡淡的说道 “去启禀你们的大帅,就说威远将军王少安前来拜会。” 这群士兵面面相觑,而后直接押着王少安走进了井陉口。 王少安一路上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然而他的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落在这群士兵的身上。 他们身躯枯瘦,皮肤苍白,手部长有皲裂,身上的衣服单薄,根本难以为他们遮挡严寒,以点及面,王少安察觉到他们的生活条件明显很艰苦。 不久,王少安跟着他们来到一处营帐内,在这里,他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华文乐。 两人虽没有交谈过,但又似乎很是熟悉,王少安朝着他拱手说道 “华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华文乐朝着王少安点了点头,接着又将目光望向他前方那个宽阔的背影,伍远神情漠然,双手背负在身后,朝着王少安淡淡的说道 “你便是王少安?” “那个以四千大军,在积雪山击溃张达麾下六千大军,后又调虎离山击溃张达所部一万五千大军,逼得张达自刎,宁敏才狼狈逃窜,再将中阳城攻克的王少安?” 王少安平静的点了点头,淡定的应道 “正是在下,您便是贼兵统帅,伍远吧?” 听到王少安这个‘贼兵’,伍远脸色一沉,朝着王少安冷声说道 “贼?我们缘何当贼,你王少安不清楚吗?” 王少安没有回应,伍远双手背负于后,围着王少安缓步走了一圈,眼睛不断的上下扫视着他,那深邃的目光似乎是想将他看个透彻。 而后又朝着王少安淡淡的说道 “我听说你也是云州子弟出身,为何要背叛我们,去投效朝廷?而且你居然还投身至李旗麾下效力,难道你不知此人在云州犯下的累累血债吗?”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李旗此人罪大恶极,便是将他千刀万剐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伍远眉头一皱,他是真没想到,王少安居然会这么直接就承认了,而后又朝着王少安沉声质问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还要入他帐下,为他效力。” 王少安却是一副很诧异的表情看向他,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 “我不是在为他效力,我想要的是执掌兵权,这是两回事。” 伍远与华文乐对视一眼,皆对王少安这个回答感到很意外。 还不等他们开口,王少安又很是平静的接着说道 “当时公子赵元正允我校尉一职,执掌一部三千兵卒,我为何不去?” “别说当时是被划分到李旗帐下了,便是我的上司与我有血海深仇我也要去。” 此话一出,轮到华文乐两人很是意外的看向他,他们是真的没想到王少安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接着华文乐有些感慨的朝王少安说道 “了不起的少年,目标明确,又能屈能伸,张达输给你也不算冤。” 王少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先生您说笑了,能击败张达,全赖麾下将士奋力拼杀,更何况,这比起先生还差的远了,先生的离间之计到现在少安回想起来还感到有些惊惧。” 华文乐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了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的说道 “终究是功亏一篑了,又有什么值得称赞的,时也命也啊。” 感慨了一句后,他又朝着王少安说道 “庄子说,君子应有龙蛇之变。条件不足时,落地为蛇,俯身草莽,与喽蚁为伍,住泥泞之穴,食肮脏之物,以图安身。” “条件具备时,上天为龙,飞腾万里,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普降甘露,尽显才华。” “当蛇时,不因曾经为龙,而沉沧灰心;为龙后,也不因曾经当蛇,而自卑心虚。” “你自云州乡野而起,当过‘蛇’,踏入乾修书院后,得赵元正赏识,执掌一部,又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化身成‘龙’,自虎贲校尉一跃升为朝廷的威远将军。” “而今日见你,你身上既没有因为曾经委身为‘蛇’时的‘自卑心虚’,也没有因为化身为‘龙’便自大傲慢,反而谦逊有礼,心绪清明。” “不得不说,我曾经确实是小看你了。” 面对华文乐的赞叹,王少安神情平静的朝他行了一礼后,恭敬的说道 “您谬赞了,少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华文乐摆了摆手,朝着王少安笑着说道 “不过现今你我皆是各为其主,若是在战场上相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看着王少安与华文乐交谈甚欢,伍远心中难免觉得有些怪异,便轻声咳嗽了两声后,朝着王少安沉声说道 “王少安,今日你孤身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想来此投靠于我不成?” 王少安也收敛了心情,朝着伍远沉声说道 “我想用那些战俘,跟大帅换一个人。” 第184章 伍远的目标 “换一个人?” 伍远眉头一皱,而后饶有兴趣的朝王少安说道 “莫不是你想用他们来换走那常山王赵合?” 王少安摇了摇头,说道 “我想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于百姓有功,于我们云州子弟有恩情的人。” 听到王少安这番话,华文乐与伍远皆是眉头一挑,而后带着些许惊讶的齐声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 王少安神情平静,接着说道 “乾修书院的教书先生楚鸿卓,曾经是朝廷的御史大夫,因看不惯朝廷的做派,冒死上谏,欲为云州百姓请命,但也因此触怒了皇帝,被革去了官职,继而只能待在乾修书院里教书育人。” “少安便是他的学生,然而,自新阳城沦陷后,我便对恩师的生死一无所知,故少安今日特来求见大帅,望您高抬贵手,莫要害了他性命。” 伍远与华文乐听完沉默不语,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华文乐朝着王少安有些惋惜的摇头说道 “若是可以,我们也想答应你,但可惜的是,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王少安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们,而后伍远淡淡的开口说道 “突袭新阳城的将领隆兴,他并非是我的部下,我们只是盟友罢了,所以他要做什么,我无权干涉。” “另外再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自从隆兴带队从山丹城离开,攻下新阳城后,我们便再没了联系,他在城内做了什么,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所以,我们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王少安感到有些诧异,这与他所想的有些出入,王少安与所有人想的都是一样,本以为新阳城是伍远手下攻克的,目的是与掳走常山王赵合一样,为的是让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等等,王少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朝伍远问道 “那下曲城的常山王赵合?” 伍远与华文乐对视一眼,皆是对王少安的提问感到些许诧异,虽觉得王少安的思维有些跳脱,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伍远平静的朝王少安说道 “没错,掳走赵合的也不是我的下属,而且赵合现在也并不在山丹城内,唯有他的家眷被送了回来,因为赵合的家眷人数太多了,带的人太多,目标太大,不利于他们行动。” “他们与隆兴一样,皆是我们的盟友,但现在并不受我们的钳制,但一样的是,我们现在也联系不到他们。” 王少安忍不住顺着他的话联想了下去,赵合居然不在山丹城?那他被带去哪了,华文乐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而伍远跟他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伍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但并没有直接解答他的疑惑,只是自顾自的缓缓说道 “云州并非仅有我伍远一个反贼。” “我伍远是第一个,也是名气最大的一个,但除了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与我一样,怀揣着对朝廷的不满,踏上了这条路,不过就是没什么名气,所以明面上以我为主罢了。” 伍远说到这儿,华文乐突然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伍远接着说道 “我也并不需要他们真的为我效死,云州也不需要有那么多股反贼势力,所以我将他们合拢归建,划分两股,一路让他们前往新阳城,一路前往下曲。” “我伍远的肩膀最宽,所以我站在了最前头,将朝廷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而他们在别地响应我。” “而我们事先便已约定好,待任务完结后,他们便与我再没关系了,接下来他们想去哪,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王少安眉头一皱,心中满是疑惑,因为他想不通伍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安排怎么看都很不合理。 伍远站出来吸引朝廷的全部注意力,对抗朝廷的怒火,给隆兴等人的行动打掩护。 而且既然不是想以赵合与那批贵族子弟当做谈判的筹码,那为何还要费心谋划,要攻陷新阳城,掳走常山王赵合呢? 这样还不如直接将人手收编,用来对抗的朝廷平叛大军。 伍远二人也不打扰,就只是安静的看着王少安思考,过了一会儿,王少安突然有些震惊的看向华文乐,说道 “你…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赵合活下来,对不对?” 华文乐沉默了,然而其看向王少安的眼神却充满赞赏,伍远直接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回应道 “没错,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拿常山王赵合当什么筹码,我想做的就是杀了他,新阳城的也同样如此,那里的人,大多都会死。” 王少安有些震惊的看向他,居然真被他猜对了,伍远不可能会做无用功,那必定是希望达到某种目的,既然不是用来当筹码,那便只剩下泄愤这种简单纯粹的理由了,而泄愤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杀了。 本来这个有些疯狂的想法刚冒出头就被王少安摁下去了,毕竟伍远怎么说都是义军的领袖,应该不会这么‘傻’才对。 而且王少安也想不通,伍远这么做,除了会引起朝廷的怒火外,能获得什么好处,但是想着想着又觉得这个理由愈发的合理了起来。 人并非全都是以利益为主,还有些人是以情绪为主,而这种人在古代更为普遍。 所以王少安便试探性的朝伍远问了一句,直到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又难免觉得有些震惊,因为这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也太‘傻’了。 王少安脱口而出的质问道 “可是你这么做,又是在图什么?只要常山王一死,朝廷必定会疯狂的报复于你,毕竟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是你掳走了常山王赵合,也是你派人攻陷了新阳城,羁押了城内的贵族子弟。” 伍远神情平静,开口淡淡的回应道 “难不成我不这么做,朝廷就会放过我了吗?” 王少安一时语塞,好像是这么回事,他就是不这么做朝廷也会想尽办法要灭了他。 而后王少安又朝着伍远重复的问道 “可是你这么做又是图什么呢?我看不出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面对王少安的质问,伍远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而后定定的说道 “为了让敌人感到恐惧。” 第185章 道不同 听到伍远的回答,王少安不禁愣了一下,而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朝他质问道 “什么?为了让敌人感到恐惧?就为了这么个荒唐到有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你就要跑去造反?” 伍远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 “荒唐吗?我并不觉得这个理由很荒唐。” 不等王少安回应,伍远又接着朝王少安语气坚决的说道 “我就是要报复,我要让那群高高在上的贵族感觉到痛,我要让朝廷的威严尽失,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我们云州子弟的怒火。” 王少安的两眼一黑,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怒火,他很难接受伍远这个理由,哪怕是伍远跟王少安说,他是为了想当皇帝,为了满足他的野心,王少安都不会生气。 而后王少安黑着脸朝伍远沉声质问道 “如果你想的仅仅只是为了泄愤,只是为了让朝廷威严尽失,那你拉着那么多人跟你造反做什么?你直接带着人闯进下曲城,宰了常山王不就行了?” “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死了那么多人,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泄愤?” 面对王少安的质问,伍远眼神闪躲,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如果仅仅只是杀了常山王,那不过只是让朝廷颜面扫地罢了,并不足以令他们感到恐惧,唯有击败了朝廷的军队,将他们打痛了,他们才会知道害怕。” 王少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伍远,那眼神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大声的朝他喊道 “他们跟着你,是为了找条活路,而不是为了发泄心底的不满,也不是什么想让朝廷感到害怕,如果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他们早就自己去做了,还需要你这个大帅做什么?” 伍远沉默不语,而王少安却没有想放过他,扔朝着他大声呵斥道 “而你呢?你明知如此行事,是必败无疑,你居然还带着他们去跟朝廷硬碰硬,带着他们去干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让他们因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去流血牺牲。” “他们要的是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出气,也不是让别人知道他们过的有多惨,甚至因此可怜他们。” “他们要的是你带着他们活下去,仅此而已。” 伍远脸色一沉,似乎是被王少安说恼了,冷哼一声,沉声回应道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将朝廷打痛了,打醒了,他们焉能知道自己错了?” 王少安直视着他的眼睛,怒声喊道 “荒唐!你身为义军统帅,居然学着游侠那套,耍这种快意恩仇的戏码,真是荒唐至极。” “你便是将他们打痛了,又能改变什么?” “你觉得他们会因此感到后悔吗?不,他们只会因此憎恨你,恨你为什么要打破规则,恨你为什么要残杀他们的血亲族人。” “之后他们便会报复,你死了他们报复不到,他们就会将这股恨意转接到你在乎的人身上,你的亲人、你的朋友,甚至是你在乎的云州子弟身上,他们都会代替你承担仇敌的怒火。” 伍远黑着脸朝着王少安大声回应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因为我报复的不够狠,血溅的还不够高,他们还没有感到害怕。” “一个王的血不够,那我就再加上一个王,一批贵族的尸体不够震撼,那我就再擂一批,直到他们害怕为止!” “大乾有大大小小几十个王,乾州也有各式各样的贵族,杀一个不够,那就杀十个,十个不够那就杀一百个,杀到遍地尸骸,杀到血流成河!” 王少安只感觉眼前一黑,而后直接撇过头去,气愤的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就一直这么任性吧,等到我领兵攻克山丹城的时候,我看你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伍远也黑着脸,同样撇过头去,气愤的说道 “我伍远就不知道悔字该怎么写。” 然而华文乐看着两人拌嘴似的吵个没完,谁也不理谁的模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着两人说道 “我说,你们两个也别吵了,咱们都是自己人。” 王少安与伍远齐声反驳道 “谁跟他是自己人?” 两人又相互对视一眼,王少安黑着脸指着伍远说道 “他是贼,我是兵,谁跟他是自己人!” 伍远同样黑着脸,看着王少安不屑的说道 “你是朝廷的走狗,我才不屑与你为伍。” 华文乐无奈的接话道 “都是云州子弟,你们的道路虽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王少安却是直接开口反驳道 “谁与你们一样?我王少安可不会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就跑去造反。” “大丈夫当学会隐忍,怎能被情绪所左右,要么在暗中蓄力隐忍不发,要么一鸣惊人一战而定,怎能图一时的快意恩仇?” 然而他这话一出,却令伍远二人眼神怪异的看向他,而后华文乐带着试探性的问道 “所以…你真的想过要造反?” 这一刻,王少安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副画面,想起记忆里挨饿受冻的场景,想起在舒城城门外看到的景象,也想起了在宁县看到的那群惨不忍睹的流民,但他嘴里还是连忙矢口否认道 “怎么可能?我现在可是朝廷的威远将军,手中掌兵近万,怎么可能会造反?” 华文乐却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说来也怪,三人明明是敌对状态,但是氛围却带着莫名的和谐。 沉默了一会儿后,王少安突然朝着华文乐试探性的说道 “既然你们满足不了我的需求,那就把俘虏还给我,我要带回去。” 伍远怒极反笑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居然还想走?” 而后他朝着外头喊道 “来人呐!” 立马有一队人手持着武器闻声而来,朝着伍远神情肃穆的拱手应道 “大帅!” 伍远指着王少安,大声喊道 “将他给我押下去关起来!” 那群士兵闻声立马便直接将王少安架了起来,而王少安不断的反抗挣扎,并且朝着伍远喊道 “伍远!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你不懂吗?” 伍远冷笑一声,头颅微扬,似有些得意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你是使者?是使者我也要把你扣下来,你不是说我任性吗?老子就任性给你看看,快把他压下去!” 第186章 乞活军到达井陉口 “此子似胸有沟壑,却又隐忍不发,不似常人。” 待王少安被押下去后,现场又仅剩下伍远与华文乐,华文乐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朝着伍远说道。 伍远听完若有所思,朝着华文乐追问道 “军师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华文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或者是在回想王少安刚刚的对话,而后肯定的说道 “他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目标似乎也很明确。” 伍远听完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说道 “这又有何难?我伍远不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华文乐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看,缓缓说道 “这很难,大帅你也仅仅只是做到了后半段。” 伍远脸上的表情一囧,而后华文乐又朝他问道 “大帅可还记得,我刚刚提到的龙蛇之变?” 伍远点了点头,说道 “自然记得,你说他已经完成了从‘蛇’到‘龙’的蜕变。” 华文乐点了点头,又淡定从容的说道 “他此时正在从‘龙’往‘蛇’蜕变。” 伍远眉头一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华文乐,而华文乐又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 必非之;材木因无用得以保全;大雁因无用却遭厨刀。” “李旗领兵一败再败,更是被革去了官职,押往京都问责,而他王少安却是恰恰相反,他年少睿智,执掌新军却屡立奇功,又被张恒看重,连上了三道折子为他请功,可谓是‘木秀于林,行高于人。” “然乾廷腐朽,可容得下他这乡野出身的‘真龙’?” 伍远不自觉的脱口而出道 “自是容不下他,他起于草莽,怎入得了那群眼高于顶的官老爷之眼。” 华文乐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所以他此番前来,除了救人,还是为了自污,给朝廷里的人,留下年轻莽撞与重情重义的印象。” 伍远眉头一皱,看向华文乐,眼中带着些许诧异,有些疑惑的问道 “有这么神吗?他小小年纪,又怎可能会有如此心性?” 华文乐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必是如此,因为他刚刚还说了一句话:大丈夫当学会隐忍,怎能被情绪所左右,要么在暗中蓄力隐忍不发,要么一鸣惊人一战而定,怎能图一时的快意恩仇?” “他这句话既是在点你,也是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伍远听罢一愣,而后脸上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说道 “他真是如此心思深沉之人?” 华文乐点了点头,又再度说道 “便是他没有这副心性,前途也不可限量,他太擅长把握机会了。” 伍远听完,脸上瞬间露出一副无趣的表情,摆了摆手,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我看你就是最近想的太多,思绪混乱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心思深沉之辈?这王少安起于乡野,书都没读过几本,能有今天不过只是运气好些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 华文乐转过身,一脸漠然的盯着伍远,淡淡的说道 “运气?你居然说他能有今天是因为运气?” “什么样的运气,能让一个人在一年之内,从一个乡野草民,一跃成为威远将军,领兵近万?” “你我怎么没有这种运气?一个落魄的穷书生,一个吃不饱饭的农户,只能选择跑进深山里当流寇。” 伍远有些语塞,而后又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那要不是他运气好,碰到了赵元正,又哪来的机会?” 华文乐刚想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报!紧急军情!” 伍远脸色一肃,气质瞬间一变,没多久,一个中年汉子从外头慌张跑了进来,朝着伍远有些慌张的禀报道 “大帅,有敌军正朝着井陉口压近!” 伍远脸色一沉,朝着那人沉声呵斥道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井陉口沦陷了。” “说,来了多少人,离井陉口还有多远?” 那探子狂咽着口水,连忙回应道 “约有万余,我看见那旗帜上竖着一个大大的‘王’字,离井陉口约莫还有二十里左右。” 伍远眉头一皱,朝着华文乐说道 “是王少安麾下的乞活军?” 华文乐脸上露出淡定自然的笑容,朝着伍远说道 “看来这是来找大帅要人的。” 又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由远及近 “报!乞活军军司马沈则,于阵前求见大帅。” 伍远神情平静,与华文乐对视了一眼,淡淡的说道 “有客人想见我?那咱们就去见见吧。” 随后,伍远就领着两千士卒走出井陉口,与沈则率领的乞活军隔空相望。 沈则还没讲话,赵罡就纵马冲出队列,长枪指着伍远大声喊道。 “伍远!威远将军他人呢?是不是被你扣下了?” 伍远双手环抱,冷哼一声回应道 “你们谁是头?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沈则站了出来,朝着伍远沉声喊道 “伍远,还望你不要自误,你这井陉口虽是易守难攻,但你外无援军,内无充足的粮草供应,守军也不过两万人。” “若非是卫将军丁昌体恤士卒,不忍麾下将士死于没有必要的战争,你这井陉口早就沦陷了。” 伍远仰天大笑,朝着沈则说道 “真是天大的笑话,真当我伍远的刀锋不利了吗?” “井陉口的城门就摆在那里,有本事的,你们就打进来,我伍远就在井陉口等着你们。” 赵罡再度跳了出来,朝着伍远怒声喊道 “伍远!快些放了威远将军,不然我必砍下你的狗头。” 伍远看着身形魁梧的赵罡,心中也是是有些打鼓,但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朝着赵罡冷声回应道 “有胆子你就来吧,我就在井陉口等你们。” 说罢,伍远又带着士兵往回走,赵罡气急,就想追过去,却被沈则拦下。 “赵罡,不要去,小心中了埋伏。” 赵罡看着伍远离去的方向,面露不甘,而后又开口抱怨道 “就说让他带上我,他偏要自己去。” 沈则与仲文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而后便下令就地扎营,没多久,一阵黑烟在风雪之中升起,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 第187章 华文博来投 “他娘的,这群狗杂碎,居然使这种阴招。” 伍远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怒火,咬着腮帮子愤恨的说道。 这几天,沈则等人清楚井陉口内粮草短缺,就在关隘外头埋锅做饭,吃肉喝酒。 甚至他们还生怕关内的守军闻不到肉香,直接端着锅靠近关隘,直接原地架起大火煮了起来。 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守军对他这个大帅怨声载道,军心动荡。 伍远正骂着,突然鼻子一吸,又闻到了肉香味,他直接拍案而起,怒声吼道 “快去!让人去把他们赶走!” 守在门外的士兵不敢懈怠,连忙应道 “诺!” 华文乐大步的走了进来,看着气愤不已的伍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大帅,不行你还是把那王少安放了吧,他们来一次你赶一次,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伍远冷哼一声,说道 “那王少安虽然人不怎么,但是带兵还是有点本领的,将他圈禁起来,可以达到削弱敌军实力的作用。” 华文乐清楚,伍远这是有些上头了,就劝谏道 “大帅,轻重缓急你必须要分清啊,那批乞活军整日烹肉,肉香弥漫,倘若再任由他们如此行事,军心必然浮动,恐怕会在军中引发哗变啊。” 伍远沉默了片刻过后,黑着脸,很是不甘的说道 “那就让人让人去把他放了吧。” 华文乐点了点头,而后从外头唤来一人,吩咐将王少安送出城外。 接着华文乐凑到伍远身旁,小声的说道 “大帅,咱们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伍远心中一动,试探性的问道 “他们那边有动静了?” 华文乐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 “还没有,预计得等到开春的时候,他们才会有所行动。” 伍远点了点头,呢喃说道 “这出头鸟确实是当的够久的了。” 华文乐点了点头,说道 “该做的事咱们都已经做到了,您也该为弟兄们安排好退路了,若是宁敏才没能带回粮草,最多还有半月粮库就要空了。” 伍远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那就再等等吧,而且现在就是我们想走,丁昌也不会让我们走的。” 华文乐脸上露出急切,说道 “大帅,现在积雪已有半足厚,天气寒冷,行军困难,所以丁昌必定也不会想到我们会选择在此时率兵冲出突围。” “但只要冲出去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咱们就再也没羁绊了。” 伍远面露纠结,但还是开口拒绝道 “再等等吧。” 华文乐仍不死心的开口劝谏道 “大帅!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雪天行军虽是困难重重,但您也不能有太多的顾虑!” “城池虽好,但我们实力浅薄,保不住也只会成为我们的软肋。” 伍远沉默了,而后满是不甘的说道 “咱们经历了那么多场厮杀,死了那么多人才打下来的城池,一下子就这么放弃了,我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而且若是我们跑了,便只能再度躲回深山老林之中,那咱们之前做的所有事,就都白费了。” 华文乐再度规劝道 “大帅,咱们并非是没有收获的,毕竟要做的事,您也已经都做到了。” “攻下新阳城,擒拿常山王,击败李旗大军,为隆兴等人的行动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朝廷的脸面已经丢尽了,接下来已经不是咱们的主场了。” “为了那些信任你、跟随你的弟兄们,寻一条活路吧。” 伍远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而此时的王少安已经被人从地牢中带了出来。 这一趟收效甚微,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孤身前来,却没能达成目的。 然而对于沈则等人来说,却无疑是成功的。 他们兴高采烈的聚集在王少安身旁,兴奋的喊着他的名字 “将军,您没事吧?” “少安,他们没难为你吧?” …… 王少安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透过雪慕望向身后的那道关隘,而后苦笑着朝赵罡说道 “罡子,事没办成,楚先生那边…” 赵罡嘴唇蠕动,似有许多话想说,而后只能化作一声轻叹,上前拍了拍王少安的肩膀,安慰道 “楚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你就不用过多忧虑了。” 王少安却是坚定的回复道 “我们在乾修书院停留的时日不长,然而楚先生对我们情真意切,不仅悉心教导,更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岂能坐视不理?” 赵罡等人沉默不语,没有回应,他们虽然赞同王少安的想法,但却是无能为力,无法为之分忧。 原本王少安的举动令众人颇有微词,皆认为他不应该因为这种琐事涉险,只身踏入井陉口,致使大军陷入无主之境。 然而知晓王少安这样做的原因后,众人忽然转念一想,王少安能为楚鸿卓这样,可否称得上是一位仁义之士? 这么一想后,他们不但心里的怨念没有了,还突然对王少安的行为高度认可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仲文光突然往王少安身后一指,说道 “怎么有人在这时从井陉口出来?”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道人影骑着马匹缓缓的穿过雪慕,朝着王少安等人径直的走来。 呼啸的风雪并没有阻拦他前进的脚步,等靠近之后,王少安突然眉头一皱,因为来人跟华文乐有点像啊。 “打开简易面板!” “ 姓名:华文博 忠诚值:32 智力:93 武力:26 内政 :60 军事:91 学习能力:93 已有技能:文学素养(精通),政治智慧(卓越),军事理论(精通),战术运用(精通),兵法研究(精通),权谋(卓越)。 评其价:性情沉稳,足智多谋,善于根据情况变化灵活应对,是世间罕见的顶级谋士。” 王少安看着这数据,眼中一丝震惊一闪而过,而赵罡看着华文博没有停下的意思,仍骑着马朝着王少安缓缓靠近,便面露戒备,开口质问道 “你是何人?还不快快下马!” 华文博将马停下,朝着王少安拱手喊道 “华文博,前来求见威远将军。” 第188章 华文博的动作 “华文博?那华文乐是您的…” 王少安对华文博的到来感到很意外,毕竟在此之前,双方都没有见过面。 华文博神情平静,拱手回应道 “他是我的兄长。” 王少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接着朝他询问道 “不知先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华文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缓缓的说道 “在下有一策,可为将军排忧解难。” 王少安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两人不过是头一回见面,华文博又为什么要帮他? 华文博似乎是看出了王少安心底的疑惑,不过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朝他询问道 “我听说,将军此次前来,是为了救一个人?” 王少安也没有否认,直接点头应下,缓缓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令在下感到好奇的却是,先生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为什么愿意帮忙出这个主意?” 华文博看着王少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投名状。” 王少安与之对视,发现他那的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到有丝毫欲望的情绪在里面汹涌,而后又朝着他追问道 “投名状?那先生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为名?为利?” 华文博缓缓说道 “既是为名,也是为利。” 王少安听完却是沉默了,而后缓缓摇了摇头,朝他说道 “可少安却是不敢纳先生这个投名状,少安一无钱财赠与,二无官职给予,这酬劳,少安可能给不起先生。” 听到王少安这么说,脸上一直没有多大波动的华文博脸上突然露出了浓郁的笑容,看着王少安似感慨的说道 “将军果非常人,我华文博一路走南闯北,所见之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还从未见过如同将军这般的人。” “我们二人不过初见,在下唐突献策,将军既不责怪在下唐突,也不追问计策内容,反而忧心给不起酬劳。” “将军似乎是对在下之策很有信心,比之华某还有信心。” 还不等王少安说什么,在一旁久等的赵罡却急了,看着两人一直神神叨叨的说个没完,他便直接不耐烦的插嘴,朝着华文博追问道 “他不问,我来问,你这计策到底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话就直接讲出来,不要神神叨叨个没完。” 王少安脸色一沉,朝着赵罡呵斥道 “罡子,不得对先生无礼!” 华文博没有怪罪,反而笑着摆了摆手,一副洒脱无所谓的模样,而后脸上带着些许严肃,朝着王少安询问道 “将军愿意孤身走进井陉口,那您的恩师,对你来说必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在下唯有一问想要询问将军,你能为了他,付出何种代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将目光看向王少安,眼中精光流转,很是期待他的答案。 而王少安沉默了片刻过后,语气平缓,却又异常坚定的说道 “任何代价,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 虽对王少安的答案早已有所预料,但等他开口说出来,又难免觉得惊叹,而后华文博语气有些复杂的朝王少安说道 “这世间多的是些道貌岸然的小人与伪君子,将军今日能为了昔日的恩情,便敢为之搭上性命,不得不说是一个赤诚之人,也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王少安听完,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回应道 “真君子?不,我王少安可不是什么君子。” “若是有更好的办法,我当然不会选择去冒这个险,只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比之生命还重要的,哪怕是明知会有凶险,甚至有可能会付出生命,也值得冒险去做。” “但是男儿在世,头顶黄天,脚踏厚土,应该行的直,坐的正,行事要对得起良心,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中自然应该有所计较。” “他人投我以李桃,我报之以琼瑶,不外如是罢了,这无关利益,而是为了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王少安的话,令华文博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起来,而沈则等人也是两眼冒光的看着王少安,没人不希望,自己的领导者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君子’。 而这一刻的王少安,又似乎很符合他们的想法,而唯有赵罡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呢喃的说道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华文博举止恭敬的朝着王少安深深的行了一礼,而后有些感慨的说道 “放于利而行者,多怨,择不处仁,焉得知?” “华文博,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这救出楚先生的事,便交于在下吧。” 王少安将他扶起,拱手回应道 “少安从来没有怀疑过您这位智者,但实在是囊中羞涩,没有拿的出手的酬劳。” 华文博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 “如果将军现在拿不出报酬,那就先欠着吧,将军是个重情之人,必定不会亏待于我。” 赵罡撇了撇嘴,插话道 “若是你的计策不灵呢?” 华文博确实自信的回应道 “若是不灵,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楚先生已死,不然,他必定可以安然无恙。” 看着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王少安一行人面面相觑,他们是真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大的底气。 不过王少安还是选择接纳了华文博,接着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往中阳城赶了回去。 而华文乐站在远处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王少安一行人消失在雪慕之中,不见了踪影,都久久不愿离去。 伍远静静的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突然华文乐重重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 “雏鸟终要起飞了啊…” “不过他却选择走了另一条路…” 两日之后,一则消息在云州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且以惊人的速度向乾州蔓延开来,有人悬赏千金寻觅一人。 然而千金虽然贵重,但还不足以令消息漫延的如此之快,敏感的是这被找之人的身份,此人曾是朝廷的御史大夫,因为民请命而被革去了官职,其父亲是朝廷九卿之一的光勋禄,他的祖父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小的议郎。 而他还有一个学生,是现今风头正盛的新起之秀,威远将军王少安。 第189章 楚家父子 乾州陈郡有处城池,名曰长子。 长子城与新阳城相距不过百里,所以时常会有前往新阳城的旅客路过此地,带动了当地商业的繁荣,然而比起游客,来长子城内的游侠也同样很多。 城内一处酒肆内,一群衣服款式不同,但颜色皆是黑色,身上的衣物皆是整洁干净的中年男子齐聚于此。 班飞神情平静的坐在角落处,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茶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可有打探清楚了?这道消息是何人传出,又是否属实?” 坐在高位的一位长相粗犷的汉子大声喊道,他的声音洪亮浑厚,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带着一股子沉稳。 他话语一落,下方便有一人大声回应道 “皆已打探清楚了,消息应是由云州阴平一带传出,属下猜测,应是那威远将军王少安放出的消息,而消息也确实属实,甚至比之流传的仍有过之而不及,那楚鸿卓,是个好官。” 闻言,班飞点了点头,而后大声喊道 “既然消息属实,那是由何人所传就不重要了,我们墨家子弟行走天下,是为了百姓请命,既然是个好官,又有百姓所托,那咱们便要管上一管。” 而座下的班飞听到王少安的名字,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暗自呢喃说道 “王少安…你竟然已经走这么远了。” 他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居然会是从长辈的嘴里说出来的。 紧接着,又有一人出列,朝着班龙大声喊道 “大人,据属下得到的消息,新阳城早已被贼人攻陷,而楚鸿卓便被贼人羁押在城中,朝廷也已经做出了应对,命屯骑校尉童辰逸率兵将新阳城围住,城门也早已封闭,进都进不去,又何谈解救?” “而且这则消息能传的如此之快,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大人,此事疑点重重,还是应该谨慎行事,应该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班龙似乎很固执,闻言脸色一沉,直接开口呵斥道 “荒唐!我墨家子弟行走天下,只管道义,事情的原委如何,深究何用?” “既然已经打听清楚消息属实,那楚鸿卓又是个好官,而我们又承接了百姓的请求,那就直接传讯巨子大人,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于他,请求巨子大人号召天下的墨家子弟齐聚新阳城,将楚先生拯救出来。” 班飞此话一出,下方的众人皆没有反驳,起身站起,朝着班龙拱手应道 “诺!” 而与此同时,远在京都的皇城附近,有处一府邸,上面挂着一道木制牌匾写着两字:楚府。 这座府邸是楚鸿卓的家,然而随着那条消息在京都之中流传,大多数百姓皆是对楚家的功绩给予肯定,但同样也兴起了许多对楚家不利的流言。 而在府内的一处房间内,一位双目有神,威仪堂堂的中年男子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之上。 在他的对立面,有一位老者正闭着眼睛,躺在一张摇椅上,轻轻的摇晃着。 中年男子便是楚鸿卓的父亲楚庆生,那老者便是楚鸿卓的祖父楚良弼。 楚庆生突然朝着楚良弼沉声说道 “父亲,现今京都谣言四起,朝野皆在议论此事,若是再不加以制止,恐会传至宫中,引起陛下不满。” 楚良弼缓缓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而后又再度转过头去,闭目养神,过了片刻过后才悠闲的回应道 “不满?陛下能不满什么,老夫已经隐退了,这些破事就别再拿来烦我了。” “而且这些流言虽被传得沸沸扬扬,但于我楚家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罢了,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心性怎还是如此浮躁?” “一点风雨就让你心绪不宁,这样你如何辅佐陛下统御万民?” 楚庆生脸上露出一丝急色,语气也不免加快了些,再度沉声开口说道 “父亲,此事怎会是小事?三人成虎,若是再让他们这样流传下去,便将我们楚家传成伍远那般的谋逆之辈了。” 楚良弼没有丝毫着急,甚至就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说道 “朝野上下那么多事你不去盯着,居然盯着这种小事不放,这其中有多少人在背后推动流言的传播,你以为那些朝中的大臣不清楚吗?” “更何况,这就是背后之人想要达到的效果,你不仅没有承别人的情,反而言语之间满是恶言,真是枉为人父。” 楚庆生眉头一皱,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话锋一转,言语间多有埋怨说道 “这必定是那王少安所为,此子真是不知轻重,行事粗鄙浮躁,也不想想他这么做,对我楚家的名誉会有多大的影响。” 楚良弼直接睁开眼,朝着楚庆生怒声呵斥道 “你给老夫闭嘴!” 楚庆生缩了缩脖子,不过却是有些不服气的撇过头去,而楚良弼接着朝他怒声说道 “名誉,名誉,你的眼里就只有名誉,孩子的死活你是一点都不担心,老夫看你迟早会被这所谓的名誉给害死。” “谁不知道这背后是那王少安所为?难不成就你看的清楚明白吗?” “但是那王少安在京都没有丝毫底蕴,又哪来的本事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事传遍整个京都?” 楚庆生用一副质疑的眼神看着楚良弼,那意思不言而喻,而楚良弼见状,怒极反笑道 “你真是个蠢货,这么粗浅的事你都看不透,满脑子就想着家族的名誉。” “我楚良弼没有插手这件事,此事皆是京都里的那群勋贵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因为不仅仅只是我楚家有子嗣落在贼人手里,他们同样也有,所以他们当然愿意看着流言漫延。” “毕竟若是鸿卓安全了,他们的子嗣也就能安然无恙,也唯有你,将家族的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看不清这背后之人的目的。” 楚庆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缓缓说道 “若是如此,那确实对我们楚家没有多少影响。” 楚良弼直接指着他的鼻子怒声喊道 “你快给老夫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第190章 交心试探与投效 中阳城内,王少安与华文博对立煮茶,华文博为王少安添满一杯茶水后,朝着王少安不解的问道 “将军,请恕在下唐突,在下的兄长现在是叛军的军师,但您对这一点似乎完全不在意,您便不怕我是假意投靠,用心不良吗?” 王少安吹了一口杯中的热气,而后将之一口饮尽,热腾腾的茶水似乎驱散了寒气,他先是重重的呼出了口气,而后笑着朝华文博说道 “用先生的话说,这世间,多是些小人与伪君子,不过少安却是认为,这都是相对的,小人有小人的坚持,伪君子也有伪君子的操守。” “少安虽与先生并不熟悉,但却是对华文乐略知一二,此人敢冒险潜入李旗帐下,可谓是在刀剑之上起舞,而他却能在这种情况下,将李旗与袁泉玩弄于股掌之间,可称之一句大智大勇。” “而先生现今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在天下间引起震动,少安虽没见过世面,但却也清楚,先生必定是位大才,然而您的兄长现在已经扬名天下,而您却是默默无闻。” “所以少安便大胆推测,您是想借我当踏板,在天下间扬名,也是为了证明,您不弱于你的兄长,毕竟古往今来,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越有才华之人就越不愿落后于人。” “基于此,先生所图的不过是为名为利罢了,并无害我之心,所以少安便可以理所应当的把先生当做一位真正的君子。” 华文博沉默的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王少安的话,但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淡淡的说道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唯有一条才是重点吧,那就是无害你之心的,对你能有所帮助的人,才是君子,不管这人在别人的眼里是小人,还是伪君子。” 被华文博直接点破,王少安坦率的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 “先生睿智。” 而华文博接着又朝王少安否决道 “不过你却是想错了,我并不想与我的兄长比个高低,也并非是想踩着你扬名天下。” “天下大才如过江之鲫,又何其繁多,便是我将兄长比了下去,还是会有其他人跳出来,所以我从未想过要与我的兄长比较什么,我们只是想法有些不同罢了。” 王少安没有插话,缓缓端起茶壶,为他添满茶水。 华文博端起喝了一口,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我的兄长比较浮躁,容易轻信于人,那伍远在我看来,并非明主。” “伍远小事精明,大事面前却是犹豫不决,缺少魄力。” “他们那条路,一眼便能望得到头,根本就走不通,他们也清楚,却是凭着一股子热血,拼命的往里钻。” “而你却不同…” 王少安没有躲避华文博的眼神,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仍挂着一副淡然的笑容,说道 “愿闻其详。” 华文博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气平淡的说道 “兄长对你的评价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目标很明确。” “但我却是有些看不透你,你太矛盾了些,你骨子里有仁义,敢于为了泰安城的百姓直面李旗,敢于为了恩师孤身走进井陉口,你身上有大勇,有大仁,还有一颗赤诚之心,愿意相信别人,我华文博便是个例子。” “但过于仁义,便是妇人之仁,做事便会犹豫不决,缺少魄力,而太过单纯,便会容易遭受背叛。” 说到这儿,华文博缓缓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那眼中带着一种压迫感,似乎是想将王少安看个透彻。 接着华文博语气平缓,淡淡的说道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却是,这些在你身上皆没有灵验,我曾听闻你率军攻打中阳城时,是你不顾部下劝阻,执意收编降卒,也是你坚持执行那调虎离山之计,将张达骗出城外。” “最后还是你,识别了余舟与步宿的区别,意识到余舟必会背叛,提前将其羁押,又将藏于军中的张达亲信一一拔出,消除了内部的隐患。” “对内你智慧明断,用人有方,对外你能仁慈宽厚,进退有度,所有的事都能淡然处之,这你胜过伍远之流万分。” 王少安脸色平静,心底却是掀起了波澜,他明白了华文博的意思了,看来这华文博是奔着他的人来的。 接着,王少安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始了旁敲侧击的问道 “先生是准备‘短居’还是‘长住’?” 华文博饶有兴趣的询问道 “‘短居’如何?‘长住’又是如何?” 王少安突然神情一肃,目光灼灼的看着华文博,沉声说道 “若是‘短居’那便代表先生还会离开,如此,我只能尽力给予先生足够的钱财,就当作是先生帮忙的酬劳,钱货两清。” “若是‘长住’,少安才敢将大事托付于先生,奉先生为国士。” 华文博沉默了片刻过后,突然肆无忌惮的大声笑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后,他朝着王少安笑着说道 “君有多大胆,我便能有多大谋略,但是唯有一条,我华文博,宁死不侍庸主。” “所以,若是将来被我发现将军是位庸碌之人,便是要砍下我的脑袋,那我也要离开。” 到了这一步,王少安才明白华文博说这些话的用意,便摇了摇头,嘴角有些苦涩的朝他问道 “所以先生,您一开始就是奔着我这个人来的对吗?” 华文博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挂着笑容,说道 “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华文博出身卑贱,对天下人来说,我华文博与贼寇无异。” “所以想要出仕,唯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与兄长一起为伍远效力,要么投身他处,但因为我的出身,能接纳我的人不多,有眼光能看到我才能的更是稀少无比,更不要说要从这些人中挑选出一位英明仁慈之君了。” “知道您的事迹过后,我就明白,我想要的人来了,所以待你离开井陉口,我便迫不及待的追了上来。” 接着,华文博缓缓站起身子,神情严肃的朝着王少安拱手行礼道 “华文博,参见主公,愿为主公效死。” 王少安郑重的将他扶起,还不待王少安说什么,华文博又笑着说道 “主公,且安心等待,我的投名状,可不仅仅只是如此,不仅可解您当下之忧,亦可使您的仁义之名在天下的仁人义士之间传颂。” 第191章 新阳城现状 乾州南顿。 这是一座特殊的城池,城内透露着一股浓郁的江湖气息,街道上行走的并非是一群普通的百姓,而是一群腰间别着利剑的侠士。 街道两旁也并非是布庄粮铺,反而是铁铺与酒肆繁多。 而在城中的一处僻静的巷子中,有一群修建的很是怪异的房屋。 它们格式统一,有木制的篱笆墙,有小院,有茅屋。 而在其中的一座茅屋内,一位老者此时裹着毛衣坐在火盆旁,伸出双手烤着火,他突然开口笑着说道 “华文博这臭小子,这么久不来信,一来信就让老夫做这做那。” 老者脸颊红润,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此人便是墨家子弟的巨子,班宗 他身后还有数位老者坐着,其中一位脸颊枯瘦的老者回应道 “巨子,此事该如何决策比较好?” “那华文博明显是在利用我们墨家子弟,为他的主子扬名。” “而班龙也传讯过来,建议巨子您发出巨子令,召集墨家子弟共赴新阳城,解救楚鸿卓。” 班宗脸上挂着笑容,没有回头,只是平淡的说道 “不仅仅是这样啊,这小子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啊,看来他是真的找到了一位符合心意的主公了。” 班宗身后的老者面面相觑,不明其意,而沉默了片刻过后,班宗突然开口说道 “既然没有违背我们墨家的道义,那就按照班龙的意思去办吧。” “也该让我们墨家在天下人面前露露脸了。” “不过既然承了华文博的情,那也得帮他的忙才是,就是不知道他要为那王少安造势,那王少安可受的住这份虚名?” 随着班宗的点头,不久便有墨家子弟骑着快马一个接着一个的跑出了南顿城。 没两天,一位冒着风雪离城传讯的墨家子弟来到了长子城,他直接找到班龙向班龙传达了班宗的命令。 “班龙,巨子已同意了你的建议,并已派人传讯行走在外的墨家子弟。” “巨子命你在长子城等待人手,整编队伍,一个月后,再率领众弟子赶赴新阳城。” 班龙带着班飞等人,恭敬的说道 “回去告诉巨子,班龙领命。” 那人神情平静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骑着马匹迫不及待的跑出了长子城,不过他却不是往来时的路走,反而跑向了更远的地方。 而随着这批从南顿城走出传讯的墨家子弟路过的城池越来越多,乾州各地开始出现一道怪异的景象。 一群腰别长剑的侠士,背着包裹穿梭在乾州各地城池的大街小巷上,同时,墨家子弟在长子城召集兵马,准备赶赴新阳城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然而随着事情的发酵,围困新阳城的屯骑校尉童辰逸也难免开始发愁了起来。 他急忙召集麾下的将领齐聚帅帐,一起商讨对策。 “诸位,墨家子弟准备插手新阳城一事,你们觉得我们该如何处理此事?” 童辰逸大刀阔斧的坐在主位,朝着下方的将领沉声问道。 而他们却是面面相觑,皆没有开口回应,童辰逸见状,眉头一皱,心底升起浓浓的不满,直接开口呵斥道 “为什么都不开口回话?难不成我童辰逸麾下全是一群哑巴不成?” 此话一出,下方便有一人连忙出列开口回应道 “将军,那群侠士为的不过是楚鸿卓此人,为何不命人进新阳城,与隆兴商量一番,命其将楚鸿卓给放了。” 童辰逸一听,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祝信,那你就辛苦一趟,带点人进城,与隆兴言说一番,命其将楚鸿卓释放了吧。” 祝信赫然便是刚刚开口的人,然而他虽说了个主意,却并不想进城,便苦着脸说道 “将军,末将今日偶感风寒,身体虚弱,不如您另派一员大将前往。” 童辰逸有些无语到看着他,而后直接摆了摆手,坚定的说道 “行了,就你了,辛苦一点,此事全权交由你去办。” 而后祝信就一脸苦相的走进了新阳城内,然而一路上他却是心惊胆颤。 城内入眼之处皆是满目疮痍,破败的街道,被打砸毁坏的商铺,角落处遗弃的衣物与没有清理的血迹,似乎是在告诉他,这座城池在这段时间内遭受到了何种待遇。 时而有一批贼人在城内巡视,他们脸色红润,身上皆是披着有些破旧的盔甲,身上的衣物也是不伦不类,但却是厚实无比。 然而祝信却是忍不住开始嘀咕了起来 “不是说缺衣少食吗?怎么他们…” “而且,百姓呢?” 祝信突然有些后知后觉,一路上他并没有看到有百姓在街道上游走,空荡寂静似乎是成了这座城市的主题。 他忍不住开始四处张望,期盼发现除了贼兵之外的身影,然而他这副模样却令带队的贼兵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快些走,你东张西望的做什么?” 祝信缩了缩脑袋,没有反驳,脸上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连忙回应道 “好好好,不看了,咱们走吧。” 接着祝信被带到了新阳城县衙,然而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忍不住开始嘀咕了起来 “奇怪,他们还没断粮吗?这肉是哪来的?” 新阳城被童辰逸围了这么久,他们孤立无援,外无援军,粮草也不过就是城内县衙与书院的存货,但是现在具体还剩下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这一路上,贼兵满面红光,来到县衙门口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这不禁令他感到好奇了起来。 随着祝信逐渐深入县衙内,里面的欢声笑语声却是越来越清晰的传进他耳边。 接着祝信就被带进一处有些昏暗的房间,扑面而来的一群浓郁复杂的香味,有肉香,酒香,还有女子身上的清香。 坐在首位的是一位糙汉子,此时的他油光满面,怀中抱着一位身穿红色单薄长裙的女子,祝信清楚,这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隆兴了。 接着祝信便朝着隆兴等人拱手行礼问好 “屯骑校尉麾下千夫长祝信,见过在场的诸位。” 第192章 楚鸿卓现身 祝信的热忱并没有换来回应,然而也并非全然没有反应,他的声音仿若被按下了消音键,昏暗的房间霎时变得静谧无声。 酒杯轻碰、喧闹玩闹的声音在须臾间消散,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祝信,不知是否是幻觉,祝信只觉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绿光,那眼神恰似发现了某个猎物一般。 这让本就很胆小的祝信微微低下脑袋,额头也源源不断的冒出冷汗,后背也瞬间被冷汗浸湿。 “撕拉!” 突然一阵响动将祝信的魂魄勾了回来,他下意识的抬头朝着前方望去,只见隆兴此时一手环抱着美女,一手抓着一块巴掌大的肉块,嘴里塞满了刚撕扯下的肉块,大口的咀嚼着,他微微弓着腰俯视着下方的祝信。 接着便听到隆兴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朝廷的千夫长?” 祝信脸上带着有些勉强的笑容,刚要开口说话,隆兴便张开嘴,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那你的肉也一定很好吃,哈哈哈。” 下一刻,下方的其余人同样放肆的笑出声来,而后就有两名披头散发的汉子朝着祝信走了过去,看样子是想要将祝信当场拿下。 祝信被这架势吓的脸色一白,有些狼狈的向后退去,有些结巴的大声制止道 “等…等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我…是有要事前来,你…你们不能杀我!” 隆兴目光灼灼的看着祝信,眼中满是兴奋,举止也有些癫狂,他粗暴的推开怀中的美女,对祝信嘴里的要事也完全不在意,只是站起身子兴奋的高声大喊道 “弟兄们,咱们今天晚上加餐,吃肉!” 话语一落,祝信脸色一白,而其余人却是高声欢呼道 “大帅万岁!” 下一刻,众人朝着祝信一拥而上,直接扑了过去,将他制服,接着又将他五花大绑直接抬了起来,举过头顶。 祝信脸色惨白,不断挣扎想要摆脱束缚,但却是徒劳,接着他用着前所未有的语气快速的大声喊道 “我是朝廷的使者,杀了我,城外的大军必定会立即杀进城来,将你们屠戮一空,为我报仇!” 隆兴仍在放肆的大笑着,大声回应道 “不杀你外头的军队就会离开吗?真是笑话,老子这辈子也算是杀够本了,你觉得我会怕你们吗?” 祝信脸色惨白,而后他就被抬着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后院,接着他的瞳孔剧烈震动,身子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院内有株老槐树,树下一具具白骨被堆积在一起,而一旁还有几口大锅正被架在火上烹煮着,热气与浓郁的肉香不断的从锅口冒出,而锅旁还有几个手持杀猪刀的屠夫正肢解着今晚的食物。 屠夫的脚边,还有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干瘦汉子,如同猪羊一般随意的丢在一边。 而祝信脸色惨白的看着屠夫一刀又一刀的将一名青年的尸体肢解。 “又来活了?” 看看被高高抬起来的祝信,那几屠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去,他们神情麻木,面无表情的呢喃了一句后,就回过头去,再度挥动着手里的杀猪刀。 “嘭!” 祝信被重重的摔在一名屠夫脚边,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有人朝着屠夫吩咐道 “老李,这可是‘精肉’,必须得弄好点,可不能浪费了‘食材’,大帅可是特意吩咐了,这是留着今晚加餐用的,可不能糊弄。” 那屠夫手中的动作不停,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句 “知道了。” 而祝信看着他们这个阵仗,看起来是真的想宰了自己,便连忙慌张的开口喊道 “别!我有紧急军情,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啊!” 但是却没有人理会他,屠夫手里的动作不停,甚至就是连头都没有回,其余人也只是面带戏谑的看了他一眼后,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见状,祝信心中却是越发的急躁了起来,开始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我是使者!我是朝廷的使者啊,你们不能杀我啊!” “杀了我,城外的大军必定会立马攻城,将你们全部屠戮殆尽。” “我有情报,我真有重要情报啊。” “墨家子弟在长子集结,就要朝着新阳城杀来了。” “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 喊着喊着,祝信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然而却仍是没人理会他,唯有那在风雪之中冒着热气的大锅,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也许是被他喊烦了,突然有道虚弱无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喊了,没用的,这些人都已经疯了。” 祝信左看右看,但是都没有发现声音是从哪来的,不过接着,地上一块木板被粗暴的推开,雪花似尘埃般于空中飘洒。 一道人影缓缓的从地下走了出来,他脸上苍白,面黄枯瘦,也许是因为天气过于寒冷的原因,他的身体止不住在颤抖着。 这人赫然就是楚鸿卓,他脸色平静,轻轻的拍了拍沾粘在衣袍上的灰尘,朝着祝信说道 “吵吵闹闹的,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祝信有些呆滞的看着楚鸿卓,一时间竟忘了回应,而后楚鸿卓加大了声音,朝他喊道 “有什么事就说,我看看能不能用来换你一命。” 祝信这才回过神来,将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然而楚鸿卓听完却是沉默了,他眼神有些复杂的轻叹了口气。 见状,祝信却是朝着楚鸿卓急切的说道 “你先别管这些了啊,能不能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咱们还是先跑吧,赶紧离开这里,这些人都已经不是人了,居然连人都吃。” 楚鸿卓平听完眼中出现一丝波澜,接着淡淡的解释道 “外无援军,内无充足的粮草供应,新阳城又被朝廷大军团团围住,他们出又出不去,打又打不过,又不想死,这新阳城就变成这样的人间炼狱了。” 祝信脸上仍是带着浓郁的恐惧,有些惊惧的说道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吃人啊。” 楚鸿卓沉默不语,脸色有些复杂。 第193章 隆兴的倔强 “我去试试吧,但若是没能让你活下来,你可别怪我,毕竟我也只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 留下这番话后,楚鸿卓就在祝信满脸震惊的表情下,缓缓的走出了后院。 祝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敢置信的呢喃说道 “为什么他却可以随意走动?” 一直沉默不语的屠夫突然开口说道 “他身份比较特殊,大帅不愿意伤害他,就将他囚禁在地窖之中,不过这也是在保护他,毕竟…现在的新阳城很乱…很危险。” 祝信满脑子的疑惑,不过相比于这个,他却是更担心自己的小命,见屠夫开口了,就连忙向他求饶道 “哥,别杀我,我自小体弱多病,时不时的就会生病,身上不仅没二两肉,还常年不洗澡,肉是又酸又臭…” 屠夫平静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开口打断他说道 “如果连他都救不了你,那我就更没有办法了,你就认命吧,毕竟你我的命,都不是靠自己就能够决定的。” 说着,屠夫还拿起案板上的一些碎肉,直接丢进大锅里,祝信见状被吓得脸色惨白,只能有些崩溃的呢喃道 “疯子,你们这些人都是疯子…” 而另一头的楚鸿卓,已经来到了隆兴所在的房门外,祝信离开后,房间内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热闹,酒杯轻碰、喧闹玩闹的声音不断。 楚鸿卓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而后深吸了口气,直接推开门,大步的走了进去。 随着楚鸿卓的到来,房间内逐渐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接着便听到楚鸿卓那有些中气不足的质问声响起 “隆兴,你还要继续如此下去吗?” 与先去面对祝信时不同,隆兴此时眼神闪躲,似乎是完全不敢与楚鸿卓对视,其余人虽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鸿卓,却全部都是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敢冒犯他。 见隆兴没有回话,楚鸿卓加大了声音,朝着他大声喊道 “隆兴!你当初打下中阳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现在还记得你曾经的抱负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半分桀骜不驯的模样。” 隆兴没有直接回应他,只是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全都给我出去!” 没有人出声反驳,连忙朝着隆兴齐声拱手应道 “诺!” 等所有人都离去后,大门紧闭,房间内的光源又再度昏暗了些许,隆兴缓缓站起身子,来到楚鸿卓面前,直接朝着他重重的跪了下去,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哽咽的朝着楚鸿卓说道 “老师,弟子知错了。” 楚鸿卓脸色一沉,朝着他呵斥道 “休得胡言,谁是你的老师,我楚鸿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可担待不起你的大礼。” 隆兴直接重重的朝着楚鸿卓磕了个响头,脑袋挨着他的脚,嗷啕大哭。 “老师,弟子真的知错了。” “弟子实不该为财富与女子所惑,以致于迷失了本心,弟子悔不当初,为何没有听老师之言,亦未遵军师之令,早日领军撤离新阳城。” “否则,岂会落得这般田地,被朝廷大军围困在城中,进退维谷,只得用人肉充作军粮。” “弟子惭愧啊…” 楚鸿卓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眼中一抹心痛一闪而过,有些恨铁不成的说道 “你啊你,以前你心怀壮志,欲要为云州的百姓开出一片青天,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当初的半分模样在身上。” “当初你占领新阳城之时,我便苦口婆心的劝告你,新阳城被占,朝廷必不会善罢甘休,我让你早日收集城中的粮草财物离开新阳城。” “而你呢?你都是怎么做的?仗着新阳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城内富硕,美女繁多,你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还想着占城为王,觉得手中掌握众多勋贵之后的性命,朝廷就不敢妄动。” “狂妄自大,一点诱惑就让你心智迷乱,你啊你,你的心智为何会如此的脆弱不堪啊!” 说着说着,楚鸿卓的眼底也泛起泪花,他自认为他这一生都没能为这个国家做出多大贡献来,估计以后也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就在开始将心思放在了培养弟子身上。 在乾修书院教书的这些年,虽没有教导多少弟子,但却有几个弟子深受他的喜爱,这隆兴便是其中一个,见着心爱的弟子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他的心就感到一阵酸楚。 面对楚鸿卓的呵斥,隆兴将额头紧贴着地面哽咽的说道 “弟子有负恩师的期望,自觉再无脸面与恩师相见,所以便命人去将恩师放出,又将那祝信送去面见恩师,想着让他将恩师带走。” “那祝信想说的事,弟子也已经全部知情,恩师,您就直接跟着他走吧,有那王少安在,您就不会有事的。” 楚鸿卓痛苦的闭上眼睛,有些苦涩的说道 “隆兴,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已经输了,死的人也已经够多了,你就降了吧,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隆兴直接抬起脑袋,瞪大了眼睛看着楚鸿卓,大声喊道 “不!我隆兴不会降。” 看着他这副倔强的模样,楚鸿卓直接瞪着他,开口呵斥道 “你现在据城而守还有什么意义吗?左右不过是再多死上一些人罢了,不降你是想让这新阳城里的人都死绝了吗?” 隆兴仍是倔强的反驳道 “死绝就死绝,都到了这一步了,我必须要与童辰逸斗一场,不然我们攻下这新阳城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楚鸿卓瞪着他,再度开口呵斥道 “意义?时至今日,你还没有醒悟?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现在的新阳城,已是疮痍满目,尸横遍野,白骨累累堆积如山。” “更何况,朝廷大军若是真想攻城,岂会光围城,却不攻打?” “再这么耗下去,你们全部都会被他们困死在城里,能有什么意义?” 隆兴神情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 “只要我们不出城与他们决战,一直拖着,就还会有希望。” 第194章 发兵新阳城 楚鸿卓并没能喊醒隆兴,明眼人都能看出隆兴唯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但他却仍旧执迷不悟,誓死不降。 也许他是沉迷于城内那种万人之上的错觉里,也许是他真的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楚鸿卓被祝信带出了城,但墨家似乎并不愿意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乾州南顿 班宗沉默的看着加急传达到手里的信息,神情莫名。 然而下方传讯的弟子却是面露喜色,他神情有些激动,头颅微昂,似乎是对这场不战而胜的战争,很是自傲,他兴奋的朝着班宗说道 “巨子,弟子已经反复确认过了,那楚先生已经被送出城了。” “就是消瘦了些,身体还算健康。” 班宗点了点头,表示知情,而后放下手里的信件,沉声吩咐道 “传令班龙,命其立即率军开拔新阳城,与童辰逸一起攻打新阳城,解救城中的百姓。” 那名弟子先是一愣,接着便连忙拱手应道 “弟子遵命!” 班宗点了点头,语气平缓了些,解释道 “那隆兴割城裂土对抗朝廷我们不管,但是他居然胆敢将百姓当做牲畜,以人肉充当军粮,那我们就不能不管。” “转告班龙,不计代价,必须要尽快攻克新阳城,解救城内的百姓,多耽搁一天,就不知又会死去多少百姓。” “另向童辰逸传达我的意思,让其必须配合我们墨家子弟一起攻城,城要是打下来了,城里的财物我们一概不要,但必须让他拿出粮草来接济城里的百姓。” 那名弟子面容一肃,而后沉声应道。 “谨遵巨子号令!” 没多久,这个弟子就带着班宗的命令赶赴长子城,而此时的班龙还在将规建的墨家子弟整编成军。 在得到命令的一刻,他就立即派人前往新阳城,向童辰逸传达墨家巨子的命令。 然而接到信息的童辰逸却很是不满,墨家子弟不过是一群游侠罢了,居然胆敢直接代替皇帝,向他这位屯骑校尉发布命令。 童辰逸冷哼一声,直接向班飞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你们墨家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些?” “你们私自在长子城召集兵马,整编成军,念你们的初心是为了救人,我便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 “但是现在那楚鸿卓都被放出来了,你们又说是为了解救城里的百姓,居然还敢向我发号施令。”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此举与谋逆无异,是要被诛九族的大罪?” 班飞神情平静如水,没有因为童辰逸的不满而有丝毫不悦,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我们墨家子弟行走天下,只管道义,其余诸事一概不论,新阳城内的百姓需要我们,我们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将军若是不想配合,大可直言,我会向巨子转达你的决定。” 童辰逸眉头紧锁,忍不住的开始头疼了起来,他是真的不想得罪墨家这群疯子,如果面对他们,还不如直接去跟隆兴打一架。 但又觉得这样直接答应了,有点丢了朝廷的脸面,便沉着脸说道 “雪天攻城,是大忌,此时路面湿滑,新阳城城高墙厚,若是此时攻打,必会损兵折将,还不如再围他们两个月,待大雪一过,再行攻打也不迟。” 班飞平静的注视着他,淡淡的回应道 “将军只管配合我们就行,其余诸事,就不需要将军操劳。” “而且我们承诺,城中所获,我们分毫不取,不过朝廷必须准备好充足的粮草,用来接济城中的百姓。” 听到这话,童辰逸眼珠子转了一圈,城内只是没了粮食,但是城里的财宝必定还在隆兴手中,这么一想后,他又觉得面前的班飞的那张死鱼脸亲和了许多,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我调集粮草,在这等待你们墨家子弟的到来。” 班飞点了点头,就直接朝着长子城走了,而童辰逸却在他离开后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分豪不取,好人啊,真是好人啊,城不用我们打,财物却愿意全部归我们,反正粮食是国家出,毕竟城里的百姓困难,调拨点粮草接济也是合情合理嘛。” “好个墨家,这‘民本’的思想是真被他们落实到位了。” 而此时的班龙,已经在执行班宗的命令,他立马召集队伍做着战前动员。 因为时间仓促,乾州地界仅有五千多墨家子弟汇聚长子城,但因为墨家子弟多为游侠,所以不仅兵员战力都是奇高,武器装备这些东西还基本都是自带的。 班龙站在高台上,寒风刺骨,雪花飘落,但是他看着下方神情坚毅,队列整齐的队伍,又觉得心中火热万分,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意。 他神情朝着下方的众人高声喊道 “诸位同门!” “为祸百姓者,吾等定当诛之。” “新阳城中有恶徒残杀百姓,致无数无辜黎民殒命,他们竟还敢以人肉为军粮,此等凶残之徒,吾等务必将其斩尽杀绝。” “巨子有令,命我班龙率领诸位同门,攻克新阳城,拯救城中的百姓!” 接着班龙在众多弟子火热的目光下,他将长剑斜指天穹,喊出了那句属于他们同门之间的口号 “赴汤火,蹈利刃,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刹那间,现场整齐嘹亮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赴汤火,蹈利刃,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赴汤火,蹈利刃,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 墨家子弟的火热,似乎要融化了漫天的冰雪。 没多久,五千余墨家子弟就浩浩荡荡的走出长子城,朝着新阳城赶去。 而着他们这一动,也牵引了许多人的心神,最关注的,除了他们的目标地点的隆兴与童辰逸,就是身处在乾州的官僚贵族了。 但隆兴被围困住,所以童辰逸就又成了第一站,他不仅要妥善处理好与墨家子弟的关系,还要面对来自京都官僚贵族势力的压力。 而为了能合理的向童辰逸施压,蠢一点的官僚贵族选择直接传信给他,聪明一点的选择派人联系楚家,随着楚家的车队来新阳城直接找楚鸿卓,这样不仅能合理合法,还能将自己置之度外。 就这样,楚鸿卓就成了官僚贵族与童辰间接沟通的桥梁。 第195章 以静制动 新阳城一带热火朝天,忙着剿灭隆兴所部,而伍远等人也没有闲着,行走在外许多天的宁敏才带兵返回了井陉口。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他这一趟,并没有什么成效。 而华文乐又在此时,朝着伍远劝谏道 “大帅,您真的该下决定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在朝廷的注意力都被新阳城一带的隆兴所吸引,我们正该乘此时机,早日率军离开井陉口才是。” 宁敏才沉思过后,也选择劝谏伍远,他拱手说道 “大帅,军师所言极是,丁昌大军纪律严明,用兵稳健,为保粮草运输无虞,其时刻留意运粮队动向,亦常遣骑兵侦察,所以我这段时间埋伏在外,根本找不到一丝抢粮的机会。” 华文乐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 “此事是我的责任,我本以为用赵合的家眷便能让丁昌投鼠忌器,却没想到,此人居然会如此的狠辣,根本就不拿这批人当回事。” “不仅计不成,反而让他得知了我们粮草短缺的情况,紧盯粮草,时刻防备我们的偷袭,没有给我们丝毫的机会。” “待大雪一过,他必定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所以大帅,您真的该为弟兄们想好退路了。” 伍远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可是军师,好像已经晚了啊,在丁昌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华文乐眉头一挑,有些诧异的看向伍远,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大帅,您说什么?什么晚了?” 伍远叹息一声,身子有些疲软的靠在椅子后,有些颓废的说道 “近日我察觉到丁昌派出的斥候一波接着一波,日夜不停的在井陉口一带巡视着,刚开始我本以为他们只是想查看我们是否有所异动。” “然而,随后我蓦然惊觉,他这般行径,应该是在担忧我们会顶风冒雪弃城而去,他是在监视我们,防止我们跑了。” “想到此处,我便可以断定此时丁昌大营之中,定然是士兵不解铠甲,骑兵严阵以待,只等我们有所行动,丁昌的骑兵便会疾驰而来……” “而现在新阳城出现了这么个情况,丁昌必定会更加注意我们的动静,所以,我才说是已经晚了啊。” 华文乐与宁敏才听完伍远的话,心中一惊,而后皆是眉头紧锁,现在的气氛也莫名的有些压抑了起来。 过了许久后,伍远缓缓站起身子,朝着华文乐神情严肃的说道 “所以,我决定留在井陉口,你们立即返回山丹城。” 华文乐脸色一变,连连拒绝道 “不可!这万万不可。” 伍远却看的很清,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他们的目标是我,所以我怎么都是跑不掉的。” “也只有我,才能完成这断后的任务,拦截丁昌大军,让你们安然逃脱。” 华文乐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表情很是复杂的看着伍远。 他当然也清楚,毕竟丁昌的目标很明确,要的就是伍远,不然也不会命人日夜巡视紧盯着井陉口。 而他们麾下军队的情况他们自己也很清楚,本来就因为粮草问题军心动荡不安,若是伍远又带头逃跑,士气再降,可能还不等丁昌大军到来,他们就会因为失去信心而争相逃命了,这种情况,军中也唯有伍远有足够的威望能稳住军心。 宁敏才也咬着牙,朝着伍远拱手说道 “大帅,不行就让我来断后吧,我在军中的威望也不低,麾下的将士也很信任我,不需要多,你给我一万人就够了!” 华文乐瞬间惊醒,也连忙附和道 “是啊大帅,毕竟丁昌的目标是你,定不会与宁将军过多纠缠,所以您并不需要以身涉险。” 伍远摆了摆手,有些洒脱的笑着说道 “你们还不明白吗?论人数,我们不如朝廷的大军,论战力,他们也是远胜于我们,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宁敏才便是站在那里,他们也不会与你们过多的纠缠,他们的骑兵大可直接绕过你们,接着追赶我们的大部队。” “若是被他们的骑兵缠上了,就都走不成了,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交由我来断后,如此还能为你们多争取一点逃亡的时间。” 听到伍远这么说,华文乐与宁敏才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们也明白,伍远说的很有道理,可终究是心有不甘。 伍远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直接摆了摆手,洒脱的说道 “就这么定了,军师你立即与宁敏才率军赶回山丹城,带上石老等人离开云州。” 华文乐与宁敏才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的拱手应道 “诺!” 没多久,华文乐率领宁敏才带的本部兵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山丹城退去。 他们没有遮掩身形,所以随着他们一动,丁昌派遣在外的斥候就立马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连忙跑回去向丁昌禀报。 “将军,今日有一批大军从井径口走出,朝着山丹城走去了。” 丁昌连忙询问道 “可有瞧见伍远的身影?” 那斥候面露难色,但还是如实回应道 “将军,风雪阻拦了视线所以…” 丁昌眉头一皱,不过却也没有怪罪,而是开始琢磨了起来 “看来他们要有动作了,就是不知他们会怎样行动。” 丁昌沉思了片刻过后,又朝着斥候吩咐道 “再派出一队斥候,日夜巡视山丹城一带,时刻关注敌军的动向。” 那名斥候连忙应道 “诺!” 而后丁昌又唤来一人,朝他吩咐道 “你立即赶去中阳城,通知张恒,让其整军备战,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那人没有追问,只是沉声应了一声,就直接转身离去。 “诺!” 等这名斥候也离去后,丁昌开始思考了起来,不断的在脑海中推演着伍远等人会有什么安排。 不过想了一会儿后,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呢喃着说道 “伍远,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老夫只需要以静制动,除非你能飞,不然老夫是必定不会让你跑了的。” 不过接着,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呢喃着说道 “就是不知新阳城如何了?那群墨家子弟真是胆大包天,不仅随意召集弟子整编成军,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第196章 伍远约战 随着丁昌军令的到来,中阳城的气氛也逐渐变得火热了起来。 王少安意识到,可能是战局哪里又出现新的变化了,接着他便立马来到帅帐向张恒询问,而张恒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丁昌只是传达了整军的军令,并没有说明具体事宜,不过老夫推测此事可能与井陉口的叛军有关。” 王少安沉思了片刻过后,就跑去向华文博商议,验证自己的猜想。 华文博沉默了片刻后,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应该是伍远钱粮告急,准备做最后的挣扎了。” 王少安点了点头,华文博的猜测与他所想一般无二,叛军粮草短缺一直都不是什么秘密,这点也很容易就能联想到。 接着华文博沉思了片刻过后,朝着王少安沉声说道 “主公,伍远此人我有所了解,其为人重情重义,断不会独自遁逃。但是拖家带口,携带辎重,目标又过于明显,丁昌麾下有数千精骑,他们所带之人过多,必定跑不远,所以伍远可能会主动留下断后。” “所以…” 王少安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沉声说道 “朝廷的目标一直都只有一个,那便是伍远,所以,我想将赵罡率领的五百轻骑交由你来指挥,你想做什么你自己决定。” 华文博一愣,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王少安,而王少安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缓缓说道 “这可是我麾下最强、最忠诚的一批弟兄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有马,所以跑的够快,你想让他们去做什么,不要有所顾虑,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通知我。” 听到王少安这条有些意味深长的指令,华文博拱手,深深的朝着他鞠了一躬,应道 “诺!” 两人点到为止,不过王少安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朝廷的目标是伍远,所以并不会关注其他人,华文博可以用这批骑兵来帮助华文乐逃跑,至于事后会不会有人追究这事,他来解决。 王少安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话后就直接离去召集麾下的将领整理军备去了。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这要认,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有看透局势,但是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而华文博只是沉默的坐在原地,过了许久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神很是复杂。 王少安的心思他是真的有些看不透,大战在即,王少安不仅没有想着怎么多捞点战功,反而将麾下的骑兵全部都交给他来指挥,让他去救自己的兄长,对他实在是过分的爱护与看重。 这很不寻常,他华文博不过是初来乍到,至今也才为王少安献了一策而已,还没能为他争取到什么实际的利益,王少安又为何要这么做? 华文博想不通,但不得不说,这让他心里很暖,暖到眼底都出现了泪花。 华文博看着王少安离去的方向,神情坚毅呢喃着说道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行动着,大战可以说是随时一触即发,而与此同时的山丹城,石秋灵也察觉到了城内的焦虑与急躁气息。 她找到华文乐,朝他质问道 “伍大哥呢?” 华文乐眼神闪躲,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不过仍是拱手回应道 “灵儿姑娘,大帅还有要事要办,让在下带着您先行离去。” 石老此时苍老了许多,他的身子似乎很虚弱,混浊的目光平静的看了华文乐几眼后,轻声咳嗽了两声,朝着石秋灵轻声的说道 “灵儿,咱们就不要给你伍大哥添麻烦了,先跟着华文乐走吧。” 石秋灵沉默了片刻过后,神情坚定的说道 “不,我要去找他!” 石老闻言,脸色一变,接着便开口呵斥道 “灵儿,伍远现在军务缠身,哪有时间照看你,听话,先跟着华文乐离开山丹城。” 石秋灵脑袋微微的低了下去,等再度抬起头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朝着石老柔声回应道 “祖父,灵儿其实不笨的。” 石老与华文乐脸色一变,而石秋灵又缓缓开口说道 “军师与伍大哥时常形影不离,而现在军师一回来就命人收拾金银细软,按理来说,这种时候,伍大哥身为大帅,更应该回来主持大局了才对,又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见不着踪影。” 石老直接抓着她的手掌,沉声说道 “灵儿,不要冲动,你伍大哥这么安排自然有自己的一番用意,你听话就是,现在去找他,只会让他分心,而不是在帮他。” 石秋灵沉默了,华文乐也趁机开口说道 “石老说的不错,大帅还有要紧的事要做,灵儿姑娘现在过去,只会让大帅分心,而不能为他分忧。” 听着石老与华文乐的劝告,石灵儿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声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 随后,华文乐就将石老与石秋灵扶上了马车,没过多久,华文乐派人去给伍远传讯,接着山丹城内整装待发的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出城了。 此时的马车四周,是由宁敏才率领的本部兵马拱卫着,约四千人,外围还有山丹城的守备军两万人,城内本有四万大军,其余两万被派遣到井陉口,听候伍远的指挥。 但是数万人行动的动静便是再大的风雪都难以掩盖,立马就引起了城外斥候的注意,他连忙往回跑,准备向丁昌禀报情况,然而就在他路过井陉口时,瞧见关隘上不知何时高高竖起了伍远的帅旗,而伍远此时正站在旗帜下方。 也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站在风雪之中的斥候,伍远大声的嘶喊道 “回去转告丁昌,就说我伍远就在井陉口下等着他!” 丁昌得知后,明白这是伍远在向他约战,但是他却并不准备赴约,思考了一番过后,他命人传讯中阳城的张恒 “去通知张恒,命其立即率军出城,前去拦截那批从山丹城逃离的叛军。” “但是要特意叮嘱他,伍远才是我们的目标,让他不要与敌人过分纠缠,等伍远率军远离井陉口后,再转过头来与我们一起前后夹击叛军!” 那名斥候领命一声,就连忙跑出军营,朝着中阳城的方向奔去。 第197章 各方紧急行动 中阳城 一名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骑着马在风雪之中穿梭,坐在马背上的士兵嘴里不断的有热气吐出,生怕有人拦截,他大声的喊话开道 “紧急军情!有紧急军情!” 无人出面阻拦,但是他所过之处,沿路的士兵皆是目光沉稳地凝视着他。只因这两日帅帐内频频有命令传出,军营中弥漫着一股肃穆紧张的气息,士兵们皆是甲不离身,随时待命。 这使得所有的士兵都能感应到,这是又要开始打仗了。 不久,这名丁昌派来的斥候轻车熟路的来到张恒的帅帐,向他传达了丁昌的命令 “启禀将军,卫将军命您率军即刻出发,佯攻从山丹城逃离的敌军,待伍远率军远离井陉口后,再调转大军,进攻伍远大军后路,与卫将军一齐夹击伍远所部。” 张恒平静的点了点头,接着就派人传唤王少安。 没多久,王少安就来到帅帐,朝着张恒拱手行礼道 “将军,威远将军王少安前来听令。” 张恒说明了情况,而后又向他传达了军令 “命你率本部兵马,我再给你拨调一万大军,合计一万七千兵马,拦截山丹城出逃的敌军,不求击溃,但必须要拖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过后,点了点头,应道 “诺!” 没多久,张达就率领城内的近五万大军出发,冒着风雪朝着山丹城赶去。 看着漫天飞雪,王少安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而后感慨的说道 “华文博,你的动作要再快点了,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我虽然很想帮你,但是也不能做的太过。” 而此时的华文博,正领着赵罡领着五百轻骑全速前进,他眯着眼睛,凌厉的寒风拍打在脸颊上,但仍没法扑灭他心中的急躁,他高声喊道 “快点,再快点,加快速度!” 赵罡与他并肩,忍不住开口朝他质问道 “现在大战在即,将军为何还让你领着我们出城?都来到这里了,可以说要去做什么事了吧?” 华文博紧紧勒着手里的缰绳,沉思了片刻过后,大声回应道 “去救人!” 赵罡闻言不禁一愣,接着便开口追问道 “救人?救什么人?” 华文博没有选择隐瞒,直接回应道 “救我的兄长,伍远的军师,华文乐。” 赵罡一惊,脱口而出道 “什么?咱们是要去救那华文乐?” 华文博选择了沉默,没有回应,而赵罡沉默了片刻过后,大声的回应道 “那就快走吧,必须要抢在他们前面赶到才行。” 华文博有些诧异的看着了眼赵罡,不过一句话没多说,只是默默的将胯下的战马速度再加快了几分。 而井陉口的伍远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丁昌与张恒的动作,他明白,这是丁昌在逼他,毕竟现在井陉口的守军已经接近五万人,若是强行攻打必定会让他们损失惨重,但若是能将伍远逼出城外,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 伍远有些感慨的说道 “果然不出军师所料,丁昌必定不会选择强攻井陉口,而会先率军追击自山丹城逃离的军队。” “那就先实行军师的第一步,传我军令,大军全部走出井陉口,向丁昌所部主动扑过去!” 接着,井陉口内整装待发的五万大军就立即出城,朝着丁昌所在的位置快速的扑过去。 而丁昌时刻派人紧盯着井陉口,所以在伍远大军一走出井陉口时,他瞬间就猜到了伍远的意图,而后有些赞叹的说道 “这伍远,看来是真的有些本事在身的,就是可惜了,为何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呢?” “想做最后的殊死一搏吗?倒是有些气魄,那老夫就直接成全你。” “传讯张恒,就说情况有变,伍远选择主动出击,命其立即领兵前来,袭击伍远大军后路,策应我军。” 张恒得到命令后,略作思索,便毅然同意了这个决定,随即便果断分兵,留王少安所部一万七千大军继续追击华文乐所部,其余人则径直朝丁昌所在位置疾驰而去。 雪越下越大,积雪也越积越厚,华文乐所部基本全是步兵,又带着辎重,所以行军速度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哪怕是他下令丢弃大批辎重,也快不了多少,石秋灵此时也已经从马车换成了战马,她裹着毛衣,有些出神的望着眼前飘舞的飞雪,心思早已不知飞往了何处。 而此时的宁敏才忍不朝着华文乐询问道 “军师,按照你的计策,现在大帅现在应该已经率军出城了吧?” 华文乐点了点头,说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不过我倒是希望大帅不是率军去攻打丁昌所部,而是率军朝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跑。” 宁敏才闻言一惊,有些惊讶的看着华文乐,脱口而出的说道 “与我们相反的方向跑?你的意思是大帅会抛弃我们吗?” 若是伍远没有按照计划施行,那他们这批慢吞吞的队伍就成了吸引敌军的诱饵了,那处境可想而知。 华文乐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 “不知道,这要看大帅会如何抉择了,我们与大帅两边,不管是哪边被敌人缠上了,那基本都是难以摆脱敌军的纠缠,很容易就会全军覆没。” “不过要保住一些人,我还是能做到的,就是大帅那边,我已无计可施了。” 宁敏才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说道 “大帅如此信任我,将这两万人交到我手里,我就有责任将你们安全送到乾州,如果有敌军追上来,我率军断后,军师你领着大帅的家眷,先走吧。” 突然,一道急促的身影从前面跑来,宁敏才与华文乐不由得心中一紧,因为这是他们派遣出去探查情况的斥候,看着他那急切的模样,可能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果然,还不等靠近,那名斥候就急切的喊道 “启禀军师!前方五里左右有一批骑兵正朝着此地赶来,规模约有千余。” 华文乐脸上带着些许挫败,呢喃着说道 “完了,居然这么快就追上了。” 若是被这批骑兵缠上,哪怕他们有两万人,都有可能会因此而全军覆没。 第198章 华文乐的选择 宁敏才主动站了出来,朝着华文乐沉声说道 “军师,你率其他人继续赶路,我领本部兵马前去拦截他们!” 华文乐思考了片刻过后,点头默认,朝着宁敏才叮嘱道 “多带些弓弩,尽量往积雪厚的地方走。” 宁敏才领命一声,就连忙召集麾下的数千大军迎了上去。 “诺!” 骑兵机动性强,更何况是在大雪天,有风雪的掩盖,他们会更加的神出鬼没,所以宁敏才格外的谨慎,生怕敌军会突然从某个方向杀出来,直接将他的大军的阵型冲散。 然而一道身影单人单马从雪慕之中缓缓显现,待靠近之后,宁敏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感到分外诧异, “让华文乐过来说话!” 还不待宁敏才喊话,华文博就高声朝他喊道,宁敏才没有犹豫,直接喊来一人让他去将华文乐叫来。 “快去将军师喊来,就说来人与他有旧。” 没多久,华文乐就一脸疑惑的走来,不过知道了情况后,他没有犹豫,直接朝着华文博走了过去。 兄弟二人自从井陉口一别,又再度相见,不过这次却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成了对立方。 而华文乐看着华文博身后的赵罡,与那身后的数百轻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朝着华文乐说道 “看来,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据我所知,王少安麾下的骑兵可不多,这是全交给你了吗?” 华文博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笑,你知不知道,这次如果来的不是我,你们这批人一个都跑不了。” 说罢,他直接走上前去,拉着华文乐的手腕往赵罡身旁拖拽过去,因为他的马匹在赵罡手里牵着。 哪知华文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直接将他的手拨开,华文博眉头一紧,直接转过头去朝他呵斥道 “你干什么?还不快随我离开这里,我都能这么快追上你,你还不清楚这代表什么吗?” “拖家带口,又携带大量辎重,你们跑不远的。” 华文乐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只是神情却是越发的柔和了起来,朝他轻声的回应道 “我知道,但你也很清楚,我们没得选,只能跑。” 看着他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华文博急的脸颊通红,直接朝着他怒声喊道 “他们没选择,但你还有,你明明很清楚,我当初选择王少安不仅仅是因为看重他这个人,我还是想着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能拉你一把,保住你的命。” “当初我们明明就已经约定好了,如果我们还能再见,你就必须得听我的!” “现在我赌对了,你又怎能言而无信?” 华文乐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不过却没有回应,当初两人确实有过这个约定,当时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华文博会主动投效王少安的原因有三。 一是华文博认为王少安是位英明仁慈的主公,可以投靠。 二是他华文博没有过多的选择,因为他与华文乐的关系太过敏感,相当于政审不过关,当时唯有王少安这么一个选项可供他选择。 三就是他为了能在伍远穷途末路时,能拉华文乐一把,他不在意伍远,也不在意什么石老、宁敏才之流,但却对他的兄长华文乐很上心。 不然他大可置身度外,不需要下场,因为在当时投靠王少安,要面临的未知因素太多,他得赌王少安不会在意他跟华文乐的关系,还得赌,王少安会因为看重他,愿意为了他,而承担这种会被扣上勾结叛军的风险。 而王少安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在这时候,主动将赵罡与麾下的轻骑,全部交给他,这都是当初两人煮茶谈心,所得到的结果。 当初两人坦诚相待,王少安知道了他身份的尴尬,但也毫不犹豫的选择接纳他,知道了他与华文乐情深义重,也没有犹豫的选择在这种关键时候帮他一把。 可以说王少安能为他做的都做了,但却也仅限于此了,等到两军相遇时,王少安必定不会留手,不然也不会让华文博提前出发,过来寻找华文乐。 这都是两人心照不宣下达成的默契,而现在见华文乐不说话,华文博心中难免涌出一股躁意,声音也不由得加大了许多,朝着他喊道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不够吗?他伍远看不清局势,你也看不透了吗?你们已经输了,为自己找条退路又不丢人,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华文乐脸上仍挂着淡定的笑容,朝他回应道 “为了坚持心中的道义,伍远未曾薄待于我,他将身后之事全然托付于我,那我就有责任为他处理好这些事。” “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说到这儿,华文乐神情严肃了许多,而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华文博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若是换成王少安身处伍远的位置,你不也会与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华文博气极反笑,说道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你争辩这些的,我只是想让你活着,我既然已经来了,不可能会无功而返。” 说罢,他朝着身后的赵罡沉声喊道 “赵罡,将他绑回去!” 被突然点名,听的入神的赵罡激灵一下,连忙应了一声后,直接朝着华文乐走了过去。 然而华文乐却是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直接架在脖子上。 看着那冒着寒光的刀刃,赵罡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华文博脸色阴沉,眼中满是怒火,还不等他开口,华文乐就朝着他淡淡的说道 “你是知道我的,为了践行心中的道义,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 华文博沉默了片刻后,朝着赵罡喊了一声后直接转身离去。 “赵罡,我们走,回去向主公复命。” 而华文乐见状,朝着华文博含笑着喊了一句 “那王少安还算不错,跟着他好好干。” 然而华文博却没有理会他,只是沉着脸,骑着战马快速的消失在风雪之中,而赵罡看着华文乐,也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真是奇奇怪怪的两兄弟。” 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像是没有来过一样,而王少安在得知了华文乐的选择后,忍不住暗叹了一句可惜,不过心中对华文乐却是愈发的看重了,他朝着华文博安慰道 “既然他选择了道义,那就直接将他俘虏了就好,结果也是一样的。” 第199章 桂彪再次领军触敌 随着华文乐做出了选择,王少安这边也没了顾虑,他率军朝着华文乐所部追击,不过为了防止他们出现兄弟阋墙的场景,王少安将华文博直接‘雪藏’了起来。 但丁昌所部却是又出现了意外,随着伍远得知了张恒分兵,领着三万大军朝着他大军的后方袭来,他直接施行了华文乐计划的第二步方案。 “传令大军,调转方向,向西走,目标黄公坡!” 黄公坡虽算不得是什么险地,但一个陡坡却也能让敌军骑兵的威胁大打折扣。 而随着伍远所部调转方向,丁昌思考了一番后,忍不住在脑海中思考着伍远这番动作的意图,不过想了许久过后,他仍是想不通伍远向西有什么用。 那个方向伍远最多也就只能到达黄公坡罢了,可是黄公坡不过只是一个陡坡,勉强算是一处险地,但又不能让他摆脱丁昌大军的追击。 想不通后,丁昌索性就不想了,直接下令调转方向朝着伍远追击,又派人传讯张恒。 “传讯张恒,命其率军绕路至黄公坡,将伍远所部拦截在黄公坡前。” 接着,他又命令副将祁和率领骑兵先行追击伍远所部。 “祁和,你率三千骑兵缠住敌军,拖延敌军的前进速度,为大部队行军争取足够的时间。” 祁和领命后,连忙带着三千骑兵朝着伍远所部追赶而去。 看着祁和领军逐渐消失在雪慕之中,丁昌眼睛微眯,呢喃说道 “伍远,你是跑不掉的,老夫可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冬日的白天总是有些短暂,没过多久,气温逐渐降低,而光线也逐渐变得暗淡了起来。 伍远脸色阴沉,他跟丁昌可没办法比,他麾下的士兵缺少冬衣,若是没有营地,可能会出现许多人被冻死在雪夜里。 但现在丁昌大军在后方紧追不舍,他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找个地方先安营扎寨。 而就在这时,一位斥候喘着粗气跑了上来,来到他身旁禀报道 “启禀大帅,后方有数千骑兵追来了,离我们已不足二十里。” 伍远听罢,脸色一变,没想到离开还没有一天,丁昌就这么快追上来了。 这点距离必须要做点安排才行,不然被祁和的骑兵拖住队伍前进的脚步,可能连今天晚上都过不了,伍远连忙将桂彪传唤过来,朝他吩咐道 “桂彪,命你率一万大军拦截敌军骑兵,记住,在天黑时及时脱身,率军前往黄公坡与我汇合。” 桂彪没有犹豫,直接郑重的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诺!大帅,你们先走,桂彪随后就到。” 伍远点了点头,接着留下一万大军后就领着大部队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的桂彪抬头看了眼天空,发现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与地平线平齐了,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裹挟着雪花在眼前翻腾,他呢喃着说了一句 “快了,天就快黑了。” 接着他便高声朝着身边的士兵高声喊道 “摆阵!准备迎敌!” 士兵们齐声应道 “诺!” 而后跑了一天的士兵,不顾身体上的疲惫,抓紧时间按照命令开始结阵,等待祁和大军的到来。 等他们摆好架势没过多久,天边一粒粒黑点出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黑点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条黑色线条。 桂彪目光灼灼的看着那远方的那条黑线,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朝着身旁的士兵大声喊话安抚道 “不要慌!阵型不要乱!” 然而与他们相比,祁和额头上没有一丝汗水,只是呼吸急促了些许,他看着前方拦截的桂彪所部,脸上露出了一副嘲讽的笑容,说道 “不自量力,就这么点人也敢拦我?” 接下,他抽出挂在马鞍山的长剑,高高举起,大声嘶喊道 “随我发起进攻,杀啊!” 话语一落,祁和一马当先,朝着桂彪冲了过去。 而随着他一动,他四周的骑兵也齐声喊道 “杀啊!” 刹那间,杀声四起,地面开始出现剧烈的振动,地上的积雪被马蹄重重的一脚踩下,如同踩进水坑中一般,高高溅起,而后被并肩而行的骑兵裹挟着,再加上他们身上统一的黑色的盔甲,远远看去,如同一道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里面点缀着点点白光。 桂彪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骑兵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声,他们冲锋起来那地动山摇般的场景让自以为见过大场面的桂彪都忍不住心生恐惧,更遑论其他人了。 看着身旁的士兵脸色发白,紧张到手发抖,额头生出冷汗,时不时的有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桂彪只能强装镇定的安抚着身旁的士兵。 “不要慌!稳住,保持阵型!” 等祁和领兵靠近后,桂彪也不甘示弱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放箭!快放箭!” 下一刻,数百根箭矢被射在空中,朝着祁和射去,然而带来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并没有想象中如同割麦子一般的场景。 桂彪面露不甘,再度下令 “继续,放箭!” 而祁和看着那窸窸窣窣的箭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高声喊道 “杀!冲乱他们的军阵!” 他们气势磅礴,似乎根本没有将眼前的敌军放在眼里,没过多久,祁和领着骑兵与敌军接触,然而如同铅笔扎穿一层薄纸一般轻松惬意,祁和瞬间就冲破了敌军的防线。 接着就是如同割麦子一般的屠杀,骑兵在敌军中横冲直撞,根本就无人能挡。 桂彪见状脸色发白,一时间竟直接呆愣在原地,嘴里呢喃着说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他的阵型居然会被祁和一击即溃,而后身旁的将领朝他喊话他才回过神来 “将军!快撤吧!” 然而他虽有些不敢置信,但起码还有点理智,他直接怒声否决了这个决定 “不行!这个时候若是下令撤退,大军士气必将崩溃,你即便跑得再快,还能快得过骑兵吗?” 接着他抽出宝剑,朝着身旁的将领怒声喊道 “快去!组织士兵牵制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冲破军阵,必须将他们困在战场上,绝对不能再给他们组织冲锋的机会,只有这样,等到天黑,我们才能在黑夜的遮掩下安然撤退。” 第200章 魏左 黄公坡有坡度较陡、沟壑纵横的特点,陡峭的地形为防守方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 进攻方在攀爬陡坡时会面临极大的困难,而防守方可以利用高地优势进行箭矢射击或投石,增加进攻方的损失 黄公坡的地形也极大的限制了部队的机动性,骑兵的作用大打折扣,使得步兵单位更具优势。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伍远顺利地率领军队抵达黄公坡并安营扎寨,然而桂彪却迟迟没有回来,这不禁令他感到忧虑。 但更令他感到揪心的却是,等天一亮,他的处境可能会比在井陉口时更加艰难。 伍远抬头凝视苍穹,眼神空洞无物,片片雪花自天际飘落,悠悠然坠落在他的面庞,然而那脸上的冷意,却远不及他内心凄凉的万一,他略带苦涩地低声呢喃道 “我伍远此生,当过贫民,做过流寇,还当上了当今天下的第一股反贼,也算是轰轰烈烈的在这世间走上一遭了吧?” 在伍远的身后,有数十位军中的高级将领,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伍远的背影,眼中精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无一人凑到伍远跟前。 但时间不会因为人心情的沮丧而有所停留,片刻过后,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缓缓的朝着他们走来。 此人正是桂彪,这时候的他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用剑当拐杖,身旁有一个人搀扶着他,唯有如此才能不至于让他摔倒在地上。 “大帅!” 一声嘹亮的声音在伍远耳边响起,这声音中有激动,也有因为悲伤的哽咽。 伍远瞬间回过神来,顺着声音回头望去,见着桂彪现在的模样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而桂彪被搀扶着来到伍远面前,双膝一软,重重的跪了下来,有些悲戚的喊道 “大帅!桂彪无能啊,一万将士全都打没了,大帅,桂彪无能啊!” 伍远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尽管他心中早有预料,但当这个消息真的传来时,那股刺痛依旧直抵心底。 五万大军,这才仅仅只过了一天就直接战死了一万,这代价属实是太大了些,伍远嘴唇蠕动,有些艰难的说道 “不怪你,局势如此啊…” 桂彪看着有些失神的伍远,又急切的说道 “大帅,末将在回来黄公坡时发现 丁昌所部已经快要抵达黄公坡了,大帅咱们…” 又一道不太好的消息从桂彪嘴里得到了验证,伍远没想到,丁昌居然真的会追的这么紧,大军才刚停下前进的脚步,他们就追上来了。 伍远身子有些摇晃,两眼一黑,身旁的将领连忙上前搀扶着他们的大帅,现在伍远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大帅!您没事吧?” 看着周围担忧的目光,伍远忍不住双手环抱,紧了紧身上的毛衣,这一刻他只觉得身体四周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涌入身体,突然有一人压低了声音,朝着伍远说道 “大帅…要不然,咱们就降了吧?” “之前听说张达麾下就有人投降了朝廷,还加入了那王少安麾下的乞活军,不仅没有被追究,反而得到了优待,不然咱们也降了吧。” 伍远面露沉思,低头不语,他明白,这道声音应该还代表着军中大多数人的心声,只要他这个大帅点头,估计他们都有可能连夜跑下黄公坡,投降乾庭。 见伍远没有言语,桂彪直接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白光一闪,桂彪手中的长剑稳稳地架在那名高喊投降的将领脖颈之上,桂彪眼中满是血丝,狰狞的面容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咬着牙说道 “投降?你居然想着要投降朝廷,老子要宰了你!” 就在桂彪长剑将要挥出时,伍远沉着脸呵斥一声 “够了!” 桂彪手中的动作一停,转过头满是疑惑的看向伍远,而后指着那吓的脸色发白的将领沉声说道 “大帅!这小子居然想着投降朝廷,此人乱我军心,理该斩首示众!” 伍远阴郁着脸,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桂彪,又再度沉声喊道 “我说,够了,把剑放下,砍了他,就能稳住军心了吗?” 桂彪一时语塞,低着头又再度将长剑杵在地上,那名死里逃生的将领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伍远皱着眉,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沉声说道 “废物,胆子这么小,你跟着造什么反?” 说罢,伍远直接转头离去,桂彪冷眼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直接跟着伍远离开,现场聚集的将领一下子减少了一半,但另一半却凑到那摔倒在地的将领身旁。 “魏左,你没事吧?” 魏左面色阴沉,此时的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眼神中充斥着无尽的屈辱,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身旁的将领,而后沉凝地说道 “伍远都已经穷途末路了,居然还敢如此折辱于我,既然他不拿咱们当人,不想给我们留条活路,那咱们就自己去找条活路。” 此话一出,现场寂静无声,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一切不言而喻,过了片刻,有一人朝着魏左试探性的问道 “你想怎么办?” 所有人皆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明显是想让他来当这个领路人,魏左毫不犹豫的说道 “咱们今晚去将伍远绑了,下黄公坡,直接去投靠朝廷。”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一变,皆是对这个主意感到很意外,而魏左看着他们不断变幻的脸,明白他们其实已经动心了,只是有些抹不开脸面,毕竟这再怎么说也是在弑主。 魏左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似乎是想将他们的面容刻画在心底,而后沉声说道 “朝廷近十万大军就要将黄公坡包围了,他们兵精粮足,但是咱们呢?连保暖的冬衣都没有,拿什么跟他们斗?” “等明天天一亮,就凭咱们这几万老弱病残,拿什么跟他们斗?” “还不如趁早降了,将伍远拿下去向卫将军丁昌投效,咱们虽然是贼,但这样也算是戴罪立功,弃暗投明了吧,便是不给封赏,也不至于会杀了我们。” 第201章 伍远落幕 深夜,伍远坐在帅帐内,他眼中带着深深的茫然,他必须要尽快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但无论他怎么想,仍是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他摆脱当前的困境,似乎摆在他面前的仅有投降这条路可走了。 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有些颓废的呢喃着说道 “要是军师在这里就好了。” 他相信,要是华文乐在这里,必定会有主意。 过了许久,伍远有些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然而帅帐外头,一群手执长枪,腰间别着利剑的士兵巡逻到帅帐外。 而在他们不远处营帐的阴影下,还有一群人隐藏于此,领头的正是魏左,此时的他蹲坐在队伍最前头,肩膀上的积雪代表着他们已经在这埋伏许久了。 魏左身旁一人凑上来,朝着他低声说道 “将军,时辰要到了。” 魏左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批前来巡逻的士兵。 见他们缓缓停在帅帐外,有两人出列朝着门口的两名侍卫走去,魏左的心脏忍不住砰砰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们似乎很熟悉,守护在帅帐门口的侍卫并没有开口警告,而是面带微笑的迎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白光一闪,两人应声倒地,魏左见状,直接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朝着身旁的士兵低声说道 “上!” 下一刻,所有人闻声而动,直接朝着帅帐冲了过去,迷迷糊糊的伍远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接着他就瞧见一群装备齐全的士兵直接闯了进来,他脸色一变,惊声质问道 “你们想干什么?” 这群人没有言语,直接走上前去将伍远的双臂扣住,接着又拿出一块布匹将他的嘴巴堵住,似乎是怕他的叫喊声惊动了别人。 而这时魏左才慢腾腾的走了进来,看着已经被扣下的伍远,他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朝着伍远冷声说道 “大帅?呵,你不要怪我们,谁让你一意孤行,没有想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我们也只是为了活命,你也不要怪我们。” 伍远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魏左,那目光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魏左脸色一沉,看着伍远此时的目光,他想起了桂彪将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场景。 而这一次,他没有胆怯,直接带着嘲讽的语气回应道 “怎么?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想着要杀我呢,都到了这一刻了还摆你那大帅的谱。” 接着,他转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朝着伍远笑眯眯的说道 “走吧,咱们请大帅下黄公坡。” 伍远挣扎着被押出了帅帐,然而等他出来,却是直接呆愣在原地,在帅帐外头,有百余名士兵静静的排着队列矗立在风雪之中。 这其中有许多他熟悉的身影,这批人大部分都是他的亲卫部队。 看着伍远的表情,他们的脑袋缓缓的低了下去,不敢与伍远对视,而魏左却是冷笑一声,在伍远耳边小声的说道 “大帅,你看出来了吗?这里面的所有人以前都是在真心实意的为你卖命,但是现在为什么会背叛你呢?” “我们为什么要拥戴你?无非就是想让你带着我们活下去罢了,但是你呢?一意孤行要去对抗朝廷,带着我们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要怪我们,我们也只是为了活命罢了。” 伍远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有些呆滞看着前方,魏左脸上露出一丝无趣,接着大手一挥,朝着众人吩咐道 “走!带着大帅下黄公坡!” 然而更令伍远感到揪心的是,一路上并非是没有遇到巡逻的士兵,然而这些人仿佛是看不到他们一般,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微微低着头,接着往前走。 等走出了最后一道关卡后,伍远紧紧的闭着眼睛,一行清澈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证明着他心底的不平静,同时也代表着他的落幕。 但是事情却不仅仅只限于此,随着魏左等人的离开,军营开始逐渐的乱了起来,不断的有将领带着士兵逃出营地,并且动静越来越大。 乱哄哄的动静惊扰了其他不知情的将领与士兵,有的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跟着他们走出了营地,而有的人却是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被包扎好的桂彪也被惊动了,他从一处营帐内走了出来,看着士兵们争先恐后的逃跑,他直接走上前去抓住一人开口质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在跑什么?” 那人目光闪躲,有些唯唯诺诺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看他们都在往外跑。” 桂彪脸色一沉,紧接着就朝着帅帐的位置走去,然而等他来到门口时,发现有两具躺在地上已经被积雪覆盖的尸体。 他脸色一变,直接闯了进去,但却并没有瞧见伍远的身影,他脸色很难看,到了现在,他就是在迟钝也知道伍远已经出事了。 接着他就在军营里四处乱窜,一边收拢士兵,一边搜寻伍远的身影。 而此时的黄公坡下,丁昌军营内同样是热闹非凡,帅帐内军中的大部分将领齐聚于此,丁昌眼角含笑,朝着下方的伍远说道 “伍远,咱们总算是见面了。” 伍远此时双臂被粗绳紧紧绑住,但他的身体却是笔直的站着,他淡淡的看了丁昌一眼,没有回应。 丁昌见状,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子不悦,接着又加大了声音,朝着伍远大声质问道 “伍远!你为何要谋反?” 伍远眼神平淡的看着丁昌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老匹夫,你是在审我吗?”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脸色一变,而站在角落处的魏左脸上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他连忙出列朝着伍远呵斥道 “伍远!你都已经大难临头了,还敢出言不逊,莫不是想寻死不成?” 伍远冷眼看了他一眼,不过却没有搭理,丁昌却直接开口朝着魏左呵斥道 “给老夫滚下去,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魏左脸上的表情一僵,眼中闪过一股屈辱,不过却不敢反驳,悻悻的退回了原位,而后丁昌将目光再度转向伍远,沉声说道 “老夫没有审你的资格吗?” 第202章 华文乐扎营 面对丁昌的质问,伍远脸色平静,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开口反问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审问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审问我?” 丁昌眉头一皱,对伍远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若不是没能从伍远脸上捕捉到一丝戏谑,丁昌都以为伍远是在戏弄他,他朝着伍远这般回应道 “老夫身为朝廷的卫将军,位比三公,而你是我大乾的子民,承天恩浩荡,受皇祚庇荫,老夫如何就没有资格在这里审问你?” 哪知伍远却是直接仰天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丁昌见状脸色直接沉了下去,对他来说,伍远此时的身份不仅仅只是一个反贼,还是一个在挑衅皇权威严的大乾百姓,他直接嘭的一声摆案而起,指着伍远大声呵斥道 “贼子大胆,为何发笑?” 伍远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有所收敛,他笑的身体直发抖,边笑边回应道 “我笑你这话实在是太过荒谬,承天恩浩荡,受皇祚庇荫?哈哈哈,真是令人发笑啊。” “朝廷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皇帝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伟大,我们又为何要造反?” 丁昌的脸色直接沉了下去,他直接挥了挥手,吩咐道 “来人!让这贼人安静下来!” 话音一落,立马有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出列,他们没有一句废话,上前就是重重的一脚踹在伍远的肚子上,直接将伍远重重的踹翻在地,笑声也戛然而止,但他们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上去对着伍远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伍远咬着牙一声不吭,蜷缩着身子默默的承受,过了许久后,丁昌这才将让他们停手。 “好了,就先这样吧。” 伍远此时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嘴巴鼻子满是殷红的鲜血,而丁昌看着伍远这个模样,也很满意,接着朝伍远质问道 “伍远,老夫现在可有资格在这审讯你?” 然而却没得到令他满意的回应,伍远侧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他,脸色狰狞的大声回应道 “你没资格,这大乾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丁昌脸色一沉,已经失去了耐心,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冥顽不灵,来人,将他押下去,择日押送回京。” 看着伍远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拖了下去,丁昌将目光转向魏左,对于这个人丁昌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心底既看不起魏左弑主的行为,又有些感激他将伍远擒住送来,提前结束了这场动乱。 沉默了片刻过后,丁昌朝着魏左说道 “这次能这么快平息叛乱,你当居首功,不过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我会将你的名字呈报给陛下,接下来会怎么安排你,还需等待陛下与朝廷的的指示。” 魏左脸色一变,接着又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朝着丁昌讨好的说道 “我等深知罪孽深重,不敢有过多奢望,朝廷能够宽恕我等的罪责,我等便已是感恩戴德。” “能留得身家性命回归乡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一与田地为伴的佃农,能过个安稳日子,总好过待在伍远身侧,做这等谋逆之事,终日诚惶诚恐的要好。” “至于其余的什么高官厚禄,我等却是无福消受,也不敢多想。” 丁昌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魏左的眼神也不禁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能明白这些就好。” 说罢,丁昌双手背负在身后,缓缓的走出帅帐,魏左连忙小跑跟上,不过此时他看向丁昌的眼中却满是怒火。 丁昌抬头遥望着黄公坡,他的眼睛似乎能直接透过夜慕看到黄公坡上军营内部乱糟糟的场景,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慨,呢喃着说道 “这边结束了,就是不知张恒那边如何了?” 说到这,他突然惊醒,他还没把伍远被擒的消息通知给张恒。 接着,他立马派人传唤祁和,朝他吩咐道 “连夜传讯给张恒,说明这边发生的具体事宜,再命其明日一早立即领兵追上自自山丹城出逃的贼寇,务必要将他们拦截在云州地界,一举歼灭。” 祁和应了一声后,就直接退了下去,接着丁昌又朝着魏左吩咐道 “明日一早,你与我们一起上黄公坡,清剿上面负隅顽抗的贼寇。” 魏左连忙应道 “诺!” 丁昌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露出原先那副感慨的面容,呢喃说道 “这黑夜可是真漫长啊…” 对丁昌而言,这次无疑是场大胜,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捷报传达至朝廷,让皇帝与朝堂诸公都看看,他丁昌还是宝刀未老的。 然而对比丁昌这边,另一头的王少安却是艰难了许多。 黑夜与风雪并没有让华文乐停下前进的脚步,选择摸黑赶路,为了对抗刺骨的寒风,他们的速度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为了敌军逃跑遗留的踪迹不被大雪完全覆盖住,王少安也没有耽误,不仅派出了大量的骑兵斥候紧紧盯着敌军的动向,还带着大军紧追不舍。 然而就是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华文乐一行人路过一片平地时,却突然下达了就地安营扎寨的命令。 宁敏才连忙跑过来劝谏华文乐,带着些许急切的说道 “军师,敌军在后面穷追不舍,这时候不能停啊,一停他们就追上来了。” 然而华文乐却是一脸淡然的回应道 “无碍,他们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来,先让士兵就地扎营,把能吃的直接煮了,不要节省,先恢复下体力。” 宁敏才欲言又止,不过看着华文乐那淡定的面容,又不自觉的将涌上喉咙的话吞了下去。 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清扫积雪、搭建营帐,还有的直接出去捡拾柴火,架起大锅,没多久,营内四处灯火通明,浓郁的香味在风雪中弥漫。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王少安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他感觉有些不对劲,接着他命人去将沈则、赵罡等人全部传唤过来,将情况向他们说明之后,朝他们询问道 “你们觉得这其中可有诈?” 但其余人却是对王少安这句话感到些许疑惑,沈则有些疑惑的回应道 “将军,您都快将全部的骑兵派遣出去了,敌军若有异动,岂能逃过我们的耳目?” “所以属下以为,他们想必是因为士兵疲惫至极,无力再行,所以只能无奈地选择就地安营,休息以恢复体力。” 第203章 华文博献策 听到沈则这么分析,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安,总是感觉华文乐这时候的选择别有用意。 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通后,王少安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钻牛角尖了,华文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不过抱着谨慎的态度,王少安选择在离华文乐二十里左右的位置扎营,又让赵罡带着所有的骑兵去敌军的营地外围巡视,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沈则看出了王少安内心的担忧,在离去前忍不住朝他安慰道 “将军,咱们的任务只是拖住他们,等明天天一亮,敌军失去了夜幕的遮掩,他们又没有骑兵,就是想跑都无处可跑,所以无需过多忧虑。” 很少说话的仲文光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 “沈司马所言有理,敌军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注视下,除非他们长了翅膀,不然属下也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生天。” 王少安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他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休息吧,明天估计还有的忙呢。” 沈则等人连忙拱手应道 “诺!”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王少安独自开始思考了起来,现在的局势虽然对他有利,但打仗不是儿戏,敌人更是华文乐这种顶级的谋士,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怎么谨慎都不算过分。 又过了许久,出营的赵罡回来了,他身上带着些许白色的雪花,有些无趣的朝王少安抱怨道 “没什么动作,敌军营地里安静的很,不需要隔两个时辰回来禀报一次情况吧?” 王少安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你还抱怨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华文乐是什么人,咱们得谨慎对待。” 赵罡不屑的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就是军师吗?战场上还是得靠手里的刀剑说话。” 王少安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回应道 “你个莽夫,就只知道使用武力,打仗光凭武力是完全不够的,一军主帅,你要做的是运用策略将敌军的实力尽可能的削弱,最好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地步。” 赵罡撇过头去,不服气的说道 “那你怎么不想办法劝对面的敌人别跑了,让他们过来投降,这样我也不用一直跑来跑去的。” “而且你们都说他们已经被我们逼入绝境了,可是也没见他们想要投降啊,到最后还不是得打一场。” “所以,到最后还是得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王少安有些语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哪骂他,只能有气无力的说道 “早就劝过了,你不是已经跟华文博已经去过了吗?若是那华文乐愿意,这事早就结束了。” 赵罡却突然躁动了起来,有些蠢蠢欲动的说道 “要不咱们今晚去夜袭怎么样?我看他们军营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估计没什么防备,若是今晚冲杀进去,估计能成。” 王少安先是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今晚不仅是敌人疲倦,他们也跑了一天,一样觉得疲劳,更何况,他们的任务又不是将华文乐一行人击溃。 然而下一刻,王少安突然脸色一变,直接从椅子上弹射起来,朝着赵罡追问道 “你说什么?一个人影你都没见着?巡逻的士兵看到了吗?” 赵罡看着王少安这副急切的模样,眼中露出一丝茫然,但还是照实说道 “没有看到。” 得到确认,王少安脱口而出的惊呼道 “不好,咱们中计了,这是华文乐的金蝉脱壳之计!” 接着王少安又朝着帐外大声喊道 “擂鼓聚将,快!” 没多久,军营内就传出一声声沉闷的鼓声,所有在营帐内沉睡的士兵又被再度唤醒,沈则等将领也快速来到帅帐。 此时的王少安脸色阴沉,朝着下方的将领沉声说道 “我怀疑华文乐安营扎寨不过是在迷惑我等,此时他们可能已经乘着夜色逃离了。” 沈则等人面面相觑,而赵罡也没有再与王少安打闹,神情严谨的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 “可是,我们的斥候并没有发现异样,咱们可是将所有的骑兵都派出去盯着了,他们怎么说也有两万多人,若是真有动作,那动静可不小,那咱们的斥候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呢?” 王少安这时候也已经知道他心底的不安是源自哪里了,不肯投降,又不敢打,却下令就地扎营。 本以为是因为跑不动了才迫于无奈停下了脚步,但是现在突然惊觉,他们埋锅造饭是为了恢复体力,建营地扎帐篷是为了制造他们还在的假象。 这么一想后,王少安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天色昏沉,又有雪幕遮掩身形,他们只需要将部队分成多股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我们的眼线。” 接着,王少安朝着赵罡吩咐道 “赵罡,你立马去集结轻骑,冲进敌军营帐内,若是没有发现敌军的踪迹,立马扩散,朝着前方搜寻敌军的踪影。” 赵罡看着王少安的表情,不敢耽搁,连忙应了一声后就快速的走出了帅帐。 “属下领命!” 接着,王少安又朝着其余人吩咐道 “你们立即去召集麾下的军士,时刻准备出发,策应赵罡。” 沈则等人神情严肃的朝着王少安拱手应了一声后,就急忙走了出去。 “属下领命!” 然而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王少安在帅帐内有些急躁的踱步,而这时华文博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直接走了进来,明显他也是被营内的动静所惊扰到了。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有些温怒,他是尊重华文博,不忍看他们兄弟阋墙才将他调到后方,但并非是没有脾气,若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王少安少不得给华文博点教训。 华文博似乎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 “主公,您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是有些晚了,不过属下却是知道,我那兄长会往哪里跑。” 第204章 雷雨村 天边一抹鱼白出现在地平线上,一道道如同闷雷般的砰砰声接连响起,这嘈杂的响动惊扰了路过此地的游魂。 赵罡领着五百轻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闯进了华文乐好不容易搭建好的营地内,但哪怕是数百人骑着战马闯进军营的巨大动静,都没能将一个人影吸引过来。 在军营内部逛了一圈,赵罡意识营地内已经没人了后,脸上的表情异常的难看,因为这么多人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掉的。 接着赵罡朝着手下的士兵吩咐道 “全部都出去找!他们肯定还没有跑远,尽快搜寻到敌军的下落!” 下一刻,这数百骑兵就呈扇形散开,他们快速的消失在荒野之中,搜寻着华文乐的下落。 而此时的华文乐,带着石老、石秋灵,还有宁敏才率领的几百步兵,正踩着积雪艰难前行。 宁敏才此时脸上已经没了愁容,他带着兴奋的笑容朝着华文乐说道 “军师,您这计策可真是厉害啊,直接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然而与他相比,此时华文乐的眼中却是带满满的忧虑,他摇了摇头,朝着宁敏才回应道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还得走的再远点才能彻底摆脱他们。” “而且咱们这么做,虽然因为人数少了目标就小了,但若是被找着了,那也只剩下投降这一条路走了。” 宁敏才却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道 “他们不可能会猜到,您将麾下的士兵分数个批次,化整为零从各个方向逃离,别说是他们了,便是我都不清楚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更不要他们了。” 华文乐沉默了片刻后,重重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有一个人能猜到。” 宁敏才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心中一惊,带着些许忐忑的望向他,华文乐又有些幽怨的说道 “毕竟我与他是亲兄弟…” 听到这话,宁敏才也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了,而后带着些许试探的说道 “要不,咱们再换个方向跑?” 华文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咱们长途跋涉,现在又将营帐丢弃了,还是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歇脚才行,不然就是没被冻死,也得累死在路上。” 宁敏才沉默了,刚刚升起的兴奋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朝着华文乐问道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 华文乐沉默了片刻过后,说道 “先去雷雨村落脚修整,接着再返回中阳城地界。” 宁敏才不由得一惊,忍不住提醒道 “中阳城?那不是已经被王少安攻下了吗?” 华文乐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 “就是因为如此,咱们才更应该去那里,目前唯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毕竟他们自己也想不到,咱们居然会去中阳城。” 宁敏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一行人又踏上了征途。 随着时光流转,太阳也不知他们来到了他们的头顶。 一行人来到一处山谷,宁敏才敏锐的察觉到,这里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低了许多,他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但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但是与他相比,华文乐似乎是对这里很熟悉,他带着人在这谷中穿梭,又过了许久,太阳渐渐从空中滑落,向西而行,逐渐与地平线平行。 也就在太阳即将下山时,宁敏才的眼中突然出现一处坐落在山谷底部的村落,它建立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屋子基本都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简易木屋。 然而此刻,房屋的屋顶已经被积雪覆盖住,院子也久无人打理,这时候还是晚饭时间,但却没有瞧见村中升起一缕炊烟,村庄四处弥漫着一股破败而又毫无生气的景象。 华文乐带着他们在香肠小道上穿行,没过多久,一行人走进了村庄内。 接着,华文乐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去捡点干柴,今晚就在这村里过夜。” 华文乐带着石老与石秋灵径直拐进村中的一间木屋,屋内并没有多少陈设,唯有一张木床,几张椅子等平常的物件。 石秋灵拉来一张椅子,随意清扫了一下后,就搀扶着石老坐下。 石老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现在这种逃命生涯对他这种老人家来说,真的是一种煎熬。 他有些自嘲的说道 “没想到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临死前又重温了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接着,他叹了口气,朝着石秋灵说道 “我已经老了,要不然你们就直接把我放下在这里吧,就别带着我这把老骨头四处乱窜了,我看这个雷雨村也算是山清水秀,能埋在这里也是老夫的福气。” 石秋灵听到这话,眼含热泪,上前直接钻进石老怀中,强压着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 “祖父,灵儿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石老脸上的表情一僵,而后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背上,重重的叹了口气,而这时华文乐幽幽的说道 “此地虽是山清水秀,但殁者甚众,甚为不祥,并不适合石老您这样福缘深厚的人家落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华文乐,此时的他缓缓的走到木床边,伸出手指抹了一把床头积攒的灰尘,轻轻的在手指尖上揉搓,他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复杂了起来。 石老朝他询问道 “华小子,莫非你与此地有些渊源?” 华文乐轻轻点了点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两年前曾与舍弟路过此地,在此暂住。” 见华文乐脸上这种表情,石老也并不想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宁敏才却幽幽说道 “所以,军师您才会说只有令弟知道,咱们会在哪里停留?” 华文乐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曾经我家也算是殷实之家,不仅衣食无忧,还有多余的钱粮供我们兄弟二人读书断字。” “其后承蒙家父引荐,我们兄弟二人各自拜了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为师,等我们长大点后,我们兄弟二便相伴一起在云州各地游历。” “这雷雨村,恰巧我们兄弟二人便在这里呆过些时日。” 第205章 宁敏才挨打 听到华文乐迟迟说不到重点,石老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可是后来发生了些什么?” 华文乐点了点头,也没有隐瞒,直接开口说道 “此地虽处于阴平境内,但地处山谷低处,道路崎岖,故与外界鲜少往来。” “也因为如此,此地民风淳朴,与世无争,又风景秀丽,说是一处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华文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出现了一丝愤恨,过了片刻过后这才缓缓说道 “直到有人在这山中发现了一座盐矿,这宝藏藏的再深啊,也有人来寻,但无权无势,便是给你座金山银山都保不住,只会平白害了性命,而这盐矿,便是与金山无异。”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石老轻叹了口气,说道 “无权无势之人,却占据宝地,自会招到别人的觊觎。” 不过接着,石老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说道 “不过就是如此,这里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吧?” 华文乐缓缓的道出了原因 “都被官府的人迁走了,没走的都已经被埋在这地下了。” 现在又是一片寂静,石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化作一声轻叹,这听起来就像是某些人的一惯作风。 接着木屋内就再没了交谈声,不过木屋内却是多出了一团篝火,用来驱赶寒意。 待到深夜,两匹马缓缓的走入山谷之中,此人正是华文博与赵罡。 赵罡有些烦躁的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雪花,有些无奈的说道 “咱们还有这个必要来吗?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位置,那直接冲过来将他们擒获不就成了,为何还要在深夜才来寻他们?” 华文博望着那透着些许亮光的木屋,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回应道 “不一样,一个是主动投诚,一个是被逼无奈,我的兄长比较倔强,若是当真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他可能会选择慷慨赴死。” 赵罡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质问道 “也就是说,一个会死,一个会活,是这样意思吧?” 华文博没有反驳,直接点了点头,很是自然的说道 “是的,我不想他死,主公也不想他死。” 闻言赵罡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既然主公不想他死,那我便不让他死。” 华文博有些诧异的望向赵罡,对他这突然变幻的称呼感到有些怪异,便询问道 “你叫他什么?主公?” 赵罡直接撇过头去,有些傲娇的说道 “我赵罡又不傻,那华文乐是你的兄长,但又不是王少安的兄长,我承认他确实是有些谋略在身,但他并非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存在。” “还不是因为你叫了王少安一声主公,他因为看重你才会如此的大费周章,两次让我跟着你过来劝说他,还千叮万嘱让我务必保护好你。” “既然你都叫他主公了,那就代表你与我们是自己人,那我也要这样叫,我才是第一个投奔他的人。” 华文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赵罡,但是他此时的心里却是暖暖的,王少安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确实不易。 接着,两人走进了雷雨村,也许是因为太过疲倦,也许是因为风雪太大,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赵罡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朝着华文博问道 “那咱们现在去哪找你兄长?” 华文乐没有回应,不过眼睛却在周围的木屋上扫视着,接着,他顺着记忆,带着赵罡在村庄中穿梭着,没多久,他来到了华文乐所在的木屋,有些感慨的说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 接着,他缓缓的来到门前,轻轻的拍了拍木门。 “咚!咚!咚!…” 没多久,木门就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华文乐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华文博,轻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是来了…” 华文博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又见面了,兄长。” 华文乐沉默了片刻过后,就直接让开了身子,给两人进去,而这时众人才发现,里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睡,便年纪最大的石老此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坐在篝火旁。 赵罡的眼睛在众人的身上巡视着,最后落在一道熟悉的身影上,下一刻,赵罡脸色一黑,一句话没说,上去就是重重的一拳打在宁敏才脸上。 “嘭!” 宁敏才重重的摔在地板上,不过他却是侧着头,不敢与赵罡对视,而赵罡却是蹲下揪着他的衣襟,直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包含怒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咬着牙说道 “还真的是你,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还记得我是谁吗?” 宁敏才的目光有些闪躲,接着更是直接脑袋撇到一边去,不敢与他对视,而这突如其来的场景也令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连有些昏昏欲睡的石老都打起了精神。 而赵罡却并不打算放过宁敏才,贴着他的脸朝他呵斥道 “看着我!你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说罢,赵罡又是一拳抡直接过去,随着‘嘭’的一声响动,宁敏才嘴角直接被赵罡打破,鲜红的血也从嘴角流出。 但是哪怕这样宁敏才也没有开口反驳,不是不敢,而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些羞愧难当,毕竟确实是他自己违背了当初许下的诺言,站在了王少安的对立面。 见赵罡还想动手,华文博连忙上前想拉着他的手想制止他,但以他的力气根本难以控制住赵罡,接着他灵机一动,在赵罡耳边低语道 “可以了,再闹下去太难看了,事情办不成咱们回去不好向主公交代啊,你先冷静点,有什么恩怨事后再说。” 听到这话,赵罡有些不乐意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恶狠狠的瞪了宁敏才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 “真是便宜你个狗东西了。” 接着他便从宁敏才的身上站起来,再度回到华文博身后,脸上仍带着些许气愤的表情。 而经过赵罡这么搞,现场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看着气愤的赵罡,又看着低着头的宁敏才,华文乐试探性的问道 “两位可是认识?” 第206章 与石秋灵的交谈 “不认识谁会揍他?” 听到华文乐的问话,赵罡冷哼一声回应道。 而这时华文博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他朝着华文乐说道 “兄长,你应该清楚我这次来的目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华文乐叹息一声,说道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有我的坚持。” 华文博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开口说道 “你的坚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伍远已经被卫将军丁昌俘虏了,现在可能都已经在送往京都的路上了。” 此话一出,华文乐等人不禁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置信的齐声追问道 “你说什么?大帅(伍大哥)被俘虏了?” 华文博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如此,兄长,我明白你有你的操守,若非没有得到这条消息,我也不会再来寻你,主公很看重你,你…” 华文乐直接打断他,问道 “大帅是如何被擒的?” 华文博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将伍远被魏左背叛,将他送到丁昌手中的情报全部说给他。 然而这个消息对华文乐几人来说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将他们打了个不知所措,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而华文博见状,接着朝华文乐说道 “兄长,你应该清楚,这是迟早的事情,伍远闹的这么大,朝廷是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石老经过短暂的诧异过后,便归于平静,而华文乐脸上却是有些沮丧,但石秋灵却是直接站起身子,快速的朝屋外跑去。 石老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拉住她,然而却落空了,石秋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打开门就快步的向屋外走去。 一行人连忙走到门口想阻止她,却见石秋灵骑着一匹战马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赵罡张大了嘴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而后有些无奈的朝着华文博说道 “她怎么把我的马骑走了…” 石老看着石秋灵离去的方向,急的直跺脚 “这傻丫头,他肯定是跑去找伍远了。” 然而与他对比,华文乐两兄弟却是没有一丝急切,接着便听到华文博朝着石老说道 “石老,您就放心吧,她走不出这座山谷的。” 石老先是有些诧异的看向华文博,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沉思了片刻过后,他嘴角有些苦涩的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就让她跑了呢。” 而另一边的石秋灵驱马疾驰,凛冽的寒风与雪花无情地抽打在她的面庞,但却未能平息她内心的忧虑。 然而,就在她踏出谷口之际,道路两旁数十名手持长枪的士兵蓦然现身,那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枪头,直直地指向她。 “停下!” 石秋灵脸色一变,她下意识的想直接绕过他们,然而下一刻,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近十人的骑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正前方不远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接着一道身影缓缓的朝她走来,这人骑着一匹白马,左手高举着火把,此人是前来巡视的仲文光,他看着石秋灵眉头一皱,暗自呢喃道 “女的?莫非是伍远的家眷?不过既然是从里面出来的,那就一个都不能放走。” 接着仲文光大手一挥,吩咐道 “立即将她拿下,押回去面见将军。” 士兵齐声应道 “诺!” 接着一群人就直接冲上去将石秋灵团团围住,也许是知道逃不了了,石秋灵的脸色虽有些苍白,却并没有反抗,就这么被人从战马上拉了下来,直接用麻绳困住。 而此时的王少安还没有休息,见被带来的是一位模样秀丽的女子,也是感到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居然会是一个女人。 石秋灵眼神平静的在王少安身上扫视着,而王少安看着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感到有些诧异,一个女子被敌人俘虏了,却没有丝毫慌乱,那这人可能是见惯了更大的场面才会有这种心理素质。 这般想后,王少安便朝着石秋灵询问道 “你是何人?” 石秋灵没有回应王少安的问题,反而朝着王少安反问道 “你便是王少安?” 王少安直接点了点头,说道 “正是在下,姑娘又是何人?” 石秋灵沉默了片刻过后,回头道 “我祖父是大帅麾下的谋士。” 王少安脸色如常,接着追问道 “那姑娘呢?是伍远的红颜知己?” 石秋灵沉默了,而王少安却是接着说道 “我命人蹲守谷口,而姑娘是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姑娘如此心急,想来是与伍远交情匪浅。” 然而石秋灵却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朝着王少安质问道 “威远将军的威名,小女子也早有耳闻。常闻将军仁义,如今我等已遣散多数士卒,仅余数百人匿于山谷,将军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赶尽杀绝呢?”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过后,摇了摇头,说道 “赶尽杀绝?不,我这是在救你们。” 石秋灵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王少安,呢喃说道 “救我们?请将军为小女子解惑。” 王少安双手背负在身后,缓缓的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看着石秋灵缓缓说道 “若是我真想赶尽杀绝,那华文博就不可能会有机会去找华文乐。” “我给了华文博两次机会,让他去规劝华文乐投降,无非是不想多造杀孽罢了,云州子民何其无辜,他们跟着你们不过是为了求活罢了,这并无过错,我王少安更不想对他们挥下屠刀。” “但若是我不动手,那来的便是张恒、丁昌之流,他们可不会与我王少安一般心慈手软,到时此地必然又会是血流成河,若是如此,那还不如让我赶在张恒到来之前快速解决此事,如此我还能保下一部分人的性命。” 石秋灵沉默了,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王少安,而王少安轻叹一声,又缓缓说道 “云州人流的血已经够多了,现在伍远又被卫将军丁昌所俘,那这场闹剧就该结束了,没必要再流血了。” 第207章 众人劝说 王少安的话,令石秋灵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过后,她朝着王少安质问道 “将军仁德,为云州黎庶筹谋,小女子甚为钦佩,不过小女子却仍有些疑惑,现今军师身侧,兵不过千,将不足一掌之数,对朝廷已无威胁,将军为何执意要保军师性命?”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过后,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伍远的目的是好的,但他却走错路了,造反不是在过家家,光凭蛮干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天下大势、自身底蕴、名声威望等等,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但在我看来,伍远也算是个英雄,所以我想给英雄的退场多留下一丝体面。” “而你们,就是伍远最后的体面,他带兵冲出井陉口,为的不就是你们吗?” “况且,华文乐此人博古通今,智谋过人,胸有丘壑,是世间罕有的大才,而且他还是我麾下谋士华文博的兄长,能得此贤才,是我赚了。” 石秋灵眼神复杂的看向王少安,沉默了片刻后,她神情严肃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将军,小女子愿意为您回雷雨村劝谏军师前来归降。” 王少安眉头一挑,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询问道 “你?你说话好使吗?” 石秋灵沉默了,嘴角有些苦涩,不过仍坚持说道 “总得一试不是吗?将军言辞诚恳,情真意切,若是军师仍旧冥顽不灵,便与伍大哥的初衷背道而驰,那等着军师的结果必定是众叛亲离。” 王少安思索了片刻后,走上前去亲自为她松绑,说道 “那你便去吧,我还是那句话,要么降,要么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石秋灵严肃的拱手应道 “诺!” 接着,石秋灵转身就走,而王少安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 “给她牵匹马来,放她走。” 接着,石秋灵就又骑着马,朝着山谷快速的跑了进去,而在她身后,有两人目送着她离去。 仲文光朝着王少安说道 “将军,属下没想到您居然想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那华文博才…。” 王少安背负着双手,轻声的呢喃道 “仲文光,咱们当官眼里就不应该只看得到官位权势,还应该看到更多的东西,这天下百姓是所有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 “伍远的目光太狭隘了,现在这种局势,仅有云州一地的百姓支持他,这太少了,仅靠一个荒凉的云州,并不足以支撑他推翻乾庭,应该退而求其次才是。” “不过虽然他用了最笨的方法,但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是他让大乾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云州这片土地上,让所有人看到了此地百姓的凄苦。” 仲文光沉思了片刻过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 “将军,末将有些听不明白,这退而求其次又是何解?” 王少安缓缓抬起手掌,接住从空中飘落的雪花,缓缓说道 “君主不行那就直接换一个,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王。” “若是朝廷腐朽,那就割肉换血,若是如此还不思变,那就换一个朝廷,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家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思变那就直接掀翻了它,一切重新来过。” “伍远会败那是因为他没能得到大部分百姓的支持,天下大部分人都不希望看到乾庭倒台,他们的日子过得安稳,所以他们不希望天下大乱,不希望出现战争。” “此乃天时未至,非力不足也。” 说罢,王少安便背负着双手转身走回帅帐内,而仲文光却是呆愣在原地,王少这番话如同一颗巨石落入海中,在他的内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这种离经叛道的话,他又何曾接触过,寻常时连议论皇帝都不敢,更别说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不是换君主就是换朝代,这对他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些。 他呆滞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他现在的家族虽然落魄了,但这忠君爱国的思想却是从小学到大,已经是被刻在了骨子里,所以他根本难以接受王少安这种言论。 而另一边的石秋灵已经回到了雷雨村,对于她的回归,众人不禁又感到有些意外,石老长舒了口气,呢喃说道 “回来就好。” 众人本以为石秋灵是看到了山谷被围,所以知难而退自己回来的,根本就没意识到,石秋灵是被俘虏后再放回来的,而她的目的也很明确,她径直来到华文乐面前,面容严肃的朝他说道 “军师,咱们便降了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如同见了鬼一般看向石秋灵,其实若论谁最不想投降,除了华文乐便是石秋灵了。 华文乐是为了感谢伍远的知遇之恩,而石秋灵是因为倾心于伍远,石老是因为石秋灵坚定的站在伍远身边,不然他早就跑路了,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对高官厚禄又没什么追求,跟着伍远造什么反? 所以此刻石老有些震惊的看向石秋灵,呢喃着说道 “出去一趟,被鬼上身了吗?”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沉默,石秋灵有些无奈的瞪了石老一眼,便接着朝着华文乐说道 “我刚刚去见了王少安,与他交谈了片刻,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很认同他说的话。” “伍大哥的路走错了,咱们已经输了,再挣扎下去也不会溅起什么水花,只会导致多死上一些人罢了,并不能改变什么,云州百姓的血已经流的够多了,不应该再死了。” “但伍大哥的理想不该到此为止,所以军师,我希望你能带着伍大哥的理想,去辅佐王少安,他会将伍大哥的理想实现的。” 华文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如同哑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这时,一直逃避的宁敏才也站了出来,他朝着华文乐说道 “军师,不然便降了吧,如今咱们已经被围困在这片山谷之中,若是不降,恐怕此地之人将无一人可活,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挣扎的意义了。” “更何况若不是王少安手下留情,咱们可能连这雷雨村都到不了。” 石老也叹息一声,站了出来,朝着华文乐劝说道 “华小子,就到这里吧,那王少安说的有理,没必要再死人了,都是云州子弟,这又是何必呢?” 第208章 封赏将领 次日拂晓,一支队伍徐徐地踏出雷雨村,待他们现身之后,发现谷口两侧,已经伫立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面色冷峻,肩头落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显然已在此处守候多时。 而在他们正前方两百米左右的距离,王少安带着沈则等军中的重要将领静静的望向他们。 看着眼前的阵仗,华文乐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感受到了王少安对他们的重视,接着,他带着宁敏才等人缓缓的朝王少安走去。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的情绪都有些复杂,王少安露出一副柔和的笑容,朝着华文乐说道 “先生,好久不见。” 华文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昔日你是我的阶下囚,但是今天却是地位反转了。” 说完,华文乐便神情严肃的朝着王少安双膝跪地,朝他拱手喊道 “华文乐,携麾下诸将向将军投诚,还望将军能不计前嫌,宽容我等。” 说罢,华文乐便弯腰想将脑袋叩下去,王少安抬起双手接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动作,说道 “您说错了,是我王少安应该感谢先生愿意过来攘祝于我,得君一人,胜似十万雄军。” 说罢,王少安将华文乐从地上扶起来,接着便朝他深深的行了一礼,然而华文乐却是不敢接受,连忙侧过身子躲开,朝着王少安说道。 “将军,您…” 王少安直接抬手打断他,接着将目光转向一旁低着头的宁敏才。 宁敏才感受到了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将脑袋侧过一边。 王少安见状,直接走上前去拍了拍沾染在他衣服上的雪花,有些感慨的说道 “咱们二人也是许久未见了,自舒城一别后,我时常会想起你,但却没想到我们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可能是因为心中的羞愧,宁敏才直接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声音带着些许哽咽的说道 “恩人,宁敏才实在是心中有愧,无言面对您啊…” 然而王少安的脸色却是瞬间沉了下去,朝着宁敏才呵斥道 “你的膝盖怎么还是如此的松软?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钱财,需要跪在大街上四处求人的少年了,你现在的名气都已经响彻天南海北了。” “倘若名望权势都还不能让你挺直腰杆,那我对你才是真的失望。” 宁敏才闻言,这才缓缓的将后背挺直,王少安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模样,伸出手将他眼角的泪水粗略的擦拭掉,但却越擦越多,这眼角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王少安见状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手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轻声的说道 “我并不怪你,毕竟在此之前,咱俩的交情也就只有那根金条罢了。” “相反的,我还感到很欣慰,很自豪,我王少安没有看错人,我当时就觉得你小子以后必定会大有作为。” 两人的戏码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错愕,石老也有些呆愣的看着王少安两人,接着他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两人轻声的呢喃说道 “如此心胸宽广的上位,为何老夫便遇不到呢?哎,真是空活了这大半辈子啊。” 接着,一行人来到王少安的帅帐内,麾下的将领也自觉的列出了两个队列,站在两侧,一列是华文乐站在最前面,一列是赵罡站在最前头,华文博站在最后。 王少安见状眉头一皱,朝着华文博说道 “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怎么跑到后面站着?如此我如何与先生商议大事?”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后面的华文博,他眼中露出浓浓的感动,接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变,出列朝着王少安拱手神情严肃的说道 “主公,卑职不才,功勋不足不足以列位于前。” 王少安眼睛在下方众人脸上扫视了一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就跳过了这个话题,朝着下方的宁敏才沉声喊道 “宁敏才!” 宁敏才先是感到有些意外,他完全没想到王少安第一个要安排的会是他,接着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出列朝着王少安拱手应道 “末将在!” 王少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现任命你在乞活军中担任随军校尉一职,并立即召集遣散的士卒,再立一部,兵员不宜过多,三千人为最佳,由你管辖。” 闻言所有人皆是一惊,乞活军现在也不过七千人余人,领兵最多的是赵罡,麾下步兵三千人,还有一营五百人的骑兵。 若是再建一部,乞活军的人数就达到了一万人,而且领兵的居然还是刚刚投诚的宁敏才,这掌控军队的人数都快与赵罡相当了。 然而更奇怪的是,对于王少安的这个决定居然无人开口反对,经过短暂的沉默过后,宁敏才拱手沉声应道 “末将领命!” 王少安点了点头,接着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朝着沈则沉声喊道 “沈则!” 沈则出列应道 “末将在!” 王少安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复杂的缓缓说道 “此地都是自己人,我便不与你说那些废话了,如今战事已经平息,按照当初我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你想去哪里任职,我可以放你走。” “但若是你愿意留下,我可许你在乞活军中任校尉一职,掌一部。” 说完,王少安眼底隐隐有些期待的看着沈则,而沈则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毫不犹豫的直接应下。 “末将领命,末将愿意留在乞活军中担任随军校尉。” 王少安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赵罡!庞高飞!尚庆!” 三人立马出列,朝着王少安拱手应道 “末将在!” 王少安目光灼灼的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圈,接着就说出了他们的安排 “赵罡,将你手底下的三千步卒交给沈则管辖,你主管军中轻骑。” “庞高飞,尚庆,将你们麾下的士兵人数补满两千人,若是不够,可以在俘虏之中挑选。” “即日起,你们五人皆在军中担任校尉一职,与我共同执掌大军。” 沈则与宁敏才再度出列,五人齐声朝着王少安应道 “诺!我等必定尽力辅佐将军。” 第209章 倔强的华文乐与石秋灵 给手底下的将领升完官职后,王少安接着将目光转向其他几位身份特殊的存在,沉声喊道 “华文博、华文乐、仲文光何在?” 三人连忙出列,朝着王少安拱手应道 “末将在。” 王少安看着三人,脸上露出一副有些惭愧的表情朝着他们说道 “三位的身份有些特殊,便先留在我身侧,协助我处理军事事务如何?” 仲文光暂时还领不了兵,华文乐跟着伍远名气又太大,不好出现在明处,华文博也因此只能暂时隐藏。 三人也理解王少安的难处,直接点头应下。 “末将领命。” 王少安点了点头,仲文乐出身将门,既然不能直接让他领兵,却可以让他主持训练士兵,华家兄弟是谋士,身份又有些敏感,先放在身边做个参谋是最好的。 接着,王少安又朝着众人吩咐道 “就先这样吧,你们先退下去处理军务,徐天和,你带着麾下的亲卫去协助宁敏才将遣散的士兵招收回来,若是还需要人手,可以向沈则借调一点。” 徐天和应道 “诺!” 接着一群人就直接退出了帅帐,然而有一人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王少安有些疑惑的着华文乐问道 “先生还有事?” 华文乐等所有人都退去后,来到王少安面前,压低了声音朝着王少安说道 “将军,在下有一件密事想跟您说。” 王少安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华文乐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接着朝他小声说道 “将军可还记得,下曲城暴动一事?” 王少安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因为他突然想起来,现在伍远被丁昌所俘,华文乐也被他收编了,那常山王赵合他人呢? 看着王少安这副表情,华文乐就知道他应该是回想起来了,便接着说道 “有一事我未与将军说过,那袭击下曲城,掳走常山王的人是大帅的亲弟弟,伍震。” 王少安有些惊讶的说道 “伍远的亲弟弟,伍震?” 华文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自下曲城一事过后,我们便再也没了联系过,伍震麾下有三千人,按照约定,大帅在云州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伍震与隆兴二人带兵绕路抵达乾州,攻克下曲城与新阳城后,他们便会领兵截断李旗大军的粮道。” “但如今,大帅已被丁昌所俘,麾下众多将领死的死,逃的逃,而常山王又在伍震手中,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浓厚,若是大帅有事,那常山王赵合恐怕…” 然而听到华文乐这么说,王少安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 “若是伍远有什么事,那这常山王赵合大概率是回不来了是吧?” 接着,王少安让人去将离开还没多久的华文博喊来,三人一起商议这件事。 华文博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朝着华文乐询问道 “兄长,你是想用赵合来换伍远吗?” 华文乐沉默了,但默不作声便是默认了,见状,华文博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就无情的点破了他心里的期待 “兄长,您是知道的,丁昌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你们之前想以赵合的家眷跟他换些粮食他都不肯,可见在他的心里,伍远的份量是比赵合还要重的。” 华文乐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赵合是皇室子弟,我不信丁昌敢冒大不讳而置常山王赵合的安危于不顾。” 王少安与华文博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些无奈,两人都没有想到,华文乐居然会如此的执着。 本来王少安收编他一是因为他的才华,二是因为他的品行,三就是为了不让他去做一些傻事,但却没能想到,他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去救伍远。 这令王少安又喜又恼,喜的是他的品行,恼的是他的倔强与不识时务,现在他是王少安的人,还想着插手这件事,若是出了事情,那必然也会算在他王少安头上。 华文博又接着朝华文乐说道 “那兄长,您想怎么做?” 华文乐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向丁昌施压。” 这时王少安眼神严肃的朝他说道 “你可有考虑过后果?” 华文乐沉默着将脑袋低了下去,有些无言以对。 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华文乐,伍远死或者不死,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能做的我也都做了,我自觉对你们还算是不薄,若是你的心还是不能安定下来,那身体在哪里,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但若是你执意要插手此事,他日若是东窗事发,那我与麾下的这些弟兄,又该如何应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当真执意要去做,我必不会留你,留得住人却留不住心,留之何用?” 说罢,王少安便背负着双手直接离去,华文博也有些无奈的看着华文乐,说道 “兄长,您要三思啊,丁昌可不是那李旗之流,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说罢,他也直接转身离去,留下华文乐独自矗立在原地怔怔出神,然而刚踏出帅帐的王少安又迎来了另一条消息。 “启禀将军,那石秋灵偷走了马厩里的一匹战马,逃出军营了。”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这心不在这里的人,终究是留不住的。” 接着,王少安便朝着那前来吩咐的人回复道 “不用管她,由她去吧。” 说罢,他直接换了个方离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想理会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两个时辰后,王少安的营地内有两名骑着战马的斥候从军营中走出,他们在营地门口分别,没多久就纷纷消失在风雪之中。 次日,急匆匆赶路的张恒得到了王少安的传讯,他看着书信上的内容陷入了沉思,而后有些无奈的呢喃说道 “老夫都一大把年纪了,那丁昌让老夫一个糟老头子带着军队跑来跑去也就罢了,怎么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战事就结束了?” 但相比于张恒,另一边还身处在黄公坡的丁昌也沉默了,他朝着下方前来禀报的士兵有些不敢置信的质问道 “你是说,那伍远的妻子想见他?” 第210章 齐王之女 丁昌沉思了片刻过后,点头同意了这事,他有些感慨的说道 “好个刚烈的女子,她想见就带她过去吧。” 前来禀报的侍卫感到有些惊讶,接着又试探性的问道 “那之后呢?要一起抓了吗?” 丁昌沉默了,没有开口解释,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就这样,那侍卫一脸疑惑的走了出去,石秋灵也因此得到了可以探望伍远的机会。 她被引到一处营帐内,伍远此时被人用麻绳紧紧的绑在一根柱子上,两人四目相对,一人眼里满是柔情,一人感到有些惊悚。 伍远惊呼道 “灵儿?你为何会在这里!难不成你们没能跑出云州吗?” 石秋灵没有立即回应,她缓缓上前,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脸颊,为他整理了下仪容仪表。 接着,她凑到伍远耳边将华文乐等人全部投诚王少安的事全部说了出来,伍远重重的松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过后小声的说道 “你们的决定是对的,不过…近段时候不要再抛头露面了,等我死后,风头过了你们再换个名字,隐姓埋名活下去。” 石秋灵摇了摇头,朝他说道 “军师说,现在能救你的唯一方法,就是以赵合为筹码,他让我来问你,有没有办法与伍震取得联系。” 伍远灵机一动,接着询问道 “军师想做什么?” 石秋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她直接环腰抱住伍远,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做出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小声的说道 “现在新阳城的隆兴所部已经被墨家与朝廷的童辰逸所部合力覆灭,你也成了丁昌的阶下之囚,军师与宁将军皆投诚了王少安,唯有伍震一部挟持着常山王赵合不知所踪。” “对于朝廷而言,赵合的安危必定是比你的生死更重要的,所以只要你坚持不说出伍震的下落,那朝廷就必定不会杀你。” “现在云州战事平息,你身为贼首,必定会被丁昌押送到京都,军师让我叮嘱你,没见着皇帝,一定不能说出伍震的下落。” 伍远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清楚,然而公事说完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过了许久后,伍远突然轻叹了一声,朝她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伍远此生注定是无法过上那种安稳的日子了,你跟着石老离开云州,寻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姓埋名,再寻个好人家嫁了,过个安稳日子。” 石秋灵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有些出神的呢喃说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伍远微微抬起头,眼中也带着些许回忆的色彩,轻声说道 “当然记得,一个老头领着一个美艳的女子逃荒走进大山,那时候我正领着弟兄们吞并四周山里的匪寇,正是山中最乱的时候,就这么我们相遇了。” “我也就顺手帮了你们而已,对我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并不需要你的报答。” 石秋灵动了动贴在他胸口的脑袋,并没有回应他这些话,不过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她只是带着些许留恋的呢喃说道 “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啊…” 温馨的时间总是过得很短暂,一道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他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温存的场景。 伍远眯着眼睛看着丁昌,朝他沉声说道 “丁昌,我与她并无关系,我也不认识她,我与朝廷的事,不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丁昌沉默了片刻后,幽幽说道 “伍远,你所犯之死便是万事都难以赎罪,老夫也没想到,你都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人能为你做到如此。” 伍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朝着他大声喊道 “丁昌!你想做什么?” 丁昌将目光望向伍远身前的石秋灵,说道 “不要怪老夫,要怪就怪你做事不该这么冲动。” 接着,丁昌指着石秋灵沉声喊道 “来人,将此女一齐扣下,明日一起遣送回京!” 下一刻,一队士兵就冲了进来,手中的长枪直直的指着石秋灵。 伍远不断的挣扎,想摆脱身上的束缚,但仍是无济于事,他朝着丁昌大声喊道 “丁昌!枉你还是男儿身,你居然对一个弱女子出手。” 丁昌面无表情的看着伍远挣扎,眼神平静的吓人,他淡淡的说道 “你越是如此,那就表示此人对你越重要,伍远,不要忘了,你与朝廷的事还没结束呢。” “如果你现在就能将赵合交出来,我可以放了她。” 伍远恶狠狠的瞪着丁昌,那目光似乎是想将他生吞活剥,而石秋灵转过身,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伍远的脸颊,柔声安抚道 “伍大哥,无碍的,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就放心吧,他伤不了我的,你要记住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接着,石秋灵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的令牌,直接抛给丁昌,朝他喊道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丁昌接住令牌,他先是皱着眉看了石秋灵一眼,接着才将目光落在手中的那块金色令牌上。 然而仔细端详后,丁昌脸色一变,朝着石秋灵有些不敢置信的质问道 “你是郡主?” 石秋灵点了点头,朝着丁昌淡淡的说道 “我的父亲是齐王。” 得到确认后,丁昌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石秋灵,石秋灵就淡淡的与他直视,没有言语,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 那些举着长枪的士兵见状,面面相觑,接着缓缓的收起了手里的长枪,静待下文。 过了片刻后,丁昌抬头朝着石秋灵质问道 “齐王之女为何会在云州?” 石秋灵反问道 “怎么?云州便不是大乾疆土吗?我为何不能来,还是卫将军认不得皇家信物?” 丁昌沉默了片刻过后,朝着石秋灵,拱手行礼道 “臣丁昌,参见郡主。” 石秋灵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转向伍远,笑着说道 “伍大哥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接着,石秋灵就大步的走出了这里,丁昌沉着脸转身跟上,一行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独留下伍远呆滞的被绑在柱子上。 过了许久后,伍远回过神来,仍有些不敢置信的呢喃说道 “灵儿是齐王之女?老皇帝第二个儿子的女儿?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要是郡主,那出行为何都没有护卫,就只有一个垂垂老朽的石老跟随,而且大乾皇家不是姓赵吗?灵儿又为什么会姓石呢?” 第211章 决定插手 “老夫打死你个无德之人!” 一声饱含怒火的声音在军营中回荡,石老双手抓着拐杖,往华文乐的脑袋上用力的挥舞着。 然而还没打几下,石老便因年迈体弱而力竭,只能杵着拐杖在原地喘着粗气,还得靠身旁的宁敏才搀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华文乐苦着脸,朝着石老拱手说道 “石老,这并非是我的主意啊。” 此话一出,石老刚刚压下去的怒气又汹涌的喷出,他杵着拐杖用力的在地上敲打了几下,朝着华文乐怒声说道 “不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想出这么下作的主意。” 说罢,石老手中拐杖就再度挥舞了起来,华文乐捂着脑袋连忙躲开,朝着石老喊道 “是秋灵姑娘,是她执意要这么做的。” 闻言,石老抄起拐杖朝着华文乐怒声呵斥道 “若不是你,她能想到这一层吗?你可有想过她这一去的后果,你与那伍远皆是一丘之貉,根本就没有拿她的性命当一回事!” “老夫打死你个无德之人!” 王少安闻声而来,看着两人打斗的场景,听着石老呵斥的内容,王少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 不过王少安走上前去,制止了石老,语气恭敬的朝他说道 “石老,您别气坏了身子,事到如今,您就是打死他也没用了,更何况,丁昌为人虽有些固执,但怎么说也是位德高望重之人,应该不会那么下作,对秋灵姑娘动手才是。” 石老脸上的表情一阵变幻,接着重重的叹息一声,朝着王少安说道 “将军,老夫现在去写两封信,想请你命人帮老夫送到京都。” 说到这里,石老朝着华文乐瞪了一眼,又朝他大声质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灵儿的身份的?” 华文乐沉默了片刻过后,说道 “是灵儿姑娘主动过来与我说的。” 此话一出,石老也沉默了,重重的叹息一声,幽幽说道 “痴儿啊,真是痴儿啊…” 王少安有些不明所以,但看两人这架势,好像那石秋灵大有来头,王少安见状将目光转向一旁沉思的华文博,见他点了点头,王少安朝着石老恭敬的说道 “石老若有驱使,尽管说来便是,少安必定倾力相助。” 接着,王少安就搀扶着石老走进帅帐,没多久,石老将两封写好的亲笔信交到了王少安手里,接着他有些意味深长的朝着王少安叮嘱道 “将军,要尽快送到。” 说罢,石老就转身走出了帅帐,王少安与华文博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些震惊,过了片刻后,王少安朝着华文博询问道 “你觉得这信我们该送吗?” 华文博沉思了片刻过后,说出了王少安心底的忧虑 “主公是担忧扛不了这后果?”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这事毕竟事关皇家,以我现在的官位,能不插手还是尽量不要插手才是。” 接着,王少安低头看着手中两封信上的写下的地址跟名字,有些忐忑的说道 “而且这两人皆是当朝权贵,不管他们与那齐王是何种关系,这信一旦是从我手中送出,此事便与我牵扯上了关系。” “朝堂之中暗流涌动,尔虞我诈层出不穷,里面的事我一无所知,甚至就是这两人我也完全不清楚他们的为人如何,若是随意牵扯进去,恐会死无葬身之地。” 华文博陷入了沉思,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了起来,过了许久过后,华文博轻叹了口气,说道 “可惜了,石秋灵是个女儿身,不然凭她对主公的态度,此事便不需要犹豫。” 王少安点了点头,向他说出了心底的另一个担忧 “若她真是齐王之女还好,若不是…” 华文博直接否决了他这这个忧虑,肯定的说道 “石老不是愚笨之人,虽不知灵儿姑娘这皇家子弟为何会落魄至此,但此事事关皇家威严,无人敢捏造这种事情,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必要捏造出一位郡主出来。”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华文博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 “不过属下倒是觉得主公可以赌上一赌。” 王少安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 “为何?” 华文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神情严肃的说道 “赌齐王,赌人性,还赌前程。” “若秋灵姑娘真是齐王之女,那便赌齐王心里还挂念着这个女儿,相隔十余年,父女二人相认,齐王必定会对秋儿姑娘疼爱有加,若是如此,主公您便入了齐王之眼,官位权势那必定是唾手可得。” 王少安眉头一皱,仍有些犹豫的说道 “可若是与我们所想的有些出入呢?” 华文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朝着王少安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您还有张恒将军,还有淮王之子赵元正。” “更何况,您不过是找到了他流落在外的闺女,急着想让他们相认,能有什么坏心思。” 王少安恍然大悟,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他能有今天除了自身的努力,还得到了张恒与赵元正的支持。 若是再得到齐王的支持,他王少安也算得上是背景深厚了,便是与他想的有些出入,难不成齐王还能因此报复他不成?按照华文博的说法,他王少安不过是为了能让齐王与他的女儿相认,哪有什么坏心思。 接着,王少安没有再犹豫,让人将手里的两封信件加急送到特定的人手中。 但是弄完之后,他还是觉得不太够,接着他将赵罡叫来,朝他吩咐道 “赵罡,你现在立马带上你麾下的所有骑兵,与石老一起去面见卫将军,记住,一路上要听石老的安排。” 赵罡虽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应道 “诺!” 华文博站在在一旁听到的安排,沉思了片刻过后他立即明白了王少安的想法,他看着王少安感慨道 “主公所谋深远,在下佩服。” 王少安缓缓说道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一点,没必要怕得罪人。” 接着赵罡就跑回自己的营地调集麾下的所有骑兵,接着他去又找到石老,与他说了王少安的命令后,两人带着骑兵快速的跑出了营地。 第212章 闻声而动 石老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王少安这一手将他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向不远处黄公坡下绵延不绝的营地,有些自嘲的说道 “王少安这个小滑头,真是鬼的很呐,老夫都一大年纪,还让老夫跑来跑去的…” 对比在他身旁沉默不语,满肚子疑惑的赵罡,石老很清楚,这是王少安想让他去向丁昌证明石秋灵的身份。 毕竟石秋灵身边就他一人,若是连他都不能证明石秋灵的身份,那就代表着石秋灵这个郡主的身份还有待考察。 而石老会说王少安狡猾,是因为王少安将手中的数百骑兵全都交给了他,以帮助他们的名义从侧面验证这个事情的可信度。 没多久,一名骑兵就快速的跑来向赵罡禀报 “启禀将军,卫将军已经准许我们进去了。” 得到了丁昌的准许,赵罡朝着石老望去,示意他发布接下来的指令。 石老沉默了片刻,下达了入营的命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营地内,而得到消息的丁昌早已在营地门口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但怪异的却是,他身旁并没有携带亲卫与军中的将领,仅有他一人在此等候。 两人四目相对,卫将军语气有些复杂的朝石老说道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你,若是如此那石秋灵还真有可能是齐王之女。” 赵罡脸色带着些许诧异,听着丁昌这话,两人似乎很是熟悉,接着他又听到石老朝着丁昌淡淡的说道 “她本就是齐王之女,老夫无儿无女,又哪来的孙女?” 丁昌沉默了片刻,抬手示意他入帐内详谈,赵罡进不去,只能站在帅帐门口以保护的名义留下,不过他却是竖起耳朵偷听两人交谈的内容。 “你应该早点过来找老夫的。” “找你做什么?你能保得住她吗?齐王当年是个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情。” “齐王是齐王,石怜南是石怜南,能帮的老夫当然得帮她,但令老夫想不通的却是,石家为何不给郡主多派些护卫,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看着她?” “石家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这个孩子?” …… 渐渐的,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哪怕赵罡将耳朵都贴在门上了都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声音。 过了许久,丁昌两人再度从帅帐内走出,但是两人此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赵罡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心中有些忐忑,暗自嘀咕道 “看来聊的并不是很愉快啊…” 下一刻,丁昌便朝着赵罡喊道 “你回去通知王少安,石秋灵必须留在老夫这里,老夫会亲自送她回去面见齐王,此事就不劳烦他王少安来操心了。” 赵罡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石老,然而他只是冷哼一声,朝着丁昌怒声呵斥道 “你就是头倔驴,此事也是你能插手的?” 丁昌也冷哼一声,说道 “除了陛下,在大乾境内老夫不惧任何人。” 说罢,丁昌转身就走回帅帐内,石老气的脸都绿了,使劲的将手中的拐杖用力的在脚上敲打了几下,朝着赵罡冷声吩咐道 “咱们走,回去向你的主公复命。” 说罢,他也转身就走,赵罡有些愕然的跟着他身后,嘀咕说道 “这就结束了?咱们还什么都没干呢…” 虽有些抱怨,但看着石老那铁青的脸,赵罡也只能在心底偷偷的抱怨几句,回去后,赵罡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事无巨细的向王少安禀报。 王少安与华文博对视一眼,皆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看来石秋灵的身份已经确认无疑了,她的母亲就叫石怜南,现在的石秋灵是随母姓。 接着,王少安朝着华文博说道 “看来此事不需要我们来插手了,不过这样也好,朝堂局势复杂,在情况不明之前,还是不要贸然插手,为石秋灵传封信件,赚个香火情便可了。” 华文博点了点头,有些可惜的说道 “看来这齐王的人脉是真的深厚啊,连卫将军都与他有瓜葛,若是有他相助,主公您的官途可以走的更顺些。” 王少安倒是不觉得可惜,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得之我命,现在还是早日整军完毕,接着回归中阳城向张恒将军复命才是,那常山王赵合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接着,王少安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投身军务之中了。 然而他那两封信却牵引了许多人的心绪,此时的京都,也因为他那两封信暗流涌动了起来。 齐王,与老皇帝争夺皇位的失败者,此时的他看着手中王少安传来的信件,眼神复杂,他有些失神的呢喃道 “灵儿?为何偏偏是你呢…” 抓着信纸的手紧了紧,接着,他朝着下方那名前来传讯的乞活军将士淡淡的询问道 “除了传讯给本王,此事还有没有别人知情?” 乞活军的那名将士如实回应道 “将军还派人给石家家主传讯了。” 齐王脸上的表情不变,平静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朝他道 “好了,你先走吧,替本王向你家将军问声好。” 那名乞活军的将士恭敬的应道 “诺!” 接着,他便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留下齐王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 而此时的石家家主石德业看着信件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他重重的呼出了口气,似乎是卸下了心底的某个重担,有些惊喜的呢喃说道 “妹妹,没想到你的女儿居然还活着…” 接着,他便朝着门外大声喊道 “来人!立即备辆马车,我要亲自去云州将我的侄女接回石家!” 没多久,一辆马车就从石府缓缓的离去,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齐王与石怜南的女儿还活着的消息迅速的在贵族之间传播开来。 有人期待石秋灵的到来,有人害怕她的到来,而更多的人对这则消息却是在心底暗自盘算了起来。 楚府 楚庆生再次来找他的父亲楚良弼,先是将得到的消息与他说明之后,朝他询问道 “父亲,您觉得我们楚家能否参与其中?” 楚良弼仍躺在那张躺椅上,闭着眼睛轻轻的摇晃,听到他的询问,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想我楚家被诛九族你就插手进去。” 第213章 楚家与江家 楚庆生闻言一惊,对楚良弼这番话莫名的感到有些惊悚,他有些忐忑的追问道 “父亲何出此言?” 楚良弼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楚庆生,接着淡淡的开口说道 “我们楚家是言官世家,需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那几个,监察官员、劝谏皇帝、弹劾不法,以达到维护国家法治,政治清明的目的。” “这上面的哪一条准许我们去参与皇家的家事?什么事你都想着横插一手,这样只会致使我们楚家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楚庆生沉默了,接着他有些不甘的说道 “可是,如今京都的各大世家皆在摩拳擦掌,准备插手其中,那齐王虽在夺嫡之争落败了,但…” 楚良弼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什么?这有什么好可是的,老夫还是那句话,此事你绝对不能插手,这是皇家的家事,你见过哪个奴婢敢去管主子的家务事?” 楚庆生沉默了,过了片刻过后,楚良弼又再度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官场如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这其中的道理,绝非是一个“利”字就可以囊括的。即便是你真能促成鸿卓迎娶石秋灵,与齐王结亲,那又能怎样?” “难道能让我楚家一飞冲天吗?我楚家的依靠唯有一个,那就是陛下,若非深得陛下信任,岂能有我楚家祖孙三代皆在朝为官的荣耀?” “为了齐王而去得罪陛下,你有考虑过这个后果吗?” 楚庆生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 “父亲言重了,此事为何还会开罪陛下,这不过只是两个小辈之间的事情罢了,又哪里会牵扯到陛下。” 楚良弼眼睛一睁,瞪着楚庆生怒声呵斥道 “你个蠢货,你真是白当了这么些年的官,天家之事,又为何不会牵扯到陛下?” 楚庆生缩了缩脑袋,但还是有些倔强的反驳道 “那石秋灵不过是一介女儿身罢了,更何况,她还是被齐王亲自流放在外的,能不能回归齐王府都难说。” 楚良弼左看右看,一把抄起手边的茶杯朝着楚庆生砸了过去。 茶杯砸中他的胸口,茶水四溅,水杯掉落在木板发出‘嘭’的一声,还好因为高度过低,又是木板,茶杯并没有碎裂。 楚良弼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楚庆生怒声喊道 “你个只懂的鼠目寸光的蠢货,齐王当初夺嫡失败,亲自把孩子送出京都,那是为了让他的孩子能够活下去,天家虽然无情,但是绝非绝情,又有哪个父母愿意将孩子抛弃的?” “那石秋灵哪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京都,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她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一出生就被记录在皇家的族谱上,是正统的皇室子弟,她也是你这个蠢货能够觊觎的吗?” “你这心里,除了争权夺利还能不能看到其他东西?若是你再如此糊涂下去,你这官也别当了,老夫立马入宫觐见陛下,革了你的官职,省的你这蠢货给我楚家带来灾祸!” 楚庆生见父亲又生气了,连忙慌张的起身,朝着他的父亲跪伏认错 “父亲,孩儿知错了。” 楚良弼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许,但还是怒气冲冲的朝他警告道 “老夫再次郑重的警告你,此事你万万不可插手,我楚家乃是言官世家,所应做的仅仅只是监察百官,劝谏陛下,若你执意如此,老夫便一头撞死在未央宫中,以死明志,以向陛下谢罪。” 楚庆生脸上的表情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乖乖的应道 “孩儿遵命。” 楚良弼点了点头,接着朝他吩咐道 “立即去将鸿卓接回来。” 楚庆生脸上刚露出一丝不情愿,楚良弼就朝着他怒声呵斥道 “快去!命人将他带回来!” 楚庆生缩了缩脑袋,连忙起身领命道 “孩儿遵命,立马命人传讯鸿卓。” 接着他转身就走,楚良弼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忧愁的呢喃道 “痴儿啊,你对名利权势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难不成贵为九卿还不足以满足你心中的欲望吗?还想着借助齐王再进一步…” “不行,必须将鸿卓叫回来,老夫已经老了,楚家不能没有可靠之人。” 同处京都的另一家,卫尉江鸿朗所在的卫家。 此刻,江鸿朗端坐于竹椅之上,其身旁立着一名仆从打扮的老者,正躬身俯在江鸿朗耳畔,将所得知的消息悉数整理后,逐一禀报。 江鸿朗一面聆听,一面不自觉地轻抚着悬挂在胸口处洁白的长须,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也下意识地转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那名仆从将所知的信息全部告知完毕后,便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江鸿朗沉思了片刻,命令他将他的长子传唤过来 “去将睿明唤来。” 仆从领命一声,就连忙退下 “诺。” 没多久,一个身形臃肿如球的中年胖子慢腾腾的朝着江鸿朗走来,他有些畏惧的瞟了眼江鸿朗,而后恭敬的行礼道 “父亲,睿明来了,有事尽管吩咐。” 江鸿朗看着这个眼神清澈的长子,轻声的叹了口气后,朝着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齐王之女出现在云州,现在石家家主石德业已经离京前往云州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江睿明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去就去呗,只是一个落魄的郡主而已,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江鸿朗脸色一沉,朝他呵斥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什么叫只是一个落魄的郡主而已?” 江睿明缩了缩脑袋,不明白他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发火,有些畏惧的说道 “父亲…可是齐王确实已经落魄了啊,那他的女儿当然也就是落魄的郡主啊。” 江鸿朗看着他这副模样,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怎么骂他,接着他有些无奈的朝他解释说道 “皇家没有落魄的王,你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说话要注意言辞。” 江睿明低着头,有些紧张的揪着衣角揉搓,江鸿朗见状,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淡淡的开口说道 “老夫年事已高,已经力不从心了,先皇在世时,老夫深得先皇器重,然今时不同往日,当今陛下并未将老夫视为心腹,你是江家长子,所以你必须奋发图强,撑起我江家的家业,你能明白吗?” 第214章 左署中郎将苏义 皇宫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天地间一片严寒,乾帝赵光韵在未央宫温室殿中逗留的时间愈发的长了起来。 此时的他正躺在一张榻上小觑,周围有数十个太监宫女垂首在一旁候着,没多久,一名老太监踏着小碎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朝着他俯身行礼道 “陛下,有探子来报,说齐王之女在云州现身了。” 赵光韵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朝着那名老太监追问道 “她现在在哪?” 那名老太监快速回应道 “据探子来报,郡主隐居在云州山丹城内,山丹城沦陷后,郡主遭贼人伍远挟持,继而又被贼人挟持逃往井陉口一带的雷雨村中。” “后郡主被威远将军王少安所救,现在郡主已被威远将军送至卫将军丁昌军中,具体情况探子还在查证,不过郡主的身份探子已经确认无疑。” 赵光韵听完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有些不悦的朝老太监质问道 “如此要紧之事,为何这也不清楚,那也不清楚?” 老太监身躯一抖,有些慌张的说道 “陛下恕罪,郡主事关重大,老奴不敢耽搁,一得到准信就来向陛下禀报了。” 赵光韵脸上的不悦缓缓消失,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有心了,让他们尽快将此事详情查证后报上来,你先退下吧。” 老太监应了一声,便缓缓退出了温室殿,大殿内再度恢复了沉寂,周围的太监宫女全程不敢发出一丝响动,生怕惊扰了皇帝。 过了许久后,赵光韵突然睁开眼睛,开口喊道 “黄达!黄达!” 一名鬓角有些发白的太监连忙凑了过来,朝着赵光韵应道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赵光韵脸上带着些许严肃,朝着黄达吩咐道 “你立即去暖心殿看看有没有丁昌新呈上来的奏折,若是没有,再去别处查一查,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一遍,不能有疏漏,之后再秘密将他近段时间呈上来的奏折全部给朕拿过来。” 黄达连忙应道 “奴婢遵旨!” 接着 黄达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时间匆匆,过了两个时辰后,黄达带着两名年轻的小太监喘着粗气踩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黄达弓着腰,指了指身后小太监双手捧着的奏折,朝着赵光韵说道 “陛下,卫将军近段时间呈递上来的奏折都拿来了。” 赵光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呈上来。” 下一刻,两个小太监连忙将奏折放在赵光韵面前的案板上,接着,赵光韵一张一张的拿起一道奏折放在手上快速的扫视着,一边看一边在嘴里呢喃道 “井陉口…” “盼月山…” “黄公坡…” “雷雨村…” …… 然而看着看着,赵光韵的脸色逐渐的难看了起来,他一把推倒手边的奏折,怒声喊道 “真是胆大包天!这是想欺天不成?” 四周的太监宫女连忙俯身在地,朝着赵光韵惊惧的喊道 “请陛下息怒…” 赵光韵朝着他们怒声喊道 “息怒?这让朕如何息怒。” “丁昌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朕如此的信任他,如此急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奏报上来。” 然而下方的太监无一人敢回应,只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着,赵光韵脸上露出一丝不耐,接着他又朝着黄达吩咐道 “去,立即去将大将军请来。” 黄达连忙起身,先是朝着赵光韵行了一礼后,便脚下生风的快速向着殿外跑去。 “诺!” 过了许久后,大将军袁武被黄达带了进来,袁武立即朝着赵光韵恭敬的行礼道 “臣袁武,叩见陛下!” 一边行礼,他的余光瞥了一眼前方散落在地上的奏折,又看着皇帝那有些难看的脸色,袁武就已经大致猜到皇帝为什么会单独召见他了。 赵光韵黑着脸,朝着袁武沉声说道 “大将军,朕欲将丁昌召回京都,大将军以为如何?” 袁武心中一动,赵光韵此话一出,袁武立马就验证了他心里的推测,接着他试探性的回应道 “陛下,如今云州战事虽已平息,但人心初定,云州还需要有位大将镇守,常山王赵合还在贼人手中,若无缘由就将卫将军调回京都,恐云州又会出现乱像。” 赵光韵脸上阴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他最烦这种打太极的话,袁武这话说来说出,这事又回到了自己头上,接着他便带着些许不悦的说道 “大将军,朕让你过来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沉默了片刻过后,袁武缓缓说道 “陛下,若是非要传唤卫将军入京,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您可命下曲城都尉张恒暂管大军,将包括卫将军在内此次平叛有功的将领全部召集入京,论功行赏。” 然而赵光韵却是有些犹豫了,这个理由确实不过,但是要启用张恒却令他感到有些犹豫,他摇了摇头,缓缓回应道 “张恒虽功勋卓着,但是年事已高,不应再承担如此沉重的军事。” 袁武将这个决定给他踢了回去,朝他问道 “那陛下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赵光韵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张恒为中郎将出身,既然如此,那就让左署中郎将苏义去接管丁昌麾下的大军吧。” 袁武抬头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赵光韵,但后快速的将脑袋低了下去,缓缓抬起手恭敬的应道 “臣,遵旨。” 赵光韵平静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又听到袁武问道 “陛下,因为李旗作战失利,致使“南军”伤亡惨重,以致于皇宫守备空虚。臣恳请陛下早下旨意,速将“南军”兵力补足。” 赵光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沉思了片刻过后,便朝他吩咐道 “此事你先去与江爱卿商讨一下,而后写个奏折递上来吧。” 袁武低着头,神情莫名,拱手应道 “诺!” 接着,袁武便缓缓的退出了温室殿,走着走着,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温室殿的门口,脸上露出一丝冷意,他小声点呢喃说道 “陛下,你这是想接管兵权吗…” 第215章 苏义与丁昌相见 袁武走后,赵光韵又传唤了苏义,相比于袁武,左署中郎将平日呆的地方就是在皇宫内部,所以赵光韵一传召,还没过多久苏义就来到了温暖殿。 苏义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余岁的男子,他面容白皙,身子有些瘦弱,看起来更像一个书生而不是武将。 一踏入温暖殿内,苏义就朝着赵光韵恭敬的行礼道。 “臣苏义,叩见陛下。” 赵光韵沉思了片刻后,朝着那群站在一旁等候的太监侍女摆了摆手,等他们都退出温暖殿后,赵光韵这才让苏义起身。 “苏爱卿平身吧。” 苏义缓缓站直身子,看着空荡荡的温暖殿,他意识到,皇帝恐怕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让他去办。 接着,赵光韵背负着手,朝他询问道 “ 苏义,可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苏义拱手恭敬的回应道 “下官不知,但陛下若有差遣,微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赵光韵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脸上露出一丝冷意,他朝着苏义淡淡的说道 “今日京都有道流言,说云州出现了个所谓的齐王之子,如今这让正在卫将军帐下,由卫将军看护着,朕要你去云州为朕办几件事。” 苏义没有犹豫,沉声应道 “请陛下示下。” 赵光韵将双手背负在身后,缓缓的来回走动了起来,过了片刻过后,他朝着苏义吩咐道 “第一件事,尽快接管卫将军麾下的数万大军,务必要将这数万大军掌控在手里。” 接着,赵光韵挥了挥手,黄达亲自从一侧缓缓的朝着苏义走了过来,他捧着半块虎符呈到苏义面前。 苏义先是朝着赵光韵拱手恭敬的说道 “下官领命。” 见赵光韵朝他点了点头,苏义这才接过那半块虎符,接着,赵光韵又朝他说道 “其次,验明正身,看那个石秋灵是否真的是齐王之子。” 苏义心中一惊,这事闹的有点大,他也略有耳闻,但这是皇家的事,属于天家的家事,皇帝为什么要派他这个臣子去处理,这么一想后,苏义便试探性的朝赵光韵问道 “陛下,此事派宗室族老去办会不会更为妥当些?” 赵光韵沉默了片刻,朝着苏义解释道 “朕是让你去验明正身,比如那石秋灵是否真的是女儿身,背地里是否还有齐王别的子嗣隐藏在暗地里没有现身。” 这么一说后,苏义就懂了,他在心底暗自嘀咕了起来 “看来传言齐王还有公子流落在外是真的,陛下登基还没多久,皇权还没稳固,陛下这是担心齐王会动摇他的地位吗…” 心里虽在思考着这事背后的缘由,但他手中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他朝着赵光韵拱手应道 “下官领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赵光韵点了点头,又接着吩咐道 “最后便是常山王一事,贼首伍远已被卫将军所擒,朕责令你务必要尽快将常山王营救回来,唯有如此,朕方可对你论功行赏。” 苏义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他这左署中郎将也当了好些年头了,如今只要将常山王赵合救回,这官职就能往上升,而升任的地方… 苏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那半块虎符,心中隐隐有些推测,他直接单膝跪地,朝着赵光韵沉声回应道 “陛下,苏义必不负陛下信任,待下官到达云州,必定对伍远施以重刑,就不信不能撬开他的嘴。” 赵光韵点了点头,朝他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下去准备吧。” 苏义再朝着赵光韵行了一礼后就转身朝着大门走去,他手心紧紧攥着虎符,眼中有着一股难以掩盖的兴奋,脚下的步伐也不禁变得轻快了许多,心中对这趟行程充满了期待。 当天,苏义就带着一队禁军骑着战马离开京都,朝着云州的方向跑去。 苏义的离开后没多久,京都的权贵便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条消息,而心思最复杂的就是这事件主人公之一的齐王。 . 他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的呢喃说道 “陛下居然会对本王戒备至此,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将本王流放了,还将本王软禁在京都做什么?”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平淡,但他的话语之中却带着浓郁的不满,一道人影缓缓的凑到他身侧,朝他恭敬的询问道 “大王,陛下如此作为,实在是太过令人寒心了,咱们要不要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王开口打断道 “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们闹就是,他们愿意做什么都随他们去吧,保证好灵儿的安全便可。” 那人沉默了片刻过后,回应道 “诺!” 齐王面容平静,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打了几下后,语气漠然的说道 “不过那伍远不能留,就让他死在云州吧。” 那人恭敬的应道 “诺!” 齐王点了点头,那人的身影就缓缓的隐没在黑暗中。 又过了许久后,齐王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他嘴里呢喃说道 “便是连你的父皇都不敢对本王的子嗣出手,你就偏要赶尽杀绝吗?” 而远在云州的石秋灵也没想到,她亮出身份后居然会在京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此时的她仍在思考着要怎么将伍远从丁昌手里解救出来。 又过了两日后,石秋灵气哄哄的闯进丁昌的帅帐,本是想质问丁昌,却没想到这里多了一批陌生的身影,领头的赫然就是苏义。 他看着石秋灵,眼中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接着他的目光很自然的在石秋灵身上扫视着,而后他朝着石秋灵拱手询问道 “这位便是郡主吧?” 丁昌点了点头,替石秋灵回应道 “没错,这位就是郡主。” 石秋灵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苏义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也许是因为他刚刚的那种如同查看货物一般的眼神。 石秋灵脸色平淡的朝着苏义询问道 “你是何人?” 苏义朝着石秋灵恭敬的行礼道 “下官左署中郎将苏义,见过郡主。” 石秋灵眉头一皱,她自然清楚这所谓的左署中郎将代表着什么,接着她将目光转向丁昌,而丁昌轻叹了口气后,朝着石秋灵语气有些复杂的解释说道 “他是来接管兵权的,陛下命我回京领赏。” 第216章 苏义领军 看着神情略显疲态的丁昌,石秋灵感到有些诧异,不禁下意识的瞥了苏义一眼,而苏义则是向她抱拳施礼,语气平淡的说道 “还望郡主先下去歇息,待此间事罢,末将自当前往与郡主细谈。” 苏义话音一落,两名身披金甲的禁军立即来到石秋灵身侧,看着对方的架势,石秋灵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在心底暗自嘀咕道 “看来这苏义是来者不善啊…” 看着没有动弹的石秋灵,苏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接着苏义朝着她身侧的禁军吩咐道 “还不快些送郡主回去歇息。” 石秋灵身旁的两名禁军缓缓的将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另一只手朝着门外比了个请的手势。 “郡主请。” 望着对方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石秋灵面色一沉,对着苏义冷哼一声后,旋即转身迈步走出了帅帐。 苏义见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略带戏谑地看着石秋灵逐渐远去的背影。 丁昌则是面色阴沉,朝着苏义大声呵斥道 “大胆苏义,你居然敢对郡主如此不敬,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苏义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面无表情的朝着丁昌淡淡的回应道 “卫将军误会了,我请郡主回营帐歇息,实是为了保障郡主的安危。毕竟接下来需要召集军中的将领见证我们二人交接兵权,军中之人多有粗犷豪放之辈,郡主身份高贵,若有鲁莽之徒对郡主不敬,后果不堪设想。” 丁昌黑着脸,但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接着苏义更是直接代替丁昌开始发布施令 “立即擂鼓聚将,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不管是在忙什么,都要过来!” 立即就有一名金甲禁军拱手应道 “诺!” 说罢,这名禁军就立即走出了帅帐,没多久,一道沉闷的鼓声就在军营之中响起,许多人都感到有些疑惑,这好端端的,为何又要擂鼓聚将? 祁和身为丁昌的副将,毫不犹豫的就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向着帅帐走去,没多久他就来到了帅帐门口,他看着帅帐门外矗立的数十个身披金甲的禁军,有些疑惑的呢喃道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虽感到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看着静静矗立在两侧的禁军,与坐在首位上神情有些颓废的丁昌,他眼中露出一丝难言的情绪。 接着,祁和朝着丁昌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将军,门外那些人是…” 还不等他说完,苏义就笑眯眯的开口打断道 “你是祁和吧?先在一旁候着吧。” 祁和脸色一沉,黑着脸看向苏义,直接就开口呵斥道 “你是何人?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 苏义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语气有些漠然的开口回应道 “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在一旁候着,不然就是你的主子也保不住你。” 祁和听着他言语之间尽是高傲之意,他这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怒意。 “铿锵!” 一道白芒闪过,祁和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就要朝着苏义刺去,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丁昌直接开口朝着祁和大声喊道 “祁和住手,这是天使!” 此话一出,祁和手中的动作一顿,但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瞪着苏义,然而就是这么一停顿,苏义为了躲避他的长剑,直接侧过身子摔倒在地,接着有些狼狈的迅速向后退去,与祁和拉开了距离。 周围的禁军迅速向苏义靠拢,他们一边将苏义从地上扶起,一边目光警觉地盯着祁和,为防他再次发难,这群禁军皆已长剑出鞘,只要祁和稍有异动,他们便会毫不迟疑地出手反击。 看着狼狈的苏义,祁和的内心仿佛是在三伏天吃了一根冰棍一般舒爽,他一脸嘲讽的朝着苏义说道 “天使?本将听闻天使多是一些在宫里的太监,都是一些没有骨头的无根之人,但他们趋吉避凶的本事却是一流。” “今日一见,这趋吉避凶的本事果然是非同凡响啊,本将不过是拔出今日偶然所得的宝剑想与天使一观,却没想到天使的反应居然会如此的剧烈,直接吓的瘫软在地。” “不得不说,这天使就是天使啊,这闪躲的本事都是这般的别致,居然在地上摸爬滚打,这副模样,便是连我们这些常年在沙场厮杀的匹夫身上都不多见呐。” 此话一出,苏义脸色铁青,而丁昌的脸色却有些发白,他不明白,怎么平素里还算稳重的祁和现在却是一点就炸。 意识到祁和就这样将苏义得罪死了后,丁昌带着些许气急败坏的朝祁和怒声喊道 “祁和!你是想造反吗,居然敢对天使拔剑。” 祁和冷哼一声,接着将长剑归鞘,朝着丁昌单膝下跪拱手回应道 “将军,末将知错。” 看着祁和的动作,苏义眼中满是屈辱过后的愤怒,他恶狠狠的盯着祁和的背影,而后又将目光转向丁昌,咬着牙说道 “丁昌,此事我记下了。” 在他看来,这是丁昌给他的下马威,为的就是挫他的锐气。 丁昌张了张嘴,无言申辩,只能恶狠狠的瞪了祁和一眼,但经过了这个插曲后,帅帐内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怪异了起来,所有人的脸色皆是有些难看。 没多久,军中的将领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进来,等人都到齐后,苏义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圣旨与那半块虎符,他瞟了丁昌一眼后,就朝着下方的众人喊道 “陛下旨意,自此时起,大军由我苏义代卫将军统辖,诸位皆要听从我的调遣。” 丁昌也从怀中掏出了另外的半块虎符,朝着下方的将领喊道 “自此刻起,尔等皆须听从左署中郎将苏义之号令,谨遵圣上旨意,用心辅佐。” 说罢,丁昌就将手里的半块虎符朝着苏义递了过去,苏义眼中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接过虎符,接着将两块虎符拼接在一起,举过头顶给下方的将领看。 下一刻,所有人尽皆单膝下跪,朝着苏义拱手大声喊道 “臣等谨遵皇命,必定用心辅佐中郎将。” 接着,苏义朝着丁昌说道 “如此,卫将军在此间的事务皆已处理完毕了,还请卫将军尽快率领陛下钦点的王少安等将领速速回京,切不可耽误了行程。” 第217章 苏义的秘密 现在苏义的话就代表着上意,丁昌不敢违背,当天就派人传唤了王少安,让王少安立即赶来黄公坡与他一起进京面圣。 “回京领赏?确定仅仅只是领赏吗?” 王少安收到了丁昌的传唤,但他心里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论功行赏这种好事,必须得有人在旁边观摩才对,又怎么会单独让有功的将领入京呢? 接着他将华文博叫过来,跟他说明了情况后,朝他询问道 “你觉得皇帝传唤丁昌,是否是别有深意?” 华文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王少安问道 “主公是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王少安点了点头,说道 “这石秋灵表明身份还没多久,皇帝就派了这个左署中郎将过来收缴了丁昌的兵权,名义上虽说是让他回京领赏,但我却觉这其中必定另有深意,不然又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华文博沉思了片刻过后,脸上挂着淡定自然的笑容,朝着王少安说道 “主公,如今京都局势不明,皇帝有什么目的并不重要。” “若是这背后真的别有深意,那他的目的也只可能是石秋灵背后的齐王,再不济也是卫将军丁昌,您应该只是顺带的,所以此行对您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凶险,但卫将军会如何,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王少安沉思了片刻,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 “看来皇帝对这齐王很是忌惮啊。” 华文博沉默了,接着幽幽说道 “毕竟曾经也是跟老皇帝争过的人嘛…” 王少安沉默了,接着他遵从了丁昌的命令,带着华文博与赵罡赶往了黄公坡,将军中的事情交给了沈则与仲文光处理,让他们休整完毕后,将大军带回中阳城与张恒汇合。 而另一边的苏义在接管了兵权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在军中建立属于他的威信,而这个威信他打算从祁和身上开始建立。 他先是用以下犯上的罪名将祁和羁押,接着又在全军的注视下,将祁和鞭挞八十,将他打的奄奄一息后,又将他吊起来悬挂在旗帜下,让所有军士都能看到祁和的下场。 这一套也确实有效,起码现在明面上,再也无人敢违背苏义的命令,而做完这一切后,苏义第一时间去找到了石秋灵。 “末将参见郡主。” 苏义脸色平淡如水,他朝着石秋灵拱手行礼道。 石秋灵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本郡主很好奇,若是当时本郡主不走,将军会不会下令让人将本郡主直接处死?” 苏义明白,石秋灵说的是在帅帐的时候,他让禁军将石秋灵强硬带走的行为,沉默了片刻过后,苏义淡淡的说道 “末将只是忧心郡主的安危,军中尽是些粗俗无礼之徒,若有人冲撞了郡主,后果不堪设想。” 石秋灵冷哼一声,冷笑道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苏义恭敬的拱手回应道 “末将不敢。” 石秋灵看着举止还算恭敬的苏义,神情缓了缓,接着又朝他询问道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义抬头直视石秋灵的眼睛,缓缓询问道 “末将想请问郡主,可否寻得您的兄长与弟弟。” 苏义没有忘记皇帝的指令,所以在接管了兵权后,第一时间就来向石秋灵询问,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石秋灵的脸色却是直接沉了下去,她眼神有些冰冷的与苏义对视,朝他呵斥道 “大胆苏义!此事也是你能过问的吗?” 苏义直接单膝跪地,朝着石秋灵拱手说道 “郡主莫要误会,末将也只是忧心公子的安危,亦是对皇家血脉流落民间感到心痛。” 然而石秋灵却是冷冷的注视着他,听完他说的话后,更是直接上前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苏义的脸颊直接红肿了起来,石秋灵指着门口朝着苏义大声呵斥道 “立刻滚出去!” 苏义见状,知道从石秋灵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沉默了片刻过后,苏义拱手说道 “末将告退!” 说罢,他便缓缓的退了下去,而石秋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带着些许忧虑的呢喃说道 “是皇帝让他这么做的吗?” 她也不是傻子,苏义刚刚稳定了军队后,第一个就来找她,而且目标还这么明确,再联系到苏义的身份,那是什么人让他这么做的便不言而喻了。 而苏义在石秋灵这里吃瘪后,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他脸上露出一丝嘲弄,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石秋灵,嘴里呢喃着说道 “这么激动,难不成齐王真有子嗣隐藏在暗中吗?” 接着他又幽幽说道 “就是不知,你是要情郎还是要弟弟。” 说完,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既然从石秋灵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他决定从伍远身上找突破口,毕竟他的任务里本来就有伍远。 来到关押伍远的地方,看到了这位云州大名鼎鼎的贼首,苏义脸上露出一副平淡的笑容,但是加上他那有些红肿的脸颊,看起却是有些狰狞。 伍远察觉到有人进来后,抬头看向门口,两人四目相对,苏义朝着伍远淡淡的询问道 “你便是伍远?” 伍远眉头一皱,看着苏义反问道 “你又是何人?” 苏义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淡淡的说道 “左署中郎将苏义,奉陛下之命前来审讯你。” 伍远听罢,眼神变了变,而后朝他试探性的问道 “丁昌他人呢?” 苏义淡淡的回应道 “你也不用言语试探了,卫将军另有要事,现在军中的大小事务已经由我接管了。” 伍远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苏义居然直接就看透了他的想法,接着苏义缓步朝他走了过来,凑到他面前淡淡的说道 “告诉你个秘密,我虽是左署中郎将,但我其实对军事一窍不通。” 伍远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苏义脸上露出一副柔和的笑容,朝着伍远笑着说道 “我苏义擅长的是审讯一道,每次抓到的要犯基本都是由我亲手审讯,而我从来没有辜负过陛下的信任,每次不管要犯的嘴有多严,我都能撬开他们的嘴,将陛下需要的消息呈递上去。” 第218章 要人 王少安一行人来到了黄公坡营地,一眼就看到了被悬吊在高处的祁和。 此时的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后背血肉模糊,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的身体证明他还活着。 王少安与华文博对视一眼,皆对此感到有些惊讶,华文博凑到王少安耳边小声的提醒道 “主公,这应该是那苏义的手段,他将此人悬挂起来示众,这是在立威啊…”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睛扫视着在祁和下方巡视的士兵,心中对于这个还没见过面的苏义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轻叹了口气后,朝着华文博小声的回应道 “看来这个苏义也是个手段狠辣之人啊。” 没多久,王少安一行人在一名士卒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稍显僻静的营帐。 起初王少安尚感到有些疑惑,以丁昌的地位,他的营帐不应该在营地角落的位置才对,而华文博却是若有所思的朝着王少安小声说道 “主公,卫将军似乎是受到排挤了。” 王少安的脑袋没有华文博转的快,被他这么一提醒,王少安瞬间便明悟了过来。 再联系到刚刚被吊起来的示众的祁和,王少安意识到,丁昌似乎是被那苏义当成踏板了。 走进营帐后,王少安见到了面容有些沧桑的丁昌,王少安不禁在心中轻叹道 “真是没想到啊,这堂堂的卫将军,才刚刚主持完云州的平叛事宜,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收缴了兵权,更是被人排挤出了中心的位置,来到了这军营中偏僻的角落安身。” 王少安心底也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同为平叛的功臣,他不免有种狡兔死,走狗烹的想法。 接着,王少安几人朝着丁昌恭敬的行礼道 “末将王少安,拜见将军。” “草民华文博,拜见将军。” “末将赵罡,拜见将军。” 丁昌看着王少安,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都起来吧。” 王少安等人应声而起,而后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丁昌的发言。 然而,还不等丁昌说话,一名身披金甲的禁军没有通报就直接走了进来,朝着丁昌拱手说道 “卫将军,中郎将传唤威远将军王少安过去。” 众人无不感到有些诧异,丁昌沉默了片刻后,朝着王少安说道 “既然中郎将传唤,那你就过去吧。” 王少安点了点头,留下了赵罡两人后,他独自跟着那名禁军将士走出了营帐。 一边走,王少安一边思考着苏义的用意,同时他还下意识的瞟了眼被吊在高处的祁和,在心底暗自说道 “我刚来他就得到了消息,看来这苏义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么快就在军中站稳脚跟了,就是不知他第一时间传唤我又有何用意。” 二人于营地中辗转迂回,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处临近中心位置的营帐,王少安跟着那名禁军直接走了进去,光线瞬间黯淡了不少,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营帐内的人数不少,有苏义、郡主石秋灵、降将魏左,还有已经被折磨的身上近乎没有一块好肉的伍远 看着进来的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苏义眼中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然而这股情绪很快的就又被他隐藏了起来。 他带着一副温和的笑容朝着王少安过来,热情的说道 “这位就是威远将军王少安吧?我在京都可是时常听闻你的事迹,今天总算是见到本尊了。” 王少安脸上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朝着苏义连忙拱手说道 “将军您说笑了,少安不过是运气好些,碰巧打了几场胜仗,这算不得什么事迹。” 苏义朝着王少安走了过去,伸出手直接握着王少安的手,王少安脸色一变,因为苏义此时双手上沾着黏糊糊的鲜液,被他这么一碰,王少安的手立即被这血渍污染了。 但是苏义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他将王少安扶起来后,热情的说道 “是你谦逊了,如果打仗全凭运气的话,那还要将军做什么?” 王少安悻悻一笑,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悻悻的说道 “将军,您唤末将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苏义脸上的表情不变,笑着说道 “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向你借两个人。” 王少安的眼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石秋灵,两人的视线交汇后,石秋灵朝着王少安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带有急色。 再联系到现场的场景,王少安已经对这苏义的目的有了大致的推测,他直接在心底暗骂道 “这笑面虎,不会是想借那两个人吧?” 心里虽然已经在骂娘了,但王少安还是做出一副很是疑惑的表情,朝着苏义问道 “将军请讲。” 苏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据我所知,伍远旗下有两名关键人物在你手上,一人名为华文乐,另一人名为宁敏才,可否先借我一用?” 即便心中早有揣测,但当王少安真正听到他的要求时,还是不禁为之一震。这苏义的手段着实狠辣,莫非是想以伍远珍视之人来要挟他说出常山王赵合的下落? 因为而现在伍远身上最重要的情报,除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常山王外,也没别的了,所以王少安很容易就能猜到他的目的。 清楚了苏义的打算后,王少安面露难色,有些纠结的朝苏义说道 “将军,非是末将不愿,而是这两人已经被张恒将军收归麾下了,末将并无资格私自调度。” 两人四目相对,苏义渐渐的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的朝王少安质问道 “你此言当真,这两人真在张恒将军帐下?” 王少安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不敢欺瞒将军,此二人确实是已经归入张恒将军帐下了。” 王少安这个回答并没有让苏义感到满意,他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少安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有没有撒谎,王少安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眼神清澈,但心底却是暗自嘀咕起来 “老子是张恒的手下,他们是我的手下,那他们不也是张恒的手下吗?反正我又没说谎,人给你了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第219章 祁和垂危 苏义点了点头,笑着着说道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立即与卫将军前往京都吧,陛下可是还在等着你们呢。” 王少安面容一肃,拱手应道 “既然如此,那末将就先告退了。” 见苏义点头示意,王少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走出了营帐,而苏义看着王少安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了起来,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冷。 一旁饱受酷刑的伍远缓缓抬起脑袋,面露嘲讽的看着苏义,有些中气不足的开口说道 “苏义,看来你的话并不好使嘛,这王少安看起来并不想理会你,不过你就算是把我熟知的所有人都弄来,我也还是那四个字,我不知道。” 苏义转过头,漠然的看着伍远,淡淡的回应道 “伍远,你不要太狂妄了,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伍远一脸嘲笑的看着他,淡淡的回应道 “白折腾罢了,我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才会直接与他们断了联系,你不可能问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苏义脸色一沉,直接缓步走到伍远面前,沉声说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之间不可能会没有联系。” 伍远抬头与他对视,淡淡的回应道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但是赵合有没有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伍远这番话令苏义直接沉默了,突然他神情一缓,语气淡然的朝伍远说道 “伍远,我保证,只要你能将常山王交出来,什么条件我都能代替朝廷答应你,高官厚禄、钱财田地,无不应允,甚至…” 说到这里,苏义停顿了一下,而后将目光望向一旁的石秋灵,缓缓说道 “甚至就是郡主,我也可以帮你向陛下请示。” 此话一出,伍远脸上露出一丝异样,接着他直接将脑袋低下,闷声说道 “你就是让我当皇帝我也不知道,再问也不会有另外的答案。” 苏义脸色一沉,朝着伍远呵斥道 “伍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做人不要太贪心,若是你真的不知情,那就代表着你已经没用处了。” “而没有用处的人于我而言,也就是没了活下来的资格,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自误。”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魏左,听到苏义允诺可以给予伍远官职后,脸上露出些许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看着苏义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挣扎,而后又逐渐的坚定了起来。 另一边的王少安再次踏入了丁昌的营帐,然而帐内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就是被苏义悬挂起来的祁和此时也正笔直的躺在地上。 此时的祁和身上裹着一张厚厚的皮衣,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为他把着脉搏。 看着进来的王少安,丁昌朝他点了点头,就直接挥手让他站到旁边去。 王少安见状也没有行礼,直接来到赵罡与华文博身前站着,静静的观望。 赵罡凑到王少安身旁,小声的解释道 “这些都是丁昌手底下的将领,也是他们将这祁和抬进来的。” 王少安点了点头,表示知情,过了许久后,老者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断的摇着头,面露难色。 丁昌连忙凑过来,朝着老者询问道 “先生,他怎么样了?” 下一刻,老者重重的叹息一声,语出惊人。 “倘若今夜他能够苏醒,那么尚有一线生机,再用老夫所开的汤药调养身体,三月之后或可下床行走,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也必然会留下病根,难以恢复如初。” “但若是醒不过来,那就…” 说到这里,老者直接闭嘴不言,面露惋惜的看了眼祁和,而丁昌却是如遭雷轰,直接呆立在原地。 王少安对祁和感到有些惋惜,小声的呢喃说道 “多好的汉子啊,居然就这么…” 相比于王少安,帐内那群与祁和感情浓厚的将领一个个皆是怒火中烧,他们直接双膝一软,朝着丁昌大声喊道 “将军,那苏义简直是欺人太甚,您必须要为祁和讨回公道啊。” “是啊将军,祁和兄弟冤啊,不过是说了那苏义几句,他就将祁和兄弟折磨至此,将军,您要为他做主啊。” “将军,您要为祁和兄弟讨回公道啊,祁和兄弟罪不至死啊。” …… 看着他们愤怒的模样,王少安有些感慨的嘀咕道 “看来这祁和很得人心嘛,真是可惜了啊…” 而华文博却是有些忐忑的来到王少安身旁,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主公,事情有点不对劲啊。” 王少安满脸疑惑的转头看向他,华文博悄悄的指了指丁昌,示意他看过去,王少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丁昌抱着脑袋瘫坐在椅子上,一滴滴透明的泪水从他的脸颊划过。 还不等王少安询问,华文博就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主公,这祁和看起来很深得人心啊,接下来不会是要炸营了吧。” 王少安一惊,沉思了片刻过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昌,观察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他同样小声的朝华文博回应道 “这得看丁昌是什么意思了,注意点,要情况不对咱们赶紧开溜。”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抱着脑袋的丁昌,气氛一时间变得压抑了起来,而那名老者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不知何时已经将药箱背在了肩膀上,正慢慢的朝着门口挪动着。 然而就是这种情况下,有一名身披金甲的禁军再度没有通报,直接走了进来,下一刻,所有人皆是下意识的回头朝他看去。 那名禁军脸上的表情一僵,因为他从这些目光中,感到了浓浓的恶意,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朝着丁昌拱手说道 “卫将军,中郎将让属下前来询问,您为何还没有离营?” 王少安眼皮狂跳,带着些许惊悚的看着这名禁军,接着偷偷的朝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牛啊…” 在这种气氛问出这种话,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果然,随着王少安拉着华文博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帐内这群将领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而后慢慢的朝着那名禁军走了过去,领头的那名将领恶狠狠的说道 “ 就让老子的拳头来告诉你原因。” 第220章 魏左与神秘人 就在他们要打起来的关键时候,丁昌直接抬起头,面容有些狰狞的朝着他们大声喊道 “都给老夫住手!” 此时丁昌的表情就如同一只展开鬓毛的雄狮,愤怒的吼叫着,那狰狞的面部带来的压迫感分外强烈。 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朝着丁昌望去,而那名禁军将士直接瘫坐的在地上,表情惊恐,后背更是冷汗直冒,刚刚的场景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 见他们的动作停止后,他似乎是看到了生机,直接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营帐,向着外面飞快跑去。 丁昌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没有开口制止的打算,而是缓步走到那位老先生面前,弓着腰朝他近乎哀求着说道 “先生,那我部下的性命就拜托你了,还望您能全力救治,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 差点就跑路了的老先生脸上露出悻悻的笑容,连连摆手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这是老夫份内之事。” 接着丁昌将目光转向那群将领,面容逐渐变得冷峻了起来,朝着他们沉声喊道 “老夫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务必要安分守己,切记不可得罪了苏义,一切都等老夫从京都回来再说。” 一群人面面相觑,而后有一人朝着丁昌不甘的说道 “将军,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那个苏义吗?” 丁昌直接怒声呵斥道 “不然你能怎么办?你是想炸营吗?现在那个苏义代表的是陛下,杀了苏义,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个后果?” 一行人面面相觑,而后全都选择了沉默,不管他们心里对丁昌的这番话认不认同都无法反驳。 因为就算是他们想造反,也缺少一个领头人,少了丁昌的带头,他们就是想反也反不成。 毕竟他们的威望与实力皆无法与丁昌相比,若是少了丁昌领导,他们必定是谁也不服谁,无法统一调度,只能各自为战,注定只能是一群散兵游勇,那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比伍远好上半分。 接着,丁昌大声的喊了一声 “王少安,出列。” 一直站在角落看戏的王少安被丁昌突然点名,不由得心中一惊,但还是连忙出列,朝着丁昌拱手应道 “末将在!” 丁昌先是朝着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指着躺在地上的祁和,沉着脸朝着其余人吩咐道 “老夫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务必要照顾好祁和。” “他苏义竟敢仗着陛下的威望在军中肆意妄为,那老夫就入京面圣,在陛下面前亲自告他的御状,这军队不能让他这般胡闹下去。” 接着,丁昌就大步的走了出去,有数名将领连忙跟上,这些人都是被皇帝点名入京的将领,王少安见状看向华文博,见他点了点头,这才选择跟上丁昌的脚步。 因为丁昌本来就要带队入京,所以他们很顺利的就骑着战马跑出了营地。 然而没多久,闻讯赶来的苏义带着一队身披金甲的禁军赶了过来,他们并没有将眼前之人当成自己的泽袍,气势汹汹的用长枪与弩箭指着这群留在营帐内的将领。 苏义面容冷峻的来到人群最前端,没有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祁和,而是眼神冰冷的在人群之中扫视着,见没有丁昌的身影后,他朝着其这些人沉声质问道 “丁昌他人呢?” 一人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朝着苏义冷声回应道 “将军已经在去往京都的路上了,苏义,你仗着陛下给予你的权势,在军中大肆排除异己,祁和是陛下钦点的功臣,却被你折磨成这副模样,你就等着吧,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吩咐附和道 “没错,苏义,你仗着权势将祁和折磨至此,还排挤卫将军这个功勋卓着的功臣,你就等着陛下革去你的官职吧。” “你苏义不是仗着自己是什么天使吗?等将军面圣后,将你的所作所为尽皆呈报给陛下,我们就看你还能狂到几时。” “苏义!你即将大难临头了,还敢如此狂妄…” …… 众多将领七嘴八舌的控告着苏义这几天的罪行,然而在苏义耳边,这些声音却是如同蚊子在耳边不断的嗡嗡作响,令他心中烦躁不已。 苏义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接着他大手一挥,朝着身侧的禁军将士吩咐道 “将他们全部拿下,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下一刻,一阵士气昂扬的附和声便在营帐内响起 “诺!” 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惨叫声在军营中接连响起。 在这些声音中,有一道略显模糊却又饱含不甘的声音响彻云霄,声浪将漫天飞舞的雪花冲击的往空中倒飞而去。 “老子是功臣!” 而在军营某个位置的魏左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而在他身后,有一道用毛衣将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静静的站在他背后。 因为嘴巴被裹着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那带着磁性的声音能听出这位明显是位男性。 “魏左,考虑的如何了?” 魏左面露纠结,有些犹豫的回应道 “我本就是降将,怎能归附之后又再度叛逃呢?” 神秘人露出来的双眼露出一丝鄙夷,接着淡淡的朝他质问道 “那丁昌给你允诺的可都有实现了?他不是说你生擒了伍远,当居首功,要上报皇帝为你请功吗?” “他现在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又哪里还有精力去管你?这新来的左署中郎将可有正面看过你一眼?正如当初你选择的那样,都是为了活命嘛,又不丢人。” “你可别忘了,那苏义可是说过,只要伍远开口,不仅从前之事皆可既往不咎,高官厚禄他们也都尽皆应允,就是那位郡主,那苏义也允诺可以请示皇帝,将之许配给他。” 听到这话,魏左脸上再度露出了纠结,他并非是不懂这些,而是一个人的名声对人来说真的很重要,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到哪都不会受欢迎。 也许是看透了魏左内心的想法,那神秘人又淡淡的说道 “其实你知道,你没得选的,伍远与你必定只能活一个,若是他活下来了,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必定会报复于你。” “而目前对于苏义来说,伍远似乎比你更有价值。” 听到这句话,魏左沉默了片刻过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 “这事老子应下了。” 闻言神秘人的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但是看向魏左的眼神却是越发的鄙夷。 第221章 再见旧主 “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魏左决定了之后,转头朝着身后之人询问道。 那神秘人眼神沉稳如渊,与魏左对视后,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 “今日李旗镇压了军中大半的高级将领,致使大军人心浮动,正是行动的大好良机,所以今晚就可行动。” “而且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因为你今日才去见了伍远,所以你再次进去见他也不会被人怀疑。” 魏左沉默了,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只觉得有一只大手在他背后推动着他行动。 但魏左哪怕是再不愿意,也得去做,他是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接着魏左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事成之后,我该逃往何处?” 那神秘人发出一声轻笑,自信满满的说道 “此事你无需担忧,待事成之后,出营往西行二里,有一巨石突出地表,重达万斤,与人齐高,颇为显眼,你到了那里之后,自会有人接应你。” 而那神秘人似乎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而且苏义不通军事,丁昌又已离营,军中的能战之将今日又全都被苏义所镇压,所以,你会很轻易的逃出军营。” 魏左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我明白了。” 接着那神秘人的语气严肃了几分,朝他开口说道 “但有一事你务必要牢记,此次行动,人数不可过多,人多动静就会大,行动不便,三五人足矣。” 魏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声回应道 “好,我会小心行事的。” 见魏左应下,那神秘人向他拱手行了一礼,直接抛下一句话后,便转身径直走出了营帐。 “我会在约定之处等你。” 魏左颔首示意,随后便端坐于原地,眯起双眼凝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嘴里呢喃着说道 “看不透,真的看不透啊…” “这青天白日的,此人竟可在军中随意走动,莫非他也是军中之人吗?” “若是,那他会是谁的人呢?丁昌?苏义?又或者是哪个大人物隐藏在此的棋子…” 祁和经过那场骚乱后,被安排在一处偏僻的营帐内养伤,在祁和身旁照料的是那位为他把脉的老先生,他不知从哪搬来了一张躺椅,此时正躺在祁和床边闭目养神。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魏左营帐的那个神秘人缓缓的走了进来。 老先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来人并未感到惊讶,只是淡淡的开口说道 “你来了?” 那神秘人轻点了下脑袋,看着祁和朝着老先生开口询问道 “他怎么样了?” 老先生点了点头,仍是平淡的回应道 “放心吧,还死不了,这苏义心眼可真是够小的,早知道会被他整成这样,就该让祁和真的砍他一刀,实在是太亏了。” 两人似乎很熟悉,对祁和现在的处境也似乎也早有预料。 接着,那神秘人朝着老先生拱手说道 “钱老,魏左已经应下了,今晚就会行动,今晚您便可趁乱带着祁和离开军营。” 钱实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缓缓说道 “老夫明白了,不过为了一个小小的伍远,就舍弃了祁和这颗重要的棋子,齐王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齐王对郡主很是看重。” 钱实轻叹了口气,说道 “齐王就是太过感情用事了。” 神秘人微眯着眼睛注视着钱实,语气严肃的说道 “钱老是臣,齐王是君,臣子又怎能说君的不是?” 钱实一囧,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有些不满的开口说道 “你这小子还教育起老夫来了。” 接着,钱实将目光转向躺着的祁和,有些惋惜的说道 “老夫只是感到有些可惜罢了,祁和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咱们这么做了,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而且祁和此次平叛有功,只要陛下金口一开,再往上挪挪并不是难事,再过几年都可在朝中独当一面了。” 神秘人仍是坚定的说道 “齐王觉得值得,那就得这么做。” 钱实直接转头瞪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 “真是迂腐!” 说罢,两人便再也没了交谈,而时光缓缓流逝,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晚上。 然而,白天那场动乱过后,苏义强硬的手段在军中引发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尤其是那群失去将领的士兵,更是有些六神无主,生怕会因此受到牵连,毕竟苏义的手段着实有些过激。 而如此一来,苏义只得将从京都带来的禁军悉数派遣出去,在军营中巡视。然而,他带来的这点兵力实难威慑宵小,反倒是致使多处守备出现疏漏。 此时魏左正大踏步的朝着伍远所在的营帐走去,他听了那个神秘人的话,身旁就带了三名健硕可信的汉子。 刚开始他还有些忐忑,但发现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后,他平稳了心情,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了伍远的营帐,再次见到了他之前的‘主子’。 伍远察觉到了动静,缓缓的抬起头,看清来人之后,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平淡的开口质问道 “你来做什么?” 魏左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缓缓的走到伍远身旁坐下,将身子靠在绑着伍远的柱子上,重重的呼出了口浊气,紧绷的身体瞬间便放松了许多。 伍远皱着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魏左沉默了片刻过后,语气有些复杂的朝着伍远问道 “大帅,您恨我吗?” 伍远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他用那饱含怒火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魏左,愤恨的说道 “你看看我现在身上的伤痕,这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说我该不该恨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又可曾薄待于你?” 魏左沉默了片刻,脑袋缓缓的低了下来,闷声说道 “当时的局势您也知道,大军粮草全无,我不过是为了能让弟兄们都活下去…” 伍远怒声说道 “你少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我,你怕死就是怕死,若是你当时就将我杀死在黄公坡上,那我还能敬你是条汉子,而你却将我生擒交给了丁昌,你敢说你不是想以我为筹码,做那升官发财的美梦?” 第222章 伍远身死 伍远的态度很恶劣,但魏左却很清楚,伍远说的都是事实,他当时确实有抱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魏左背靠着柱子,眼神有些迷离,思绪也飘回到了当时的黄公坡上。 扪心自问,魏左有感到后悔吗?并没有,按照当时的局势,军队缺少粮草,敌军围困黄公坡,跟着伍远就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已经看不到出路了,又何必还要为伍远卖命呢,所以若是再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同样的选择。 更何况,他不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保住了大多数人的性命吗? 若说有错,那也只能说是他有自己的私心,想用伍远当踏板在朝廷里当官,做事有些下贱。 而伍远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就停止了对他的追讨,接着朝他怒声骂道 “魏左,你背主求荣,让我沦落至此,你这等人,无才无德,注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而这道声音也让魏左的思绪回归了,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了起来,接着他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身体站的笔直,朝着伍远淡淡的说道 “我魏左无错!” “我想活命,我想当官又有何错?” 接着魏左从腰间缓缓的抽出长刀,从刀身上刺映射的白光射在伍远眼上,伍远内心一突,他似乎明白了魏左来此的目的,呼吸也不自觉的变得急促了起来,朝着魏左试探性的质问道 “魏左,你想做什么,你敢杀我?” 魏左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眼神也逐渐变得狠辣,他没有打算回应伍远的问题,而是准备用行动向他证明,白光一闪,握在手中长刀瞬间就没入了伍远的胸口。 “噗嗤!”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刀尖直接穿透了伍远的身躯,直到刺入伍远身后的木柱上才停止了前进,鲜红的血液瞬间从伤口处汹涌而出。 伍远脸上仍带着不敢置信的看向魏左,他不明白,魏左这刀是怎么敢刺下去的,又是为了什么? 一缕鲜红的血液从微微张口的嘴角流出,伍远有些口齿不清的向他质问道 “为…为什么…你怎敢…” 在伍远看来,只要伍震的踪迹还没被人发现,朝廷的人就不可能会杀他,石秋灵与华文乐也是同样如此认为的,但就是没人想过,魏左这个卑微的降将会有这样的勇气。 魏左表情狰狞,他那狠辣的眼神与伍远那满是不解与不甘的眼神交汇,而后歇斯底里的朝他喊道 “老子没错!我保下了那么多人的命,不过是为自己谋个前程又有什么错?” 然而他这个动静却惊动了另外三个人,几人连忙神情慌张的跑了过来,将已经有些疯魔的魏左控制住,其中一人更是直接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再发出什么动静惊扰了在营地内巡视的守卫。 一人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他神情有些慌张的朝着魏左急切的说道 “将军,快走吧,不然被发现咱们就都走不了了。” 说罢,三人对视一眼,也没有经过魏左的同意就直接架着他朝着帐外跑去。 等他们离开营帐没多久,一阵沉重嘈杂的脚步响起,一道带着些许急促的叫喊声传来 “快进去看看!” 接着一群身披金甲的禁军就直接闯了进来,看着低着头,身上还插着一柄钢刀的伍远,一行人瞬间脸色大变。 刚刚魏左的动静不小,又因为伍远的重要性,所以他们才会第一个时间过来查看伍远的情况。 领头的禁军神情有些惊慌的朝着伍远走了过去,用手摸了摸伍远的脉搏,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接着他朝着跟来的士兵怒声喊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通知中郎将。” 立即有几人快速的跑了出去,其余人则是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有些忐忑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何大人,这一片都是咱们巡视的,现在这伍远出了事,那咱们…” 还没等他说完话,何贵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朝着站在门口的禁军怒声喊道 “还愣着做什么,现在尸体还是热的,贼人必定还未走远,立即在营内搜寻贼人的踪迹,若是让他跑了,中郎将怪罪下来,咱们都担待不起!” 一行人瞬间惊醒,一窝蜂的跑出了营帐,妄想着还能在营地内搜寻出这个凶手。 又过了一会,脸色铁青的苏义走了过来,他在何贵的陪伴下再度踏进了关押伍远的营帐,看着脸色惨白,已经没了动静的伍远,他转头朝着何贵呵斥道 “你是怎么巡视的,居然让伍远死了,你知道他对我们有多重要吗?” 何贵脖子一缩,腰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复道 “大人,是小的疏忽了,小的认罚。” 然而苏义却是完全不买账,他直接一脚重重的踹在何贵的肚子上,这一脚很重,何贵身形一个不稳就重重的摔倒在地,苏义铁青着脸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 “认罚?杀了你都是轻的,死了伍远,你现在让我去哪找出那批人的踪迹?” 何贵捂着肚子,脸色有些涨红,顺势直接跪伏在地,低着头朝着苏义喊道 “大人,小的来时伍远的尸体还是热的,所以小的料定贼人还没逃出营地,必定还隐藏于此,所以小的已经…” 苏义黑着脸直接打断了他,愤怒的朝他质问道 “所以你就直接派人在营中四处搜寻贼人的踪迹是吗?” 察觉到苏义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何贵小心翼翼的抬起半边脑袋,有些惊疑的看了眼苏义,而后有些忐忑的回应道 “是的,小的已经派人在营中搜寻了。” 听到这个回答,苏义眼中的怒火愈发的浓郁了,他直接蹲下身子用手揪住何贵的头发,接着手往何贵的后脑一用力,将他的面部显露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怒声说道 “你可知,你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伍远已经死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向那批挟持了常山王的贼人通风报信,那常山王必定会被他们挫骨扬灰,你个蠢货,你要是想死我可以直接成全你,你这么做是想害死我吗?” 何贵脸色一白,有些慌张的回应道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啊大人。” 苏义直接愤怒的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他脸上,指着他的鼻子怒声喊道 “你个蠢货,还不快去让他们闭嘴,若是伍远身死之事传扬出去,老子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再派人去传唤医师过来救治伍远。” 第223章 陷入危机的魏左 听到还要传唤医师,何贵有些忐忑的朝着苏义试探性的问道 “大人,这伍远还能救活吗?” 苏义被他这话气的血压狂飙,上前对着他就是‘邦邦’几脚,何贵不敢反抗,抱着脑袋身子侧躺在地上,如同一直蜷缩着身子的穿山甲。 过了片刻,苏义心中的怒气稍稍缓解了些许,朝着何贵怒声呵斥道 “你个蠢货,连医师都不传唤,不就坐实伍远已经没救了吗?还不快去!” 何贵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营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义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苏义心里很清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也只能想方设法的弥补过错,生气只会令他失去理智,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接着,他缓缓的走到伍远面前,哪怕是事实摆在面前,他也很难相信会有人选择在这时候杀了伍远。 看着插在伍远身上的钢刀,苏义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什么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杀了伍远?朝廷的吗,不可能,朝廷的人在常山王活着回来之前,是不可能会杀他的。” “石秋灵?不说她在营中没有人手,她巴不得伍远活着呢,更不可能会杀他。” “难不成是丁昌?因为对我心怀怨恨,故而趁机谋害伍远,其目的莫非是想让我因此遭到陛下的责罚?” 越想苏义越觉得合理,除了丁昌,他实在是想不到军营中还有谁有这个本事,能这么轻易的就将伍远杀害了。 苏义眼中满是怨恨,咬着牙呢喃说道 “丁昌!一直以来,都听闻你品行端正,值得信赖,万万没想到啊,你临走之前居然还给我留了这一手,怪不得会跑的那么快,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杀了伍远,你就好在陛下面前告我的状是吧,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虽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是决定验证一下,接着苏义将一名禁军传唤过来,朝廷吩咐道 “你去查一下,今晚营门的守卫是谁的人。” 这名禁军不敢耽搁,应了一声后就直接跑出了营帐 “诺!” 也许是知道苏义的心情不好,所以他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跑了回来,喘着粗气向苏义禀报道 “启禀将军,今晚营门的守卫是祁和麾下的军士。” 苏义听到这个答案脑海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了,居然是祁和的人,那贼人大概率是已经跑了。” 抓不到凶手,那就是想推卸责任都没地方推,而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营内的动静也惊动了石秋灵,一名禁军表情有些纠结的跑了进来,朝着苏义禀报道 “启禀将军,郡主想进来见伍远。” 苏义有些气急败坏的朝他吼道 “闲杂人等都让他们离开这里,郡主也不例外!” 那名禁军缩了缩脑袋,应了一声后就急忙退了出去 “诺!属下这就去让郡主离开。” 苏义并不想让伍远的死讯被石秋灵知道,但石秋灵却不干了,心上人出事了,却不许她进去探望,她直接朝着里面的苏义大声喊道 “苏义!你快让本郡主进去。” “若是伍远有什么三长两短,本郡主与你势不两立!” …… 营内的苏义听到了外面的持续不断叫喊声,这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愈发的雪上加霜了,他直接朝着门口怒声喊道 “快去!立即将那个什么狗屁郡主关起来,不准她再出来。” 然而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心理说出的这句话,都使得听到的人直接呆愣在原地。 石秋灵听到这话瞬间怒火中烧,直接朝着苏义大声的呵斥道 “苏义!你大胆!” 何贵神情惊恐的跑到苏义面前,带着些许惊慌失措的朝他说道 “大人!慎言啊!” 苏义脸色一白,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身边的这批人可都是皇帝的亲卫啊。 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听到这话的禁军无不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他,接着苏义话锋一转,朝着何贵吩咐道 “快请郡主回去。” 何贵连忙领命,接着就快速的跑了出去。 “诺!” 没多久,石秋灵就被何贵带着人架走了,那吵闹声音也瞬间平息了,然而苏义的话却并没有得到平息。 苏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变得滚烫了起来,身子止不住的轻微颤抖了起来,他在心底暗自苦笑道 “没想到,我竟胡言乱语了起来,若是被陛下得知我今日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之言,那…” 想到那个后果,浑身滚烫的血液又瞬间变得冰凉了起来。 然而不管营内的苏义等人怎么折腾,魏左都已经带着三名手下跑出了营地,来到了那个神秘人所说的接应地点。 “大人,怎么还没人来接应我们?” 等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人忍不住朝着魏左询问道。 魏左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 “急什么?他们也是需要时间准备的,而且咱们都已经出营了,他苏义就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做的,所以都给我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已经安全了。” 虽然魏左心底也有些急躁,虽然跑出了军营,但只要还没有离开这里他就没有安全感,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选择相信那个神秘人。 突然一道披着黑色的披风的身影在夜幕之中缓缓显现,他步伐缓慢,但又异常的沉稳,风雪虽然强劲,但却没有让他乱了阵脚。 魏左眼睛一亮,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影,他瞬间就意识到应该是来接应他的人到了。 待那人靠近之后,魏左眉头一皱,因为这人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神秘人,便朝他开口询问道 “你是何人?” 站在魏左对面的是一个身形魁梧,左眼有道疤痕从眼角直达嘴唇,脸有横肉模样凶煞的中年男子,他眼神平静的扫视了眼魏左四人后,淡淡的回应道 “他没空,让我来送你。” 魏左眉心舒缓,点了点后又再度开口询问道 “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那人突然从后背抽出一柄齐腰的大刀,看着魏左四人漠然的说道 “西天。” 魏左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朝他质问道 “你要杀我们?” 第224章 石秋灵自残 “呼~” 一口浊气从罗威嘴里呼出,他撕下一截长袍,温柔的擦拭掉沾在刀身上的血液,接着将之丢在魏左脸上。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罗威瞬间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道披着毛衣的身影缓缓的从夜幕之中呈现。 “是我,不用这么紧张,不小心踩到了根树枝而已。” 来人正是那个忽悠魏左杀了伍远的神秘人,他半边脸被毛衣裹着,唯有一双眼睛完整的暴露在空气中。 罗威缓缓的将长刀归鞘,淡淡的回应道 “你不要忘了咱们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不警惕点早就死了。” “周兴言,我发现你自从跟了齐王之后,变得越来越阴险了。” 周兴言眼眸微动,淡淡的回应道 “人都是得成长的嘛。” 接着,他眼眸微动,看向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魏左几人,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的说道 “就是可惜了,这小子也算是个人物,就是弑主之人必不为上位所容。” 罗威脸上毫无波澜,眼中却有精光流转,朝着周兴言询问道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周兴言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复杂的回应道 “他去京都了。” 罗威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别样的表情,语气有些怪异的朝他询问道 “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居然能让你一直念着他。” 周兴言转过身,将目光落在他脸上,淡淡的说道 “胜过齐王百倍千倍。” 罗威没有接话,周兴言的眼神却逐渐的迷离了起来,他昂着头望向星空,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重情、重义又有脑子,待人真诚,处事有度,所以在他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跟他在一起你会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他。” “他也从不以出身论英雄,面对什么样的人他都能保持谦逊,不畏惧强大之人,也不欺凌弱小之人。” 罗威突然开口说道 “最重要的是,他救了你的命吧。” 周兴言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 “不仅仅是这个,最重要的是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尊重。” 罗威脸上有些疑惑,重复着呢喃道 “尊重?这个很重要吗?” 周兴言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那眼中似乎映着漫天星斗,缓缓的开口说道 “或许你很难理解,但这个对我确实很重要,你可知乾修书院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天下权贵聚集最多的地方之一。” “而昔日的我又过于自卑怯懦,面对欺凌,不知反抗,亦不敢反抗,又因为地位上的差距,我在那里没有朋友,唯有数不清的白眼。” “他是第一个正眼瞧我的人,不因为我的学识不精而鄙夷,不因为我的地位低下而厌恶,你懂那种感觉吗?” 罗威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真诚的回复道 “不懂,我从不会被人欺凌,因为我手中有刀。” 但他这个回答却令周兴言直接沉默了,接着他又开口解释道 “就像是交了一个知心的朋友,我不再感到孤单,就连那些厌恶的同窗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罗威面露沉思,接着似乎是想通了一般,有些恍然大悟的说道 “就像是我们这样对吧?” 周兴言眼眸含笑,朝着他快速的点了点头,笑着应道 “没错,就像我们这样。” 听到周兴言这个回答,罗威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接着脸上的表情变得郑重了起来,坚定的说道 “那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我的朋友。” 周兴言眼眸微动,他那清澈的目光映着罗威那张严肃的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后,他呢喃着说道 “好,也是你的朋友。” 接着,他又将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魏左几人,见他们没有丝毫动静后,朝着罗威吩咐道 “既然处理完了,那咱们就回去吧,还得去向齐王复命呢。” 罗威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缓缓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呼~” “呼~” “呼~” …… 寒风呼啸,密集的雪花缓缓的从空中飘落,一道微风将魏左脸上的血布吹飞,眨眼间就消在夜幕之中,不见了踪迹。 “咳咳咳……” 一阵沉重的咳嗽声突然响起,魏左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然而他却感觉到身体变得异常的沉重,甚至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同时他还能清晰的感知到体内的生命力正在快速的流逝。 魏左眼中带着满满的怨恨与不甘,他恨,为何周兴言要出尔反尔,他不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不该止步于此。 “你们去那边看看!” 突然有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魏左面露喜色,在心底暗自说道 “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它肯定也认为我命不该绝…” 他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体力放声呐喊着 “救命啊!” 这道声音并不高亢,也不绵长,但却充斥着满满的求生欲望。 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他的喊叫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一道有些诧异又有些戒备的声音在风雪之中响起。 “谁?谁在那边?走,都跟我去那边看看。” 然而魏左喊完这声后就感到一阵头昏目眩,直接昏了过去,然而在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正在逐渐朝他靠近。 另一边的军营内,石秋灵焦急的在营帐内来回踱步,伍远现在生死未卜,她有心想去查探情况,但现在营帐门口已经被苏义派人把守住,根本就不允许她出去。 平复了下心情后,石秋灵做了个决定,她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这把匕首她放在身上有些日子了,今天还是头一回用到,她看着匕首上冒着寒光的刀身呢喃着说道 “只能兵行险招了,我没听错的话,苏义派人传唤了医师吧?” 握着冰凉的刀柄,石秋灵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她咬了咬牙,将锋利的刀刃贴在手腕处,而后用力一滑,瞬间一道一指长的伤口出现在手腕处,鲜血不断的从伤口处流出。 “哐当!” 匕首从手中掉落,石秋灵用力的捂着伤口,接着扯开嗓子朝着门口喊道 “来人!快来人啊!”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似乎是有些恐惧,感受着伤口处的疼痛,还有掌心的温热,她再度开口催促道 “人都死了吗?快来人啊!” 有两名禁军有些忐忑的走了进来,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然而等他们看到石秋灵捂着伤口的模样,瞬间脸色一变,一人直接扯开嗓子尖声喊道 “郡主受伤了!有刺客!” 第225章 得知死讯 这名禁军的呐喊声立即将帐外看守的何贵吸引过来,看着手腕处鲜血淋漓的石秋灵,他同样脸色大变,连忙朝着身旁的士兵有些惊慌的喊道 “快去传唤医师过来!快去!” 而在军营的另一处,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苏义扣押在一处营帐内,在老者身侧,伍远的尸体正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他就是苏义派人‘请’来的医师,名唤梁本,此时的他满脸的愁容,捂着脑袋有些懊悔的说道 “老夫也是嘴贱,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自己会医术呢?” “更离谱的是,老夫是懂些医术,但又不是神仙,这人都死了老夫怎么救的回来?” 脑海中回想起苏义的话,他都难免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要是救不活他,你也别活了。” 越是回想梁本就越想给自己抽几个巴掌,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懊悔不已。 突然有位禁军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梁本眼睛一亮,连忙跑到他面前确认道 “老先生可是医师?” 梁本心中一突,这人脸上的急躁与当初来‘请’他的人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本想开口否认,但余光瞥见这名禁军别在腰间的长刀,只能有些苦涩的应道 “额…也不算是什么医师,只是略懂些医术罢了。” 说完,梁本在心里期待着这名禁军会拒绝他的服务,哪知那种熟悉的场面又再度重现,这名禁军将士眼睛一亮,有些惊喜的说道 “好,懂得医术便好,快跟我走一趟。”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抓住梁本的手腕,拉着他朝着帐外跑去,梁本脸色一变,脸上写满了绝望。 没多久,梁本就被带进了石秋灵的营帐,那名将他带来的禁军推了他一下,朝他催促道 “快!快给郡主止血包扎。” 梁本原本还有些疑惑,心想这军营之中怎么会有一位女子,听到了禁军的介绍后,脑子一片空白,心脏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有些惊慌失措的跪伏在地上,朝着石秋灵行礼喊道 “草民梁本,拜见郡主。” 石秋灵的脸色有些苍白,捂着伤口朝着梁本轻声说道 “先生不用行此大礼,深夜将先生请来,是我麻烦先生了。” 站在梁本身旁的禁军轻轻的踢了脚梁本的大腿,急忙催促道 “快起来,还不快去给郡主疗伤。” 梁本如梦初醒,连忙起身弓着腰走过去为石秋灵包扎伤口,而石秋灵却朝着那名禁军吩咐道 “你先出去吧。” 那名禁军将士不敢违抗,应了一声后就直接走了出去。 “诺!郡主有事可以喊我们。” 石秋灵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后,又将目光落在梁本身上,试探性的询问道 “先生怎来的如此之快?” 梁本听到郡主开口询问,不敢不应,但也不敢得罪了苏义,便苦着脸说道 “老夫已在这营中待了快一个时辰了,离此地并没有多远,所以就来的快了些。” 石秋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脸上摆出一副很是惊讶的表情,接着朝他询问道 “哦?先生居然已经在营中待了快一个时辰,可是营中有哪位将军染了疾?” 一说到这个,梁本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他本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市井小民,所以并不太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他只知道若不是被人强行‘请’了过来,此时的他应该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睡着了。 而又因为石秋灵的郡主身份,他也没多想,心中虽有些怨愤,但也不敢过多抱怨,只是苦笑着吐槽道 “说来也怪,老夫来了许久,并未看到有哪位将军染了疾,他们就只是将老夫与一具尸体关押在一处营帐中。” 石秋灵脸色一变,本就苍白的脸颊又白皙了几分,而低着头的梁本并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全程都不敢与石秋灵这位贵人对视,所以才对她的异样没有丝毫察觉。 接着都不用石秋灵开口试探,梁本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有些惋惜的说道 “说来也是可惜,那人的年纪比老夫的孙儿大不了多少,但是他的身上却是伤痕累累,心口处有一柄钢刀直接贯穿了胸膛,周身亦是没有一块完好皮肉。” “而且老夫看他身上的疤痕颇多,刀疤、箭痕数不胜数,老夫估摸着,他们请老夫来是为了让他走的干净些吧。” “所以老夫就帮他整理了仪容,身上的伤口也已缝合妥当,就是有些可惜的是,他身上的衣裳实在是破旧了些,老夫只能撕下自己的衣裳,帮他把破洞补上,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美观,但起码遮住了身体,不至于赤裸身形。” 梁本没有察觉到,他每说一句话,石秋灵的脸色就越发的苍白,她神情有些呆滞,眼神迷离,一行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滑过脸颊,在下巴处汇聚。 看着包扎完毕的伤口,梁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刚想开口说话,一滴温热的水珠从他的头顶落在他的手背上。 “下雨了吗?” 梁本不禁这样想到,但随即又意识到有些不对,他现在可是在营帐内啊? 下一刻,接连又有几滴水珠从他的头顶落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梁本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温热的水滴是什么了,他缓缓的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石秋灵的脸。 “嘭!” 梁本慌忙后退了两步,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朝着石秋灵磕头认罪道 “郡主!小民知错,小民知错。” 他以为是自己包扎的手法弄疼了石秋灵,所以才慌忙认错,而石秋灵却是没有看他一眼,双眼空洞无神,伴着些许哽咽,轻声呢喃了一句。 “死了吗…” 而这时有道急促的身影从外面赶来,看着失魂落魄的石秋灵,与趴在地上的梁本,苏义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还是来晚了…” 得到石秋灵遇袭的消息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会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而见到了趴在地上的梁本,他这才明悟了石秋灵的打算。 但可惜的是,伍远的死讯还是被石秋灵查探到了。 第226章 向东向西 “伍大哥是怎么死的?” 石秋灵噙着清泪的眼眸中蕴含着无尽的怒火,苏义不由自主地将头偏向一侧,沉凝地回应道 “被贼人所害,目前还未寻得凶手的下落。” 石秋灵只是试探性的询问,但从苏义嘴里得到确认后,石秋灵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有些失神的呢喃说道 “竟然真的死了,伍大哥真的死了…” 然而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却也引起了苏义的不满,语气也难免强硬了几分 “郡主,伍远是反贼,他与朝廷作对,死了您应该开心才是。” 苏义始终想不通石秋灵为什么会对伍远这么上心,明明一方是反贼,一方是皇族,两人的身份本就处于对立,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石秋灵的回应也很干脆,朝着苏义呵斥道 “滚出去!” 苏义脸色一沉,眉头紧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石秋灵,语气有些强硬的说道 “末将希望郡主您不要忘了,您是朝廷的郡主,应该为朝廷、为陛下尽一份力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给朝廷、给陛下添麻烦。” “还有伍远之事,还请郡主必须隐瞒,莫要给伍远的旧部传讯,不然贼人若是因此杀了常山王泄愤,便是齐王都保不住您。” 石秋灵死死的瞪着他,开口质问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苏义沉默了片刻,而后拱手说道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想让郡主分的清轻重,莫要自误而已。” 说罢,苏义朝着石秋灵恭敬的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的忠心,就直接转身离去。 在门外看守的何贵听着里面的动静,挺直腰杆,眼观鼻,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 耳畔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没多久,一双大脚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接着一阵强风朝着他的脸颊袭来。 “啪!” 苏义收回手臂,铁青着脸瞪着何贵,咬着牙朝他说道 “又是你,你若不是禁军将士,老子早就让你人头落地了,居然私自传唤医师过来给郡主疗伤,你可知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何贵感觉自己很冤枉,他捂着脸颊有些不服气的朝着苏义小声的回应道 “可若是郡主出了事,那才是真的祸事。” 苏义听到这话又一巴掌抡了过去,朝他呵斥道 “你个蠢货!做事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呢?这天下就只有一个医师吗?你就不能重新找一个过来吗?” 何贵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你说的轻巧,这黑天雪地的,哪有那么简单,而且没有什么事比郡主的安危更重要!” 苏义本来只是想拿他出通气,却没想到越说越气,干脆直接抡起剑鞘往他身上挥去,一边打一边呵斥道 “让你顶嘴!老子让你顶嘴!” 何贵没有吭声,也没有躲避,只是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苏义打了几下后,冷哼一声就直接离去,何贵看着他的背影不满的嘀咕道 “说破天也是郡主的事大,郡主可是尊贵的皇家血脉,你是不敢砍我,但若是让郡主出了事,陛下肯定会砍了我的。” 何贵的嘀咕并没有被苏义听到,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远远超出了苏义的掌控范畴,同时他也意识到,伍远的事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所有人知道,毕竟知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 但一时间他也不知该从何下手,除非能揪出杀害伍远的凶手,只有这样,他才能推卸一点责任,至于找到伍震,救回常山王赵合,他已经有些不抱希望了。 一名士卒朝着苏义快速的跑了过来,在离他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而后朝他拱手禀报道 “启禀将军,属下等人在营外巡视时发现了魏将军。” 苏义眉头一皱,有些疑惑的问道 “魏将军?你说的是魏左?” 那名士卒连忙应道 “正是,包括魏将军在内的四人被歹人袭击,倒在营外西边二里左右的位置,魏将军身上有数道刀伤,伤势严重,现在生命垂危。” 苏义眉头一皱,心中涌出些许疑惑,魏左在这时候出营本就有些奇怪,而且他又是被何人所伤? 突然苏义想到一种可能 “难不成是魏左找到了杀害伍远的凶手了?” 越想他越觉得合理,接着他朝着那名士卒吩咐道 “快带我过去看看。” 接着 苏义跟着这名士卒朝着魏左所在的营帐走去,然而苏义没有发觉的是,在他身后,一直有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其中一位身子矮小瘦弱,另一位身子健硕魁梧,而两人间隐隐以那名瘦弱的男子为首,但一样的是,现在两人脸上皆是写满了哀伤与怨恨。 “向西,你也都听到了吧,大帅死了。” 那瘦弱的男子偏着脑袋朝着身旁的同伴询问道,向西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失落的说道 “听到了大哥,刚刚夫人跟那个苏义争吵的时候听得一清二楚,大哥,咱们该怎么办啊?” 向东沉思了片刻后,朝着向西说道 “咱们跑吧,大帅都死了,咱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咱们回远阳山,在那里重新开始。” 向西点了点头,闷声应道 “我听你的。” 向东点了点头,他深深的看了眼苏义离去的方向,那眼中带着浓郁的憎恨,而后朝着向西吩咐道 “走吧,咱们现在就回去招呼弟兄们离开这里。” “若有机会,咱们必须杀了这苏义,给大帅报仇。” 向西重重的点了点头,低着头看着向东,眼中有晶莹闪过,他朝着向东闷声说道 “大哥,我都听你的。” 两人一路小跑,走了片刻过后,向西突然朝着向东问道 “大哥,咱们以后还有白饭吃吗?” 向东沉默不语,而向西眼中闪过浓郁的失落,呢喃着说道 “大哥,我突然想大帅了,跟着他一直有饱饭吃。” 向东仍是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弟弟,待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营帐后,向东轻声的呢喃说道 “向西,以后可能要经常挨饿了,可没人再让我们白吃白喝了。” 第227章 重回远阳山 苏义来到魏左所处的营帐后,看着躺在榻上生死不明的魏左,脸上露出沉思。 过了一会儿后,医师梁本被一名禁军拽了过来,他一脸的生无可恋,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苏义的脸色也不太好,他还在为梁本将伍远的死讯透露给石秋灵而耿耿于怀,所以语气也难免强硬了几分 “快给他看看吧,此人关系重大,所以必须要将此人救活。” 梁本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连忙应道 “草民尽力,草民尽力…” 他的脸上虽满是笑容,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又来!这人看着都快凉透了,真拿老夫当神仙了啊!” 虽在心里吐槽,但梁本却是不敢耽搁,连忙走过去为魏左把脉。 但把着把着,梁本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看着梁本脸上的表情,苏义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了起来,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梁本余光瞥到苏义这个动作,眼皮狂跳,心脏都跳动的快上了几分,脑子疯狂运转,在记忆中搜寻着可以医治的良方。 过了许久后,营帐外头突然出现一阵喧闹声,苏义眉头一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接着一名浑身染血的士卒跑来向苏义禀报道 “启禀将军,有军队叛乱,他们冲开了营口,跑了。” 说完,这名士卒就直接倒了下去,苏义脸色一变,这才看到他背后插着两根箭矢,接着苏义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士兵,他急急忙忙的朝着营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待苏义来到营口后,发现战斗居然已经结束了,入目满地疮痍,只有一些士卒在打扫战场救治着伤员,而贼人早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苏义看着眼前的场景,怒极反笑道 “今晚可真是热闹啊,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了。” 一晚上的事情接连不断,伍远被杀,石秋灵负伤,魏左重伤,现在又有人叛乱冲击了营口,直接逃出了军营。 一名军官来到苏义面前,他胸口染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脸颊也被烟气熏的黢黑,此时他那黢黑的脸上写满了羞愧,他朝着苏义拱手说道 “启禀将军,叛军约莫有五百人,皆已冲出了营地,末将有罪,请将军责罚。” 苏义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回应道 “去查一查,他们都是谁的部下,将其所属的将军叫来见我,这么多人心存反意,我就不信他就一点都不知情。” 这名军官连忙应道 “诺!属下这就去办。” 待他走后,苏义突然发觉,天似乎亮了几分,他抬头向东望去,发现天边一抹微弱的光芒已经缓缓呈现。 苏义看着那抹亮光,呢喃着说道 “天亮了啊…”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过后,突然朝着身旁的禁军沉声说道 “立即擂鼓聚将,老子要整顿大军,今晚的事绝不能再重现了。” 没多久,一阵带着些许沉重的鼓声立即在营中响起。 “咚!咚!咚!…” 苏义此时正端坐在帅帐内,神情沉稳,听着这阵鼓声,他的心境逐渐平复,他明白,今晚的事,都是因为他对军队的掌控力不足导致的。 没多久,将领们一一走进帅帐内,只是相比于上次的热闹的场景,如今却是冷清了许多,将领的数量直接减员了一半。 苏义眼神扫视着在场的将领,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而后淡淡的开口询问道 “昨夜那批叛逃的士兵是谁的部下?” 下方的将领中,有一人身躯微颤,而其余人皆面色沉稳,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苏义眉头一皱,缓缓的站起身子,开口大声喊道 “站出来!到底是谁的部下?” 融方身子有些颤抖,见苏义发火了,连忙出列,直接双膝跪地朝着苏义拱手说道 “是…末将融方,昨夜叛逃的是末将麾下的向家兄弟。” 苏义面容冷峻,俯视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融方,淡淡的朝他质问道 “他们心存反意,难不成你就一点都不知情?御下无方,朝廷养你何用?” 融方连忙俯视在地,大声回应道 “末将知错,请将军宽恕。” 苏义冷冷的注视着他,缓缓质问道 “知错?一句知错,一句宽恕便能掩盖你的无能?军中不养废物。” 接着苏义朝着帐外喊道 “来人!立即将此人拖下去,斩首示众!” 立即有两名身披金甲的禁军小跑进来,直接架起融方朝着帐外拖去。 融方脸色大变,连忙朝着苏义大声求饶道 “将军不要啊!末将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啊,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然而不管他怎么求饶,苏义仍是不为所动,没多久,随着一声惨叫,一名禁军提着脑袋大步的走了进来,朝着苏义禀报道 “启禀将军,融方已伏诛!” 苏义看着那颗脸上仍带着惊恐表情的脑袋,平静的点了点头,而后他朝着下方的将领沉声说道 “昨夜营中各事频发,就连郡主都被贼人所伤,此事是我等的失职。” 下方的将领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拱手应道 “末将知错。” 苏义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圈,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后又接着朝他们说道 “军中将领空缺严重,这两日我会在军中挑选些人上位,但是我对麾下的人员并不熟悉,所以诸位若有什么人选可呈上来,我会酌情提拔。” 下方的将领脸上露出喜色,这是苏义掌军给他们带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就这样,苏义开始在军中展开了行动,迅速的稳住了动荡不安的军队,但这本来应该是在他镇压了丁昌麾下的那群将领时应该做的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做的晚总比没做强。 两日后,逃离了军营的向家兄弟二人带着人回到了他们的老家,远阳山。 远阳山地处阴平中部令居一带,其地形崎岖,地势险峻,坡度陡峭高耸,正因如此,此地不仅利于隐匿,更易守难攻,所以当初伍远才会选择远阳山做大本营。 向东本来回到这里是为了重操旧业,再度入山当匪,却没想到,居然早已有人落户于此。 “你们都是什么人?来此地做什么?” 第228章 愤怒的伍震 向东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处峭壁之上,一位健硕的汉子右手抓着刀柄,将大刀的刀背贴在后颈处,眼神睥睨的俯视着下方。 “就他一人吗?” 向东眯着眼睛呢喃着说道,眼睛朝着四周扫视着,没有发现其余身影后他重重的松了口气。 接着向东朝着这名汉子大声回应道 “回家!” 汉子眉头一挑,有些惊讶的望向向东,对他这简短质朴的回应感到非常的诧异。 “回家?” 接着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眯着眼睛看着向东,大声询问道 “莫非你也是大帅帐下之人?你是哪里人士,又姓甚名谁?” 从汉子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向东脸上出现一丝喜色,如同老友重逢一般,有些惊喜的大声回应道 “云州阴平郡临富县,向东!” 向东身旁的向西也同样大声回应道 “云州阴平郡临富县,向西!” 向家兄弟身后之人也站了出来,纷纷向着汉子大声回应道 “云州阴平郡临富县,柳河!” “云州阴平郡临富县,杨仁!” “云州阴平郡临富县,寿六!” “云州冥安郡…” “云州西平郡…” …… 一声声‘号子’在山间响起,直冲云霄,那站在峭壁之上的汉子宛如一尊塑像,静静的听着他们嚎叫。 流落在外之人本没有家,心中有了一处栖心之所,才算是有了家。 山中的营地位置隐秘,若不是伍远麾下的‘老人’引路,会很难找到山寨的位置,而听着那一个个有些耳熟的名字,那站在门口峭壁之上的汉子这才放下了心中的防备,转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笑容。 在峭壁之上那个的身侧,一道道人影缓缓的出现,他们身上的雪花表明着他们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他们皆是被这有些兴奋的喊叫声吸引出来的,手中紧挽的长弓徐徐放下,刀剑入鞘,长枪归位,同样有些激动的看着下方的向东等人。 许久过后,‘号子’的声音逐渐停止,那最初站在峭壁之上的汉子直接将长刀插在地上,张开双手朝着他们喊道 “我伍震!欢迎你们回家!” 接着,一道整齐得如同排练了许久般的呐喊声响起 “欢迎你们回家!” 向家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激动,他们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大帅的弟弟,伍震。 接着,向东向西二人直接双膝跪地,朝着伍震大声喊道 “将军,您要为大帅报仇啊!” 本来还很是激动的伍震脸色一变,惊声喊道 “我大哥怎么了?” 向东没有回答,伍震似乎与他心有灵犀,将目光扫视了眼身旁的众人,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连忙招呼手下回营 “走!先回山寨。” 说罢,伍震便直接转过头去,虽然他的脸上平静如水,但心底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大哥出事了吗?” 虽然向东只说了一句,但却令伍远展开了无限的遐想,他的营寨中有从黄公坡跑回来的老兵,这些人早就将伍远被丁昌生擒的情报带回来了。 而现在又联想到向家兄弟的到来,与刚刚的那句话,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哪怕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坐落在山腰处的山寨,那里也是远阳山为数不多的宽阔地带,前方是一处空地,背部是一处宽阔的丛林,只是现在是冬天,并没有春夏时期生机勃勃的景象,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将向家兄弟麾下的大军安排完善后,伍震将二人带入一间木屋中,将大门紧闭后,伍震开口朝着向东询问道 “说吧,我大哥怎么了?” 向东向西二人先是对视一眼,而后向东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全部讲了出来,伍震一边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难看了起来,眼中满是怒火。 他咬着牙,含恨的说道 “苏义!他竟敢杀害我大哥。” 与向东向西二人一样,伍震也同样将伍远身死的这口锅直接扣苏义头上,在他们看来,伍远被苏义囚禁在军营中,现在人死了,当然得将责任扣在最高负责人的苏义头上。 向东面露苦色,有些沮丧的说道 “将军,我向东是个无用之人,杀害大帅的仇人近在眼前,我却无力为大帅报仇,只能带着旧部仓皇出逃。” 伍震闻言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缓缓回应道 “一军主帅,哪里是那么容易杀的,更别说你连他的身都近不了了,而且若是大哥还在,也不会希望你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白白流血牺牲。” “更何况…” 说到这里,伍震眼中带有一丝别样的色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向东的眼睛,语气肯定的说道 “你若是无心,根本无法听到苏义与嫂子的对话,若是无义,根本无需叛逃出营。” 向东沉默了,扪心自问,他是否算得上对伍远忠心耿耿呢?应该不算吧,只能说是勉强能搭得上一个义字。 毕竟他若是当真对伍远忠心耿耿,那在得知伍远死讯的第一个想法应该是召集麾下军士,直接朝着苏义冲杀而去,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直接带着麾下之人全部叛逃出营。 向东心里清楚,伍震也同样看得很透彻,但在伍震眼里,向家兄弟二人确确实实是个忠义之士,只能说,这忠的份量不足罢了,但也不失为一个可靠之人。 心想到这里,伍震朝着向东说道 “接下来我还会有所行动,你会留下来帮我吗?” 向东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朝着伍震拱手说道 “将军尽管驱使便是,属下愿在将军麾下当一马前卒。” 伍震满意的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过后,他缓缓说道 “昔日我、兄长、军师三人曾有约定,出了山丹城,便无需再做联系,兄长与军师二人在阴平一带吸引朝廷的注意,我与隆兴兵分两路,一路是乾州新阳城,一路是是去云州下曲城掳走常山王。” “分别之际,大哥早有交代,掳走常山王后,命我重返阴平地界,藏身于这远阳山中,无论局势怎样变化,都不得出山,言称只要常山王还在我手中,朝廷的人就不会取他性命……” 说到这,伍震沉默了,眼中带着一股难以压抑的悲伤,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变得冷峻了起来 “但是现在既然大哥死了,那我也无需在此隐藏了,我当代替大哥,完成他没有做完的事。” 第229章 华文博的劝谏 “这就是京都吗?” 王少安一行人来到大乾所谓的京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少安只感觉这京城的气温比云州要低上了一些。 明明雪还是那个雪,风还是那个风。 丁昌与王少安相距一步之遥,他扫视着京城内宽敞的街道,以及道路两旁摆满的小商小贩,还有正在与商家议价的行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自豪。 “热闹吧?这种场景在云州可是很难看到。” 王少安微微颔首,目光在街道上穿梭的行人面庞上缓缓扫过,多数人脸上皆流露出一种满足的笑意,然而他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异样,接着他平淡的回应道。 “是啊,云州哪能跟京都比。” 丁昌感到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眼王少安,那眼神中带着一股疑惑,而王少安身后的华文博心里却很清楚,他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的暗自说道 “同为大乾子民,差距却是如此之大,这种场景不管是看过几次,都难免会觉得有些心寒。” 王少安现在确实是这种心情,不过比起第一次看到时好受了许多,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思考了片刻后,王少安朝着丁昌试探性的问道 “将军,今年云州百姓因为灾情与战乱,众多百姓为求生计,纷纷逃往他处谋活,而今气温陡降,朝廷对此可有做出什么应对之策?” 丁昌在脑海中思考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老夫并未听说过朝廷有施行什么政策。” 王少安沉默了,他身后的华文博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王少安的背影。 没多久,几人来到官邸住下,华文博与赵罡住在王少安隔壁,但华文博将行李放下后,就径直来到王少安的房间,但进来之后,发现赵罡居然也在这里。 赵罡眉头一挑,有些疑惑的朝着华文博询问道 “你来做什么?” 华文博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直接绕过他,径直来到王少安面前,拱手说道 “主公,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王少安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有些牵强的笑容,朝他说道 “这里就我们三人,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无需如此拘礼。” 华文博直接双膝一沉,朝着王少安跪了下去,王少安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想扶起他,却被华文博抬手制止。 “主公!属下知道您忧心云州的百姓,但您此次入宫,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在陛下面前提及云州二字。” 王少安脸色一变,脸上露出一丝纠结,而后缓缓的来到窗户边上,透过窗户,有些失神的看着街道上人头攒动的景象。 赵罡看了眼王少安的后背,又看着跪在地上脸色严肃的华文博,一时间他也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朝着华文博询问道 “华文博,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突然跪着做什么?” 华文博看了赵罡一眼,而后挪了挪身子,正面对着王少安,但仍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偏过脑袋朝着赵罡回应道,但声音却比平时要大上了一些。 “云州之事,朝廷诸公比我等更为明了,即便是圣上,亦非全然不知。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实非我等能够插手的。主公若在朝堂之上言及云州之事,岂不让朝廷诸公与陛下颜面扫地?” 王少安脸色阴沉,拳头紧握,而赵罡却是听的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些话都不是对自己说的,接着他朝着华文博追问道 “华文博,你到底是想说什么?什么云州之事,云州还有什么事需要在皇帝面前提及吗?战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 华文博眼睛一眯,朝着赵罡质问道 “战事是平息了,那百姓呢?百姓可有安顿妥当了?” “云州百姓先遭旱灾,后遇战乱,流离失所者众多,现在大雪已经下了半月有余,你可有看到朝廷施行什么应对之策,用以安置百姓?” 赵罡脱口而出的说道 “可这是朝廷的事,又与我们何关?” 华文博一时语塞,有些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向王少安,那意思不言而喻。 王少安深深地叹息一声,缓缓地将手掌探出窗户,雪花静静地从空中飘落,轻轻地落在他的掌心,寒意从掌心逐渐蔓延至心头。王少安有些难以分辨,这凉意究竟是来自掌心的雪花,还是来自心底。 他低声呢喃道。 “与我们无关吗?也许吧,不过…” “那个大殿也许我这一生就只能进去这么一回,也许我在那个大殿上说上一句话,就能挽救上万,或者十数万人的性命。” 华文博乘机劝谏道 “主公,活着才能为他们做更多的事,若您在朝堂之上,为云州百姓仗义执言,不仅会使朝廷诸公与陛下颜面尽失,亦会将自身置于险境。倘若您不幸殒命,那才是真正的万事皆休。” “更何况,朝堂诸公根本靠不住,您不能将希望放在那些朝中的大臣身上,他们若是真的愿意去做,又哪里需要你来提醒?” 说完,华文博深深的看着王少安的背影,而后直接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大声的喊道 “主公,请您三思啊。” 一旁一直听着云里雾里的赵罡突然跪在华文博身侧,朝着王少安拱手劝谏道 “少安,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咱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咱们只是来领赏的,从皇宫中进出一趟,领完赏赐就可以回去了,万万不可做那些凶险之事啊。” 王少安转过身,眼神有些复杂,他是今天入京时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只是有些意动而已,却没想到被华文博这么快就捕捉到了,还拼命制止。 沉默了片刻过后,他还是决定听华文博的,将这个刚刚升起的想法直接扼杀在心底 “好,我答应你们,必不会在朝堂上提起云州。” 得到了王少安的答复,华文博重重的松了口气,而后朝着王少安拱了拱手,说道 “主公英明。” 突然,街道上一阵复杂的交响乐响起,有铜锣的“咚咚咚”声沉重而有力,唢呐的“呜呜呜”声高亢激昂,鞭炮的“噼里啪啦”声急促而热烈,同时还伴随着一连串的嚎哭声。 赵罡一愣,脱口而出道 “这是有人死了?” 第230章 赵景焕的排场 “排场可真不小啊…”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的呢喃说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以看见街道两侧有一队士兵开路,他们直接将路上的行人拉开,让送殡的队伍可以通畅前行。 赵罡满不在乎的说道 “估计是什么大官吧,不过还好没在路上碰着,不然少不得被他们开路的扒拉几下。” 王少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对他这话也是有些些赞同。 然而情况也正如赵罡所说的那样,这送葬之人确实是一位朝中大臣,就在他们在官邸之中歇脚,等待着皇帝的传唤时。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日落月升又来到了晚上,三皇子赵景焕的马车又再度从皇宫缓缓出发,直达大将军袁武的府邸。 赵景焕仍是没有阻碍的来到府内的一间偏僻的房间,然而在房内部,除了大将军袁武在内,还有一批身形魁梧,模样粗犷的汉子在此等候着。 赵景焕刚一到场,一群人立即停止了交谈,站起身子朝着赵景焕行礼齐声喊道 “臣等参见三皇子殿下。” 赵景焕笑着点了点头,眼睛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圈后,缓缓说道 “都起来吧。” 一群人挺直腰杆,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景焕,看着他缓缓的走到主位坐下,接着大将军袁武坐在他身侧的左手位置,其余人才缓缓坐下。 赵景焕见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而他看着这些陌生的汉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朝着袁武小声的说道 “舅舅,你来给我介绍一下吧。” 袁武朝着赵景焕拱了拱手,先是小声的回应道 “殿下,在场之人或在‘南军’之中任职,或是即将调任京都,担任京都守备重任。” 接着,袁武将目光落在下方其中一人身上,朝着赵景焕介绍道 “‘南军’屯骑校尉,蔚凤。” 赵景焕眼中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屯骑校尉?他没想到,袁武居然将‘南军’中掌控精锐骑兵的屯骑校尉给拉拢过来了。 蔚凤面容粗犷,身形壮硕,见袁武介绍自己就连忙站起身子,朝着赵景焕拱手应道 “末将蔚凤见过三皇子殿下。” 赵景焕脸上露出一副柔和的笑容,看着蔚凤的身形,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朝着蔚凤询问道 “姓蔚?你与前太尉蔚厦有何关系?” 蔚凤将身子压低了些,有些自豪的说道 “蔚厦正是末将祖父” 赵景焕眼中的笑容愈发的浓郁了起来,但面容却是严肃了起来,有些可惜的说道 “蔚厦大人博古通今,与当今的江鸿朗江大人同朝为官,一同辅佐先帝,实乃功勋卓着,只可惜英年早逝。” 接着,赵景焕话锋一转,有些意味深长的朝着袁武缓缓说道 “既然是蔚厦大人之后,那必定是深得蔚厦大人之传承,可担重任,大将军,您可得好生培养才是。” 袁武连忙拱手应道 “属下领命,必定好好培养蔚厦,让他学好本领,好好辅佐殿下。” 赵景焕满意的点了点头,蔚凤朝着二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后,便缓缓坐下,袁武见状,又指向另外一名将领介绍道 “城门校尉,职掌京师城门守卫的温奇志。” 温奇志位看起来很沉稳的中年男子,听到点名,他缓缓站起身子,朝着赵景焕拱手应道 “温奇志见过殿下。” 赵景焕看着他,眼睛有些火热,而后侧过脑袋压低了声音,有些惊喜的朝着袁武说道 “舅舅,城门校尉你也拿下了?” 袁武轻咳两声,同样小声回应道 “殿下,现在还没尘埃落定呢,不过这位温奇志出自乾州陆浑温家。” 赵景焕眼中的喜色愈发的浓郁了起来,他朝着温奇志轻声的说道 “你是陆浑温家出身?那个祖上出过一位宰相,三位九卿,现今廷尉温玉堂温大人的那个温家?” 温奇志朝着赵景焕拱了拱手,回应道 “温玉堂正是家父。” 赵景焕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似有些感慨的说道 “温玉堂温大人之后,只任区区一个城门校尉,委屈你了。” 温奇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满是感动的看着赵景焕,脑袋微微的低了些许,似有些委屈的说道 “不委屈,父亲交代我,要尽力辅佐殿下,不可怠慢,现在的城门校尉只是一时的而已。” 赵景焕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动容,有些感动的回应道 “好,温大人如此不懈余力,我会记在心里的。” 温奇志朝着赵景焕拱了拱手,又缓缓坐下,而一旁的袁武静静的看着他们演完之后,再接着介绍下一位给赵景焕认识。 “中尉浦闻,负责皇宫之外宫城的警备,掌檄循京师。” …… 就这般介绍了许久,在场之人囊括了京都城门、京都守备、‘南军’、皇宫城门、皇宫内部,可以说,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攻入皇宫,发动一场政变。 而一样的是,这批人背后的身份都不简单,基本都是来自京都的官僚家族子弟,与地方的氏族势力。 如蔚凤,他爷爷是前太尉,是正统出身的官僚世家子弟。 如温奇志,出身地方氏族,也代表着地方氏族势力对赵景焕的支持。 他们能执掌这么重要的职务,除了他们背后势力的帮助,还有大将军袁武的的谋划。 过了许久后,这场聚会也进入了尾声,赵景焕压低了声音,朝着袁武说道 “舅舅,我得回去了。” 袁武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皇宫重地,确实不能离开太久,若是被陛下察觉到了什么,就不好了。” 赵景焕点了点头,而后突然侧过脑袋,朝着袁武质问道 “舅舅,我听说江大人死了,此事是你做的吗?” 袁武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说道 “殿下,你面前这批人,大部分都是从地方进京的,陛下命我与江鸿朗一起将‘南军’兵员补充完毕,留着他,你眼前的这些人,都入不了京城的城门。” “南军是由江鸿朗执掌的,他不点头,这批人背后支持的人再多,我们谋划的再多,都是一场空,只有搬开了这座大山,我们才能顺利的执掌‘南军’与京都的守备。” 赵景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呢喃着应道 “我明白了,那此事就全权拜托舅舅了,务必要将他们安排妥当。” 第231章 柳奇致与丁昌夜谈 同样的时间,有一名老者身穿夜行衣秘密来到了官邸。 他的目标很明确,径直来到丁昌的房间外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有些急促,代表着门外之人的心情有些急切。 没多久,房门被人从内部缓缓打开,丁昌有些意外的朝着门外之人说道 “柳大人?你怎么来了?” 在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当朝太尉柳奇致,他朝着丁昌拱手说道 “丁大人,深夜冒然来访,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丁昌见柳奇致突然到访,虽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侧过身子让他走了进来。 柳奇致刚落座,丁昌就不知从何端来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中,而后疑惑的开口问道 “柳大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柳奇致先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接着凑到丁昌近前,有些神秘的朝他询问道 “丁大人今日可有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出殡?” 听到柳奇致这么一问,让丁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今天确实也看到了那个排场极大的送葬队伍,便如实回应道 “确有看到,不过柳大人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柳奇致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是江鸿朗,江大人。” 丁昌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什么?那是江鸿朗?他死了?” 同为朝中老臣,彼此之间自然是很熟悉,在在丁昌的印象里,江鸿朗还是个中气十足,身子硬朗的小老头,却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会是这种场景。 柳奇志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的接过他的话,语气有些凝重的说道 “江大人之死事发突然,前段时间突然在家中暴毙而亡,陛下交由廷尉温大人总理此事。” “但他只查了半月有余,便草草的结案了,给出的理由是,江大人死于心悸。” 丁昌眉头一皱,眼神有些怪异的看向他,因为据他所知,柳奇志一直与温玉堂不怎么对付,便有些疑惑的朝他询问道 “柳大人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柳奇致直接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说道 “经过老夫的调查,江大人平日里并无任何心悸之症,年纪虽然大了点,但身子骨却很硬朗,无病无疾,又怎会突然死于心悸呢?” 丁昌沉默了,他有些想不明白柳奇致说这个的用意,而柳奇致却并不打算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 “丁大人可还记得那攻下新阳城的隆兴?” 听到柳奇致突然提起隆兴,丁昌就感到有些意外。 “自然记得,不过隆兴与柳大人此次前来有何干系?” 柳奇致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的说道 “之前隆兴攻下新阳城后,急报入京,大将军袁武以‘南军’在云州平叛死伤过多为由,提议让‘北军’中的屯骑校尉童辰逸前去平叛。” 丁昌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老夫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李旗领兵不利,致使‘南军’将士损失惨重,老夫倒是觉得大将军的决策并无不妥。” 柳奇致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的说道 “此事老夫也清楚,但怪就怪在,袁武派屯骑校尉童辰逸去平叛,却令他围城不攻。” 丁昌听到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柳奇致这说一点,那说一点,根本就没有说到点子上,也没说出他这次来的用意,便直接朝他开口质问道 “柳大人,你一直说这说那的,到底是想说什么?” 柳奇致也察觉到了,而后缓缓开口说道 “老夫怀疑,三皇子殿下要造反。” 此话一出,丁昌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的说道 “你说什么?三皇子殿下想造反?” 柳奇致朝着丁昌坚定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 “依老夫近段时间的观察,三皇子殿下似有此念。” 丁昌的心中波涛汹涌,根本难以平静,连忙追问道 “柳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胡言啊,您可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证据?” 柳奇致脸色有些难看,缓缓的摇摇头,说道 “还未曾寻得。” 丁昌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朝着柳奇致质问道 “那柳大人又是何出此言?” 柳奇致沉默了片刻过后,打算直接将自己的猜测全部说出来,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 “大将军袁武这几年,在朝野内外大肆拉拢权贵,广结党羽,三年前在云州布局的那批权贵如今基本都成了他的党羽。” “不久前,陛下下令让大将军牵头,与江大人一起补齐‘南军’折损的将士,而下了这道命令不久之后,江大人就突然因为心悸而暴毙,而‘南军’之事也顺理成章的交由大将军独自处理。” “而大将军又以此为由,将那批在云州任职的勋贵子弟选拔入京担任要职。” “同时,‘北军’中掌控精锐最多的屯骑校尉童辰逸也被调离了京都,驻扎在新阳城一带并未回归京都。” 说到这里,柳奇致停顿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昌,语气严肃的说道 “京都与皇城的守备是由‘南军’与‘北军’共同执掌的,‘南军’主掌皇宫,‘北军’执掌京都守备,然而如今‘南军’已经由大将军接管,北军的童辰逸又远在新阳,可以说,现在京都的守备已经全被大将军及其党羽所把控了。” “而大将军与三皇子又是何种关系,还需要老夫直言吗?若是他们想发起政变,随时都可以将陛下…” 丁昌脸色大变,瞬间站了起来,有些急切的朝着柳奇志说道 “那柳大人你还来找老夫做甚,还不快去将此事通知陛下!” 柳奇致看向丁昌,有些无奈的说道 “大将军所做之事全是陛下允许的,若无凭证,老夫如何去与陛下言说?” “更何况,大将军在宫中亦有耳目,老夫突然入宫,恐会打草惊蛇,所以…” 说到这,丁昌已经明白了柳奇致来这的目的了,沉默了片刻过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朝着柳奇致拱手说道 “那此事便交由老夫来办吧。” 柳奇致朝着丁昌恭敬的行了一礼后,郑重的说道 “那就拜托丁大人了。” 第232章 升职与赵元正的催促 次日一早,天还未彻底透亮,就有一个太监带着一队禁军从皇宫走出,直达官邸。 赵罡急匆匆的来到王少安的房间,将王少安叫醒,出去迎接‘天使’。 来到官邸门口,王少安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批,丁昌等人早已到场了。 他忍不住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这一大早的,着什么急啊。” 一大早还在做着美梦就被赵罡突然叫起,心中难免会有些怨气。 没多久,所谓的‘天使’到场了,本以为是来传唤一行人入宫的,却没想到,太监开口的第一句话便令人有些错愕。 “闲杂人等就先退下吧,卫将军,你与咱家先行入宫吧。” 丁昌虽然心中也感到有些疑惑,但手中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他连忙出列,拱手应道 “诺!” 接着,太监就独自带着丁昌离去,而禁军之中一名将士出列,目光扫视一圈后,沉声询问道 “谁是王少安?” 因为王少安在队列最后面,所以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皆朝着身后望去,王少安感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而后连忙出列拱手大声应道 “末将王少安,拜见‘天使’。” 那名禁军身躯一抖,有些惊慌的朝着王少安呵斥道 “大胆!‘天使’一词也是你能随便乱用的?” 王少安脸上有些错愕,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吐槽道 “妈的,不这么叫我该怎么叫你?叫你大头兵吗?” 那名禁军也许是知道王少安出身卑微,不识礼数,也没有过多为难,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张,双手捧着纸张朝着王少安沉声喊道 “王少安,走上前来,这是陛下给你的。” 他的这转变有些突然,但还是连忙走了过去,稀里糊涂的从他手中接过了纸张。 接着,那名禁军有些高傲的扫视了眼其余人,有些高傲的说道 “至于其他人,就先在这官邸之中候着吧,关于你们的赏赐随后便到。” 说罢,他便领着其余人转身离去,王少安回到原地后,身子还没站稳,便听到这名禁军说要走。 王少安看了看手中的纸张,又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有着难以压抑的无语表情。 “这陪跑是不是太明显了点,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叫丁昌过来就行了,还把我们叫来做什么?” 接着,王少安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赵罡两人走上了楼,回到房间后,他才好意思看起纸上的内容。 在两人的注视下,王少安看了眼纸张上的内容,脸上满是震惊,赵罡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急躁的追问道 “少安,这上面说什么了?”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有些惊喜的说道 “我又升官了,皇帝让我回云州舒郡,担任舒郡太守一职。” 赵罡二人难掩脸上的惊愕,华文博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舒郡?主公你家不就在舒郡吗?皇帝居然让你在舒郡担任太守一职?” 王少安思考了片刻过后,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一个人,还有与他当时的承诺,他若有所思的呢喃说道 “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赵罡二人有些疑惑的看着王少安,但还不等他们发问,门外一阵清脆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王少安已经猜到门外是谁了,便朝着赵罡吩咐道 “罡子,咱们一起去迎接赵公子吧。” 说罢,王少安就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打开房门后,赵元正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皆没有丝毫的意外。 王少安很自然的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来的这么快。” 赵元正也没有在意王少安的态度,自来熟的走进了房间,同时眼睛在华文博这个陌生人身上扫视着,语气有些漠然的询问道 “他是华文博还是华文乐?” 王少安眼中闪过一丝露出惊讶,而后瞬间意就识到,赵元正应该是一直在关注着他在云州的一举一动,不然也不会知道华文博与华文乐在他麾下。 如此想着,王少安也没有隐瞒,很自然的回应道 “这是华文博,华文乐现在应该跟随乞活军驻扎在中阳城内。” 赵元正点了点头,而后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朝着王少安说道 “你此行做的很好,你威远将军的职务是张恒争取来的,这太守一职是我为了完成当初对你的承诺。” 王少安点了点头,接着有些疑惑的朝他询问道 “多谢,不过你怎么会在京都?” 赵元正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这你就不要多管了,现在既然任命书已经下来了,你还是早点赶回云州述职吧,云州的百姓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希望你能为他们多做点实事,不求你能让他们丰衣足食,只求你能带着他们走出灾祸与动乱的阴影就好。” 王少安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用心管好治下百姓的。” 交代的差不多之后,赵元正站起身子,缓缓的朝着门口走出,他在王少安面前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眼王少安,小声的说道 “管理一方百姓可不比带兵打仗轻松,官场可是比之战场还要复杂多变,初次上任,你要多加小心,要学会多些圆滑,少些锐气。” 说罢,赵元正缓缓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抬头挺胸的大步走了出去。 王少安三人朝着他拱手鞠躬,待他离去后,才缓缓站直身子,赵罡忍不住朝着王少安小声的询问道 “少安,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王少安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委任状,眼中露出沉思,他在思考赵元正此次前来的用意。 “赵元正在此时推举我担任云州太守,一则是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二是因为皇帝召我入京封赏,他顺势而为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但是我有些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他似乎是在催促我赶紧离开京都的。” 而一旁的华文博却是看出了些许端倪,他若有所思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主公,赵公子身份显赫,想必是知晓了一些我们所不知的内情,或许是京都有变,他担忧您会受到牵连,所以过来警示您赶紧离开京都。” 第233章 丁昌入狱 另一边的柳奇致也得到了丁昌入宫的消息,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但是哪怕如此仍是压不住心中的焦躁,他面带忧愁的呢喃说道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陛下,这次您就听我们这些老臣一次吧。” 这时,有位中年男子脸上带着些焦急的跑进了房间,他一走进来就朝着柳奇致质问道 “父亲,您昨晚去找丁昌了对吗?” 柳奇致没有回应,只是眼神闪烁,不太敢与他对视。 柳安福看着柳奇致这副表情,瞬间便猜到了答案,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强烈的怒意,声音也不由得比平时大了一些 “父亲!您糊涂啊,我不是劝谏过您,我们柳家绝不可插手此事吗?” 柳奇致抬起脑袋,眼含怒意的与他对视,大声回应道 “不插手?老夫如何能不插手,三皇子与大将军如此作为,陛下的处境如此凶险,你让老夫如何置身事外?” “而且此事是由你调查得出的结论,经老夫之手,再传入丁昌之耳,不过是让他代为劝谏陛下,老夫又没有直接插手其中,又为何不可?” 柳安福闻言眼中的怒火更甚,他大声的反驳道 “您是老糊涂了吗?由丁昌代为传达,我们柳家便可置身度外了吗?而且您是不是忘了,他丁昌又是为何会被陛下传召回京?” “还不是因为他丁昌私自将郡主藏于军中,没有呈报陛下,从而引起了陛下的猜忌。” “我们私自调查此事,本就有了不敬、逾越的嫌疑,您还敢让丁昌代为呈报陛下,这不是让他罪上加罪吗,还是您的本意就是想让陛下杀了他?” 听到这话柳奇致不禁一愣,而后连忙否认道 “老夫决无这种想法,更何况,陛下英明仁慈,又怎么可能会因此而杀害丁昌呢?” 柳安福满眼失望的看着柳奇致,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现在无法将眼前的老人与记忆中聪慧明断的父亲联系在一起,只感觉眼前之人更像是一个陌生愚蠢的老头。 接着,柳安福朝着柳奇致缓缓说道 “父亲,我会立即将正浩他们送出京都,至于送去哪里您就不要过问了,我会留下来与您共同面对陛下的怒火。” 柳奇致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又瞬间沉了下去,皱着眉头朝着柳安福质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此事会殃及我们柳家吗?” 柳安福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 说罢,柳安福转身就走,脚步急促,柳奇致沉着脸看着柳安福离去,下一刻,他直接抄起手边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随着‘嘭!’的一声,装满茶水的茶杯应声碎裂。 柳奇致朝着柳安福离去的方向怒声喊道 “绝无可能!陛下岂会如此昏聩,更何况,即便陛下再如何愤怒,也不会因此而杀了丁昌,最多只会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但是只要丁昌将话传入陛下耳中,陛下心里定然会对大将军有所戒备。” “陛下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而已,又有何关系?” 然而事情总会朝着最坏的局面发展,丁昌顺利的见到了乾帝赵光韵后,不等赵光韵开口,他就直接将柳奇致所说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这本来是一场君臣问责的对话,却被丁昌将话题引到了大将军袁武与三皇子赵景焕身上。 赵光韵怒急反笑道 “你是说,朕的儿子与大将军密谋,意图谋反?” 这是赵光韵在两人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丁昌能够清楚的从这句话中感觉到赵光韵满满的怒火。 心脏不争气的加速跳动了起来,丁昌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陛下,不排除这种可能,如今京都与皇宫的守备皆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光韵怒声打断 “你够了!” 丁昌一愣,赵光韵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接指着他的鼻子怒声呵斥道 “丁昌,到了现在,你竟然还不知错,大将军所做之事皆经过了朕的许可,江大人之事朕也交由了廷尉温玉堂去佐证。” “而你呢?你领兵在外,私藏郡主隐瞒不报,如今初入京都又开始攀咬大将军,构陷皇子,丁昌,你到底要做什么?” 丁昌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完全没想到赵光韵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低下头,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陛下,臣知错,但此事事关重大,您不可不防啊。” 赵光韵看着丁昌这副模样,连道了三声好,接着朝着身侧的黄达吩咐道 “既然如此,黄达,你立即去把大将军跟三皇子传唤过来,让他们与丁昌当面对质!” 丁昌脸色一变,连忙朝着赵光韵劝谏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不要惊扰了大将军,若是假的还好,但若是真的,那后果难以估量啊。” 赵光韵眼神冰冷的看着丁昌,朝他质问道 “丁昌,你莫非是怕了,不敢与他们对质?” 丁昌将脑袋磕在地上,朝着赵光韵大声回应道 “陛下!大将军权势过重,这本就是事实,您不能将安危都系于他一人身上啊。” 赵光韵冷冷的注视着丁昌,并没有被他这番‘声情并茂’的言论所打动,只是有些失望的朝着丁昌摇了摇头,说道 “丁昌,枉朕如此的信任于你,本以为你是个正直率真的忠臣,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谈恋权势的小人。” “郡主现身云州,此等重大之事你隐瞒不报,一回京都就攀咬大将军,你不就是觉得大将军权柄过重,想分割大将军手中的权势吗,丁昌,你实在是太过令朕失望了。” 接着,赵光韵沉声喊道 “来人!” 瞬间一队禁军从殿外走了进来,拱手应道 “陛下有何吩咐?” 赵光韵指着丁昌,沉声说道 “将丁昌打入天牢,择日处置。” 禁军应了一声后,直接将趴在地上的丁昌架了起来,而丁昌虽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但还是朝着赵光韵大声喊道 “陛下!老臣冤枉啊陛下!” 听到丁昌的喊话,赵光韵直接怒声喊道 “快拖下去!” 禁军将士心领神会,直接捂住丁昌的嘴巴,不给他出声,加快脚步将他拖出了殿外。 赵光韵在原地坐了许久,心情得到了平复后,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黄达,开口询问道 “你觉得丁昌所说之事,有几分道理?” 第234章 柳奇致的担忧与决定 “回禀陛下,奴婢以为卫将军所言全无道理。” 黄达眼眸含笑,轻声的回应道 而他的回答令赵光韵感到十分诧异,因为平日里这些个太监,事情在脑子里有十分,但到了嘴里就只有八分,说出来的就只剩下了五分,所以平日里并没有这般肯定的言论。 赵光韵饶有兴趣的朝他询问道 “哦?难得你说话会这么肯定,你且说来听听。” 黄达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挺直的腰杆却是不自觉的弯下了一些,连忙拱手回应道 “陛下正值壮年,三皇子殿下尚且年幼,陛下亦未立下储君之位,大将军与三皇子虽为甥舅,朝中势力甚重,然其荣华富贵皆源于陛下的恩宠,因陛下为君,余者皆为臣属,所有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赐。” “陛下手掌生杀大权,既然能赏赐,自然也能收回。” “故而依奴婢之拙见,若三皇子真有承继大统的想法,理应竭力获取陛下的恩宠,稳固荣华地位,甚至争夺那空缺的储君之位,方为上策。又怎会无故谋反,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弑父夺位、得位不正的罪名呢? 此话一出,赵光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些惊讶的看着黄达,笑骂道 “没想到啊,你这奴婢平日愚钝呆滞,此次竟能如此的精明。” 黄达却仍是眼眸含笑的恭敬回应道 “陛下,并非是奴婢精明,而是陛下您是局中之人,又被那丁昌的言语带偏了,若是平时的陛下,肯定一早就能想通了。” 赵光韵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愉悦的弧度,被丁昌影响的心情瞬间得到了好转。 接着他缓缓站起身子,双手背负于后,朝着黄达吩咐道 “起驾,去长乐宫散散心。” 黄达踏着小碎步连忙出列,拱手应道 “诺!奴婢这就去安排。” 然而就在这时,赵光韵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朝着黄达吩咐道 “等等,丁昌刚入京都,这些事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黄达脸上也露出一副非常疑惑的表情,接着试探性的回应道 “回禀陛下,也许他是从市井之中得知的呢?” 赵光韵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朝他说道 “你个蠢奴才,亏朕刚刚还夸你精明,那丁昌回来京都才不过一天时间,又哪来的时间打探这些消息,更何况市井小民,又能从何处得知这朝堂之事?” 黄达也不恼,只是弓着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陛下恕罪,奴婢本就是个愚笨之人,若不是跟在陛下身侧,享受龙气滋养,运道心智皆有所成长,恐怕现在都还没能开智呢。” 赵光韵脸上露出笑容,朝着他笑骂道 “真是好一张巧嘴,好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朕自有打算。” 黄达拱手应了一声后,便缓缓退下 “诺!” 然而在其踏着小碎步,低着头走出了殿门之后,眼睛的余光一直都在左右张望,接着他来到一处有些清净的庭院,此地有两位正在顶着寒风打扫卫生的小太监。 黄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腰杆却是挺的笔直,大踏步的朝着他们走去,两名小太监连忙跪伏在地朝他行礼道 “奴婢参见大人。” 黄达似乎是心情不错,脚步不停,但还是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等走过他们后,黄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折返回来,朝着左侧的一个小太监开口询问道 “你是叫…李…李什么来着?” 赵真贾连忙拱手回应道 “奴婢李阳夏。” 黄达脸上露出恍然,接着朝他吩咐道 “想起来了,你先跟我来吧,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李阳厦弓着腰,连忙应道 “诺!” 过了许久,一队御膳房的宫人走出了皇宫,不一样的是,这次多了个小太监李阳厦。 他出了宫门后,又就迅速离开了队伍,朝着大将军的府邸而去。 而另一边的柳府也通过他特殊的渠道得知了丁昌被皇帝押入了天牢的消息,他瘫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嘴里不可置信的呢喃说道 “这不可能…陛下怎会真的如此…” 过了片刻,他消化了这道消息后,立马将柳安福传唤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柳奇致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 柳安福见状,重重的叹了口气,朝他拱手说道 “请父亲放心,人已经送走了。” 柳奇致沉默了片刻,缓缓回应道 “送走了便好,都怪老夫糊涂,做出了这么个蠢事。” “现在丁昌已经被陛下押入了天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老夫供出来,你的决定是对的。” 柳安福摇了摇头,说道 “父亲,现在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您该想些法子拯救我们柳家才是。” 柳奇致身子瘫坐在椅子上,面容似乎都苍老了许多,他摇了摇头,有些消极的说道 “现今除非是能让丁昌直接闭嘴,不然老夫必定是脱不了身的。” 柳安福的脑袋也低了下去,突然抬起脑袋,朝着柳奇致试探性的问道 “父亲,不如去找大将军如何?” 柳奇致脸色一变,脸上写满了抗拒,柳安福见状,抢在他拒绝前快速的说道 “陛下性情薄凉,可不会念及什么君臣的情分,您可别忘了,前任大农司便是死于陛下之手。” 柳安福的话,令柳奇致的脸色再度一变,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 “老夫这次事情虽然办的有些不妥,但弹劾大将军绝无过错,他权柄过重,本就该弹,让我去找他认错?绝无可能!” 但是关于柳安福嘴里的前任大农司,他却是直接跳过,似乎并不愿谈及此事,像是某种禁忌一般。 柳安福直接摆烂了,他索性直接摊开手,朝着柳奇致有些无所谓的说道 “那父亲还叫我过来做什么?你又不愿意向大将军低头,那只能寄希望于陛下不追究此事了。” “反正妻儿老小我都已经送走了,大不了孩儿留着这条性命陪你在刑场之上走上一遭就是了。” 柳奇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安福,语气坚决的说道 “不,你也走,没必要留在这里陪我这么个糟老头子。” “老夫听闻丁昌麾下有一部将这两日就会离开京都前往云州述职,你跟着他去云州避一避。” 第235章 家将许瑞 “丁昌的部下?云州?” 在柳安福在脑海中疯狂搜索柳奇致嘴里的这号人物,而在他脑海中,当前京都里似乎也只有一位符合柳奇致所说的这些条件。 “父亲,你说的是那个跟着丁昌入京,即将前往云州舒郡述职的王少安?” 柳奇致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郑重的说道 “正是他,近日他就会离开京都,你跟他一起走。” 柳安福眉头一皱,朝着柳奇致说道 “可是,那王少安不是丁昌的部下啊,虽然王少安名义上也是归属丁昌,但是他们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 “若论交情,张老将军应该…” 说到这儿,柳安福脸上露出恍然,柳奇致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开口说道 “没错,张恒对他有提拔之恩,而老夫听闻这王少安为重情重义,以老夫与张恒的关系,若你前去求助于他,想来他必不会拒绝。” 柳安福沉默不语,见状,柳奇致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老夫已经是垂垂老矣了,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挥霍,不应该跟着老夫困死在这如同囚牢一般的京都内,出去走走吧,替老夫出去看看这大乾的河山。” 柳安福眼神复杂的看着柳奇致,缓缓的摇了摇头,声音虽小,却异常的坚定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远方。”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 “哪有儿子抛弃父亲,独自逃命的道理?” 柳奇致一巴掌拍在身侧的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弹起些许,证明着这道力道并不小。 “愚蠢!你这是愚孝!枉你读书识字二十余年,老夫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 柳安福没有回应,只是脑袋不自觉的低了下去,父亲发怒时,他总是不太敢与之辩论,因为大多数的时候,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父亲说的是对的。 柳奇致见他低着脑袋没有回应,语气突然不自觉的平缓了许多,但仍带着些许怒气的说道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探索、思考、分辨,最终将所学知识付诸实践,实现知行合一。” “这其中的道理你现在到底明悟了几分?你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老夫让你识文断字,是让你学会如何坚守孝道的吗? “更何况,孝顺不应该是由外人来评说的,而是应该由老夫,你的父亲柳奇致来评价你做的到底是对或是不对,若是你不走,那才是真的不孝!” 父亲有父亲的操守,孩子有孩子的坚持,各有各的道理,柳奇致这番话并没有令柳安福改变主意,他还是坚持的说道 “反正我就是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柳奇致直接怒了,他朝着柳安福大声喊道 “好,你不肯走是吧,那老夫今日就再教你一个道理,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父命子从,不可违也’。” 接着,他朝着门外大声喊道 “来人!来人呐!” 立即有一位鬓角有些白皙的老者有些忐忑的走了进来,朝着柳奇致拱手应道 “老爷,有何吩咐?” 柳奇致指着柳安福,怒声喊道 “将这个不孝子给我打出府门,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让他进来!” 管家脸色一变,他看了眼满脸倔强的柳安福,又看了眼满脸怒气的柳奇致,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是十分清楚,柳奇致十分看重这个儿子,一时间面露纠结,脚底也如同生了根一般,迈不开脚步。 接着,他一脸苦相的朝着柳奇致试探性的问道 “老爷…这…” 还不等他说完话,柳奇致就朝着他怒声喊道 “老夫的话你是没有听到吗?这柳府到底是谁说了算?立马将这个逆子打出府门外!” 管家缩了缩脑袋,苦着脸来到柳安福面前,饱含歉意的说道 “公子,要不您就先移步吧,等老爷消气了,您再回来。” 柳安福见状,脸色有些难看,他冷哼一声,朝着柳奇致说道 “老头,你就用你这将死之身,守着你那已经腐烂了的操守过完你的后半辈子吧。” 柳安福这突如其来的话,令柳奇致一愣,管家瞬间脸色大变,连忙拉着柳安福的手臂健步如飞的跑出了门外。 刚刚跑出门口,一阵如同雄狮咆哮的怒吼声就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盏茶杯从房内飞出。 “滚!让他滚!这辈子都不许他再踏入府邸一步!” 柳安福被管家推出府外,他也不离开,直接来到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柳府门前的街道异常的繁荣,许多行人在街道上走动着,看着毫无形象坐在台阶上的柳安福,眼中满是异样的神色。 管家见状,不断的伸手擦拭着从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脸讨好的来到柳安福身侧说道 “公子,要不然您先去找个客栈歇歇脚?等老爷气消了您再回来,老奴去给您拿些银两。” 柳安福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这是我家,我有家不回你让我去住什么客栈?” “不去不去,赶紧滚开,不要来烦我,我今天就睡在这了。” 管家脸上的表情不禁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虽然已经在心里骂娘了,但却是不敢再开口劝说,只能悻悻的离开了。 就这般时间又来到了晚上,府内的柳奇致又将这名管家传唤了过来 “那个逆子是不是还在门口呢?” 管家不敢隐瞒,如实回应道 “回禀老爷,公子还在门口守着呢,要把他叫进来吗?现在天气阴冷,若是公子被这夜间的寒气侵身,恐会致使公子患病。” 柳奇致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 “今晚门口就不要留人守着了,你现在立即去将许瑞叫来。” 管家面露喜色,他以为柳奇致留门是为了让柳安福半夜悄悄的溜进来,便连忙保证道 “遵命老爷,那老奴就先下去了。” 没多久,一位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汉子大步的走了进来 “老爷,你唤我何事?” 柳奇致沉默了片刻过后,朝着许瑞缓缓说道 “你去帮老夫办一件事。” 第236章 廷尉温玉堂 当天夜里,在路边冻了一天的柳安福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将目光望向那道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大门,心中一动。 “老头,算你还有点良心,还知道让人给我留门。” 按照他的推测,应该是柳奇致怕他在外面冻坏了身子,又不想落了面子,所以才将看守府门的奴婢调走,还留了门给他进去。 接着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试探了一下 “咳咳…” 见没人回应后,柳安福弹了弹沾在身上的雪花,大摇大摆的朝着门口走去。 “嘎吱!” 大门被他缓缓推开,一道魁梧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此人正是许瑞,他目视前方,身子一动不动,但那高大的身子却是如同一座无法跨越的山柱,直接拦住了柳安福的去路。 而他头发上的朵朵雪证明着他在这蹲守在时间并不短了,柳安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许瑞?你小子怎么在这里,这老头子也真是有够粗心的,也不派些奴婢过来锁好大门。” 许瑞一言不发,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柳奇致见状,梗着脖子说道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要进去,我就是看到大门没锁,想着叫人过来把大门锁上。” 许瑞仍是没有说话,不过却蹲下了身子,扒开脚边的积雪,从地上拿起一个破麻袋。 柳安福有些惊恐的后退一步,有些惊疑不定的朝他质问道 “许瑞!你小子拿个破麻袋出来做什么?” 许瑞注视着柳安福,语气漠然的说道 “公子,我只是奉命行事,您也知道我许瑞是个粗人,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希望您不要责怪。” 柳安福再度后退一步,看着许瑞这个动作,他已经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他面容扭曲,朝着府内怒声喊道 “老头!你居然给我来阴的,有这个必要吗?” 下一刻,许瑞直接大步的朝他跑来,不等柳安福反应过来,许瑞手中的麻袋直接往他的脑袋上扣了下来,接着许瑞又从腰间拿出一捆麻绳,直接将他的双臂臂捆住。 在两人身后,有一道身形瘦弱的老者在角落处的阴影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许瑞转过身子,朝着柳奇致所在的位置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直接扛起柳安福,大步的走出了柳府的大门。 柳奇致重重的叹了口气,呢喃说道 “痴儿啊,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老夫吧,陛下已经下令,由温玉堂审理丁昌一案,以他的手段,无需多少时日便能从丁昌的嘴里得知事情始末,事急从权,你又被孝悌蒙住了双眼,老夫说不动你,便只能如此行事了。” 说罢,他将双手背负在身后,眼睛出神的看着那座敞开的府门,幽幽的呢喃道 “老夫确实是看错了陛下的心胸,既然是老夫种下的因,那就由老夫自己来承担这个果就好了。” “只是希望那群老家伙,不要太过落井下石了。” 次日天微微亮,被扣押在天牢之中的丁昌迎来了一个熟人, 当朝廷尉温玉堂。 温玉堂的面庞较丁昌更为苍老,或许是由于一人位列九卿之一,一人位比三公,皆为权重位高之人,所以温玉堂的言辞虽略显漠然,却并没有冒犯之意。 “卫将军,老夫的手段您应该也清楚,所以还有什么事情没说的,还是快些交代清楚吧,这样老夫也能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不准还能保住你的性命。” 丁昌此时发丝有些凌乱,但哪怕是身处这牢狱之中,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惊慌与恐惧,他平静的瞥了温玉堂一眼,淡淡的质问道 “老夫不是三岁孩童,所以就别摆出这副审问老夫的架子出来了,能说的老夫自然会说,不能讲的,老夫也绝不会讲。” 温玉堂嘴角露出一丝嘲弄,冷声说道 “到底就是军旅中人,这骨头真是又臭又硬。” 接着他面容一肃,将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语气严肃的说道 “不过陛下既然命老夫审理此案,那老夫便是如圣上亲临,你又有什么不能讲的?” 丁昌沉默了片刻过后,语气坚定的说道 “老夫又无过错,有什么需要讲的?” 温玉堂闻言,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而后朝着丁昌质问道 “冥顽不灵,那老夫问你,为何对郡主之事隐瞒不报,你私自将郡主藏匿于大军之中,到底意欲何为?” 见丁昌沉默不语,他又接着质问道 “陛下说你构陷皇子,污蔑大将军,你又与陛下说了什么?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丁昌沉默了片刻过后,回应道 “郡主身份尊崇,云州局势动荡,乱军匪寇横行,为了郡主的安危,老夫自然得将郡主带在身边。” 面对这有些牵强的解释,温玉堂沉着脸,再度开口质问道 “老夫问你,又为何要隐瞒不报?” 丁昌沉默了,而温玉堂见他不答,又缓缓说道 “你不说,那就由老夫来说。” “你是因为齐王对吧?你是想通过郡主,搭上齐王这艘大船,是与不是?” 丁昌脸色一沉,直接矢口否认道 “满口胡言,老夫又何须攀附齐王?” 温玉堂闻言,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直勾勾的盯着丁昌的眼睛,缓缓说道 “那就是为了女人,为了石家那个妖妇,是与不是?” 丁昌瞪大了眼睛,朝着温玉堂怒声喊道 “她不是妖妇!” 看着丁昌的反应,温玉堂眼中突然出现一丝怜悯,摇头了摇头,有些惋惜的说道 “丁昌啊丁昌,老夫是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为了那个女人。” “你与她的关系京都谁人不知,只是老夫没想到,你们二人之间的旧事都已经过去那么些年了,你居然还在念着她。” “为了她,而将自己置于如此地步,这天下居然真的有如此痴情之人。” “都说这人老成精,你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这天下的女子多得去了,她虽与你有些旧情,但也不至于让你做到如此地步吧?居然还玩这种爱屋及乌的戏码,你可真是愚蠢至极啊。” 第237章 先帝遗诏 面对温玉堂的言语嘲讽,丁昌怒声回应道 “这是老夫自己的选择,与你有何关系?” 温玉堂看着丁昌愤怒的表情,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接着又朝他又淡淡着说道 “你与她是个什么关系,确实是与老夫无关,但是你与郡主之间的事,却是与陛下有关,只要是与陛下有关,那自然是与老夫有关。” “而为了能得到陛下想要的答案,老夫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丁昌沉默了,以他对温玉堂稍有了解,此人手段之卑劣简直是令人发指。 不过他历经沧桑,对这地牢之中的刑具根本无惧。他目光如炬,直视温玉堂的双眼,开口质问道。 “你想做什么?” 温玉堂脸上毫无波澜,语气也很是平淡的回应道 “你也知道,齐王侍妾众多,石怜南于你而言,可能会是件珍宝,但是于齐王而言,却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侍妾,与敝履无异。” “更何况,石家现在都已经没落了,老夫又是在为陛下做事,你觉得老夫敢不敢对那个石怜南出手?” 丁昌面露震惊,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应道 “什么?你是疯了不成,竟然连齐王的侍妾你都敢动,你便不怕齐王会因此报复于你吗?” 温玉堂嗤笑一声,说道 “报复?自从那个石秋灵现身以来,你可有见着齐王有过什么动作?” 丁昌神情呆滞,温玉堂朝着他缓缓说道 “老夫说过了,也只有你,才会将一个女人看的那么重要,于齐王而言,这母子二人在他心里并没有多少份量。” 温玉堂这番话在丁昌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因为自从石秋灵身份暴露以后,齐王确实是没有过问过石秋灵的事情。 接着,丁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直视着温玉堂的眼睛,朝他质问道 “这不可能!若是不重要,齐王当初又为何要将他们送出京都?” 温玉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看向丁昌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只可怜虫 “丁昌啊丁昌,你除了军事,其余诸事真是一窍不通啊,简直是单纯的像个稚子一般。” “齐王遣送子嗣离京,自身却留于京都,你莫非认为他是出于情义,或者是为了家人的安危?” “皇家之人,又岂会重情?于他们而言,权柄地位方为首要,只要权势在手,女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有了女人还会没有子嗣吗?” “但失去了权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作飞灰,烟消云散,甚至就是性命都难以保存,孰轻孰重,他们心中自然会有所计较。” 丁昌神情有些呆滞,这与他心中的所想完全不同,他一直以为是齐王是为了保护他们,所以才会在夺嫡失势后立马将子嗣送出京都,自己留下来。 看着丁昌似乎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温玉堂摇了摇头,干脆直接解释到底 “夺嫡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但为什么他齐王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 “无非就是齐王此举,在夺嫡失势后果断将子嗣驱逐出京,为自己截留了一线生机,先帝唯恐这些人惹是生非,只能无奈将齐王囚禁在京都。” 丁昌只感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而看着丁昌这副模样,温玉堂将双手背负在身后,眼神睥睨的看着丁昌,又接着说道 “其实陛下想知道的东西,老夫心里都大致清楚。” “那些东西,是柳奇致那个老家伙告诉你的吧?” 丁昌瞳孔一震,但面容却是没有多少变化,而温玉堂又接着呢喃说道 “他以为他在京都搞的那些小动作以为可以瞒过我们的眼睛?呵,不说陛下不信你了,便是信了,我们也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圆回来。” 丁昌闻言直接抬起脑袋,在入狱后,他也有质疑过柳奇致是否是在利用他,但温玉堂这句话却如同直接摊牌了一般,将他心底对柳奇致的质疑直接打碎了,他朝着温玉堂沉声质问道 “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温玉堂沉默了片刻后,终于说出了今天见面的最终目的 “你是先帝托孤重臣,先帝在迷离之际曾秘密召你入宫,先帝是否真的留下了一封遗诏?现在这封遗诏又放在谁的手里?” 如同一道雷霆落入脑海中,直接将丁昌的脑袋炸的一片空白,丁昌满脸震惊看着温玉堂,而后直接否认道 “遗诏?先帝又何曾留下过遗诏?此事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温玉堂脸色一沉,直接朝着丁昌呵斥道 “丁昌,不要在这里装糊涂,既然老夫敢说出来,那必定是已经查证过了,将先帝留下的遗诏交出来,老夫可饶你不死。” 丁昌同样怒声回应道 “老夫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又何须诓骗于你,说不知情便是不知。” 温玉堂死死的盯着丁昌的眼睛,期望能从他眼中找出破绽来,接着他留下一句话后,就直接转身离去。 “冥顽不灵,老夫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丁昌眼睛注视着他离去,眼中带着别样的情绪,等看不到温玉堂的背影后,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过了许久,丁昌的情绪得到了些许平复,他突然苦笑一声,抬头失神的望着牢房的顶部,呢喃着说道 “陛下…万事休矣了,这群乱臣贼子这是想翻天了啊。” 而另一头的温玉堂朝着牢头吩咐道 “上刑,给丁昌施以重刑,将所有的刑具都给他上一遍,老夫倒是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是有多硬。” 牢头面露难色,苦着脸回应道 “大人,卫将军年事已高,施以重刑身体恐会承受不住啊。” 温玉堂脸色一沉,直接开口呵斥道 “混账东西,老夫让你上你就上,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但是老夫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死了,你们这些人都得给他陪葬。” 牢头缩了缩脑袋,连连应道 “诺!” 接着温玉堂直接拂袖而去,牢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一边上重刑,一边又不准他死,他都一大把岁数了,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第238章 乾帝暴怒 当天,温玉堂走出天牢后,转脚来到了大将军的府邸,向他禀报了审讯丁昌的进度。 袁武脸色平静如水,并没有因为温玉堂将他们的目的说出来而感到愤怒,也没有因为温玉堂没能审讯出先帝遗诏的下落而感到失落。 他缓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语气平淡的吩咐道 “温玉堂,先帝遗诏之事事关重大,既然在丁昌身上难以取得进展,那就从柳奇致身上试试吧。” 温玉堂拱手恭敬的说道 “属下遵命,属下亦深知此次机遇之难得,先帝托孤之臣皆是位高权重,若非陛下此次将丁昌打入天牢,我等一时之间实难寻得突破口。” 袁武面色沉稳,微微颔首,继而开口宽慰道 “若果真无法找出,亦无大碍。现今京都守备皆已为我等所掌控,贵公子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城门校尉,但其与我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要找出了先帝的那份遗诏,将之掌控在我等手中,那至尊之位必定是属于三皇子殿下的,到时候,你温家父子便是当之不愧的首功之臣。” 温玉堂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清楚这些,不过他却是很好奇这份遗诏说的是什么,居然能让袁武这么紧张,便试探性的询问道 “大将军,不知属下可否一问,那封先帝遗诏,说的是什么内容?” 袁武眉心一皱,刚想开口呵斥,但到了这一步,他觉得自己也该透露一点东西,才好让手底下的人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接着他朝着温玉堂缓缓说道 “其中的细致内容无从得知,需得拿到手之后才能清楚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里面所写之事必定与我等有关,也与后继之君有关。” 温玉堂心中一突,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起来 “与我们有关?还与后继之君有关?莫非是先帝是想剪除世家在朝廷里的份量不成?” 袁武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露沉思,便觉得说的到位了,又接着说道 “你回去慢慢想吧,想拿柳奇致,还得到陛下的指令,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是丁昌还是柳奇致都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就行了。” 温玉堂连忙应道 “诺!” 说罢,他便缓缓的走了出去,边走,他边皱着眉头思考袁武那番话背后的深意,突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心舒缓,笑着呢喃说道 “老了,真是老了,都不如这些年轻人有魄力了。” “大将军位高权重,天塌下来了,必定是他首当其冲,所以要说急,也是大将军更急,而且大将军不是都已经准备好后手了吗?” “不管那份先帝遗诏说的到底是什么,但若是于我们不利,那大可另立新君,一个君主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听话的就是了,朝堂大事,连陛下都不能一言而决,更遑说那个已经死了的先帝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再也没了纠结,也明白了大将军袁武的底气是在哪了,如今‘南军’军权与京都守备皆已经握在了大将军手中,有这份底气在,发生任何事都能平静应对。 温玉堂走出大将军府邸后,他派出去监视柳府的探子过来向他禀报 “启禀大人,柳府有变。” 温玉堂眼神微眯,上下审视了眼这个探子后,波澜不惊的询问道 “柳府有何变故?” 那名探子的弓着腰,连忙回应道 “柳大人之子柳安福不见了,属下打探之后,发现不仅仅是柳安福,柳府其余家眷也都消失了。” 温玉堂有些感兴趣的呢喃说道 “这是都跑了啊?那老家伙的动作可真是够快的。” 那探子小心道抬了抬脑袋,看了温玉堂一眼后,试探性的询问道 “大人,要打探他们的行踪吗?” 沉默了片刻过后,温玉堂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不用了,将人都撤回来吧,那里已经没有监视的必要了。” 说罢,他迈开脚步,大踏步的往前走,留下满脸疑惑的探子,这名探子朝着温玉堂张了张嘴,但思索了片刻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不过他仍是有些疑惑的呢喃说道 “不监视了?那要是柳奇致也跑了怎么办?算了,既然大人都说不用管,那我还是赶紧去把人都撤回来吧,出事了可别怪我就行了。” 温玉堂没有回府,从大将军的府邸出来后,又大踏步的朝着皇宫走出,他要去向乾帝赵光韵禀报了丁昌一案的部分进度。 赵光韵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的质问道 “为了一个女人?你可有探查清楚了?” 得知丁昌选择隐瞒石秋灵一事的原因后,赵光韵感到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感到有些荒唐。 温玉堂拱手恭敬的回应道 “陛下,确实如此,属下皆已探查清楚。” 赵光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口询问道 “那关于丁昌构陷皇子,污蔑大将军的那番言论又是谁告诉他的?” 温玉堂脸上露出歉意,拱手说道 “陛下,臣有罪,还未搜寻到证据。” 赵光韵也没有感觉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后,说道 “不急,这才一天时间,哪有那么容易便能将所有事情都理顺的。” 温玉堂脸上突然露出纠结之色,赵光韵看到他这副表情,便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爱卿为何露出如此姿态?” 温玉堂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朝着赵光韵俯首说道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赵光韵面露惊讶,而后开口询问道 “哦?爱卿有话直言便是。” 温玉堂拱手回应道 “陛下,自从陛下让臣审讯丁昌之后,臣便私自下令,命人私自监视城内的权贵之人,而今日臣派去柳大人府邸监视的探子回报,说柳大人已经秘密将家中妻儿遣送出京了。” 赵光韵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说什么?” 温玉堂跪在地上,大声回应道 “臣身为廷尉,却知法犯法,请陛下治臣逾越之罪。” 赵光韵反应过来,瞬间暴怒,他没有理会温玉堂的请罪,而是直接抓住了重点,怒声喊道 “混账!柳奇致这么做,是意欲何为?” 第239章 太尉柳奇致殇 听着乾帝那愤怒的吼声,温玉堂嘴角露出一丝别样的笑容,而后又快速收敛,连忙说道 “陛下息怒,避免会冤枉忠良,不如陛下先将柳大人传入宫廷,先询问清楚缘由后,再做打算。” 赵光韵一听,觉得蛮有道理,便朝着黄达吩咐道 “去!派人去柳府传唤柳奇致入宫。” 黄达领命后,转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温玉堂,而后快速离去。 等黄达走后,赵光韵朝着温玉堂询问道 “温爱卿,你觉得柳奇致为何会这么做?” 温玉堂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一脸纠结的看着赵光韵,而后一脸苦相的拱手说道 “臣不敢说。” 赵光韵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说,朕恕你罪。” 温玉堂沉默了片刻过后,便拱手回应道 “启禀陛下,以臣推测,丁昌的背后之人应该就是柳大人,陛下将丁昌打入天牢后,柳大人得知了消息后,因为惧怕会因此而受到牵连,这才会将家中妻小遣送出京。” 赵光韵脸色有些难看,开始在心底思考这番话的正确性,然而越想他越觉得合理,越想他心中的怒意就更浓郁,接着他怒声说道 “好个丁昌,好个柳奇致,一个当朝太尉,一个卫将军,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温玉堂俯身没有回话,引导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已经不用多说了,只需要静静的等待柳奇致的到来就好了。 没多久,一脸淡然的柳奇致被黄达引了进来。 “臣柳奇致,参见陛下。” 赵光韵脸色有些难看,静静的注视着柳奇致,过了片刻后,开口质问道 “柳爱卿,朕今日得到了一则消息,说是柳爱卿已经秘密将家中妻小遣送出京,朕此处传唤爱卿,便是想向你确认这则消息是否属实。” 柳奇致先是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温玉堂,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赵光韵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但看着柳奇致那苍老的面容,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接着询问道 “那柳爱卿可否为朕解惑,为何要将家中妻小遣送出京?” 柳奇致轻叹一口气,拱手平淡的回应道 “为了躲避接下来京都即将发生的祸事。” “陛下不听臣等所言,必定会让朝中的奸臣有机可乘,为了不让家中的妻儿老小为陛下的愚蠢买单,老臣只能将家中妻儿老小遣送出京,躲避灾祸。” 一语惊人,柳奇致这番话直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黄达最先反应过来,他直接指着柳奇致怒声呵斥道 “柳奇致!你大胆!” 温玉堂也是一脸怒容,拱手朝着赵光韵怒声说道 “陛下!柳奇致出言不逊,臣请陛下治柳奇致大不敬之罪。” 然而柳奇致自知逃不了追责,又已经将家中妻儿老小遣送出京,已经放飞自我了,听到温玉堂发言,直接指着他开口骂道 “温玉堂,你怎还有颜面开口,你与大将军袁武沆瀣一气,结党营私,妄图架空陛下,又密谋京都守备,致使陛下身陷如此危局,你分明是在为虎作伥,你对得起先帝对你的看重吗?” 温玉堂先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柳奇致这般模样,以前的他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样,哪里会向现在这样,不仅一点就炸,还如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 接着他又要向皇帝赵光韵谏言 “陛下,柳…” 赵光韵怒声打断道 “够了!” 他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柳奇致,指着他怒声喊道 “柳奇致,你这番行为是在学烈丈夫伍子胥吗?” 柳奇致看着盛怒的赵光韵,有些痛苦的闭着眼睛,有些失神的呢喃道 “若臣有烈丈夫十分之一二的性情与能耐,首要之事,便是将陛下骂醒。” 赵光韵怒急返笑,朝着柳奇致质问道 “柳奇致,若你是伍子胥,那你来说说,当今朝中大臣,哪个是伯嚭?” 温玉堂心中一突,他当然明白,赵光韵是在用‘伯嚭’的名字来代替‘奸臣’。 柳奇致也不含糊,直接拱手大声答复道 “首推者,自然是大将军袁武,其次便是其麾下之党羽,温玉堂等人!” 乾帝直接开口怒声呵斥道 “满嘴胡言!大将军劳苦功高,是国之柱石,你竟然将他比做奸臣伯嚭。” 柳安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老臣,已经无话可说。” 赵光韵看着他这副姿态,直接愤怒的站起身子,指着柳奇致怒声呵斥道 “你本就该无话可说,你说大将军结党营私,可为何朕只看到你与丁昌二人合力污蔑皇子,构陷大将军。” “你将自己比做伍子胥,将大将军比做伯嚭,为何我没在你身上见过烈丈夫的性情,也没见过大将军有任何谄媚之举。” “以朕观之,你不过是阴谋诡计破碎,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又高拉低踩,标榜自己是个忠诚之士,所图的不过是为了逃过惩处,为了活命而已。” 柳奇致直接瞪大了眼睛,朝着赵光韵怒声喊道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收回这些话,臣虽无烈丈夫之性情本事之万一,但也有以死明志之心气。” 赵光韵先是一愣,而后心中的怒火愈发的浓郁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这是在威胁朕?” 柳奇致毫不示弱的看着赵光韵,回应道 “老臣并非是在威胁陛下,而是老臣受不得如此侮辱。” 赵光韵怒极反笑,指着柳奇致不远处的石柱子怒声喊道 “你身侧便有一根玉柱,有本事你就直接一头撞死在这大殿内。” 柳奇致先是一愣,而后缓缓站起身子,神情严肃的朝着赵光韵说道 “陛下不是气话?” 然而,赵光韵却是以为柳奇致是不敢撞,便底气十足的开口呵斥道 “君无戏言,柳奇致,你不会是怕死,不敢撞吧?” 柳奇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去,他并非是怕死,而是不想因为他的行为而玷污了赵光韵的名声。 但却没想到,他给了赵光韵台阶下,对方却以为他是在怕死。 接着他大喊一声,毫不犹豫的朝着赵光韵所指的石柱一头撞了过去。 赵光韵一愣,而柳奇致的声音还在大殿内回荡着 “陛下!老臣去也,老臣会在天上看着你自食恶果。” 第240章 楚良弼的猜测 柳奇致死了,死的有点突然,死的有点憋屈。 现场的气氛也瞬间变得怪异了起来,没有人能料到柳奇致居然会这么刚,会选择如此草率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这似乎又合乎常理,或许在他将家中妻儿老小送走之后,心中再无牵挂,人也随之变得纯粹了起来,行事便不再顾及后果。 赵光韵看着石柱上那抹鲜红的血液,有些恍惚,到现在他仍是感到难以置信,柳奇致竟真敢一头撞死在那根石柱上,如此刚烈之士,不禁令他内心动摇了 “难道朕真的错了吗?” 而温玉堂沉默了片刻过后,忽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而黄达却是看着那抹鲜红怔怔出神,眼中也满是不敢置信。 接着温玉堂开口,打破了沉寂 “陛下,柳大人虽在言语之间折辱了陛下,但人死如灯灭,还望陛下能够宽恕柳大人之罪过,不予追究。” 赵光韵精神有些恍惚,呢喃自语道 “不予追究?” 下一刻,他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阴沉的呵斥道 “这人都死了,还追究什么?快些将他送回柳府,莫要玷污了这殿内的清净。” 说罢,赵光韵沉着脸,直接拂袖而去,黄达等奴仆侍从连忙跟上,温玉堂拱手行礼,目送赵光韵离去。 过了片刻过后,他缓缓挺直腰杆,看着柳奇致的尸体摇头叹息,呢喃说道 “柳太尉,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口中的烈丈夫是何下场你又不是不清楚,又何必为了证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为之搭上性命呢?” “以你所做之事,最多只会削些俸禄,最坏也不过是在天牢住上一些时日,又哪里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些许委屈都无法容忍,这么些年你是白活了吗?哎,三言两语便如此轻率的抛去了性命,真是愚蠢,真是愚蠢至极啊。” 一边说,温玉堂一边走出大殿,本来他活了这么些年,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心境早已达到了一种心如止水的地步,轻易不会引起涟漪,但柳奇致的做法还是令他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寂寥。 温玉堂侧着回头往殿内望去,再度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柳奇致,眼神复杂,他呢喃着说道 “丁昌入狱,柳奇致、江鸿朗身死,这殿内的白发老头真是越来越少了啊,不过少了好啊,少了就会少了许多阻碍…” 说完,温玉堂挺直的腰杆微微弯曲,有些孤寂的行走在道路上。 柳奇致的死讯迅速的在京都内流传开来。 京都楚府 楚良弼本以为今天还是会与平日一样,只是个寻常的一天。 “你说什么?柳太尉死了?” 楚良弼本来躺在竹椅上悠闲的喝着茶水,听到这则消息后立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朝着身前的管家质问道。 “回禀老爷,柳大人的尸首已经被陛下派人送回柳府了,只是不知为何,柳大人府里的家眷皆不见了踪影。” 楚良弼双目失神,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这道消息里,根本就没有听到管家接下来说的话。 管家见状,面露无奈之色,只能保持姿势站在原地。 过了许久之后,楚良弼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眼中出现血丝,加上苍老的面容看起来颇有些恐怖 “他是怎么死的?” 有些魂游天外的管家立马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道 “回禀老爷,柳大人是一头撞死在温暖殿的玉柱之上的。” 楚良弼立即不满的怒声呵斥道 “老夫要听详情,不要一截一截的说。” 管家缩了缩脖子,而后将得知的详情详细的说了出来,楚良弼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最后更是直接从竹椅上站起身子,朝着管家怒声喊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荒缪!荒谬绝伦,堂堂三公,又怎会因为这种事情便一头撞死在玉柱之上呢?” 管家面露苦色,连忙说道 “回禀老爷,小的刚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很难相信,所以小的立即就派人前往柳府查证了,而据探子回报,柳大人确实是已经死了,他的尸首也已经被陛下送回府里了。” 这时一道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来,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楚良弼,此人正是被楚良弼从云州叫回来的楚鸿卓。 他也是刚刚得知了这则消息,便想着立马过来通知楚良弼,却没想到居然会被这名管家先来了一步。 而楚良弼得到管家的确定后,身子如同失去了脊骨一般,身子瘫坐在竹椅上,双目失神。 见状,楚鸿卓眼中的担忧之色愈发的浓郁了起来,他来到楚良弼近前,先是朝着那名管家轻声说道 “你先退下吧。” 管家闻言,也知道楚良弼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连忙拱手应了一声后便慌忙退去。 “诺!” 接着楚鸿卓朝着楚良弼宽慰道 “祖父,既然事情已经发了,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楚良弼回过神来,直接瞪大了眼睛朝着楚鸿卓怒声呵斥道 “伤心?你以为老夫是在伤心?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本来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死了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楚鸿卓一愣,然而他看着楚良弼眼中闪烁的晶莹,聪明的选择闭嘴不语。 而楚良弼看着这个孙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应该是有些误会了,语气轻缓的解释道 “数十年同朝为臣,共同辅佐三代乾帝,交情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但我们在朝廷里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为了避嫌,平日里除了公事,并不会有多少交集,所以若论私情,虽有,但是并不多。” 楚鸿朗有些惊讶,而后开口追问道 “那祖父您这是?” 沉默了片刻过后,楚良弼忽然抬头直视楚鸿卓的眼睛,说道 “老夫是在为我们楚家的前路而感到担忧。” 楚鸿卓有些懵逼,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孙儿不明白,请祖父直言。” 楚良弼重重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短短月余,江鸿朗死了,丁昌入狱了,现在竟然连贵为三公的柳奇致也死了,你觉得这些都是巧合吗?” 楚鸿卓脸色一变,很是震惊的看向楚良弼,张了张嘴,但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楚良弼没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肯定的说道 “这些事必定是有人在暗地里推动的,有人在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主意。” “他们认为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存在会阻碍他们,所以柳奇致他们才会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 第241章 柳安福的誓言 楚良弼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部打在楚鸿卓的心上,而他在震惊之余又感到有些疑惑 “可是祖父,江大人之死,陛下已经派廷尉温玉堂审查过了,而丁昌会被陛下打入天牢,是因为其藏匿郡主而被陛下追责,而柳大人,是因为其言语之间折辱陛下,还有构陷大将军,污蔑皇子嫌疑,又与陛下言辞之间多有不敬,情绪激动这才…” “祖父,恕孙儿愚钝,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异常。” 楚良弼沉默了片刻过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说道 “鸿卓,凡事不能只着眼于事情的表面,这些事表面上看起来都是由陛下亲手处置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些事背后都是由那些有心之人在暗地里有意推动,甚至是在操控着事情的发展,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达成这种效果呢?” 楚鸿朗眼中露出沉思,而楚良弼见状,又似有感慨的说道 “这三人,不是三公便是九卿,除了陛下,还有谁能够如此轻易的将他们拿下呢?” “但是你可有从中察觉到什么异常?” 楚鸿卓思考了一会儿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 “孙儿并未从中发现什么异样,还请祖父解惑。” 楚良弼一字一字的说道 “温玉堂。” 楚鸿卓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恍然 “您是说,不管是江鸿朗还是柳奇致都有温玉堂的身影?” 楚良弼重重的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眼中隐隐间竟有恐惧之色,而后脸色又带着些许沉重的朝着楚鸿朗缓缓说道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这三人在朝中的地位皆是举足轻重之人,他们几人的门生故吏可以说是遍布朝野内外了。” “然而江鸿朗的暴毙竟无一人有异议,丁昌入狱竟也无一人为他求饶,他们的门生故吏似乎都消失了一般,竟无一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而以往只要有高位者退出朝堂,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都会立即在朝中引起涟漪,各方为了争夺那个空缺的位置明里暗里开始较劲,打的头破血流都是稀疏平常。” “可是你看现在,如今太尉,卫尉,卫将军三个职位空悬,丁昌被革去了职务,但命还在,无人争夺卫将军一职还勉强说的过去,但是其余两个空缺的职务朝中竟无一人向陛下提及。” 楚鸿朗越听,越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他隐隐间已经明白了楚良弼是想说什么,但又感到难以置信。 楚良弼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心底的想法全部说出之后,内心的不安与恐惧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发的浓郁了起来,他缓缓的说道 “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感到心悸,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竟然没在京都引起丝毫波澜。” 楚鸿朗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接着他朝着楚良弼说道 “祖父,您早已退出了官场,不如咱们去见见田爷爷?” 楚良弼思考了片刻过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你田爷爷身在皇宫之中,我们如何去得?” “不过等柳府举行葬礼时,他必定也会出宫祭拜,到时候老夫也过去祭拜,在柳府碰面后再约他详谈。” 楚鸿朗点了点头,而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 “不过祖父,现在柳家之人皆已不在京都,又该以何人为丧主?” 楚良弼沉默了片刻后,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多少人会来。” 深夜,柳府已经内外已经挂上了白色的丧幡、对联等,以示哀悼。 柳府门前的那条街道上,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对街拐角处的一个黑暗的角落,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柳安福。 在他身后,还有数道身影一脸复杂的看着他,柳家家将许瑞一脸平静的站在他身后,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的情绪。 然而柳安福却是与他相反,眼含热泪,目光灼灼的望着柳府门前。 “嘭!” 柳安福双膝一软,朝着柳府的大门重重的跪下,身子跪伏在地,蓄力在眼中的泪水刹那间汹涌而出。 “父亲…” 王少安走上前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宽慰道 “柳公子,这是柳大人自己的选择,逝者如斯,你要多多保重才是。” 柳安福缓缓抬起脑袋,失神的望着柳府的大门,呢喃着说道 “明明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任性呢?” “以前什么都是听你的,这次为什么您就不能听我一回呢?” “总是说什么孝悌,但是您可知道,我只是因为知晓这其中的凶险,不忍你身陷其中,所以才选择留在你身边看着你,逼着你与我一起离开。” “我不信以你的睿智,会看不出我这么做的用意…” “什么孝悌,什么操守,什么信仰,有那么重要吗?我只知道我只有一个父亲,死了就真的没了…” 柳安福的声音并没有很大,甚至比寻常时候还低了许多,但是传入王少安耳中,却是格外的响亮。 许瑞缓缓走上前来,缓缓的跪在柳安福身侧,他看着柳府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又隐藏了下去,接着他朝着那个大门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个头,而后挺直腰杆,语气平静的朝着柳安福说道 “老爷说,以后柳家就由你做主了,让你带着柳家人远离京都,寻一处偏僻的小城,当一个富家翁即可,不要再涉足官场了。” 柳安福噗嗤一笑,眼中却有些悲凉,他呢喃着回应道 “富家翁?父亲,您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让我当官吗?” 许瑞沉默了片刻过后,又接着说道 “老爷还说:你是对的,你比他强多了,他已经老了,宁死也不愿那么狼狈的逃离京都,更何况以他在朝中的权势,也不是他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但是只要他留在京都,就不会有人去寻找我们的行踪。” 柳安福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掩面痛哭,那强压着不敢哭的太大声的哽咽声传入王少安耳中,他有些复杂的看着柳安福,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将手掌搭在他肩膀上,轻声的说道 “走吧柳公子,不要辜负了令尊。” 柳安福看着柳府,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他坚定的说道 “父亲,孩儿发誓,下次归来时,孩儿必定是风风光光的回来。 第242章 太皇太后的宝贝 皇宫内本应是乾帝赵光韵最大,但在皇宫的长乐宫中,居住着一位老妇人,她的地位隐隐还在乾帝之上。 此人便是上任乾帝的母亲,也是现今的太皇太后。 然而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太皇太后的痴呆之症突然显露而出,身体状况也是每日愈下,而且还出现了记忆错乱、时常忘记近期事宜、前言不搭后语等病症。 因此太皇太后日常都是呆在长乐宫中,鲜少会外出,其身边接触的人便仅有在身边伺候的近百名太监宫女,以及偶有前来探望的皇帝赵光韵。 另外太皇太后还有个怪癖,那就是绝不允许有人靠近她睡觉的大床,便是日常睡觉的床单枕套都不许有人触碰。 然而今年太皇太后的身体每日愈下,床单枕套又不许宫女更换,床上便生出了一种刺鼻难闻的酸臭味。 但是哪怕是到了这种情况,太皇太后仍是坚持要睡在这张床上,这令在她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急得抓耳挠腮,忧心忡忡,同样也令乾帝赵光韵很是头疼。 这一日,乾帝赵光韵再次踏足长乐宫探望,刚踏入便闻到了一股檀香都无法掩盖住的酸臭味。 他径直来到太皇太后躺着的床边,因为由于长时间没有清洗的缘故,床单枕头上已然显现出些许黄褐色的污渍。 躺在床上的太皇太后缓缓张开眼睛,那有些混浊的眼睛落在床边的赵光韵身上,她有些口齿不清的小声询问道 “是韵儿来了?” 赵光韵点了点头,语气柔和许多,但是声音却是比寻常说话时要大上了几分 “皇祖母,韵儿来看您了。” 太皇太后挣扎着想坐起来,赵光韵连忙上前搀扶她坐起来。 “哀家命御膳房给韵儿做了些桂花糕,此时刚入秋,这时候的桂花糕最是香甜可口,韵儿可得多吃上一些。” 赵光韵面露无奈,知道他的皇祖母是记忆混乱了,将冬天记成了秋天,但看着她老人家脸上挂着的笑容,赵光韵却是不忍心说上一些打击人的话,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皇祖母,您让人做的桂花糕孙儿已经吃过了,可香可甜了,还是以前那个味道。” 然而赵光韵也不知皇祖母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回应,接着又瞧见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无奈,呢喃着说道 “也得给陛下送去一些才是,他公务繁忙,平日里御膳房做的那些糕点,也就这桂花糕他乐意吃上几块。” 赵光韵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吸气时又闻到了那股难闻的酸臭味,接着他凑到太皇太后近前,在她耳边说道 “皇祖母,孙儿命人用今年新出的蚕丝给您重新织了个蚕丝被,您现在的枕头被子都有些旧了,孙儿给您换个新的可好?” 说罢,他朝着不远处的黄达投过去一个眼神,黄达连忙出去招呼了十几名宫女进来,她们踏着小碎步,双手捧着各类的床上用品缓缓的走了进来。 哪知刚刚还是一副慈祥的太皇太后,瞬间变得激动了起来,愤怒的朝着那些靠近的宫女怒声呵斥道 “滚开!不许靠近这里,谁敢靠近,哀家立马就杀了他!” 发怒的太皇太后令刚刚走进来的宫女瞬间跪伏在地,身子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似乎很是恐惧。 她们会呈现出如此姿态,实有缘由。起初,太皇太后因为有人擅自靠近软榻,便直接下令处死了一批太监宫女。而后,赵光韵看到太皇太后睡觉的床榻不干净,便以为是这些太监宫女没有尽心服侍,又下令诛杀了一批。如此,他们又岂能不心生恐惧。 乾帝看着太皇太后这副模样,面露无奈,太皇太后生病之后就变得愈发的‘任性’了起来,而更难的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比较好。 说不得,强硬要求不得,甚至就连道理都说不得,因为眼前的老妇人已经神志不清,实难沟通交流,又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尊贵,是他赵光韵的皇祖母,所以手段强硬不得。 接着,赵光韵朝着太皇太后又尝试了他所知晓唯一可行的方法,朝着太皇太后拱手恭敬的说道 “皇祖母,近日上林苑中的梅花已经盛开了,皇祖母可否与孙儿一起去上林苑观赏一番梅香雪韵的美景?” 说完,赵光韵眼中有些期待的看着太皇太后,期望她能同意这个请求,只要她能离开这里,此间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然而结局却是再度令他失望了,太皇太后直接紧紧的抱着枕头,摇头拒绝道 “不去,不去,哀家哪也不去。” 赵光韵嘴角有些苦涩,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拱手说道 “皇祖母,孙儿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您。” 说罢赵光韵便直接转身离去,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太皇太后那有些干枯的手掌直接抓住了他的长袖,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你是韵儿吗?” 赵光韵脸上一囧,但还是耐着性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回应道 “皇祖母,正是韵儿。” 太皇太后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朝他说道 “哀家命御膳房给韵儿做了些桂花糕,此时刚入秋,这时候的桂花糕最是香甜可口,韵儿可得多吃上一些。” 赵光韵张了张嘴,有心想说这句话已经说过了,但看着皇祖母脸上的笑容,只能耐着性子又重复着回答了一遍 “皇祖母,您让人做的桂花糕孙儿已经吃过了,可香可甜了,还是以前那个味道。” 说完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太皇太后,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然而太皇太后却是说了句从未与他说过的话 “韵儿,其实你父皇给你留了个宝贝,皇祖母在这帮你看着呢。” 赵光韵眉头一皱,接着朝着那些俯身在地上的宫女挥手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吧。” 一群宫女不敢违背,应了一声后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诺!” 黄达深深的看了赵光韵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而后便弓着腰,缓缓的退了出去。 见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后,赵光韵俯身凑到太皇太后的嘴边,小声的询问道 “皇祖母,父皇给韵儿留下了什么宝贝?” 太皇太后那混浊的眼珠转了一下,而后有些呆滞的小声呢喃道 “桂花糕…得吃。” 第243章 借兵当腰胆 赵光韵并没能从太皇太后嘴中得知她所说的那个‘宝贝’具体是什么,而后他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明明知道太皇太后有胡言乱语的病症,竟还差点当真了。 但另一边的王少安现在却是有些犯了难,这俗话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然而王少安现今身侧仅有武将一人,文臣一人,谋士一人,排场属实太小了些,并不足以体现他‘锦衣还乡’的含金量。 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一方郡守,朝廷要员,怎么能就带着几只‘阿猫阿狗’草草上任呢? 而且他任职的地方还是在舒郡,那不仅仅是王少安的家乡,舒城还是王少安走出虎头村后路过的第一个城池,对里面的情况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所以若是身边仅仅只带着这几个人回去,他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所以王少安离开京都后,便再度来到了中阳城,他想来跟张恒要些兵将,充当腰胆。 然而张恒却并不欢迎王少安的到来,他语气有些冷漠的朝着王少安说道 “王少安,你现在已经是舒郡太守了,可不是之前在老夫麾下领兵的威远将军了,按照朝廷的指令,现在乞活军已经不归你管辖了,而老夫就更不会知法犯法,私自借兵给你。” “另外再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要仗着自己的威望,私自调度大军,那可是会被砍头的。” 云州现在的叛乱虽已平息,但是还未彻底安定下来,依照朝廷的调整,现在王少安麾下的近万乞活军已经归属丁昌管辖,驻扎在中阳城,用来震慑云州的暗中的动乱势力。 而且王少安现在已经升为舒郡太守,可以说是跟乞活军已经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便是云州各地稳定了下来,张恒也只会带着麾下的大军回归下曲城,用来充实城池的守备,不可能再‘还’给王少安了。 而且张恒对王少安的乞活军也很满意,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都有一股狠劲,他很喜欢,虽然他知道王少安要的人不会很多,但他还是不想给。 王少安也看出了张恒的想法,也是有些无语,他没想到去了京都一趟,居然就被这老贼偷家了,还防贼一样防着他,但是现在有求于人,也是不得不低头,便有些讨好的说道 “将军,末将这不是还没上任呢吗?既然还没上任那自然还是您麾下的将领,而且我要的不多,就要个两三千人就够了。” 闻言张恒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向他确认道 “多少?你说想要多少?” 王少安刚要嬉笑着回应,却被张恒张嘴怒声喊道 “你怎么不说全都要?老夫你也带走得了,看把你能的,还要两三千,不给,不给,一个都不给!” 王少安面带微笑的擦拭掉被喷在脸上的口水,而后开始打了感情牌 “将军,您也知道,现在云州各地匪患繁多,若是身边没有些兵将护卫,恐怕末将还没走到舒郡,就被那些山贼砍死了。” 张恒冷哼一声,双手环抱于胸,睥睨的看着王少安缓缓说道 “这与老夫无关,而且老夫不信,哪个山头的山贼敢如此大胆,竟敢对朝廷的一方大员出手。” 这时王少安一旁的华文博似嘀咕的说道 “那伍远不就是了…” 然而所有人都似乎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一般,王少安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张恒沉默了片刻过后,说出自己心里的底线 “兵不能超过五百,将不能带走沈则、仲文光。” 这次却是轮到王少安感到诧异了,他朝着张恒询问道 “将军,沈则我明白,可是仲文光为何不能跟末将带走?陛下可是说过,不许荣阳仲氏一族领兵,莫非将军愿意因为他而违抗上意不成?” 张恒沉默了片刻,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 “老夫也不敢违背,只是他在军事一道却是有些天赋,老夫想先将他留在身边教导,也许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王少安脸上的表情不免严肃了许多,朝张恒拱手说道 “若是如此,将军您还不如让他随我一起前往舒郡,您身边并不缺少幕僚,但末将身边却缺少一位知兵之人,跟在我身边他才会更快的成长。” 张恒眯着眼睛看着王少安,语气平淡的说道 “说的那么好听,明明是你需要他的帮助吧。” 被张恒点破,王少安只是悻悻一笑,而张恒思考了片刻过后,便点头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带他走吧。” 王少安点了点头,拱手恭敬的应道 “谢将军,那末将现在就下去点兵,接着就立即前往舒郡赴任去了,就不回来向您复命了,就先在这里提前与您道别了。” 张恒脸上露出了笑容,朝着王少安摆了摆手,笑骂道 “快滚吧你。” 王少安也没有犹豫,只是与华文博对视一眼,而后一行四人便缓缓的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张恒麾下有一位将领过来朝他禀报道 “将军,威远将军命属下前来知会您一声,他已经带着大军离前往舒郡了。” 张恒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抬起头,朝他开口询问道 “王少安带着多少人走了?” 那名将领一愣,而后连忙回应道 “威远将军带走了谋士仲文光与徐天和统领的三百亲卫,另外还有战俘华文乐与乞活军中的五百骑兵。” 张恒一愣,开口惊呼道 “什么?骑兵?他把骑兵都带走了?” 接着便是勃然大怒,直接朝着这名将领呵斥道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乞活军就只有五百骑兵,你居然让他全带走了,而且他去赴任带那么多骑兵做什么?” 那名将领也感到有些委屈 “威远将军说是您批准的,可以从军中带走五百人,然后他就选了骑兵,而且他还说哪有将军出门不带亲卫的,所以又带走了徐天和与他麾下的亲卫营。” 张恒脸色一黑,开口怒骂道 “这个小混蛋,带那么多人也不怕撑死,你养的起吗?” 第244章 安慰 因为转道去了中阳城的缘故,王少安这次并没有走从西平郡到舒郡境内那条老路,而是选择了横穿阴平郡直达舒城这条新路。 一行人冒着风雪缓缓前进,看着身后雄壮的队伍,王少安心中的得意与豪气越发的浓厚了起来,他朝着身侧的赵罡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 “罡子,当初你我二人离乡时怀里也不过是揣着几块金银铜钱,却没想到,归来之时那些个银钱都没了,却多了个近千人的军队,这一切都仿佛是做了一场美梦啊。” 赵罡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难的摆出来一副满脸感慨的表情,他点了点头,回应道 “确实是难以想象,没想到出来不足一年光阴,咱们便要‘荣归故里’了。” 王少安轻笑一声,而后又将目光看向身后那个有些落寂的身影上。 “先生为何如此颓丧?难不成是在怪罪少安强行将您掳来吗?” 华文乐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与以往不同,以前的他便是再艰难,脸上都是一副镇定自若、斗志满满的模样,然而现今以往炯炯有神的双眼中却满是茫然之态,衣裳发丝也因为不常整理而多有凌乱。 面对王少安的调侃,他摇头苦笑一声回应道 “您说笑了,哪有强掳一说,在下现在不过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战俘,将军想让在下去哪,在下还能不应不成?” 王少安熟练了脸上的笑容,接着朝他说道 “先生变了,变得认命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军师了。” 华文乐张了张嘴,也许是曾经骨头里的傲气使然,他下意识的想反驳这句话,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而后只能将心中复杂的情绪揉成一团,化作一声低语吐出 “这人又哪有不变的道理呢?” 王少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先生说的有理,这人又哪有不变的道理呢?但这人再怎么变,不能往差了变吧?” 华文乐沉默不语,而其余人只是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华文博却是直接冷哼一声,朝着华文乐开口怒声呵斥道 “伍远死了,你便要一直这般自暴自弃吗?从前你不是整日与我辩论些什么大道理吗,怎么现在却是连说句话都说不明白?” “再退一步说,你以前便没料到他会有今日这般下场吗?外无援军相助,内无粮草供应,伍远不过是竖起了一杆外强中干的旗帜,得到了一些流民的拥戴罢了,兵败只是迟早的事,你又有何接受不了的?” “受到些许打击便整日自暴自弃,摆出一副怨天尤人、老天不公的姿态,你简直枉为男儿身。” 王少安笑着摇了摇头,相比于华文博,他的劝说却是柔和了许多,一是不忍心一个大才就此陨落,二是此去上任舒郡太守,他需要如同华文乐这般足智多谋之人为他出谋划策。 故此他又再度意有所指的说道 “这说来也怪,我王少安身侧之人皆是一些跟脚低劣之人,除了先生,还有同样是战俘出身的宁敏才、步宿二人,有逃兵出身的尚庆,有流寇出身的庞高飞,有囚徒出身的徐天和。” “其余的倒是出身好上一些,有出身将门世家的仲文光,出身京都柳家的柳安福,但这两人一个是朝廷弃将,一个现今成了逃犯,只能暂时委身于我,反正就是没一个是‘正统’出身的。” 这时一直跟在柳安福身侧没有开口的许瑞幽幽说道 “还有我,柳府家将出身的许瑞,嗯…也只能暂时待在你这里。” 柳安福本来挂着笑容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转头瞪了一眼许瑞,那眼神似乎是在埋怨他在这个时候插什么话。 王少安没有回应许瑞,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接着朝着华文乐接着说道 “先生是否已经忘了自己曾经的志向?还是先生的志向就只是辅佐伍远对抗朝廷?” 华文乐抬起脑袋,连连否认道 “自然不是,在下从未忘却。” 王少安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语气带着些许严肃的说道 “那少安希望先生可以直起腰身,不要过度沦陷在悲伤之中,你们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有人站出来收拾呢,自己能多做一点,别人就能少做一点。” 说完,王少安便不再去看他,伍远的死对华文乐打击很大,两人既是君臣,也是朋友,还是志同道合的兄弟。 但是王少安不想他过度沦陷在悲伤之中,正如王少安所说的那样,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呢,他能早一点从悲戚之中走出来,便能多做一点事情弥补罪过。 然而华文乐却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并不理解王少安所说的这番话,他有些疑惑的呢喃说道 “烂摊子?” 但刚说完,他又有些自嘲的说道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又哪里还有什么烂摊子需要我去收拾的?” 不久,一行人路过一个路边的村落,华文乐看着不远处破败的村落,心中隐隐有些明悟,王少安刚刚所说的那番话有什么深意了。 王少安走在最前方,他同样凝视着前方不远处荒凉、萧瑟、破败且没有人烟气息的村落,轻声的呢喃说道 “村荒人绝雁嗷嗷,草木凋零哀怨号。” 一支近千人的队伍踏入村庄,其声势自然非同小可。华文乐眼神略显迷离,他默默地凝视着道路两旁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木屋,木屋的木门皆已残破不堪,然而无一例外的是,门前的积雪都没有丝毫人类踩踏过的迹象。 华文乐环顾四周,残破的木屋,无人料理的院落,以及堆积在门前无人清扫的积雪,村庄的每一处都散发着一股荒凉破败的气息。 这时王少安又朝着华文乐询问道 “先生学究天人,又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可能大致估算出这个村庄原先会有多少人口居住?” 华文乐张了张嘴,有心想回话,但声带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一旁的柳安福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他久在京都,虽听说过云州的一些情况,但却并不怎么在意,今日一见,却是有些心有戚戚。 他语气带着些许惋惜回应道 “粗略一看,村里的屋子并不不小,又排列有序,一眼望不到头,应是附近一处较大的村庄,所以百户余应该是有的,大乾百姓一户平均有五人,所以这个村落往少了说,五百人是有的。” 第245章 舒城内的小团体 王少安并不擅长安慰人,而且他认为,说的再多还不如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伍远起事的排场确实极大,以一郡之地起兵十万,割城裂土,但同时也直接榨干了阴平郡内的青壮力。 但伍远战败后带来的后果也是极大的,特别是对阴平一地的百姓来说,三年天灾,又经历战乱,让百姓的苦日子更加雪上加霜,伍远的起事不仅没能让百姓的苦日子好过上半分,还导致大量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 而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日子会过的怎么样… 这也正是王少安嘴中所说的烂摊子。 而此时华文乐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各种想法不断的在脑海中的翻涌,王少安看着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应该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王少安轻叹一声,呢喃着说道 “如此,也不枉我特意带你来此走一遭。” “我需要的是一个斗志昂扬且足智多谋的谋士,而不是一个整日自暴自弃、怨天尤人的闺中怨妇。” “若是这样还不能让你重拾斗志,那我也只能将你放弃了。” 想到此处,王少安便直接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不再去想这件事。 而王少安不知道的是,在他的目的地舒城,都尉孙阳波也在做着安排,准备迎接着王少安这个新任太守。 在舒城内一处较为繁华的街道上,也有一座仁和楼,规模构造都与新阳城的那个仁和楼一一般无二。 此时仁和楼的二楼上热闹非凡,由都尉孙阳波牵头,邀请了一堆太守府的官员,与城内有名望的大族势力在此聚会。 然而全程所有人都没有提及今天聚会的主要话题,就只是一个劲的吃吃喝喝,吃的满嘴流油,喝到眼神迷离都没人提一嘴主要话题。 过了许久后,有人开始‘不胜酒力’,一个个起身向孙阳波告辞走出了仁和楼。 渐渐的,热闹的场面逐渐变得空荡安静了起来。 其中有两人向都尉孙阳波告辞后,一起来到了楼下的大街上,其中一人朝着身侧的友人询问道 “都尉都还没提及那位新任太守之事,我们便这样离开了?” 他身侧的友人笑骂道 “你是不是傻?不是已经提到了吗?” 见他还是一脸的疑惑,这人便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以为孙都尉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表示要跟新任太守作对?你傻他可不傻,这场酒宴来的可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孙都尉怎么可能会公开讨论此事,这不是在授人以权柄吗?” “而且重要的不是看谁来了,而是看谁没来,但来的人也要让孙都尉知道你来了,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一个个在离开之前都去向孙都尉请辞?” 如同拨开云雾见月明,这人脸上瞬间焕然大悟的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说离开前必须要先跟孙都尉说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接着他脸上又有些感慨的说道 “不过这孙都尉的威势可真是够重的,城内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这样看来那个新来的太守来了还得看都尉的脸色。” 他身侧的友人也有些感慨的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孙都尉在舒郡经营了这么些年,有这种排场也是必然的,希望这次来的太守也是一个只管拿钱,不想管事的太守吧。” “不然这都尉跟太守斗起来,先出事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小杂鱼。” ……… 而此时的仁和楼上变得异常安静,仅剩四道身影围着一张木桌喝着茶水。 舒郡都尉孙阳波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淡淡的开口说道 “诸位,你们也都查清楚了这位新上官的底细,诸位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其余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坐在孙阳波对面的是一个瘦弱的中年汉子,此人是太守府的二把手,太守丞艾斌,他平静的看了孙阳波一眼后,淡淡的回应道 “我们能有什么想法,又哪敢有什么想法,咱们身为太守属官,难不成还敢违抗他的命令不成?” “你孙都尉倒是不怕,主管军事,没有朝廷的允许他一时半会拿不下你,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去留还不是太守大人一句话的事。” 坐在孙阳波左侧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子干枯瘦弱的老者,他是舒城内贵族势力的代表,名唤崔醒,他混浊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艾大人这话就严重了,他是太守不假,但又怎么可能随意将你们拿下?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又如何服众?” 而在崔醒对面的,是一位身穿青袍,头戴官帽,手拿羽扇,身材中等的中年汉子,此人是太守府主簿段安。 段安开口反驳道 “艾大人言之有理,崔醒,你倒是也不怕,反正你也不是太守属官,最多不过是夹着尾巴做人,这城内的生意不做就是了,但是我与艾大人可是一样的,我们这个可是容易丢命的。” 孙阳波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朝着段安开口说道 “段大人,你这话就严重了吧?” 段安淡淡的瞟了一眼孙阳波,语气冷淡回应道 “是孙都尉您想的太简单了,这次来的可不是以前那种见钱眼开的太守,多花点钱就能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来的可是个二十啷当岁的毛头小子,还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你觉得他会乐意当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傀儡太守吗?” “而且也不是我想说这些打击人的话,咱们几人在朝廷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人脉,但若是论背景人脉,你们有谁能比得过这位新来的太守?”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沉默了,因为段安所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在朝廷里也确实有些背景人脉,可他们的背景能让他们在二十来岁的年纪当任一方太守吗?便是现在人至中年了都做不到,更别说是在二十来岁的时候了。 而归根到底,还是太守的权势大到令他们感到恐惧了,以前还好,一直平安无事,多花点钱就给打发了,完全感觉不出来。 直到这次来了个小年轻他们才突然发现,原来太守的权力大到可以轻易让他们卷铺盖走人。 见王少安人还没到,就都快将他们这个小团体冲散架了,孙阳波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稳住人心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色狰狞的说道 “金银财宝、女人田地老子多的是,老子就不信邪了,他在这个年纪能拒绝得了这些,会一样都不喜欢?” 第246章 舒城地方会议 关于新太守即将到任的消息是瞒不住的,舒城各方势力都在通过自己特定的渠道打探着关于王少安的信息。 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太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仅参与过云州的平叛战役,背景还通着天,不是轻易就可以拿捏的。 对于这则消息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对他们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人来说,更是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毕竟谁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太守还非常年轻,肯定不会愿意当个傀儡太守,所以必然会第一时间将现在外放的权利收回。 而这也必然会打破舒城各方势力的平衡,到时候他们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可能会被王少安第一时间清算。 身为地方势力代表的崔醒,在仁和楼开完舒城的上层会议后,接着就又在家里召开了地方会议,准备安抚那些个心惊胆颤的手下。 参与这次会议的有九个人,这些都是舒城内各个势力的代表人物,手里都替孙阳波等人经营着特定的灰色产业。 崔醒屁股还没坐稳,便有一人急忙开口询问道 “崔老,不知孙都尉等人是怎么说的?” 此话令崔醒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并没有发作,也不敢将孙阳波等人的担忧直说出来,便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后有些不悦的说道 “杨掌柜如此急躁做什么?这天都还没踏呢,而且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是孙都尉他们先在前面顶着。” 杨掌柜悻悻一笑,身为生意人,本就是与人打交道的,所以他自然能察觉到崔醒对他的不满,接着他拱手朝着崔醒卖惨道 “崔老您是有所不知啊,如今新任太守即将到任,下面的人担心上面会出现什么变故,所以一个个做事都开始畏缩了起来。” “若不是之前跟着崔老与孙大人合伙干的买卖存了点积蓄,恐怕您现在都已经看不到小的了。” 崔醒若有所思的扫视了眼其余人,发现除了这位杨掌柜,其余人皆是默契的低头不语,崔醒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道他们不开口反驳便是在附和杨掌柜。 崔醒心中冷笑一声,暗自骂道 “以前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往孙阳波怀里撞,怎么劝都劝不住,现在知道害怕了?收钱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们想着少拿点。” 虽在心里疯狂吐槽,但崔醒脸上仍是一副淡然之色,他平静的瞟了一眼杨掌柜,而后淡淡的说道 “都无需如此惊慌,搞得好像天要塌了一样,新任太守确实是背景雄厚,但诸位又不曾与他接触过,又怎知他这人的秉性如何?” “老夫就曾经说过,这人呐,都是有弱点,有的人他就喜欢耀眼夺目的金银财宝,有的人喜欢那些个体态婀娜的美人。” “诸位先一切照旧就是,这新来的太守自会有人去搞定他,不用摆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给老夫看。” 其余人又相互对视一眼,杨掌柜身侧一人站出来,朝着崔醒拱手说道 “崔老,那不知可否提点一二,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崔醒脸上露出些许不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 接着他扫视了眼身前的所有人,冷笑着说道 “说句难听的,咱们做的都是一些杀头的买卖,既然都上了孙都尉这艘大船,诸位觉得有谁还能独善其身?” “诸位不要想岔了,现在不是退不退的问题,而是孙都尉等人会不会倒,这站在前面的高个子要是倒咯,我们这些小的还能跑得了不成?都别妄想了,他们倒了我们只会死的更快,死的更惨。” 现场瞬间哗然,一个个或者呆愣原地,或是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崔醒见状脸色一沉,直接开口呵斥道 “都给老夫住嘴!” 吵闹声瞬间停息,崔醒缓缓站起身子,眼睛直勾勾的在众人脸上环视一圈,而后说出了上面的安排 “既然你们都想听听上面的人是怎么决定的,那老夫便与你们说说。” 此话一出,众人眼睛一亮,而有些期待的看着崔醒。 “请崔老赐教。” 崔醒点了点头,感觉现在差不多了,便要将孙阳波等人的安排说了出来 “上面那几位决定,这个月的红利就先不发了。”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众人便急了,杨掌柜更是一脸急切的说道 “不可啊崔老,若是这红利不发,这下面的人会直接将我们生吞活剥了的。” 崔醒脸色一沉,直接开口呵斥道 “慌什么?你是要银子还是要命?这批钱都是用来打点太守大人的,这新来的太守搞不定,在座的所有人都得完蛋,都到这时候了你们还在想着银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苦着一张脸,杨掌柜拱手出列,说出了他身旁几位的心声 “可是崔老,那也不能全拿走啊,而且往日我们几位也只占了三成红利,您要是全拿走了,我们的生意根本就没办法运转了啊。” 崔醒脸色一沉,又再度开口呵斥道 “你以为这次是你们出大头?” 杨掌柜几人面面相觑,但却没有回应,但没有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了,崔醒接着朝几位怒声说道 “你以为就你们焦虑?就你们急?就你们出血?” “大头永远都是上面的几位在出,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用干吗?” “这次所有人都不能幸免,都得大出血,不仅仅是你们几位,你们让出了这个月的红利,但是我们连今年的红利都得吐出来。” “若是连这也不愿意,那老夫也不管这事了,生意也都别做了,省的新来的太守找老夫麻烦。” 听到崔醒要掀桌子,杨掌柜几人脸色一变,连连哈腰摆手 “别别别,崔老可别,我们应下就是,我们应下就是。” 崔醒内心冷笑一声,暗自骂道 “一群吃不饱,养不熟的野狗。” 见目的达到了,崔醒便冷着一张脸朝他们说道 “既然都同意了那就先这样吧,若是情况有变老夫自然会通知你们的。” 杨掌柜几人见状,苦着脸相互对视一眼,便朝着崔醒拱手告辞道 “那崔老,小的们就先离开了。” 而就在这边大会小会不断的时候,在路上的王少安却被人拦了下来。 第247章 离石县令郭浮 王少安领着大军一路跋山涉水,越过了阴平境内,到达了离石城境内,离石城也是张恒曾经率军驻扎的城池,而到了离石城也就便代表着王少安已经来到了舒郡境内。 因为王少安曾经也在离石城待过一段时间,但他与离石县令郭浮却并没有见过面,也许是因为王少安这次升了官,离石县令郭浮亲自带着城内的衙役出城迎接。 若是仅仅只是这样,那倒是也没什么,毕竟现在王少安已经是舒郡太守,成了郭浮的顶头上司。 但怪就怪在康浮身侧还有一群身穿锦衣,身上穿着金珠玛瑙,一身华贵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贵人’。 王少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呢喃自语道 “有意思,这还没到任呢,就闻着味找来了。” 没多久,王少安带着大军缓缓的朝着城门走了过去,郭浮脸上带着浓郁的笑容大步的走了过来,在两人相距五十米的位置,郭浮领着县衙内的衙役恭敬的行礼道 “下官离石县令郭浮,携衙内衙役拜见太守大人。” 王少安没有下马,只是随意的扫视了一眼这些衙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都是一群中庸之人,无一大才。” 也许是因为没有遇到自己想要的人才,王少安神情平静,朝着郭浮等人淡淡的说道 “都起来吧,不用搞这么大的排场,先让开道路,本官先领着大军入城。” 郭浮脸上的笑容一僵,但转眼间又恢复了正常,他直接来到王少安面前,主动牵着王少安胯下的战马,有些讨好的说道 “下官亲自为大人引路。” 这次王少安没有拒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郭浮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一分,直接朝着那批‘贵人’高呼提醒道 “让开道路,先让太守大人入城歇息。” 接着便牵着马匹缓缓的朝着城门走去,华文博等人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的跟在王少安身后,寒冽的风雪席卷,没有使这近千名士卒有丝毫动容,阵型亦没有丝凌乱与,唯有马匹踩踏地面的‘哒哒!’声与兵器盔甲碰撞传来的‘簌簌’声,沉寂肃穆的大军带着厚重的压迫感,矗立在城门前观望的‘贵人’不敢挡在道路上,连忙让开了道路。 王少安神情平静,但眼睛的余光却是粗略的扫视了眼这群‘贵人’,眼中的失望之色愈发的浓郁了起来,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吐槽了起来。 “比县衙那批人的数据还差,又是一群中庸之人。” 成为一方最高政治、军事长官之后,王少安心中对人才的渴望愈发的强烈了起来,以前是有却却没有多余的官职给予,现在是想要却遇不到,不过在这离石城内,王少安目前还没遇到一位能让自己心动的人才。 接着王少安将心底这股失落揉成一团,化做一股浊气重重吐出,而在他前方牵着缰绳的郭浮却是身子一抖,脸上带着些许惊疑不定,脑海中也忍不住开始复盘是不是自己哪一步没有做好。 王少安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重新整理了下心情后,王少安就将目光落在道路两旁的街道上。 城内的百姓也早已被这浩大的排场所吸引了过来,男女老少皆是一脸好奇的看着为王少安牵着马匹的县令郭浮。 王少安面无表情,但嘴角微微上扬,只因他瞥见周围聚拢而来的百姓,虽身形略显单薄,但气色甚佳,身上衣物虽略有破损,却也整洁干净。最为重要的是,他在这些百姓中看到了些老人与孩童,且这些老人和孩童脸上的气色都不错。 想到这里,王少安对这个头一回见面的离石县令郭浮心中多了一丝认同,对他私自带着大批‘贵人’前来迎接的行为有了另类的判断。 王少安目视前方,语气柔和了许多,朝着郭浮轻声说道 “郭大人,这官不好当吧?” 感受到这句话中的善意,郭浮脸上的表情一僵,心中的酸楚犹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怎么也维持不住,不过他却不敢转身看着王少安,只是低着头,笑着回应道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这官又怎能当的轻松呢,这离石城内的数万百姓还等着下官为他们谋个好去处呢。” 然而这些话刚说出口,郭浮就后悔的想给自己来一个耳光。 数万百姓皆系于你一人?与你身后的上官无关? 接着郭浮便脑筋一转,急忙开口补充道 “不过现在太守大人来了,这离石城百姓福分也就来了。” 说完这句话郭浮才重重的长舒了口气,而王少安却是摇头轻笑,也不回话,只是静静的扫视着街道两旁聚集过来的百姓。 没多久,一路上都有些胆颤心惊的郭浮牵着马匹来到离石县衙门口,王少安直接从马上下来,朝着郭浮轻声说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去把人都叫过来吧 。” 一直担心自己出错的郭浮脸上露出了笑容,而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连忙朝着王少安拱手应道 “属下领命,这就去把他们叫来。” 然而刚迈出几步,王少安又再度叫住了他,并指着身后跟着的赵罡等人朝他说道 “等等,你先给他们安排个住处。” 郭浮一拍脑门,如梦初醒,连忙应道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王少安点了点头,而后朝着赵罡几人吩咐道 “仲文光,安排好将士们,赵罡、华文博、徐天和留下。” 仲文光沉声应道 “诺!” 而赵罡、华文博、徐天和几人跟着王少安径直走进了县衙内。 刚走了几步,王少安突然回想起初次遇到李旗的场景,刚刚那一幕与曾经在乾修书院见到李旗的场景何其的相似。 那时的李旗也是如同今日的王少安一般行事,当时王少安还发出了‘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 没让让王少安等太久,郭浮安排好了乞活军的将士后就带着那批‘贵人’回到了县衙。 然而这些身穿锦衣,披金戴银的‘贵人’却是有些心有戚戚,因为堂内两侧皆矗立着由徐天和率领的亲卫,他们身形壮硕,又将大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身上披着精良的铠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第248章 以民假商 看着下方这些心惊胆颤的‘贵人’,王少安眼中露出一丝沉思。 “如此胆小,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贵人’,不过看他们身穿锦衣,又佩戴着金珠玛瑙的样子,看起来都蛮有钱的,难不成真是什么富甲一方的商贾?” “可是会有这么‘炫富’的商贾吗?” 王少安看着他们身上的锦衣与金珠玛瑙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下方这群‘贵人’中有一人出列,他直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朝着王少安行礼道 “草民董旭,叩见太守大人…” “嘭!” 王少安看着这人将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又陷入了沉思,然而王少安这副姿态却是令下方的这群‘贵人’误解了,他们误以为这是王少安在等着他们行礼,便一个个有样学样,全都双膝一软,全部跪伏在地。 “草民等人,参见太守大人。” 看着他们颤颤巍巍的样子,王少安眉头一皱,忍不住将目光望向华文博,而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便朝着董旭等人开口询问道 “堂下何人,报上来意。” 董旭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推搡了一下,而后最前头的董旭躲不过 ,只能带着些许无奈与惊慌的说道 “启…启禀大人,草民等人是在舒郡经商的商人,今日冒然拜访,自然是有要事求见大人。” 然而他的问题却没有回应,王少安面无表情,用审视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着,似乎是想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 但是无人讲话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怪异又压抑了起来,董旭等人脸上都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脸色已有些苍白。 沉默了片刻过后,王少安脸上突然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的呢喃说道 “商人?” 董旭等人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而后又将脑袋低了下去,有些底气不足的应道 “回禀大人,草民等人确实是商人。” 王少安将目光转向一旁矗立的郭浮,淡淡的开口说道 “郭浮,你收钱了?” 被突然点名,离石县令郭浮先是一愣,而后连忙出列跪伏在地,大声回应道 “回禀大人,下官没有。” 相比于董旭等人,郭浮的声音底气十足,亦没有丝毫惊慌。 王少安眼中流露出沉思之色,他需要继续验证自己的想法,接着他朝着董旭试探性的询问道 “你叫董旭?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被突然点名的董旭身躯一抖,王少安左顾言它的谈话方式令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与来时的排练也多有不同,让他有些不知该怎么应对王少安的盘问。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脸上露出一副僵硬的笑容,讨好的说道 “回禀大人,草民家中是经营布匹生意的。” 王少安脸色突然一沉,一巴掌拍在身侧的桌子上。 “嘭!” 响声令在场之人无不一颤,特别是董旭等人脸上的惊慌愈发的浓郁了起来。 接着王少安朝着董旭怒声呵斥道 “满嘴胡言,到了现在还不愿说实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董旭脸色愈发的惨白了起来,但还是坚持说道 “回禀大人,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啊,草民确实是商人,家中经营布匹生意。” 王少安沉脸指着董旭那长着老茧粗糙的手指说道 “经营布匹生意?你来告诉本官,你这手如何编织布匹?” 董旭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将双手收回袖子里,然而又觉得不对,连忙伸出,但又觉得有些不对,但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却让王少安心中的想法愈发的肯定了起来。 接着王少安决定彻底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指着董旭朝着矗立在两侧的亲卫怒声喊道 “来人,将这批假扮商贾,用心不良的家伙直接拿下!” 矗立两侧的亲卫齐声应道 “诺!” 随着“铿锵!”一声,森寒的白光一闪而过,亲卫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刀快速的朝着董旭等人大步走去,直接将长刀架在他们的脖颈处。 董旭等人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有一人再也无法承受,连忙嚎哭着哀求道 “大人!大人!小的错了,是小的错了,不敢欺瞒大人,小的们只是一群逃荒的流民。” “前些日子有一位贵人找到小的,让小的与他们同台演一场大戏给大人观看,小的该死,是小的该死,还望大人开恩啊,请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 这人脸色苍白,泪水汗水布满那张有些干枯粗糙的黄脸,连连朝着王少安磕头求饶。 其余人见有人招供了,也连连求饶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草民再也不敢了,大人饶命啊…” …… 王少安沉着脸看着他们,眼中露出沉思,果然与他的猜想是一样的。 寻常百姓家都会明白‘财不外露’这种说法,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只会更精明,又怎么可能穿着锦衣,带着金珠玛瑙招摇过市呢? 更何况,商人的胆量也不会这么小,越有钱的商人心理素质越强大,这些人这副打扮,都快将‘我很有钱’写在脸上了,又怎会如此的不堪? 如此粗浅的技量王少安观察了片刻就已经心中有数了,郭浮身为离石城县令,比他当的官更久,见过的人更多,又怎会看不出来?所以王少安刚刚才会开口询问他,是不是收钱了。 被他们的哀求声吵的有些烦躁,王少安直接开口朝着他们呵斥道 “行了,不要吵了!” 瞬间哀嚎声逐渐停止,他们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看了眼王少安,而后又将脑袋趴在地上,身子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着,一副惶恐不安、担惊受怕的模样。 等声音停息之后,王少安站起身子,来到郭浮面前,面无表情的低头俯视着他,淡淡的开口询问道 “郭浮,本官再问你一遍,收了别人多少钱?带着他们过来又有何目的?” 郭浮不敢与王少安对视,也不敢说出事情的缘由,只是有些无奈又绝望的拱手说道 “下官…有罪,还望大人恕罪。” 王少安沉默片刻过后,突然冷笑一声 “怎么?你这是不敢说?本官倒是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你这位县令如此惧怕。” 第249章 华文博攻心 面对王少安的询问,郭浮干脆直接闭上眼睛,面容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一副什么都不会说的模样。 王少安眉头一皱,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更觉得有些荒唐,什么人居然能让一个县令做到如此地步? 而更离谱的是,王少安将董旭几人分开审讯之后,得到的答案都是出奇的一致。 “有位贵人找到我,允诺重金,让我们配合郭县令在大人面前演一场戏。” 说罢他们还从怀中掏出一腚银子,然而却有的大有的小,重量不一,王少安追问之后才得知,原来他们得到的银子重量原本都是一样的,都是二十两,但有的人花了一部分。 感觉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后,王少安只能下令先将这批人暂时扣押。 接着王少安沉思了片刻后,朝着华文博询问道 “你怎么看?” 华文博一直在一旁观望,听到询问后便拱手回应道 “回禀主公,应是有人对主公的到来而感到担忧,这才做局试探。”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追问道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做的局?” 华文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回应道 “自然是谁最急,那就是谁摆的局,不过如此低劣粗糙的手法,应该不会是什么高明之人所为。” 然而他这番猜想王少安却是并不认可 “我看不然,能让这位郭县令闭口不言,许是什么高位之人,起码应该比这郭浮的权势要大上许多。” 华文博轻笑着说道 “主公,属下倒是觉得,应是有人在狐假虎威,仗势而为。” 王少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这个观点颇为赞同,而华文博看着王少安沉思,又笑着说道 “主公不必忧虑,他们会用此等拙劣的手段,亦是表明他们拿您没有办法。” “主公只管按班就部,尽早述职,接管舒郡太守府后,这些牛鬼蛇神自然就会显露而出。” 然而相比于华文博的自信,王少安却是从这次事件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后,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我并非是惧怕这些人,而是我出身卑微,不懂得为官之道。” “战场之上厮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生死只在须臾之间,全凭各自手段。然而官场如战场,自身本事反倒成了其次,论出身,论派系,各种阴谋算计防不胜防,我实难应对。” 华文博看着王少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而后微微抬头,自信的说道 “主公无需忧虑,若是什么难事主公都能自己轻松应对,那还需要养我们这些谋士武夫做什么?” 王少安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而后朝着华文博问道 “那以文博之见,这离石县令郭浮又该如何处理?” 华文博脸上仍是带着笑容,若是手中有一副羽扇,估计已经悠闲的摆动了起来。 “那还得看主公是何想法。” 王少安追问道 “这又是和解?” 华文博接着说道 “入城之时,属下见这城中秩序井然,百姓气色良好,可谓是足衣足食。” “而主公又是个务实之人,所以属下大胆揣测,主公是不忍如此贤臣陨落,所以才会将其暂时扣押,又不是命人严加审讯,从其口中追问这幕后之人,应是想留下他的性命。”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云州百姓困苦,他又是个中庸之才,城中百姓能够足衣足食,足以见他在这里面下了许多功夫,如此良臣,我着实不忍羞辱于他,更遑说害他性命。” “若是那种恶吏,老子早就将他的脑袋摘下了,又怎会容他。” 华文博点了点头,得到王少安的肯定后,华文博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接着说道 “所以主公是想留下郭浮的性命,但也想揪出这幕后之人?” 王少安面色一凝,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我才刚踏入舒郡境内,就有人出手算计,我自然得揪出这幕后之人,杀鸡儆猴。” “他们找来这些个‘贵人’,目的无非有二,其一便是想试探我这个太守是否是个贪财之人,虽那董旭并未表明来意,但财露于面,不外乎就是想以此试探于我。” “其二,他们的手段如此低劣,便是想以这‘恪尽职守’的郭浮之性命试探我是否是个残暴之人,会不会在事情败露之后,直接将这郭浮杀害。” “如此作为,端是可恨,若我是个贪财之人,他们只需上供些许财物,便能买通我与他们方便,若我是个残暴之人,他们便能以此构陷于我,让我还未述职,便先失了人心。” 华文博神情如常,没有丝毫变化,明显也对这些了然于胸,而后他朝着王少安拱手说道 “若是如此,属下有一策可献于主公使用,此策既能让主公保住郭浮的性命,又能震慑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王少安有些诧异,连忙询问道 “快些说来。” 华文博自信一笑,悠悠说道 “敲山震虎,引蛇出洞。” 王少安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似有所悟,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离石城军营内的某处营帐内 离石县令郭浮正被扣押于此,然而奇怪的是,有罪之人身上即没有枷锁镣铐禁锢肢体,也没有遭受毒打拷问,反而被以礼相待,身侧不远处有酒水肉食摆满一张案板。 郭浮神情呆滞,眼睛看着不远处案板上的酒水肉食怔怔出神。 一阵轻缓的脚步由远及近,郭浮瞬间回神,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情后,脸上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华文博面带笑容的走进了营帐,手中拎着一坛酒水,他抬手晃动了下手中的酒水,朝着郭浮示意道 “郭县令,可能同饮?” 郭浮先是一愣,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眼案板上的酒肉,而后陷入了沉思。 华文博却没有管他同不同意,自顾自的走到案板处坐下,并先入为主的朝着一臂之隔的郭浮抬手示意他入座。 “郭县令,请。” 郭浮沉默了片刻,还是慢悠悠的入座了,华文博脸上挂着笑容,反而如同唠家常一般朝着郭浮询问道 “郭县令,军中物资匮乏,没有什么好东西用来招待,不知你吃的是否还算习惯?” 第250章 惊恐的郭浮 热情的华文博化客为主,自来熟的为郭浮将面前的酒杯倒满,接着更是没有得到他的许可便双手捧着酒杯与他对碰,酒杯碰撞传出的清脆‘叮!’声。 华文博自顾自的一饮而尽,畅快的长舒了一口气 “呼,这酒够烈,一口下去浑身舒坦,郭县令可别嫌弃在下吃相难看,在下跟随主公自云州阴平辗转至乾州京都,继而又从京都折返回这舒郡。” “已有月余未沾酒水,饿了就吃干硬难嚼的干粮,渴了就喝水壶里融化的雪水,许久未曾吃过热食了,更何况是像这样的好酒好肉,所以这吃相就难免不雅了些。” 说到这里,华文博直接抓起案板上的两片牛肉丢进嘴里,接着又喝下一口酒,还未咽下嘴中的肉食,华文博就意有所指的说道 “不过让在下感到奇怪的却是,这些好酒好肉,主公自己居然没有享用,反而给了你这个有罪之臣,若不是在下脸皮够厚,求着主公过来吃上一些,都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吃到这么好的酒菜了。” 郭浮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眼神闪烁,但又不敢与华文博对视,干脆直接抓起酒杯抬头一饮而尽,接着又将酒杯放回原处,低着头沉默不语。 华文博嘴巴塞的满满的,但看向郭浮的眼神却是越发的深邃了,接着似乎是出于好意,有些含糊不清的提醒道 “郭县令吃啊,这可都是都是从你离石粮库所取,不吃可就可惜了。” 提到这个,郭浮眼中出现一丝波动,而一直观察他的华文博瞬间就捕捉到了,脸上瞬间露出一副沉思之色。 接着华文博用一杯酒水将嘴里的酒肉顺了下去后,朝着郭浮询问道 “郭县令,不知可否为在下解惑,您粮库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 郭浮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惊慌,忍不住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华文博,见状,华文博嘴角露出一丝别样的笑容。 接着华文博将脑袋低了下去,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指的呢喃道 “这人呐,活着所求的东西不外乎四样,名、权、财、色,郭县令能否为在下解惑,究竟是什么给了你的如此充沛的底气?又是什么竟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当这马前卒?” 郭浮沉默了片刻过后,声音带着沙哑的回应道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也不要再问了。” 华文博没有抬起头,目光深邃,轻声的回应道 “郭大人,主公入城时,见离石城的百姓安有所居,气色良好,故而念你治理离石城有功,不愿对你严刑逼供,但主公又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做的,这做属下的,自然是得为主公分忧的,所以郭大人,希望您不要怪我。” 郭浮脸上毫无波澜,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无碍,我郭浮今年已经活了四十有二,已经活的够够的了,不过是受些刑罚罢了,此皆是我郭浮之过,不该冒犯太守大人,不过既然做得,那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没什么怪罪一说。” 华文博点了点头,抬起头看着郭浮,笑着说道 “郭大人明白就好,不过在下不会对您施加刑罚,主公既然不愿对您动刑,我这做属下的又怎敢乱来?” 郭浮一脸疑惑的看向他,不明白他的用意,然而华文博的下句话却令他脸色一变 “在下已经派人前往贵府,准备将您的家眷请来。” 说罢华文博直勾勾的看着郭浮的脸,似乎是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然而却没想到,郭浮只是眉头一皱,而后有些鄙夷的朝着华文博淡淡的说道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此是郭某一人之过,又与郭某的家人何干?” “手段如此卑劣下作,简直是与草寇无异。” 华文博眉头一皱,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意外,但也仅仅只是片刻眉头便再度舒缓,接着朝郭浮笑着说道 “郭县令好眼力,华某确实是草寇出身。” 郭浮眼中的鄙夷愈发的浓郁了起来,淡淡的说道 “怪不得行为如此卑劣,竟真是草寇出身。” 说罢自顾自的为自己倒满一杯酒水,小口的抿了一口后,又再度开口淡淡的说道 “德行有亏,小心因果报应循环,你又怎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日后便不会落在你自己身上?” 华文博也不脑,只是面带微笑的同样为自己倒满一杯酒,淡淡的回应道 “云州又是旱灾又是动乱的,若是真有报应落下,也只能落在华某那位倔强脆弱的兄长身上。” 郭浮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华文博,眼中逐渐变得怜悯,这情绪比刚刚听到华文博派人去抓他的家人情绪还要浓郁。 兴许是不想过多提及华文博的伤心事,郭浮沉默了片刻过后,缓缓说道 “郭某所做之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是郭某活到了这个岁数,自然知道既然要做,那就应该按照最坏的结果去准备。” “所以郭某早已将家中妻儿老小遣送离开了舒郡,此事既然是郭某所为,那自然得由郭某承担,而不应该将灾祸漫延至家中的妻儿老小,你若是心中有气,拿郭某一人出气便是。” 华文博却是突然哈哈大笑,笑的郭浮有些不明所以,便皱着眉头质问道 “缘何发笑?” 华文博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才缓缓说道 “我笑郭大人活了大半辈子,竟还是如此的呆傻。” 郭浮脸色一沉,刚想开口辩驳,华文博就抢在他前头说道 “你真以为我派人去贵府是为了捉拿您的家眷?” “您真以为您的家眷还能安然无恙?” 郭浮脸色一变,看着华文博脸上那自信满满的笑容,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连忙开口质问道 “你这是何意?” 华文博摇摇头叹息,一副可惜的模样,同样用着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郭浮,缓缓说道 “郭大人呐,郭大人,您不该将家眷送走的,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可大可小,但这事闹的再大,也不过是落个罢官的下场罢了,又怎会祸及家中的妻儿老小呢?” “他们若是留在城中还好,有离石城的衙役与主公麾下的乞活军将士保护着,还能活命,但若是送出了离石城,那便是离死不远了。” 郭浮脸色大变,瞬间站起身子,朝着华文博大声质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文博缓缓收起笑容,看着郭浮淡淡的说道 “郭大人,若是他们真有胆量正面与主公作对,又怎会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试探主公呢?” “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我派出一些人手去您的府里逛一圈,在您府外盯梢的贼人便会立即知晓您已经被主公羁押,为了防止您会将他们供出来,必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但您身处在这近千人的军营之中,他们又如何得手?要么是乔装打扮试图混入军营,要么就是拿您的妻儿老小要挟您自我了断,但若我是他们,在事成之后都必定会斩草除根,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件事只止于郭大人这里,而不会波及其他人。” 第251章 惭愧的郭浮 “胡说!我都已经答应了他们,绝不会将他们供出来,他们又怎会对我的家眷出手?” 郭浮瞬间站起,有些惊恐的朝着华文博怒声喊道。 华文博脸上仍挂着淡定的笑容,但这抹笑容映在郭浮眼中,却是如同伸出獠牙的魔鬼一般恐怖,他朝着郭浮笑着说道 “郭大人,您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会是什么遵守约定的君子吗?” 郭浮愣住了,身子如同被抽去了颈骨,直接瘫坐在地上,而这时华文博先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酒,接着呢喃说道 “君子之约,顾名思义,那就是只有君子才会遵守约定,这种事关生死之事,我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于我而言,只有死人才会真的保守秘密。” “并非是不愿意相信‘君子’,而是这样做会更令人心安一些。” 华文博的话如同一道道雷霆落入郭浮耳中,郭浮神情呆滞,眼神迷离,华文博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又浓郁了几分。 也就是这时,赵罡掀开帘帐大步的走了进来,他先是扫视了眼神情呆滞的郭浮,而后朝着华文博身旁拱手说道 “先生,并未在郭县令府上看到其家眷,是否需要在城中搜捕。” 华文博笑而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郭浮,等待着他的反应,而赵罡这句话对于郭浮而言却是如同催死的音符一般,他面露惊慌,有些手足无措,而后近乎哀求的朝着华文博说道 “这…我的家人并无过错啊,此事皆因我而起,又为何要连累我的家人?” 华文博看着郭浮的眼睛,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而后淡淡的说道 “郭大人,与虎谋皮,亦会遭到恶虎的反噬,你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做事之前,便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为何现在却又做出如此姿态?” “更何况,你的家人本就是与你连成一体的,本就是福祸相依,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怪也只能怪郭大人这心太过纯良,小看了主公的胸怀,高看了他们的品德。” 郭浮脸上变化,而后有些颓废的说道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华文博有些诧异的看着郭浮,他着实没想到这郭浮会这么的‘果断’,这不禁令他感到有些意兴阑珊,这场攻心之战还没持续多久,居然就这么胜利了,简直是快到令他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成就感。 既然从他这里找不到乐趣,那就从别人身上再找就是,接着华文博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淡淡的说道 “那就请郭大人将事情详细说出吧,之后在下还想请郭大人与我演一出好戏。” 郭浮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口确认道 “只要我配合你,我的家眷就可以平安无事?” 华文博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只要郭大人尽管放心,在下可以用性命担保您,只要您用心配合,在下保你全家无碍。” 然而郭浮看着一脸自信的华文博,脸上写满了怀疑,华文博见状,无奈的将目光看向一旁看戏的赵罡。 赵罡直接拱手将实情说出 “先生并未让我去您的府邸,只是让我在帐外等待,等一良机再进来将那些话说出。” 郭浮脸色一变,黑着脸看向华文博,沉声质问道 “你在诈我?” 华文博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诈你?也有吧,不过在下的目的只是想让您搞清楚状况,您现在可以依附的就只有我们而已。” 郭浮脸上又露出无奈,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是按他所说,还真是如此。 同时郭浮心中还感到些许庆幸与感动,他感激华文博的手下留情,若是他真的派赵罡去他的府邸上逛了一圈,那必然会被那人的眼线察觉。 而到时他落网的消息也必然会传扬出去。 他确实不惧死,但他惧怕会因为此事祸及家中的妻儿老小,然而庆幸过后,他又非常后悔当初将家眷送出离石城的决定,不仅导致家人陷入了危机,还致使自己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只能任人摆布。 这人就是这样,心里的一口气放下之后,就很难再次提起,这也正是华文博想达到的效果。 所以郭浮沉默了片刻后,就直接将那个所谓的幕后黑手说出 “指使我做这件事的是孙阳波孙都尉的外甥,韩学文。” “他用孙都尉的名义命我办这些事,此时这人应该还在城中。” 华文博面露沉思,这倒是与他之前的猜想相差不多,但他有一点有些想不通,便开口询问道 “你与他交情颇深?” 郭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尴尬的回应道 “并无交情,只是因为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华文博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疑惑的看着郭浮。 郭浮低着头,似有些羞愧的说道 “他是孙都尉的外甥,同时也是孙都尉的中间人,为孙都尉打理着许多生意,财大气粗,事前便先给我送了五万两白银,两千两黄金。” 华文博点了点头,对这个情况虽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也算是合理,接着便开口询问道 “那现在这批金银都放在哪?” 郭浮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都花了,一文不剩。” 华文博愣住了,惊讶的追问道 “都花了?怎么可能都花了,你都花哪了?” 郭浮悻悻一笑,指着案板上的酒肉,悻悻的说道 “我都用来买粮食了,这些本来就是留给我自己享用的,只是一直舍不得吃,其余的金银我都用来买了粮食,又用这批买来的粮食救济城内的百姓。” “不然这离石城一穷二白,又饱受天灾人祸侵害,哪来的粮食供养城内的百姓?” 华文博又愣住了,他沉默的看了看案板上的酒肉,瞬间觉得这些酒肉都不香了,甚至觉得有些烫手。 郭浮的这些话实在是令他感到有些荒谬,这官还能这么当? 为民贪污也就算了,你竟然还这么有信用,拿了钱竟还真用心办事! 华文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看着郭浮,不是不想问,而是一时间脑子有些短路,不知该怎么问。 郭浮却是轻声一笑,有些洒脱的说道 “若不是因为这笔钱财,老夫也只能看着城内的百姓陷于饥寒交迫之中而无能为力,不过就是让老夫去冲撞上官而已,大不了这官不当就是了,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