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剑烈女续》 第一回 天河幽会 对于万象别府,他是轻车熟路了,因此当他重新站在那高大的门楼时,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 轻轻地推开了深闭的重门,依旧是浓荫夹道,青石铺地,信步前行,寂不见人,慢慢走到了初度邂逅南海渔人垂钓的小溪,流水挣淙,景色如故! 他对流水看了一眼,脸上浮起一个不自知的微笑,正想纵前过溪,忽而心中一动,因为他看见小溪的上游竟然架了一条小独木桥,桥畔有一个黄衣女子正凝神痴立! 他走了过去,那女子低首凝视流水,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来临,由水中反映的影子,他认出这是刘素客的次女刘月英,她愁眉深锁脸容戚戚,仿佛含着无限的悲苦,担着莫大心事。 金蒲孤走过去,在她身前半丈的地方停下来,然后轻轻地道:“二小姐,久违了,何忧思之深?” 刘月英闻声抬头,对他的到来毫不惊奇,只是惺惺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道:“金大侠!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金蒲孤故作一惊道:“你等我?你早知道我要来?” 刘月美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故意装傻吗?你已进了我的大门,难道还瞒得住人?” 金蒲孤笑笑道:“我知道我的行踪早已在令尊的算计之中,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此地等我!” 刘月美哼了一声道:“在此地等候你是出于家父之命,你明明可以跳过去,为什么要过来呢?” 金蒲孤道:“我这是正大光明地前来造访,自然要循路而行,这里有桥,我就木好意思越溪而行了!何况二小姐一个人在这儿发呆,我忍不住要前来问候一下厂一刘月英又白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你知道我刚才对着流水在干什么?” 金蒲孤摇头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严’刘月英颔首低语道:“我对着流水默祷,希望你没有看见我,或者是不要理睬我,结果……” 金蒲孤微笑道:“结果还是令尊大人料中了!” 刘月英抬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似乎很得意!” 金蒲孤一敛笑容道:“我没有什么可得意的,令尊大人仇我至深,非杀我而后快,二小姐既然奉父命在此为饵,我觉得不应使小姐为难!” 刘月英启口欲言,金蒲孤摆摆手道:“小姐不必多说了,我知道贤姊妹对令尊大人之作为并不满意,其亲严命难违,适才一席话,金某已感盛情,只是不知道令尊大人这次又作了什么安排?” 刘月英沉吟片刻才道:“大侠能够体谅微衷,贱妾感激肺腑,为大侠计,还是请大侠从速离去吧!金蒲孤道:“不行!在下这次专诚造访,岂能到了地头又折回呢!” 刘月英道:“那就请大侠寻另途渡溪!” 金蒲孤一笑道:“为什么这座桥不能走呢?” 刘月英叹了一声道:“妾身言止于此,听不听全在大侠了,反正妾心已尽,倘有差错,大侠也怪不得我了!” 说完低头从桥上袅袅而过,走到对面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闪入一片树林后面而不见! 金蒲孤倒是着实在桥畔犹豫良久,弄不清她是真是假,看样子刘素客叫她在这里,就是为了诱自己从桥上过去,而她却一再阻止,好似这条独木桥上有着莫大的凶险。 不过她的话可信吗?她自己也是从桥上过去的,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状,自己到底要不要一试呢? 沉吟良久,他又把独木桥打量了一下,终于看出了一点蹊跷。这座独木桥是用极为名贵的紫檀木雕成的!桥面上有三四寸宽的平面,适可容足,两侧却雕了许多喜鹊,振翅接姿,各具恣态,柯栩如生。在一道清溪上架了一座鹊桥,这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刘素客把此地布置成天河幻景,作为牛郎织女每年一度幽会的仙境吗?这未免太可笑了! 一半是为着好奇,一半是为着不服气,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试试这座木桥,看看刘素客究竟在上面揭些什么鬼!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长气,以备万一桥上发生了什么变故,跌落水中时,可以多维持一段时间。然后他伸出一只脚,试试木桥结实与否! 这一试实在是多余的,桥身虽然只有尺许直径,然而木质坚实,载重三五百斤都不会成问题,更别说只有他一个人了! 因此他放心地走了上去,行出四五步后,攀而眼前涌起一片云雾,景色整个地改变了! 树林不见了,溪流也不见了,足下是蒸腾的云海,对面是金阈玉阶,一所华丽无比的牌楼,用古篆体接着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太虚仙境”! 同时耳畔也听见一阵如怨如慕的乐声,非丝非竹,有着无限的凄楚,仿佛是一个久旷的怨妇在俺栏低诉,盼着远行的良人归来,那低诉中似乎道尽了如海的深情,刻骨的相思与寂寂春闺的幽怨! 慢慢地,那低诉声变为清晰了,可以听得出是一个低沉的、含有磁性的,少妇如梦吃的耳语!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耿耿银河阻两地,夜夜泪湿枕上衣,妾手织绵千万匹,不及对郎相思意,尚幸天条怜情痴,许俄岁岁会七夕,奈何仙凡阻迢迢,直是会少多别离,春花秋月无时了,云满深宫长寂寂!” 金蒲孤心中一动,暗忖这事情太离奇了;听这如怨低语,明明是天宫织女的哀吟,莫非自己真闯进了仙宫! 刹那间,他心中涌起了牛郎织女的婚族排侧的故事! 一个美丽的仙女,一时动了凡心,爱上了一个淳朴的牧牛郎,享受到了人间的温情,怎奈天规严明,仙凡不许言匹,硬生生拆开了这一对爱侣,幸好他们的至情感动了天神,允许他们于每年七月初七之夕,作一度相会,而且还命鹊鸟架桥,帮助那牧牛的凡人渡过那迢迢的银河! 年年七夕,多少的小儿女仰望天河,对着银汉双星,寄于博望,为那段感人的恋情一掬同情之泪! 可是今天并非七夕,自己也不是牛郎,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方来了呢?这时耳畔的低吟声又起了,言词一转为哀侧,入耳酸楚不忍卒闻! “‘鹊桥已命羽奴架,郎行桥上何迟迟,人间一夕十二时,天它光阴仅弹指,朝思想念念此夕,柔肠寸断为相思,花样容颜憔淬尽,盈盈纤腰宽约指,唯恐误却使期去,昨夜已曾点燕去,去岁旧衣不堪着,因波瘦损非往时,新裁统稍作冰衣,又较故袍减数尺,依在天宫苦如此,问即人间不如…” 金蒲孤听得更迷们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确实已经闯到了天人交界的银河之畔,而且刚好赶上了牛郎织女的晤会佳期,连忙回头看看,却不见其他人影… 他正想退回去,忽然脚下一阵晃动,连忙低头一看,却见那座木桥已经变成了一连串的鹊马,头尾衔缀,双翅不住地拍动,盛负着他的体重! 他心中一阵迷惑,忽然对面的门楼中走出一个素衣女郎,一半的身子为云雾所掩,只看见她的上半身,纤手连抬,急声叫道:“郎君!快点过来吧,娘子已经等急了卜’金蒲孤一怔道:“仙姑可是在叫我?” 那女郎哼道:“自然是叫你,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凡间一劫,连我都不认识了。金蒲孤奇道:“我从来未见过仙姑!” 那女郎怒声道:“我叫薛飞瑶,奉瑶池王母之命,前来引导郎君与织女相会,不过才转了三世,你竟全忘了!” 女郎笑道:“你是牛郎转劫的肉身!” 金蒲孤又是一怔道;‘哦”’女郎含笑道:“是的,织女自从与牛郎结姻以来,牛郎已经转了几千百劫,无怪你不会记得了!” 金蒲孤不解道:“我还是不明白!” 女郎道:“你别急,听我一说,你就明白了,织女是仙体,与天地并寿,不会衰老的,牛郎却是凡人,难脱生老病死之苦,所以一定要应劫转生,每年一度与织女相会时,才能保持青春之形,现在你明白了吗?” 金蒲孤想了一下,似乎有点明白,但是仍然不相信自己的前世会是牛郎,女郎见他犹疑之状,不禁喷怒道:“你这一劫转得太糟了,居然沦入江湖,看来你们的缘分快尽了,我也懒得多说,你见了织女,自然就明白了!” 金蒲孤将信将疑,呆上桥上,没有行动,那女郎叫道:“你还不过来、当真要叫织文良宵虚度吗?” 金蒲孤道:“我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前决不过去!” 那女郎无可奈何地一叹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金蒲孤道:“牛郎织女之说,只是人间的假想,连神仙都是虚无的,叫我何从信起!女郎长叹一声道:“俗障太深,你真是不可救药了,只为了不使织女大失望,只有花点精神,将你开导得明明白白。 现在我问你,对于和织女定情的经过,你还记得吗?对于你们一年一度的会晤,你还记得吗?” 金蒲孤道:“我只听过那个传说!女郎道:“不是传说,是事实,这是上天假俗人之口,将这段故事流传下来,以免转世的牛郎为俗世所障,昧却夙因,让你在不知不觉间自悟前生因果。金蒲孤道:“我对前生一无所知!” 女郎连忙道:“你只要记得这段因果就够了,天机去不可脱假如每一世的牛郎都能记住往前之事,岂非陷溺更深,永无超脱之日了!” 金蒲孤道:“我不想妄测天机,但是我至少要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女郎闻言款款行近,对他凝视片刻才道:“我明白了,你不是前因况没,而是天心独钟,把过去的几生经历都没有完全忘掉,才把你弄糊涂了,我问你,你是否觉得与常人有些不同之处?” 金蒲孤摇头道:“这个我倒没有感觉。” 女郎道:“不!一定有的,只是你自己没有注意罢了,比如说你的天资特别聪敏,凡事过目不忘,对于未知之事,领悟能力特强,闻一而知十,触类即能旁通……” 金蒲孤想想道:“我是比较聪明一点。” 女郎立刻道:“这就是你的夙因使然,假如你真个凡夫俗子,织女又怎会看上你呢?还有你这一生是否很容易得女轮垂青,有很多女人对你倾心?” 金蒲孤低头不语,女郎道:“我想一定不会错的,她们都是你未来的凡间妻室,所以对你别具好感,而且上天叫你混倍至今,就是怕你记得太多,对她们念及旧情!” 金蒲孤道:“我还是不相信我是牛郎转世!” 女郎一笑道:“你应该不信,因为织女对你守贞不易,却金蒲孤奇道:“你不是日英吗?” 说完之后,他自己也不觉一呆,因为眼前的人,忽然又变成骆季芳了,当他又想改口招呼时,连忙又咽了下去。 因为他心中一阵迷糊,连自己也分不出她是刘田英或者是骆秀芳了,左看这边像这个人,右看那边像那个人! 那少妇又凄然一笑道:’‘我一定是瘦得多了,以至于使你认不出了!” 金蒲孤连忙道:“不!我认得!” 少妇苦笑道:“你还能认得你憔悴的妻子吗?” 这句话在他的脑中轰然一震,刘田英是他订下的妻室,骆秀芳是他结过缘的妻子,妻子两个字在他脑中一亮后,他只觉得这个女子谁都不像,只像他的妻子! 花窖寂寞泪阑干,一股怜惜之情从他的心中涌起,刚才凑婪的吟声又在他的耳畔索绕! 于是他真正相信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牛郎,面前这个女子就是为他受尽千辛万苦的织女,不知名姓,娘子两个字却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一声柔情的呼唤后,他将少妇拥入了怀中。 轻滑的衣衫似若无物,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醉人的芳香,以及跳动的心,伸手摸过去! 如玉的肌肤滑不留指,然而他却可以感到磷峋如瘦骨,耳边又响起令人心醉的声音:郎君,我瘦多了吗?也许明年相见时,你只能摸到一把枯骨了!” 金蒲孤心中有着无限的歉疚,吻着她的柔发道:“娘子!” 少妇迟疑片刻道:“是啊!我也不明白,也许是管时刻的人弄错了,不管它,反正我们的会晤是父王允准的,即使误了时限也不会有多大的罪罚!” 金蒲孤忽地把她推开道:“不好吧!天条严明,若是误了时限,鹊桥飞散,我怎么回去呢?” 少妇跳起来又搂着他道:“不!郎君,我们夫妇之情未竟,琴瑟之缘末了,时限绝不会到的,一定是计时的人弄错了,我们不要管它!” 金蒲孤却神色一正道:“娘子!来日方长,何必贪此片刻之欢,误却永生之缘,而且你我夫妇情结千载,岂在今宵一夕,你还是把衣服穿上,送我回去吧!” _说着把她的衣衫取了过来,那少妇却赖在他的身上不肯离开,金蒲孤却笑着将衣衫给她道:“这件新装的缝工真巧,是你自己缝制的吗?” 少妇脸色一变,慌忙把衣服抢在手中,这时室外步声杂乱进来了一大批人,前面是刘素客,旁边并肩走着的赫然正是莫恨天,后面则是盘石生陈金城与骆仰和! 少妇将衣衫遮掩在胸前,瑟缩成一堆。 刘素客手指金蒲孤道:“莫兄!在下说过这小子是个见异思迁的好色之徒,你还不信,现在事实俱在。” 莫恨天的脸上漠然全无表情,金蒲孤却含笑叫了一声:“大哥!兄弟知道你会在这里!” 莫恨天哼了一声道:“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刘素客飞快地接口道:“莫兄!在下与金蒲孤虽然水火不容,都因为看在他与你结义的分上,未予戒备,听其长驱直入,想不到造成了他的机会!” 金蒲孤淡淡说道:“刘素客,你为了想造成我在莫大哥前面一个坏印象,当真不择手段了吗?” 刘素客慌然道:“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赖!” 金蒲孤朝那少妇一笑道:“三小姐,或者我该叫你一声三姨,你可以把衣服穿起来了,也可以把脸上的化装抹去了,我很抱歉刚才对你的失礼,不过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令尊大人的设计不够周密,也该怪令尊大人的幻景布置得太逼真!” 少妇神色一变,刘素客的神色也是一变,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你奸污了我的女儿,还要强辞诡辩!” 金蒲孤淡然一笑道:“‘污字我可以承认,因为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足够构成侮辱的成分了,奸字却不能妄认,令媛还是白壁无暇之身。” 刘素客朝少妇看了一眼,她掩面痛哭起来。 金蒲孤笑道:“那位鸣锣报信的人也太性急了一点,不等我完全人禁就开始了,不过他幸亏敲得早,否则我会将你的阴谋整个地先揭穿了,你这番设计就整个白费心思了,现在我虽然仍是问心无愧,不过对莫大哥解释起来,可能要费一番唇舌!” 莫恨天哼了一声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完满的解释,不然我就无法再念及那番结义之情了!” 金蒲孤朝莫恨天望了一眼,然后满脸庄容道:“莫大哥,我没有解释,至少对你没有解释!” 莫恨天似乎一怔,金蒲孤继续道:“你也不必再把那番结义之情放在心上,撮土为香,献血为盟,不过是一番形式,假如缺乏诚意,又何苦虚拘于形式?” 莫很天微怒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小人!” 金蒲孤也怒声道:“莫大哥!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到此结束!” 莫很天的神色一变,刘素客忙道:“莫先生,这下子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莫恨天征了片刻方始道:“不!我必须把话问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道:“没什么意思,我把你当作大哥,不问你在什么地方,我始终不怀疑你的人格与我们的交情!” 莫很天道:“我有什么令你怀疑的地方吗?” 金蒲孤懊丧地道:“设有!” 莫恨天忙道:“不!听你的语气好像言不由衷!” 金蒲孤叹息一声道:“绝对没有,我把你当作大哥,就不该对你有所怀疑!” 莫恨天幄了一声道:“你是说我不该对你有所怀疑?” 金蒲孤冷冷地道:“兄弟不敢有此要求,可是大哥若将我视作兄弟的话,就不需要我作何解释!” 莫恨天庄容道:“正因为我把你当作兄弟,才希望你能有个令我心安的解释,否则以我所见的情形……” 金蒲孤冷笑道:“大哥是相信你的眼睛,还是相信兄弟的为人?” 莫恨天大叫道:“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但是眼睛所见的事物却动摇了我的信心!” 金蒲孤沉声道:“假如信心会发生动摇,就不能称为信心,因此大哥对兄弟根本就缺乏信心!” 第二回 惑心大法 莫恨天怔住了,半晌无语,刘素客连忙道:“莫先生,此子狡口利舌,你千万不要受他的阎蔽!” 金蒲孤冷冷地道:“刘素客,现在为止,我并没有为我的行为作过一点辩白,你那阎蔽二字是怎么安上去的产” 刘素客脸上微红道:“可是你极力在利用莫先生的友情,冀图得到他的原谅!” 金蒲孤大笑道:“友爱之情岂可加之利用二字,若是有了这种存心,已是最不可原谅之事!” 莫恨天一叹道:“兄弟!你不要说了,大哥太重视你的友情,所以才对你责之过深!” 金蒲孤一笑道:“这才是一个做兄长的态度,这么说来,即使兄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你也不会见怪了?” 莫恨天摇摇头道:“不!假如你做错了,我就有责任教训你,匡扶你改过,为所犯的错事设法弥补!”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哥!” 刘素客却怒道:“我女儿的清白该如何弥补?” 莫恨天道:“刘先生,看来我这个兄弟尚未侵犯到令媛的清白,情形并没有严重到你所说的程度!” 刘素客怒声道:“这是什么话?我的女儿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处子,为一个陌生的男子搂抱求欢!这还不够严重?” 莫恨天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令媛天姿国色,人间无双,我这小兄弟情不自禁也是难怪!” 金蒲孤连忙摆手道:“大哥!我不同意你的话!” 莫恨天怔然道:“兄弟!为兄的已经在替你求情了,你可不能再令我失望,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勇于认过!” 一金蒲孤朗声道:“我无过可认!” 刘素客怒道:“你对我女儿所作的一切行为又怎么说?” 金蒲孤微笑道:“你的女儿是个冰清玉洁的处子,而我所见到的是一个思春的少妇,这是怎么说呢?” 说着用手一指瑟缩在屋角的刘星英,她虽然在低头垂泪,然而头上云鬓蓬松,高譬如螺,分明是少妇的装束。 刘素客不禁一怔。 金蒲孤大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怎么在这种地方留下了一个大破绽呢?” 孟石生连忙插上一句道:“这不足为奇,刘先生已经将她许配敝人为妻,几天前刚涓吉成礼,她自然不能再作少女的打扮!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有这回事吗?” 刘素客迫不得已地点点头,金蒲孤连忙道:“这就是更妙了,刘先生既已坦腹东床,何以还把令媛说成一个冰清玉洁的处子呢!孟石生就更奇怪了,你新婚的妻子被人侮辱了,你自己却满不在乎!” 孟石生大叫道:“谁说我不在乎?” 金蒲孤沉声道:“你若是在乎,应该自己来找我拼命才对,何以叫老丈人出来跟我纠缠不清呢?” 孟石生也为之语塞了,默然片刻,刘素客才道:“石生自然不会放过你的,只是有我这个长辈在,他不敢失礼僭越,让我来作主而已!” 金蒲孤微笑道:“你招到这样一个守礼的东床快婿,的确是值得恭喜的事,不过你们的礼仪也未免太周到了,女儿出了嫁,做丈夫的不管,还是让老丈人出头管事,已经是天下奇闻,一个知书守礼的女婿,居然还称泰山大人为先生,更不知是哪一位先贤立下的规矩?” 这时在旁边保持缄默的陈金城开口了,哈哈一笑道:“石生!刘先生,你们两个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怎么今天会做出这种可笑的笨事,越描越黑,越拉越远,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把事情揭开来说吧2” 莫恨天也道:“刘先生,我也觉得你的话有太多的矛盾之处了,你告诉我说金蒲孤是个淫徒,这话说了没多久,又有人来报讯说金蒲孤对令媛强行非礼,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巧了一点吧?” 刘素客一怔,片刻才道:“不错!我起先向莫先生说明他是个淫徒,莫先生不肯相信,刚好这时金蒲孤来了,我才叫人将他引到小女的房中!” 莫恨天道:“为什么呢?” 刘素客道:“为了证实我的话!” 莫恨天道:“那么刘先生是料定他会有这种行为了产刘素客无可奈何地点头道:“以敝人对金蒲孤风流成性的了解来说,这是想所必然的事!” 莫恨天叹了一声道:“刘先生的用心似乎太苦了一点,为了证明这点事,居然拿令媛的清白不当回事!” 刘素客脸色一红道:“为使莫先生多了解一点,敝人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 莫恨天道:“刘先生若是想给我一个真正的了解,就不该故意那么多的预谋,让他在自然中表露本性,岂非更易取信,现在这一来,即使我这位小兄弟真做了些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也是先生的安排了!” 刘素客连忙道:“莫先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莫恨天道:“令媛明明是处子之身,却偏要装成诱人的少妇打扮,再加上这一身衣裳,便是铁石人也不免动心,更何况令媛如此仙姿,我这个小兄弟若是不上当,那才是令人难以相信呢!” 刘素客怔了一怔,接着叫道:“莫先生对他似乎过分偏袒了,一个练过高深武功的人,难道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么?” 莫恨天笑道:“他没有侵犯令媛,定力已经不错了!” 孟石生叫道:“我们来得早了一点,刘小姐的衣服都被他脱了下来,若是再迟一步……” 墙角的刘星英突然站了起来道:“衣服是我自已脱的!” 刘素客一怔道:“胡说,我明明听见有人报告说,是他在动手解你的衣衫,我才认为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刘星英脸色一变道:“您派人在暗中监视我?” 刘素客似乎发觉自己说漏了,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得点点头道:“星儿,我必须了解情况的进行!” 刘星英咬着牙痛苦地叫道:“爹!我答应您来进行这项丧尽廉耻的安排,已经是万分无奈了,而您居然派人窥伺我的行动,让人目击我的丑态!您真把女儿当作禽兽了!” 刘素客一沉脸色道:“我派的是梅姨,那有什么关系!” 刘星英大叫道:“不管您派的是谁,都是不应该的举措,您试替我想想,我是一个女孩子,我的身体怎可……” 刘素客怒声道:“你的身体连金蒲孤都看见了,你还避忌些什么,我刘某的女儿木需要来盖贞节牌坊!” 刘星英脸色一变,然后对金蒲孤道:“金大侠!我承认自己是个无耻的女人,因为我有着那么一个父亲,我禀赋了他遗传的劣根性,原也怪不得别人!” 刘素客神色极为难看,可是他居然忍住了没有发作。 刘星英的声音由悲哀一转为狞厉叫道:“我今日之所受都是自取其辱,可是你这为武林景仰的大侠客却不应该存心来侮辱我,我要你交代个明白!” 金蒲孤一怔道:“在下并无此意!” 刘星英神色一寒道:“你再说一遍,当着你的义兄,摸着你的良心,你再大声说一遍!” 金蒲孤毫不考虑地道:“在下绝无存心侮辱小姐之意!” 刘星英脸色转为冷漠,徐徐地把遮住身前的衣服抖开,当着大家的面暴露出她的身体,慢斯条理地把衣服穿好,用全无感情的声音道:“好极了!谢谢你!” 说完昂然一抬头,直向门口走去,刘素客用手一拦道:“你上哪儿去?” 刘星英冷冷地道:“我累极了!回房休息去! 她的态度冷得使人不寒而栗,金蒲孤倒是有点不忍道:“三小姐!你的一切俱是出于令等授意,没有人会因此对你误解,你千万不可自轻!” 刘星英回头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会轻生自寻短见吗?你真把女人看得太懦弱了!我不会死的!也不会把你卑鄙的内心告诉别人,更不会把你廉价的同情放在心上!” 金蒲孤一怔道:“你说些什么?” 刘星英淡淡地道:“我以为说得很明白了!” 刘素客听出她语中有因,连忙道:“不!你说的话太玄妙了,连我都没有听懂,你说说明白!” 刘星英冷冷地道:“您哪一点不明白!” 刘素客笑道:“我对金蒲孤卑鄙的内心不明白!” .金蒲孤也接着道:“在下对廉价的同情更不明白!” 刘素客得意地一笑道:“对啊!我们感兴趣的地方虽有不同,却同样地希望你能作个明白的解释肝” 刘星美停顿片刻,才转身对金蒲孤道:“金大侠,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等一下别怪我忘恩负义!” 金蒲孤坦然道:“小姐尽管直言无隐好了。” 刘星奖冷笑道:“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爹的安排,却并没有瞒过你,从始至终,你根本是处在清醒的状态中,然而你却装作迷惑,抱着我,吻我,脱去我的衣服,把我侮辱个够,然后才揭穿了我的伪装!” 金蒲孤连忙道:“这是从哪里说起的?” 刘星美冷笑道:“你不必再巧言辩解了,我承认是我自取其辱,你为了我的无耻而侮辱我,为了我是刘素客的女儿而侮辱我,这都怪不得你,可是刚才你却矢口否认,那是什么意思呢?是为你卑鄙的内心掩饰呢?还是为我保存颜面而故作违心之论呢?” 金蒲孤想了一想,才哈哈一笑道:“三小姐的误会太深了,金某从不作违心之言!” 刘星英哼了一声道:“这就奇怪了,难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你对我所作的一切猥狎的行止都是出于真心的?” 金蒲孤坦然道:“真心的爱抚不能冠以猥狎二字!” 刘星英一怔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金蒲孤大声道:“金某任何作为俱出之至诚!” 刘星英目中泛起异采道:“那么你是真心喜欢我了?” 金蒲孤摇头道:“不!金某已娶骆季芳为室,又与令姐订有婚约,怎么能再对你生出异心?” 刘星笑脸色大变。 金蒲孤忙又道:“这并不是说你不可爱,不堪爱,你是个很美丽动人的女孩子!” 刘星笑脸色略见和缓道:“那么你对我的种种行为,只是一时的冲动了? 孟石生尖苛地道:“这是淫徒自我解嘲的借口! 刘星英却怒瞪他一眼道:“不要你插嘴,我自知颇明,在人家的眼睛里,我能得到这一点已经很满足了!我不认为他是淫徒,更不认为他是侮辱……” 刘素客怒叱道:“住口!你简直丢尽了姓刘的脸!” 刘星英正待抗声答辩。 金蒲孤却一摆手道:“三小姐,你可能又误会了,金某若是像你所想的那样,先前令尊所赐的淫徒之称,金某将当之无愧了!” 刘星英有着被屈辱与愚弄的愤怒,厉声大叫道:“金蒲孤!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究竟你打的什么主意?” 金蒲孤平静地道:“你不要激动,你该记得我刚进来的时候,你虽然是乔装织女天孙的身分,你的形貌却是装成另一个人……… 刘星英的神色一变。 孟石生的脸色更变。 金蒲孤继续道:“当我踏下鹊桥的时候,心中还留着一部分的警觉,可是令尊的部署不愧高明,在极厉害的迷神大法后,继之以那套入情入理的鬼话,将我的警觉性整个地攻破了,使我真以为自己是那个幸运的牧牛郎再劫转世呢!””刘星英迟疑片刻道:“你那时还没有识破是我?” 金蒲孤苦笑道:“在这种严密的安排下,我要识破你的确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你装成了骆秀芳的形相,使我在迷乱中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入惑更深矣!” 刘素客忽然哈哈大笑道:“金蒲孤,我能把你诱人这种程度,至少证明你也是个平凡的人……” 金蒲孤泰然说道:“不错!我本来就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并没有以天神自居,不过你这天河幻景的迷魂大阵中,并非全无缺点! 对于这句话刘素客倒是很痛快地承认了,哈哈一笑道:“当然了,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能从迷惆中觉醒过来,就证明阵中有着缺点,然而我相信这是人谋不臧之故,而且一开始我就明白缺点之所在了!” 金蒲孤倒有点不相信地道:“你自已明白?” 刘素客笑道:“是的!最大的缺点在于人选的错误。我叫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去装扮久旷的少妇,就无法瞒过一个有经验的男人,即使她有着献身的意愿,却不懂得调情的技巧,这是一个很大的败笔!” 刘星英怔然道:“爹!您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选我来假扮呢?” 刘素客毫无表情地道:“因为我没有更适合的人可用!” 刘星英恼怒地道:“怎么没有,六个姨娘都是……” 刘素客一摆手道:“不错!她们也许比你胜任,可是她们在心理上的条件不合,更容易被人揭穿!” 刘星英神色一变,刘素客继续笑道:“她们不像你这样倾心于金蒲孤,言谈之间就不会像你这样热切,表现得更不自然,恐怕一开始就被他揭穿了,有技巧也无所施为,因此我明知道那是一个缺点,也只好将就着用你了!” 刘星英怒哼一声,脸上现出一种特异的表情,却没有开口说话。 金蒲孤也颇觉意外,呐然地道:“刘素客,我真不明白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素客泰然道:“我在你眼中也许是个卑鄙的人,但没有到你想象中那么卑鄙,就以这天河幻景来说,我选派任何一个姬妾出马,只要事先加以晓谕,她们一定会尽量克制自己心理上的不愿意,做得更成功一点,然而我不愿意这么做,基于她们的忠心,我不能强迫她们去献身媚敌!” 刘星英怒叫道:“那么我呢?难道我是愿意的吗?” 刘素客笑道:“你与月英对金蒲孤倾心已久,可是因为我与他是敌对立场,使得你们无法跟他接近,甚至于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除非你们也像大姊一样……” 刘星英立刻叫道:“大姊并不是存心要……” 刘素客一笑道:“我知道,她的背叛是不得已,因为我给她能走的路只有这一条,要不然就是死。” 刘星英道:“大姊并非没有想到死,可是您……” 刘素客道:“不错!我警告过她,假如她敢轻掷自己的生命,我就要用千万条生命作为补偿,她知道我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而且她对别人的生命看得比我重要,因此她只好选择了背叛我的路,至于你与月英……” 刘星英低下了头,以不可理解的声音道:“我们跟大姊一样……,,刘素客大笑道: “我知道你们三个都是很好的孩子,我压迫曰英背叛了我,却也造成了她与金蒲孤结合的机会,为了表示我的公平,我必须也给你们作下同样的安排……” 刘星英一抬头道:“所以您才叫我……” 刘素客点点头道:“是的!所以我才叫你去做一些你深恶痛绝的事,逼得你对我生出恨意,也逼得你投向金蒲孤那边去,成全你的夙愿!” 刘星英睁大了眼睛。 刘素客继续道:“你可是在怀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刘星英道:“是的!我的确不明白!” 刘素客道:“除了我自己之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明白,因此我不想再说下去!” 金蒲孤忽然道:“你可是怕露出自己内心的弱点?” 刘素客瞪他一眼道:“胡说!我内心会有弱点?” 金蒲孤微笑道:“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弱点,那就是爱! 爱使人仁慈、宽大、牺牲,不管是多坚强的人,遇到了这个问题时,就会变得懦弱!” 刘素客目中闪出异光道:“小子!你说下去,我倒不信你能看穿我的内心……” 金蒲孤道:“我不敢说能看穿你的内心,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慈祥的父亲,你对子女的爱尤甚于常人……” 刘星奖怀疑地道:“爹爱我们?” 金蒲孤道:“是的,你们有着一个最值得骄傲的父亲!” 刘素客迫不及待地道:“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既然你能说到这个程度,我宁可自己来表白一下心迹!” 说完又换了一种口气,异常慈围地道:“星英,你知道在我心中最值得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刘星英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想您根本没有值得珍贵的东西,任何的一切在您看来都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帮助您完成野心的工具!” 第三回 斗智斗人 刘素客的神情有点伤感,干笑一声道:“我倒是真愿意被你说对了,那样我就可以直追圣贤,成为一个完人了!” 刘星英叫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刘素客一叹道:“你没有错,否则我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你必须记住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金蒲孤摇摇头道:“不!刘素客!为什么你不敢承认自己内心的感情呢?那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刘素客在容道:“在我说来那就是耻辱,刘素客居然还有丢不开的事,就是我还没有达到太上忘情的境界!” 刘星英诧然道:“爹!您还有丢不开的事?” 刘素客一叹道:“原来是没有的,自从这个金蒲孤出现之后,我才开始有了。” 刘星英一怔道:“您是说一直都没有杀死他?” 刘素客哈哈一笑道:“笑话!我从来就没有想到杀死他,虽然我一直在跟他作对,想尽一切的方法去陷害他,但是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会感到比什么都伤心……” 刘星英愕然不解,刘素客沉重地一摆手道:“这个问题可以不必讨论,还是回到你的身上。星英,你记不记得我在教导你们的时候,曾经对你们说过什么话?” 刘星英想了一下道:“您说要把我们造成举世无匹的超人,可是也要把我们造成一群寂寞无偶的木头人!” 刘素客开心地笑道:“不错!你们明白这个意义吗?” 刘星英道:“明白的,至人无偶!” 刘素客笑道:“我成功了没有?” 刘星英沉吟不答,却是金蒲孤代答道:“没有成功!” 刘素客豪声大笑道:“只有你够资格说这句话而叫我心服,我的确没有成功,因为我没有想到世上会出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可是我也不承认失败,至少在女人中,我的女儿是无可比拟的!” 金蒲孤笑笑不语,刘星英却问道:“爹!这是怎么说?” 刘素客道:“在金蒲孤之前,世界上有你们看得上眼的男人吗?” 刘星英摇摇头道:“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有!” 刘素客大笑道:“一个已经够了,假如多来几个,我真担心自己的女儿太少,不够分配了!” 刘星英睁大了眼睛,刘素客继续含笑道:“我为你们的成就感到骄傲,可也有点歉意,因为普天之下,很难找到能匹配上你们的人,即使你们肯放低眼界,我也不肯让凡夫俗子来糟塌你们,因此才对你们有那番教诲!” 刘星英怔了一怔才道:“是的!爹!我们都了解,因此对于您的吩咐我们都很安心接受。可是金大侠……” 刘素客一叹道:“我也明白,金蒲孤来了之后,一切都改变了,这家伙是不错,值得你们为他倾心!” 刘星英蹑蹑地道:“只是我们配不上人家!” 刘素客立刻道:“笑话!刘某的女儿配得上任何人,他只是能符合你们的条件而已,唯一的遗憾是我与这小子的想法观点不同,一开始就走上了敌对的立场,连带着你们也跟他成了冤家!” 刘星英立刻道:“爹!您为什么一定要与金大侠作对呢?本来我们对您的作法并无意见,可是经过金大侠的开导后,您似乎是错了……” 刘素客一翻眼道:“这话还要你来说,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总不能为了这小子而改变,我必须与他走相反的路,他走了正途,我就只好走邪路,好容易天生了一个对手,我怎肯放弃与他一斗的乐趣……” 金蒲孤立刻叫道:“刘素客,你这话越说越荒唐了,你逆天行事在先,我找你在后,现在听你的说法,好像是为了我的缘故,你才走上邪路的!” 刘素客哈哈一笑道:“你说我逆天行事在先,有什么证据吗?” 金蒲孤道:“你将十大门派的掌门人掳劫在门下为奴,还要挟令他们掀起战乱……” 刘素客笑道:“以我的才具取天下易如反掌,何必要动用那些蠢才呢?而且我的兴趣根本不在那方面,假如我真想当皇帝的话,只需跑到金銮殿上把那个蠢才赶下来就行了,我相信这样做,还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不错!你真要那样做,的确无人能阻止你,刀剑斧钺,在你眼中视如无物,宫墙虽高,也拦不住你进出自如,而且我倒真希望你能这样做,因为你的才具若是肯用于理国治政,一定会替众生造福无穷……” 刘素客朗声大笑道:“为众人做牛马,那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刘素客不是傻瓜,放着清福不享,去挑那个沉重的担子,算了吧!我只是闹着玩玩的!” 金蒲孤大叫道:“闹着玩玩?假如不是我及时阻止你,那些人岂不被你逼得杀官夺城造反了!” 刘素客微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那些人真会被我吓倒了吗?真会听我的话吗?” 金蒲孤不禁一怔,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问题,刘素客继续笑道:“我虽然发出那道命令,可是我相信他们没有一个会实行的!而且这些事我自己也办得到,何必要假手别人来做呢?” 金蒲孤想想道:“不错!十大门派中俱是正人豪侠之士,他们宁可一死也不会接受你那道混帐命令的! 刘素客笑道:“那你又紧张些什么呢?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明知不能行的难题而已,并没有真正希望他们做到,即使他们做了,我也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给他们一点处罚呢!我志在山林而不在社稷……” 金蒲孤道:“那你为什么要发出这个命令呢?” 刘素客笑道:“给他们一点打击,增加些生活情趣!” 金蒲孤一怔道:“这有什么情趣可言?” 刘素客大笑道:“这些练过几天武功的蠢才自己以为了不起,以侠义自命,以超于流俗自高,夸言什么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天子不能臣,公侯不足命,我偏要玩弄他们一下,叫他们乖乖地听话……” 金蒲孤大叫道:“你真是邪得可以!” 刘素客正声道:“不错!因为正路被这些凡夫俗子占住了,我不屑与之同流,只有走上相反的路子,现在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叫我改变路子!” 金蒲孤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刘素客笑道:“你带着那批家伙专做坏事,我为了与你们作对,只有做好事了!” 金蒲孤怒声道:“这简直岂有此理!” 刘素客大笑道:“在刘某的眼中没有一个理字,成者为王败为寇,道理永远是跟着权力走的,假如我获胜了,世上的道理全部可以推翻,另立一个新的秩序与标准!” 金蒲孤愤极无语,刘素客见他不开口了,乃笑笑道:“今天我们总算把话全说明了,倒省了许多麻烦,以后大家仍是各凭本事斗下去,直到分出高低为止,无论谁胜谁负,我都很高兴能遇上你这样一个对手!” 说完又对刘星英道:“我唯一感到对不起你们的是无法用正常方法将你们送出阁,而且除了金蒲孤之外,实在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与你们论匹,因此我只好采取非常的手段,老夫已经如愿以偿了,现在轮到你与月英……” 刘星英激动地道:“爹……” 刘素客脸色一沉道:“我把你们都当作珍贵无比的宝贝,才舍得用这种方法去达成你们的心愿,不必多说了,叫月英去收拾一下,跟金蒲孤走吧!我再也不会收留你们了,你们走了之后,我也好无牵无挂地办我的事!” 刘星英还待说话,金蒲式却正色道:“三小姐,令尊大人入迷已深,你是无法改变他了!” 刘素客继续笑道:“不错!你们留在这里,我说不定还会想出更绝的方法来伤你们的心,念在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番苦心,你还是帮帮我的忙吧!” 刘星英用手抹了一下眼泪,无言欲行,刘素客却把她叫住了道:“星英!日英离开得早,机会比较好,你们要想跟金蒲孤在一起,可能还有点困难,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克服这些困难的,否则你们就不配作我的女儿! 刘星奖点点头走了,金蒲孤却愕然叫道:“刘素客!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们塞给我?” 刘素客笑道:“那是因为你够资格,别人想求我还不肯给呢?你别嫌多,我的女儿可是无价之宝!” 金蒲孤叫道:“不管她们有多好,我绝对不要! 刘素客毫不在意地笑道:“那可由不得你作主,我相信她们自会有办法使你非要不可!” 金蒲孤不禁一怔,莫恨天却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大哥错怪你了,我们走吧!” 金蒲孤怔然道:“就这么走了?” 莫恨天笑道:“不走还等什么?难道你今天非要找刘先生拼命不可!算了吧!老弟,看在他把两个娇滴滴的女儿无条件送给你的份上,你也不能操之过急!” 金蒲孤指着刘素客叫道:“大哥!你听见他的谈话了,也知道他的为人了,此人不除,天下将永无宁日!” 莫恨天神色一沉道:“刘先生的思想行为也许偏激了一点,可是以他的禀赋才华,应该是有一番作为的!” 金蒲孤叫道:“那么大哥是赞成他的了?” 莫恨天摇头道:“不赞成,假如这个世界上由着他来胡闹,定然不堪设想。” 金蒲孤道:“那我们今天就应该灭之以杜后患!” 莫恨天神色一庄道:“不行!兄弟!不管刘先生有多坏,今天我只见到一个值得尊敬的慈父,为了这一点,我也不许你为难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刘素客大笑道:“对!莫先生这种胸襟颇令兄弟心折,男子汉大丈夫当讲究恩怨分明,刚才我说金蒲孤是个淫徒,只是为了测验一下莫先生对他的信任程度……” 金蒲孤淡淡地道:“假如莫大哥不问青红皂白,一掌劈死了我,你的测验就完全成功了!” 刘素客笑道:“真要发生那种事,我只会感到十分遗憾,可是也怪不得我,只能怪你们结义的时候太草率,大家缺乏真正的了解,莫先生以为如何?” 莫恨天点点头道:“不错!幸好我对这位小兄弟还有点信心,没有让刘先生太失望!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木错!不错!由此可见莫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兄弟平生最心折这种坦荡君子,且不问日后为敌为友,今日之情不可废,杯酒尚温,快谈未已,莫先生还愿意继续下去吗?” 莫恨天摇头道:“不了!我这个人最重感情,今天若是叨扰得太多,日后万一要得罪刘先生时反而不便,我们就此告辞吧!” 金蒲孤望了刘素客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他为着三个女儿的打算与用心可以信其不假,可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而且故意欲言又止,叫自己代他说了出来,以至于用一片亲情取得了莫恨天的好感! 今天也许是他设防最疏的时候,也是除去他最有利的机会,却为了莫恨天的缘故,必须放弃了。 在天河幻景迷阵中,刘素客是失败了,可是在整个的局势中,失败的却是自己,想到这里,金蒲孤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后悔,也有着更多的忧虑,因为刘素客越来越难斗了,以前他是处在优势下设谋对付自己,尚有可蹈之隙,今后他在劣势中为生存而奋斗,以哀兵的心情,势将计出万全,自己虽有莫恨天为助,却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了……莫恨天又在催促他快点走! 金蒲孤想了一下忽然道:“刘素客!为了莫大哥的缘故,我今天答应放过你,可是你得把我师父交出来!” 刘素客微笑道:“天山逸叟虽然是你的师父,我可没有把他看得多重!” 金蒲孤怒声道:“我不跟你扯废话!” 刘素客仍是笑道:“这不是废话,对于一个我不重视的人,我没有把他留下的必要!” 金蒲孤一怔道:“你是说我师父不在这里?” 刘素客淡淡地道:“万象别府的情形一点都瞒不过你,人在不在你怎会不知道?” 金蒲孤呆了一呆,刘素客继续道:“我养在河里的铁甲神鳄无故失踪,刚才那面警锣不在应该作鸣的时候报讯,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心里有数……” 孟石生惊道:“这里有人潜伏进来了?” 刘素客泰然道:“不错!南海渔人穿着隐形宝在整天躲在这里,你们都不知道严孟石生脸色一变道:“自然不知道,否则我早就将他抓出来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刘素客一笑道:“不必抓他,留个人在这里对我们只有好处,所以我才放任他自由活动,否则我有十成的把握叫他现形,用不着孟兄费神代劳!” 孟石生大叫道:“刘素客!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要是.他们把天绝箭偷了回去,那该怎么办?” 刘素客微笑道:“天绝箭对我毫无威胁,因为一支金仆姑长箭也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又何必为此操心呢?” 孟石生瞪大了眼睛道:“可是它对我们有威胁!” 刘素客淡瞄他一眼道:“不错!所以我才放任南海渔人在这里活动,叫孟兄随时提高警觉,也随时想到我的好处,否则我就觉得孟兄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孟石生瞪目怒视,不再开口说话,刘素客却哈哈大笑道:“金蒲孤,现在你总可以明白了吧!我虽然不练武功,却并不怕这些会武功的人,更不是想利用这些会武功的人来保护我! 金蒲孤也冷冷地笑道:“你可是提醒我不要仗着武功来对付你? 刘素客笑道:“这不是提醒你,而是告诉你今天我们互相敌对的方式,武功是没有用的!” 金蒲孤一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我不会接受你的条件,我觉得只有武功才是唯一能克制你的方法!” 刘素客干笑一声道:“听不听在你!” 金蒲孤忙又道:“我师父呢?” 刘素客佛然道:“我说过夭山逸叟不在此地!” 金蒲孤沉声道:“掳去我师父的人曾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是你的笔迹,这绝对错不了,所以我必须问你!” 刘素客顿了一顿才道:“不错!我写过那张字条,可是我交给浮云上人代办的,要找令师的话,你不妨问他!” 金蒲孤笑笑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刘素客想想才笑道:“他是个出家人,对于出家人的行踪有两句俗语: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你把这两句话想通了,就不必再问我了!” 金蒲孤肃容道:“刘素客!我对你这个答复最满意了,你不肯说假话,却又能避免说真话……” 刘素客微笑道:“你能明白最好,说假话,我所不屑,说真话我又不甘心,你现在是否急于想走呢?” 金蒲孤沉思片刻道:“是的!这是我第一次不敢面对你的挑战,我必须尽速陪着莫大哥离开!” 刘素客拱手道:“我不送了,三个女儿都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应她们,你现在拒绝我的邀请是上策,然而我是个不容易受拒绝的人,你走到哪里,我的挑战安排也会跟到哪里1” 金蒲孤大笑道:“我宁可在别的地方跟你一决高低! 说完拖着莫恨天回身就走,刘素客还在后面大声道:“两位好走,我们回头见!” 莫恨天走出一阵,才问金蒲孤道:“你们最后谈的是什么,显得那么神秘!” 金蒲孤一叹道:“大哥!你对兄弟的不信任,才造成他可乘之机,我真不知道对你如何说明……” 莫恨天一怔道:“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懂!” 金蒲孤道:“别的不谈,我只问你对刘素客这个人的印象如何?” 莫恨天想想道:“才华盖世,雄心万丈,可惜走错了路,自绝于天……” 金蒲孤飞快地道:“你会跟他成为朋友吗?” 莫很天道:“不会!他这个人没有朋友!” 金蒲孤含笑道:“何以见得,他不是一直想拉拢你吗?” 莫恨天也笑道:“是的!假如你不来,我差一点会接受他的友谊,因为我发现他有很多可取之处,他的超人智慧,绝世才华,都是举世难求的,就因为你一来,我才发现他个性中最特殊的一面,对他的好感更深了!” 金蒲孤更为开心地道:“这我就放心了,原来你对他的认识与我一样地深!” 莫恨天笑道:“是的!我发觉他最尊敬的人却是他的敌人,他最卑视的人才是他的朋友,因此我不能屈辱自己去接受他的友谊,更以面对他的敌意为荣!” 金蒲孤一拍他的肩膀道:“对!大哥!早知如此,我就在他的地方接受他的挑战了!” 莫恨天却不解道:“我不明白你的话,他今天没有说要向你挑战呀,可是后来他又不否认!” 金蒲孤笑道:“我师父在万象别府中,那个浮云上人他在那里,他用那两句隐话就明白地告诉我这件事,问我是否有勇气去把他们找出来!这不是明显的挑战吗?” 莫恨天一怔道:“他为什么不明白说出来呢?” 金蒲孤道:“为了避忌他身边的人,那三个人与浮云主人都有着一层恩怨牵涉,他不想叫他们知道!” 莫恨天想想道:“那你为什么不敢接受他的挑战呢?” 金蒲孤正色道:“为了你,大哥!” 莫恨天一怔道:“我?我有关系吗?” 金蒲孤笑道:“是的!大哥对他们显露过武功了!” 莫恨天道:“我接到报警后,立刻赶到这里附近,他们四人正在欺负你的那头大鹫,我一出手,就把那个盘石生摔了一跤,那姓骆的和那姓陈的联手夹攻,也被我打发过去了,这时刘素客才过来跟我套交情,我听说他就是刘素客,想起正是你们要找的人……” 金蒲孤笑笑道:“大哥不相信我们对他的看法,所以才接受他的邀请,作了万象别府的客人!” 莫恨天略感讪然地道:“我倒不是不相信,而是想见识,下这个人有多了不起,同时也想进一步证实这个人坏到什么程度,所以才跟他敷衍一下!” 金蒲孤含笑道:“可是大哥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坏!” 莫恨天顿了一顿才道:“不错!我对他的印象可以说很好,假如不是我们订了交,而你又跟他势不两立,我或许会跟他交上朋友了,因为他是第一个出头与我见面的,而他对我这副形貌并没有出奇之感……” 金蒲孤忙道:“大哥不是先碰上孟石生他们的吗?” 莫恨天摇头道:“不!我现身的时候,他们四个人都在场,而且是他首先找我问话,因为那个孟石生开口就骂我是妖怪,我才给他一掌,接着陈金城与骆仲和才跟我打了起来,刘素客始终平静地在一旁观战,直到我把那两个人也打倒了之后,他才感到有点惊奇……” 金蒲孤一叹道:“刘素客见闻渊博,大哥的容貌在他的眼中不足为奇,倒是大哥的武功才叫他动心!” 莫恨天道:“这正是令我心折的地方,除了你之外,只有他使我感到与常人无异,他不为我的容貌而感到突然,却为我的武功而诧异,使我顿生知己之感!” 金蒲孤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拒绝他的挑战,我明知道他把浮云上人与我师父藏在附近,他也公然点明听任我搜索,然而我不敢久留,就是不放心大哥跟他多盘桓下去,也幸好我来得快,使他没有机会对大哥进一步的了解,否则恐怕大哥会被他俘虏了过去!” 莫恨天佛然道:“兄弟!你这话未免太轻视我了。” 金蒲孤笑笑道:“大哥!我们情同手足,兄弟对您说话就不再顾忌了,您有一个最大的缺点……” 莫恨天道:“我的缺点是我渴望温暖与友谊,可是我对于是非还有一个认识,刘素客也许给我的好感很大,然而把你们两人一比,我是不会受他影响的!” 金蒲孤含笑道:“这不是您的缺点,刘素客还没有与您进入深谊。否则他对您的缺点就会与我一样清楚,而他笼络您的手段比我高明多了!” 莫很天连忙问道:“说了半天,你还没有指出我的缺点是什么?因此你最好不要扯这些题外文章!” 金蒲孤脸色一正道:“女人!” 莫恨天神色一变,然后冷冷地道:“你说什么?” 金蒲孤仍是庄容道:“女人!女人是您性格中最大的弱点,您虽然渴望友谊,可是您更渴望异性的温情!” 莫恨天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与刘素客一个论调!” 金蒲孤一惊道:“他也对您说过这个话了?” 莫恨天笑着道:“岂止说过,他还要给我介绍一个绝色的良伴呢!原来你就为了这个才怕我与刘素客接近,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金蒲孤却郑重地问道:“您是怎么回答他的?” 莫恨天笑笑道:“你想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金蒲孤想想道:“我想您一定严词拒绝,而且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莫恨天得意地道:“这还不够吗?我很奇怪你们会把我看成好色之徒,万没想到我痛恨的就是女人!” 金蒲孤一笑道:“假如有一个女人,不嫌您的容貌丑陋,死心塌地的爱上了您,是否会改变您的看法呢?” 莫恨天摇头道:“不会,因为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女人会看上我!” 金蒲孤轻叹一声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您过去所受的打击太深了,所以才变得如此偏激,可是一旦您的偏激为事实所推翻后,您的陷溺也更深……” 莫恨天不解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金蒲孤忽然一转笑容遣:“大哥!您总不会一开始就恨女人的,一定有件事情伤透了您的心!” 莫恨天怒声道:“胡说!我不会为女人伤心,我只是深深地了解她们,我才恨她们!” 金蒲孤笑道:“是哪一个女人给了您这么深的了解?” 莫恨天摇头道:“过去的事不谈也罢!” 金蒲孤笑着道:“其实您不说我也猜得出来,除了那个女人的姓名我不知道,经过的情形我可以说个八九不离十,您是否要听听?” 莫恨天怔了一怔才道:“你说说看!” 金蒲孤道:“您曾经有一个女人,她很良善,年纪不大,姿色平庸……” 莫恨天连忙道:“胡说!她很美!” 金蒲孤道:“请人眼里出西施,她最多不难看罢了,要说能美如天仙,我就先剜下自己这对眼睛!” 莫恨天咬咬嘴唇道:“当然比起你的那些女子来,她不算什么,可是你绝不能说她姿色平庸!” 金蒲孤忍住笑道:“那是当然,就算她是位中上之姿好了!不过说这话我还是看在大哥的份上!” 莫恨天忍不住道:“为什么你要对她如此苛刻?” 金蒲孤道:“这是事实,我宁可得罪您大哥,也不能昧着良心硬把她想成天仙化人!” 莫恨天道:“你又没有见过她,怎么敢说这种话?” 金蒲孤笑笑道:“我是根据情理推测而得,这个女人既然使大哥刺激得如此之深,必然不会太漂亮厂奠恨天叫道:“你越说我越不明白!” 金蒲孤从容笑道:“她一定是与您发生了很深的感情,而后又决裂了,决裂的原因一定是为了您的容貌,假如她本身美到绝顶,您心中至少还好过点,就因为她并不美,所以才使得您如此生气………” 莫恨天顿了一顿才叹道:“你说得不错!她实在是个很平常的女人,在你的眼睛里也许不值一顾,然而对我来说,她总算是美的了,我有自知之明,对于姿容出众的女人,根本不想去招惹她们!” 金蒲孤笑笑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莫恨天道:“你不是猜得出吗?” 金蒲孤笑道:“兄弟若有这么大的本事,岂不成了真神仙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只想引起大哥的话头,而让您自己说出来,我知道这件事令大哥很不愉快,而且一直耿耿在心,何妨讲出来让兄弟也替您分担一下呢?” 莫恨天想了一下道:“其实这是件很平凡的故事,她是个贫苦的孤女,一个人住在一间破茅篷中,没有知识,姿色平常,除了年轻之外,一无可取,有一天我经过那里,恰好有几个地痞在调戏她,我替她解了围,那时我见她哭得十分可怜,一时不忍,便周济了她一些银两……” 金蒲孤插嘴道:“您那时是戴着面具吧!” 莫恨天道:“是的!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我一向都戴着人皮面具,不过我那付面具并不大讨人喜欢,枯干脸皮、山羊胡子,四五十岁年纪……” 金蒲孤一笑道:“你应该找付英俊一点的面具,就不会意出这场麻烦了。” 莫恨天不解道:“我那种形状都无法挽回她的心,假如装得英俊一点,岂不是更糟了!” 金蒲孤摇头道:“不然!事实恰好相反,您所用的面具虽丑,绝不会比您的真面目更丑,自然会使人受惊…………” 莫恨天道:“难道我用英俊的面具,反而会使我的本人看得顺眼一点?” 金蒲孤笑道:“那当然不可能!照情形推想,一定是那个女子感恩图报,自愿委身下嫁……” 莫恨天道:“不!她只是请求我收留她,做个侍女,以免孤身流落,受人欺凌,是我要娶她的!” 金蒲孤道:“这就是了,假如您扮得英俊一点,她自惭形秽,根本不敢存那个奢望,就是您要娶她,她也不敢答应,可不是免了多少麻烦,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你还是说下去吧!” 莫恨天道:“我娶了她之后,供她锦衣玉食,给她住了高楼大厦,这样生活了半年,她对我简直温柔妥贴,好得不能再好! 金蒲孤道:“大哥一定是对她揭开了真面目!” 莫恨天道:“我的面具总不能永远戴着,所以我想告诉她真相,事实上也无法再瞒下去,因为她也发觉了我面貌是假的,不过在事前我十分谨慎,先告诉了她!” 金蒲孤笑道:“她一定矢志相爱不渝厂莫恨天叹道:“她的表现比你所想的还热烈,她说即使我丑得像妖怪,也不会更改对我的情意,我基于半年来的情意,也有相当把握,于是就揭下了面具!” 金蒲孤道:“她吓昏过去了?” 莫恨天怒道:“她若是吓昏了,倒还令我好些,她见到我的真面目后,叫了一声,回头就跑,我以为她只是一时惊恐,还会回来的,可是她一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等了五天,终于忍不住出去找她,结果在她原先的茅篷中找到了她,她说到这儿,他的全身都起了一阵激烈的颤抖,竟有语不成调的样子,金蒲孤却沉着地问:“她怎么样了?” 莫恨天道:“她另外找了一个男人,那是一个过路的乞儿,形相比我面具上的样子还丑,我这才伤透了心……” 金蒲孤一叹道:“您如何对待她们呢?” 莫恨天道:“我把他们点了昏穴,送回到我的居处,留下一张字条,将一切赠送给他们就悄然离开了!” 金蒲孤鼓掌道:“好!大哥!这才是豪杰心胸,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您因此而恨上了天下的女人就不应该了!” 莫恨天道:“连这样的一个女人我都无法得到她,我还能相信女人吗?我还能对女人有好感吗?所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戴面具,而我在人间所受的奚落,渐渐地使我更痛恨女人!” 金蒲孤笑笑道:“您不必为这件事生气,这都怪您眼界太低,找错了对象,所以才自溺于苦海!” 莫恨天不信道:“难道天下还有不怕我的女人吗?你别拿我寻开心了,弟妹对我的第一个印象反应与一般人无二,都是你在中间弄的手脚,我是不好意思说破你!” 金蒲孤脸上一红道:“秀芳也是庸俗脂粉,不足为论,但是我敢担保世上绝对有您理想的对象,她会比您前一个女人美得多,而且也会真正地对您倾心!” 莫恨天道:“在哪里?” 金蒲孤微笑道:“在刘素客那里!” 莫恨天脸色一沉,金蒲孤忙道:“兄弟不是跟您开玩笑,刘素客一定会替你找到理想的对象!” 莫恨天冷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刘素客会用美人计来宠络我,你真会替我担心!” 金蒲孤正色道:“大哥!我不是存心瞧不起您,凭心论,您是否对于从前那一段往事耿耿难忘……” 莫恨天怒声道:“我忘不了那一番侮辱!” 金蒲孤笑道:“这是自欺欺人之谈,食色性也,真正使您忘不了的是那段生活中的乐趣,您何尝不想要一个知情识意的终身伴侣,一个长相厮守的美貌佳人!” 莫恨天冷笑道:“我没有那么大的希望,连一个乞婆贫妇都不可求,我还敢奢望美貌佳人?” 金蒲孤笑道:“这就是您错误的地方,您自己是个非常的人物,怎么能够在平凡中去求对象呢?” 莫恨天道:“那要在什么地方去求?” 金蒲孤道:“假如您等不及的话,可以去找刘素客,他会替您安排一个理想的对象,而且十分自然,绝不会令您有勉强的感觉,不过从此以后,您就成为裙下的俘虏,也就成为他的不二之臣了!” 莫恨天不信道“你就把我看成如此简单?” 金蒲孤道:“因为您有着这个弱点,所以您必然无法抗拒他的安排,大哥!这是兄弟的肺腑之言,您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能对兄弟有所误解!” 莫恨天呆了半晌,才轻轻一叹道:“兄弟:你跟刘素客都是绝顶人物,我也无法在你们面前硬装好汉,事实上假如会有这么一个女人,的确能叫我死心塌地………” 金蒲孤笑笑道:“大哥肯坦诚见告,兄弟也就敢大胆的向您提出一项保证,保证替您找一个理想的对象。” 莫恨天淡淡地道:“你替我找的对象与刘素客安排的对象有什么不同呢?” 金蒲孤道:“刘素客的安排是别人来找您,兄弟的帮助能使人家慢慢地认识您,慢慢地发现您的优点,却不一定肯来屈就您,要想得到那颗芳心,还有待您的努力!” 莫恨天道:“这么说来我未必就有希望?” 金蒲孤在容道:“是的!您如果为了求此生的满足,还是接受刘素客的安排着实些,假如您要求一个真正的红颜知己,就必须先准备接受一番考验与折磨,世上绝没有垂手可得的幸福,更没有俯拾即来的爱情!” 莫恨天笑了一下道:“你得到这些很容易呀!” 金蒲孤长叹一声道:“大哥您不能跟我比,也许我得到一个女人比您容易,可是我想得到刚才所说的那种幸福与爱情,比您还难得多,您的一生中只可能遇上那么一两个对象,找到了,便静待努力收成的结果,我则恐怕在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就已经失去她了!” 莫恨天诧然造:“这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黯然叹道:“您不会懂的,连我自己也不懂,目前我有了骆秀芳,又有了刘日英,她们是我真正想爱的人吗? 我也无法断定,因为我们的结合之时,并不是感情的促使,而我们结合之后,也很少有时间去从事感情的培养,假如有一天,我觉得我真正爱着她们,我才算找到幸福,假如我又碰上一个我想爱的人,却为了季芳与日英的原故,我必须放弃这分幸福,甚至于把我的感情永远埋藏在心里面,那个时候,我反而羡慕您了……” 莫恨天哈哈大笑道:“得不到爱痛苦,被爱得太多也是痛苦,兄弟今天我才发觉到自己比你幸福多了,在感情上,我更比你富有多了!” 金蒲孤在容遣:“正是如此,在您看来,世上的女人个个可恨,也个个可爱,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您的感情是付出,而我呢?我不断的接受感情,却找不到付出的对象,爱的对象难找,恨的对象更难找……” 莫恨天朗声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让我们暂时抛开这些爱恨的纠缠,找一个海阔天空的地方去舒展一下男儿的胸怀吧,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金蒲孤笑笑道:“好!我带你去看一个女孩子,我相信这个女孩子对你的第一个印象定然会出你的意料之外!” 莫恨天奇道:“她会怎么样?” 金蒲孤道:“我也不晓得,不过她的表现定然异于常人,至少不会对你生出恐惧之感!” 莫恨天不信地道:“哪有这种事……” 金蒲孤不再说话,拉着莫恨天向前急行,渐渐地已经走出括苍山,金蒲孤才开始有点焦灼道:“咦!奇怪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 莫恨天道:“你究竟要上哪儿去?” 金蒲孤道:“我也不晓得,不过我认为她们一定会知道我的意向。” 忽然路旁的树丛中响起一阵清脆的杜鹃鸣声。 莫恨天奇道:“现在已是深秋,怎么还有这种鸟呢?” 金蒲孤却含笑叫道:“黄莺!你这个淘气的鬼丫头,还不赶快跑出来!小心又要打你的屁股了!” 语声甫毕,花枝一阵乱动,钻出黄驾纤巧的身子,直向金蒲孤扑去,口中还叫道:“金大哥!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在西湖里你就是为了找我,结果打错到骆洛仙的身上,把人家害得好惨………” 边说边跳着,忽然看见旁立的莫恨天,不禁哇了一声叫道:“金大哥!你从哪儿找来这个大妖怪!” 莫恨天神色微变,金蒲孤连忙喝道:“胡说!这是我新结交的大哥,他姓莫,你该叫他莫大哥! 第四回 卦象杀机 黄莺的眼睛骨碌碌地直翻,然后才笑着道:“好吧!既然是你的大哥,我也只好跟着叫莫大哥了,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你要认这么一个丑八怪的大哥呢?” 黄管说完之后,忽然舌头一伸道:“糟了!你一定会恨死我了,我把刘姐姐的吩咐给忘了!” 金蒲孤微笑道:“日英吩咐你什么事了?” 黄驾眯着眼睛道:“刘姐姐算准你今天会来,我等不及就想出来接你。可是刘姐姐不让我出来,她说今天你会陪着一个贵宾前来,怕我不懂礼貌会得罪人家,我向她再三保证不会,她才放我出来,希望她说的贵宾不是……” 金蒲孤笑着道:“日英所说的贵宾就是莫大哥,你口没遮拦,已经把他给得罪了!” 黄写一惊道:“真的?那可真糟了,刘姐姐说若是我将这位贵宾给得罪气跑了,你会从此不再理我的!” 金蒲孤道:“那要看你是否能取得莫大哥的谅解?” 黄营朝莫恨天看了一眼:“莫大哥!你生气了没有?” 莫恨天一哼道:“我们一见面,你就喊我大妖怪,又骂我是丑八怪,你想我会不会生气?” 黄等呀着嘴道:“你生气也没有办法,谁叫你长得这么难看,我可以给你赔个罪,不过我很不甘心!” 莫恨天冷冷地道:“你赔罪我还不肯接受呢!” 黄莺笑着道:“这才像话,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得罪你,我给你的那些称呼都是很实在的!” 莫恨天道:“我当真那么怕人吗?” 黄莺摇头道:“木!我没有说你怕人,不过你的确很丑,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名词来称呼你!” 莫恨天忽然哈哈大笑道:“对极了,小姑娘,你是我此生遇到最愉快的一个人,就是我与金老弟结交时,也没有这样高兴过……” 黄莺一怔道:“难道你自己也承认是丑八怪?” 莫恨天大笑道:“当然了!我本来就丑,我觉得丑八怪三个字还不够形容,我是丑百怪,丑干怪……” 黄莺笑着道:“那么我不算得罪你罗?” 莫恨天庄重地点头道:“不算!而且我还很感激你,因为你是真正面对我的丑陋而说实话的人,金老弟与刘素客虽然没有嫌我丑,可是他们对我的丑相还是存心避忌,我很感激他们的好意,却更感激你的真诚! 黄莺道:“是啊!所以金大哥要我求得你的谅解使我很不甘心,假如我要昧着良心说你不丑,那才是真正地得罪你,不过我还是有点不相信,你是真的这么难看吗?” 莫恨天叹道:“相貌是天生的,我并不情愿长成这个样子,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改变我的样子!” 黄莺道:“这倒不一定,至少你可以把脸上的毛刮掉一点,那样看起来不是顺眼一点吗?” 莫恨天摇头道:“就是把我脸上的毛全拔光了,也不会使我好看多少,我又何必装模做样去取悦别人呢!” 黄莺想了一下道:“这也不错,或许你把毛剃掉后,还会更难看,不过莫大哥,你让我摸摸你的脸行吗?” 莫恨天一怔道:“做什么?” 黄莺笑道:“不做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好玩,看它们密密茸茸的,模在手上一定很舒服!” 莫恨天将脸一伸:“你不怕刺手就尽管模好了!” 黄莺果然伸出柔掌,在他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然后抽回手笑道:“有意思极了,真像是刚脱壳的小鸡……” 金蒲孤觉得她太过分了,正待发言阻止,莫恨天却感动异常地捧起她的小手吻了下道: “小妹妹!你是真正令我感到世间有温情的人,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揪下他的脑袋!” 金蒲孤连忙笑着道:“黄莺!这下子你可神气了,莫大哥的本事大得很,有了这样一位靠山,谁也不敢惹你生气了!” 黄莺笑道:“真的吗?不过我也不要他帮忙,我相信没有人敢欺负我,除非是你金大哥才会骂我打我,不过你是为了我好,我绝不会生你的气!” 莫恨天移目望向金蒲孤,含着羡慕的神色,金蒲孤却淡淡地道:“以前她不懂事,我为着开导她,总不免要责她几句,不过我的事情太多,无法把全付精神都去注意她,今后莫大哥可得分神多照顾她一点!” 黄莺立刻道:“不行!我不要人照顾我,除了金大哥的话,我谁都不听!谁都不能管我!” 莫恨天微感失望,金蒲孤却笑道:“莫大哥不会管你,也不要你听话,相反的他还会听你的话,陪着你玩,你想上哪儿,他都带你去,你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你找来,他还养着一头神鹰,比我的大鹫更厉害……” 黄莺毕竟童心未混,闻言立刻兴奋地道:“真的吗?莫大哥,把你的鹰儿送给我好不好?” 莫恨天点头道:“当然好!只要是我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送给你,就是我没有的东西,你能说出名目,我也一定能找来给你!” 黄驾雀跃欢呼道:“这太好了,不过现在我很满足,想不出需要什么,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你好了!刘姊姊知道你们要来,早就为你们准备了接风的酒菜,我相信她现在一定是望眼欲穿,我先通知她去!” 说完一掉头。穿入一条小径跑着走了,同时还向他们招招手催促着,莫恨天兀自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金蒲孤微笑道:“大哥觉得她怎么样?” 莫恨天长叹一声道:“天真赤子,谁能不为她动心呢! 尤其是对我,她居然毫无一丝畏意!” 金蒲孤笑道:“她从小在孤独中长大的,根本不知什么叫做害怕,我说给大哥一个意外的就是指她!” 莫恨天开心地道:“的确是很意外,她不但正视我的丑陋,而且还觉得我很好玩,要是换了一个人,我不揪下脑袋才怪,对于她,我简直发不出一点脾气!” 金蒲孤正色道:“我知道大哥见到她之后,一定会喜欢她的,可是我也希望大哥不要大纵容她,她的身世很奇特,是在仇恨的夹缝中长大的,幸而她的本性还善良,否则她的祖父与她的师父会把她刺激成一个毫无理性的狂人,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开导她了,但是要把这么多做人的道理,一下全让她明白是不可能的,对于是非的观念她还不十分清楚,所以我希望大哥今后多负点责任!” 莫恨天默然片刻才道:“那恐怕很难,假如她要我做天下最坏的一个人,我也无法拒绝,因为我简直不忍心对她说一个不字……” 金蒲孤一叹道:“这么一来我倒是后悔让大哥认识她了,我原是想请大哥帮助我将她匡扶上正途的……” 莫恨天笑道:“你不必担心,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不会有坏心眼的,何况我看见她对你极为崇拜,只要你能影响她,她一定不会走入歧途!” 金蒲孤低头不语,与莫恨天步入小径,循着黄莺的足迹走去,行出四五里的样子,骆伯芳与骆仙童站在一所竹屋前伫立恭候,他们可能已经听到黄莺的描述,对于莫恨天并没有表示出太大的惊奇。 金蒲孤叫了一声大姊,然后为莫恨天作了介绍,骆仙童对莫恨天尤感兴趣,礼貌地作了一躬道:“莫前辈,刘姑姑算出您是一位世外高人,您是否肯收我做个徒弟?” 骆伯芳也帮着请求道:“莫先生,寒家仅此一脉根苗,如蒙不弃收录门下,妾身铭感五内……” 莫恨天却怔了一怔道:“骆大姊找上兄弟可能是大错特错了,兄弟不过粗知技击,这身武功完全是天赋所致,对于令侄恐怕没有多大用处!” 金蒲孤笑着道:“大姊!不必在意,莫大哥对于有根骨的少年人特具好感,只要他能拿出来的,一定不会小气,让仙童多追随莫大哥一段时间,看看他有什么能尽力的地方,总不会叫你失望的!” 骆伯芳躬身作礼道:“那我就先谢谢了,莫先生一身所学所能,只要能对这孩子指点一二,也够他终身受用了!” 三人相偕入内,但见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几件简单的竹制家俱,将一间竹屋点缀得淡雅宜人! 刘日英布衣裙钗,却现得明艳动人,尤其是她鬓边的一朵浅红菊花,更衬托出她楚楚之姿,盈盈一礼道:“罪女刘日英敬近莫先生鹤驾!” 莫恨天连忙还了她一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刘小姐怎么如此客气起来了。” 金蒲孤也微感诧然道:“日英!莫大哥不是外人,你用不着这样拘礼,还是随便一点的好。” 刘田英的眼中闪着泪珠,凄侧地道:“家君行事悖悻天心,罪女既不能匡父助恶,又不能借刀杀父,自感孽深罪重,唯期先生能念及罪女一番愚孝,予家君些微生机!” 说着又拜了下去,弄得莫恨天扶也不是,躲也不是,十分难堪,呐呐地道:“刘小姐,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金蒲孤也道:“日英!莫大哥与我情同手足,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好了,干么要这样子呢?” 刘曰英泪流满面地道:“罪女祈乞先生贷家父一死!” 莫恨天一怔道:“原来你是怕我杀死你父亲,这你不该求我,该求金老弟才对,我并不想杀死令尊!” 刘曰英道:“金郎与家君作对乃为伸张正义,妾身不敢以私情于求,故唯有祈请先生矜于成全……” 莫恨天奇怪地道:“这我就不懂了,金老弟与令尊尚有翁婿之谊,你不敢以私情去干求他,却来找我…………” 刘曰英轻叹一声道:“是的!金郎可以为义屈,却不会为情动,我求他也没有用的,所以我才恳求先生!” 莫恨天拍拍脑袋道:“那么你认为我是能为私情所动的了?” 刘日英摇头道:“不!妾身对先生所知仅在于卦象中所得,自不敢对先生之意向妄加论测!” 莫恨天更是不解道:“我听金老弟谈起过你的卦象很灵,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刘日英道:“妾身仅知先生功参造化……” 莫恨天谦笑道:“过奖!过奖!” 刘曰英正色道:“不!妾身卦象虽不敢说是凡百先知,但如有所得却绝无解错,因以知先生为冠古绝今之第一奇人,同时听黄姑娘说先生已与家父见过面了…” 金蒲孤不耐烦地道:“日英!现在连我也弄糊涂了,你到底要说些什么呢?莫大哥是个急性子的人,他可没有兴趣听你抽丝剥茧地慢慢分析。” 刘曰英想了一下道:“这件事我无法用一句话说清楚,不过我尽量快点说出来就是了,家君已经见过莫先生了,对莫先生的奇技异能一定也很清楚,自然会想尽方法来争取莫先生为之臂助!” 金蒲孤笑道:“不错!幸亏我去得快一脚,否则莫大哥很可能会被你父亲用手段笼络过去!” 刘日美叹道:“我父亲是不达目的绝不干休的人,你只抢先了一步,以后还有很多的机会呢!” 金蒲孤不禁一怔,刘田英继续道:“目前的局势已成了以争取莫先生为重点了,谁能争取到莫先生的合和,谁就掌握了未来的优势!” 金蒲孤道:“这与你求莫大哥的事有什么关系?” 刘田英道:“关系太大了,我父亲今后第一努力的要点就是在争取莫先生的合作,假如他一直失败,我自然不必担心,万一他成功了,我恳求莫先生手下留情!” 莫恨天眨着眼道:“这更叫我糊涂了,如若我被令尊争取了过去,我怎么还会去杀害他呢?” 刘曰英长叹一声道:“我父亲在争取莫先生时,也许无所不用其极,一旦成功后,自然是利用莫先生为他雄霸天下的工具,等到再成功后,莫先生的存在又将成为他的大忌,于是他必会将莫先生列为消灭的对象……” 莫恨天笑道:“这么说来该是我请求令尊饶命,而木是我对他下手了!” 刘曰英摇摇头道:“家父控制人的手段不外是威胁迷惑两策,这两种方法对莫先生都不易生效,莫先生可能会受惑于一时,终久必会看出家君的用心所在,那时莫先生一定会反过来先对付他,所以我才先为家君请命!” 莫恨天想了一下道:“照你的口气听来,好像我迟早都会被令尊拉拢过去似的!” 刘曰英正色道:“此事极有可能!” 莫恨天道:“我不相信!” 刘曰英叹道:“莫先生不要意气用事,家君行事的手段我非常清楚,越是像先生这等奇人,家父越有把握……” 金蒲孤接着道:“这一点我已经跟莫大哥谈过了,我也相信你父亲有这种本事,你究竟打算怎么样预防呢产” 莫恨天道:“怎么说是预防呢?” 金蒲孤笑道:“日英的意思是认为大哥会被刘素客拉拢过去,等大哥帮他消灭了一切作对的人后,才会认清他的真面目,那时才会反过来杀死他,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自然是先想个办法,使莫大哥不去受他的利用!” 刘曰英道:“这是无法预防的,我父亲有这个打算,一定会做得极其自然,令人无从发现,因此我目前只希望莫先生能见事谨慎,对于所碰上的任何事都不去理睬,不过这太难了,我不敢存太大的希望,唯恳莫先生在洞悉真相后,念及妾身今日哀恳之情,略予宽贷!” 金蒲孤一笑道:“到那个时候不是嫌太迟了吗?” 刘田英低头不语,莫恨天忽然笑了起来道:“刘小姐,你说得这么严重,使我也担心起来了,我想最安全的办法,莫过于先杀了你父亲!” 刘日英道:“罪女说过不能借刀杀父!” 莫恨天道:“然而你明明是对我这么暗示!” 刘曰英抬头来道:“莫先生假如这样想,就是对我太不了解了!” 莫恨天笑着道:“金老弟一直在与令尊作对,也时时刻刻想杀死令尊,你从不阻止他,也不要求他……” 刘日英正色道:“是的!我刚才表示过了,金郎与家君作对是义之所趋,并无私人恩怨在内,所以我不敢向他提出要求!” 莫恨天道:“那么我要杀死令尊一定是为了私怨了?” 刘日英点点头道:“是的!” 莫恨天微温道:“你这样看不起我?” 刘田英叹道:“妾身不敢,可是妾身之言句句皆针对事实,出自肺腑,先生如若不信,妾身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假如家君此刻出现在先牛前面,先生肯杀死他吗?” 莫恨天不禁沉吟起来,刘田英道:“我知道先生一定不会的,因为在先生的印象中,家父并没有到可杀的程度。” 莫恨天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刘田英道:“凡与家父见过面的人,都会受他的影响而认为他是个好人!” 莫恨天手指金蒲孤道:“他与父亲见过几次面了!” 刘日英点点头道:“不错!金郎是唯一的例外,唯一在家父的影响下而不变初衷的人,所以家父才急于除去他,所以我才肯死心塌地不顾羞耻地委身以事!” 第五回 天地戾气 莫恨天道:“我简直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日英道:“这个道理很难说得清楚,我不妨这么说吧,我们都知道家父的为人,也知道他心中的企图,然而我们面对着家父时,都会失去自制的能力,丧失自信的良知,甚至于无法抗拒家父的指令,不自主地为家父去从事明知不对的种种使命,直到有一件事真正地伤透了我们的心,使我们对家父起了切骨的恨意,才会想到背叛他、报复他,我就是在这种情形下离开他的!”” 莫恨天默然片刻才道:“那么我也难免于这个情形了?” 刘日英道:“是的!任何人都难免,只有金郎除外,他是唯一在家父前面能兴起杀机的人,当家父将十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部掳集到万象别府中为奴,那些人心中对家父何尝有好感?他们都有着一身好武功,然而他们整天出入在家父身边,却一无所动……” 莫恨天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提醒我,不要受你父亲的迷惑!” 刘田英道:“在莫先生未受家父影响之前,我是这个意思,假如莫先生受了家父的利用后,我是第二个的请求的意思了!” 莫恨天怔然道:“为什么呢?假如你父亲真是那么厉害,又是那么混帐的话,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求情?” 刘田英道:“一则是我做女儿的心,二则是为了天下的众生请命,假如先生直到了想杀家父的时候,一定是受惑更深,变成比家父更可怕的人了!” 莫恨天愕然道:“这是怎么说呢?” 刘田英道:“这是必然的现象,也是家父的厉害之处,他曾经自夸说假如有人能杀死他,那一定是比他更狂的人,这也是他征服天下一个最后的安排!” 莫恨天道:“假如他死在金老弟手中呢?” 刘田英道:“那不同,因为金郎并没有受他的影响,假如一个人经他的利用仍能杀死他,那么他对这个人的改造培育已经完全成功了,这个人除了接受他的全部恶毒思想外,还比他更深一层,具有了绝世的武功!家父一直在物色这样一个人,而且也在等待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莫先生可能是他最理想的人选了……” 莫恨天颇感兴趣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田英恻然道:“天纵奇才,举世无双!” 莫恨天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他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他对这个世界究竟抱什么态度?” 刘田英道:“他生平有两件最大的憾事,一是无法长生,二是无法从事武功的锻练!” 金蒲孤忍不住道:“他对于天下各家的武功心得罔不了如指掌,若是肯加以修为……” 刘田英摇头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不会花那么多的时间去从事这种漫无止境的练习,他要把一切都达到顶点,唯独武功的进境是没有休止的,所以他独薄此而不为!” 莫恨天接着道:“那他为什么又要选择一个会武功的人作为替身呢?” 刘田英叹道:“家父以为已经学通于天了,却无法与天地并寿,因此他只好叫这个世界跟他一起消灭,可是他也知道这世上的人太多了,以他的能力无法一一杀得尽,除非他能练成一身超人的武功,举手投足,都可以致人于死命,上夭太地,没有一个人能逃出他的手… 然而他没有时间,只好找一个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继承他的心愿来完成这件事.”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所以他专门找武林人士……” 刘田英笑道;‘不错!他遍访三山五岳,就是在物色这样一个人选,只是那些人都不合他的条件,他只好把十大门派的掌门人掳掠过来,想借此激出一些真正的高人来供他选择,没想到会遇上你这样一个人!” 金蒲孤道:“我除了一手射技之外,在武功修为上并没有什么登峰造极之处呀!” 刘日英道:“你的出现颇令他感到意外,因为你给他的威胁本是武功,而是你天赋的智慧,你是唯一能在智力上与他一争上下的人,本来他几乎为你改变了主意,想将你造就成他一样的人物,继承他的全部学识才能,也继承他的独尊思想,可是你偏偏不肯接受,因此他只好杀死你,以免你成为他的阻碍了……” 金蒲孤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刘田英道:“我相信你早就知道了,耿不取曾经跟你谈起过他的心性思想,差不多就是他的思想轮廓了!” 金蒲孤道:“我是说他准备用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作为替身的事,你应该早告诉我的!” 刘日英一叹道:“事实上我认为这是他的妄想,因为世界上很难有人能合乎他的条件,然而莫先生的出现使我意识到情形的严重……” 莫恨天道:“你知道我的武功有多深吗?” 刘田英点点头道:“知道!我在卦象中卜出汹涌如涛的杀气,在幻觉中闻到触鼻的血腥,再听黄姑娘说起先生的形相,我知道最担心的事情来临了!” 莫恨天一怔道:“我的形相能表示我的武功吗?” 刘日英长叹道:“是的!如先生这样的人,千百年难出其一,出必天下大乱,虽然正史上未见经传,可是在前人遗留的笔记上,却说起过类似的情形……” 莫恨天大感兴趣地道:“世间居然还有像我一样的人,这倒是我闻所未闻的奇事……” 刘田英闭目深思片刻才道:“约莫在六百年前,昆仑山上曾经出现过一个怪婴,生性嗜杀,力搏虎豹,全身披着绒毛,猿首鹰目,跟先生的形貌极为相似……” 这时黄莺刚好出来,闻言大笑道:“对了!莫大哥,我正想不起你像什么,听见刘姐姐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了,你若是把脸上的毛刮掉,活生生是头大猴子!” 金蒲孤连忙喝止她道:“责管!我们在谈正经话,你不许胡说八道乱打岔!” 黄莺一琢嘴,闷坐在旁边不响,刘田英继续说下去道:“那怪婴不过四五岁年纪,却已力大无穷,为上山采药的人发现了,将他带到山下,授以人语,可是却无法驯化他的野性,动辄以杀人为乐,起初还是秘密进行,到了十几岁时,竟然公开横行市上,稍不合意,抓起人来一撕两片,那时人们才以之为患,想要除去他,这一身绒毛竟能抗拒刀刃,无法奈何得了他,幸而当时越国名匠欧冶子铸了一柄利剑,赠给一个女剑侠,苦斗近千招,才将他杀死了,那个女剑客因此一举成名,世所传越女剑法,就是她传下来的……” 大家都听得出神了,莫恨天忍不住问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刘田英道:“后来有人追踪那婴儿的身世,同时到昆仑山中他的出生处去采勘,结果在山洞中找到一个大卵壳,一具人猿的骨骸与一头僵死的龙头鸟” 金蒲孤道:“九头鸟不过是传说而已,哪里真会有这种东西呢?” 刘日美目注莫恨天道:“你为什么不问问莫先生呢?” 莫恨天神色凝重地道:“你说下去!” 刘日美继续道:“后来有人考究的结果,认为这是猿父鸟母交配而生的怪婴,所以才有那种天赋的异禀!” 金蒲孤道:“人猿是兽类,九头鸟是禽类,兽禽怎能交合,这似乎太荒谬了!” 刘田英道:“造化之奇,非人之所能尽知,不过这件事却是于真万确,因为那些人在僵毙的九头鸟腹中,找出了一枚没有产下的卵,卵中竟是一个未成形的怪婴……” 莫恨天沉重地道:“刘小姐这一说非常正确,我就是从一个卵壳中出生的,只是不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而已,现在听你一说,我根本就不是人类!” 刘日英低声道:“莫先生!我并没有存心侮辱你的意思,你这种天生的异禀,绝非凡人所能赋有…” 莫恨天毫无表情地道:“不要紧,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尤其是我能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心里反而好过些,因为我既然不是人类所生,自然不能要求长得像人一样,可是我希望你还能多告诉我一点……” 刘田英道:“我所知也仅限于此了,九头鸟与人猿都是稀世难见的珍禽异兽,至于他们如何能结合,这个问题更无人解答,因此我也无法说得更多……” 莫恨天微微失望道:“那为什么你能由我的外形就知道我具有超人的武功呢?” 刘田英道:“这是由前人的笔记上推测而得的,那个怪婴并未受过武功训练,却已能与当代剑术名家对博千招以上,而且还仗着利剑才勉强杀死他……” 莫恨天道:“你也不知道我受过武功训练呀!” 刘日英道:“先生与家父见过面,家父也存心与先生交好,我测知先生一定受过名家指点!” 莫恨天道:“教我武功的那个异人并不出名,不过他的武功的确很高!” 刘田英道:“以先生的异禀,只需略受指点,即有不可思议的成就,况又经过高人的指点呢,所以我听见黄姑娘的转述后,不得不将家父的心性为告!” 莫恨天沉思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好了!我完全知道了,我会尽量提防你的父亲,万一我被他笼络去了,我也会任制自己不与他作对,我宁可让他杀死我……’” “金蒲孤连忙道:“这怎么可能呢?刘素客若是能杀死大哥,就证明大哥的成就仍未如他理想,反之,就是大哥已经超过了他,才能将他杀死!” 莫恨天一怔道:“对啊!这倒是我没想到的问题,假如我被刘素客训练成比他更疯狂的人时,一定失去了自制的能力,那时我想不杀死他,只怕也力不从心了!” 刘田英又拜了一拜道:“莫先生只要有这个心,到时候请记住我的话,一定能知所取舍的!”金蒲孤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刘田英沉默片刻才道:“我父亲若是能将莫先生勾引过光对于莫先生的成就如何是无法测量的,他一定会运用各种方法来激怒莫先生,促使莫先生杀死他,假如莫先生成功了。他也成功了,可是我现在知道莫先生一定不会成功的,因为莫先生刚才说情愿我父亲杀死时,这句话已成了定局,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了!” 莫恨天还是不懂,金蒲孤却神色一变叫道:“日英!你是不是对莫大哥施了惑心大法?” 刘田英庄重地道:“是的!我必须如此,因为我必须破坏我父亲最后的安排,以免为世上造成浩劫!” 金蒲孤一呆道:“那么我永远不能借重莫大哥的武功来与你父亲对抗了?” 刘日美道:“是的!不过我对莫先生所施的惑心术只限于请他不杀死我的父亲,而杀死我父亲的方法绝不能使用武功,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妨碍呀!” 金蒲孤一叹道:“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妨碍,可是你父亲网罗了孟石生等许多高手,这些人必须用武功去对付的!” 刘田英微笑道:“莫先生只是不与我父亲为敌,其他人并没有限制……” 金蒲孤道:“既然你的惑心术能使莫大哥受影响,为什么不进一步施为,使他根本不受你父亲的利用呢?” 刘日美摇头道:“我不能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因为我的惑心术是父亲教的,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比我高得多,假如我施用得太多,他立刻就会发觉而可以事先加以解除,那样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所以我只能用在这一点上,使他毫无所疑,等到他对莫先生施行试验时,莫先生纵有杀死他的能力,也会因为我今天所加的惑心大法的影响而临时止手,那样…” 金蒲孤见她止口不言,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道:“那样莫大哥反会被你父亲杀死了!” 刘日英点头道:“是的!我父亲为了测探莫先生的成就,所用的方法一定相当厉害,生死成败仅在一发之间,假如我父亲不死,死的一定是莫先生,这样做自然很对不起莫先生,可是为了天下苍生计,莫先生一定会谅解我这番私心的!” 莫恨天略加沉吟才道:“好!我记住了,万一遇到那种情形时,我尽量遵照你的指示!” 金蒲孤笑笑道:“大哥!到那个时候你想不遵守也不行,因为你已经受了日英惑心术的作用,身不由主,根本不容你自己的意志左右了!” 刘田英急了道:“金郎!你不能这样说!” 金蒲孤淡淡地道:“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呢?” 刘日英一叹道:“我对莫先生施术的目的,就是在他心中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现在补了这一句,莫先生的心中就会产生一种反抗力,以莫先生的功力修为与天生异禀,也许会从中解脱出来……” 金蒲孤大笑道:“日英!我总算通出你惑心术的秘密了,以前我也曾问过你,你总是不肯说……” 刘日英脸色一变道:“金郎!你是否还在怀疑我?” 金蒲孤摇头道:“不!我从不怀疑你,可是我向你问起解脱惑心术的方法时,你总是闭口如缄,今天借重莫大哥的力量,总算逼出了你的秘密!” 语毕又向莫恨天道:“莫大哥!现在我希望你能集中全部的精神,抗拒日英灌输给你的概念,假如你能成功了,就证明刘素客的惑心术对你也不会再起作用了!” 刘日英却神色若死,凄然一叹道:“金郎!你一向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今天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你也不想一想,假如惑心术的解决是这样简单,我为什么老早不告诉你?” 金蒲孤一怔道:“难道我做错了不成?” 刘田英庄容道:“是的!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惑心术是使人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一个暗示,这个暗示在必要时自然而然地产生作用,左右一个人的行动,你现在叫莫先生抗拒我灌输过去的意识,这固然是一个解脱的方法,但除非是大智大慧的人才能行得通,否则的话,这两种矛盾的思想交相为战,会把人的脑子弄得更糊涂……” 金蒲孤一惊道:“真有这么厉害吗?” 刘田英凄然造:“是的!我绝不骗你,我所以不告诉你这个方法,就是怕你先存了这个念头,以后再遇上爹对你施术的时候,强自抗拒,动摇你原有的思想,现在你自以为聪明发掘出这一点,不仅害了莫先生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这里的每个人,爹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只要对你们略加施为,不用他动手,就可以把你们全变成疯子!” 金蒲孤脸色沉重地道:“那该怎么办呢?” 刘田英凄苦地摇摇头道:“什么办法都没有,除非你们永远不与爹见面,但……这可能吗?” 金蒲孤低头深思道:“避免与你爹见面是不可能的,我们不找他,他也会找上我们,不过我想一定还有其他挽救的办法…” 刘田英法然泣道:“绝对没有了!” 金蒲孤双眉深颦,手背在身后,不住地打圈子,这是他很少有的现象,也可见他是在真正的烦恼中! 黄莺忍不住道:“金大哥!你不要这样着急好不好,事情并不见得有多严重,在崇明岛上的时候,刘素客不也对我施过惑心术吗,可并没有把我迷住!” 金蒲孤眉头忽地一展,大声笑道:“日英!你听说过那回事了吧?” 刘田英怔了一下道:“听是听过了,不过这并不能引成法,那时我爹不明情况,才犯了这个错误,以后绝不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形了!”_金蒲孤大笑道:“只要有一次失败,我就能使他每一次都失败,现在我已经想出对付的办法了,大家安心吧!” 莫恨天怔然道:“兄弟!到底你想出什么办法,说出到大家商量看是否可行?” 金蒲孤神秘地一摇头道:“不行!我这个办法绝对等效。可就是不能预泄,否则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不过你什可以绝对放心,刘素客的惑心术再无可怖之处了,日英,其大哥远道而来,你该好好招待他一下,尤其应该让他品尝一下你绝世无双的烹调手艺!” 刘田英化形于色地望了他一眼,默然向后走去。“望着刘田英抑抑而退的背影,莫恨天不禁轻叹一声道:“兄弟!我实在为你感到骄傲。你这两位妻子不仅是人间绝色,而且才艺无双,我若是你的话,定然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终身守着她们,享享清福,绝不理这些江湖纠纷、人间琐事!” 金蒲孤微笑道:“得陇望蜀,乃人之常情,你看刘素客有了六个如花似玉的姬妾,拥有万象别府那一片如人间仙境的乐土,他也未能满足而甘雌伏!” 骆伯芳听了微微一怔道:“妹婿!难道你还……” 金蒲孤连忙笑着回答她道:“大姊!你别多心,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来向莫大哥解释,并不是我另有异心,你也明白我不是个好色之徒,人各有志,我所追求的不是娇妻美妾。 骆伯芳迟疑片刻才道:“即使你有所不满,也是应该的,秀芳实在不是你理想的匹配,她的年纪比你大,脾气又是那的执拗,我真不明白你们是如何结合的,孟石生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直到我见到你们后,才知道那是事实,于是我又替你们担忧…” 金蒲孤不待她说完就道:“大姊可是担心我会负她?” 骆伯劳凝重地道:“不错!以我的看法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不过我并不怪你,即使你另给新欢,也是很自然的事,因劫你这两个妻子都不是你理想的对象,季芳太孤傲,刘田英太柔弱,可是有一天你准备另外爱上一个女子时,最好先把季芳的问题解决。 金蒲孤笑笑道:“如何解决呢?” 骆伯芳凝重地道:“随便用什么方法,必要时杀了她都行,否则我敢担保这世界上又将掀起一场新的波潮,我对秀芳的了解很深,她不能受刺激,假如她横了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我说这句话并非不顾手足之情…” 金蒲孤连连摇手笑道:“大姊顾虑太深了,也许你对秀芳与我都不够了解,我们不会如你所想的,第一,我不是那种人,第二,李芳也不是那种人,她在委身之前,已经知道我与日英有了婚约……” 骆伯芳道:“那不同,你与刘日美定情于先,她无法推翻,可是在她之后再有人,那是她无法忍受的!” 金蒲孤微笑道:“大姐!你如不信的话,可以到路上去等着,我相信要不了多久,秀芳会替我再带两个人来,那两个人都是准备委身于我而去央求她收留的!” 骆伯劳不信道:“哪有这事?” 金蒲孤笑道:“我绝不骗人,你到路上去等着好了!” 骆伯芳沉吟片刻才道:“真有这事,我倒想去看看!” 金蒲孤含笑道:“你去一下也好,因为我自己不愿意与她们见面解释,而且拒绝这种事很容易伤人自尊,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我转达一下,就说我这个人生性不羁,惯于湖海飘零,还没有到终老温柔的时候,叫季芳不必多事,更不必替我打算!” 骆伯芳想了一下道:“假如真有这回事,我自然会替你把话传到的!” 金蒲孤道:“大姊要去的话就得快一点,你拦住她们别上这儿来,我们不久也要离开这里了,今后我们与刘素客的敌对状态将进入一个新的局势,人多了反而误事,你叫她们在四海镖局多等一下,静候发展吧!” 骆伯芳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金蒲孤道:“大姊最好把仙童也带去,目前这里用不着他,一两天内,我会请莫大哥将他带到一个地方去,好好地栽培他一番!” 骆仙重似乎不愿意离开黄莺,眼睛盯在她身上,现出依依之态,金蒲孤含笑在他耳边低语片刻,他的眼睛一亮,才兴匆匆地拖着骆伯芳向大家告辞走了! 等两人出门之后,黄莺才吁了一口气道:“金大哥!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个小厌物打发走了?我真给他烦死了,成天盯在我后面!” 金蒲孤笑道:“他并不怎么讨厌呀,在西湖上你们不是玩得很投机吗?” 黄莺撅着嘴道:“那时候我不太懂事,自从他跟他那个混帐老子硬想抢我的修罗刀后,我见了他就生气!’” 金蒲孤笑道:“其实他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小时候受他父亲的影响太多,才学得不上进,以后他会变好的!” 黄莺道:“我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永远地讨厌他,金大哥!你到底用什么方法把他打发走的?” 金蒲孤微笑道:“只是几句话,假如你想学的话,等一下我偷偷地告诉你好不好?” 黄莺跳着脚道:“好!不必等一下,你现在就告诉我,卞次我见到那小厌物时,也同样地打发他走开好!” 金蒲孤道:“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咒语,可是在传授的时候。不能让其他人听见,否则就不灵了!” 黄莺眼珠一转,见只有莫恨天在旁边,忙上前央求道:“莫大哥!你走开一下好吗?我要跟金大哥学咒语!” 莫恨天笑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劝你别上当,金大哥哪里会什么咒语,他只会教你一些坏主意!” 黄莺嚷道:“我不管,金大哥从来不骗我,即使他教我的是坏主意,也一定是很有趣的主意!” 莫恨天笑道:“你对金大哥如此信任,我还有什么话说呢?只是你要我躲到哪儿去呢?” 黄莺想想道:“这样吧!刘姊姊在后面为你们烧菜,她烧的菜好吃极了,你可以看着学学,同时也帮帮她的忙,免得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莫恨天笑道:“听来倒不错,我活了这么大,还没有帮过这种忙,那一定很有意思吧?” 黄莺道:“有意思极了,光在旁边闻闻香味,你就会忍不住淌口水,你快点去吧!” 说着连笑带推,将莫恨天赶到后面去了,然后回过身来道:“金大哥!你有什么重要的话告诉我?” 金蒲孤一怔道:“你不是想学那赶入的咒语吗?”黄莺正色道:“金大哥!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把人一起遣开,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与我商量……” 金蒲孤又是一怔,黄莺笑道:“我更知道你这番话不能让别的人听见,所以帮着你把莫大哥也遣开了!” 金蒲孤连忙用手压住嘴唇,示意她轻声点,黄莺笑道:“你那位莫大哥的本领大得很,假如他存心想偷听的话,再低的声音也瞒不过他的。” 金蒲孤压低嗓子道:“我就是担心这一点,而我所说的话又非常重要,只可你知我知…” 黄莺含笑道:“你放心吧!我把莫大哥叫去看刘姊姊烧菜,就是绊住他无法分身,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金蒲孤神色一动,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黄莺笑道:“你与刘姊姊订了亲,难道还不晓得她的本事吗?当她在厨房里烹调时,连墙上的老鼠都会受香味的吸引,不知不觉地掉到地上来,莫大哥到了那里,一定舍不得离开的!” 金蒲孤这才一展眉头道:“我不知道日英竟有这种本事,老实说我虽然与她订了婚约,对她的了解可太浅了,我们从未单独相处过,而且两次重逢,都是匆匆地谈几句话又分手了……” 黄莺道:“这些不必要的话别忙着说,你还是快把握时间,将必要的话说出来!” 金蒲孤长叹一声道:“黄莺,我们分手后,你又学会了不少人情世故,真的长大了!” 黄莺得意地笑道:“所以你可以相信我,交代我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出错了!” 金蒲孤压低声音道:“是的!今天我自作聪明,揭破了日英惑心术之秘,实在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我听她说出后果时,心里十分着急,幸而从你那儿得到一个启示,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绝不能再错了!” 黄莺点点头道:“我完全明白,而且也知道你的办法是什么,金大哥,我真高兴我们的思想已经渐渐相近!” 金蒲孤不信地道:“你已经猜到我要用的方法?” 黄莺笑道:“哪不是你的方法,当你刚才说已经想到一个解救的方法时,我也想到了一个,当你没法要与我作一番密谈时,我才断定我们所想是同一个方法,因此你不必告诉我了!” 金蒲孤仍然不信,可是他的眼睛中已明显地流露出一丝诧异,表示他多少有点动摇了! 黄莺笑着道:“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都敢断定我的想法绝不会错,金大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因为只有我才能使你免除惑心术的困扰,对吗?” 金蒲孤怔了半天,才轻叹一声道:“完全对!黄莺!我现在才知道你的思想的确不简单!” 黄莺道:“人总是会长大的,我不能永远是个小孩子!’” 金蒲孤沉思片刻才道:“尽管你已经知道方法了,可是你知道到时候如何应用吗?” 黄莺摇头道:“不知道!我等着你告诉我,因为到现在为止,我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金蒲孤立刻道:“够了!你不必再说下去,事实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 “黄莺皱起眉头道:“这就难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金蒲孤凝重地道:“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会知道怎么办刚假如我先告诉你,说不定到时候反而会成为被人利用的弱点,还有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多与莫大哥接近一点,设法多了解他一点,只要我们两个人不为刘素客所惑,其他人也都不会成问题,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黄莺沉思片刻道:“我懂!可是我们三个人永远都要在一起吗?那似乎…” 金蒲孤笑笑道:“不会永远的,只要跟刘素客碰过一次头,我们就可以自由自主地各遂所愿了,因为刘素客那个人也很自负,他失败一次后,就不会再尝试第二次!” 黄莺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否则我情愿叫刘素客杀了,也不肯接受这个差事!” 金蒲孤一怔道:“你不是很喜欢莫大哥的吗?” 黄莺道:“喜欢是一回事,长相厮守又是一回事,我喜欢他是觉得他很好玩,可不能一辈子守着他!” 金蒲孤不禁一呆,一句话几乎冲到嘴边要问出来,但临时又咽了下去,只是低声地嘱咐她道:“你可以把这个心思放在心里,千万别让莫大哥知道!、” 黄莺不以为然地道:“为什么?” 金蒲孤连忙道:“不为什么。莫大哥是个很可怜的人,他很难得对人发生好感,而他居然会喜欢你,你也该给他一点温暖,别太伤他的心!” 黄莺慢慢地道:“好吧!我尽量记住这件事!” 金蒲孤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道:;“什么都说定了,现在我们去看盾你姊姊弄了些什么好吃的东西来招待我们!” 黄莺毕竟是稚气未脱,高兴地笑道:“刘姊姊知道你们今天会来,前一天就开始准备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又不准我先尝一点,我真等不及了!” 说着便抢先走去,金蒲孤含笑跟在后面,穿过一间厅堂。但见莫恨天一个人据桌大嚼,刘日英神色间仍是带着无限忧郁,默默地在一旁为他剥着蟹肉! 一看到他们进来,莫恨天才笑道:“你们谈得真久,我实在忍不住,只好先吃了,兄弟!你真好福气,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内助,姿容绝世不说,就凭她弄的这一手好菜,也足可叫一个男人拜倒裙下,成为不二之臣!” 金蒲孤含笑道:“是吗?大哥的口福比我好,我只知道她的菜烧得好,还没有机会品尝过!” 莫恨天手指着桌上一大堆螃蟹道:“那你快来尝一下吧!只要你尝过一口,哪怕别人告诉你里面有毒药,你也舍不得停嘴!” 黄莺一盘眼珠道:“难道为了好吃,连命都不要了吗?” 金蒲孤笑道:“假如里面有毒药,尝过一口也是死,倒不如多吃一点,死得更痛快了!” 莫恨天笑道:“兄弟!你这就不够忠厚了,我的意思是夸奖弟妹的烹调手艺的确天下无双,被你这一说,倒好像我的用词不够妥当了!” 黄莺笑道:“本来就不够妥当,刘姊姊烹调手艺之高,使人尝了之后只觉其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却不是任何言词所能形容的,除了这个好字外,你用任何言词去夸奖她,反而变成侮辱!” 莫恨天拍案大笑道:“对!对!刚才算我失言,弟妹,为了表示我的歉意,罚我一大杯!” 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刘田英却愁眉深锁,凄然地道:“莫先生!假如你真欣赏我的手艺,就请你少喝点酒,多吃点菜,把肚子装饱了,庶几可避一场…” 莫恨天不待她说完,就抢着道:“这是什么话,别说是把肚子装饱,就是把肚子撑破了,我也心甘情愿!” 金蒲孤却神色微动问道:“日英!你刚才说什么?” 刘田英正想开口,忽然窗外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别把肚子撑破了,留点量尝尝我的手艺!” 众人都为之一怔,尤其是莫恨天,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有人能摸得这么近而不被发觉,因此他一长身,像闪电似的穿了出去,外面又是那女子的声音道: “嗨!你别这么莽撞好不好,我费了这么大的精神,弄了几样好东西,准备前来跟这位女易牙一较高下,你若是打翻了,岂不是害我白费一场心血,而且也糟塌了这么多好材料!” 金蒲孤连忙朝刘田英望了一眼,低声道:“你父亲…” 刘田英轻叹一声道:“出去看看再说吧!” 这时外面那女子叫了道:“啊呀!你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付怪相呀!简直跟我哥哥是一对子活宝……” 金蒲孤轻轻地捏了一下黄莺的手,又朝刘日英眨眨眼睛,然后一手牵着一个,由门后转了出去! 第六回 缩地之术 只见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姿容柔媚而刚健,别具一股英气,手中挽了一个竹篮! 篮上盖着纱巾,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住地乱转,最后停在金蒲孤脸上,才嫣然一笑道: “像这位相公还差不多,要是男人都长成那付怪相,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了!” 从刘田英的神态以及这村姑的神秘举止,金蒲孤已经想到事情不太寻常,但仍是沉住气道:“请问大嫂……” 那村站立刻叫道:“你这个人怎么张着眼睛乱开口呀,你看看我像是出嫁过的样子吗?”_ 说着伸手惊鬓,忽然又笑道:“这是我的不对了,我没有把头上的包巾拿掉,难怪你要误会了!” 伸手一扯,将包发的布巾扯落,里面竟是一条乌油油的粗发辫,荡在胸前,表示她还是个云英末嫁的大姑娘! 然后又向金蒲孤风情万种地笑笑道:“这位相公,你可看清楚了,再别叫我大嫂了!” 金蒲孤仍是不动声色地道:“请教姑娘有何贵干?” 村姑一笑指指刘田英道:“你问她呀!” 金蒲孤连忙问刘田英道:“田英!你认识她吗?” 他的意思是叫刘田英利用这个机会点明这女子是刘素客派来的,叫莫恨天加以留心,谁知刘日英的答复却大出意外: “不认识!不过我们做芳邻已经很久了,我早听说在括苍山中住着一对异人兄妹……” 刘田英的答复已经使人感到惊奇了,那村姑的答案则更出人意外,她盈盈一笑道: “刘家大小姐,你不认识我,我倒是认识你,你在万象别府的香闺我是常去探访的,一来是向你父亲的奇门布置挑战,二来也是偷偷地品尝一下你手制的佳肴,所以我今天有这点成就,你还是我的启蒙师父呢!” 刘日英苦笑道:“我父亲也知道那些奇门布置是贵兄妹破坏的,他一再留字邀请贵兄妹现身一见,希图识荆,贵兄妹却始终如不见首尾的神龙一般,各于赐教!” 那村姑笑道:“这是我哥哥的意思,他说你父亲不是好人,跟他交往没有好处,而且我哥哥也对他作了一个试验,将我们的住处留图以告,只怪你父亲太差劲,按图索级,还是找不到我们……” 金蒲孤对这句话大感兴趣,连忙问道:“原来贵兄妹也精于奇门阵式变化,而且还胜过刘素客!” 村姑一笑道:“刘素客在其他方面的成就还算不错,至于奇门变化,他所知所能,连皮毛两个字都称不上,尤其是他所设的玄天九迷大阵,简直是胡闹,小孩子玩沙堆也比他高明得多!” 金蒲孤立刻知道她所言不虚,因为他曾经被困在阵中过,虽然是南海渔人用炸药将他救了出来,可是也揭穿了刘素客的纸老虎,那个迷阵除了惑人耳目外,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过这也证明了这村姑兄妹二人的确高明! 那村姑又笑道:“刘素客的玩意儿不足道,刘大小姐的烹调手艺却不愧举世无双,我哥哥偷尝了她手烹的一道鲤鱼羹后,居然赞不绝口,于是激起了我争胜之心,暗中揣摩了两三年,总算体会出个中三昧,现在我自信已经够资格与她一较短长,特别烧了几味薄肴,请你们品尝之后,作个公平的比较如何?” 黄莺第一个不服气道:“我不信还有人能比刘姊姊的烹调手法更高!” 村姑一笑道:“小妹妹!你尝过之后就知道了!” 说着揭开竹篮上的盖纱,里面却是一碗红烧鹿脯与一碟油门竹笋,虽然放在粗制的陶瓷器皿中,却并不影响它们的色香味,一股浓香飘荡空际,使每人口中生津,食指大动。“金蒲孤首先道:“这一说我倒是该尝尝看!” 说着用手拍了一块鹿脯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咽下腹中,连声嚷嚷赞美道: “好!好极了!我敢说天下再也不会有更好的佳味了!” 村姑十分得意,将油烟竹笋取出来递到他面前道:“你再尝尝这个,竹笋最忌单独烹调,因为它的鲜味完全要靠别的东西衬托出来,可是我这道菜却完全是取其原味……” 金蒲孤又站了一块放入口中,未经嘴嚼,那笋片已自动溶化,直下咽肠,他不禁鼓掌大呼道:“姑娘,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村姑微笑道:“这就是最好的批评,我来了有一会儿功夫,也听见那位小妹妹所发的高论,她年纪虽轻,对于食道之论却是极其中肯,一道好莱若是有言词可以形容,便落下乘,真正的妙味是无法形之于语词的!” 金蒲孤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这种感觉是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的!” 黄莺却不服气地道:“金大哥!你说这种话不公平,我承认这位大姐的菜也许烧得不错,可是你还没有尝过刘姐姐的手艺,怎么就知道刘姊姊的功夫不如她呢?” 金蒲孤一怔道:“这也不错!我到现在都没有尝过日英的手艺,实在不该速下断论,姑娘!假如你不反对,就请入内一叙,让我们也有机会比较一下!” 村姑拍拍手笑道:“当然可以,我此来的目的就是为着跟刘大小姐比较一下!” 莫恨天却道:“弟妹的手艺我全领教过了,只要我尝一尝,便可以知道孰胜孰优!” 村姑含笑将竹篮送到他面前,莫恨天每样都尝了一点,然后低头沉思,不置一词,黄莺忍不住问道:“莫大哥,究竟怎么样?” 莫恨天一叹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瑜亮,难分轩轻,这也好,那也好,我实在说不出谁比较好!” 村姑似乎不服气道:“哪有这回事,孔明与周瑜还有个高低之分,公换三度受挫于诸葛,就是他不如的地方!” 莫恨天道:“那不同,瑜亮固因气度之差而分高下,你们二位的烹调手艺却是各有干秋,菊淡梅雅,各得其时,谁能自诩这两种花作比较呢?” 刘田英委婉地道:“海棠飘逸,牡丹富贵,玫瑰浓艳,芝兰幽静,此皆花之性也,因人之喜憎而定其品,这与烹任之理为一,姑娘何必一定要强分上下呢?” 村姑愠然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我哥哥说我永远也赶不上你,我实在不服这口气,现在我们的共肴不一,人家无法评定优劣,你最好也烧两件同样的菜,让我们一定上下!” 刘田英笑笑道:“很对不起,你选的这两样菜我都拿不出来,因为我手头没有材料!” 村姑道:“我晓得你会利用这个借口推托的,所以替你把材料带来了,这篮子的下格放着一方鹿肩与一捆鲜笋,是取自同一个地方的!” 刘日英摇摇头道:“这样比法我一定输了,因为这两样东西都是着重在新鲜,笋必须现摘现炒,鹿脯尤难,必须从立鹿肩头割下来,取脑后鹿尚未死,才能存其真味,你带来的材料虽然新鲜,总是比不上你所用的……” 莫恨天咋舌道:“想不到吃食之道,还有这么大的学问,我们以前所过的日子简直是虚渡了!” 刘日英一笑道:“果腹与品味木同,若为充饥,黎营皆是美食,若云品尝,则必须有这些琐碎!” 那村姑呆了一呆才道:“你真厉害,一点便直都占不到你的,看来我要想跟你比较高低,非要把你请到我的居处不可了!可是……” 黄莺道:“为什么一定要刘姊姊到你那儿去?” 村姑道:“别的地方找到生鹿不难,这竹笋却是产在我居处的灵泉之畔,品质特异,所以才能人口化津,那是别的竹笋比拟不上的,不过只这你一个人去,我又要吃亏了,因为我哥哥已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一定会认为我的手艺不如你…” 金蒲孤忙道:“我们是否可以同往一访仙居?” 村姑踌躇道:“我是绝对欢迎的,不过我哥哥很难说,他因为生相怪异,向不与外人接触!” 莫恨天大为高兴地道:“令兄会比我更怪吗?” 村姑望了他一眼笑道:“不比你难看,可也不会比你好看多少,所以我才说你们是天生的一对活宝!” 莫恨天大笑道:“我以为我已是天地间最丑的了、想不到无独有偶,居然还有人能与我相匹成对,我岂能不去拜识一下,跟他交个好朋友!” 那村姑一怔道:“你要跟我哥哥交朋友?” 莫恨天笑道:“有什么不对吗?我们都是天生异相,为人世所弃,同病相怜,应该好好论交一番!” 村姑连连摇头道:“不行!我哥哥的想法没有你这样豁达,他因为自己长得不能见人,心理变态……” 莫恨天笑道:“这更与我相投了,我以前也是见不得别人的俊俏,势必杀之而后快!” 村姑一笑道:“我哥哥刚好与你相反,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余生,认为像他这种丑怪的人,生命实在是多余的,所以他遇见英俊的男子,倒是十分客气,若是遇见丑陋的人,不分男女,都非杀掉他不可!” 莫恨天一怔道:“令兄此举含意何在?” 村姑笑道:“他想若是将天下的丑人杀光了,剩下来的都是一些美貌男女,就不会再有丑人传代了!” 莫恨天吁了一口气造:“个兄的思想真比我还怪!” 村姑立刻不高兴道:“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哥哥的思想比你忠厚多了,他说丑人活在世上,与其处处受人白眼,倒不如死了的好,比你嫉妒人家漂亮而滥逞杀欲岂不是好得多了,我哥哥假如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五人,不用你去找他,他自己也会找来杀了你,而你还想送上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莫恨天干笑了一下道:“我承认令兄的思想比我高超,但是不相信令兄能杀得死我!” 村姑嗤的一声冷笑道:“你以为自己会了一点武功,就很了不起吗?跟我哥哥比起来,你不知差到哪里!” 莫恨天一点不生气,反而含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是非与令兄见上一面不可了,不说比比丑怪,就是较较武功,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村姑摇头道:“对不起!你存心找死,我还不想当凶手,我绝不带你去找我的哥哥!” 莫恨天哈哈一笑道:“何必要你带路呢,我只要知道他在这括苍山中,定然可以找到他!” 村姑用手一指道:“他就在西边的一个小山头上,周围全是竹林,山头有一道清泉下泻,你尽管前去好了!” 莫恨天道:“好!我们在那儿见吧!” 声才出口,肩头一晃,人已失去踪影,金蒲孤呆了一呆才对村姑道: “姑娘最好快点带我们到责处一行,我相信令兄是一位世外高人,可是这位莫大哥生具异禀,武功高不可测,若是与令兄相遇,姑不论谁胜谁负,总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事!” 村姑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也知道他的武功高明,足可与家兄一搏,我就是怕他们两人有所冲突,才指点他一条明路,使他们避免见面!” 黄莺连忙道:“原来你告诉莫大哥的是假话?” 村姑摇头道:“不!我们的确是住在那个地方!” 黄驾不解道:“那他这一去不是正好碰上了吗?” 村姑笑道:“见不到面的,我们兄妹两人在奇门阵图的布置上敢说穷极变化,连刘素客近在飓尺,也一直摸不到门户而入,他又怎么行呢?我故意指点他前往,就是想利用阵法将他困住,等我想个法子把哥哥支开,再把他放出来,这样他们就不会碰头了!” 金蒲孤沉吟地道:“姑娘这样做法妥当吗?” 村姑笑道:“这是再妥当不过了,家兄也许不会弱于他,但是我不愿意冒这个险,我们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已经很久了,我不能叫家兄遇上任何不测……” 黄莺忍不住道:“莫大哥并没有伤害你哥哥的意思!” 村姑道:“可是我哥哥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丑人存在,所以他们若是见了面,势必会有一场冲突!” 金蒲孤沉吟道:“那些阵图一定能困住莫大哥吗?” 刘日英连忙道:“这倒不成问题,莫大哥根本不解此道,而他们兄妹的布置能难住我的父亲,莫大哥自然无法避免受困,姑娘!我们这几人大概不会遭受令兄的拒绝吧,就请你带我们前往责处一行如何?” 村姑微笑道:“你真想跟我较量一下?” 刘日英点头道:“是的!别的地方我不如你,烹调之道,我不相信你能强过我,所以我一定要在相等的条件下,好好地做两样菜来压倒你!” 村姑大笑道:“我早晓得你会接受这个挑战的!老实说我为了准备这场挑战,已经计划了半年多,我预备下了三十六种材料,完全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珍品,而且这些材料都是双份的,你我各取一份,大家互凭心思手艺,不仅要在口味上争胜,而且还要在手法上斗奇,你意下如何?” 刘田英笑道:“就凭你提出的这个条件,我也无法拒绝,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村姑道:“越快越好,我先回去预备一下,你们随后赶来,早知道你肯这么爽快答应,我来时就作好安排了!” 金蒲孤忙道:“我们一起走不好吗?” 村姑笑道:“你们的行动太慢了,我等不及,而且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竞赛,有许多东西必须临时采集,比如说佐料的葱姜、调味的酒醋,都必须临时取材,我先去把这些东西搜集好,你们一到就开始!” 刘田英道:“责处门户干变万化,我们怎么找得到呢?” 村姑笑道:“刘大小姐对阵图之学颇具根底,找路是不成问题的,等到了迷径之前,你们高呼三声贱名,我自然会出来接应你们!” 金蒲孤道:“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姑娘尊姓芳名!” 村姑一笑道:““你看我多糊涂,竟然把这件事忘了,我姓袁,名叫靖姑,平靖之靖,村姑之姑,你们记好了,到时候若是叫错了,可不能怨我,因为那些阵图变化中,还有着声气的感应作用,只有这三个字音能遏制变化……” 说完了身形一晃,也自不见了,黄莺怔然道:“这女人的身法真快,与莫大哥竟不相上下!” 金蒲孤却目注刘田英道:“这女子……” 刘田英道:“这兄妹两人与我父亲绝无连络,不过这女子今天前来,可能是我父亲策动的!” 金蒲孤点点头道:“我想也差不多,否则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不过我很奇怪,你父亲左近有这么两位高人,怎会不设法加以笼络收罗?” 刘田英一叹道:“谁说没有设法过,只是一直没有成功而已,他们兄妹两人武功既高,又精于阵图变化,万象别府中一点布置,他们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连他们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 金蒲孤笑道:“你父亲也有做不到的事?” 刘田英正色道:“金郎!你不要这么想,我父亲也许有对付他们的方法,只是不敢轻试而已,他是个极端慎重的人,深恐万一不成,触怒了他们,反而麻烦,而且他知道这一对兄妹,除了喜欢研究烹调之外,别无所好,也不会主动地找他麻烦,不如听任他们自由活动……” 金蒲孤笑道:“你的烹调手艺如此之精,恐怕也是受了他们两人的影响吧!” 刘田英点点头道:“是的!我本来对这一门学问很有兴趣,父亲得知他们也有此病,帮我收罗了不少天下名厨精心杰作,加以研究改进,原是想吸引她们现身的,结果他们只在暗中揣摩,始终未露形迹!” 金蒲孤道:“这次你父亲策动她前来有什么作用呢?” 刘田英困扰地道:“不知道,我曾经为此数度卜占,结果只看出有警兆,却不能更进一步探知究里,所以我才预备了这么多菜肴,原是想把他们肚子塞满了,再去品尝她的菜肴,自然可以使她的手法受到影响,令她知难而退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依然迟了一步,看来命数天定,是无法避免的了!” 金蒲孤道:“那你可以不接受她的挑战呀” 刘田英道:“我起初是那样打算,可是莫大哥……” 金蒲孤道:“莫大哥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的武功足可自恃,而且那个袁靖站并不想永久困住他!” 刘田英叹道:“袁靖姑娘说起她哥哥的一切大概都是真话,假如袁余生在别的地方与莫大哥相遇,两人可能尚有一争,他就是怕她哥哥吃亏,所以把莫大哥困人阵中,也许真是为了避免他们相见,但万一见到了,莫大哥身陷危阵,有武功也无法施展,只怕万无幸理!” 金蒲孤几乎跳了起来大叫道:“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否则也可以事先加以警告!” 刘田英苦笑道:“有用吗?单是她说出来袁余生的相貌与武功,莫大哥肯放弃一会斯人吗?” 金蒲孤呆了一呆才道:“你说得对,别说是莫大哥了,连我也禁不住想见见这个怪人!” 刘日英道:“你见他没关系,凭你的相貌,袁余生不会加害你的,莫大哥就不同了,他正好是袁余生列为必杀的对象,我想我父亲笼络莫大哥失败了,才想到利用袁余生来对付莫大哥,以免构成日后的威胁!” 金蒲孤道:“完全是这个意思,你父亲对袁氏兄妹的认识一定很清楚,才会想出这套妙计,我们一定要想法子把莫大哥救出来!” 刘日英道:“莫大哥人伏已成定局,要想救他,必须深入阵中,所以我才答应袁靖姑的挑战……” 金蒲孤道:“即使你能到达那里,摸清阵中的底细,会不会太迟了呢?” 刘日英道:“也许不会吧!他们兄妹两人对于食谱之癫好已经近乎人迷的程度,听见我答应在这方面接受挑战时,一定全力以赴,大概不会分心去想到其他的事!” 金蒲孤长叹一声道:“你的用心不谓不精了,但不知此行吉凶如何?” 刘田英怅怅地道:“我在卦象中对于吉凶竟是毫无征兆,只好走到哪里算哪里了,但尽人事,莫问天心!” 金蒲孤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长叹一声道:“走吧!再不走恐怕更迟了,世事真是不可逆测……” 黄莺却兴奋地道:“有意思!有意思!刘姊姊与袁靖!”这一场比赛,我们可以大饱口福,再加上可以看见一个可与莫大哥比美的怪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金蒲孤与刘田英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当下由刘田英在前领路,一直向西边行去,她虽是纤足亭亭,且又不擅武功,可是走路的速度却并不弱于其余二人,金蒲孤与黄莺必须尽力追赶,才不至落后。 金蒲孤是知道的,黄莺却不解其故,忍不住出声称羡道: “刘姊姊的轻功倒是高明极了!我从小就在山上苦练脚力,还是比她差多了。” 金蒲孤微笑道:“你看她走路的样子可像是在施展轻功?你再想想哪一个人能把轻身功夫练到这种境界!” 黄莺定睛望去,但见刘田英一步步地前进,移步的幅度不大,每步之间的间隔也不快,只是一个人普通行路的样子,可是始终遥遥领先,不禁失声叫道: “奇怪了!照她走路的样子,我简直可以比她决出个十倍二十倍的,怎么会追不上她呢?” 金蒲孤微笑道:“她还算慢慢的走,真要快起来,千里途程,半日往返,你上哪儿连去追!” 黄莺睁大了眼睛叫道:“我不信,除非是神仙!” 金蒲孤含笑道:“你这就说对了,她虽然不是神仙,却的确会仙家缩地之术,她一迈步的距离,足够我们走上十几步的,这还是道家的功夫,若是学会了佛家须弥芥子的禅功,整个大千世界,也可以一目了然!” 黄莺努力几个急冲,好容易赶到刘田英身后尺许之处,伸手想扯她的衣服,可是手才探出去,刘田英又离开她很远了,急得她大叫道:“刘姊姊!你等我一下!” 刘田英含笑停步道:“干什么?” 黄莺喘吁吁地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额上汗珠直滴,也顾不得去擦拭,吁吁地道:“刘姊姊!你真坏,你藏着这么好的功夫,也不肯教给我!” 刘日英轻轻一叹道:“你要学这种功夫干么?” 黄莺睁大了眼睛道:“为着走路呀!像你这样多轻松,我以后要是想上哪儿玩去,一眨眼就到了……” 刘田英拍拍她的手背道:“小妹妹!你是个很有福气的人,还是安于现状吧!这种功夫不是你学的!” 黄驾不信道:“为什么我不能学?” 刘田美叹了一口气道:“天下一切的事都是顺乎一条自然的法则,这就是天理,逆天而行,必无善终,小妹妹,我并非吝惜我的功夫,实在是不想害你!” 黄莺征然道:“刘姊姊,你说些什么呀?” 刘田英轻轻地道:“缩地之术必不可学,学会了也不可常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连一个人该走多少路也是固定的,一步十里固是快意,可是省下来的这段时间并不属于你,冥冥之中有一本帐簿替你记得清清楚楚,走一步扣一步,一直扣到你生命中的最后一步……”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金蒲孤伸出了柔情的手,拍拍她的肩膀,温和地对她摇摇头,接着她感到一阵热泪盈眶。 黄莺不解地道:“刘姊姊!你怎么哭了?” 金蒲孤轻轻地一触她道:“你不懂的,不要问了!” 刘田英却擦擦眼泪道:“我想还是让她明白了的好,免得她心里老是存着一个疙瘩,小妹妹!缩地之术著是人人可学,我早就教给金大哥了,对不对?” 黄等道:“对啊!你们这么要好……” 刘田英轻轻一叹道:“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学了这种功夫后,会缩短一个人的寿数,我不希望他早死,所以没有教他,同样地我也不希望你早死……” 黄莺总算明白了,可是还有点不信道:“有这么厉害吗?那你何必学呢?” “当然学这种功夫时,并没有想到我需要活得久一点,等我想多活几年时,已经太迟了,因此我只好尽量不用这种功夫,今天是事非得已…” 金蒲孤连忙道:“田英!你用不着如此的!” 刘田英一叹道:“也许我不必如此急着赶路,可是我也不愿成为累赘,今天这场战斗是以我为主角,假如因为我迟到一步而耽误了大事,我将百死莫赎!” 金蒲孤怔然道:“田英!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第七回 异人异事 刘日英黯然道:“由于我是刘素客的女儿,我必须避免一切可以引起的嫌疑,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金蒲孤红着脸道:“你太多心了,没有人怀疑你!” 刘日英郁郁地道:“我不是说你怀疑我,而是我经不起别人的猜疑了,爹已经不认我是女儿了。你已是我全部的一切,我实在怕再失去你的信任!” 金蒲孤知道自己为了惑心术的事,说了几句重话,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不禁愧恨交集,握紧她的手道:“日英!我绝对信任你,不要再糟塌你自己了!” 刘日英收回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道:“谢谢你,为了报答你的信任,我也必须表现值得你信任!” 说完转身又走,这次速度更快,金蒲孤与黄莺两人拼命力赶,却也只能保持着不失去她的影子而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等他们追上刘日英时,她已经坐在一片丛树前默默地用手在地上划着一些奇怪的线条! 金蒲孤看了一下才问道:“已经到了吗?” 刘日英点点头道:“不错!袁靖姑指定的地方就是这里,可是我还想研究一下,看看是否能不要她前来接引!” 金蒲孤四处一望,除了来路之外,尽是这些矮矮的树丛,不禁奇道:“她不是说住在一个小山头上吗?” 刘日英苦笑一下道:“是的!可是我们若看得见山头,就会像莫大哥一样深入阵中而不得出了!” 金蒲孤皱眉表示不解,刘日英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抢着道:“你们可曾注意来时的路径?” 金蒲孤摇头道:“没有!我们一心只想着追你,连走的是哪条路都没有留心!” 刘日英笑道:“这就是我的目的,袁氏兄妹对阵图之学的研究确有过人之处,沿途都是引人入歧的幻景,为了怕你们分心受惑,我才故意引得你们专心追赶,否则我们还不会如此顺利到达,那个袁靖姑叫我们自行宽路,也是故意给我们一种考验呢!” 黄莺有点生气地道:“这个人也太鬼鬼祟祟了,约了人家过来,还要在路上弄这些鬼花样,我不相信这一丛矮树有什么了不起!” 金蒲孤连忙道:“不要这么说,阵图之学,乃天地莫测之机,一上一石俱大有章法,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也不过是一些土石堆聚,却能包藏着万夫莫敌之威!” 黄莺更不服气地道:“那我们要试试看!” 说着抖手一片银光,冲向树丛中而去,原来她已取出修罗刀开路闯阵了,金蒲孤欲待阻止已是不及,眼见她手挥个不停,将身边的矮树株株连根创断,开出一条半丈宽的道船,刘日美恐怕她有所失闪,忙也跟在后面! 谁知树丛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由着她横行直撞,没有多大功夫,眼前忽地一亮,展现出另一片景象! 一座数十丈高的孤峰,上面遍生翠竹,竹林中不住有飞瀑穿插其间,峰腰处数授浅舍,都是用竹子架成的! 峰脚处有浅溪阻路,跨溪一道竹桥,溪底铺满了圆圆的白色小石子,鱼游可见,两岸夹生菱苹等水草! 过桥后是一条山道,翠竹中还植着数株青松,松枝上栖着白鹤,松树下有糜鹿酣卧,一派清净气象! 黄莺遥指竹舍道:“这大概是他们的住所了!” 刘日英回头望望,才流露出无比的惊诧道:“小妹妹!我真难以相信,你竟然把一个亘古疑阵给破了!” 黄莺也是一怔道:“我破了一个疑阵?” 刘日英欣然道:“是的!那一片树丛明设奇门遁甲,暗藏五行生克六合变化,居然被你闯了过来,你一定是个天才,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看透其中奥妙的卜…” 黄莺英明其妙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呀,因为你把这一片鬼树说得那样了不起,我心里一气,管它三七二十一,动刀就砍,这也算是天才吗?” 金蒲孤也跟着过来,闻言一笑道:“你哪里是天才,你是个十足的蠢材,不过你不要生气,这个疑阵可以难住天才,却难不住你这个蠢材……” 黄莺鼓起眼睛叫道:“金大哥!你在骂人!……” 金蒲孤笑笑道:“我这不是骂你,而是夸奖你,假如你不生气,我说一个故事给你听,这与你今天破阵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同样的道理!” 黄莺本来就是假装生气,闻言忙叫道:“什么故事?” 金蒲孤道:“这个故事并非事实,完全是后人杜撰的,因为我先前说到武侯八阵图,才偶然想起,相传刘备三顾茅芦,请诸葛孔明出山时,诸葛山人也出了一道难题;用绳子打了一个结,叫他把给解开了,才答应出山,那次是刘备带着两个结义兄弟一起去的,其中张飞最莽撞,刘关二人嫌他在旁边碍事,打发他出去散步,然后兄弟两人在室中专心解结!” 黄莺忍不住问道:“那结解开了没有?” 金蒲孤摇摇头道:“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诸葛亮是因为见到刘家人孤势弱,不足以成事,故意出了这个绝题以为推托的,所以他们兄弟两人从午至暮,都没有解开这个结,张飞在外面逛得肚子饿了,又不见他们出来,实在等不及了,气冲冲地赶了回来,一下子把结解开了!” 黄莺连忙问道:“你不是说那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吗?” 金蒲孤道:“是的!可是张翼德别有一种解法,他拔出腰刀,将那个绳结拆成两半。” 黄驾一怔道:“这也算解法吗?” 金蒲孤笑道:“这是唯一的解法,诸葛亮见蜀中尚有这种勇将,认为事犹可为,才答应出山,结果造成后来三分天下的局面,这虽然是一个笑话,却与你方才破阵的情形完全吻合,使我想出一个道理。” 刘日英呆呆地道:“什么道理?” 金蒲孤道:“阵图之学,完全是骗聪明人的玩意儿,你跟他们斗聪明,除非真正的高过别人许多,否则反而会受人之惑,倒不如全无机心……” 刘日英神色一动道:“对,其实小妹妹刚才的举动并不是莽撞,而是大智之举,所谓大智若愚……” 黄莺大笑道:“那我们根本就不必怕他们什么鬼阵图了,到时给它来个乱拆一阵……” 刘日英摇头道:“不!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刚才是凑巧给你碰对了,阵图中变化无穷,你不可能永远都碰巧对上的,万一有所失陷,那就后悔莫及了,而且这一次破阵之举太巧了,上面的人还没有发觉,希望等一下让我冒一次功,就说阵是我破的!” 金蒲孤微异道:“为什么呢?” 刘日英笑道:“她们的阵图设置定然不止一处,我来个先声夺人,也许可以杀杀他们的骄气!” 金蒲孤点头道:“这也是有道理,而且你不算冒功,这阵图等于是你破的,假如一开始你不将我们的心神吸引住了,说不定我们会被沿途的幻景所惑,当然有你在旁,我们不会受太大的影响,然而你为了使我们明白,必须加以一番解释,我们听了解释之后,心中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黄营也就不敢乱闯乱来了!” 黄莺听了微微一笑道:“金大哥!你不用旁敲侧击地来警诫我,我也知道刚才是侥幸,你放心好了,像张飞刀断绳结的事,我绝对不会再做了!”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你明白就好,因为我对你有责任,即使不能给你安全无虑的生活,可也不能遭遇到危险,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是不应该有苦难的。” 黄莺被这句话感动得又是高兴又是激动,握着他的手道:“金大哥!你对我真好,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做一个又乖又听话的好女孩子!” 金蒲孤含笑捏捏她的脸颊道:“对了!黄莺!你知道吗?我自幼孤苦伶仃,于然一身,遇到你之后,我一心把你当作我亲生的妹妹一样,不管你长得多大,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一个需要照顾,受我宠爱的淘气的小妹妹。” 黄莺用脸颊贴着他的手掌啜泣道:“是的!金大哥,我也是一样,有了你之后,我觉得不再需要任何人了……” 他们这番真情流露的晤谈,使得一旁的刘日英凄然泪下,神色间充满了悲苦,黄莺见了忙又拉着她道:“刘姊姊,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 刘日英擦擦泪珠道:“我怎么会不高兴,我是在替你们高兴,更羡慕你们,虽然你们都是自幼失去父母,,没有兄弟妹妹,可是你们这种感情尤深于手足,比我幸福多了,我有着一个父亲,却无法得到亲情的温暖,我有着两个妹妹,可是无法建立起像你们那样相依为命的情谊…” 黄莺挟着眼睛不解道:“你不是也有着金大哥吗?” 刘日英轻轻一叹道:“是的!我很幸运,与金大哥有了婚约,可是我宁可站在你的地位。 黄莺呆了一呆才道:“我懂了,你是因为金大哥还有一个妻子,所以才不高兴!” 刘日英苦笑了一下道:“不!我不是为了这个……” 黄莺固执地道:“不!你一定是为了这个……” 金蒲孤朝刘日英作了一个眼色,用手指指黄莺,然后又比比自己的心,对日英只得强额为笑道:“就算是为了这个吧,目前金大哥已有了两房妻室,将来或许还会有着更多的,可是他只有你一个妹妹,他给你的感情是别人无法分享的,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了!” 黄莺异常满足地道:“是吗?金大哥再有多少妻子我都不反对,不过她们一定要像你这么好,否则我一定不让她们嫁给金大哥!” 金蒲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现在讲这些话多无聊呢,我们既然已经来到此间,还是早点通知主人一声吧!” 黄莺立刻大声叫道:“袁靖姑!袁靖姑! 才叫了两声,就见袁靖姑从竹舍中探出头来了望,见他们已经穿过树丛,来到清溪之畔,立刻飞身迎了下来!然后又看看那条在树丛中辟出的道路,满脸疑色道: “刘大小姐,是你辟出这条通路的吗?” 黄莺抢着道:“不错!刘姊姊对阵图的知识并不比你们差,这点鬼花样怎么难得住她呢!” 袁靖姑呆了一呆才问道:“大小姐!你是怎么看出其中奥妙的产刘日英眉头微皱,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金蒲孤连忙道:“袁姑娘,一个解破的疑阵,便够不上奥妙两字!” 袁靖姑脸色微动造:“这是谁说的?” 刘田英忽地神色一展道:“是我说的,因为这阵中根本就没有奥妙,你们在阵外乱七八糟地摆了许多门户,其实完全不按章法,怎么能发生作用呢?充其量只能当作一面屏风,遮住这片小山头而已,我若是把它当作一个阵图来处理,就会跟我父亲一样,被阻于阵外,永远不得其门而入了 袁靖姑一叹道:“大小姐!你的确了不起,我与家兄故意乱设门户,就是利用人的错觉,不敢轻易涉足,令尊大人至此数度却步,也就是他对奇门阴阳之理知道得太多,看来奈不像东,西不像西,弄得举棋不定,其实阴阳无二理,变化必定循有一定的法则,怎会这样杂乱无章的,你能看破这一个千虚疑阵,足以证明你比令尊大人高明多了,前途虽然尚有一些小巧设置,我也不敢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我的材料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家兄听说你肯屈尊赏光,高兴得连嘴都笑歪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吧!” 说时神情已谦恭多了,肃然地在前引路,刘日英微微一笑,跟在她后面走去,金蒲孤轻轻撞了黄莺一下,两人忍住心中的得意与好笑,慢慢跟在后面。 一山道是凿地而辟的阶梯,成为螺旋状盘绕而升,沿着阶级是一道小山沟,鸣泉哗哗,溅珠泼玉! 黄莺见那几棵竹舍就在峰腰不远之处,践步可达,而这山道却左右盘绕,花了许多冤枉功夫,不禁饿着嘴道: “你们也真是自找麻烦,直接开条路上去使罢了,为什么要绕上这么大的圈子呢?” 袁靖姑在前笑道:“这位小妹妹问得真对,本来这条路是直接上去的,可是那道灵泉发源山口,直流而下,能灌溉的地域不多,我与家兄为了能充分运用这道灵泉,才将泉道改成弯回盘绕,也因此才悟出许多阵图上的奇妙变化,可惜你不懂阵图之学,否则你会发觉这条弯弯曲曲的山径上,包藏着天地间最深奥的秘密!” 黄莺还想开口,却为金蒲孤碰了一下,同时她见到刘日英也在游目四顾,像是研究道路的转折,而且背后伸出一只手,不住用手指弯曲计数,向金蒲孤打暗号! 金蒲孤一面默计她手指上所启示的数字变化,一面用手在黄莺的掌心写着:“想法子牵引袁靖姑的注意,同时帮我记下那些数字!” 连写了两遍,黄莺已经看懂了,口中笑问道:“袁家姊姊!你们山上怎么会有苍蝇呢? 嗡嗡地吵得人烦死了!” 袁靖姑回头道:“哪有这回事,我们这儿仗着那道灵泉,蚊呐不生,怎会跑出苍蝇来了?” 黄莺道:“那或许是我听错了,这嗡嗡的声音可能是蜜蜂在哼了,可是此地连一朵花都没有,蜜蜂靠什么活的?” 袁靖姑不信道:“也不会有蜜蜂!” 黄莺笑道:“那这嗡嗡的声音是什么?” 袁靖姑侧耳听去,果然在山泉畔的竹林中响起一阵嗡嗡营营之声,似蝇似蜂,又像两者都有! 她脸上充满了惊疑之色,连忙折过发声处检查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那声音又移到另一边去了! 她再折向对面,嗡嗡之声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她不知黄莺在运用骛声百暗的功夫捣鬼,前前后后,左右来往了几趟,刘日英与金蒲孤的脸上却浮起了得意的微笑,从袁靖!” 往来的过程中,他们都已窥破了山径之秘! 黄莺也停止了恶作剧,袁清姑徒劳无功,重新回到山道上,兀自不信地道: “今天真奇怪了,这些鬼虫子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等一下我要会同家兄作一番彻底的清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怪!” 刘日英却一笑道:“也许是你准备的那些菜肴将馋虫引来了,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吧!假如被它们叮上两口,破坏了本味不说,糟塌了材料就太可惜了!” 这句话使得袁靖姑大为紧张,也来不及再去探究虫声的怪异,急急地道:“说的是!我又要失礼了,得先去看看,反正刘大小姐识得路上变化、你们跟着来吧!”_说着一扭头又走了,金蒲孤对黄莺竖起个大拇指,表示夸奖之意,刘日英也轻声赞美道:“小妹妹,你这一招真绝,现在我自信已经摸准一点门路了,假如莫大哥真的失陷在这儿,我也可以引他出来。” 说着又对金蒲孤抛来一个询问的眼色,金蒲孤微笑道: “我也研究出一点道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加以归纳整理,你现在别问我,等一下我总会给你一个答复!” 黄莺见他们好像在打哑谜似的,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她也知道此刻不宜多问,默然地跟着他们前进! 虽是一级级长不过半文,宽仅尺许的石梯,刘日英走的时候却有许多门道,有时踩中央,有时踏石端,有几次举步不定。金蒲孤就过去告诉她几个数字,最后由她取决其一,量准石梯的位置踏上去。 这是个很费时的走法,因此他们来到竹舍前时,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可是迎在门口的袁靖姑脸上仍然流露出无限的惊讶,默然举手肃容,三个人踏进屋中后,不由部为之一怔,袁靖姑说得不错,这个人丑怪的程度与莫恨天可谓不相上下! 好在他们三人心中先有了个印象,因此对这副丑怪的容貌并未表示太多的惊奇,而丑怪的袁余生也自动地先开口了,他先朝刘日英点点头道: “刘小姐,你是第一次看见我,我却见过你多次了,今天能得你光临贱处,而且还有机会领略你的易牙妙技,实为毕生之殊荣!” 说完又朝金蒲孤与黄莺道:“难得!难得,玉树临风朱颜,沉鱼落雁花容,二位才是应该活在这世界上的,也配得上这个美丽的世界!” 他的口气完全像袁靖姑描述的一般,一开始就表明了心中的爱憎,金蒲孤仅只是礼貌地笑笑,暗中埋下一个叹息。黄莺却好奇地打量着他,圆溜溜的眼珠直转,然后天真地笑叫道:“这位先生,你长得真有意思,莫大哥身上的毛太多,你却一根都没有,要是你们两人能多交换平均一下,大家都好看多了!” 金蒲孤眉头一皱,觉得黄莺骂的话太过分了,可是也认为她的话非常有道理,因为这袁余生与莫恨天刚好是两个完全相对的形貌,虽然是一样的丑,却也丑得有趣! 莫恨天是瘦,再加上满脸的绒毛,圆眼、鹰鼻,这家伙是胖,秃顶、三角眼、塌鼻子,而且他的脸像是被啃过的西瓜皮,红白相间,水淋淋的,烂糟糟的,假如莫恨天能与他互相匀一点,的确会顺眼多了! 袁余生果然一翻三角眼道:“莫大哥是谁?” 袁靖姑抢着道:“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哥哥!难得刘小姐答应前来与我一较手艺,你还是少问闲事,让我们早点开始吧!” 边说边向黄莺做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提莫恨天,黄等果然乖乖地不再开口了,袁余生这才拱拱手道:“袁茶生遭不幸,形相非人,本当早弃人世,都只为了这张馋嘴,才舍不得速尔轻生,今天见到各位……” 袁靖姑连忙道:“哥哥!你这副长相,挤在这些人面前也没有意思,还是去帮我把要用的材料搬出来,让你这张馋嘴早点一享口福吧!” 袁余生怪模怪样的一笑道:“妹妹!你不用赶,我自己也知道回避的,你是日常见惯的,刘小姐可能会因为我这副令人恶心的长相,连比赛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我现在就去搬材料,等一下我就在灶下替你们两位升火,也免得在人前惹厌如何?” 袁靖姑笑道:“那是最好,你快去吧!” 袁余生轻叹了一声,拱拱手快快而去,等他走远了,袁靖姑才横了黄莺一眼道: “小妹妹!你是怎么的,我已经把家兄的脾气告诉你们了,而且为了避免麻烦,特别把那个姓莫的诓得远远的,你怎么又提起来了呢?” 黄莺一笑道:“我是试探你一下,看看你把莫大哥弄到哪儿去了,更想知道莫大哥现在是否还活着!” 袁靖姑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莺道:“你怕你哥哥见了莫大哥之后,两个人定然会有一场争斗!” 袁靖姑道:“这是免不了的!所以我才不让他们见面!” 黄莺道:“可是万一他们见了面,你一定怕你哥哥打不过莫大哥,因此你才把莫大哥骗到什么迷阵中,让你哥哥容易取胜!” 袁靖姑怔了一怔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一黄营笑道:“这是很明显的事实,谁都想得到的,所以我才先问一声,看看他们到底见了面没有?” 袁靖姑叹了一口气道:“你猜得不错,我把那个姓莫的诱人三清一元大阵中软禁起来,使他们无法见面,不过我的用心倒没有那样自私,这是为着那个姓莫的好,因为照我的估计,我的哥哥足可以杀死那个姓莫的……” 黄莺立刻冷笑道:“你别胡说了,我不相信还有人能胜过莫大哥……” 袁靖站将脸一沉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可以声明一点,假如我想用阵法来帮助家兄取胜,就不必把姓莫的引到三清一元大阵中去,那是家兄唯一木能破解的迷阵,在那里欧家兄的武功一无所用……” 金蒲孤见她生气了,连忙道:“袁姑娘,我们绝对相信你的用心无偏,黄莺是个小孩子不懂事……” 黄莺笑笑道:“我承认自己不懂事,好在莫大哥还没有与她哥哥见面,目前他们打不起来,我也就暂时相信她,不过莫大哥若是有个三两长短,我一定要她好看!” 袁靖姑气呼呼地道:“小妹妹!现在我急于跟刘小姐比手艺,没有功夫跟你多罗唆,等一下我带你到那个阵里去见识见识,你就知道我是什么用心了!” 说完一摆手,走到后面去了,金蒲孤朝刘日英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三清一元大阵吗?” 刘日英道:“这是道家最精奥的一种阵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知道在这种阵法中,任何武功都无法施展,因此对她的用心,我们倒是不用怀疑!” 黄莺想表示意见,袁靖始已经走了出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家请到后面来吧!” 说着伸伸手,邀请他们入内,刘田英率先走了进去,金蒲抓与黄莺也跟着过去,只见后屋是一间较为宽大的竹堂。正中陈列着一张方桌,摆好了几付杯着,另有两扇相连的小门,各通一间小房。 小房中堆放了许多活鸡鸭菜蔬之属,另一口大水缸中养着几尾活鱼,以及许多竹篓,篓子里不知放了些什么人…… 小屋的一边是一口大竹橱,里面放着各种大小不同的磁盘、金银瓷陶之具,应有尽有,橱分是一方案板,放着刀砧,靠墙是灶台,由大至小,有七口铁锅! 袁靖姑手指两间小屋道:“我早有意思与刘小姐一较厨下功夫,所以造了这两间完全相同的厨房,里面一切材料用具都是相同的,家兄在灶后掌炉烧火,我们只须招呼一声用哪口锅,要多大的火,他都可以供给,现在请刘小姐任选一间,我们就开始!” 说完又对金蒲孤道:“我们在厨房里是互相看不见的。你们两位在外面却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你们可以监视着我是否有作弊的行为!” 金蒲孤笑道:“厨下功夫完全是真才实学,哪有作弊的可能呢?” 袁靖姑正色道:“这倒不一定,厨下较技,除了色香味之外,还有刀工匠心技巧时间等因素,所以一定要有监厨,用以征明是否事先作了预备!” 金蒲孤道:“我对这门技巧一窍不通,从何监起?” 袁靖姑道:“等我们把菜端出来时,你只需把我们的制作过程说出来,我们自己会知道手法优劣的!” 刘日英含笑道:“就是这样吧!不过我有一点未明,我们既属比赛,分出优劣后,又待如何呢?” 袁靖站一怔道:“我一心只想胜过你,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样吧!三十六道菜里面,你总不会全输,假如我胜得多,就请你把比我高明的几道菜做法教给我,假如你胜得多,任何条件由你提出,即使你要我的脑袋,我也心甘情愿地割下来给你!” 刘日英笑道:“这样你不是太吃亏了?” 袁靖姑也笑道:“‘我不会吃亏的,因为我暗中观察了很久,对你的本事了解很深,抱有必胜的把握!” 刘日英神秘地一笑,随手一指右边的厨房道:“我就选这一间吧,袁姑娘请!” 袁靖姑兴致勃勃地敲敲板壁叫道:“哥哥!我们马上就开始了,你等着大饱口福吧!” 袁余生在后面叫道:“等一下,我还有个意见,你们的菜烧好了,我总不能等一道,出来尝一道,那样太费事,等你们一起烧好了,有些菜已经凉了,走了原味……” 刘日英笑道:“袁先生究竟是个老客,才说得出这种内行话。这样吧,我们以三道菜为一轮,每烧好一道菜后,就用盖碗叩起,等烧齐一轮后,就请袁先生出来一品!” 袁余生大笑道:“这样好,三肴为组,时间上也配合得恰到好处,而且等吃的时候,冷热适度,正是菜味最佳之际,妹妹!你听见没有,单凭这句入骨之评,你已经输了一着!” 袁靖姑气呼呼地道:“菜的好坏要等吃过才知道,你再罗唆,我就隔墙给你一锅铲!” 袁余生哈哈大笑,两女也各自进入厨房,袁靖姑又对道:“金大侠,墙上有了竹筒,里面放着很多小纸签,那是菜的名称,你先抓三个出来,念给我们听!” 黄莺立刻叫道:“这不公平,你把菜名先想好了,自然胸有成竹,刘姊姊岂不是吃了亏!” 袁靖姑冷笑道:“小妹妹!你放心好了,我只想公公平平地赢一仗,绝不会占这种便宜的,签条上的菜名都是很普通的玩意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黄莺自然不相信,起身走到竹筒前,伸手在里面站了三个小字条,首先打开一个看了道:“清蒸火腿、凉拌生章、混炒田蛋,这混炒四蛋是什么玩意儿?” 厨房中但闻刀盘之声,却没有人回答她,显见得两个高厨都在忙着,黄莺忍不住又问道:“金大哥!你吃过混炒四蛋这道菜吗?” 金蒲孤也觉得这名称很别致,笑着道:“没有!我见过不少混蛋,就是没有尝过是什么滋味2” 倒是在厨后烧火的袁余生笑着道:“这道菜是刘小姐发明的。我曾经见她将鸡鸭鹅鸽四种蛋打混了,放在一起炒熟,结果四种蛋各具特色,互不相混,吃起来还别有一种妙味,舍妹揣摩了一年多,也不知糟塌了多少蛋,总算摸到一点韵味,不过我相信这道菜她一定不如刘小姐高明!” 袁靖姑在厨房里气得用构予直敲锅台叫道:“生火!生火!少废话,把七个炉子全给我点起来!” 袁余生笑着道:“三样菜,还有一道是凉拌的,你要七口火炉干么?” 袁靖姑叫道:“多给我做点事情,免得你有精神讲废话,我早就知道你会偏心,所以才多找了两个人来品评!” 袁余生带笑问道:“刘小姐!你要几个火炉?” 刘日英含笑道:“最小的一口,文火!” 袁余生似乎木情地道:“一口锅子,又蒸火腿又炒蛋!刘小姐,你别开玩笑,时间也是决定高下的因素之一!” 袁靖姑也叫道:“刘小姐!我是真心跟你一较上下,你若是故意输给我,那就太看不起人了!”“刘日英依然笑道:“袁姑娘!高下要等菜端到桌上,吃到口里,才能分得出来,你现在急什么!” 袁靖姑闷声不响,手下却加紧动作,叮咚之声不绝,金蒲孤见她把七口锅子全用上了,三口锅子将火腿分成厚薄片子蒸煮,四口锅子则熬着热油,然后将四种蛋分别打匀,各炒了一下,然后盛起在中锅内合炒几下,接着就起锅放在盘中用盖碗叩紧,又忙着调佐料,拌香章! 黄莺却专神注意刘日英的动作,见她慢条斯理地在削几条大茄子的皮,那口小锅中煮了一锅清水,不禁大为着急,正想开口,刘日英却朝她含笑摇摇手,示意她不得声张,她也只闷着一肚子的狐疑! “馋鬼!我全好了,你出来吃吧!” 袁余生的声音中有点着急问道:“刘小姐,你呢?” 刘日英含笑道:“时间上我恐怕是会输了一着,但也不会让袁先生等太久,大概等先生品尝过令妹的杰作后,我才能一切就绪!” 袁余生顿了一顿,似乎不相信她的话,但也没有作更多的表示。只是陷入一种异样的沉默,连金蒲孤与黄莺也是一样,因为他们到现在只看见刘日英把削好的茄子丢进锅里,抓起了一块白白的东西放在刀板上切着! 黄莺低声向金蒲孤道:“刘姊姊一定是疯了,三样菜她一样都没有准备,只弄了一味白水煮茄子!” 金蒲孤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好了,刘姊姊一定有她的打算,至少她不会比我们更混蛋!” 这时袁靖姑已笑吟吟地端着一个大木盘,盛着三个用硫叩好的菜盘放在桌上,朝后面叫道:“哥哥!你还不快出来,再磨时间也没有用,我已经交卷了!” 袁余生由另一道边门懒洋洋地走了进来,朝桌上的菜盘看了一眼,不太感兴趣地道;“这三样菜都是人家烧过的,你也做过十几遍了,我想不会有什么新的花样吧?” 袁靖姑一瞪眼道:“哥哥!你若是没兴趣,不妨耐着性子等刘小姐的,我的菜不许你碰!” 袁余生见她生气了,才笑笑道:“这是什么话呢!既然要评定高低,自然要两方面都尝一下!” 说着搞起一个盖碗,不由眼睛一亮,那是一盘清蒸火腿,却堆成了一座小型的宝塔,鲜红色的精肉,透明如脂的肥肉,金黄色的肉皮,配合成极为悦目的色彩,而且层层铺曾,高约三寸的塔尖上还嵌了一颗肥肉削成的明珠舍利于,透鼻浓香,其佳美不尝亦可想见,匠心之巧,手艺之工,尤足使人拍案叫绝! 黄莺心中一百二十分的不情愿,也无法不承认这是一项至美至善的杰作,袁余生一叹道:“妹妹!我真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本事,看着它玲现的样子,我真舍不得去吃它…… 袁靖姑这才得意地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我以前不表演给你看,就是怕吃坏了你这张穷嘴,以后弄不出更好的东西来喂你!” 袁余生又掀开了另两个盖碗,竟是发起呆来,那凉拌香草是用本山所产的磨菇所制,可是袁靖姑别出心裁地将它们难成一个莲蓬,粒粒莲子赛明珠,飘在清如湖水的香油上,更还有青葱剪成的荷叶,嫩姜刻成的白藕…… 再看那味炒蛋,更是妙绝,那竟是一幅农家行乐图,瓜棚豆架下有鸡鸭闲步,清溪流水中有白鹅戏波,青天白云上则银鸽翔舞,栩栩如生各具姿态。 袁清姑笑着道:“四种家禽各具本味,景色布置则是混合成肴,你们趁热尝尝看!” 三个人却只顾呆呆地看着,谁都没有下着,袁靖姑心中得意,脸上却装做愠然道: “你们怎么不动手呢?我费尽心力弄出来,不是给你们瞧着好看的!” 金蒲孤一叹道:“袁姑娘,我真不知怎么说才好,就凭你这种手艺,我们也舍不得下筷子,而且每样东西的分量又这么少,每人只够一口的……” 袁靖姑笑道:“好东西只能尝一口,别忘了这只是三样菜,一下子把你们塞饱了,以后的东西该怎么办?” 这时刘日英也捧着三个盘子出来了笑道:“这倒是真话,每人三十六件,两个人合起来是七十二味,必须浅尝即止。才能评定优劣…” 众人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倒也为之一惊,袁余生连忙接过来道:“刘小姐一定有更惊人的杰作!” 说着就要揭开盖碗,刘日英伸手一拦道:“袁先生请等一下,令妹的佳作已经开了封,你们必须趁热吃,才能不失真味!” 袁靖姑见她脸上浮着神秘的笑容,对自己的作品毫无表示,也是惊疑交加地道;“你们快吃吧,我真等不及想瞧瞧刘小姐的精心杰作!” 岂仅是袁靖姑一人如此,连金蒲孤与黄莺二人也有迫不及待之感,袁余生则更不用说了。 众人匆匆地将桌上三样菜肴吃了下去,滋味之鲜美自毋庸待言,可是大家都觉得仅仅是好吃而已,却不见得如何感兴趣,那是每一个人都急着想看看刘日英的菜盘中究竟叩着什么秘密! 袁余生首先搞开一个盖碗道:“敝人心急无状,先尝为快了…” 话说到这儿,他忽地一顿,因为盘中是一味蒸火腿,虽然色泽之鲜明,不在袁靖姑之下,却只切成普通的薄片,堆积成丘,与袁靖姑那一堵七巧玲现的宝塔相比,自然就逊色多了! 黄莺耐不住失望,但依然强嘴辩道:“火腿应该是这样切的,我们是吃火腿,不是吃宝塔!” 袁余生只好搓着手附和道:“对!对!厨下手法,最注重的还是口味,否则就是雕刻匠的手法了!” 说着用筷子挟起一片火腿投入口中,仔细地嘴嚼了片刻,然后眉开眼笑地道: “妙!妙极了,我敢说火腿之味,到此已穷矣,我简直想不出一句话来形容它,妹妹!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我的话绝不偏私!” 袁靖姑满心不情愿地也吃了一片,果然滋味无穷,木得不承认比自己高明,可是她仍振振有词地道:“刘小姐妙艺的确无双,不过我们这次比赛的因素有三,时间与匠心、口味并重,我在前两点上已经领先了!” 袁余生道:“这不公平,饮食之道还重于口味,快不足论,匠心之巧只是雕琢的功夫,假如大家的口味使人无法比较,才以另两点作为评定优劣的辅助条件,现在口味高下已分,就不能那么说了!” 袁靖姑一瞪眼道:“这么说是我输了?” 袁余生见她绷紧了脸,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乃笑笑道:“妹妹!比赛需要有风度,输了就要认输,好在品评的人不止我一个,你不妨问问另外两位的意见!” 金蒲孤连忙道:“在下对此道无甚研究,袁姑娘的佳作虽然口味略逊,可是在其他两方面却的确是领先了,因此我认为这道菜上可算是秋色平分……” 袁靖姑叫道:“我还是不服气,虽然我的口味不如人家,但是你们要明白这不是她的功夫好,是火腿本身的质地好,那是我从金华特选的陈年小猪腿,我只要稍微用心,也能做得与她一样的好,只是为了堆琢费时,才略欠一点火候,因此你们把时间列为次要的因素,实在使我不服!” 刘日英淡淡地一笑道:“袁姑娘!这样一说我就不客气地自认悟先了,因为我并没有使用那只火腿!” 众人都为之一惊,袁靖姑失声叫道:“什么?你没有用火腿,那这盘菜是哪里来的?” 刘日英笑道:“我是用面筋代替的,好在此物亦有素火腿之称,我不能算是文不对题!” 袁余生又尝了一片叫道:“面筋能烧出这种滋味,卖火腿的店家都应该关门了!” 黄莺这才笑着道:“这倒不能这样讲,若非刘姊姊的手艺高明,面筋还是面筋,绝不能让人吃得荤素不分,袁家姐测这下子你该认输了吧?” 袁靖姑道:“假如菜单是清蒸素腿,我自然认输!” 袁余生立刻道:“妹妹!你又在耍无赖了,刘小姐若是不说明,你也不知道是面筋代替的,连我这个老吃客都没有尝出来,你这个女易牙也没有分出真假,还说什么呢?” 刘日报英笑道:“袁姑娘若是坚持不肯认输,我自然无法强颜作胜,因为我在手法上的确取了巧,不过我认为一个高明的厨师,绝不能把天下最美好的材料都带在身边;必须在普通随地可取的材料上下功夫,做到予取予求的境界,才是刀砧上的真功夫!” 袁余生鼓掌道:“对!这才是行家之论,妹妹,你虚心认输了吧,除非你也能照做一两样出来!” 第八回 不速之客 袁靖姑想了一下,才轻叹一声道:“我只好认输了,杀了我也做不到这一点!刘小姐,我们欣赏一下你另两味杰作吧!” 说着揭开了另一个盖碗,凉拌香菌倒不是那么简单,刘田英在这上面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她表演的方式又是不同,两段枯木上,长满了许多细小的香菌,像刚被雨水淋过,油润可爱! 袁靖姑不禁又叫道:“刘小姐,这些香菌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刘日英笑道:“就地取材,我身上绝没有私带材料来!” 袁靖始道:“我不是说你私带材料,而是问你这香菌从哪儿找到的,据我所知,我准备的原材是我在树林里自培的异种,每颗至少有鸡蛋大小!” 刘日英道:“香菌越大越不好吃,不过是样子好看而已,最佳的香菌是刚萌芽的,每颗才绿豆大小!” 袁靖姑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你这些香菌总不会是临时培育的吧?” 袁余生笑道:“你这是多此一问,不是临时培育,难道还是变出来的?我们来尝尝它的味道如何!” 说着用筷子挟了一粒,丢入口中,可是那菌粒大小每颗只有黄豆那么大,入口生津,又嫩又脆,嚼不了两下已经粉碎了,但觉其妙,却无法穷其究竟! 他笑着摇摇头道:“我简直是猪八戒吃人参果,食而不知其味,刘小姐,我相信在你的手艺之下,连这段枯木也一定其味无穷,我要来个囫囵吞枣了!” 说着用筷子夹了半段枯木,连同上面的菌子一起放入口中,才叫了起来道: “一点都木错,刘小姐,你是怎么烧的?连木头都能烧成这个滋味……” 袁靖姑自然不信,也夹了另半段枯木吃了下来,黄莺与金蒲孤分了另一条,四人吃了之后,却没有一个人作声,因为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香菌固美,那菌根所附的枯木尤美,而且吃在嘴里,又酥又软,哪里像是木段树枝呢,袁靖姑不禁盈盈一拜道:“刘小姐,我真服了你了!你把这个烧木头的秘诀公开一下好吗? 我只要学会这一手,也用不着四处去张罗莱料了,就以门前这几颗小树,也可以供我这馋嘴的哥哥一辈子受用了!” 刘日英微笑道:“这下子你们真受骗了,普天下的菜单上也没有煮树枝这一项!” 袁靖姑一怔道:“难道那不是树枝?” 刘田英笑道:“自然不是树枝,只可惜你们吃得太快,没有仔细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黄莺叫道:“我晓得!是茄子!” 袁余生愕然道:“茄子?我怎么一点都吃不出来呢?黄姑娘毕竟比我高明!” 金蒲孤笑道:“她哪里会比袁先生更高明,只是我们比袁先生多个机会,眼看着她们在厨下操刀……” 袁余生一叹道:“这就是了,若非先领略过刘小姐的手艺,就是眼看着她动手,我也不能相信这是茄子!” “袁靖姑忙又问道:“刘小姐,那香菌是怎么来的?你干脆也说出来吧!” 刘日英道:“香菌是临时培育的,我把一颗香菌作为种子,切成细丝,种在烂熟的茄子上,加上适味的佐料,然后再给予恰好的滋养,放在温水里热到一定的程度后,连忙捞起来盖好,等到一定的时间后,揭开来时,菌苗刚好萌发到这个程度,就是这道菜比较费时,所以我在时间上是绝对无法与袁姑娘一争的!” 袁靖姑一叹道:“教术至此已叹为观止矣,我想这一门学问太深奥了,我大概无缘拜识吧!” 刘田英笑道:“不!这只是一种好玩的手法,并没有多大学问,袁姑娘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把制法抄录下来,你照着练习几次就学会了,不过这种手法不足为凭,厨房里的真正功夫还是调味操刀为主!” 袁靖姑叹了一口气道:“两道菜我等都认输,这第三道菜不用比了,我只是想欣赏一下刘小姐的妙技!” 说着掀开第三个盖碗,大家都为之一怔,因为盘中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刘日英微笑道:“抱歉之至,我的时间只够两道菜,又不能让各位等得太久,只好交白卷了,而且我听见袁姑娘的操构声后,知道这味混炒的蛋她已深得个中三昧,我就是勉强做出来,也不会比她更高明!”” 黄莺道:“那你就端两道菜出来好了,何必又端个空盘子来骗人呢?” 刘田英含笑不语,袁余生却哈哈大笑道:“刘小姐,你真有意思,这一道菜简直把我们都骂苦了,不过也骂得入情入理,我们连尝了两道佳肴,结果连吃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不是混蛋是什么?而且刚好四个人,不折不扣的混炒四蛋!” 黄莺呼着嘴叫道:“好啊!刘姊姊,原来你绕着圈子骂人,这太欺负人了!” 金蒲孤见袁靖姑的神色有点异样连忙道:“黄莺!你是一枚小巧可爱的鸽子蛋,袁姑娘的脸长而圆,是标准美人股子的鸭蛋脸,只有我是臭鸡蛋,袁先生是圆溜溜的大鹅蛋!” 其他三个比喻倒还得体,而把袁余生比做大鹅蛋却妙入骨里,因为他全身长相,就是一枚大圆蛋的形状。 黄莺第一个拍手大笑,袁靖姑也就忍不住笑了,刘日英在一片笑声里才轻轻地道: “我可没有骂人的意思!” 袁余生大笑道:“把我比做鹅蛋还算是抬举我了,我就是像鹅蛋,也是一枚先天木足的软壳蛋!” 在笑声里,他隐隐地透露了自惭形秽的悲哀,袁靖姑连忙道: “哥哥!我们才比了三个菜,你别垂头丧气的,还有三十几道菜没有尝呢!” 袁余生似乎被这句话驱除了感叹,笑着道:“你还好意思比下去?我敢担保你全盘皆墨!” 袁靖姑笑道:“我知道是输定了,不过为了让刘小姐多展示一下烹调妙技,我还是坚持要比下去。” 说完又对刘日英道:“刘小姐!这一次我可不能再叫你在手法上玩花样了,我要指定三样菜,若是你还有办法能找到代替的东西,我就真正的佩服你!” 刘日英笑道:“你这是在难人了,我想这三道菜一定是我没见过的!” 袁靖姑笑着到一旁取了纸笔,书了三个纸卷,塞在刘田英手中道:“这三道菜不在比赛的范围内,可是材料都在厨房里现成的,我原来是准备最后拿出来考考你的,现在我知道正正经经的跟你比,实在差得太远了,你也让我翻翻本吧!” 刘日英正想打开纸卷,袁靖姑忙又道:“刘小姐,你到了厨房里再开吧,暂时保守秘密,也好让他们在尝新时多增加一点情趣,哥哥!你还是生火去!” 袁余生望着那一把纸卷,心痒难熬地道:“妹妹!你居然连我都瞒着了,到底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袁靖姑但笑不语,刘田英也轻轻一笑,向厨房走去,袁余生见她们都木肯说出来,只得折向后面生火去了! 金蒲孤与黄莺二人也弄得莫明其妙,黄驾更是张大了眼睛,在门口探视那两人的动作。 可是袁靖姑伸手一扯门旁的绳子,刷的一声,从上面落下一道竹帘,刚好将两扇门都挡住了,然后听她在里面笑着道:“很对不起!这几道菜不用监厨,为了增加欣赏时的情趣,只好请二位暂时纳闷一下了!”、 黄莺很得直跺脚,咬着牙低声咒念,但也无可奈何,只听得里面刀砧声、泼水声,以及袁靖姑高声招呼掌灶的袁余生:“哥哥!这次你把两边七回炉子全都加足猛火,我保管一起用得上!” 也不知等了多久,好容易听见袁靖姑叫道:“刘小姐,你怎么样?我已经好了!” 然后是刘田英的回答道:“我也好了,等你的通知,好一起开锅,这几道菜可不能凉,非热尝不可……” 袁余生立刻又闲了过来,可见他的心里也是急切异常i可是门带来掀,大门外却响起一个声音道:“我们也要进来了,这等候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金蒲孤与黄莺神色都为之一变,他们都听出这是刘素客的口音,袁余生正想赶出去,刘素客的身子已经跨进了门口笑道:“不劳远迎,我这个不速之客会不清自至!” 袁余生怔了一怔才道:“刘先生,居然被你模进来了!” 刘素客微微一笑道:“贤兄妹门户森严,兄弟几度想造访,都被阻于迷阵之前,今天大概是贤兄妹不以下愚见弃居然将迷阵的门户洞开,兄弟才得缘识荆!” 袁余生闻言又是一怔,连忙回头叫道:“妹妹!你出来,是你把禁制撤去的吗?” 袁靖姑忙掀帘而出道:“我没有!是这位黄姑娘把迷阵的花树都砍断了?” 袁余生目往黄莺道:“原来黄姑娘是此道高手……” 黄莺一笑道:“袁先生!你也许不相信,我对于阵图之学一窍不通,完全是误打误撞地碰进来的!” 袁余生神色激动,刘素客却大笑道:“这就对了,兄弟以前被阻于阵外,完全是吃了懂得太多的亏,其实这所迷阵仅是乱设门户,内里却毫无奥妙,兄弟一路行来,才发现这个秘密,不过贤兄妹摆下这个迷阵,也可算是无上杰作,除非是碰上黄姑娘这种一窍不通的人,才有乱闯的勇气,否则这的确称得上是千古绝阵,谁也无法解得透!” 袁余生啤了一声,表示心中的不满,刘素客忙又道:“兄弟在门外等候有时,听说袁姑娘正在大展奇才,实在忍不住想进来一尝异味,贤兄妹当不致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袁余生这才提起了兴趣道:“刘先生也是食中知音,舍妹正与令媛互较所长,有刘先生这样一位名家来品评,定然有中肯的批评!” 金蒲孤从刘素客进门的时候,已经在作动手的准备,可是此刻距离太近,用箭已是不便,因此暗中将修罗刀捏在手中,正想找个机会劈过去! 刘素客却大方地走到他面前道:“金蒲孤,我知道你打算杀死我,我身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你要下手太容易了,因此我有个请求,请你等我尝过那三道佳肴之后再下手,处决的死囚在临刑前还有一餐饱食呢!你为侠义中人,总不至于如此残忍吧?” 金蒲孤的手已经握上了刀柄,听见了他的话后,却是无法将刀拔出来,刘素客拖了一张椅子自行坐下笑道:“其实我们还有翁婿之谊,即使因势所迫,互不相容,至少在这片刻的时光内,我们可以放弃敌意,品肴小酌,略享赏心乐事吧!” 金蒲孤沉吟良久,才把手从刀柄上松开,叹道:“也许我将会终身后悔这片刻的迟疑!” 门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声:“兄弟!你不会后悔的,假如你拔出了刀,倒下的一定是你,这样我不仅赢了一场东道,因此也抵消了对刘素客的亏欠!” 金蒲孤又是一怔,因为他听出这是莫恨天的声音,袁靖姑神色大变,赶紧挡在门口叫道:“你怎么来了产” 莫恨天的声音又大笑道:“是你邀我来与令兄见见面的,我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呢?” 说着用手一推,将袁靖始推开了,跨步进来,与袁余生四目对视,两个人居然无声无息,也不见一丝动静! 其余的人却紧张异常,不知道他们二人下面会有怎么样的行动,尤其是袁靖姑,更是忧形于色! 这两人对视良久,才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耳,连屋顶上的灰尘也籁籁地直往下落! 袁靖姑因为他们这一笑,才松弛了紧张的表情,相反的倒是金蒲孤凝重了起来,低咳一声道:“袁姑娘,日美!你们的菜都烧好了,怎么还不端出来?” 边说边对袁靖姑连使眼色,袁靖姑这才发现到他们笑容有异,尤其是袁余生的脸上,竟是布满了杀机,连忙移步向厨房走去,袁余生一伸手道:“且慢!”然后沉声道:“你笑什么?” 话是对莫恨天问的,莫恨天含笑道:“我是笑天下居然还有一个能与我可相比美的人!” 袁余生阴沉沉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笑?” 莫恨天依然含笑道:“你大概是与我同样的心思吧!” 袁余生冷漠地一摇头道:“你错了!我是笑我自己太糊涂,我把这方圆五百里以内的丑人都找出来杀了,以为这附近的丑八怪可以绝种了,却不想会遗漏你这个大怪物!” 莫恨天微笑道:“令妹说你性情偏激,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倒是一点都不错!” 袁余生怒道:“难道我的做法不对?难道像你这种怪物还有存在的价值!” 莫恨天摇头道:“不!你的想法绝对正确,与我的想法完全一样,我跑的地方比你多,接触的人也比你多,饱受世人奚落,深深觉得丑恶的人活着不如死了的好,既能少受罪,也为这世界上减少一点丑恶……” 袁余生颇有知己之感,连忙问道:“对啊!你杀了多少人?” 莫恨天笑着摇头道:“一个都没有!” 袁余生一怔道:“你没有杀过人?” 莫恨天笑道:“人当然杀过,可是我所杀的人没有一个是丑陋的,相反的他们都长得很好看!” 袁余生惑然不解,莫恨天继续笑道:“我也觉得五怪的人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度我也想找几个丑人来杀了,可是我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比我自己更丑的人,假如丑人该死,我自己就是首先该杀死的一个,我既没有杀死自己的意思,就没有权利去杀死别人!” 袁余生一怔道:“你可是在骂我?” 莫恨天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自己倒是应该反省一下,照你的行事准则,你是否该死?” 袁余生怔怔地思索了半天才叫道:“你说得很对,我是该死,可是我继续活下去的目的是想把世上的丑人杀光之后,最后才轮到自己!” 莫恨天神色一沉道:“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世界上的人姘联各居其半,哪里是你杀得完的!” 衰余生一咬牙道:“即使杀不完,也可以减少一点!” 莫恨天哈哈大笑道:“这更荒谬了,明知无法根除,丑人就必须想个方法活下去,假如的确活不下去,我们就应该先杀了自己,我不敢说你的想法错误,但至少你的手段过于自私!” 袁余生怒叫道:“好!我承认自己自私,从今以后,我不再找别人的麻烦了,但是对于你我却无法放过,至少像你这种人,实在不应该再活下去!” 莫恨天淡淡地道;‘俄当然该死!你呢?” 袁余生道:“杀了你之后,我立刻自杀!” 莫恨天一笑道:“这倒公平,你什么时候动手呢?” 袁余生叫道:“马上就动手,看了你这副怪样子,我一分一刻都无法忍受!” 莫恨天一敛笑容道:“我对你同样的不顺眼厂袁余生怒不可遏,冲上前就是一掌,莫恨天举手一格,两人的身形相距丈许,同时伸臂,也有五尺远近,就在空中两股掌力相接,砰的一声,四壁皆震,两人的身子各自一晃,脚下虽未移动,神色俱各一震! 在潜力上,两人竟是差不多,莫恨天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我们不但长相差不多,实力也相去极近,要想分出生死,恐怕还要费点时间了。” 袁余生怒吼道:“拼到明天我也不能放过你!” 说着又移前两步,劲力提聚,准备近身相搏,以求早点得到结果,莫恨天也不甘示弱,全身的绒毛都竖了起来,功力提聚到了十二成! 两人的距离拉近至三尺左右,伸手可及,正在互相蓄势,举手待击之际,忽然竹帘一掀,刘田英捧着一架蒸笼,袅袅地走到他们中间,袁余生大声叫道:“刘小姐!你快走开,不要挡住我!” 莫恨天也叫道:“弟妹,这家伙丧心病狂已至无可理喻的程度,你不要拦阻我了!” 刘日英微笑道:“我并没有拦着你们呀!像你们这样具有高深功力的好手,难道我还拦得住吗?” 袁余生叫道:“可是你夹在中间,妨碍我们的行动!” 刘田英淡然道:“你们的功力足可隔物传劲,我怎么会妨碍到你们的行动呢?你们既是存心想拼命,不妨就用我作个中介,大家互相较量一下!” 袁余生怔了一怔道:“刘小姐!我相信自己的功力是做得到的,可是万一这家伙太差劲,挡不住我的一击,你就会被我的余劲震伤了!” 莫恨天却笑道:“没有的事,我是怕你的功力不足,受不了我的一掌,将余力弹回来伤到了她!” 袁余生怒极又开口,刘日英笑道:“你们既然都有自信胜过对方,那就好办了,我来替你们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我手里托的这架蒸笼,里面是我费尽心力烹制的一道佳肴,你们都把掌力集中在蒸笼上,看看谁能把蒸笼的盖子用掌力揭了起来!送向对方去!” 袁余生一怔道:“刘小姐!我们是在决生死,不是比胜负。这个方法虽好,却解决不了问题!” 刘日英笑道:“不!我里面这道菜十分特别,目前是无上美味,若是被大力一挤压碎后却成了穿肠毒剂,你们若是能将笼盖送到对方的附近,那股毒气也可以杀死对方,这不是比你们硬拼力搏简单得多吗?” 莫恨天一笑道:“这倒有意思,喂!姓袁的!你敢接受这场赌命之赛鸣?” 袁余生大叫道:“当然敢了,我正想快点解决了你,有这个简单的方法,正是求之不得!” 刘日美道:“那么你们两个人都同意了?” 二人同声叫道:“一言为定!” 刘田英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我费尽心力,烹制了这一道佳肴,却被你们糟塌了,也许今生我再也没有机会烧这样菜了……” 袁余生一怔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刘田英笑道:“材料是令妹搜罗而来的,你问她吧!” 袁靖姑道:“这是一道稀有的食谱!其中所需的材料,每隔五十年才能出现一次,我为了要胜过刘小姐,才费尽心力,找到了一对,满以为可以压倒她了,现在听刘小姐的口气,好像也知道那份食谱,而且她对其中的性能,比我还清楚,这道菜不用比,我已经承认输了,只是我也非常遗憾,不知道是否能够再活上五十年,向刘小姐重新讨教,你们真是害人不浅……” 刘日英笑道:“袁姑娘,你是练过武功的人,再活五十年绝没有问题,只怕我活不了那么久!” 袁靖姑叹道:“就算我们两个人都能活到那么久,也不一定能找到这玩意儿,这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看来这道菜是从此成为绝响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直把袁余生听得心痒难已,他本是老暨,听说有如此美味,实在舍不得放弃,可是又不想在莫恨天之前示弱,抓头搔耳,彷徨无计! 金蒲孤这才抓住机会一笑道:“我说二位要拼命,任何时间地点方法都行,何必非要赶在这个时候,害得我们也失去了一饱口福的机会!” 刘素客接着道:“我也知道这是样什么玩意了,这简直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二位还是停一停吧!” 袁余生正中下怀,连忙向莫恨天叫道:“你怎么样?” 莫恨天笑笑道:“我并没有找你拼命的意思,是你在找我缠个没完……” 袁余生赶紧叫道:“好!那我们暂时歇手,等尝过这道美昧后,再拼个你死我活!” 莫恨天笑道:“你弄错了,要就是大家死,要就是你一个人死,绝没有我死你活的道理!” 袁余生又待争吵,袁靖姑忙道:“哥哥!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若是杀死英先生后,你也跟着自杀,否则你找他拼命就没有道理!”“莫恨天道:“对啊!所以我被你杀死了,你也非死不可,反之我若杀死你,我倒不必陪着你死!” “袁余生顾不得再辩嘴,接下刘日英手上的蒸笼,就想打开,刘田英接住道: “等一下,这是我与袁姑娘之间的竞争,必须要等她的佳作也端上来同时揭盖!” 袁余生心急难熬,尖声叫道:“妹妹!快把你的玩意儿端出来,不要呕人了!” 袁靖姑拍着手笑道:“刘小姐,请你原谅,这次是看你一个人表演,我根本就没有动手,所以才把竹帘拉起来,免得被监厨的人看见……” 刘日英微微一怔,袁靖姑继续笑道:“你想这三份材料都是穷极天下的珍品,求其一已经是干难万难了,我上哪儿找双份去,而且说句老实话,这三道菜我也是仅知其名,根本就不会弄,而且也没有想到你会烧,我准备着原是为了难难你的,结果你居然都调理出来了,所以我见你端出蒸笼后,即已自动认输,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厨下工夫,确是天下第一,再也无人能及了。” 刘田英微微有点失望地道:“袁姑娘,我研究食谱,原是奉了家君的指示,作为吸引二位的手段,可是一旦深入其中后,竟似着了魔一般,所以今天见到袁姑娘这三份绝谱之后,虽是胡乱做了一下,实际是想跟袁姑娘学习一下的,谁知袁姑娘竟是……” 袁余生忍不住道:“算了!舍妹只会胡闹,刘小姐能将三道绝谱做出来,已经是冠古绝今了,我们还是快点来一尝异味吧!” 说着将笼盖一揭,不禁呀然惊呼,黄莺更是叫了出来,因为蒸笼里竟是一颗热腾腾的人头,一个女人的头! 第九回 美人奇蟒 人头是齐顿下三四寸处切断的,刀法匀整,不见血迹,眉目如画,面容姣好,肤如凝脂,头上的青丝还挽成了一个高客,看年纪不会超过二十,朱唇粉须,明眸似水,也是张得大大的,嘴角还搞着一个醉人的微笑。 要不是热气腾腾地放在蒸笼中,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貌小姑娘,更不会当作是一道佳肴了! 黄莺第一个叫了起来道:“刘姊姊!你的匠心别具,妙艺无伦,但为什么要把一道菜做成这个怕人的模样呢?” 刘素客一笑道:“这样子一点都不怕人,嫣然含笑,丽质天成,我见犹怜……” 黄莺不待他说完立刻道:“难怪你是个见者侧目的凶人,对着这样一个人头,你忍心下筷子吗?” 刘素客笑道:“秀色可餐,这句话又不是我先发明的,这女孩子的一肌一容,何处不能下酒,袁先生,你今天备下如此美肴,却没有佳酿供客,未免太小气了吧!” 袁余生离座起身,择了一坛美酒过来道:“有肴无酒,是我做主人失礼的地方,可是这一味美肴,的确令人有点难以下咽,刘小姐,你的手艺未免太促狭了!” 袁靖姑却噗嗤一笑道:“哥哥,你还以老暨自命呢,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人笑话!” 袁余生一怔道:“前人的食谱上确是有人肉作肴的,而且古时的帝王也专门饲有备作食用的菜人,可是总不会是这样子端上桌的吧?” 袁靖姑笑道:“你真以为这是颗人头?” 袁余生忙道:“自然不是,刘小姐生性仁慈,断不会杀人来作案的,不过把匠心手艺运用成这副形状!” 袁靖姑大笑道:“哥哥!你越说越离谱了,刘小姐在这样菜上丝毫未动手脚,完全是原样!” 除了刘素客父女外,众人都为之一震,连金蒲孤都叫起来道:“日英!这真是一颗人头?” 刘素客瞪了他一眼道:“孩子!你自己孤陋寡闻,还要大惊小怪,真是糟塌了我的女儿,幸好你们的婚姻是自己私订的,要是征求我同意的话,你一定不够资格!” 金蒲孤愤然作色,袁靖姑忙道:“刘小姐,你还是快点把话说明了吧!否则令尊大人与金大侠闹翻了,拆散你们的鸳盟,我可成了千古罪人了!” 刘田英谈谈一笑道:“蒲孤,你想我会残忍到杀人来做菜吗?” 袁余生道:“刘小姐当然不会,可是这人头既非经过手艺仿制,一定是舍妹下手杀死的!” 袁靖姑一噘嘴道:“你始终把我看成一个恶人,什么坏事都是我做出来的。” 袁余生急了道:“假如不是你杀的人,这颗人头是从哪儿来的?” 袁靖姑哼哼地道:“材料是我找来的,脑袋是刘小姐活生生从颈子上割下来的,说罪过,我们两人是相等,但是我们都没有杀人!” 袁余生也叫道:“不杀人哪来的人头?” 袁靖姑冷笑道:“我懒得多说了,你瞧着不忍心,就别下筷子好了,反正我也不希罕你来品味!” 袁余生差一点就要跟她动手打了起来,还是刘田英含笑道:“袁先生,你还是忍耐一下,听我把话说清楚了,为这点小事伤了兄妹的和气未免太不值得了!” 袁余生气呼呼地道:“当然要弄清楚,我也杀人,可不是胡乱杀人……” 莫恨天忍不住讥嘲道:“你杀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合理的,而且连端上桌子做盘中菜都不够资格!” 袁余生气得又要跟他翻脸打架,刘田英见事情闹大了,忙道:“袁先生!你能不能静下来听我说一句话,这是一颗头,却不是从人身上割下来的!” 众人又是一怔,袁余生叫道:“人头不长在人身上,这倒是天下奇闻!” 刘日英微笑道:“不错!这样东西非常稀贵,百年难得一见,倒称得上奇闻两字!” 莫恨天也被引出兴趣道:““弟妹!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见过的怪事多了,还没有听说过有这玩意儿!” 刘日英道:“这还是前古遗种,名曰美人蟒,是一种人首蛇身的怪物,据说只产于苗疆,为数极少!” 莫恨天惊叫道:“苗疆是我常游之地,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怪物!” 刘日英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怎能每样东西都为人目见,这美人蟒禀天地绝毒之气所生,还有很多怪异之征,据说它不但禀性奇毒,还会日呼人名,经过它身边的人,听见它的呼声之后,只要答应一声,立刻就受它的毒气感应,昏迷不醒,被它作为果腹的口粮,因此绝少有人能见到它的形相!” 袁靖姑笑道:“呼名之说是人们的附会渲染,我捕捉这条畜牲时,就亲自试验了一次,它根本木会说话,却会发出呱呱的叫声,像小孩子哭一样!” 刘素客笑道:“这倒是事实,美人蟒又名摄魂蟒,盘踞深山大泽之中,往往口发人声,若有行人经过,对于深山之中,突闻儿啼,一定会忍不住前去一探究竟,结果为它的毒气所熏而倒毙,成了它的食粮,后人不明究竟,加以穿凿附会,遂变成了神话!” 莫恨天笑道:“摄魂蟒我倒是听说过,却不知就是这玩意儿,我在苗疆时,风闻大青围中出现了这样一条怪物,曾经去找了一趟,结果只见到两条蛇骸与两具人头骨,我还以为是被它吃掉的人所遗……” 袁靖姑笑道:“莫先生是什么时候去的?” 莫恨天想了一下道:“大概是十年前吧!” 袁靖姑笑着道:“那莫先生去迟了一步,这东西一身兼具雌雄,却需两条异体互相交配才生上另一对,而且每一对,都要隔五十年才能长成气候,我在前人的一段笔记上见到这样东西的记载,刚好又风闻苗疆的大青围中出现了这件异事,赶去看了一趟,结果运气很好,那两条幼蟒刚刚脱壳,气候未成,被我毫不费力地捉了来!” 莫恨天笑道:“那我看见的一定是两条老蟒的遗脱,这种绝毒的东西,你捉来做什么?” 袁靖姑道:“那位古人不仅是位武功绝世的隐士,也是个大暨客,他的笔记中多半是各种奇异的食谱,其中就有三大奇珍,美人蟒为其-……” 袁余生叫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袁靖姑笑道:“我只知道这样东西好吃,却不会烹调,因为它们身蕴奇毒,弄不好反而把人毒死了,你是个好吃鬼,要是给你知道了,恐怕你会不顾性命,也要尝它一下,所以我才藏得严严的!” 袁余生大笑道:“前人已有拼死吃河豚的壮语,只要它真的好吃,毒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袁靖姑道:“我不会弄,也没有尝过,好不好吃不知道,所以才留给刘小姐一展身手!” 刘日英道:“我虽然知道做法,却也没有机会试验,这味菜也没有把握,我看大家还是不要吃吧!” 刘素客忙道:“没问题,我敢担保没有毒!” 金蒲孤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刘素客怔了一怔才道:“这很简单,假如它真是像传说中那么厉害的话,袁姑娘养了它十年,早就被毒死了!” 袁靖姑一怔道:“是啊!我只顾养着它们好玩,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也许这玩意是真的没有毒,只是大家故神其说,否则我就活不到今天了,不过它叫的声音可真好听,我一听就忍不住有昏昏欲睡之感,要不是想从刘小姐那儿多学点本事,我真舍不得杀了它呢!” “金蒲孤忽然又问道:“袁姑娘,你一共捉了两条美人蟒,现在只杀了一条,还有一条,是否能给我们赏识一下!” 袁靖姑摇头道:“抱歉得很,另一条早就逃走了!” 袁余生一惊道:“逃走了?你养在哪里的?” 袁靖姑道:“这个地方还有什么所在能不被你知道的?” 袁余生叫道:“那一定是三清一元大阵了,但是那地方有着重重门户,连蚊子都飞不进去,它怎么会逃走呢?” 袁靖姑道:“我怎么知道呢?反正它就是不见了!” 金蒲孤凝重地道:“这倒是件很危险的事,括苍山虽然山深林密,往来的人却很多,万一被它长成了气候,岂非是人间一大祸患!” 袁靖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也很担心这件事,”可是我找遍前后,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也许它已经被别的野兽吃掉了!它逃走的时候,身体还很小,行动也很迟缓,而且这东西很怪,非人肉不食,这附近并没有人来往,它不被其他野兽吃掉,也早就饿死了!” 金蒲孤淡淡地道:“这样就好了,我怕万一它落在什么奸人的手中,借之为残人之助,那就更麻烦了!” 刘素客笑道:“放着如此佳味不尝,尽讲废话干么!袁先生,你不动着,我可要不客气了!” 袁余生也笑道:“说的是,我们还是一饱口福吧!” 边说边举起筷子,邀请大家下筷,结果只有刘素客在脸颊上挑下一块肉来,放进口里大嚼,连连称妙。 连嗜食如命的袁余生也举着犹豫,不敢下手,莫恨天见刘素客吃得香甜,忍不住也拿起筷子,可是伸出了一半,又放了下来道: “我真不敢相信这颗人头是长在蛇身上的!这与真人简直毫无差异!” 刘素客笑道:“莫兄不妨仔细看看,这颗脑袋上只有一点与人头不同!” 不仅莫恨天一人在找,其他人也找了半天,始终不见异状,只有黄莺道:“我真不敢吃它,你们看它的眼睛,盯着人直瞪,哪像是死了的样子!” 刘素客一笑道:“到底是黄姑娘细心,一眼就看出差异之点,这玩意到死都不会闭眼的,因为它的眼睛根本就无法闭上去!” 莫恨天也叫道:“对了!所有的蛇都是没有眼睑的,所以才闭不拢,这玩意儿大概就是这一点还保留着蛇性!” 刘素客笑道:“莫兄不愧见多识广,一言中的,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下着了!” 说着又挑了一块肉放进口中,袁余生唯恐落后,忙也吃了起来,尝了一点后,居然也大声叫好,下筷如飞。 袁靖姑忙道:“哥哥!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你也得留点给别人尝尝,别一个人吃光了!” 袁余生脸上一红笑道:“对!对极了,大家别客气!” 他连邀了两声,却只有莫恨天一个人动了筷子,金蒲孤与三位姑娘都端坐不动,袁靖姑有点失望地道:“金大侠,这是刘小姐手烹的,你总不必担心其中有毒吧!”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我倒不是怕被毒死,而是怕如此美味、不够大家一阵抢的,而且美人首作肴,风卷残云地狠吞虎咽,未免大减兴趣!” 袁靖姑笑道:“金大侠雅人雅兴,不知有何见教?” 金蒲孤道:“哦想行个酒令,以这美人首上各部官能为题,加上一句赞语,说得出的,就以那一部分为采!” 莫恨天叫道:“兄弟!你这是存心跟我为难了,你知道我的腹俭,文思更钝,最后只能啃骨头了!” 黄莺笑道:“连骨头都啃不到,你想啃骨头,也得照规矩来一句才有资格捞到嘴!” 刘素客一笑道:“莫兄何必客气,这个题目并不难!” 袁余生道:“题目是不难,可是我们两个人与美人无缘,勉强塞责,说出来不仅不合身分,而且惹人笑话!” 刘素客笑道:“二位感遇与人不同,相信必有惊人佳句,比我们还深刻多了!” 袁靖姑也抢着道:“金大侠的提议很好,佳肴必须细品,狂吞乱咽,哪里能得其中深味,我知道得有限,得先说出来,以免被你们抢了先!” 说完拿起筷子,挟下一片脸颊道:“美人颊,日照西天映彩霞!” 金蒲孤笑道:“好!白里透红,以晚霞二字才能形容尽至,袁姑娘毕竟才思敏捷!” 黄莺道:“还剩下半边脸我可不能落后了。美人睑,风吹桃花春如剪!” 刘素客笑道:“说得也好,春风如剪,翻起桃花面,春色暗透,艳情如酒,这两边美人脸颊,被你们占全了!” 刘日英挑出一只眼睛道:“美人目,终目凝眸看不足!” 袁余生鼓掌大笑道:“好!刘小姐这句话若是对金大侠耳畔私语,当能别具情调!” 袁靖姑哼了一声道:“自然是对金大侠讲,难道还轮到你身上来不成?” 袁余生笑道:“若是对我,正好合上了一段词境,那是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萧,末段的三句,终目凝眸,凝眸处,又添一段新愁!” 袁靖姑冷笑道:“你脸皮真厚,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 袁余生道:“我并没有认为自己长得好看,像我这副尊容,任何人见了都会发愁,哪里还经得凝眸细看,越看越愁,岂不是新愁无限!” 他虽是拿自己开玩笑,声音中却隐隐有一股怅罔,因此说完后,只有他自己打个哈哈,别人谁都没有笑,他笑了两声,也就煞住了,落寞地道: “丑陋的人,连说个笑话都是难听的,可见我们是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黄莺见他可怜亦复可笑,忙道:“你快说吧,回头被人家说完了,你一点都捞不到了!” 莫恨天抢着道:“这样我倒是要快点!美人眼,一泓秋水接长天!” 筷子一伸,挖去了另一只眼睛,袁余生又急又恼道:“你懂个屁,附庸风雅,哪个美人会看你一眼!” 莫恨天居然没有生气,也是索然一声笑道:“秋水是冷冰冰的,长天是空洞洞的,假如有美人兮顾我,不外乎是那两种感觉,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头癞蛤蟆,妄想去高攀吃天鹅肉吗?” 袁余生睑色一变,望望刘日英长叹一声,低下了头,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袁靖姑用筷子敲敲他的手背道:“哥哥!人家都交卷了,你是否打算最后舔盘子!” 袁余生伸出筷子一下子将鼻子扶了下来,道:“美人鼻美人鼻…” 他的动作太快,事前未经思索,没想到这个鼻子既为厌声,难以押韵,前人又很少成典可引,因此接不下去了,把一张脸急得更红了,黄莺笑道: “美人鼻怎么样,你若是说不出来,可得把鼻子放回去!” 袁余生受她一催,更是无法思考,袁靖姑皱眉道:“你在下手之前,也该多思忖一下,多少好说的不练,偏偏找上了这个绝字,我想替你说都没办法!” 黄莺忽地一笑道:“袁先生,假如你不嫌弃的话,我替你接下去如何?” 袁余生连忙道:“好!那就谢谢你了!” 黄莺笑吟吟地道:“美人鼻,广寒宫里弄长笛!” 众人都是一怔,刘素客笑道:“意境高超,腔韵也押整了,只是风马牛不相关,连不到一起去!” 黄莺笑着道:“你博古通今,目无余子,怎么会说出这种没有学问的话来卜” 刘素客愕然道:“敝人对前两句谬赞固不敢一,来一句贬词也有点不服气,倒是要请教一下!” 黄营造:“广寒宫里闻长笛,你想吹奏者为谁?” 刘素客道:“自然是月殿赠娥了?” 黄莺笑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见她是极端寂寞的,偶尔弄笛寄情,一定是幽怨之声,那就该称为哀笛而不是长笛!” 刘素客点点头笑道:“说得有理,那么是伐桂的吴刚!” 黄莺道:“也不是,那棵桂树边砍边长,他忙得要死,哪有弄笛的闲情!” 刘素客想了一下道:“总不会是捣药的玉免吧?” 黄莺大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呢!捣药是件悠闲的差事,春药翁捣得闷了,掏出长笛来吹奏一番!” 刘素客简直不明白她在捣什么鬼,笑着反问道:“那又与美人鼻有什么关系呢?” 黄莺笑着道:“这是替袁先生说的,一语双关,既形其声,又像其形……” 金蒲孤不待她说完就道:“黄莺!你太顽皮了,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刘素客也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妙!妙入骨里,只是太促狭了一点,不怕袁先生生气吗?” 黄莺道:“他老是喜欢骂自己,我替他骂上两句,他好意思生气吗?” 刘田英也明白了,皱皱眉不语,其他人都莫明其妙,尤其是袁余生,听得满头雾水,心痒难搔,忍不住道:“骂两句也没关系,不过总得叫我明白!” 刘日英道:“兔子上唇有缺口,怎么能够吹笛子呢?黄家妹子童心未泯,才有那种天真的想象!” 莫恨天大笑道:“我也明白了,缺唇吹笛,口不关风,一用力,当然先皱鼻子,勉强弄出一点声音来,也是哼哼不成调,这个形容简直入骨三分!” 袁余生终于也明白了,苦笑一声道:“美人见了我的长相,只是皱皱鼻子,一声冷哼,对我已经够宽大了,至少还没有掩着鼻子,捏着鼻子嫌我脏臭!” 刘日英连忙道:“黄莺妹妹是开玩笑,我们见到袁先生,并没有那种举动,可见她是有口无心!” 黄莺笑道:“那因为我们都不是美人!” 袁靖姑寒着脸指着桌上道:“幸好你们不是美人,你们若是美人,我们又多几道佳肴了!” 金蒲孤见她神情不悦,知道她是为着袁余生被人取笑而生气,连忙打岔道: “各位都得到一份,趁着佳肴末凉,让我们也捞点到嘴如何!” 袁靖姑这才恢复笑容道:“金大侠风流隽永,一定有着绝妙佳句,请!” 金蒲孤笑对刘素客道:“疾行不先长者!” 刘素客淡淡地换下一只耳朵道:“美人耳……” 刚说了三个字,大家立刻提起了精神,因为这个耳字无韵可接,而刘素客偏偏选上了它,相信必有惊人之句! 刘素客却似乎存心吊大家的胃口,微笑沉吟,迟迟不接下文,黄莺最是性急,忍不住催问道:“美人耳怎么样?” 刘素客笑了一下才接吟道:“美人耳,留得春风长相守,韶光不老情难久!” 众人听得都是一怔,因为别人都是一句,他却续了两句,而且音韵也不对,倒是弄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袁余生首先道:“刘先生文句虽绩丽,可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实在不明白妙在何处!” 刘素客笑道:“敝人这句酒令不过是即景咏事,毫无玄妙之处,木过其中含着三个俗典,也许要各位费一番思量,至于音韵方面,耳字本无韵可接,敝人也无法硬安上去,在咏事方面,一句不足以尽其境,所以才加了一句!” 莫恨天笑道:“刘先生在酒令上还能别出心裁,变成射灯虎了,我倒要用点心思猜上一猜,只是范围太广,刘先生是否能加上一点提示!” 刘素客含笑道:“我说过这是咏事,自然是实景,而且只在室内生春,绝不会扯到别处去!” 于是大家纷纷在屋内找他吟咏的对象,一个个攒眉苦思,却没有人能猜出他指的是什么! 刘素客见金蒲孤口角微笑,脸上却平平淡淡的没有一点表情,忍不住笑道: “金蒲孤,你在万象别府中连破我三道试题,而且还能将我心中之念,填成一问西江月而一字不易,今天是否能将我这三个俗典找出来呢?” 金蒲孤毫无表情地道:“这里面有诗有词,怎么能说是俗典呢!我说出来倒不打紧,刘先生不怕脸红吗?” 刘素客神色一动。目光在他脸上一转,果然有点羞赧的样子,却轻声一叹道: “金蒲孤,我真的服你了,只可惜瑜亮并生,我们必须站在敌对的立场上相处!” 黄莺急道:“金大哥,敢请你猜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也说给我们听听!” 金蒲孤含笑道:“上句含两个俗语,一句是春风过驴耳。另一句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下句都是南宋白石老人的佳作中长亭怨慢中的前半-中间的两句,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黄莺仍是莫明其妙地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关连呀!” 金蒲孤道:“归根结低两回事,一是骂我只有一只耳朵,再是骂我满脑子都是草皮树叶!” 黄莺眨着眼睛道:“这太岂有此理了,可是我听不出他有驾你的意思呀!” 金蒲孤道:“春风过驴耳是影射下一句的,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我只有一只耳朵,当然只进不出,所以才能留得春风长相守,韶光不老指青春永驻,情难久是针对那两句词,无情才得叶长青,可是连着上一句,不分明是骂我一脑袋的青草树叶吗?” 袁余生哈哈一笑道:“刘先生骂得也太促狭了一点,可是这样转弯抹角的绝题,也只有金大侠这种心思才情,方能解得出来……” 金蒲孤谈笑道:“这倒没有什么困难,刘先生处处跟我过不去,若有所言,一定是以我为对象,而且他以耳为题,我再笨也猜得到呀!” 黄莺却一笑道:“金大哥,他骂的是你,怎么他自己要脸红呢?” 金蒲孤笑道:“这个我不好意思说,你自己问刘先生吧!他一定会回答你的!” 刘素客红着睑道:“金蒲孤,老夫只是想即景取材,开个小玩笑而已,你何必要如此苛薄呢?” 金蒲孤正色道:“刘先生,我们斗到现在,虽然各有胜负,到底谁也没有把谁真正地斗败,可是现在你竟然不顾身分,采取谩骂的方式,是你自取其辱,怎么能怪我苛薄呢!人必自海后人海之,我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 刘素客脸色变得很难看,一言木发,莫恨天虽然觉得刘素客太无聊,但是为了缓和情势,连忙笑道:“兄弟!这美肴大家都尝过了,就是你一个人还没有到嘴,还是快点想个好句子,让我们也见识一下你的超人才智!” 金蒲孤伸出筷子,将美人蟒首上仅剩的嘴唇挟了下来道:“美人唇,软言密语最销魂!” 袁靖姑笑着道:“这句话只有金大侠才有资格说,但不知你听过多少美人的软言密语,曾经几度销魂!” 金蒲孤手指桌上道:“袁姑娘不要误会了,我指的是桌上的美人,消魂的不是我,而是刘先生万象别府中的一批武林高手!” 刘素客佛然变色道:“金蒲孤!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谈笑道:“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刘素客大声道:“你说!你若不说个明白,我与你绝不甘休!”“金蒲孤笑道:“你利用惑心术,将武林中一些高手迷失心智而供驱策,这种功夫不都是得力于美人朱唇吗?” 刘素客怒叫道:“你再说明白一点!” 金蒲孤顿了一顿又道:“浮云上人也懂得一点惑心术的诀窍,为了与你对抗,他曾经教了我一些,可是我发现他所教的惑心术法门与你所擅者完全不同,本来我还以为惑心术的渊源流杂,也许你们是两个派别,然而我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后,发现你所使用的根本不是惑心术…” 刘素客哼声道:“何以见得?” 金蒲孤笑道:“惑心术是一种高深的武功,必须以深厚的内力为基础,以坚强的隔空运气功夫去混淆对方的神智,而你薄武功而不为,怎能练成那种功夫呢?” 刘素客笑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金蒲孤笑了一下道:“不错!我也知道你是另有途径,可是一直不明白你是如何突破那内功的障碍而练成这种功夫的,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 袁靖姑也听懂了叫道:“金大侠!你是说美人蟒!” 金蒲孤点头道:“是的!美人蟒又名摄魂蟒,据说它的啼声能令人心智迷失,刘素客就是利用这种道理,加以改进深入,才练成那种超越常情的惑心功夫!” 袁靖姑道:“可是美人蟒只得一条,已经被我们煮来吃掉了,他从哪里学得这种功夫呢?” 金蒲孤道:“袁姑娘!你别忘了这美人蟒原是一对!另一条走失了,我相信它一定是跑到万象别庄了!” 袁靖姑摇头道:“不可能,那条蟒是被我关在三清一元大阵中,绝不可能溜跑出去!” 金蒲孤微笑道:“蟒自己是跑不出去的,可是有人把它偷了出去,那又另当别论了!” 袁靖始连忙道:“这更不可能,那个迷阵除了我之外,谁也无法出入……” 金蒲孤手指莫恨天道:“莫大哥曾经被你陷在阵中,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袁靖姑脸色一变,刘素客却哈哈笑了起来道:“金蒲孤,你越来越聪明了,我任何行动居然都在你的意料之中,你说得完全对,不但美人蟒是我取走的,莫兄也是我从迷阵中放出来的!” 袁靖姑大叫道:“你胡说八道,你连我们这九疑峰下的门户都摸不进来,我不信你能偷进我的三清一元大阵!” 刘素客笑道:“刘某除了这个姓金的小伙子外,还没有真正佩服的人,贵兄妹那点门户知识,刘某真没放在心上,以前我是故意装糊涂,让你们在这儿自尊自大,其实你们这座九疑峰,刘某暗中不知出入多少次了……” 袁氏兄妹的脸色都变了,刘素客继续笑道:“以前你们闭关自守,与我毫无关碍,所以我懒得跟你们认真,现在你们静极思动,居然与金蒲孤搭上交情,我觉得应该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叫你们清醒一下,别再把这点门户布置当作了不起的宝贝……” 金蒲孤笑道:“你们还上了他一个当,我相信这段美人蟒的笔记,还是他提供给你们的!” 袁靖姑不服气道:“这倒不是,我是从一家旧书铺中找到的…” 金蒲孤道:“像这种珍奇的记载,会跑到旧书铺中去,恐怕只有你才相信!” 袁靖姑道:“他既然知道美人蟒有这么大的用处,怎么会透露给我知道呢?” 金蒲孤微笑道:“这还不简单,深入蛮荒,捉取毒蟒,自然要高深的武功身手才办得到,刘素客自己什么都行,就是武功不足,必须要找人代劳,你们恰是最理想的人选,因为你专心注意食谱,不会去想到其他的用途,同时他知道美人蟒有一对,他只需一条就够了,偷走一条,留下一条,既不露形迹,又不引人怀疑!” 袁靖姑神色一变道:“刘先生!真是这样吗?” 刘素客笑道:“金蒲孤绝世才智,他的推测自然不会错的,不过这件事我做得很公平,美人蟒根本就是我发现的,麻烦你代劳去抓回来,我还留下一条为酬……” 袁余生怒叫道:“姓刘的!你太卑鄙了,你把我们兄妹当作傻瓜,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刘素客微笑道:“袁先生!我对贵兄妹已经很够意思了,在没有认识我之前,你们过的是什么生活,为了吸引贵兄妹的兴趣,我广搜天下名厨食谱,还令小女一道道地示范给你们看,让你们享尽口福,而只麻烦令妹代跑一趟苗疆,这不算过分吧!” 袁靖姑冷笑道:“你对我们的要求当真只有那一点吗?” 刘素客摇头道:“当然不止,你们每次莅临寒舍时,一定会发现门户道路有点改变,不过这当然难不住你们,一次走不通,第二次就通行无阻了……” 袁余生叫道:“原来你就是利用这个方法,把我们的阵图知识都骗去了!” 刘素客笑道:“袁先生说话太难听了,我的事情太忙,抽不出时间来伤这个脑筋,反正贵兄妹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找点难题给你们混混时间未尝木是一件好事!” 金蒲孤接着笑道:“贵兄妹在阵图之学上,大概已经无法再进步了,所以刘先生认为你们不再有利用价值,因此也做得再与二位应酬下去了!” 袁余生冷笑道:“阵图之学我们是无能为力了,不过我们在武功上还有点小小的心得,刘先生是否有兴趣呢?” 刘素客摇摇头道:“没有兴趣,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武功!只有最笨的人才把毕生的时间精力,耗费在这种徒劳无功的玩意儿上面!” 袁余生冷冷地道:“刘先生绝世才华,自然看不起武功,可是敝兄妹屡蒙教诲成全,深感无法报答,野人献曝,只有这一点绵力可尽,还望刘先生晒纳!” 说着一掌轻挥,暗力潜涌过去,刘素客端坐不动,莫恨天斜里伸手,将他的掌力接住了道:“袁兄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场约会,先把我们的事了结了再说!” 黄驾见莫恨天居然代刘素客接下那一掌,不禁叫了起来道:“莫大哥!你究竟帮哪一边!” 宾恨天笑笑道:“刘素客今天把我从迷阵中救了出来,我答应负责他今天的安全,你们要跟他们作对,最好是改天再说,今天无论如何请你们帮帮忙,赏我个交情!” 袁余生怒叫道:“放屁!我先宰了你,再找姓刘的算帐,你们两人谁都别想走下这九疑峰!” 刘素客推开桌子起身道:“袁先生把话说得太重了,我与莫兄到贵处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自然也可以不辞自去,好在佳肴已经尝过了,我想可以走了!” 说着缓步向门外走去,袁靖姑飞身拦住他道:“没这么容易,九疑峰不是随便来去的地方。” 刘素客一笑道:“你既然拦不住我前来,大概也无法阻止我离去,寄语姑娘珍重玉手,你好容易学得这一手好刀站功夫,要是把玉手弄伤了,岂不是埋没了所学……” 袁靖姑忍无可忍,猛地一掌拍向他的前胸,刘素客肩头轻晃,已经卸去了她的掌力,而袁靖姑的掌心却感到一阵刺痛,连忙抬起手来一看,只见上面一片血红! 刘素客又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身上穿了一件软金甲,上面密布细刺,今天因为未存敌意,所以未曾淬毒,下次你再鲁莽出掌,恐怕不仅是刺破玉掌了……” 语毕哈哈大笑,扬长出门而去! 第十回 天幻绝阵 袁余生想追上去,却为莫恨天所阻,气得他怪声大叫道:“姓莫的!我们出去打,地方宽敞一点!” 莫恨天笑道:“哪里都是一样,不过你真心想拼命的话,我倒是喜欢地方小一点,因为地方越小,越容易分出高低,免得动手动脚,乱比招式的麻烦!” 袁余生还没有回答,门外的刘素客已经叫道:“袁先生,我建议二位到敝庄上去一决高低,因为兄弟在那儿还新设了一个千古绝阵,贵兄妹若有兴趣,不妨走上一趟,同时在那个绝阵里,与莫兄动手较技,更有意想不到的情趣,二位意下如何?” 袁氏兄妹立刻被这个提议勾起了兴趣,他们虽然听说刘素客破了他们的迷阵,心里并不十分相信,因此有了一个较量阵图门户的机会,他们实在舍不得拒绝! 袁余生立刻叫道:“姓莫的!你意下如何?” 莫恨天笑道:“我根本就不懂阵图之学,可是刘先生说在那个绝阵里,你我的情况完全一样,不管你懂得再多,也不会占便宜,自然也不至于吃亏,因此我倒不反对!” 袁余生更感兴趣了,等不及就想一试,连忙叫道:“刘素客!你的阵式什么时候能摆好?” 刘素客道:“随到随设,最多只要半个时辰,二位有兴趣,我就先走一步,赶去准备了!” 说着身子一晃,居然隐入地下不见,那大概是利用穿石与土行宝衣的功能,袁氏兄妹不知就里,不禁为之一愕,莫恨天笑道:“我们先比比脚程,看谁先到那里。” 说着肩头一摇,像一溜烟似的去了,袁余生不甘示弱,跟着追了上去,袁靖姑忙也像一阵风似的去了! 金蒲孤与黄莺、刘日英不过才走到门口,那四人已经先后消失了踪影,黄莺忍不住道: “金大哥!你是怎么了!刚才你若是用长箭给他一下,刘素客一定逃不了!” 金蒲孤一叹道:“你没有听莫大哥的话吗?他说过今天要负责刘素客的安全的!” 黄莺叫道:“哪能管这些,莫大哥是个糊涂虫!” 金蒲孤却在重地道:“不能这样,莫大哥是个奇人,幸好我先遇上他,在他心中建立一点好的印象,否则他就被刘素客整个拉拢过去了,他虽有一套是非的观念,却不见得与我们的标准相同,目前正是他对我们双方在观察考验的时候,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失去他的信心!” 黄莺叫道:“我简直不明白你的意思!” 金蒲孤道:“莫大哥知道我与刘素客势不两立,可是在他心中对我们两方面都认为是好人,他很难决定该站在哪一边,假如我们对刘素客采取不光明的手段,那是帮助他作了决定!” 黄莺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你要如此重视他的决定呢?” 金蒲孤轻叹道:“你见过莫大哥的武功了,不得他的同意,我们绝对无法伤害刘素客一根汗毛!” 黄莺默然片刻道:“那你就该想法子叫他离开刘素客,他们尽在一起,迟早会被刘素客同化的!” 刘日英这时才插口道:“要想叫莫大哥离开我爹,就必须成全他们在一起,莫大哥为人外粗内细,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我爹是怎么样一个人,那时不用我们催促,他自动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来的!” 黄莺朝二人看看,见他们相互作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不禁噘着嘴道: “你们比我聪明,我承认辨不过你们,只希望你们没有把事情看错!” 金蒲孤一笑道:“我们也不见得一定对,可是在莫大哥这件事上,不论对错,这个方法都有作用。” 黄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想了一下才道:“莫大哥与那个袁余生的武功究竟谁高?” 金蒲孤道:“这个很难说,目前看上去他们的功力都差不多,不过万象别府之战中,吃亏的一定是袁余生!” 黄莺拍手道:“那好极了,莫大哥虽然长得丑,至少还干干净净,那个姓袁的见了就叫人恶心,我们这次去是帮谁呢?” 金蒲孤笑道:“莫大哥有刘素客在后面帮忙,自然必操胜券,用不着我们帮忙,因此我们当然是帮袁余生!” 黄莺瞪起眼睛道:“帮他?那不是与莫大哥作对了吗?” 金蒲孤道:“是的!莫大哥能谅解最好,万一不能谅解,我拼着得罪莫大哥也在所不惜!” 黄莺急了道:“你又说要争取莫大哥,又帮着别人跟他作对,我真不明白你是什么用心!” 金蒲孤一笑道:“你不必明白,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有些事你不懂还好一点!” 黄莺瞪大了眼睛正想叫喊,金蒲孤又笑道:“你聪明有余,阅历不足,所以我不希望你知道得太多,记得你替我出的那个主意吗?真弓假弓,结果送掉了吕子奇一条老命,幸好我临时变了卦,否则我的那支宝弓也毁掉了!” 黄莺这才不作声了,而且有点不好意思,刘日英低声道:“金郎!你跟黄家妹子慢慢地来吧,我恐怕也要先走一步,否则事情更糟了!” 金蒲孤微笑道:“日英!我等你说这句话很久了!” 刘田英面现怨色道:“你还不信任我?” 金蒲孤笑着道:“不!我对你绝对信任,可是你的作为使我有点失望,假如你早把你父亲惑心术的功夫来源告诉了我,说不定省了好多事!” 刘日英目中泛着泪光,抑抑地道:“金郎!我知道你到万象别府去的目的,不过我警告你别去尝试,你绝对做不到的,我以前不告诉你也是这个原因,请你听我的话,此身已属君,我绝对是支持你的……” 黄莺一面走,一面忍不住问道:“金大哥,你跟刘姊姊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要先走呢?” 金蒲孤道:“刘素客大概是想假莫大哥之手除去袁余生,他知道我们前去一定会帮袁余生的忙,假如刘姊姊不先去替我们开路,我们连万象别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黄莺似懂非懂地问道:“刘素客为什么要杀死袁余生呢?他们之间既无仇恨,又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 金蒲孤笑笑道:“这跟刘素客一心想杀死我的原因是一样的,他对袁氏兄妹早有疑忌之心,只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所以只好装作阵图之学不如他们,使他们安于所居,不出来跟他捣蛋,而且还投其所好,用烹调的技术吸引住他们,现在他有了莫大哥,自然想急于除去他们了!” 黄莺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除去袁氏兄妹呢?” 金蒲孤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对于他不能羁之为用的人,只有消灭一途!” 黄莺想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帮袁余生了,你是想借重他们来对付刘素客!” 金蒲孤点头道:“不错!凡是能令刘素客头痛的人,我们都必须加以连络,合成一气,这种作法也是为了自救,因为我们都是刘素客的眼中钉!” 黄莺又问道:“刘姊姊说你到万家别府还另有目的,那又是什么呢?” 金蒲孤道:“我到今天才知道刘素客惑心术的功夫是从美人蟒的摄魂啼声中参研出来,那另一条美人蟒一定还留在万象别府,假如能找到它……” 黄莺不禁大叫道:“对啊!我们找到它之后,也加以研究,就可以对付刘素客的惑心术了,只要能破除他的惑心术,刘素客就不足为惧了,刘姊姊为什么不赞成呢?” 金蒲孤皱起眉头道:“不知道,或许那玩意儿很难对付吧,不过我一定要试试看,这关系太大了!” 黄莺高兴地道:“我跟你一起去找,我真想听听那东西是怎么叫的,也许我能学得起来!” 金蒲孤神色一动,高兴地道:“好!到了万象别府之后,你必须听我的吩咐行事,也许这一举能真正地击败刘素客了,我们快去吧!” 两个人展开身法,拼足全力向前急行,当万象别府的围墙遥遥在望时,他们意外地发现骆季芳的贴身传婢阿芳伫候在路旁。 她是跟着骆洛仙一起投身万象别府,为了找盂石生报复被辱深仇,也相机替金蒲孤取回天绝箭的。 金蒲孤见到了她,倒是一怔道:“阿芳!你怎么会在这儿?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阿芳脸色沉重地道:“金相公!小婢是奉了刘大小姐之命在此等候,阻止二位前去的!” 金蒲孤诧然道:“为什么?日英怎么样了?” 阿芳叹了一口气道:“刘大小姐比你们早到了两个时辰,她立刻叫我在路上等着,阻止二位入门,说是袁余生的事由她全力负责,叫你们千万不可入内!”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问道:“里面打起来了没有?” 阿芳道:“袁家兄妹都到了,刘素客将他们引进一个小山谷中,那里禁止别人前去,因此不知道什么情形,刘大小姐倒是进去了,可是她说你们绝不可前往!” 金蒲孤不动声色地道:“刘素客在路上作了什么布置?” 阿芳摇头道:“什么都没有片 金蒲孤又想了下,才哈哈大笑道:“看来刘素客早已想到他女儿会替我们先来开路,所以干脆敞开大门,用不设防的方法来诱我深入呢!” 黄莺奇怪地道:“刘素客既然门户洞开,毫不设防,刘姊姊为什么不叫我们进去呢?” 金蒲孤笑道:“知父莫若女,刘素客敞开门户,表现得越大方,他暗中的部署也越厉害,日英怕我会上当,所以才叫我不要进去!” 阿芳连忙道:“是的!刘大小姐说她知刘素客莫测高深,对于没有把握的事,她不希望二位涉险!” 金蒲孤微笑道:“她没有把握,安知我也没有把握?” 黄莺一怔道:“你要进去?” 金蒲孤道:“不错!刘素客害我不止一次了,从没有一次成功的,我自然也不担心这一次!” 阿芳忧形于色地道:“金相公,刘大小姐就是怕你有这种想法,上得山多终遇虎,你不能太过于自信了!” 金蒲孤豪迈地一笑道:“相人之见,不足为信,我倒是希望刘素客能在这一次成功……” 阿芳听他如此表示,倒是不能再说什么,金蒲孤反过来问她道:“你们在此地怎么样?” 阿芳低声道:“很糟!骆仲和知道盘石生糟蹋了他的女儿,居然无动于衷,陈金城倒像是个局外人,也不作任何表示,洛仙满怀着仇恨,整天缠着孟石生,想替你找回天绝箭,可是始终没有机会!我觉得她简直在浪费时间,孟石生早就看透她的用意了……” 金蒲孤微笑道:“你不要看轻她的力量,说不定她会成功的,你还是好好跟着她吧!你们在此地行动自由吗?” 阿芳道:“绝对自由,可是刘素客在此地布置严密,有许多地方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金蒲孤略作沉思,才把她叫到身边,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阿芳连连点头,道: “我晓得,不过我觉得你何必交代洛仙?我比她更适合!” 金蒲孤笑道:“你的能力也许比她强,可是她的身分比你更有利,听我的话,除了转达我的话外,你绝对不能参加行动,因为你是季芳身边的人,一举一动都在人的注视中,反而会误事!” 阿芳只得点点头走了,黄莺似乎又想问,金蒲孤却先发制人,笑着摇手道: “事情绝对有你一份,时候不到,你可不能问,否则就失去效用了!” 黄莺纳着一肚子闷,跟着金蒲孤踏进了万象别府的大门,刘素客果真是个绝世奇才,破坏得快,建设得更快,短短的时间内,他将万象别府又布置得气象万千,比以前更为辉丽豪华! 黄莺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对于一草一木,一亭一阁,都感到新奇异常,问题也特别多! 金蒲孤也像是十分从容,尽其所知地回答她的问题,何处是他与南海渔人邂逅的小溪,何处是他经历天河幻境的鹊桥,何处是他初遇刘氏三英的绣阁…… 这些事迹黄莺都知道的,现在身历其境,尤感趣味盎然,可是她走了一阵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道:“金大哥,这一片万象别府中怎么看不见一个人?” 金蒲孤想想才道:“这里的人很多,除非必要,那些人是不会出来见人的,不过刚才阿芳走得太匆忙了,忘记问她刘素客辟作战场的山谷在什么地方,这里太大了,找起来可真费事呢!” 黄莺笑道:“这一下你可是不够聪明了,山与谷是分不开的,有谷必有山,找到了山,就找到了谷!” 金蒲孤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还是你聪明!” 黄莺得意地道:“刚才你说刘姊姊是妇人之见,不足为信,你怎么也会有谋及妇人的时候!” 金蒲孤仍是微笑道:“那么山在哪里呢?” 黄莺不禁一怔,举目四顾,除了曲径回廊,亭台楼阁之外,就是苍翠松竹,碧草红花,视界中没有一处山峰,甚至于连小丘陵也找不到,园林中倒是有几堆假山,刘素客辟为战场的小谷当然不会设在假山下面! 金蒲孤不忍见她过分难堪,笑着拉起她的袖角道:“还是跟我走吧!或许我能找到一处无山之谷!” 黄莺红着脸,低着头,跟在金蒲孤后面,顺着那条小溪,直向下游走去,穿过夹岸垂柳的长堤后,溪流越来越急,溪面越来越窄,地势也越来越低! 同时耳中也听见哗哗水响,二人加快步伐,走到前面一看,地层突然中断,那一弯清流,到了此地变成一道飞瀑,向下落去,撞在十余文低处的一块大石上,化为无数水珠四散,雾气氛红! 黄莺大叫道:“原来谷在这里!” 金蒲孤笑道:“我想也差不多,因山固可成谷,断流亦可称谷,我本来倒是没想到,被你一提醒,才找到这个地方,因此也可以算是你的功劳!” 黄莺不好意思地道:“金大哥,我知道我差劲,你用不着安慰我,我们是不是就下去?” 金蒲孤点头道:“下吧!刘素客一定等急了!” 黄等抢在前面,顺着斜坡上的小浪急冲而下,来到那块大石附近,才发现这是一处地谷,就在大石后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口,被地底冒出的云气遮掩着! 黄莺还想往谷中闯进去,金蒲孤却拉住她道:“现在我们不能分开,你跟在我的旁边!” 黄莺不解地道:“为什么?” 金蒲孤道:“刘素客在袁氏兄妹的居处说过,他这片战场上包含一个阵法,这个阵法使一切的阵图之学都毫无作用,大家必须靠真功夫决胜负,现在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这个阵法中充满了云雾,面对面都难以看得清,大家必须在摸索中打斗……” 黄莺道:“那你为什么要我走在旁边呢?” 金蒲孤道:“你现在不要问,进去就晓得了!” 说着解下肩上的长弓,另一只手却牵住黄毒的手,用弓尖当作盲人问路的竹枝,一路点着地向前走去! 走进雾气中后,二人不但感到很潮湿,而且脚下也很烫,好像是在一个下燃烈火,中煮沸场的大锅盖上行走。 金蒲孤一叹道:“幸亏你没有乱闯,这地方被刘素客引发地火,形成一个极为恶毒的魔火炼狱,一不小心,踏错到火坑里,恐怕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黄莺有好几次脚下都踩了空,因为她感觉落脚之处,只是四五尺大的一方石块,刚可好容二人,四散分列,稍不当心,就会踏到石块之间的空缺里去,幸好金蒲孤牵着她的另一只手,使她的身子有所依凭,才没有失足跌下。 因此听见金蒲孤的话后,她不禁惊惶地道:“莫大哥与袁氏兄妹也在这上面交手吗?” 金蒲孤道:“一定是的,这是个很动人的决斗场所!” 黄莺不信道:“他们明知道这个地方凶险异常,怎么肯冒险在此地决斗呢?” 金蒲孤一叹道:“对袁余生说来,这等于是两种不同的挑战,因为刘素客宣布过这是一个绝阵,阵式的安排就是脚下的石块,我一路走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些石块的排列确实大有章法,只有精通阵图变化的人,才可以测知石块在什么地方!” 黄莺叫道:“那莫大哥丝毫不懂得阵法,岂不是要吃亏了吗?” 金蒲孤道:“乍看上去是莫大哥吃亏,实际上吃亏的是深通阵法的袁余生!” 黄莺不解道:“这是怎么说呢?” 金蒲孤道:“莫大哥不明阵势,他只有像我一样,一定要试准落脚之处是实地,不然就不敢踏上去!” 黄莺等不及叫道:“是啊!莫大哥一面要留心脚下,一面要留心对手,心分两用,功力自然要打个折扣,而袁余生却熟知阵法,全力可以放在决斗上,怎么是他吃亏呢?” 金蒲孤叹道:“刘素客怎会做这种策事,他一定会在某些地方少排一两块石子,假如袁余生完全依照阵图的排列来落脚,岂不是反而糟糕!” 黄莺道:“我相信袁余生会看出这一点的!” 金蒲孤笑了一声道:“岂只他看得出来,刘素客事前也会提出警告,叫他不要完全依赖阵式!” 黄莺道:“这不是很公平了吗?阵法既然没有用,大家都必须经过试探后再落脚,袁余生怎么会吃亏呢?” 金蒲孤一叹道:“问题就在这里,袁余生是个深通阵图变化的人,一开始可能会记住刘素客的警告,小心步步为营,等到他与莫大哥交手之后,基于本能的习惯、安记了那个警告自然而然地按照阵图的排列法移动起来,而且一开始他定然会因此沾光不少,占到了上风,等他乐而形忘的时候,脚下更无顾虑,然后,…” 黄莺连忙问道:“然后怎么样?” 金蒲孤低声道:“然后他一脚踏了个空,在火海中被烧得尸骨无存!” 黄莺一怔道:“不可能吧!” 金蒲孤道:“这是必然的现象,善泳者溺于水,刘素客就是利用这种心理来安排这个阵式!” 黄莺急了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金蒲孤道:“首先要找到他们,最好是能阻止他们这场战斗,万一不行,我们就在旁边,随时提醒袁余生注意,叫他留神脚下的空洞!” 黄莺道:“在这伸手不见五指,对面都看不见人的地方,怎么找到他们呢?说不定在他们身边经过都不知道!” 金蒲孤笑笑道:“我自有办法,你跟我走好了!” 二人继续摸索前进,也木知走了多久,金蒲孤的弓梢突然碰触在一样软绵绵的东西上,根据手上的感觉,他可以知道那是一个人的脚背,连忙出声问道:“是谁?” 对方传出袁靖姑的声音道:“是我!金大侠你来了多久了?” 金蒲孤连忙道:“有一阵子了,令兄与莫大哥是否已经开始动手了?” 袁靖姑忧声道:“我也不晓得,进到此地之后,我也在找他们,可是一直没找到!” 金蒲孤沉思片刻才问道:“袁姑娘!你精深通阵法。可曾看出这是个什么阵式?” 袁靖姑道:“我顺着四周走了一遍,只知道这是一个方形阵图,每边有十九块落脚石,中间却奥妙无穷,变化万千,居然看不出是什么阵!” 金蒲孤一怔道:“每边十九格,这不是一方棋盘吗?” 袁靖姑恍然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原来刘素客摆下的是一盘棋局,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接应我哥哥去!” 叫着声音已去远了,金蒲孤忙喊道:“袁姑娘,等一下,你知道令兄在什么地方吗?” 她遥远传声回来答道:“照发展的情势看,他们应该在直九横十一的地方交手,那是棋局中的劫眼,胜负之机,全系此一劫” 黄莺道:“金大哥!你对于围棋的造诣极深,赶快想个法子追上去呀!” 金蒲孤摇头道:“我要先知道我在什么位置上呀!” 黄莺一怔道:“这就难了,我们又看不见立脚的地方与附近的情形,怎么能知道自己的位置呢?” 金蒲孤沉思片刻道:“没有别的方法,我们只好一直向前走,先到边,再找角,然后再顺序发展过去!” “说着认定一个方向,直线前进,走了十四步后,才触到一道坚壁,他不禁一叹道: “早知如此,回过头去走,五步就到了,现在我们顺着边找角,希望不要再走远路!” 向横里进行! 黄莺被他拖着前进,不禁诧然问道:“金大哥,你走错了,袁靖姑不是说该在直九横十一的地方吗?” 金蒲孤沉声道:“是她错了,按照横势的发展,那地方是活眼,毫无可争之地,走了只有送死!” 黄莺一惊道:“那我们该马上去救她才对!” 金蒲孤道:“不必!她只是被困住了,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另一个地方局势紧急,假如刘素客是以棋局来设这个阵,交手的地方一定是在那里!” 边说边用弓梢探路,急急地前进,忽左忽右,不住地改变方向,直到一块石子上后,四面都没有可触及的石块了,他才凝重地道: “黄莺!现在我们必须同时向前跳,干万记住要控制好距离,一跳九尺,不能少也不能多!” 黄莺有点担心地道:“你有把握不会踏空吗?” 金蒲孤将她的掌心握得紧紧地道: “你放心!我的判断绝不会错!我们两人算是一枚棋子,照全盘的局势而言,那一个地方才是决胜负之点,只要占住那一点,我敢保证这个迷局会不攻自破!” 说完又握握她的手,大喝一声:“跳!” 第十一回 魔音惑心 两人同时纵起,向下落去,计算着距离,那应该是着地的时候,可是他们的脚下仍是空飘飘的。 金蒲孤心中一沉,失声叫道:“糟了!我上了刘素客的当了,他是故意安排好那一局明棋,让我们自己送死……” 口中在叫着,身子依然往下落,四周漆黑,只感到阵阵凉气掠过身边,黄莺也叫道: “金大哥!你不是说底下是火坑吗?怎么会这么冷呢?” 金蒲孤心中又是一动,忽然伸出长弓,往旁边一点,勾住了一块突出的山石,口中大叫道:“抓紧!” 两人下坠的重力相当大,幸而那弓身十分坚韧,弓弦是骆秀芳的柔发所编成的,弹性尤足! 不但抵消了两人的坠力,而且还借着弓弦本身的弹力,将他们往上一送,金蒲孤利用那一送之力,手上再猛然使劲,刚好将两人拔了上来,滚进一个地道中,然后他才吁了一口气道:“黄莺!幸好你一句话提醒了我,否则我们一直掉下去,即使不摔成碎片,恐怕也会永远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穴中饥饿而死!” 黄莺道:“我哪句话提醒你了?” 金蒲孤笑道:“你说到冷,才使我想起有点古怪,刚好看见有一块凸出的岩石…” 黄莺一怔道:“你看见这块岩石的……” 刚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警觉了,原来这个地道中的洞壁上镶着一粒粒的夜明珠,珠身发出淡黄色的光芒,不仅照亮了那块岩石,也照亮了四周,连身前的金蒲孤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金蒲孤笑道:“刘素客整个阵图是一盘迷棋,全阵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出阵,就是我们跳下来的那个缺口,不过他在那里也玩了一点手法,故意将出口安在一个无底的地洞上,假如我们不能及时发现这条通道,依然是死路一条,当掉下来的时候,我以为这次一定完蛋了,谁知吉人天相,居然又被我及时发现了这条通道!” 黄莺不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刘素客是怎么建造这项工程的,就是那个洞,也得费上几十年来挖掘……” 金蒲孤摇摇头道:“刘素客什么都能。就是不会武功,因此他无法像你爷爷那样来建造水底宫阙,这个地洞是天然生成的,连这条地道也是一样,他不过是略加修饰而已,你看这四壁,并没有斧凿的痕迹!” 黄莺朝四周看了一下,深服金蒲孤的判事能力,可是她又问道: “刘素客是怎么到达此间来的呢?假如他不会武功,他总不能像我们一样从上面跳下来,又半途伸手攀住那块石桩吧!” 金蒲孤笑道:“这个问题很好解答,那个石桩的功用是用来挂绳网的,你看对面还有两根相同的石桩,加上这边的两根,正好系住绳网的四角,他在上面缆绳下来,落在绳网中,进入地道,就可以由地道通出来了,不过他为了欢迎我们,把绳网拆掉了!” 黄莺为他本一句的自嘲式的笑话,引得格格一笑,连忙道:“我们快出去吧,在这里闷死了!” 金蒲孤拉住她的手,顺着地道向前走去,地势越来越高,上面不断有清凉的冷风送来,证明这条地道确实是出口,又走了一阵,还看见脚下堆着一面大网与一根粗长的麻索,更证实金蒲孤的猜测完全正确! 金蒲孤对那绳网奔而不顾,却弯腰拿起麻索,比在手中,一段段地量着,口中还计着数! 黄莺不明白他的用意,忍不住又问道:“这是干么?” 金蒲孤暂时没有回答她,继续丈量下去,口中数到三百时才停止,因为他毕竟将这根麻绳量完了,手中剩下三尺来长的绳头,然后他略加计算道: “我一量的长度大概是六尺。三七二十一,这根绳子居然有两百多丈长!” 黄莺道:“我们从上面下来差不多也是这个距离!” 金蒲孤摇头笑道:“假如这儿安上绳网,上面根本就不用缆绳就可以跳下来,我看过那面网,那是用生丝编结的,坚韧而有弹性,即使是从两百丈的高处跳下,也可以不受伤,何况从这个地道也可以到达此地,何必还多事缆绳而下呢?” 黄莺一怔道:“假如这根缆绳不是用作下洞,又有什么用处呢?” 金蒲孤道:“这条地道只是深洞的一半,缆绳是用来从这儿开始,通到下面的洞底去的!” 黄莺又是一怔道:“为什么要到下面去呢?” 金蒲孤想想道:“不知道,也许下面藏着什么秘密,我们日后再去探索吧!” 说着取出身藏的修罗刀,将那根麻绳斩得粉碎,黄营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以后我们怎么下去呢?” 金蒲孤一笑道:“反正已经知道了高度,我们可以另外再找一条绳子!” “黄莺叫道:“两百多丈长的绳子,还要能支持一个人的体重,要多大工夫、多少材料才能再结一根绳子!” 金蒲孤道:“就因为结绳不易,我才毁了这根索子,叫刘素客一时无法到下面去!” 黄莺道:“他去不成!我们也去不成了!” 金蒲孤笑道:“刘素客不会武功,才必须仗着缆绳之助。对你我而言,这点高度并不算回事!” 黄莺这才笑起来道:“金大哥!毕竟是你行,跟你一比,我真像个小孩子!” 金蒲孤道:“你最好永远都是个小孩子。” 黄莺嚼起了嘴,显然很不高兴,金蒲孤又道:“正因为你是个小孩子,我们才可以毫无拘束地在一起,假如你长大了,限于男女礼教之别,我们就要疏远了!” 黄莺偏着头不服气道:“我把你当作我的哥哥,兄妹之间,还有什么礼教之别!” 金蒲孤道:“自然有了,刘日英是我的妻子,我跟她还是守着礼教之别,何况是兄妹之间!” 黄莺想了一下道:“那我希望永远不长大!” 金蒲孤拉着她的手笑道:““人总会长大的,不过你的内心若是永保这分天真,我就永远把你当个小孩子看待!” 黄莺不懂他言中的深意,似乎对这个解释非常满意,很兴奋的让他握着手继续前进,一面走一面笑道:“刘素客若是发现他的绳子被你毁坏了,不知要多难过呢!” 金蒲孤笑道:“他见我们活着从地道中出来,心里才真的难过呢!四百丈的深洞,他一定以为我们摔死了!” 黄莺更高兴地笑了起来,渐渐眼前接触到天光,出口在望,金蒲孤示意黄营放轻脚步,不要再出声。 二人偷偷地掩向洞口,只听见洞外有一个人的声音道:“莫兄!你该谢谢我这个大媒吧,我说过给你找一个美貌的终身伴侣,绝对不会食言的!” 那是刘素客的声音,黄莺忍不住就想冲出去,却被金蒲孤拉住了,而且还用手势叫她静听下去! 果然又听见莫恨天的声音道:“我恐怕这段姻缘不会久长,刚才她只是在神志迷惑中对我示情,一旦发现我是个丑八怪时,她一定……”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素客打断了道:“莫兄尽管放心,我那天机迷阵中只加了一点挑动情思的七情迷音以为助兴,并没有蒙上她的眼睛,她根本就知道你是什么长相!” 莫恨天似乎不信道:“她怎么会看上我的呢?” 刘素客笑道:“她有个丑八怪的哥哥,自幼就看惯了,当然不会觉得莫兄太丑,举天之下,只有斯人堪为莫兄之匹,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兄弟固然也有办法叫她们投入莫兄怀中,但绝不会像她那样自然而发乎本心!” 莫恨天似乎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这件事兄弟十分感谢,可是我那金兄弟……” 刘素客道:“莫兄放心,金蒲孤与我作对是个定局,但是我绝不会用那种方法去对付他,那盘绝棋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出玄妙,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找到出路!” 莫恨天道:“我担心那面绳网是否能载得住两人的体重,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洞底会有什么遭遇!” 刘素客道:“绳网是莫兄亲手安装的,坚韧的程度莫兄也试过了,至于洞底的安排,则要看他们的造化了,假如金蒲孤能体会出其中的奥秘,刘某对他再也无能为力,这颗脑袋等着他来砍下去,万一他反为所惑,最多丧失武功,那根缆绳也可以使他们脱身上来,我跟金蒲孤斗到现在也实在厌倦了,所以把胜负定此一决!” 莫恨天道:“他们真的没有性命之虑吗?” 刘素客笑道:“兄弟保证过不伤他们性命的,莫兄绝对可以放心!倒是兄弟这条命还在未定之数!” 莫恨天又顿了一顿道:“刘先生既然肯为他们留下退路,万一他们能成功出洞,兄弟也保证叫他们不再对刘先生过分为难,以表示对刘先生的谢意!” 刘素客叹了一口气,声音中有着苍凉的意味道:“兄弟所请于莫兄的就是这一点,老实说,兄弟自从有了知识之后,心雄万丈,不作第二人想,谁知在金蒲孤这小伙子手里,居然一再受挫,假如他再通过洞底那一关,兄弟的毕生所能,全部都移交给他了,只希望他能留下我这条老命,让我安安静静渡此残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莫恨天道:“刘先生放心好了,兄弟一定叫金兄弟手下留情,你们究竟还有翁婿之谊…” 金蒲孤听到这里。忍不住现身出来,拉着黄莺走出地道,但见眼前是一片庭院,花木扶疏中,是一座石亭,亭中是石桌石凳,桌上放着酒菜,刘素客与莫恨天对席而坐,正在相互举杯小饮! 见到他们两人之后,刘素客的神情立刻一变,失声叫道:“金蒲孤!这么快你就出来了?” 金蒲孤冷笑道:“你以为我永远不会出来了?” 刘素客怔了一怔才道:“我倒没有这么想,你一定是可以出来的,只是迟早而已,假如你能克服我在洞底的安排,你最快也要在六个时辰之后才来,否则你就是为魔音所惑,失去功力,十二个时辰之后,你也可以缘索而上,但……这么快就出来,绝对最不可能的!” 金蒲孤冷笑道:“你在洞底作了什么安排?” 刘素客道:“我不是在丝网上留了一封信,说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没有看见?” 金蒲孤怒声道:“刘素客!你不要装糊涂了。不管你设计多阴毒,我还没有到该死的时候……” 刘素客立刻沉下脸道:“这是什么话,我没有杀死你的意思,我的设计也不会杀死你……” 莫恨天接着道:“小兄弟!这是真的,那面丝网是我亲手安装的,难道网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金蒲孤道:“网倒是没有出问题,问题是有人把你装好的网又拆掉,堆在地道里,要不是我命不该绝,适时用弓弦勾住了石桩,由四百多丈的高处摔下去,恐怕早已摔成一团肉泥了!” 刘素客与莫恨天几乎同时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金蒲孤冷笑道:“莫大哥!你认为不可能的事,到了刘素客手中就变成可能了!” 这次是莫恨天替刘素客辩护了,他摆摆手道:“小兄弟!这次你不能冤枉刘先生,网子是我安装上去的,而且以后我一直与刘先生在一起!” 金蒲孤道:“拆网的事用不着他自己去办!” 莫恨天仍是摇头道:“也不可能!那地道是唯一的通路,我们出来后,就一直守在此地,没有第二个人再进去过,自然也不可能有人会去拆掉网了!” 金蒲孤沉下脸道:“那么是我在骗人了?” 刘素客却摇摇手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假如你是落在网上,一定会看见我留的信,也一定会继续下洞底去探查究竟,那样你绝不可能这么快出来……” 金蒲孤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下去呢?” 刘素客道:“你已经知道我惑心术的功夫是从美人蟒的摄魂啼声中研究而得的,你自然也知道另一条美人蟒在我手中,而你这次到万象别府来,也是为了找那一条美人蟒,我的信上就是告诉你美人蟒在什么地方。” 黄莺忍不住问道:“就在那洞底吗?” 刘素客点点头道:“不错!那东西太厉害了,只有这个深洞才能关得住它!” 金蒲孤冷笑道:“所以你叫我下去喂蟒!” 刘素客肃容道:“没那回事,这条美人蟒被我用其他药物禁制住,已经不吃人了!” 金蒲孤道:“既然不吃人,你何必把它关在深洞中呢?” 刘素客一叹道:“你没有看到我留的信,所以才不明白,这条美人蟒虽然不吃人,却比吃人更厉害!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练武功吗?” 金蒲孤道:“你自恃才可通天,不屑为此!” 刘素客摇头道:“不是这回事,我对于天下武功招式如此清楚,岂有不经过练习而能达到的,实不相满,早二十年,我一身武功修为,连莫兄也未必能超得过,就是为了那条美人蟒,才害得我空具一身本事,却一点都无法应用!” 这番话使得众人都为之一震,连莫恨天都动容道:“刘先生,这是怎么说呢?” 刘素客叹息着道:“这是我贪心不足的下场,也是我懂得太多的害处,我学会了那身武功,横行天下绰绰有余,可是被一句话害苦了。” 黄莺也忍不住叫道:“是哪一句话?” 刘素客道:“武学之道,永无止境,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自恃当时的身手,虽然可以天下无敌,但也担心会有一个比我更高明的人出现,因此我就想在武功之外,再练成一种无人能敌的功夫!” 金蒲孤插口道:“你选择了惑心术?” 刘素客点头道:“是的!我博览群书,终于找到了这一项功夫,若是练成了惑心术,可以任意支使敌人的心思,那比武功更为厉害,可是我研究各项惑心技术之后,发现那种功夫对武功修为有素的人,毫无作用,于是我继续钻研,终于发现了美人蟒的摄魂啼声是一种发自天然的惑心音籁,这种音籁可以使一个练武的人更易受惑,而且我也知道美人蟒的出处在南疆,就赶了去捕捉!” 黄莺叫道:“你又胡说了,那两条蟒是袁靖姑捉来的!” 刘素客一哼道:“若不是我拼舍功力,杀死了那一对老蟒,她凭什么能捉回那对幼蟒!” 莫恨天一怔道:“我见到的蛇骨是你杀死的老蟒?” 刘素客叹道:“不错!我找到了美人蟒的巢穴,正值那一对老蟒在产卵的时候,可是它们的啼声的确有勾魂摄魄之威,我强仗功力与之抗拒,竟然抵受不住,差一点被他们叫昏过去,果了蟒腹,幸好我功力深厚,在危急之际,勉力逃了出来,那一对老蟒自然不舍,在后面追噬,我拼尽余力,打出两支毒箭,老蟒负伤退走,我才保得性命,可是我的一身武功却在那一场硬拼中失去了,因为那啼声最为耗人心神,使我的功力受创过巨,再也无法恢复了!” 众人听得如痴如呆,刘素客长叹一声,继续说下去道:“自此以后,我知道唯有靠惑心术才能自保,刚好我在无意中发现了袁家兄妹居住在侧,才略施心计,叫袁靖姑替我去将一对幼蟒捉了回来……” 金蒲孤冷笑道:“你为什么会选中他们呢?” 刘素客淡淡地望他一眼道:“我很坦白地说好了,我射中那对老蟒各一支毒箭,并没有把握认为它们必死,所以必须要找个武功高的人去试一试,以免别人去白送性命,这不能算我的用心不善吧!” 金蒲孤一呆道:“这还说得过去,否则我就奇怪你怎么会舍得把那种绝世奇珍让别人分润的!假如你有把握能杀死老蟒,自己就可以前去捕捉幼蟒了!” 刘素客哼声道:“我做事一向要有十成把握的!” 黄莺正听得有趣,忽然被打断了,忍不住道:“少讲闲话了,你快说以后的事吧!” 刘素客道:“我得到一条幼蟒之后,因为急于要从它的鸣声中钻研出惑心术的道理,所以用特制的灵药加以培养;使幼蟒成长很快,所以袁靖始的那一条还在呱呱学啼,我的这一条已经长成气候了,我也把惑心术研究成功!” 金蒲孤又道:“你才利用它为害人间!” 刘素客作色道:“我既然学有所成,总免不了要加以试验,而试验最好的对象,还是武林中人,我渐渐又发现这种功夫对武功愈高的人,效用也愈显,不过我养的这条美人蟒由于受灵药培养的原故,气候特深,那啼声中的魔力渐渐连我也控制不了,因此只好将它关在这深洞之下,等待一个更高明的人去降服它!” 金蒲孤一笑道:“你选中了我!” 刘素客也笑笑道:“我起初只觉得你还可以成为一个劲敌,还不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因此我只想将你收拢过来,慢慢地训练你、培养你,使你能应付那头畜牲,谁知你不受抬举,处处与我作对!” 金蒲孤道:“我只是与邪恶作对,你若是行止正直,我怎会找上你做对头!” 刘素客道:““美人蟒本身就是一种邪恶的毒物,从它那儿得来的功夫,怎会不邪呢!” 金蒲孤摇头道:“我就不相信!” 刘素客道:“你几次与我斗智胜利,而我的惑心术功夫对你毫无影响,我也有点相信你的能力,因此我给你一个试验的机会,让你去对付那条美人蟒,假如你能在它那摄心动魄的啼声下安然无事,那就证明你这个人的确是天下无敌,我甘心认输,在蟒穴后面放着一本书,记载着我一生所学心得,拿着那本书,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杀死我!” 金蒲孤冷笑道:“假如我的定力抵不过美人蟒呢?” 刘素客一笑道:“那也不会要你的命,至多像我一样失去了全部的功力,你要杀我可就难了!” 金蒲孤笑道:“这不见得吧!我跟你斗到今天,并没有仗着武功取胜过!” 刘素客道:“不错!可是天下人中,唯独你能与我在心计上一较高低,而你比我多了一项武功,构成我莫大的威胁。除去了你的武功,我就不怕你了!” 金蒲孤默思片刻后,才点点头道:“刘素客!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少真实性,但是我决定相信你一次!” 刘素客佛然道:“你不应该怀疑我,洞底的一切是我与莫兄共同安排,他可以作为见证!” “莫恨天跟着道:“不错!这一点我绝对保证无虚,你与刘先生之间我不便偏向哪一方,但是我不希望你们有一方受到伤害,因此我觉得这个解决的方法很妥善!” 金蒲孤笑道:“我若是失去了武功,可没有他那么轻松,光是一个孟石生就不会放过我!” 莫恨天笑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有我这个老大哥在,绝对可以保护你,何况以你的智慧,也足堪自保!” 金蒲孤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愿意再下洞去试一试!” 刘素客道:“缆绳还在那里,虽然我留的信不见了,你攀绳而下,并不难找到那个地方!” 黄莺忍不住道:“那根绳子被金大哥切断了!” 刘素客一怔道:“这是干什么,那根绳子费了我好大的心血才结起来的!再要找一根相同的长索,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金蒲孤道:“我怎么晓得呢?绳子跟丝网放在一起,我以为你在底下安排了什么害人的玩意儿……” 刘素客一怔道:“什么?绳子没有挂在洞口上!” 金蒲孤道:“没有!我找到它的时候,结成一大盘,堆在离洞口四五十丈的地方!” 黄莺道:“那一定被人收上来了!” 莫恨天诧然道:“这个人是谁呢?” 金蒲孤冷冷地道:“拆网取走留书的人,自然也可以顺手把绳子收起来!” 刘素客神色庄严地道:“你知道那绳子有多长?” 金蒲孤道:“我量过!全长约有两百一十丈左右!” 刘素客道:“正确的数量是两百三十四丈,离洞底还有六丈的距离!你的计算不太精确吧!” 金蒲孤笑道:“这点高度并不见得能难住人,这二十几丈的距离在一个练武人说来根本不算回事!” 刘素客道:“我的安排岂是你能想到的,要到达洞底,必须经由那根缆绳,而且必须是那么长,那样你手握绳尾的时候才会找到正确的道路,这个洞不是我辟的,它原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除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外,其余全是充满地底沼气的危穴,没有一个人能生存在那里!” 说着又凝眉苦思,黄莺道:“绳子已经毁了,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下去吗?” 刘素客道:“没有了,除非再结一条绳!” 金蒲孤却皱眉道:“慢来!我对那绳长还有点怀疑,我是以两手的长度作为丈量的算准,虽然不会十分精确,至少也不会差到二十多丈,除非是……” 刘素客抢着道:“除非是有人故意将它截短了一段!” 金蒲孤道:“不错!这个人也奇怪,他将绳索截去了一段。又把它收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刘素客道:“这还不简单吗?他是存心想害死下一个使用够绳的人!” 金蒲孤道:“那他何必又要把绳子收上来呢?” 刘素客低头道:“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你不要打扰,等一下我想通了再告诉你!” 金蒲孤忽然叫道:“我想通了,这个人截短缆绳的目的是想害死一个人!” 刘素客道:“你不要以为是我故意想害死你!” 金蒲孤道:“这次我绝不怀疑你,那个人移去丝网,就足够害我了,不必再在绳上加一道手续!” 刘素客也叫道:“不错!这个被害的对象是莫兄!” 莫恨天一怔道:“怎么会是我呢?” 金蒲孤道:“假如我没有发现地道的石桩,笔直掉了下去,一定必死无疑,而知道我死讯后,第一个着急的定是莫大哥,也定然会下去一探究竟!” 莫恨天道:“那他也不必把绳子抽上来呀!” 金蒲孤笑道:“那条绳子长两百多丈,粗逾径寸,其重量当在五百斤左右,那挂绳的石笋可以吃重多少斤?” 刘素客笑道:“没有正确计算过,大概是千斤左右!” 金蒲孤道:“莫大哥心切下探,挂上绳圈后,一定将绳子丢下去,凌空下堕之力,使重量又增加了一倍,刚好将石笋摇松了,莫大哥再攀绳下降,到了绳的尽头,找不到落脚点时,会有什么反应呢?” 莫恨天道:“我知道下面的厉害,自然很快地上来!” 金蒲孤道:“对了!那个时候你心中一急,手下定然用力,重量又增加了,松动的石笋吃不住力,莫大哥功力再深,只怕也要跟我一样葬身地穴了!” 刘素客叫道:“你想的完全跟我一样,这人心计之工、设谋之密,竟然不在我之下!” 莫恨天眼望着刘素客道:“这样幸亏金兄弟将绳子砍断了,也幸亏他没有死,否则我也会赔上一条命了!” 刘素客急了道:“莫兄似乎有怀疑兄弟之意!” 莫恨天道:“这种周密的设计只有刘先生能想得出!” 金蒲孤却笑道:“莫大哥!这次你可冤枉人了,刘老头儿绝不是干这事的人,因为他把你倚为靠山,怎么会加害于你呢?” 黄莺道:“这也很难说,他借重莫大哥之处,就是想利用莫大哥阻止金大哥杀害他,假如金大哥坠下地穴身死,莫大哥就没有用了!” 金蒲孤笑着:“有这个可能,不过那根绳子重五百斤,刘老头儿功夫已失,绝对没有力气能拉起来,移放到四十丈远的地道中!” 刘素客道:“此其一也,再者我一直跟莫先生寸步不离,总不能分身去干别一件事吧!” 黄莺道:“你可以叫别人!” 刘素客道:“具有这种臂力的人没有几个,而且我也不放心叫别人去,那底下藏着我一生心血的结晶,假如叫一个我无法信任的人来干这差事,岂不叫他讨了便宜!” 黄莺还要找理由,金蒲孤却摆手道:“这件事我敢担保刘老头儿绝对清白,问题是找出另一个人是谁?” 刘素客道:“这很简单,那个人必须能不经由地道而出入洞穴自如!” 莫恨天道:“孟石生着有土行穿石两件宝衣,自然可以通行无阻!” 刘素客摇头道:“不是他!这一片地区内遍蕴地火,有许多地方都是一团炽热的岩浆,穿石宝衣即使能通行,碰上就必死无疑,我谅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金蒲孤点点头道:“对!孟石生的嫌疑可以剔除了,因为这个人必然是见到留书之后,先到地穴中走了一趟,而且有所收获后,才设下这个毒谋!” 刘素客道:“这一点我不赞同,那个人即使能下去,也无法避过美人蟒的摄魂啼声,不通过美人蟒那一关,他也不能找到我的藏书!” 金蒲孤道:“你只是第一次受到美人蟒的摄魂啼声之后才受到它的侵害,以后你不是跟它相处得很好吗?” 刘素客道:“那是我深诸惑心术后,已经能与它的声气呼应,渐渐能不受那种声音的影响了!” 金蒲孤一笑道:“那这个人已经确定了!” 三人同时问道:“是谁?” 金蒲孤道:“这个人也深话惑心术之术,而且也有神通能不经由地道而出入,更具有力举千斤的深厚功力!” 黄营叫道:“是我师父!” 刘素客犹自不信道:“浮云上人拥有排云宝衣,功力也够,可是他不会惑心术!” 黄写道:“胡说!他的惑心术是向西域一个番僧处学的,那叫做什么密宗神功,属于藏边密勒一派!” 刘素客一怔道:“我怎么不知道呢?” 金蒲孤道:“我为了破解你的惑心术,还向他学过一两天,结果我发觉他的功夫与你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派别,才没有继续深究!” 刘素客跌足叹道:“坏了!坏了!” 莫恨天忙问道:“什么事坏了?” 第十二回 疑幻疑真 刘素客长叹道:“藏边密宗神功是惑心术的一支,主修外务,我的惑心术得力于美人蟒的摄魂啼声,作用在声气感应,两者虽不同类,却是彼此相成相克,他的惑心术若是修为到家,可以不闻不动,因此他可以抗拒美人蟒的啼声,我的藏书一定被他得去了!” 金蒲孤道:“以前他不是曾受你所制吗?” 刘素客道:“不错!以前他输给我,是因为我将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加入了人欲的幻觉,内外兼及,所以比他高明,可是美人蟒的啼声却做不到这一点,他自然可以从容应付,而他得去了我的藏书,根据我的心得,再配合美人蟒摄魂啼声的精神感应,这一方面他又将高于我了!” 金蒲孤淡然道:“那也没有什么严重的,至少在这一方面有个人能制住你,使你无法再恣意横行了!” 刘素客一叹道:“小子!你真以为我有兼并天下的野心吗?你真以为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金蒲孤冷冷地道:“你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说明!” 刘素客叹道:“你完全弄错了!当年我掳走十大门派的掌门人加以役用,而且还逼令他们杀官夺城,完全是一种手段,并没想他们会真正做到!” 金蒲孤沉声道:“何以见得?” 刘素客道:“十大门派都是武林中的正人侠土,他们怎会接受我那种荒谬的命令呢?” 金蒲孤道:“那你为什么要发出那个命令呢?” 刘素客道:“我失去功力之后,发觉不用武功也能称雄于世,所以才逐一找他们作个试验,结果我成功了,十大门派的掌门人均一一受命到我的万象别府来服役!” 金蒲孤道:“那你称雄武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进一步发出那道混帐的命令?” 刘素客叹道:“为了寂寞!” 金蒲孤不禁一怔,刘素客继续道:“我发现天下无敌的滋味并不好受,从心所欲的结果更为空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人超出尘世太多,生活完全离世而独立,简直毫无乐趣,所以我拼命刺激他们,给他们一些无法做到的难题,叫他们找一个人来对抗我!” 金蒲孤道:“你简直胡说,莫大哥的武功已至无人能及的境界,他怎么不感到寂寞呢?” 刘素客苦笑道:“莫兄不要生气,你的武功虽高,可是你眼于先天的缺陷,始终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不会空虚,而我却不同了,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唯一缺少的是一个可堪匹敌的对手,所以我甘冒恶名,打击武林人物,叫他们捧出一个对手来,结果我终于找到了!” 黄莺忍不住叫道:“是金大哥!” 刘素客点头道:“不错!是他,所以我跟他碰头之后,一心一意与他作对,用尽所有的方法,却没有一次成功,老实说我虽然失败了,内心却感到无比安慰与充实,直到前两天,我发现一切努力都无法争取到胜利,我准备认输了,所以才安排了最后一道较量,谁知道会出了差错,被那个老秃子占了先……”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他的目的只是想为孟依依报仇,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可怕!” 刘素客庄容道:“你错了!他从前是为了报仇。现在他得去了我的藏书,报仇已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的心就不会以此为满足了!他的作为也许比我更可怕!” 金蒲孤想想浮云上人过去的表现与作为,觉得这个顾虑并不为过,沉思片刻才道: “不错!这个人已经被仇恨煎熬得失去了本性,一旦得志,也许会变得很可怕,我们一定要想个方法阻止他!” 刘素客摇头道:“难!难!他得到了藏书之后,仗着排云宝衣之助,海阔天空,找个地方去埋头静修去了,你上哪儿找他去,等他学成之后,他会来找你,那时却无人能制他,由得他去横行了!”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我认为他还在洞底下!” 刘素客摇头道:“不可能!” 金蒲孤道:“不!绝对可能,他将绳索拉起来,又弄断了一截,用意虽是想害人,却也是使我们相信他已经带着东西离开了!” 刘素客道:“他在地底下干什么呢?” 金蒲孤道:“你那本书一定是天下各种知识的精华,他得到之后,定然是迫不及待地想加以详读,因此才弄出那些玄虚,否则他冲天一走,又何必多事呢?” 刘素客点点头道:“有道理,这倒好办了,我引发地火将洞穴一封,他永远也出不来了!”。 金蒲孤点点头道:“这是个好办法,不过我想先去证实一下他是否真的在底下!” 刘素客诧然造:“绳子被你毁了,你怎么下去法,再结一根绳子,至少也得几天功夫!” 金蒲孤道:“等不及了,而且再结好绳子也无法下去,他若是在底下岂会容人前去窥探,我要想下去,必须叫他不知不觉!” 刘素客道:“不用绳,绝对无法下去,那个地穴的人口很玄妙,必须要在那个位置才能找得到,差一点都不行,你还是别妄想天开!” 金蒲孤庄容道:“我说有办法,一定有办法,不过为了能不动声色,最好请你能说得详细一点!” 刘素客道:“下去到了一定的位置上,你可以发现一根小木棒,拔开那根木棒,石壁上自然会裂开一道门户,然后循路而进,自然会到达目的地!” 金蒲孤点头道:“好了!我跟黄莺走一趟吧!” 刘素客一皱眉道:“你究竟用什么方法下去?” 金蒲孤笑笑道:“这是我的秘密,黄莺!本来我不想拖你冒险,可是浮云上人是你的师父,或许你能劝劝他回心转意,所以我才拉你同走一趟!” 刘素客道:“这倒是有道理,他看在你是孟依依的女儿份上,或许会对你们客气一点!” 金蒲孤庄容道:“一切都很难说,假如我们找不到他,马上就上来,假如找到了他,至迟在半天之内,也会把问题解决,上来通知你们,如若超过半天,那就是事态严重,你们可以引地火封洞!” 莫恨天一怔道:“干么这么急呢?” 金蒲孤正色道:“不!以六个时辰为限,超过六个时辰,你们绝不可延误,当机立断!” 刘素客道:“我明白,绝不会多出一分一刻!” 莫恨天不以为然道:“万一稍微有点耽误,岂不是冤枉送掉他们两个人的性命?” 刘素客笑道:“莫兄这是过虑了,他们下去老是六个时居内还无法上来,必然是凶多吉少了,还有什么失误的呢?因此这六个时辰足够办事的了!” 金蒲孤于是一拉黄莺道:“我们走吧!” 莫恨天还想赶上去吩咐两句,却被刘素客拉住了道:“莫兄!由他们去吧!金蒲孤的能力足够应付一切了!” 金蒲孤与黄莺又进入地道后,黄营忍不住问道:“金大哥!你真认为我师父在下面吗?” 金蒲孤道:“疑信参半,我也不敢断定!” 黄营又问道:“我们怎么下去呢?” 金蒲孤一笑道:“我自然有办法,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休息一下吧!” 说着找了一个靠壁的平地躺了下来,黄莺也只好陪着他躺下,因为金蒲孤闭上眼睛了,她也不敢打扰,片刻之后,竟然睡着了,等她一梦香甜回醒过来时,发现金蒲孤还在旁边躺着,连忙摇醒他道:“金大哥!快起来!” 金蒲孤懒洋洋地翻个身道:“还早呢!” 黄莺大急道:“我们睡了多久了?” 金蒲孤打了个哈欠道:“我怎么知道呢?洞中不见天光又没有时漏,我也不晓得有多久!” 黄莺焦急万分地道:“这怎么行呢?你跟人家约好六个时辰后就封山的,要是过了时间……” 金蒲孤嗯了一声道:“我们就在地道出口附近,假如他们要封山的话,一定会进来,我们还可以出去!” 黄莺急了道:“你不是说要找我师父的吗?” 金蒲孤道:“不错!我是必须确定你师父在下面,否则白跑一趟,岂不是太没有意思?” 黄莺一怔道:“你不下去看怎么会知道呢?” 金蒲孤笑道:“不必下去,等到刘素客来通知我!” 黄莺表示不懂了,金蒲孤道:“到现在为止,我不知道刘素客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因此我等他自己来解答!” 黄莺道:“假如他说的是真话呢?” 金蒲孤道:“那他见我们六个时辰后还没有上去,确定你师父在下面,而认为我们遭了你师父的毒手……” 黄莺急了道:“那他不是会遵照你的约定,引火封穴了吗?” 金蒲孤笑笑道:“不会的!他那个人我太清楚了,他定会留着你师父的性命,好让他继续有个一斗的对象!” 黄莺一怔道:“假如他说的是假话呢?” 金蒲孤道:“那就证明那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见我们迟迟不上去,还以为我们被陷在下面,他一定会引火封穴以湮灭证据,我们在他开始行动时,冲出去揭穿他的阴谋,莫大哥就不会再护着他了!” 黄莺叹了一口气造:“你想得真周到,可是我担心一件事,假如他说的是真话,而且也真的依照约定,引火封穴,那又该怎么办呢?” 金蒲孤道:“反正我们听得见响动,也还来得及冲出去,对我们绝无危险!” 黄莺道:“那我师父呢?” 金蒲孤道:“如若真的是他在底下,从他拆网截绳的种种行为看来,他的心已狠到极点,封死他在洞中也不为过,假如他早已离去了,封死一个空穴也没有坏处!” 黄莺想了片刻才道:“反正我也不再把他当师父了,比心计我也赶不上你们,一切都听你的吧!” 金蒲孤笑笑道:“你一切都信任我好了,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吃点东西,再睡它一觉,等六个时辰过去后再说!” 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水壶,二人塞饱了肚子,黄莺心中没有事了,闭上眼睛,又安然睡去! 金蒲孤虽然也闭着眼;却不敢真睡,默默地计算着时间,而且还悄悄地溜到地道外去看看天色! 他们是近黄昏的时候进来的,此刻已经日光正中,证明有八九个时辰过去了,而刘素客也没有发动封穴! 他的脸色开始变为沉重,过来摇醒黄莺:“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去了,不管你师父是否还留在那里,至少刘素客这次没有说假话!” 黄莺道:“你真能确定吗?” 金蒲孤道:“现在已经超过了六个时辰,他还不用火封穴,一定是认为我们已遭受到不测,认为我们是死在你师父手里,所以他准备跟你师父一斗了!” 黄莺被他拉着前进,一直来到地道的尽头,望着黑沉沉的洞底道:“我们怎么下去呢?” 金蒲孤笑道:“凭着我们两柄修罗刀,开一条阶梯下去都不算难事!” 黄莺叫道:“对啊!我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解决,金大哥,用心的事我不行,还是出力吧!” 说着拔出腰中的修罗刀,就在洞口开始挖掘,金蒲孤含笑看着她动作,修罗刀果不愧为天下无双利器,坚厚的石壁触刃如腐,刹那间,已经挖出一级可容一人驻脚的阶梯,金蒲孤含笑道:“会吃力吗?” 黄莺得意地道:“一点都不费事,用心的事我帮不了忙,做这些事我可是比你行!” 金蒲孤笑着说:“你从小就在内力上扎根底,我自叹不如,可是像这样干法,你知道要多大功夫?” 黄莺道:“管它呢!反正挖到底就是了!” 金蒲孤笑道:“每一级的距离就算它三尺好了,两百三十四文就要将近八百级,你纵然不怕累死,我可等不得那么久!” 黄莺不禁一怔,金蒲孤含笑拿起带来的一截断绳,长约三丈许,黄驾以为他是随手拿着好玩的,也未曾在意。 这时见他将绳的两头麻股解散,结成两个小圈,不禁诧然问道:“你要用这段绳下够下去?” 金蒲孤笑道:“不错!虽然短一点,但是运用得法,便绰绰有余了!” 黄莺不信道:“你是在说笑话,两百多丈的距离,你只用三丈的绳子就能髓下去?” 金蒲孤笑着将绳圈套上左手,右手取出另一柄修罗刀道: “我用右手使刀,插进石壁作为支持,你跟我一样,我先吊着你,等你插刀为支,我再下去,由你用力吊着我,这样互相更替,岂不是省事多了!” 黄莺兴奋地抢起另一头绳圈套上左手叫道:“金大哥,你真坏,早有着这么省事的办法不说,害我白出力!” 金蒲孤微笑道:“这并不是好的办法,而且只能下,不能上” 黄莺叫道:“先下去再说,上来时再想办法,这两百多丈的高度,利用修罗刀作为着力支柱,你托着我,我托着你,用下去的办法对换,也可以爬上来了!” 金蒲孤笑道:“你这下可聪明了,假如没有什么意外,我就是如此打算,所以才非要两个人不可,否则何必拖着你来冒险!” 黄莺道:“哪怕一点险都不冒,我也要跟着你,不知怎么的,我见了刘素客就有点讨厌,叫我跟他在一起,我宁可死了的好。” 金蒲孤神色一动道:“原来你也有这个感觉!” 黄莺叫道:“是啊,难道你不讨厌他?” 金蒲孤摇摇头道:“不是讨厌,我始终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物,不能寄之于深信,不管他了,我们下去吧!” 于是他首先在石壁上找了一处可以着手的地方,插进修罗刀,试试它的载重力,认为没有问题了,才把黄莺放下去,同时吩咐地道: “黄莺,刀身一定要深入及柄,而且要微微上斜,刀身一定平着插进去,每一次都要试过,确定可以支持住两个人的体重时,才可以通知我放手!” 黄莺点头道:“晓得了,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金蒲孤道:“刀身没柄上斜,是为了能抗受重力,刀面平入,我们下坠时的重力才不会牵动刀刃,否则以它的坚锋,很可能会被下沉的力量牵得滑切下去,这是生死相关的大事,宁可麻烦一点,也不能有疏忽!” 黄莺听他说得严重,倒是很小心地依照所瞩施为,直到妥当后,才通知上面道: “金大哥!你可以下来了!” 金蒲孤拔出修罗刀,身子斜着荡出去,顺着石壁上滑,绕过黄莺,又到了她的下面。 如此一再更替,虽然不太费事,也耗了不少时光,好在两人都是内力极具根底的好手,尚不至感觉太累! 到达差不多的距离后,金蒲孤果然感觉到呼吸有点阻闷,刘素客说下面是地底沼气之言,倒是不虚,沼气较大气为重,应该是沉在下面的,现在能上蒸十数文,可见其浓密的程度,因此也深幸自己能及时找到那个地道上的石桩而没有掉下去! 且不问拆网的人是谁,那陷害的手段确实毒辣,若是一直掉下来,即使不摔死,落进沼气层中,也会闷死了。 穴中始终有点昏黄的微光,金蒲孤真佩服刘素客的精心设计,沼气的属性是遇火即燃,可是刘素客在这充满像炸药股沼气的穴道中,居然安置了一盏盏的小灯,而这些灯都是以穴中取之不尽的沼气作为燃料。 他在石壁上找了一阵,果然发现了一根小木棒,像钉子一般地钉在石壁上,外面只露出寸许长一截。 假如不经过事先的通知,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一段木桩,自然也不会找到他收藏美人蟒的洞穴。 金蒲孤十分慎重,他在拔开木桩前先检查了四周的石壁,不管他如何细心,却始终找不到一丝破绽 甚至他用手屈指敲击,也无法找到哪一处的壁后是空的,他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刘素客的设计果然天衣无缝,这个人不愧为一代奇才!” 看来只有拔开木桩一途了,金蒲孤沉思了很久,觉得唯有相信刘素客所说的一切,因此他轻声通知了上面的黄莺,用两指夹住木桩,稍微用了一点力,将它拔了起来! 木桩的后面附着一根坚韧的细线,大概是那根细线的牵引作用触动了机括,石壁上发出了隆隆的响声,露出一个探洞,金蒲孤用力一荡身子,飞身进那个洞里,然后用力前窜,手腕上使劲,将上面的黄莺拉了下来,拖进深洞。 两个人的身形才稳定了下来,石壁又是一阵隆隆急响,他们进来的缺口又自动地关闭了起来! 金蒲孤总算眼明手快,在石壁合拢前做了一件事,他用最迅速的手法解下绳圈,塞在裂缝中,石壁合拢后,居然一点缝都没有,不过那根绳子却夹在壁上! 黄莺不解地道:“这是干什么呢?” 金蒲孤道:“我总得为退路留点记号!” 黄莺道:“难道我们出不去了吗?” 金蒲孤点头道:“我相信是如此,因为我在外面已经试探过了,假如外面找不到裂缝,里面自然也没有,所以我必须记住这裂合的地方,等出去时好便于寻找!” 说着拉过黄莺道:“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寸步留神,说不定你师父会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突施暗袭!” 黄莺一惊道:“你确定我师父在里面吗?” 金蒲孤点头道:“是的!假如先我们而下的人是你师父,他一定还在里面,刘素客并没有给我们留下退路,自然也不会给他留下退路!” 黄莺道:“可是他与莫大哥下来过一趟,检查过设置后又上去的,可见这里一定有退出去的道路!” 金蒲孤道:“通路是一定有的,不过出入的机关在外面的那个木桩,我相信刘素客陪莫大哥下来时,一定让莫大哥一个人进洞勘察,他自己则留在外面控制机关!” 黄莺一怔道:“为什么呢?” 金蒲孤道:“因为他要使莫大哥来去很顺利,忽略了归路断绝的问题!” 黄莺道:“我就是问刘素客为什么要将归路断绝呢?” 金蒲孤笑道:“这还不简单吗?此地是他最重要的窖藏,而他却对谁都不信任,为了防止别人偷进来,必须要有最安全的设置!” 黄莺失声道:“那我们不是要永远关在这里了吗?” 金蒲孤微笑道:“不会的,你信任我好了,刘素客能闭塞退路,我就能另开一条出路!” 黄莺道:“对了!我们有修罗刀在手,照着你留记号的地方,开个洞也能钻出去!” 金蒲孤摇摇头道:“没这么简单,石壁合拢时,方向已经转变了,靠着修罗刀挖洞,我们将永远在地底下摸索,这一辈子也别想出去,你别担心这个问题,到时候我自然会带你找到出路的!” 黄莺呼着嘴道:“先告诉我也不行吗?” 金蒲孤道:“不行!我们的生死关键全在这一点小秘密上,你师父假如在里面,他一定在为着出去的问题而伤脑筋,我不说出来,他就不敢对我们施毒手!” 黄莺怔了一怔道:“金大哥,你这番话是说给我师父听的吧!” 金蒲孤微笑道:“不错!我希望他能听见,这样他至少不会在我们行进的时候偷偷出手!” 黄莺不说话了,二人默默向前走着,这是一条修建得很整齐的通道,越往前走越宽,也愈光亮,终于他们走到一间很宽敞的石室中,这石室陈设得很幽雅,四壁摆着各种不同的书册、古玩,以及许多各种不同的乐器! 石室的另一边则是一具木榻,榻上堆着锦绣的装褥,金蒲孤稍加测览道: “此地一定是刘素客的书房,所以才有着这些设备!” 说着走到乐器前稍加注意,同时还拈起一两样乐器来赏玩,然后掀开木榻的床褥向下面张望。 黄莺跟上来道:“金大哥!你在找什么?” 金蒲孤神色凝重地道:“刘素客没有说谎,这床下就是他豢养美人蟒的地方,他经常睡在木榻上,聆听美人蟒的摄魂啼声,然后加以研究,再用乐器模拟那种声音!记录下来,他的惑心术就是这样练成的!” 黄莺道:“金大哥!你说我师父在这里,怎么没有看见他呢?” 金蒲孤笑笑道:“我相信他还在,只是躲起来了!” 黄莺道:“他为什么要躲我们呢?” 金蒲孤笑道:“他是想我们找不到他,自然就不会在此地多待,等我们出去的时候,他再跟着出去。” 黄莺似乎不信,金蒲孤又造:“他若是这样想可就找错了主意,我非逼他现身不可!” 黄莺忙道:“你用什么方法逼他现身呢?” 金蒲孤道:“什么方法都不用,我就死等在这里,他到忍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出来了!” 黄莺道:“我师父曾经落发出家,论静养的功夫,他比我们强得多了!” 金蒲孤笑道:“比静修的耐心,也许他比我们强,可是我们身上带着粮食,他的肚子可耐得,不会比我们饿!” 一言甫毕,书架后突然转出浮云上人的身形,迫不及待地道:“你们带着干粮,快拿出来!” 虽然明知道他在此地,突然见他走了出来,两个人都吃了一惊,还是金蒲孤比较镇定,淡淡一笑道:“上人别来无恙 浮云上人一脸焦灼之状.伸出一口手道:“少讲废话,快把干粮拿出来,我都饿死了!” 金蒲孤于是从容地道:“上人何至如此狼狈?” 浮云上人脸泛怒色,但仍然努力忍住道:“我上了刘素客的当,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十二个时辰了,一点东西都没有下肚!” 金蒲孤笑道:“刘素客是安排下圈套叫我上当的,上人自己要钻进来,怎么能怪他呢?” 浮云上人低头不语,金蒲孤又造:“刘素客留在丝网上的信说些什么?” 浮云上人道:“你既然知道有留书,一定见过刘素客了,还问于么?” 金蒲孤道:“我要知道他是否说了谎。” 浮云上人叫道:“全篇都是谎话!” 金蒲孤一笑道:“我倒不相信,他的留书与布置都经过莫大哥的检查,那可不能说谎的!” 浮云上人无可奈何地道:“当然那些是真的,不过他害人的地方不在留书上,直到我进入此地后才发觉!” 金蒲孤笑道:“他作了些什么害人的布置?” 浮云上人怒声道:“他说你若能抗拒过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就在此地用上一个月的功,研究他的学问心得,功成之后,自然会找到出路!” 金蒲孤点点头道:“这并不算害人,也许我研究一个月后。真的能找到出路!” 浮云上人神色一变,金蒲孤接着道:“不过他把我估计得太低了,我在出口处做上了一点记号,不用他的指示,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方法出去!” 浮云上人这才一宽脸色道:“那你快把干粮给我,等我吃饱后养足精神,跟你一起去宰了这奸徒!” 金蒲孤道:“为什么要杀他呢?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害我的意图!” 浮云上人叫道:“‘他要你留在此地一个月,信上也说厨中的贮粮足可维持一个月…” 金蒲孤插口道:“上人可曾到厨中去看过?” 浮云上人道:“自然去过,那里也确实置有一个月的贮粮,可是全部都染了毒,根本无法食用!” 金蒲孤不信道:“刘素客再毒也不会使上这一手,否则他也无法逃过莫大哥的检查!” 浮云上人用手一推他藏身的书架,露出另一间小石室,里面果然是个厨房,而且灶台上还堆着一些血淋淋的鲜肉,怒声叫道: “你自己去看好了,假如那些食物不染毒,我怎会忍饿到现在!” 金蒲孤见到那些带血的鲜肉后,神色一动,连忙走进厨房去细查,这才发现那些鲜肉都剁成一截截的圆段,掀开铁锅,赫然竟是一颗女人的首级! 幸亏他在袁氏兄妹处尝过美人蟒的肉,知道这颗首级与那些肉段都是美人蟒的残骸,不禁变色道:“你怎么把美人蟒杀了?” 浮云上人道:“这条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对我不起作用,对我的惑心术也没有帮助,我不杀了它干么?” 金蒲孤又检查了一下厨中的贮存粮食,却看不出含毒的样子,浮云上人跟着过来道: “你别看外表,我对刘素客的安排一向就不敢大相信,自然也不敢轻易动用他的食物,所以先用两只老鼠一试,也幸亏试了一下,那两只老鼠才将食物咬进嘴里,立刻就毒发而死!”. 说着还在壁角拖出两具鼠尸作为证明,果然那两只死鼠仅是口角流出黑血,显见是身中剧毒! 金蒲孤眉头深皱,再去详细检查刘素客贮存的口粮,可能是为了保存方便,这些贮粮都是风干的肉脯! 这时黄莺为了不忍见浮云上人饥饿狼狈之状,已经将携来的干肉取出交给他,浮云上人拿在手中,一时还不敢冒昧入口,黄莺道: “师父!你放心吃好了!虽然你是出家人,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戒荤酒!” 浮云上人慎重地道:“你先吃一口看看!” 黄莺毫不犹豫地接过就要咬,金蒲孤伸手一拍,将她手中的干肉打落地下道: “吃不得,这已经染上毒了!’” 黄莺愕然造:“怎么会呢?这是我们自己带来的!” 金蒲孤拿着那块干肉出来,找了一柄银制的截纸刀,轻轻地擦过干肉,刀身果然变为乌黑! 浮云上人就状变色骂道:“好!鬼丫头你我师徒之谊虽绝,可是想想你这身武功是谁教你的?你居然也狠心想谋害我了…” 黄莺急了道:“你胡说!我根本木知道有毒!不久之前,我们自己还吃过呢!” 金蒲孤却冷冷地道:“上人!你不要怪她,她的确不知道肉上有毒,她分干粮给你是一片好心!” 浮云上人一翻眼道:“那就是你下的毒!” 第十三回 秘笈又现 金蒲孤大声道:“这些干粮是我们自己准备着吃用的,并没有打算给别人,难道我想毒死自己不成!” 浮云上人初时一怔,继续叫道:“金蒲孤!你别狡赖,我相信一定是你下的毒,用来陷害我的,你明明知道黄驾会把存粮分给我,所以才利用她!” 黄莺叫道:“你胡说,金大哥不是这种人!” 浮云上人冷笑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躲在书架后的厨房里,你们并没有看见我,那臭小子怎么知道我的肚子饿!怎么会用那种话引诱我现身出来?” 这时黄莺也用疑惑的眼光望着金蒲孤,金蒲孤却笑笑道:“黄莺!你是否在怀疑我?” 黄莺顿了一顿才道:“我想你不是这种人!” 金蒲孤笑道:“且不论刘素客如何设谋,你师父撤去绳网,要我们坠下沼气穴中,以他这种行为,我就是下点毒药来对付他,也不能怪我太毒!” 黄莺含着眼泪道:“是的!金大哥!” 金蒲孤笑笑道:“可是你心里对我并不满意!” 黄莺连忙摇头道:“不!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要报复我师父,绝不会用这种方法!” 金蒲孤点点头道:“对了!虽然你师父的行为比刘素客更卑劣下作,我还不屑用这种手段对付他!” 浮云上人冷笑道:“那你用饥饿来引诱我现身的那番话是凭什么想出来的?难道你也跟刘日英学会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吗?” 金蒲孤一笑道:“刘日英只能卜而后知,而且还不一定准确,我根本不懂那一套,可是我用粮食来引你现身,却有十分的把握,你躲在书架后面,我虽然找不到,然而你饥肠辘辘的声音却被我听见了……” 黄莺恍然道:“对了!我也听见那一声轻响,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层上去,不过这干肉上的毒……” 金蒲孤道:“是你师父自己下的毒!” 浮云上人与黄莺都瞪大了眼睛,表示不相信,金蒲孤又造:“刘素客贮备的肉脯本来也没有毒的,都是你师父存心不良,才害得自己挨饿,连带我们的粮食也糟塌了!” 黄莺莫明其妙地道:“金大哥!你究竟在说什么?” 金蒲孤用手一指厨房道:“那美人蟒的血最忌铁器,两相接触后,立刻成为无形的剧毒,感染在一切肉类上……” 浮云上人兀自不信道:“哪有这回事?” 金蒲孤庄容道:“上人!我绝不骗你,美人蟒肉剧毒无比,只有颈上一段可供食用,但是不能沾铁器,刘田英曾经为我们烹任过一次,完全是用竹制器皿调理的!” 浮云上人呆了一呆道:“那我们要饿死在这里了!” 金蒲孤一笑道:“我们是不会挨饿的,因为我知道出去的方法,只怕上人要在此地挨饿了!” 浮云上人神色一变道:“金蒲孤!假如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那可是自己找麻烦了!” 金蒲孤淡然道:“上人想如何打算?” 浮云上人怒声道:“我先宰了你!” 金蒲孤一笑道:’‘我下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能活着回去,上人如果想杀死我的话,尽管动手好了!” 浮云上人的一只手已经举了起来,但是想到杀死金蒲孤,可能真的要饿死在此地了,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道:“金蒲孤!你到底要什么条件?” 金蒲孤一笑道:“我要两样东西,排云宝衣与摄魂啼声,你把这两样东西交出来!我就带你出去!” 浮云上人怔了一怔道:“摄魂啼声?美人蟒已经被我杀死了,我怎么交得出来?” 金蒲孤冷笑道:“上人这番话骗骗别人还行,假如上人对摄魂啼声一无所得,怎会舍得将美人蟒杀死呢?” 浮云上人道:“那是因为美人蟒的摄魂啼声与我所习的惑心术全无关连,我才毁了这害人的东西!” 金蒲孤摇摇头道:“刘素客原是把美人蟒留给我的,也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处理美人蟒,上人先我一步得手,事后唯恐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再被人利用,所以才出手毁了它,刘素客早就防到这一点,因此故意留书上说明美人蟒肉是如何鲜美,诱使上人杀蟒而将食物染毒……” 浮云上人叫道:“你说得全对,可是摄魂啼声与我的惑心术完全没有关系…” 金蒲孤道:“有没有关系我会知道的,上人只需把啼声照样学一遍就行了!” 浮云上人道:“我怎么记得呢?” 金蒲孤笑道:“黄营的百啭神功是你传授的,我知道这种功夫的性能,任何声音只要听过一遍,你就能牢牢地记住了,然后再照原音一丝不差地发出来…”” 浮云上人脸色大变,低头不语,金蒲孤继续笑道:“由于时间匆促,上人来不及仔细研究,只把啼声学会之后,就匆匆杀蟒以绝后患,同时也急于一尝佳味,这是我推断,上人大概不能否认吧?” 浮云上人哼了一声道:“算你聪明,完全猜对了,可是这啼声确有震人心神之威,而且十分复杂,我就是学一遍给你听,你也未必能记住!” 金蒲孤道:“我记不住黄莺可记得住,你把摄魂啼声转授给她好了!” 浮云上人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吧!现在算你厉害,等我出去之后,你可小心一点!” 金蒲孤毫不在乎地道:“上人假如存有这个心思,我宁可不出去,大家在这里挨下去好!” 浮云上人气极无语,憋了半天才叫道:“金蒲孤,现在我有求于你,不得不处处受你的气,不过我先告诉你一句,这摄魂啼声的威力相当大,万一你禁受不住……” 金蒲孤笑道:“上人试演时最好收敛一点,摄魂啼声据说能损耗人的功力,现在我可损耗不起,因为等一下找出路时,我必须要具有十成功力,才能打开刘素客的封锁!” 浮云上人道:“那我们必须隔开” 金蒲孤道:“我想也是这样的好,我跟黄驾在厨房里听,上人在外面发声,大家互相不见面,威力可能会小一点,上人以为如何况” 浮云上人气呼呼地道:“我没有意见!” 金蒲孤却含笑拉着黄莺进入厨房,同时把书架拉了起来,使内外隔绝,黄莺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我们要分开呢?” 金蒲孤低声道:“你师父的心计很工,他是想利用这个机会使我们心神受制,我曾经学过一些他的惑心术要诀,只有避免正面相对,我们才不会受影响!” 黄莺一怔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他所施的是真的摄魂啼声呢?万一他用假的来骗我们……” 金蒲孤笑道:“这还用说,他一定是用假的来骗人!” 黄莺怔然道:“那我学了有什么用?” 金蒲孤道:“摄魂啼声是一种邪门功夫,我根本不希望你学会,不过我此举作用很大,你一定要妥善处理,等一下他开始发声时,你用反调跟他对鸣!” 黄莺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金蒲孤笑道:“这很简单,他发柔音时,你发刚音,专门用相反的音调去混淆他!” 黄莺瞪大了眼睛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金蒲孤笑笑道:“你不要问了,听我的话绝不会错!” 黄莺尚在疑信参半,外面的浮云上人已经发出一声低念,好像是敲击着一面巨大的皮鼓,低沉的声音使得两人的心神都随着震荡,金蒲孤一触黄莺,她立刻撮口发出一缕清音,如同一枚尖锐的长针刺在鼓面上! 皮鼓刺破了,振耳的鸣鸣声变为粗哑无力,浮云上人顿了一顿,立刻将吟声转为高亢,好像是一群离笼的白鸽振翅飞上云霄,带着鸽翼上的银哨越投越高! 黄莺呆了一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对抗,金蒲孤连忙提醒她道: “学钟鸣声,最好是寺庙的晚钟!” 黄莺这才猛吸一口气,努力鸣奏出当当的声音,果然像是荒山野寺,在日落黄昏之际,所击晚祷的钟音! 浮云上人的尖吟被那一声声的钟音击得乱了节奏,对抗了片刻后,他终于放弃了努力,改变一种极为柔细的声音,刚刚可以听得见,却别有一股引人入胜的力量! 金蒲孤道:“注意!他施展真的摄魂啼声了,你不要理他,快学雨打芭蕉的声音!” 黄莺口形一变,一阵渐渐沥沥的脆音冲喉而出,就像是急雨中的蕉叶,一声声入耳震心! 如此对峙片刻后,浮云上人忽然停止了声响,又过了片刻,砰然一声急响,拦在门口的书架被他击碎了! 只见他怒容满面地站在门口叫道:“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上一次黄莺与他在天台山上见面时,弄得师徒反目,她算是知道了师父的真面目有着一分隐在慈蔼下的狰狞,可也没有此刻的恐怖,心里虽然不怕,脚下的行动却有点不能自主的迟疑! 不过她立刻在金蒲孤鼓励的眼光下振作起来,抬头挺胸,昂然地走了出来,她无畏的神态反而使浮云上人有点畏缩了,跟着退了几步,让她在身边擦过,后面跟着金蒲孤,一直走到石室中央才站住。 浮云上人顿了一顿,脸上又恢复了戾气,怒声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黄莺昂然地答道:“是金大哥!” 浮云上人一怔道:“会是金蒲孤?不是刘素客?” 金蒲孤立刻道:““刘素客巴不得我这样做,可是他不敢叫我做,因为他怕我熟悉摄魂啼声的奥秘后,对他的威胁将更大了!” 浮云上人不信道:“胡说!没有刘素客的指点,你怎么知道对抗摄魂啼声的威力。” 金蒲孤一笑道:“我并不知道!” 浮云上人大叫道:“你不知道?那你叫黄莺……” 金蒲孤含笑抢着道:“我只是根据自己的推测,叫黄莺试了一下,想不到果然成功!”” 浮云上人又要开口,金蒲孤摆手拦住他道:“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可是我告诉你的是真话!” 浮云上人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可是你这些推测是根据什么而得的?” 金蒲孤道:“根据刘素客的经验!” 浮云上人又瞪大了眼睛叫道:“到底还是刘素客授意你们前来的!” 金蒲孤摇头道:“刘素客叫我们下来是查看一下你在不在此地,却并没有把应付摄魂啼声的方法告诉我们,这些方法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具有一种摧残人类心智的威力,它利用这种力量诱使人自动投到它的嘴边,成为它的食粮,在刘素客之前,从没有人能抗拒这种音响的威力!” 浮云上人道:“那是人们不懂得抗拒的方法!” 金蒲孤笑道:“不错!刘素客是第一个发现抗拒方法的人,只要有一个人能成功,别的人自然也会成功!美人蟒不过是一种毒虫,它害人的方法完全是靠着得自天赋的天然音籁。 唯一抗拒的方法自然也是在这上面胜过它,刘素客当年能在摄魂啼声下留得性命,证明了这种天籁并非无法抗拒,我才叫黄莺跟着一试!” 黄莺高兴地道:“这个方法就能胜过摄魂啼声吗?那我以后就不怕刘素客了!” 金蒲孤却摇摇头道:“不!你这个方法只能对付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刘素客已经将这种摧心的魔音并入惑心术中使用,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黄莺扫兴地道:“那你叫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金蒲孤一笑道:“为了混淆你师父的记忆,使他无法再用这种魔音增长他为恶的能力!” 黄莺不禁一怔,金蒲孤继续笑道:“你师父利用百啭神功之助,将摄魂啼声记忆在脑子里,慢慢加以研究,将来渗和在他的惑心术中,其成就虽不会超过刘素客,却会比刘素客更难以对付!” 黄莺诧然道:“这是怎么说呢?” 金蒲孤道:“刘素客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去接受摄魂啼声的挑战,结果虽然能胜过那啼声而逃出性命,却损耗了全部功力,以后只能仗着心计来逞凶害人……” 黄莺连忙问道:“那我师父不会损耗功力吗?” 金蒲孤道:“不会!刘素客是对着美人蟒施为,到后来欲罢不能,必须硬挺下去,你师父却可以自由控制,他发现自己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可以马上停止,这也是他为什么只把摄魂啼声学了下来,不立刻学习应用的原因!” 黄莺道:“你把摄魂啼声说得那么厉害,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刚才师父学啼时,我毫无感觉……” 浮云上人这时才怒叫道:“你知道个屁,我不过才刚刚开始,再发展下去,你们两人不倒在地下才怪!” 黄莺笑道:“那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浮云上人吼道:“都是为了你!” 黄营诧然道:“为我?我没有妨碍你呀!” 浮云上人怒叫道:“你故意跟我哼反调,我为了要把你压下去,不知不觉把摄魂呼声的节奏提高了,音节一乱,后面的音调就接不下去……” 金蒲孤笑着道:“而且唯一的美人蟒又被你杀死了,今后在惑心术这一门功夫上,你永远也无法与刘素客比高低了,这是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总算圆满解决了!” 浮云上人怒道:“我学会惑心术,只是为了对抗刘素客,与你们只有好处,你为什么要破坏我?” 金蒲孤一笑道:“刘素客会惑心术而不擅武功,尚有可制之策,要是让你学成了惑心术,则天下无人能制了,以你的为人,绝不会只胜过刘素客就满足的,所以我必须破坏你“” 浮云上人几度要想出手,但是硬忍了下来,沉着声说道:“现在你可以带我出去了!” 金蒲孤笑道:“两个条件上人只履行了一个,等上人交出排云宝衣后,我自然会带你出去!” 浮云上人沉念难决,金蒲孤道:“排云宝衣原是黄莺母亲的东西,我只要你还给黄莺,并不想据为己有!” 浮云上人道:“我交出宝衣后,怎知你一定会带我出去?你这小子太狡猾,我怎么能相信你!” 金蒲孤笑道:“这一点上人大可放心,我若是有意将上人留在这里,根本就不必费事去破坏你的惑心术,也不必跟你说这么多的话了!” 浮云上人道:“那是你怕我出手杀死你们,不得不想个方法稳住我!” 金蒲孤正色道:“上人此言差矣,我们的武功虽然不如你,可是此刻动起手来,生死尚难预定!” 浮云上人再度举手,金蒲孤道:“上人不必冲动,武功须以功力为后盾,你饿了一天,内力已经大为减弱,我们却是吃饱了肚子下来的,动起手来,你绝对占不了便宜!” 浮云上人虽然一再装腔作势,其实心里正为着那个问题而踌躇,否则以他的个性,宁可一辈子闷死在这石室中,也不甘心受金蒲孤的要胁,现在听金蒲孤说出这番话后,才知道无论是心计阅历,他都无法与这个年轻人一争。 浮云上人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丢给黄莺道:“拿去吧!今天我算是栽到家了!” 黄莺默默地抖开布包,取出一件薄如蝉翼,色作淡青的丝质长袍,审视片刻道: “不错!是这一件!” 金蒲孤点点头,然后道:“我们出去吧!” 语毕领先朝外走去,浮云上人与黄莺跟在他的后面,穿入甫道,到达人口之处,石壁依然紧合,只留了一段绳头挂在上面。 金蒲孤取出修罗刀,顺着绳头向里挖去,黄莺忙道:“金大哥!你不是说方向已经变换过了吗?” 金蒲孤一面工作一面道:“不错!我不是挖一条通路出去,这石壁能自动开合,一定有机关操纵……” 话还没有说完,背上突然受了一下重击! 这一击的力量很大,金蒲孤只觉嗓子里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耳边听得浮云上人哈哈大笑道:“臭小子,原来你是用这个方法,早知道如此,我何必要你带路!” 黄莺见状大惊,扑上去就想找他拼命!浮云上人一脚端在金蒲孤的身上,厉声道: “黄莺!你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把这小子踏得粉身碎骨!” 黄莺知道他的功力,在一踹之下,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因此不敢上前硬来,只是急叫道:“师父!您么么可以这样不讲信用!” 浮云上人狞笑道:“鬼丫头!现在你又承认我是师父了,你以前怎么尽帮着他反对我!” 黄莺道:“那是因为您的行为不正!” 浮云上人哈哈大笑道:“这小子的行为正直,你尽管守着他好了,我可要出去了!” 说着用修罗刀在石壁上连连挖凿,可是他的脚却一直蹬在金蒲孤身上,通住黄莺不敢乱动! 过了一会,他又发出得意的笑声,在石壁中找出一股细绳,用力一抽,石壁豁然而开,他正想跨出去,忽然上面轰隆一响,冲下一股热流!把他又逼退了回来,但见阴森的地穴内,飞洒下泉水般的火红岩浆! 黄莺叫道:“刘素客决定以地火封洞了!” 浮云上人神色一变,黄莺道:“这是我们跟他约好的,假如我们不上去,也就引火封穴!” 浮云上人呆了一呆才喝道:“把排云宝农还给我!” 黄莺连忙退后一步叫道:“不行!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浮云上人脸色转厉道:“很好!既然大家都活不成了,我也不能便宜这小子,先把他踏成肉酱出口气!” 说着举脚向金蒲孤身上猛踹而下,黄莺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解救,谁知浮云上人根本是虚张声势!引诱黄莺近身,刚扑到他面前,浮云上人一指突出,点在黄莺的胁下,黄莺身子一麻,立刻不能动弹。浮云上人飞速地在她怀中夺去排云宝衣,更以飞快的动作脱去身上的衣服,赤条条地披上宝衣,接着长啸一声,运足护身真气,像一缕灰影,逼开倾泻而下的岩浆向上飞去…… 黄莺被点住了穴道,无法转动身子眼睁睁看他走了,金蒲孤又人事不省地倒在脚下,岩浆下落又急,热气灼人,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她看见金蒲孤爬了起来,一伸手扯动着石壁中的细索,石壁再度合拢,总算将热气隔开了! 然后再替她拍开了穴道黄莺连忙叫道:“金大哥!我师父穿着排云宝衣走了!” 金蒲孤点头笑道:“我知道!我在地下看得清清楚楚。” 黄莺一怔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金蒲孤道:“我不能,比起武功来,我实在差得太远,而且他若是知道我还没有死,一定会先将我杀死了再走!那时我们可真的活不成了!” 黄莺征道:“你是说刚才你已经死了!” 金蒲孤笑道:“他那一掌用的是阴劲,而且用足了十二成的功力,在他的想象中,我一定已内脏粉碎,早就一命呜呼了!” 黄莺道:“既然你能抗受他十二成功力的一掌,足见你的功力并不逊于他,为什么还要怕他呢?” 金蒲孤叹道:“我若是凭着真正的功力,连他六成劲道都抗不住,我之所以能忍此一击,完全靠着身上穿着的铁鳄软甲!” 黄莺诧然道:“什么是铁鳄软甲?” 金蒲孤道:“刘素客在万象别府中养着一头铁甲神鳄,它的皮坚韧异常,制成软甲穿在身上,可避一切的掌力兵刃,比那件避金宝衣还要强得多了,我们就是为了想杀鳄取皮制甲,才想到要借重修罗刀,因此才到崇明岛上来碰到了你!” 黄莺道:“你是什么时候得到那件软甲的,自从崇明岛之行后,你一直没有到万象别府来过呀!” 金蒲孤笑道:“你忘了!不久之前,我为了找莫大哥;曾接来过一次,那时你还跟日英在一起!” 黄莺道:“那一次你只停留了一会儿,杀鳄剥皮制甲怎么来得及?而且刘素客也在场,他肯让你夺去这种奇珍吗?” 金蒲孤一笑道:“不是我自己动手,我对这一套方法完全外行,是南海渔人替我代办的!” 黄莺道:“他在哪里?” 金蒲孤道:“我把隐形宝衣借给了他,叫他一直留在万家别府中秘密行动,借机会完成三个任务,刺杀刘素客,死取天绝箭,钓取铁甲鳄制甲,结果只有最后一个任务算是达成了…” 黄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刚才我真替你担心死了,你伤得怎么样?” 金蒲孤一笑道:“我根本没受伤!” 黄莺不信道:“胡说!我明明看见你吐血的!” 金蒲孤笑道:“那是我早就咬破嘴唇内皮,含了一口鲜血,适时吐出来骗他的!” 黄莺道:“你早就准备好了?难道你…” 金蒲孤不等她说完就笑着道:“不错!我早知道他不甘受屈,一定会在背后暗算我的! 不但是他的动作在我预料中,连刘素客什么时候引火封穴,也在我的计算中” 黄莺更为诧然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金蒲孤一叹道:“刘素客嘴上说得好听,心里面却早已为我安排好死的方法,我踉他约好六个时辰后就引火封穴的;可是我们整整等了一天,也不见他行动,何以石壁再次开启时,地火就发动了呢?” 黄莺一怔道:“是啊,莫非他算准了时刻……” 金蒲孤道:“那是算不准的;而且他也无法亲自动手,因为莫大哥一定时刻都监视着他,不许他闹鬼,因此他想害死我们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引火的机纽装在石壁的开关上,什么时候石壁再度开启,火势什么时候发动;叫我们措手不及!” 黄莺叹了一声道:“金大哥!你算计再精,也嫌迟了一步,等一下岩浆涌了进来,我们仍是死路一条!” 金蒲孤笑笑道:“不会的!我们留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假如岩浆真能灌进此地,他早就发动了,何必要等那么久呢?可见那地火只能在地穴中起作用,若是我们贸然出洞,正在想法子上去时,岩浆流下来,那才是无路可藏,而且这地火不会太久,马上就会停止的!” 黄莺不信道:“何以见得呢?” 金蒲孤道:“你师父凭着护身真气,就能冲阻岩浆,就是一个例证,假如地火是急流一般地涌下来,连大罗金仙也受不了,何况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呢?” 黄莺点点头道:“就算你说得对,可是这石壁被岩浆封死了,我们也出不去呀!” 金蒲孤一笑道:“不见得,我相信此地另有出路;这个石室是刘素客秘密用功的地方,此地搜罗的各种书册,是他毕生学问的精华,他一定舍不得就此毁弃!” 黄莺道:“这些书他都读过了呀!” 金蒲孤笑道:“他也许只是大概地测览了一遍,还有很多精细的地方,他随时都需要抽阅研究的,假如他把这些学问都弄通了,就不会再保存着这些书典,你师父只不过硬记下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就忙着杀死美人蟒以免为别人所知,可见这些人的心理是一样的,他们只想承继前人之绝学,绝不会有为后人留余地的胸襟!” 黄莺叹了一声道:“金大哥!你既然事事都能占先一步,为什么不想个法子把排云宝衣留下呢!” 金蒲孤笑道:“我是故意叫他带走的,第一他可以利用宝衣上去跟刘素客周旋,为刘素客增加一个困扰的敌人,他本来与刘素客是一伙的,经此一来,两人势成水火各不相容,第二、我要他上去传播一个消息……” 黄莺忍不住问道:“什么消息?” 金蒲孤笑道:“他以为那一掌绝对不会落空,把我的内腑都震碎了,见人岂有不夸耀之理!我身死的消息传出后,他们都会下来一探究竟,我们就可以安然出去了!” 黄莺道:“刘素客也许不容易骗过吧!” 金蒲孤道:“只要我不是死在地火之下,刘素客为了取信于莫大哥,一定会急着下来,到那个时候,我当着莫大哥的面揭穿他的假面具,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黄等想了一下道:“即使莫大哥不阻止你,要想杀死刘素客,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金蒲孤含笑走到浮云上人脱下的衣服中,取出一支铁箭道:“即使莫大哥有心阻止,也挡不住我这一箭!” 黄莺欢声叫道:“这不是我替你从天山取来的天绝箭吗?被师父骗去了,我正难受得要死!” 金蒲孤笑道:“不错!我利用那个机会,故意放你师父匆匆地逃走,就是为了取回这支箭!” 黄莺一叹道:“金大哥!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你的一切安排,简直像是天罗地网,无怪刘素客会这样怕你!” 金蒲孤笑着又从衣堆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绢册,封面上篆书“万象秘笈”四字,把玩片刻,又翻阅了一下,然后叹道:“这本绢册才是刘素客一生治学的精华所在,他原是用来作为钓饵,想把我骗进鬼门关,谁知被你师父先得了手,而他又没有福气享受,仍然留下给我,可见人算不如天算,一饮一啄,莫非命中注定!” 黄莺也高兴地道:“你把这本秘发的内容熟记之后,对于刘素客的阴谋设计,更可以洞悉无遗了!” 金蒲孤却摇摇头道:“不!在刘素客未曾伏诛前,我绝不去动它!”” 黄莺诧然道:“为什么?” 金蒲孤道:“我现在跟刘素客斗心智所以能处处占先,正因为我对他的设计一无所知,必须事事经过详细的思考后,再谋应付之策,假如我知道得太多,心中不免大意,反而会落入他的圈套了,刘素客对我已计拙智穷,才不惜牺牲来安排了这一手,我怎能上他的当!” 第十四回 弦箭机谋 黄莺怔了一怔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金蒲孤平静地道:“等待!耐心地等待,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黄莺道:“我们可不能一直等下去,你别忘了我们的粮食也染了毒,人能等,肚子可不能等!” 金蒲孤双肩一皱道:“不错!这可是我们的致命伤,而且这一着连刘素客都没有想到,你师父杀死了美人蟒,倒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黄莺不解道:“这怎么是帮他的忙呢?” 金蒲孤叹道:“假如我们为了避免饥渴而死,必须寻找出路,而出路必须在熟读他这本万象秘笈后,才可以找得到,这样一来,我逼得要去接受他的安排,以后再斗起心机来,我只有受他的摆布了!” 黄莺一呆道:“这该怎么办呢?你能不能自己找到出路,这样就不会受他的掣肘了!” 金蒲孤摇头道:“那恐怕很难,唯一的希望是你师父快点与他接触,让他知道我的死讯,他才会毫无顾忌地下来一探究竟!” 黄莺忙道:“这有可能吗?” 金蒲孤道:“我只能这样希望,目前我也需为了这个希望而预作准备!” 黄莺道:“你什么准备?” 金蒲孤道:“刘素客下来时,一定是利用秘密的通路,很可能无声无息,要到达我们身边时,才让我们知道,为了使他放心现身相见,我还是躺在地下装死吧!” 说着稍微调息了一下,立刻又躺在石室中的木榻上,朝黄莺道:“这段时间不会太短,你闲着无聊,不妨随便找本书看了,他这儿的书册都是很难得的!” 黄莺道:“你若是真的死了,我哪有看书的心情,他一看就知道你是假死,还肯进来现身相见吗?” 金蒲孤笑笑道:“你听我的话没有错,而且你不必装出哀伤的样子,越冷静越好,你瞧着办吧!我要开始装死了!” 说完他果真平躺在木榻上,闭起了眼睛,再过了一会。竟是连呼吸都停止了似的。连胸前轻微的起伏都没有! 黄莺起先是拿了一本书,在手上无聊地翻阅着,可是她哪有看书的心情,看了一会,忍不住叫道:“金大哥!” 金蒲孤没有理她,她以为金蒲孤睡着了,倒是不敢去打扰他,无可奈何,移到他的身边,因为这本榻很宽,金蒲孤虽然躺在正中间,旁边仍有足够的余地可以容纳她伶细的身子,更加她不知男女的嫌别,居然也并排地躺了下来,但住地睡着了。 石室中虽不透天光,却有一股自然的光线由四壁射出,将一切照得通明,黄莺是被肚子饿醒了的! 她坐起身子揉揉眼睛,由于无法从照明的光线上知道时间,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来到这石室又有多久! 反正地吃得饱饱的肚子又饿了,那就证明很久了,可是她身旁的金蒲孤依然一无动静。 黄莺还是怕打扰他的休息,不敢惊动他,呆呆地坐在一边等着,可是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咕直响! 饥饿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感觉,当一个人尽量想去任制它的时候,它反而使人特别难耐! 黄莺原是想多等一下,金蒲孤醒来的时候,一定会替她解决问题的,可是越等越难受,肚子也叫得更响! 她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用手去推金蒲孤道:“金大哥你醒醒!我的肚子饿了!” 金蒲孤毫无动静,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她有点生气了,用力一推叫道: “金大哥!你醒醒……” 金蒲孤应手插了一个身,变成面对着榻底,直挺挺地躺着,黄莺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推动金蒲孤时,曾无意触及他的手,那竟是冷冰冰的! 她连忙又把金蒲孤翻了回来,却像是板动一块硬郴梆的木块,探探鼻息,按按脉搏,又俯身听听心跳! 一切都停了,摸摸身子,凉了,僵了! 像一个霹雳直击在她的脑子里。 全蒲孤死了!真正地死了! 她还不相信,伸手格开他的眼皮,才哇地一声叫出来,在崇明岛上她见过的死亡是海中的鱼! 金蒲孤的眼睛就跟死鱼完全一样,她的金大哥死了! 饥饿的感觉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扑在金蒲孤僵直的身上,大声地哭叫道;“金大哥!原来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被我师父那一掌早已震碎了心脉,哄着我守了半天;你却不声不响地死了 金大哥死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已远离她而去了,在这纯洁的女孩子心中,只觉得一切希望都幻灭了! 哭了半天,她才擦擦眼泪,将脸颊贴在金蒲孤冰冷的脸上偎依片刻,然后才低声道: “金大哥!你死得很苦,可是你在地下不会寂寞的,你的小黄莺儿马上就来陪你了,你慢慢地走,等着我啊!” 说完她取出自己的修罗刀,毫不考虑地向胸口刺去!也许是过于心慌的缘故,她意忘记将刀外的软鲨皮鞘拔掉。 因此这一刺没有刺进她的胸膛,刀尖却抵得她疼痛异常,她征了一怔,才将皮鞘拔出丢开,再度向胸前刺去! 正在刀尖要抵及前胸之际,她忽然听见通厨房的书架后面发出一声低喝道: “等一下!” 接着书架被移开了,进来的是莫恨天与袁靖姑,后面跟着面色沉重的刘素客,黄莺像看见亲人似的跳了过去,一把拉着莫恨天叫道:“莫大哥!金大哥死了!你要替他报仇!” 袁靖姑也上来检查了一下金蒲孤的尸体。然后含着眼泪朝刘素客点点头道:“刘先生! 金大侠是真的死了!” 刘素客神情水然一言木发,莫很天也流下了眼泪,朝刘素客道:“刘先生!那老秃子说的是真话!” 刘素客依然一言不发,袁靖姑道:“当时我们就应该下来看看的,都是你说没有关系,金大侠一定死不了!” 刘素客这时才轻声道:“我不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黄莺大叫道:“人都硬了,还不是真死!” 说完又对莫恨天道:“莫大哥!您一定要替他报仇!” 刘素客道:“为什么你自己不替他报仇呢?” 黄莺擦擦眼泪道:“金大哥是死在我师父手下的,我怎么能杀死师父!” 袁靖姑道:“为什么不能,这种人你还要认他为师!” 黄莺哭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金大哥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不能做那种事,连我爷爷那种人,他都不许我报复,自然也不会赞成我替他报仇的!” 莫恨天点头道:“这倒也是,我这位小兄弟一生行为正道,假如要黄姑娘逆伦杀师替他报仇,他在泉下也不会瞑目的,这个责任交给我吧!” 黄莺连忙道:“谢谢你,莫大哥!” 莫恨天红着眼睛说道:“不要谢我,小兄弟之死,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当初我应该跟你们一起下来的!” 刘素客一叹道:“谁会想到呢?他的机智百出,连我都斗不过他,谁知他会死在那秃子的手里呢!” 莫恨天默然片刻,才对黄莺道:“报仇的事归我负责,可是你却不能陪着他一死了事!” 黄莺道:“金大哥死了,我还活着干么?” 莫恨天庄容道:“他有着两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要殉葬也轮不到你,你陪他一死算是什么?” 黄莺怔怔地道:“我不管,反正我是非要陪着他死的!” 莫恨天还要开口,袁靖姑却一推他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怎么这样跟她讲话!” 莫恨天急了道:“你要我怎么讲?” 衰靖姑不理他,叹了一口气对黄莺道:“小妹妹!金大侠之死,是大家都感到很伤心的一件事,想陪他一死的当不止你一个人!” 黄莺点点头道:“不错!他的妻子骆季芳与刘姊姊都很爱他,听见这个消息后,一定痛不欲生!” 袁靖姑道:“你们都想陪他死了以求心安,可是你知道金大侠是否愿意你们这样做呢?” 黄莺摇摇头道:“那不会的,金大哥一向是宁愿牺牲自己而去成全别人的!我想他希望我们好好地活下去!” 袁靖姑道:“这就对了,那你们为他殉情,岂不是反而叫他死不瞑目,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黄莺垂泪不语,袁靖姑又道:“‘金大侠的为人举世同钦,你们总不能叫他死了还不得安心瞑目吧!” 黄莺想了一下才叹道:“那我就回崇明岛上去,躲在那儿一辈子也不见人!” 袁靖姑道:“这是将来的事,目前你还有一个任务!刘大小姐与骆秀芳听见了金大侠的死讯后,可能会动和你一样的傻念头,你必须去劝阻她们!” 黄莺道:“我用什么话去劝她们?” 袁靖姑道:“你可以说金大侠临终的遗言叫她们珍重此生!” 黄驾叫道:“为什么要我去呢?我本来就不会讲话,而且我的心跟她们一样,说不定还会被她们拉着一起寻死呢!” 袁靖姑一叹道:“这个责任非你去担负不可,因为你是唯一送金大侠终的人,只有你的话才有力量!” 黄莺想想道:“好吧!我可以试试看!” 莫恨天黯然地道:“金兄弟的死讯也由你去转告吧!我和靖姑马上就去追索那老和尚!” 黄莺听他叫袁靖姑的名字,不禁微微一怔,袁靖站见状忙红着脸道:“我们已经结成夫妇了!” 黄莺鼻子一酸道:“恭喜你们了,我跟金大哥似乎听说过这件事…” 袁靖姑微愠道:“那是我落入他们的算计……” 莫恨天连忙解释道:“靖姑!请你相信我绝没有欺侮你的意思,而且这也是跟你哥哥消除仇恨的唯一办法,我不想杀死他,也不想被他杀死……” 刘素客淡淡地道:“这个大媒是兄弟一手促成的,而且兄弟认为天下唯袁姑娘才堪为莫兄匹配!” 袁靖姑一哼道:“当然了,就因为我有了丑八怪的哥哥,才不会被他这副丑像吓死!” 刘素客一笑道:“话木是这么说,兄弟是想唯有袁靖!”才能领略到丑人心中的美好之处,兄弟敢担保莫兄是天下最温柔体贴称职的丈夫!” 袁靖姑脸上微现怨色道:“一个丑八怪的哥哥坑了我半幸事.再嫁个丑鬼丈夫,我这一生都与丑人结上缘了!” 莫恨天尴尬地苦笑着不敢答话,黄莺本来想笑的,可是金蒲孤之死使她失去了笑的心情! 刘素容这才走近金蒲孤叹道:“一代奇才,盖世豪侠,却残于英年,大概是天妒其寿吧!” 刘素客说时拿起他尸旁的宝弓摩娑着叹道:“这柄弓再也没有人能使了,金仆姑神箭也永远在世上约传了!” 黄莺忙叫道:“不许你动他的东西!金大哥此生最大的恨事就是没有杀死你!” 刘素客忙放下宝弓道:“我只是伤感斯人早夭,并没有污蔑他的意思!” 黄莺忽然又举起修罗刀叫道:“你活在世上,金大哥也是死不瞑目的!” 刘素客做然不惧道:“黄姑娘!你若是想杀我,我倒很欢迎,金蒲孤一死,我比谁都伤心” 黄莺不信道:“胡说,你高兴都来不及…” 刘素客一叹道:“我才是真正伤心的人,尘世之间,他是唯一的对手,虽然我们一直如同冰炭不能相容,我却引他为此生最莫逆的知己,他死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我们真希望你能杀了我,使我与他-尸于此!” 黄莺却放下了手道:“我才不要你跟金大哥死在一起呢!要杀你也得在别的地方!” 刘素客负手叹道:“随便什么地方,只要你想动手,我一定引颈就戳,唉!知己长别,生复何趣!” 刘素客神情异常落寂,黄莺反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刘素客才道:“这石室极为干燥;而且越有一种特殊的作用,金蒲孤的遗体留在这里,可以永远保持现状!” 黄莺道:“我才不肯把金大哥留在这里呢!” 莫恨天忙道:“黄姑娘!这一点请你无论如何要接受,金兄弟虽死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把他的遗体留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经常来瞻仰追悼一番!” 黄莺有点心动地道:“这里真能将遗体永保不坏吗?” 刘素客道:“此地原是我自留作归骨之所的,你看我这些书册用具,从来不加清扫,却永保洁净,一尘木染,多少年来,连一点湿气都没有!” 黄莺想了一下道:“好!我就把金大哥暂时放在这里,不过若是有一点损坏,我就唯你是问!” 刘素客点点头道:“行!我以性命作保!” 莫恨天又朝金蒲孤看了一眼道:“我们走吧!找那老秃于偿命去!” 黄莺忙问道:“你们知道上哪儿找他吗?” 莫恨天道:“他穿着排云宝衣,我们追不上他,不过我的神雕已经追着他去了;不管他躲在哪里,我相信也有办法把他找出来!” 黄莺垂泪道:“那你们二位快去吧!我还想在这儿陪陪金大哥!我真不相信他是死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莫恨天眼睛湿湿地道:“刘先生!我们走了!你多照应着她一点!” 黄莺哭叫道:“我不要他照应,我宁可一个人在这儿!” 莫恨天一皱眉,刘素客笑道:“我知道!我也不会留在这儿惹她生气,不过我想她的肚子一定饿了……” 黄莺道:“你叫人送三天的粮食下来,我要在这儿为全大哥守丧三天!” 刘素客笑道:“粮食照送,可是我自己非下来不可,这是我的秘室别人根本下不来!” 责骂哭叫道:“那你送了粮食就滚得远远的!” 莫恨天刚待相劝,袁靖站却笑笑道:“她正在气头上,刘先生不会介意的,小妹妹!我们走了,你的修罗刀是否能借用一下?” 黄莺道:“你别怕我自杀,我不会死了!” 袁靖姑道:“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丑鬼与你师父对了一掌,发现他的功力相当深厚,有了修罗刀,对付他的时候,自然省事一点!” 黄莺这才将金蒲孤的修罗刀交了出来,袁靖姑接在手中,一使眼色,与刘素客莫恨天等退回厨房! 黄莺望着僵卧不动的金蒲孤,忍不住又伤心大哭起来,片刻之后,刘素客果然捧着一盘馒头从厨房里走来。 床上的金蒲孤忽地坐了起来,长弓急张,搭上那支短翼的天绝箭嗖的一声,划空而出! 距离既近,发矢又急,刘素客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向后便倒,手中的馒头撒了一地! 金蒲孤抛开长弓哈哈大笑,黄莺又惊又骇,颤着声音叫道:“金大哥!您死得冤枉,可别吓我…” 金蒲孤微笑道:“傻丫头!你以为我是鬼吗?” 黄莺怔然道:“难道你不是……” 金蒲孤大笑道:“自然不是!我哪有这么容易被杀死的!而且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假死吗?” 黄莺见他谈笑自如,果然不像是死的样子,再扑上去摸摸他的身子,居然又恢复了温暖,这才相信他没有死! 一时惊喜交集,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含着眼泪笑叫道:“金大哥!你真坏,装得那么像!” 金蒲孤笑道:“不像怎么能骗过这老狐狸,使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伏诛呢?” 黄莺仍是扭在他身上叫道:“可是你也该先通知我一声呀!刚才你的气也断了,身子也凉了……” 金蒲孤道:“我不是先通知过你的吗?” 黄莺道:“我以为你只是睡着装装而已,谁知你死得那么逼真!” 金蒲孤一笑道:“这非逼真一点不可,而且这样才能使你相信我死了,让这老狐狸措手不及!” 黄莺望望死在地上的刘素客道:“其实他倒是不错!对于你的死,他表示得很难过!” 金蒲孤道:“猫哭老鼠假慈悲,只有你才相信他!” 黄莺道:“不!我看他刚才倒是不像假装的!” 金蒲孤一叹道:“所以你们才会受他的骗,他那一套是装给莫大哥看的,他假如真的不舍得我死,为什么你师父出去的时候不马上下来……” 黄莺道:“那是他不相信你会死!” 金蒲孤道:“不错!他不但不相信,而且还确知我没有死,因为这室中的一切谈话,他在上面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本前下来,以免被我找到出路,他是存心将我们困在这里饿死我们!” 黄莺一怔道:“那他后来怎么下来了呢?” 金蒲孤道:“他听见你的哭声,心里才有点相信;偷偷地下来了,还不公开露面,躲在暗处监视着,直到你用刀自杀,而我也不加阻止,他才真地相信了!” 黄莺征然道:“假如他一直不出面;你也让我死吗?” 金蒲孤道:“怎么会呢?” 黄莺道:“可是你并没有阻拦我呀!” 金蒲孤笑道:“第一次你刀没有出鞘,我知道死不了,第二次你刀虽然出鞘了,可是所刺的部位不会致命,因此我不阻止你,再者我知道莫大哥也跟着下来了,他也不舍容你自杀的!” 黄莺一征道:“你知道莫大哥也来了?” 金蒲孤道:“不知道,可是我猜准他一定会在,因为刘素客在没有确定我身死之前。绝不敢孤身一人前来,一定要把莫大哥拖着作靠山的!” 黄莺想想才道:“所以你每一次不出手…” 金蒲抓笑道:“不错!有莫大哥在,我一定杀不死他,因此我只好等第二次的机会!” 黄莺道:“差点被我误事了,我还叫他第二次派别人下来呢!” 金蒲孤笑笑道:“不!你配合得很好,若不是你这一说,他第二次还真不敢下来,因为他始终不敢相信我是真死了,就因为你坚决表示不要他下来,而我依然毫无动静,他才相信了!” 黄莺道:“假如他真的派个别人下来呢?” 金蒲孤道:“不会的,他拿起我的宝弓时,眼中充满了贪婪之色,我知道他一定会下来打我宝弓的主意,人为宝死,鸟为食亡,他就死在这贪念上!” 黄莺想想道:“俄还有一点不明白!” 金蒲孤笑道:“你问吧!刘素客现在或许还能听得见,我同时也可以解答给他听听,叫他死得瞑目一点!” 黄莺道:“既然他能听得见我们的谈话,自然也知道你是假死的,怎么会相信呢?” 金蒲孤笑道:“这一问妙极了,刘素客躺在地下,或许也在为这件事后悔呢!这就叫虚虚实实,假假真真,他听我说要假死了,却又被我最后一句话引起了疑心,你记得我曾经叫你尽管装得冷静吗?” 黄莺叫道:“是啊!我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金蒲孤笑道:“我因为这句话,他才有一半相信我是真的死了,因为我知道你的脾气,假如我告诉你说我马上要死了,你这傻丫头很可能舍先拔刀自杀呢!” 黄莺眼眶一红道:“我一定会的!” 金蒲孤笑道:“所以我叫你冷静,叫你在不知不觉间去接受我的死亡,那样你或许不会太冲动,假如我真的要死了,我也一定会这样告诉你” 黄莺一叹道:“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坏!” 金蒲孤正色道;‘你想不到,刘素客可想到了,而且我这不是坏.是真心的爱护你.你的生命刚开始,还有许多美丽的岁月在后头呢!你实在不必这么傻!” 黄莺红着眼道:“我就是这么傻,你知道我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吗?我口头虽然答应莫大哥不再自寻短见了,而且把修罗刀也给了他们,其实我准备等你三天,假如三天后,你的身体真的能不坏,我就用你的天绝箭自杀!” 金蒲孤一叹道:“傻孩子!我知道你会这样的,不过目前我没死,你就不必再死了是吗?” 黄莺被他这一说也高兴起来了,笑着道:“是的!我们都不必死,因为刘素客已经死了!” 忽然厨房门口发出一阵轻响,靠近炉台处的一个小柜子自动地打开了,走出刘田英瘦弱的身形,脸上带着抑郁的神色,二人见到她之后倒是一怔。 金蒲孤连忙道:“日英!你怎么下来了?” 刘田英用充满忧虑的眼睛望着他片刻后才一叹道:“金郎!你太相信自己的聪明了,黄莺也是一样!” 二人又是一怔,刘日英又叹道:“你们两人在底下演了这一场假死的真戏,都以为很成功了吗?” 金蒲孤诧然道:“我相信没有什么破绽了!黄莺也配合得很好!” 刘田英道:“不错!她的确太好了,假如这个角色由我来扮演,也不会比她更好,正因为一切都太好了,才使你们忽略了我父亲的厉害!” 因为刘素客倒下的位置是倚着墙壁,刘日英一直走进来,没有看到尸体,所以金蒲孤听了她的话后,心中不觉一宽。笑笑道:“你父亲再厉害,也没有看出我们的计划!” 刘日英一叹道:“这是什么计划,我在上面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怎能骗过我的父亲!” 黄莺不服气地道:“可是我们已经骗过了他!” 金蒲孤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假死呢?” 刘日英道:“浮云上人逃走时说他用阴掌震碎了你的内腑,我知道绝无此事,因为你身上穿着铁甲神鳄皮制成的软甲,任何掌力都伤不了你!” 金蒲孤笑道:“不错!可是你父亲并不知道!” 刘日英道:“我父亲不知道,黄莺却知道,你在天台山顶上现示软甲的时候,她也在场……” 金蒲孤一怔道:“不错!我忘记这件事了!” 刘日美道:“可是黄莺不会忘记,她明知那一掌不会伤到你,却装模做样地问出那许多傻问题……” 黄莺红着脸道:“是的!我知道金大哥不会受伤,可是他装成那个样子,我想到他一定别有用心,当然要配合他的行动……” 金蒲孤道:“这个问题并不算是破绽,我故意把这件事再告诉她一遍,为的是让你父亲听见!” 刘日英道:“我父亲听不听见都没有关系,反正你的目标是引他下来!好出手杀死他!” 金蒲孤歉然地道:“是的!日英!虽然我答应过你尽量不伤他的性命,可是由最近的情形看来,他的心计又进了一层,不杀死他是不行的!” 刘日美道:“我并不为你杀他的事而感到难过,我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可是我父亲并不容易杀死!” 黄莺忍不住用手一指尸体道:“刘姊姊!你看看那是谁?我希望你看后不要太伤心!” 刘日英头也不回地道:“我不要看,但是我知道那不会是我父亲!” 金蒲孤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刘日英道:“因为父亲叫我下来转告你一句话,说他还不会这么容易受骗!” 金蒲孤失声叫道:“你父亲叫你下来的?是什么时候?” 刘日英一叹道:“不久以前!” 金蒲孤急切地追问道:“究竟是多久以前?” 刘日英道:“大概是说十几句话的功夫!” 金蒲孤神色一变叫道:“怎么可能呢?” 第十五回 邪神门徒 刘日英叹道:“绝对可能,因为你一直占上风,把我父亲估计得太低了,所以他才将计就计,给你一个当上上!” 金蒲孤万分不信,走过去检查一下尸体,刘田英用手一拦道:“别看了,反正这个人不是我父亲!” 金蒲孤道:“我不信,我看得很准!” 刘日英叹道:“你还是这样倔强,无怪乎会上我父亲的当了,这样下去,你非一败涂地不可!” 金蒲孤不禁愕然,刘田英又朝黄莺道:“小妹妹!你本来是个天真朴实的人,为什么也学得这么坏?” 黄莺愕然道:“我怎么坏了?” 刘日英低声叹道:“你与金郎一搭一档演假戏,装得那么像,这是很不好的现象!” 黄莺怔了一怔才道:“起初我只知道金大哥是假死,后来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动,连身体都硬了,我才着了急;那绝不是假装的!” 刘日英叹道:“希望你不是假装的,否则我与金郎的罪过就更大了!” 黄莺不解道:“刘姊姊!你究竟说些什么?” 刘日莫道:“我父亲对我说,你是块来经雕琢的噗玉,让我们给教坏了,我自问没有教过你什么!” 金蒲孤一叹道:“这应该怪我,虽然我也没有教她什么,却让她参入这种勾心斗角的场合,无形中使她学坏了!” 说着又要动手去翻尸体,刘日英再度拦阻道:“金郎,我求你不要看!” 金蒲孤道:“为什么呢?” 刘田英道:“因为他绝对不是我父亲,请你相信我!” 金蒲孤想想道:“我相信你的话,可是我仍然要仔细看一下,你父亲用什么方法制造这个替身的!” 刘日英道:“父亲博学广能,易容化装之术精擅之极,找个人化装成他的模样并不困难!” 金蒲孤苦笑道:“我知道,第一次在崇明岛上,他还化装成一个女的呢!可是我详细研究过他的行动举止,声音笑貌,确定是他本人后,我才下的手!” 刘日英叹道:“不错!那时的确是他本人,可是你那个时候出手也杀不了他!” 金蒲孤道:“我晓得,有莫大哥在旁边……” 刘日英摇头道:“莫恨天不在旁边也没有用,我父亲绝不会把安全整个寄托在他身上,即使莫恨天想出手杀他也不会得手,我父亲除了自己之外,对谁都不放心!” 金蒲孤怔了片刻才道:“我知道,第一次下来的是你父亲本人,第二次送食物下来的才是替身!” 刘日英叹道:“应该是替死鬼才对,父亲算准了你会在第二次对他出手,所以送个人下来让你杀死,叫你也伤心一下” 说到这儿,她连忙住口,金蒲孤已经听见了,急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事会叫我伤心一下?” 刘日英发觉自己失言,忙加以掩饰道:“照你的心性为人,特别人错当我父亲杀死了,一定会伤心的,所以我劝你不必再看尸体,以免增加心中的不安!” 金蒲孤迟疑片刻道:“这话是你父亲说的吗?” 刘日英摇头道:“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金蒲孤沉重地道:“日英!你别骗我了,我知道这一定是你父亲说的,他告诉你这替身是谁吗?” 刘日英无可奈何地道:“没有!不过我相信一定是你认识的人,父亲要借这个机会打击你!” 金蒲孤的脸色变为铁青道:“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非看一下不可,我也要叫你父亲知道,我不是个轻易受打击的人,不管被杀的是谁,我心里都不会难过,因为你父亲才是真正的凶手!” 刘日英一叹道:“好吧!我希望你能坚持这个意念,不过我还是劝你别看!” 金蒲孤不理她,蹲下身去,扶起尸体,看了半天,仍然是刘素客的形貌,胸前穿洞,血流得不多,人的确是死了,身体还有点余温,也没有僵硬! 刘日英一叹道:“看就看个彻底吧!这人的脸上蒙着人皮的面具,必须撕下来才能知道本相!” 金蒲孤伸手在脸上一摸,果然里面还有一层,可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先前的勇气也没有了! 黄莺蹲下帮忙,伸手揭开了面具,一张憔悴将而苍老的脸呈现在他们面前,金蒲孤大叫一声,胸前热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在尸体的脸上! 这个人竟是他恩同再造,一手将他扶育成人,教他武功,祝他如子的师父天山逸叟! 刘日英也大感意外,嘤然惊呼:“萧老爷子……” 想起她与天山逸叟同处僻村的一段岁月,难禁热泪盈眶,颤着声哭叫道:“爹!你太狠了……” 金蒲孤愤然起立,将黄莺手中的面具抢过来扯得粉碎,咬着牙厉声叫道:“刘素客!你好!” 说着又是一口热血喷出,脸色大变,身子也摇晃不定,刘日英知道他是悲急过度,连忙拉住他哭叫道:“金郎!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 黄莺也帮着劝道:“是啊!金大哥,你刚才还说过,刘素客才是真正的凶手!” 金蒲孤努力镇定下来,泪珠如雨而落,伸手摸尝着天山逸叟脸上,细心地擦拭喷上去的血迹,然后又翻过尸体,解开上衣,伸手去挖那个箭孔,黄莺忙道:“金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金蒲孤沉声道:“我要把那支箭取出来!” 刘日英含泪道:“萧老爷子已经死了,你何苦再去惊动他的遗体,再说那支箭你也不该再用了!” 金蒲孤瞪大了眼睛道:“你怕我会用那支箭自杀?” 刘日英没有回答,可是她含泪的眼睛却充分地显露出她的忧虑,金蒲孤咬咬牙道: “照我平时的行事准则,照你们父女对我的看法,我一定会这样做!” 刘日英低声道:“金郎!这是我父亲的意愿,可不是我的意愿,我希望你能勇敢地活下去!” 金蒲孤道:“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黄莺叫道:“自然有了,你在发箭的时候,只知道是刘素客,并没有想到是你的师父!” 金蒲孤摇摇头道:“不!我应该想到,我踉刘素客斗了这么久,应该想到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杀死,所以师父之死,我应该负全责,没有理由去怪别人!” 刘日英也蹲下身子;帮他挖取短箭,低声道:“你说得不错!萧老爷子是死在你的自作聪明与过分自信之上,为了赎回你的罪想,你应该用那箭自殉!” 黄莺大急道:“刘姊姊!你怎么这样劝他呢产” 刘日英一叹道:“一切都在我父亲的意料之中,斗心计我们都比父亲差多了,我既然无力帮助他对抗父亲,倒不如帮父亲促成他一死以全孝道了!” 说着探指将那支灭绝短箭挨了出来,交在金蒲孤的手上道:“你拿去吧!” 金蒲孤接箭在手,仍有点踌躇不定,刘田英道:“我父亲唯恐你殉师之念不坚,还作了一个促成你决心的安排,先前我因为无此必要,还不想拿出来……” 金蒲孤茫然地道:“他还有什么安排?” 刘日英从身边取出一封纸笺道:“我不知道,父亲是叫我交给小妹妹,由她转告的!” 说着把纸笺交给黄莺,黄莺展开看了道:“是一首诗!” 金蒲孤沉声道:“念出来!” 黄莺望望刘日英,却从她的眼中得到一个肯定而有力的暗示,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得低声念道:“曾以铁肩担道义,曾以大义觉痴迷,亲仇何如亲恩重,不许碧血染古稀…… 这是什么意思呀?” 刘日英道:“金大哥在天台山曾经以大义相责,叫你信遵伦常,不准你为了替母亲报仇而杀祖,碧血古稀,就是这个比喻,你再念下去好了!” 黄莺乃接着念道:“青莲庄上现侠踪,慷慨一耳报广琪,今日重演穿杨箭,问将何语释我疑?” 金蒲孤听完后沉吟不语,黄营特字笺合拢道:“这首诗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刘日英正色道:“一点也不莫名其妙,金大哥一向以仁义为师,他的金仆姑长箭专诛不义之徒,今天却用来射死了自己的师父,假如一无表示,何以对天下!” 黄莺道:“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我们不说,谁都不会知道!” 刘日英道:“金大哥不是这种人,他做事不怕别人知道,最要紧的是他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黄莺苦着脸道:“这就难了,我们明知道这不是金大哥的错,却无法使他的心里感到平安!” 刘日英道:“他是个大智大慧的人,用不着我们去告诉他,他自己会知道如何求取心安理得的方法!” 金蒲孤闻言,突地神情一振道:“黄莺,把诗笺给我再看一下!” 刘日英劈手夺过道:“不必看了,这是我写的!” 黄莺一怔道:“是你写的?” 刘日美点点头道:“是的!我在下来的时候,心神感到很不宁,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可是我总预感到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再加上我父亲说得那些话,使我很不安,因此我卜算了一下!” 金蒲孤道:“你算到我师父会遭横死吗?” 刘日英摇摇头道:“没有!我只算到你可能会遭到横死,可是我又预感到这个杀害你的人是你自己,我考虑再三,才写了这一首七律!” 金蒲孤道:“这就奇怪了,你为什么好好会想起写这首诗来规劝我呢?” 刘日英叹道:“从卦象中我知道你今天会杀死一个人,而这个人竟是你自己,我就想到你不会无原无故地自杀,除非是自己感到有背于仁义而无颜偷生,因此我只好写下这首诗,让你对仁义二字多一番了解!” 金蒲孤正容道:“不错!我的思想太偏狭了,所以才有那番不正常的冲动,你这首诗提醒了我,尤其是最后一句,假如我今天平白的杀了自己,永远将落个试师的罪名,九泉之下,也无以释世人之疑!” 说完又举起那支天绝箭道:“等我将这支箭刺进刘素客胸膛之内后,我再对师父的死作个交代!” 刘日英微笑道:“那你现在就该作个交代了,当你发箭之时,你的对象正是我的父亲!” 金蒲孤闻言一怔,片刻才道:“日英!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刚才你用大道理开导我,现才又何苦刺激我!” 刘日英正色道:“我毫无刺激你的意思,我的话十分正经,你不妨仔细地想一想!” 金蒲孤低头寻思;却始终不明白她的意思。黄莺忍不住过;“刘姊姊,你说话者是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呢?” 刘日英叹道:“小妹妹!我并不想故意卖关子,这件事的确是不便明说,必须要他自己想通了才行!” 金蒲孤闻言朝黄莺摆摆手,示意叫她不再勉强,默然良久后,他才轻声道:“我大概是想通了!” 刘日英道:“不能大概,你须真正地想通了,我才能说底下的话!” 金蒲孤道:“当我师父被杀的时候,脸上是你父亲的形相;心智丧失,完全受你父亲的控制,他整个成了你父亲的化身,不再是他自己了!” 刘日英摇头道:“不!他的心里是明白的,只是行动无法自主而已!” 金蒲孤神色一扬道:“真的?” 刘日英庄容道:“是的!在父亲的惑心术下,每一个受感的人都是这个情状!” 全蒲孤叫道:“他的武功也是存在的了?” 刘日英点点头道:“不错!父亲自己为惑心术而失去了功力,日此再使用的时候,总是十分小心,尽量保留别人的功力以为他所用!” 金蒲孤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淌,黄莺莫明其妙地道:“金大哥!你是怎么了?” 金蒲孤好容易才止住笑声道:“这样看来我师父并未完全失败,至少在他临死前还胜过刘素客一次!” 刘日英道:“我父亲叫他下来就是为了作替死鬼,怎么说是他胜利了呢?” 金蒲孤含笑道:“你恐怕也没想到,你父亲真正的目的不是叫师父下来送死,而是想借此机会套取我天绝箭的秘密,举世间只有师父一人能识得天绝箭的秘密而加以趋近,可是师父并没有泄露出去!” 黄莺一怔道:“他中箭就死,并没有反抗呀!” 金蒲孤又笑道:“不错!师父也是在暗示我举世之间,只有天绝箭才能使刘素客伏诛,所以他老人家情甘一死,以期能保全这个秘密,我相信刘素客想要套取这个秘密已非一日,可是师父保藏很密,一直不曾透露,刘素客无可奈何,只有用这个冒险的方法来一试!” 黄莺道:“那你师父可以先打个招呼,不必死呀!” 金蒲孤摇头道:“我师父在刘素客的控制下,身不由己,内心的痛苦却到了极点,死意早萌,只是死在别的地方,总不免有辱他老人家一世的英名,因此他宁可死在自己的弟子手中,而且也借此机会告诉我好好地把握住天绝箭,将来用在最有意义的地方!” 刘日英呆了一呆道:“这的确是我没有想到的!” 金蒲孤笑道:’‘对我师父之死,你父亲可能比我更伤心,因为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会得知无绝箭的秘密了!” 刘日英呆了一呆才道:“那你不恨我父亲了!” 金蒲孤正色道:““那是不可能的,你父亲的行为显示他不仅没有悔过,而且更变本加厉了,此人不除,天下绝无宁日,不过我绝不为师父之死而恨他!” 刘日英叹了一口气道:“这就行了,只要你能平心静气地面对这件事,我们就可以想出去的方法了!” 金蒲孤连忙问道:“什么出去的方法?” 刘日英道:“我下来之后,父亲把最后一条出路也封死了,目前唯一的出去方法,就是记载在那本手册中,要你好好地研究一下,才能找到出去的途径!” 金蒲孤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刘日英叹道:“我不能,父亲与你作对的目的还是想把你改变成他的传人,假如你心中充满了仇恨之念,熟读那本手册后,可能会变得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狂,因此我必须先平复你的心情,再告诉你这件事!” 金蒲孤沉声道:“假如我一直无法想开呢?” 刘日英黯然道:“我只好陪着你困死在这里了,我在一个暴君似的父亲控制下,几乎毁了这一生、如果再嫁了那样一个丈夫,我宁可不活了!” 金蒲孤用手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日英!你说得完全对,因为你这一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拿出胸前的万象秘笈,团成一卷,走到厨房外的地穴边,用力地丢了下去,底下火光一闪,冒起一缕青丝,显然是秘笈落在地火中烧毁了! 刘日英急了道:“你这是做什么?” 金蒲孤庄容道:“我宁可不出去,也不肯冒这个险,虽然我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可是我也不敢担保在读完这卷手册后,一定能把握住自己!” 刘日英沉思片刻才道:“金郎!我同意你的做法,老实说我对父亲的这册秘录知道得也不多,也许它的内容果真是邪恶的!” 金蒲孤道:“它的确是邪恶的,不管在何种心情之下读它,其结果都是一样,我只看了一眼,学会了其中一段万象归寂的心法,结果就自作聪明,误杀了我的师父!” 黄莺叫道:。“原来你刚才装死的方法是从秘录上学来的!我说你怎么会装得那样逼真呢!” 金蒲孤一叹道:“那卷手册中每一段记载都是邪恶的,因为没有一项武功心法是循于正途而成的,学得越多,所受的感染也愈深,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一个邪魔恶人了!” 刘日英道:“秘级毁了,我们的出路也断了!” 金蒲孤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假如我们命不该绝,我相信总有方法找到出路的!” 黄莺噘着嘴道:“你最好快点想办法,我的肚子都饿扁了,再待上一阵,我非饿死不可!” 金蒲孤道:“我师父最后送来的馒头是没有毒的,你可以先填一填肚子!” 黄莺闻言连忙在地下寻找,却一个都找不到,撒了一地的馒头,在他们说几句话的功夫之间,竟自动地失了踪! 金蒲孤也奇怪了,帮着寻找道:“这就怪了,难道刘素客在馒头上也弄了鬼,使它们化了风不成!” 刘日英一叹道:“没有化风,却长了腿!” 黄莺鼓着嘴道:“刘姊姊!你别说笑话了!” 刘日英道:“不是笑话,是真的长了腿!” 金蒲孤朝她一笑道:“是怎么长腿的?” 刘日英笑道:“馒头当然不会长腿,是这里的老鼠把它们衔走了!” 金蒲孤连忙道:“我不懂,你父亲把此地当作禁地,怎么会允许这些老鼠存在的!” 刘日英叹道:“父亲就是拿它们没办法,这一群老鼠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杀不绝,赶不走,而且它们在此地的历史比我父亲还久,父亲发现这个地穴前,它们已经踞穴掌息有年了!” 金蒲孤沉思有顷道:“那盘馒头被它们街去不久,或许还有机会能抢回一部分来!” 黄莺道:“你也在开玩笑了,它们都躲到洞里去了,怎么还能抢回来呢?” 金蒲孤笑道:“我们有修罗刀在手,再坚固的石块也剜得开,顺着它们的穴洞挖进去就成了!” 黄莺皱着眉间道:“老鼠咬过的东西多脏,抢回来我也不吃!” 金蒲孤一叹道:“鼠口余食虽脏,总比饿死强,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必须顺应环境,不能顾虑太多!” 说着拿起修罗刀,首先找到一个较大的鼠穴,动手挖掘;黄莺等了一阵,终于也忍不住动手帮忙! 刘日英却含笑在旁动手劈柴,扎成一个火把,同时还点火将肉脯上的肥肉烤化,使油滴在火把上! 黄莺见了叫道:“刘姊姊!你木来帮我们的忙,去弄那个玩意儿干什么?” 金蒲孤微笑道:“这洞里的老鼠一定很多,为了保护它们的食粮,定然会向我们突击,这种小东西胜之不武,杀之可厌,用一把火将他们赶走了岂不省事!” 说着已经挖开一个深洞,刘日英将点燃的火把交给他他伸手接着塞进洞中,同时也探头进去一看,退身出来笑道:“你们再也想不到这里面是什么!” 黄莺也忙着探头一看,失声叫道:“乖乖!这么大的洞穴里住着多少老鼠呀!” 金蒲孤笑道:“你看见了多少老鼠?” 黄莺又仔细地找了一下道:“没有!一只都没有,奇怪,它们都跑到哪儿去了产” 金蒲孤道:“它们受到火光的惊吓,自然都躲起来了。我们进去慢慢地找吧!” 黄莺首先跳了进去,刘日英在中间,金蒲孤殿后,三人都进了黑沉沉的地穴,但见四壁空洞,十分高敞,顶上满仰着钟形的石乳,被火光映照着,辉成异采! 金蒲孤打量了一下才对刘田英笑道:“你父亲怎么会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刘日英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随便勘察,因为这个地方下通地心,一个弄不好,引发了地火,连逃都来不及!” 金蒲孤四处转了一下,然后用手中的修罗刀在石壁上轻轻地叩着,有时还用刀刺进石壁中去! 刘日英道:“你小心一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挖通了地火的源头,我们就成了滚汤灌耗子了!” 金蒲孤笑道:“我相信这里离着地火已经很远了!” 刘日英不以为然造:“何以见得呢?” 金蒲孤道:“从进入此地后,我身上感觉到阴凉多了,若是附近有地火岩泉,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刘日英道:“这倒不尽然,此地的情形很特殊,有时摸上去冰凉的地方,说不定正是地底岩泉的源头,否则父亲早就会加以开发了,他懂得的绝不会比你少!” 金蒲孤道:“这一点我不抬杠,可是你父亲有一点未曾注意,此地既然为鼠群所盘据,一定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刘日英道:“畜类的智慧难道会比人更高?” 金蒲孤笑道:“这不是智慧的高低,小动物都有一种天赋的本能,自然而然地知道如何远离危境,选择安全的地方!尤其是鼠类,感觉特别灵敏!” 刘日美摇头道:“我不信!” 金蒲孤正色道:“我绝不骗人,我是在沙漠中长大的,那儿的鼠群若是离巢远迁的时候,就证明一定会有飓风来临了,百试百灵,从无差错!” 黄莺也道:“不错!我在崇明岛上居住时,也听爷爷说过,在海中的渔船将沉之前,鼠群都能预知而集体迁移,这种小东西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刘田英一怔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事!” 金蒲孤笑道:“你们父女的学问都是从书上得来的,虽然广博,却未必完全,求知之道,除了读万卷书外,还必须行万里路。从经验中获得的知识尤为珍贵,所以古人才有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说!” 刘日英低头不语,黄莺却急急地道:“金大哥!你别尽讲道理,快点找老鼠抢馒头吧,再等下去,被它们吃光了,我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金蒲孤微笑道:“就算能找到它们,也抢不回多少,我们三个人又能支持多久?” 黄莺一怔道:“那我们不是白忙了!” 金蒲孤摇头笑道:“不是白忙,我现在是找一条出去的路,假如只为在鼠口抢下一点余粮,我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 黄莺诧然道:“此地有出路吗?” 金蒲孤道:“一定有的,这里的鼠群既是滋生于刘素客未来之先,可见它们一定是从外面进来的,否则它们在地底靠什么生活呢?” 黄莺叫道:“对呀!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地底没有粮食,它们自然另有取食之处!” 金蒲孤笑道:“找到了它们进来的途径,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现在你该不怕饿死了吧!” 黄莺不好意思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刘日英道:“这可说不得,我父亲一定还在上面守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假如被他听见我们想要利用鼠穴出去,他很可能又生出别的阴谋!” 黄莺不响了,很兴奋地帮着金蒲孤四下寻找,可是这一个大地穴四壁密不通风,连一个小洞都找不到! 她又着急了道:“一个洞都没有,那群鬼耗子都躲到哪儿去了!” 金蒲孤也有点奇怪地道:“难道它们都长了翅膀飞了出去不成!” 刘日英点头笑道:“这句话倒是很有道理,反正此间只有上天入地两条路,入地无门,自然只有上天了!” 黄莺高举了火把,四下乱晃,忽然有一阵劲风向她直扑过来,黄莺的反应倒是相当敏锐,手中的修罗刀立刻迎着劈山去,微闻吱吱一声轻叫,洒了她一脸鲜血! 她用火把往地下一照,立刻叫起来道: “金大哥!不得了,这里的老鼠果然是长着翅膀的,而且还大得吓人!” 金蒲孤忙道:“别胡说了,那有这种事!” 黄莺急叫道:“是真的!我杀死了一只在地下,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金蒲孤赶过来一看笑道:“黄莺!你连蝙蝠都不认识了,大概是被老鼠吓糊涂了!” 黄莺低头又看了一眼,才红着脸道:“原来是这个鬼东西,我心里只想着老鼠,偏偏它们又长得这样像……” 金蒲孤突然大笑道:“我找到出路了!” 刘日英也兴奋地道:“不错!这蝙蝠一定是从外面飞进来的,而且那出路就在不远的地方,小妹,你把火举高一点,看看墙上可有洞穴!” 黄莺高举着火把,三个人一起抬头向上望去,但见穴顶还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编幅,有一部分为火光所惊,四处乱飞,最后受木住火光的刺激,纷纷投入壁间的一个圆洞中不见了! 第十六回 弓失人亡 金蒲孤从黄莺手中接过火把,双腿一纵,身子直拔而上,单臂勾住洞口,将身体翻了上去! 片刻后,他探出头来叫道:“这个洞很大,可以望见天光了,你们快上来吧!” 黄莺连忙蹲下道:“刘姊姊!我背着你上去!” 刘日英虽有缩地之术,却没有飞天之能,要她跳上这么高的距离的确大有困难,幸好黄莺的力气很大,背着一个人,仍是轻松地跳了上去! 这是一个丈余高的圆形甫道,斜斜地通上去,而且洞口透示出一块圆形的蓝天,在地下闷了许久,乍见天光,三个人都十分兴奋。 三人仍是由金蒲孤在前,黄莺背着刘日英,努力向上爬,因为这甫道斜度很陡,以刘日英的脚力仍是无法行走,足足爬了百余丈,才到达洞口,可是金蒲孤又怔住了。 这洞是在一片悬崖的壁上,上面滑不留手,底下则飞瀑急湍。只有长着翅膀的蝙福才能来去无阻! 光是金蒲孤与黄莺二人,或许可以利用修罗刀,借刀慢慢地爬升上去,刘日英却成了问题! 三人对视片刻,刘日英开口说道:“你们先上去吧!我留在这里!” 黄莺立刻叫道:“不行!怎么样我们也要在一起!” 刘日英苦笑道:“这总不是办法,好容易找到这一条通路,何必为了我把大家都陷在此地!” 黄莺想想道:“金大哥,你用这柄修罗刀借力先上去,再设法接我们上去好了!” 金蒲孤摇摇头道:“假如我一个人上去,也许永远也无法接你们了!” 黄莺不解道:“这是怎么说呢?” 金蒲孤道:“蝙幅应该是夜间活动的,刚才我们一阵骚动,赶了一批出来,刘素客见了岂会不起疑,说不定他正安排了圈套等着我们呢?” 黄莺一怔道:“那该怎么办呢?” 金蒲孤想想道:“只有从下面想办法!” 黄莺道:“这一片急流倒是难不住我,可是你跟刘姊姊都不识水性,怎么行得通呢?” 金蒲孤笑道:“只要你能下去,我们就有办法了,你可以砍些大竹竿,扎一个筏子,从上流放下来接应我们!” 黄莺大叫道:“这太简单了,你们等着吧!” 话没说完,她已经跳了出去,像一块石子般,笔直落向波心,立刻又像游鱼般地冲了出来,双臂急撑,几下子就扑到了岸边不见了! 金蒲孤见状一叹道:“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希望你父亲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 刘日英却忧形于色地道:“这很难说,我知道这个地方,正在我们万象坪的后面,平常我们都站在上面观赏飞瀑,要想父亲不知道,恐怕是很难的事!” 金蒲孤眉头紧锁道:“那只好听天由命了!” 没有多久,黄莺在上流搭着一张竹筏冲了下来,老远就叫道:“金大哥!你们决准备!” 金蒲孤别无选择,挟起刘日英向外飞纵,刚好落在竹筏上,黄莺用双手搭着竹边,在后面推送着笑道:“这下子终于被我们逃出来了!” 金蒲孤却仰头看着上面,长弓在手,搭上了一支金仆!”长箭,神色十分凝重,竹筏随波而下,飘流了一阵。 忽然金蒲孤叫了一声:“不好!” 长箭嗖的射出,原来岩壁上落下一块大石,正对着他们的竹筏,幸而他发现得早,箭上又用足了劲力! 箭石交触,两下劲力一撞,将那块大石射得粉碎,金蒲孤飞快地又搭上了一支长箭射出去! 因为岩壁上又落下一块大石,就是这样一箭一石,竹筏又飘了一段水程,前面溪床突窄,水流更急。 金蒲孤伸手在箭囊中却摸了一个空,原来他那一囊长箭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用完了,而上面却落下一块更大的巨石,由于那片刻的耽误,他想掏取怀中的天绝箭都来不及了,巨石挟电霆万钧之力直压下来! 金蒲孤在万分无奈中,只得伸出宝弓,对准巨石上挑去,口中大叫道:“黄驾!救你刘姊姊!” 叫声方落,巨石已压了下来,被他的宝弓一挑,虽然没有正中竹筏,可是那巨大的压力却将竹筏的一头压得直翘起来,筏上的刘田英飞落急流之中,金蒲孤自己也同时翻落了下去! 黄莺听见金蒲孤的招呼后,倒是奋不顾身,窜出去在水中托住了刘日英,随着急流漂下去,一面手脚用力抽水,好不容易才把刘日美拖上了岸,她已经灌了好几口水,昏迷不省人事! 黄莺对于溺水的急救倒是很内行,立刻将她俯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把肚子里的水压了出来! 然后双手在她的胸前推拿着,片刻后,刘日英悠悠地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问道: “金大哥呢?” 黄莺不禁一怔,她急着救援刘日英,已经把金蒲孤忘记了,被她一问,才想了起来,呆呆地道:“不晓得!” 刘日英大急道:“你怎么会不晓得呢?” 黄莺道:“竹筏翻的时候,他叫我救你,我想他自己或许会有自救之策……” 刘日英神色大变问道:“他会游水吗?” 黄莺摇摇头,刘日英不禁哭了出来叫道:“这条急流有十几里长呢,一个木会游水的人掉下去还能活吗?” 黄莺苦着脸道:“金大哥虽然不会水,可是他学过武功,懂得闭气,随水冲一阵,等水势平缓后,他自然就能浮起来了!” 刘日英哭着道:“你知道什么,这水底下全是尖锐如刀的石块,碰上去还有命吗?” 黄莺也急了,但是还设法安慰自己道:“不要紧!金大哥身上穿着软甲,不会受伤的!” 刘日英叫道:“软甲只能保护身体,他的头脸四肢仍是会受伤的,再说这水流又急,就算他不被石锋所伤,可是在水底被石块卡住了,又为水力所阻,无法行动……” 黄莺一急道:“我找他去!” 刘日英忙叫道:“你上哪儿去找他?” 黄莺道:“我从他落水的地方开始,一路找下来,绝对会找到他的!” 刘日英泪如雨下,便咽地道:“你恐怕只能找到他的尸体了!你真傻,为什么救我呢? 你应该救他才对!” 黄莺也哭了起来道:“当时我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听见他叫我救你,我就照着做了!” 刘日英低头暖泣,黄莺顿了一顿脚才哭着道:“不管!就是他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首捞出来!” 刘日英泪眼婆婆地道:“别去了!你的水性再好,也抵不过这么长的急流,别把你的命也送了!” 黄莺倔强地道:“金大哥死了,我还活着干么?” 刘日英擦擦泪珠正色道:“假如要以一死相殉,我比你更该死,因为他是被我害死的,没有我,他可以用别的方法脱身,不会死在水里了!” 黄莺道:“这不对!他不是说过你父亲会在上面……” 刘日英垂泪道:“可是我父亲并不想杀死他,而且要不是为了我,他还可以得到你的帮助而逃生……” 黄莺哭着道:“那我们都死了吧!” 刘日英庄容道:“是的!他牺牲自己而救我,我是应该为他死的,可是我们现在都不能死!” 黄莺哽咽着问道:“为什么?” 刘日英道:“他不能白白地死,我们应该替他报了仇,然后才有脸在九泉之下与他相见!” 黄莺道:“他是被你父亲害死的,你为了替他报仇而与你父亲作对,他一定不会同意!” 刘日英摇头道:“不!最后用飞石暗算的一定不是我父亲,所以我才要为他报仇!” 黄莺叫道:“不是你父亲还有谁?”. 刘日英道:“第一:我父亲并不想杀死他,否则在石室之中,他就有无数的机会可以下手,第二:我父亲不会武功,无力举石伤人!”,黄莺道:“他在上面可以用各种方法把石块推下来!” 刘田英仍是摇头道:“不可能,这些石块投掷得很准,一块都不落空,必然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用手法推下来的,因此我敢断定此人必非我父亲,而且我父亲定然不在场,否则他会阻止,父亲不想杀死金蒲孤,只想使他就范,因为天下没有他能看得中的人了……” 黄莺呆了一呆才道:“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刘日英道:“我想孟石生的可能最大!” 黄莺想想才道:“好吧!我们要如何替金大哥报仇呢?” 刘日英沉声道:“回万象别府去,找父亲问问明白那个人是谁,然后尽我此生的余力,为金蒲孤报仇,一定要使得那个人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黄莺道:“那个人若是你父亲呢?” 刘日英凄然道:“那我只有一死以谢,报仇的事只好由你去负责了!” 黄莺略感犹豫地道:“我斗得过你父亲吗?” 刘日英道:“你还可以找骆季芳帮忙,此外还有许多人会帮助你的,只要坚定决心,天下无不可成之事!” 黄莺咬咬牙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走吧!” 刘日英艰难地站了起来,扶着黄莺的手,慢慢地向前走去,行不了几步,前面山石后转出一人大笑道:“你们不必再上去了,我就在此地让你们一了心愿如何?” 二人抬头一看,却见孟石生浮着一脸阴沉的笑意,黄莺立刻怒声叫道:“是你!” 孟石生哈哈大笑道:“不错!是我,刘大小姐你真聪明,居然能猜出是我下的手,只是你还没有猜到我会在此地等候你们吧!” 黄莺怒叫一声,就想冲上去找他拼命,刘日英把她拉住了道:“小妹妹!忍耐一点!” 黄莺叫道:“杀死金大哥的仇人就在眼前,你还要我忍耐?” 刘日英点点头道:“木错!假如你的能力足够替金大哥报仇了,自然不必忍耐,如果你对付不了他,冲动的结果只不过地上多一具伏尸而已!” 黄莺咬牙道:“我就是被他杀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刘日英一叹道:“小妹妹!你这是说的孩子话,如若鬼魂能报仇,金大哥自己也办得到,何必要我们多事呢?” 黄莺又要讲话,刘日英温和地阻止她道:“别说了!即使你自己不顾性命,也得替我想一想,要替金大哥报仇,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 黄莺总算忍了下去,刘日英却转为十分平静,向孟石生一笑道:“你下来干什么?” 孟石生听她们的谈话时,脸色一直阴晴不定,直到刘日英问他时,才哈哈一笑道: “我虽然把金蒲孤打落了水,却不敢相信他一定会死,所以才下来看看,正好听见了你们的谈话,倒是使我大为放心!” 刘日英淡淡地道:“我认为你还没有到放心的时候!” 孟石生笑道:“你说金蒲孤还会死而复活吗?” 刘日英摇头道:“不!我对这里的水势十分熟悉,金郎不过略解水性,在这种激流下,绝无生望!” 孟石生大笑道:“我对这里也十分清楚,因此才守在上面送他的终,只要他一死,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刘日英道:“你既然听见我们的谈话,自然也知道我们要替金郎复仇的决心!” 孟石生得意地笑道:“当然听见了,所以我才自己送上来,免得你们费事,你们打算如何报仇呢?” 刘日英轻轻地一叹道:“目前我还没有想出来!” 孟石生不禁一怔,想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刘日英的聪明才智不逊于她的父亲,定然不会说出这种幼稚的话,刘日英却依然平静地道: “不过迟早我总会想出一个法子来对付你,叫你为金郎的死付出相当的代价!” 孟石生哈哈大笑道:“抱歉得很,我恐怕没有耐心等你慢慢地想,金蒲孤虽死,我对他的恨意还没有消除,因此我准备在你们身上取得一点补偿!” 刘日英淡然道:“我晓得,这正是我所期待的!” 孟石生异道:“你晓得我将如何补偿?” 刘日英道:“是的!金郎夺取了你的妻子,你也想夺走他的妻子!” 孟石生的目中射出凶光,大声叫道:“对!非此不足解我心中之恨!” 刘日英笑笑道:“骆秀芳连身心都一起交给金郎了,而你却只能对金郎的妻子施以疯狂的兽欲作为发泄……” 孟石生厉叫道:“唯有这样做才能叫金蒲孤死不瞑目!” 刘田英摇摇头道:“这只是你自己骗自己而已,这种报复的方法反而显得你是多么可怜…” 孟石生好像失去了理智,狂吼道:“我不管可怜不可怜,这是我解恨唯一的方法?” 刘日英笑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比如说,你也可以叫他的妻子心甘情愿地改嫁给你!” 孟石生一怔道:“有这可能吗?” 刘日英道:“有!我可以帮助你!” 孟石生奇道:“你肯帮助我?” 黄莺却叫了起来道:“刘姊姊!你怎么能这样做,金大哥虽然又娶了骆季芳,却没有对不起你……” 刘日英笑笑道:“你以为我是嫉妒骆秀芳吗?” 黄莺大叫道:“那你为什么要帮他的忙?” 刘日英叹道:“你错了,我并不是帮他去得到骆季芳,她对金大哥情深似海,怎么会变心呢?尤其是叫她再改嫁给杀死金大哥的仇人,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孟石生也糊涂了道:“那你如何帮我的忙呢?” 刘日英笑道:“你也弄错了,我帮助你,不是指骆季苦而言,我是指我自己!” 孟石生与黄莺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你自己……” 刘日英淡然地道:“当然是我自己!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我不能算是金蒲孤的妻子?” 孟石生大感意外,呐然莫知所云,刘日英道:“我是金蒲孤的妻子,现在愿意改嫁给你!” 黄莺急声大叫道:“不!刘姊姊!你不会的!” 刘日英庄容道:“你错了!我是出于绝对的真心!” 孟石生犹自不信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认为我比金蒲孤更适合做你的丈夫!” 刘日英一沉脸道:“胡说!金郎个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而你却是个猪狗不如的衣冠禽兽!” 孟石生受了刺激,刚要发作,刘日英底下的一句话又止住了他的怒气:“可是我仍然愿意改嫁给你!” 孟石生被她作弄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可是他毕竟城府极深,干笑了一声道: “何以你会对我这个衣冠禽兽如此感兴趣?” 刘日英呸了一声道:“我会对你感兴趣?真亏你能想得出来!我只对你的脑袋感兴趣!” 孟石生忍住了怒气,阴阴地道:“什么意思?” 刘日英道:“你杀死了我的丈夫,我一定要报仇,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要想杀死你谈何容易,唯一的办法便是改嫁给你!” 孟石生笑道:“这种报仇的方法倒是旷古未有之奇闻!” 刘日英不怒不笑地道:“你可以试试看,你娶了我之后,我足可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孟石生神色微动道:“你有把握吗?” 刘日英道:“你若不相信,可以先去问问我的父亲,我是否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孟石生想想道:“你是刘素客最得意的女儿,我倒是不敢怀疑你的能力!” 刘日英沉声道:“你还敢娶我吗?” 孟石生笑道:“你想呢?” 刘日英道:“假如你想泄恨,我已经使你满足了,虽然我的目的是杀死你,可是我改嫁却出于真心诚意!” 孟石生道:“这分盛情我还是敬谢不敏!” 刘日英哼了一声道:“我就谅定你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难怪骆季芳会瞧不起你!” 孟石生受了激怒,却一点不生气,哈哈大笑道:“我倒不是怕死,而是我计划将金蒲孤的妻子与爱他的女子都弄到手尝尝滋味后,再作死的打算!” 刘日英冷冷地道:“那你最好还是先去找别人吧!你碰一碰我,再没有那个机会了!” 孟石生笑道:“我相信你的话,因此我把你留到最后!” 刘日英横了他一眼,鄙夷地道:“你滚吧!” 孟石生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几次想上前,却又有点不敢,终于一蹬脚,回头如飞而去! 黄莺在旁边如痴如呆,直等孟石生去远了,才拉着刘口笑道:“刘姊姊!你真打算嫁给他吗?” 刘日英苦笑道:“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吗?” 黄莺想了一下道:“我想你不会这么做,否则你怎么对得起金大哥呢?” 刘日英一叹道:“你真是傻丫头,也不想想我是那种人吗?我固然愿意牺牲一切去达到复仇的目的,但是那样做,岂不是令金郎蒙羞于地下……” 黄莺叫道:“是啊!我也这样想,可是你……” 刘日英道:“从他对待骆洛仙的手段,我就知道他是个最卑鄙的畜牲,假如不吓他一下,我怎能保住清白!” 黄莺道:“怕什么,最了不起还可以一死!” 刘日英叹道:“我不惜一死,可是我不能死,至少要等我报了仇之后,才能安心就死!” 黄莺不禁拥着她道:“刘姊姊!你真吓了我一跳,刚才你说得有声有色,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个可怕的念头呢!差一点我就想先杀了你来阻止你!” 刘日英正色道:“幸好你没有莽撞,否则你就害死我了,我们就是死了,那个畜牲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黄莺愕然道:“人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样?” 刘日英道:“他会侮辱我们的尸体,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 一言甫毕,孟石生突然又从一块大石头后面钻了出来,哈哈大笑道:“我又回来了!” 这家伙形同鬼魅,阴魂不散地盯在她们后面忽隐忽视,当他第二度现身时,黄莺是真的吓坏了,怒吼一声,提着修罗刀就扑了上去! 孟石生哈哈大笑,伸开两只空手就跟她斗了起来,黄莺的刀式很猛也很毒辣,更因为存心拼命,每一刀都是豁出性命,放弃了本身的守势而抢攻,可是孟石生的武功与打斗经验太丰富了,虽然是徒手,却能在狂风暴雨似的攻招下从容应付,若非黄莺的修罗刀还能令他稍存顾忌,恐怕在三两个照面下就被他制住了! 两人缠斗了十几个照面,黄莺虽然无法杀死孟石生,总算暂时牵制住他,急得她大声叫道:“刘姊姊!你还不快点离开” 刘日英凝立不动摇头道:“我不走!” 孟石生边斗边笑道:“这是聪明的想法,凭你那娇弱的身子,想逃出我的手去是不可能的!” 黄莺大叫道:“刘姊姊!你不是会缩地神行术吗,快设法逃开去!” 刘日英苦笑道:“逃到哪儿去呢?天下虽大,哪儿才是我的容身之处?” 黄莺道:“你可以逃到你父亲那儿去!他至少能保护你不受这贼子的侮辱!” 孟石生赫赫冷笑道:“刘素客自己还需要我的保护,哪里还有力量来保护她!” 刘日英却淡淡地道:“孟石生,你若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我父亲虽然无力动武,可是他还用不着你保护,而且他若是想对付你,定然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孟石生忽然虚晃一式,逼开黄莺的急攻,反手轻点,截在黄莺的肘弯上,黄莺只觉得身子一麻,手中的修罗刀已被他夺了过去,同时整个人也被他挟在胁下,哈哈大笑说道: “刘小姐!这句话我倒是有点不信,我们不妨同去见见令尊,看他是否能奈何我!” 刘日英摇头道:“不必!我们此刻的情形他一定是知道的,若是他有保护我的意思,早就下来了!” 孟石生得意地大笑道:“他纵有保护你的意思,只怕也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因此才吓得不敢下来!” 刘日英依然很冷静地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孟石生笑道:“这是事实,我在上面飞石施击时,你父亲也在旁边,他居然想阻止我杀死金蒲孤,被我一脚踢得远远的,我下来的时候,他明知我要干什么,却装作看不见,他若真有制我之法,怎会如此窝囊呢!” 刘日英庄容道:“你弄错了,我父亲或许因为一时失算,让你杀死了金郎,可是他要杀死你,依然毫无困难!” 孟石生哈哈笑道:“这么说是他允许我下来的了!” 刘日英道:“不错!若不得他的允许,你岂能轻易地来到这儿?” 孟石生又道:“他知道我下来的用意吗?” 刘日英点头道:“连我都能猜出来,他岂有不知之理!” 孟石生大笑道:“那他是特别看得起我了?” 刘日英冷哼一声道:“除了金郎之外,他没有一个看得起的人,你在我父亲眼中,只是一具行户走肉而已!” 孟石生干笑一声道:“令尊既然看不起我,何以又对我如此客气,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儿送给我呢?” 刘日英轻蔑地望他一眼道:“那是他要你下来送死!” 孟石生微微一怔,刘田英继续道:“我父亲虽然利用你来对付金郎,却不想杀死他,因为一时没注意被你得了手,他一定感到异常后悔,而且金郎死了,你也失去了作用,落得成全我的心意!” 孟石生闻言心中不免踌躇,眼睛也向四下探索,刘日英却微微一笑道: “你别找了,附近没有别的人,那个杀死你的人就是我!” 孟石生红着脸叫道:“你别又来这一套了,我再也不会受骗了,刚才被你那一篇鬼话哄了去,我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所以才偷偷地回来……” 刘日英笑道:“我就是希望你回来!” 孟石生冷笑道:“假如我没有听见你与黄莺的谈话,或许还会被你骗过,现在我是再也不会相信了!” 刘日英正色道:“那几句话是特地说给你听的!” 孟石生冷冷地道:“我听见了!” 刘日英道:“那就好,现在你打算怎么样,若是你等不及,我们不妨就在此地作一个了结!” 孟石生见她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一点表情,倒不禁又怔住了,弄不准她是真是假!刘日英似乎怕他决心不够,居然自动地伸手解衣扣道:“你过来呀!” 被她一催,孟石生反倒退了一步,可是又不甘受愚,想了一下,再走前两步,刘日英仍然自顾解她的衣钮,望都不望他一眼,直等衣钮全部解开,她才将外衣脱去,只穿着一套紧身的衣裤,双眼直盯着他! 孟石生贪婪地望着她美丽的脸庞与动人的身躯:却又慑于她冷漠的神情,弄得进退两难! 刘日英却以冰冷的声音道:“虽然我为金郎报仇,问心无愧,这毕竟是件丑恶的事,你把黄小妹妹放远一点,别让她看见了!” 孟石生憋了半天,才在喉间挤出一声干笑道:“我不相信你能用这种方法杀死我!” 刘日英道:“我把衣服都脱去了,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孟石生道:“你如存心报仇,为什么要先告诉我呢?” 刘日英道:“我以色身作为复仇的工具,是万不得已的下策,当然要告诉你一个明白,免得你死了之后,还以为我是在你暴力下屈服的,那岂不是失去了我报仇的意义!” 孟石生几度欲前又止,刘日英反而催促他道:“你过来呀,难道你还是怕被我杀死?” 孟石生受激大叫道:“笑话,我还会怕你!” 刘日英嫣然一笑道:“不怕最好!第一次你被吓跑了,我真不知有多失望,我在心中祈祷金郎在天之灵保佑,叫你去而复返,而且又故意跟小妹妹说那番话来使你安心,天保佑你果然回来了!” 孟石生不禁一叹道:“刘小姐,我真佩服你的沉着,到现在为止,我竟无法看出你是真是假,虽然我有八成认为你是故作姿态以保全自己,可是……” 刘日英冷冷地道:“别废话了,假如你没有胆子,还是滚得远远的,等我另想别的方法来对付你!” 孟石生将黄莺朝远处一丢大声道:“不管你是真是假,我决定不放过你了,即使我真的因此而死,能够一亲芳泽,我死也无憾了!” 说着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刘日英将自己的外衣平铺在地上,懒洋洋地平躺下去,睁开眼睛望着他! 孟石生又沉吟良久,才伸手去解她内衣的钮子,可是他的身才接触到刘日英的身子,忽然又缩了回来。 刘日英依然冷冷地望着他,孟石生凝视片刻才道:“刘小姐!我想再问你一句话!” 刘日英木理他,盘石生又道:“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了,只是我想知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套功夫!” 刘日英冷冷地道:“我父亲博学万能,鲜有不知之事!” 孟石生忽地伸手点在她的胁下,然后哈哈大笑道:“刘小姐!你真行,咬破了舌头,居然还能说话!” 刘日英的目中射出了狠毒的光芒,却苦于穴道被点住了,既无力行动,也不能再说话了! 孟石生更为得意了,厉声大笑道:“你实在装得太像了,假如你能多忍一下,等我脱下你的内衣,我一定会被你吓跑了的,因为我的确怕死,只可惜你性子太急,来不及就想咬断舌根,以求保全生前的清白,被我看出破绽!” 第十七回 隐形之弦 刘日英闭上眼睛,泪水像雨般地溢出,口角也淌下一缕鲜红。 孟石生继续笑道:“咬舌是很痛苦的事,你居然能忍住不哼一声,脸上也不露一点表情,我若不及时伸手,只怕你此刻已经香消玉殒了,那岂非大煞风景!” 刘日英闭目流泪,不再理他,孟石生却用手指抹了一点她口角的鲜血道: “我故意引你开口说话,就是想查明一下你的意图,你虽然忍住痛苦,却忍不住口中的鲜血!我真替金蒲孤可惜,如此佳人,竟无福活着消受,留下来便宜我了!” 在一连串狞笑声中,他开始动手解脱了刘日英的上衣,然后又用力撕破了她的中衣,一个玉样的胴体立刻映现在他的眼中,使他呆住了! 刘日英的身体各部分都呈现出一种超俗的美,这种美又异于骆季芳而各有千秋,骆秀芳美在丰腴、成熟、刚健炯娜,刘日英却美在娇弱、瘦削!像晚秋中一朵迟凋的小花,在风中抖缩着,凄凉而引人怜惜! 孟石生在她的肩头摩娑了一下,几乎不忍心去摧残这朵花弱的小花,半天后他才一狠心,咬着牙道:“刘小姐!干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是金蒲孤的妻子,逼得我要对不起你了!” 于是他站起身子,正想脱自己的衣服时,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接着有一条人影像箭般地疾射而至,孟石生还来不及多作准备,那条人影已扑到了! 由于此人的来势太急,孟石生也没有瞧清是谁,随手一掌挥了出去,谁知这人的功力相当深厚,不但硬接了他一掌,反而将他震得飞跃出去! 等他从地上翻身站起,已感到气血浮动,连忙稳定身形,那人又像风般地卷了过来,孟石生这次不敢再托大了,身形一飘闪开,口中喝道:“谁敢如此大胆……” 喝声未已。他立刻呆住了,因为他认得这个人正是被刘素客困在九宫迷阵中的袁余生,此人武功虽较莫恨天略逊一筹,长相却一样的丑怪,不知何时被他脱困而出,心中做惊,口中却叫道:“你这丑鬼跑来干么?” 袁余生的小眼睛里闪着汹涌的怒火,厉声叫道:“我来毙了你这个卑劣的衣冠禽兽!’” 孟石生先看了一下他满脸的怒容,又看了一下衣衫不整的刘日英,立刻就明白了他激怒的原因。刘素客在布阵之前将袁氏兄妹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这丑鬼不但对刘日英的烹调手艺倾倒备至,私心下对刘日英还存着一分莫明其妙的情意,因此哈哈一笑道: “原来你是为着刘日英与我争风吃醋!这是何苦呢?我又不想把她当作禁育,阁下如有雅兴,我们何妨平分春色!” 袁余生厉吼道:“放屈!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孟石生笑笑道:“你别装蒜了,你对刘日英的心尽人皆知,平时你做梦也别想沾她一下,现在可是个大好良机,等我一系芳泽后,就把她整个送给你如何!” 袁余生怒色更盛,孟石生连忙改口道:“阁下若是不肯落在后面,我也可以让你先来……” 话还没说完,袁余生又是一掌击过来,孟石生磋不及防,几乎被击中胸前要害,总算闪避得快,肩头稍稍被掌锋掠过,热辣辣地又麻又痛,可是他心中却颇为震惊,刘素客将这一对丑鬼描述得如此厉害,他始终不太相信! 可是先被莫恨天连摔了几跤,弄得全无还手余地,现在又遇上这个家伙,光凭一双肉掌,就使他连连吃了暗亏! 孟石生是个很深沉的人,连番受折,心中如何肯服气,表面上却难下一脸笑容道: “袁兄!我知道你对刘大小姐一往情深,好在人还在那儿,兄弟尚未染指,整个地让给你好了!” 袁余生的眼中泛出异采,一声不响,只是灼灼地望着他,孟石生以为说中了对方的心事,乃又笑道:“若是在平时,她一心都在金蒲孤身上,你老兄很难有机会,今天可是最难得的机会!” 袁余生忽地急闪向前,伸手向他的胸前抓来,孟石生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外推,谁知袁余生用的竟是虚招,手势微抬,刚好捏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整个人都拍了起来,孟石生顿觉顿子上加了一道铁箍,阿得几乎无法呼吸,不禁手舞足蹈地胡乱挣扎! 幸好袁余生不想立刻杀死他,只将他一直举到刘日英身前,另一只手轻轻一弹,指风过处,就把刘日英被点的穴道解开了,刘日英嘤然低呼醒转,袁余生迫不及待地道: “刘小姐!你先把衣服穿好:我们再来处置这贼子!” 刘日美眼中充满了感激,红着脸匆匆起身披上外衣,盈盈下拜道: “袁先生高义云深,拯妾于虎狼之口,大德无以为报,唯永铭于心…” 袁余生急得连连摇手道:“刘小姐!你别客气,只怪袁某来得太迟,使你饱受凌辱,所幸白壁无暇,否则我非把这家伙与令尊大人都劈成碎片不可!” 刘日英微怔道:“此事与家父有何关系?” 袁余生怒哼道:“你父亲把我困在上面的九宫阵中两天,就是想逼我叫饶顺服,我偏不服这口气,不久以前,他突然找开门户,利用一具管窥,叫我看底下的情形,正是这贼子在对你进逼,我见事情急迫,请他打开门户,让我出来解救,可是你父亲说你足可自保,无需为虑!” 刘日英低下了头,袁余生又道:“我听得见你们的谈话,难道你真的想用这个方法替金大侠报仇?’” 刘日英低头道:“我父亲怎么说呢?” 袁余生叹道:“令尊果真是天下少有的奇人,他证实你确有这种能力,而且很高兴,说他传了你这一手姹女迷阳炼魂的奇术,却一直没有机会试验……” 刘日英目光一寒道:“他真的这样说吗?” 袁余生道:“是的是的!我问他什么叫做姹女迷阳魂术,他却笑而不答!” 刘日英以枯涩的声音道:“姹女迷阳炼魂术是采补损注的房中术之一种,就是在交合时施展迷术,使对方不知不觉间,纵欲不竭,以至精枯脱阳而死!” 袁余生愕然道:“你准备用这个方法去杀死这个家伙!” 刘日英凄然地摇摇头道:“杀夫之仇,不共戴夫,可是为了报仇而叫我失身于仇人,我又有何面目见亡夫于地下!” 袁余生道:“我也觉得你不会如此的,所以后来见你竟图嚼舌自尽,急得不得了,只好答应了你父亲的条件!” 刘日英道:“什么条件?” 袁余生道:“他放我出困来救你,我则服下他一颗求命九!” 刘日英失声道:“求命丸!你知道这药丸的作用吗?” 袁余生点点头道:“晓得!他在我服药之前说得很清楚,今后我必须永远追随在他左右,每天服用他一颗解药,否则立刻肠断腑裂而死!” 刘日英凄然道:“这样你一辈子都卖给他了!” 袁余生慨然道:“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刘日英低头无语,袁余生苦笑道:“刘小姐,请恕我唐突,我知道自己太丑,即使把这种感情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对你也是一种侮辱,因此我不敢刘存奢望,只想用任何的方法,不计任何条件,能为你尽点力,心里就满足了!” 刘日英低声道:“袁先生你别这么说,美丑只是世俗的看法,妾身不敢自居于超俗之列,然至少没有把你的相貌当作不可近的原因,只可惜妾心已有所属,唯有对先生常存感激之心了!” 袁余生低声道:“我也别无所求!” 刘日英却道:“袁先生,妾身刚才所说的感激,并非仅指你的相救之德,最主要的乃是你的关爱之情!” 袁余生目中异采突盛,大声说道:“得卿一言,虽死何憾!.刘小姐,我太感激你了,现在你要我如何来对付这个畜牲?” 说时把手中的孟石生一举,孟石生已憋得面红耳赤,目中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刘日美默然片刻忽然道:“把他放了吧!” 袁余生一怔道:“放了他?” 刘日英点点头道:“不错!杀夫之仇,身辱之恨,非万死不足以赎,因此妾身要求先生放了他,由妾身慢慢想法子来对付他,一定要整得他求生木得,求死不能,尽尝人间各种痛苦后,再要他的命!” 袁余生道:“这是何必呢?你只消吩咐一声,我可以代劳,要他怎么样都行!” 刘日英摇头道:“不!我一定要亲手对付他!” 袁余生道:“纵虎容易擒虎难,你手无缚鸡之力,将来如何能再制住他呢?” 刘日英神色一严道:“我是金蒲孤的妻子,刘素客的女儿,还怕没有办法能对付这种鼠辈!” 袁余生想了一下道:“我相信你有这种本事,可是今天放了他,以后找他可难了!” 刘日英厉声道:“上天入地,我也有办法能找到他!”.袁余生迟疑片刻才道:“好吧!我总是听你的,要不要我先废了他的武功,使你回后整他时省力一点卜” 刘日英摇头道:“不州现在想登他于死地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必须使他有自保的能力,以免他死在别人手中,不过先生若愿意的话,请代我做一件事!” 袁余生忙道:“你吩咐好了!任何事我都肯答应!” 刘日英道:“他身上穿着上行穿石两件宝农,请先生为我毁了它们,以免助长他的凶焰!” 袁余生道:“这多可惜呢?如此异宝,脱下来给你使用,不是好得很吗?” 刘日英满脸厉色道:“他穿过的衣服,我宁可从此不穿衣服,也不愿再使用!” 袁余生忙道:“对!这畜牲一身已无人味,使用他的东西等于是侮辱你,不过这两件衣服质地相当坚固,恐怕不容易毁得掉!” 刘日英道:“穿石上行,不仅质地坚硬,还有许多特殊的构造,可是黄家妹子的修罗刀能削铁如腐,摧坚如朽,那把刀就在附近……” 袁余生立刻把地上闪闪发光的修罗刀找到了,刘日英道:“先生能让我动手吗?” 袁余生想了一想道:“你何必去沾染这肮脏的畜牲呢?” 刘日英道:“那两件宝衣相当特别,纵有宝刀之利,找不对地方,仍是无法毁掉它们的!” 袁余生一笑道:“这倒是真话,我对这些一窍不通,而且我必须制住他,也分不出空手来做事!” 刘日英接过修罗刀,孟石生听得很清楚,鼓起怒目,暗中聚劲,准备刘日英过来时给她一脚! 谁知袁余生早就料到了他的想法,在他的顶门上拍了一掌。用力不大,恰好将他震昏过去!然后放下手道:“这样子省力一点!” 刘日英咬牙上前,掀翻他的外衣,看了一下道:“这是穿石宝衣,外面有无数极细的鳞片,鳞片上可能涂有一种极为奇怪的药物,碰到岩石后,能使石质柔软,再加上他的武功内力为用,才能在坚石中穿行无阻……” 一面说一面动手,将衣上的缝线用刀锋割开,将衣服的夹层分成两半,原来这穿石宝农,作用不过是上身前后两块,其他部分,只是坚韧的丝绸而已!刘日英将附有鳞片的外层割了下来,又动手翻到里面道: 这件黄色的上衣必是土行宝衣,衣上的绒毛与容石宝衣的鳞片具有相同的作用,只是专门能腐蚀土壤而已!” 说着小心翼翼地将上装的绒毛用刀锋剃了下来,最后将修罗刀递给袁余生,红着脸道: “妾身还有一件极难启齿的事,要相烦先生!” 袁余生笑道:“小姐只管吩咐,在下无不从命!” 刘日英低声道:“此缭丧心病狂,对先夫略有渊源的女子所施行的手段,简直不湛复述,为社后患起见,请先生代劳割断他的淫根!” 袁余生顿了一顿,才哈哈大笑道:“好!这个差使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工作,看他刚才那样对你,我觉得平由放过他实在太不甘心!这一来至少也能出出气!” 刘日英背过脸去,只听见孟石生一声惨叫,由昏迷中痛醒了过来,厉声吼道: “刘日英,丑鬼,今天你们这样摆布我,最好以后别给我碰上…” 刘日英也不回头;只是冷冷地道:“孟石生,今日之举,只为报复你对我的侮辱,杀夫深仇,我还要留着慢慢地报复,以后你想不见面还办不到呢!” 背后又传来一声掌击与一声痛叫,大概是孟石生情急拼命,又挨了袁余生一下重击,被打昏了过去! 刘日英道:“袁先生,家父处藏有治伤的良药,麻烦你将他背上去,交给家父治疗,以后就任他离开好了!” 袁余生一怔道:“你呢?难道不上去了?” 刘日英凄然地道:“家父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辱,却趁此机会对你施以要胁,逼你就范,这种父亲,我实在不想再跟他见面了!” 袁余生忙道:“这也好!你要上哪儿,我送你去!” 刘日英道:“不必了!你受了求命九的换制,一天也离不开家父,我们后会有期吧!” 袁余生呆了一呆才道:“你一个人能上哪儿去呢?” 刘日英凄然道:“我要到杭城四海镖局去,将亡夫的死讯通知他另一个妻子骆秀芳,以后的行止尚难预定,不过我们一定会钉着孟石生,慢慢地找他算帐的!” 袁余生恋恋不舍地道:“你一个人走行吗?” 刘日英苦笑道:“还有黄家小妹妹陪着我呢!她的本事保护我足够了,袁先生!再见了!” 袁余生哺哺地说了一声再见,扛起昏迷不醒的孟石生,飞也似地向上奔去。 刘日英则拿着修罗刀,走到黄莺的身边,在她点穴的地方轻轻地推揉着,她虽然未曾练过武,手下的劲力不足,可是她懂得多,力量用得很合位,因此没有过多久,居然将闭死的穴道推开了! 黄莺一骨碌爬了起来,立刻抱着她哭叫道:“刘姊姊!刚才我真急死了,要不是那个袁余生来得及时……” 刘日英凄然一笑道:“傻孩子,事情已经过去了,还哭什么呢?吉人自有天相,我不存害人之心,自然处处都有上天保佑!不会遭到侮辱的!” 黄莺仍是哭着道:“那么金大哥这样一个好人,为什么死了呢?为什么上天不救他呢!” 一句话把刘日英又惹得哭了起来,两人哭抱成一团,良久后,刘日英才止住悲声道: “那是命限到了,金大哥命中只有这点寿数!我们还是走吧!” 黄莺擦擦眼泪道:“是找骆季芳去商量给金大哥报仇吗产” 刘日英惨声道:“我们还有什么别的事好做呢?” 黄莺道:“我真不懂,刚才你只要告诉袁余生一声,不是就可以报仇了吗?何必要那样费事呢?” 刘日英叹道:“金郎死了,我们的生趣也没有了,可是他一定不赞成我们也追随他于泉下的,因此我只好找一个能使大家活下去的理由!” 黄莺眼泪汪汪地道:“对!我们活在世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对付孟石生,而且一定要把他整得不死不活,才可以替金大哥报仇!” 于是两个女孩子互相扶持着,慢慢地离开了奔腾的溪流,走出万象别府而去。 等她们走得很远了,溪畔突然钻出两个湿滚滚的人影,借着岩石的掩护偷偷地摸近过来,赫然竟是堕水的金蒲孤与南海渔人,他们轻消的动作着,从掩埋的草丛中取出了一个绸布包。 南海渔人似乎颇为不满,轻声斥责道:“金老弟,我真佩服你的狠心,像刚才那种情形,你居然还能够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 金蒲孤庄容道:“我并非无动于衷,可是我必须忍住,刘素客虽然目睹我堕入急流,他并不相信我会死,所以他故意把孟石生放下来,目的就是想看看我是否会出头!” 南海渔人道:“现在你有把握认为他相信你死了吗?” 金蒲孤点点头道:“大概差不多了,否则他不会把袁余生放下来解围!” 南海渔人摇摇头道:“我想刘素客不至于如此简单!” 金蒲孤微笑道:“不!这次我有十成把握,事实上那激流也的确凶险异常,假如不是前辈恰好藏身在水底下,我也是必死无疑,要不然日英那样冷静镇定的人,怎会变得这样失常呢!” 南海渔人一叹道:“刘日英对你的确是情深意挚,你怎么忍心看着她受那种凌辱的?” 金蒲孤低声道:“我是不得已,正因为她是我的妻子,而又是刘素客的女儿,我才能有权利叫她受点委屈,假如换了别的女子,我一定不会坐视,我现在才发现刘素客的厉害,这么多的武林高手,一个个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此人不除,天下永远也不得太平。” 南海渔人顿了一顿道:“假如刘素客一直不采取行动呢?难道你也让刘日英硬给孟石生侮辱?” 金蒲孤轻叹道:“那当然不至于,我已经把天绝箭准备在手中,只要孟石生再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一定不由他得逞。可是刘素客到底比我先一步沉不住气!” 南海渔人道:“由此可见刘素客还不算太坏!” 金蒲孤笑道:“刘素客那人根本就没有感情,他把自己的三个女儿只当作工具而已!” 南海渔人不以为意道:“这话未免太过分了,他如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叫袁余生下来解救呢?” 金蒲孤道:“第一,他借这个机会逼迫袁余生服下求命丸,以便控制袁余生,第二、他认为孟石生不够资格亲近他的女儿,所以才有那番举动……” 南海渔人还想为刘素客答辩几句,金蒲孤笑笑道:“知父莫若女,刘日英对她父亲的了解比谁都深刻。所以她才不肯回到万象别府去,否则,日英知道我已死了,只有万象别府才是她最好的归宿之处,她又何必四处流浪呢!” 南海渔人呆了一呆才叹道:“反正辩嘴劲我总是甘拜下风,现在你准备作何打算呢?” 金蒲孤道:“刘素客认为我已经死了,从此不再有忌惮的人,一定准备在万象别府大事发展,我想穿着隐形宝衣,在此地监视他的活动,找机会除去他!” 南海渔人道:“那可不容易,我穿着隐形宝衣留在此地很久了,却始终没有机会可以接近他,而且万象别府经过他一番改装后,有许多地方我都摸不清门道!” 金蒲孤笑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从前他怕我会乘机偷摸进去对付他,所以才步步为营,十分小心,今后我的机会就多了!” 南海渔人又想了一下道:“你一个人在此行吗?是否需要我帮忙?” 金蒲孤摇头道:“不必了,你在此地反而会引起他怀疑,还是我一个人行动比较隐密些!” 南海渔人沉吟片刻道:“好吧!那我就到杭城去!” 金蒲孤忙道:“不行!你必须躲起来,不跟任何人见面,这样我在这儿即使偶然不慎,露出一些形迹,刘素客还以为是你在此地活动,戒备比较疏忽一点!” 南海渔人道:“这话固然有理,可是你这支宝弓可无法隐形,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金蒲孤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把弓弦取下来,装上你的钓丝,看起来不就跟钓竿一样吗?” 南海渔人忙将钓丝从身边的套筒钓竿上取了下来,安在他的宝弓上,看看笑道: “果然像,真亏你想得出来,难道你早就打好这个主意了吗?” 金蒲孤笑道:“不错!隐形宝衣虽然能蔽形于肉眼不能视,可是仍然很难瞒过有心人,我以前叫你穿着隐形宝衣在此地活动,就是为了造成他们的错觉,以为我回后潜入行事的准备,现在的机会更好了!” 南海渔人不禁一叹道:“你这小伙子的鬼心眼太多了,幸亏你跟刘素客不是站在一边,若是你们两人合手,天下人都会被你们坑死了!” 金蒲孤笑道:“刘素客心心念念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直到我在他的秘室中毁去他的万象秘笈后,他才对我真正地死了心;所以会在岩顶上装模做样地让孟石生踢倒,好叫他利用岩上的滚石杀死我,你想孟石生在刘素客眼中根本半文不值,若非他有心装作,孟石生岂能踢倒他!” 南海渔人道:“这恐怕又不对了,刘素客如真心想杀死你,大可以自己动手,那一定比孟石生彻底得多!” 金蒲孤道:“刘素客就是算准了,我不死于飞石,也必死于激流,这个设计是万无一失的,他又何必自己动手呢!这样他在莫大哥前还可以充好人,只是他没想到你会藏在水底下把我拉住了,可见人算总强不过天算…” 南海渔人叹道:“好了!越说越可怕,你们两个人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我等着瞧你们的勾心斗角吧,你自己多保重一点!我要走了!” 说着轻轻移步至激流边,滑下去不见了,金蒲孤则打开调包,披上隐形宝衣,身形就只剩下一根渔竿了—— 第十八回 雄霸天下 万象别府中呈现着一片平静,刘素客似乎因为金蒲孤之死而感到很悲哀,竟然开放了万象别府为金蒲孤举丧。 莫恨天与袁靖姑两夫妇赶回来了,他们出去追索浮云上人尚无结果,却因为听见金蒲孤的死讯而赶了回来! 消息传到杭城的四海镖局时,曾经引起极大的震动,聚集在那儿的武林同道莫不以这位豪侠夭于英年而感到哀伤叹惜,骆秀芳哀值欲绝,布衣缩素,立刻作成孀妇的打扮,而且率众到万象别府主持丧仪。 固然这是刘素客的邀请,何以大家会化除成见,到万象别府奔丧呢?这有着好几个原因。 第一是刘素客宣布杀死金蒲孤的凶手孟石生被他羁留在万象别府,准备用来作为祭典上的牺牲。这个提议使得许多与金蒲孤有关系的人无法拒绝,为了要替金蒲孤报仇,他们都恨不得手刃孟石生。 其次万象别府是金蒲孤的丧生之处,尸骨还留在那激流中未曾捞获,只有那个地方最适合作祭堂。 最大一个原因是刘素客本人,他为了一送雄霸天下的野心,与武林中人作对,才引起金蒲孤出头反抗,结果金蒲孤死在那里之后,他似乎改变了,大家要去看看他是否真的改变。 假如刘素客的确能从此革面洗心,这将是天下最大的喜讯,金蒲孤之死似乎也有了代价。 如若刘素客的改变只是一个姿态,大家也想利用这个机会除去了他,否则金蒲孤死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在智力上与他抗衡了,与其目后受他的茶毒利用,倒不如硬拼一下,邵使死在他手中,也省了许多麻烦。 黄莺与刘日英是半路上碰到大家的,经过她们二人的叙述,金蒲孤的死讯更证实了。 最奇怪的是刘日英,她放弃了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留下了孟石生的性命,以为大家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现在居然又改变了心意,伴随大家一起回到万象别府去。 成群的人,组成浩荡的行列,几乎是天下的武林精英人物的大集合,每个人都是素衣白袍,为金蒲孤示哀。 人群中只有耿不取是金蒲孤的长辈,可是他一样地穿着了素装,那是为着他的老友天山逸臾而服丧。 人群中还有着刘素客的另两个女儿,月美与星美,她们不见容于老父,原是打算投到大姐那儿去的,现在又参加了奔丧的行列,回到万象别府来了。 一行人到达万象别府的时候,是莫恨天在门口接待的,他见到了骆秀芳自不免有一番啼嘘慰问。 骆季芳淡淡地道:“莫大哥!恭喜你,听说你已经找到了一个如花美眷,得到了称心如意的终身伴侣!” 莫恨天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说,骆季芳继续道:“听说这还是刘素客做的媒!” 莫恨天忙道:“是刘先生出力取多,但我仍是要多谢你们,尤其要感谢那……” 骆季芳飞快地接口道:“那死去的金蒲孤!” 莫恨天低下头来道:“是的!像我这样一个丑八怪绝不会有人肯下嫁的,靖姑所以肯嫁给我,完全还是为着金兄弟的原故!” 骆季芳微感意外地道:“这是怎么说呢?” 莫恨天迟疑片刻才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生气,靖姑真正看上的人是金兄弟!” 刘日英忙道:“莫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莫恨天苦笑一下道:“这本来就是事实,那天在袁家作客时,情形你也该看得出来,靖姑对于金兄弟处处都流露着情意,可是她知道金兄弟已经有了你与季芳妹两房妻室,自度才姿俱不堪与你们相争,失望之余,才赌气嫁给了我!” 刘日英道:“金郎已经死了,袁靖姑还活着,无论如何你也木该存有这种想法来侮辱那两个人!” 莫恨天道:“金兄弟对靖姑毫无情意可言,或许他根本不知道靖姑对他有好感,这怎么能说是对他的侮辱呢?” 刘日英道:“那你也不该侮辱袁靖姑!” 莫恨天苦笑道:“靖姑!这更不是侮辱,她自己亲口对我说过这种话!” 刘日英道:“胡说!我知道是你与我父亲合谋,用迷神大法惑乱她的心智才得到了她……” 莫恨天神色一正道:“刘小姐!你误会我了,你父亲虽然用迷神大法将她困住了,可是我不愿这样得到她,在我见到她之后,立刻将迷神法解除了,正式向她求婚的!” 刘日英道:“是她真心答应你的吗?” 莫恨天庄容道:“不错!她在答应我之前,曾经公开表示过她想嫁的人是金兄弟,可是她也明白这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于是才赌气嫁给了我。” 黄莺听得不顺耳道:“她赌的哪门子气?” 莫恨天一叹道:“她说若是无法嫁给一个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就干脆嫁给一个天下第一的丑八怪,这一点我倒是很合适的人选!” 众人都大感意外,莫恨天苦笑道:“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她的哥哥,一方面她希望我会因她的原故不跟她哥哥为难,更希望她的哥哥为了亲戚关系而不跟我作对!” 黄莺问道:“袁余生是否跟你化除成见了呢?” 莫恨天苦笑道:“这恐怕很难,袁余生知道她的妹妹嫁给我之后,不但没有改变仇意,反而恨我更深,连他的妹妹都不认了,幸好刘先生能制住他,不准他胡闹厂黄莺怒声道:“袁家的人都是混蛋!” 莫恨天苦笑道:“我并不怕袁余生,真要打起来,只有他吃亏的份,靖姑之所以肯委身下嫁,大概是希望我能原谅她的哥哥,不跟他一般见识!” 黄莺冷冷地道:“莫大哥!你现在好了,坐拥娇妻,成双作对,可是我们的金大哥呢?” 莫恨天黯然道:“这一点我很抱歉,我知道刘素客绝不会伤害金兄弟的性命,所以放心地离开他们,谁知道孟石生那个畜牧会干出这种事呢!” 黄莺道:“我认为孟石生不是杀死金大哥的凶手,你知道你走了之后,刘素客又作了些什么吗?” 莫恨天道:“我知道,刘素客全跟我说了,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黄莺抢着道:“鬼话,他敢讲真话?” 莫恨天道:“的确是真话,他甚至于重新带我到地下秘室去过,拿出秘室的样图给我过目,证明他绝没有害人之心,只是他没想到你们会找到那条出路…” 黄莺道:“我们不另找出路,难道就困死在里面不成!” 莫恨天苦笑道:“不会的!他只想困住你们以求自保,因为他怕金兄弟不肯放过他,尤其是他将金兄弟的师父化装易容下来试探过一次,结果挨了金兄弟一箭而送掉了老命,使他更不敢放你们出来了,这倒是不能怪他!” 黄莺不禁为之语塞,莫恨天又叹道:“反正人已经死了,尽提往事徒伤人意,好在元凶孟石生被捉住了,我们还是用他来活祭金兄弟在天之灵吧!” 骆季芳摆摆手止住黄莺再开口,朝莫恨天一敛任道:“莫大哥!请你带我们到灵堂去吧!” 莫恨天点点头,然后又轻叹道:“对于金兄之死,刘素客才是真正伤心的人,这些日子来,他把自己关在一间斗室之中,整天长吁短叹,愁容满面!” 黄莺冷笑道:“也许他又在打什么害人的主意了!” 莫恨天低声道:“小妹妹!你对刘先生的成见太深了!” 黄莺怒声道:“金大哥是为着他而死的,我怎么会不恨他!” 莫恨天道:“你恨他也好,想杀他也好,我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黄莺叫道:“假如不是你在中间多管闲事,阻止我们杀死刘素客,金大哥怎会死得这么惨!” 莫恨天苦笑道:“刘素客自己也这么说,他今天还埋怨我,怪我多事,他自己情愿被金兄弟杀死,也不愿意看着金兄弟先他而死,所以他决定了,等金兄弟的丧仪完后,他也无意再生于人世!你们谁想杀死他,他一定引颈就戮,即使没有人动手,他自己也作了一死的安排!” 众人都感意外,连黄莺都表示不信道:“真的吗?” 莫恨天道:“我何必替他骗人呢?” 黄莺一呆道:“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安排!” 大家都不开口,默默地前进着,万象别府这次倒是门户洞开,一切的埋伏禁制都关闭了。 众人中刘家姊妹是自幼生长在这儿的,自然相当熟悉,可是她们竟发现有许多布置是从所未见的,不禁神色微异,莫恨天似乎知道她们的心思,轻叹着道: “令尊大人这次的确是灰心世事了,他准备把这个地方交给你们姊妹,作为你们今后的归宿!” 刘日英道:“我们的六位姨娘呢?怎么都不见了?” 莫恨天道:“你父亲无意于人世,已经在昨天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刘日英不信道:“打发走了?她们怎么肯走的?” 莫恨夭一叹道:“你父亲的心事只告诉我一个,她们并不知道,还以为是派她们出去办事呢!” 刘日英问道:“她们上哪儿去了?” 莫恨天道:“这可不晓得,回头你可以问问你的父亲,我相信他对你们必然还有一番交代的!” 骆秀芳道:“我还有一个侄女儿跟一个侍女……” 莫恨天道:“骆洛仙与阿芳都跟着令兄走了。令兄对金蒲孤似乎尚有余恨,他也不好意思在此地跟你们见面!” 骆季芳道:“‘洛仙没有必要跟着走呀!” 莫恨天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三人也是昨天离开的,只有陈金城留在此地帮忙靖姑布置灵堂,袁余生守着孟石生,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只有寥寥几个人,实在太冷清了,我真为此地感到难过!” 慢慢地走到了后山,灵堂正设立在金蒲孤堕水处的那片高岩之上,素帷白烛,香烟线绕,供着一万灵碑。 看到“故义侠金蒲孤之灵位”几个字后,骆季芬第一个撑不住,扑到灵前痛哭起来,其次是刘日美与黄莺,再后面是刘月英与刘星英姊妹。 同来的豪侠们一个个也凄然垂泪,陈金城把预备好的麻衣取出来,其中刘日英与骆季芳是未亡人的身分,装扮自然与别人不同,她们必须服重孝,黄莺视金蒲孤如兄,她要以幼妹的身分服丧,刘月英与刘星英选择了同样的服装,其余的人则都在胸前佩了一朵白绸的素花! 好容易把痛哭的人劝住了,刘素客拄着一根木棍,神容憔悴,慢慢地走了过来! 面对着这只手掀起巨涛的魔头,每个人都闪露出浓重的仇意,尤其是十大门派的代表,想到掌门人在他手中所受的折辱与惨杀,都恨不得咬他两口!‘可是他们毕竟是重视身分的知多之士,处在这场合下,不便有所动作,只是眼睁睁地盯着他!” 刘素客慢慢地走到灵前,上了三桂清香,喃喃默祷了片刻;然后转身面向群众,环顾一眼道:“刘某在各位的心目中是众矢之的,各位想到刘某项上这颗脑袋不止一日了,今天可是个好机会,谁有兴趣,就请上前动手吧!” 说也奇怪,尽管每个人都想杀他千万刀,他自己提出这个请求后,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 刘素客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没有动作,不禁夷然一笑道:“你们这些人无怪乎能被刘某玩弄于股掌之上,刘某答应把性命交给你们,居然没有人敢上前拿了去!” 武当元妙真人不禁愠然造:“刘素客!你不必如此卖狂,我们并非不敢杀你,而是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杀死你!” 刘素客仰天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你们就是想动手,只怕刘某的脑袋还没有那么容易拿走!” 一句话将大家都激怒了,有几个人忍不住就想拔出武器上前,莫恨天连忙拦在中间道: “刘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素客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告诉他们一声,刘某除了自己不想活,别的人要想杀死我恐怕都没有这个本事,莫兄尽管叫他们上前试一试好了!” 莫恨天不禁有点愠色道:“刘先生,你昨天跟我是怎么说的?我已经把那番话转告大家,还在大家面前极力担保你的诚意,现在你这种态度,岂不是存心在拆我的台!’” 刘素客苍凉地一笑道:“刘某平生唯一眼膺的古人是曹孟德,这位一世的来雄在弃世前分香散履,道尽英雄末路的心情,所以刘某在昨天也将姬妾遣散,以坚必死之心,何曾有欺瞒莫兄之意?” 莫恨天愕然造:“那你方才对大家说些什么呢?” 刘素客睑现傲色道:“刘某此生最服膺的个人只有一个金蒲孤,先哲未能重生,今人又已作古,刘某才感到此生落寞,愿赴泉下以伴知己,可是刘某称雄一世,姑且不论成败,总不能死于一个庸才之手!” 少林见性大师淡然合什道:“刘施主心目中还有谁不是庸才?” 刘素客傲然四顾道:“举目天下,无一英才!” 这句话自然又激怒了一些人,可是见性大师将他们拦住了,依然淡淡地道:“如此说来,刘施主是欲死无由了!” 刘素客哼了一声道:“刘某没有这么说!” 见性大师道:“刘素客!你既然不想死在庸人之手,世上又找不到一个能杀你的人,这不是生死两难吗?” 刘素客冷冷地道:“不见得,刘某方才已经先示过了,除非刘某自在不想活,否则刘某这条命还没有人能拿去!” 见性大师道:“那施主是准备自杀了?” 刘素客点点头道:“不错!可是刘某如此轻易就死,又有点不甘心!” 耿不取怒声道:“你究竟还想干什么?” 刘素客冷笑道:“刘某在临死之前,还想找几个人殉葬,以供泉下驱策之用!” 众人立刻鼓噪起来,奇怪的是莫恨天,居然毫无表示,元妙真人沉声道: “刘素客,我们知道你必然会有花枪,今天绝不放你过去!” 刘素客傲笑道:“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元妙真人道:“今日赴会的人大家都商量好了,哪怕同归于尽,也一定要除去你!” 刘素客淡然道:“很好!刘某希望的也是如此,但不知你们准备什么方法来对付刘某!” 元妙真人道:“我们都是光明正大的武林人,至少不会用卑鄙的阴谋!”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刘某一生专好用奇计智谋,可是在金蒲孤手下一再受挫,今天也想改改方法,跟你们来一次赌赛,一次赌命之赛!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今天刘某绝不用诡计,你们准备用什么手段来取刘某之命,刘某也用同样的方法奉陪!” 元妙真人大叫道:“我们除了武功之外,不会别的手段,难道你也用武功来跟我们拼命不成?” 莫恨天忙道:“这不公平,刘先生虽然懂得武功招式,却没有功力……” 刘素客笑笑道:“莫兄无需替兄弟担心,反正兄弟是要死的人,不妨吃点亏好了,功力虽然是武功的主要条件,但是并不能就算是胜负的依据,莫兄就让他们试一试吧!” 莫恨天默然无语,黄莺却悄悄地走到他身畔道:“莫大哥!你还让他害人?” 莫恨天低声道:“在这种条件下,我并不觉得他有害人的企图,因为他是站在绝对不利的地位上!” 黄莺道:“’我才不相信他会这么老实!” 莫恨天立刻道:“这一点我敢保证,只要他动用到一点其他的阴谋,我马上站在一边制裁他!” 刘素客大声笑道:“兄弟正想请莫兄作个仲裁,而且绝对支持莫兄的保证!” 黄莺叫道:“你诡计多端,谁知道你暗中在捣什么鬼,也许你预作了什么安排,连莫大哥也骗过了!” 刘素客笑道:“这样吧!我认清了挑战的对象后,预先把对付的方法写在纸上交给莫兄保管,若是我不按照纸上的方法行事,莫兄立刻出手制裁我如何?” 莫恨天对黄莺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黄莺道:“我不知道,你最好问问大家!” 刘素客笑道:“你也许认为莫兄会跟我串通一气,这样好了,你可以再拉两个人跟莫兄一起作仲裁,检查我的字条,这该没有弊端了吧!” 元妙真人忙道:“不必!我们相信莫先生的为人!” 倒是莫恨天自己笑笑道:“处在今天的场合,我也觉得难以自清,还是加派两个人的好!” 刘素客道:“我推荐一个人,金夫人骆女侠,各位对她的立场应该没有怀疑了!” 元妙真人道:“贫道推荐耿先生…” 耿不取忙道:“不!我不行!” 黄莺道:“老耿!你的武功渊博,见多识广,正是最理想的仲裁人选!” 耿不取道:“因为我准备第一个下场找刘素客挑战!” 元妙真人道:“假如刘素客不玩别的花样,我们任何一人都有杀死他的能力、耿先生不需大才小用了!” 耿不取沉声道:“我为老友天山逸叟之死,必须要找刘素客报仇。所以这第一场我挑战定了!” 众人见他如此一说,只得再推举少林见性大师参加仲裁之职,因为各家代表中以他年龄最高,功力最深,且又是出家人,定力较深,不易受外物所惑,见性大师也只好勉力接受了! 黄莺却道:“我再推荐一个人,那是刘姊姊,她虽是刘素客的女儿,却也是金大哥的妻子,金大哥之死,刘素客该负大部分责任,而且她对刘素客种种阴谋知之最深,有她在场,刘素客的花样就玩不出来了!” 没有人反对,刘日英也含泪答应了,陈金城移过一张木案,搬了四张椅子,请四个仲裁人就座,黄莺虽不是仲裁人,却站在刘日英的身后帮同监视。 刘素客见大家都安排就绪了,才笑向耿不取道: “瞅兄是否准备第一个下场踢教,其实天山逸臾之死,应该是他的徒弟金蒲孤负责!” 耿不取叫道:“老萧是你送下去的!” 刘素客道:“金蒲孤若不想杀我,萧兄何以会致命?” 耿不取怒道:“放屁!若不是你把老萧迷失了本性,困留在此地,老萧绝对死不了,就为着这一点,我也不能饶你!” 刘素客一叹道:“好吧!兄弟平素引耿老哥为第二知已,与君共赴冥台,泉下庶几不致寂寞矣!” 耿不取怒道:“‘你好像认为我死定了!” 刘素客一拱手道:“兄弟绝不敢先耿老而死!” 耿不取在狂怒之下就想出手,刘素客却摇摇手道:“慢来!慢来!兄弟尚未将应付之法预留于书,倘若耿老突尔仙去,别人又道是兄弟动了手脚,兄弟可不能背这个黑锅!” 耿不取道:“你知道我将如何对付你吗?” 刘素客哈哈一笑道:“不仅知道,而且兄弟还针对耿老的方法,作了个脱身之策!” 耿不取道:“我不相信!” 刘素客微笑道:“兄弟马上手书一纸,耿老老是能稍留一分人情,回头自可印证,否则明灵有知,也定然叫耿老心服口服,死得瞑目!” 耿不取怒叫道:“少罗嗦!你快留遗书吧!” 刘素客取过预置的笔墨,在素笺上写了几行字,折好了交给莫恨天。黄莺伸手就要打开! 刘素客连忙按住道:“耿老有千百种杀死我的方法,我只猜他一个可能,你再要把我叫出来,那似乎太不公平了,因此我请你事后再看!” 黄莺道:“我看了不说行吗?” 刘素客摇头道:“不行!你的修养还不到这个程度,到时候,你很难控制自己!” 黄莺瞪眼道:“不先看一下,我绝不相信你!” 刘素客叹了一口气道:“我再退一步,这封纸帖可以给莫先生与见性大师先行过目,然后再参照我们的行动,若是有一点不符,就算我姓刘的又在捣鬼!” 黄莺这才松手,刘素客将柬帖送到见性大师面前道:“你是个出家人,我相信你总懂得此中天机!” 见性大师展开柬帖,看后默木作声,递给莫恨天,莫恨天倒是参祥了半天才道:“就这么简单吗?” 刘素客笑道:“别看它简单,却是生死之机!” 说完慢慢走到灵台前,朝耿不取道:“耿老请出手吧!” 耿不取忽地一掌劈出,刘素客轻摇双肩闪开了,可是耿不取那一掌却是虚招,掌影轻晃,兜转回来,呼呼呼一阵三掌,将刘素客打得满地乱翻,一直滚到悬崖旁边,再移前尺许就会滚下去了,刘素客好像很痛苦的撑了起来,待往回爬,耿不取忽然冲过去,又是一掌猛击,口中怒叫道:“滚下去!” 见性大师忙喊道:“耿施主!得留人时且留人,和平养无限天机!” 也许是他叫得太迟,也许是耿不取报仇心切,根本不理他的招呼,但见人冲到刘素客身前,掌心接着刘素客的后心,奋力朝外一送,一条人影飞出悬崖,直向汹涌的激流中堕去,水花四溅,随即被急流淹没了。 多少围观的群众都发出一声惊呼,因为他们发现堕入急流的竟是耿不取,而恨之切骨的刘素客却在崖边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激流发出一声轻叹!“武功内力高如耿不取,竟会对付不了刘素客而致丧身激流,怎不令人惊诧万状呢!黄莺忍不住叫道:“刘素客!你又在施诡计了!” 刘素客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道:“有四个仲裁人在这儿,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的意见!” 大家立刻又朝四个仲裁人望去,莫恨天呆了片刻才道:“见性大师还是请你宣布吧!” 见性大师先合什念了一声佛号,然后才沉声道:“耿老是自己用劲太猛,无法收势失足坠崖!” 黄莺叫道:“我不信,老耿的武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呢!” 见性大师叹道:“急怒攻心之下,他的自制力自然是差一点,而且他没有防到自己所发之力会无所依凭!” 黄莺道:“他的掌力明明击在刘素客身上,怎么会无所依凭,老和尚,你别上了刘素客的当!” 见性大师道:“老袖也恨不得死的是刘素客,可是老袖必须根据事实发表真相,刘素客用的是移形卸力之法,化开耿老的掌劲,因而导致耿老之失足!” 刘素客淡然道:“你为什么不把我的柬帖公开朗读给大家听呢!那样岂非省了许多口舌!” 见性大师顿了一顿,终于举起柬贴,高声念道:“悬崖能勒马,始知回头是岸,逼人莫过绝,乃留无限生机,挨打不还手,未必自己吃亏,万丈涌急流,劝君莫下毒手,移形避锋,卸劲自保,仅此二途,立见分晓!” 大家都呆住了,黄莺低声道:“就是这一点点……” 见性大师点头,黄莺道:“这分明是他故弄玄虚,把老耿引到悬崖旁边去的!” 刘素客怒声道:“我是被他逼过去的!” 黄莺道:“你既然有移形卸劲之力,什么方向不能退,偏偏要退到悬崖旁边去!” 刘素客冷笑道:“那你最好问他去,他的功力一掌打死我有余,为什么偏偏要把我往悬崖处送去!” 黄莺道:“他要替萧老爷子报仇!” 刘素客淡然道:“我要为自己留命,这种生死相争的关头,你总不能叫我坐听宰割吧?” 见性大师正色道:“移形换位与卸劲化力都是武功中常见的功夫,这倒不能说刘素客使用阴谋!” 刘素客道:“而且这两种功夫都是用作自保而无法杀人的,我光挨打不还手,足见心中毫无杀机,耿老如若能跟我一样,就不会失足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活到他那把年纪,仍然想不开,那可不能怪我了!” 黄莺自然不育服气,可是莫恨天却开口讲话了:“小妹妹!假如死的是刘先生,你是否还有这么多意见?” 黄莺无以为答,莫恨天轻叹道:“你们一直要我相信刘先生是个坏人,甚至刘先生自己也不否认,可是事实表现却是两回事……” 黄莺道:“这正是他狡猾之处!” 莫恨天苦笑一下道:“金老弟若是在世,绝对不会赞成这句话,他要叫人相信一件事时、绝不用言词为凭据!” 刘日英轻轻一拉黄莺,叫她不要再开口了,刘素客却拍拍身上的灰尘,傲然四顾问道: “你们还有哪一位有意思下场照顾刘某的?” 第十九回 魔侠之间 众人面面相觑,由耿不取的一战上,大家都知道这个魔头的厉害之处,他虽然用这种方式主动挑战,却仍然是利用极顶智慧作为后盾,胜之殊非易事! 刘素客问到第三遍时,武当元妙真人徐步而出,拔出肩头的松纹古剑,打了个稽首道: “贫道候教!” 刘素客漠然道:“仙长乃神仙中人,何缘轻涉凡尘!” 元妙真人庄严地道:“魔氛未清,出家人也不得安宁,贫道乃勉力以尽伏魔之本职!” 刘素客哈哈一笑道:“仙长以卫道自居,这一战就不简单了,刘某简直不知如何应付才是!” 元妙真人也淡然道:“阁下太谦虚了……” 刘素客笑道:“这不是客气的事,仙长以邪魔视刘某,乃使此一战成为魔道之争,刘某若引颈就戮,未免于心不甘,若是胜了仙长,则魔长道消,天道安在……” 元妙真人微怒道:“你这种人活到现在,天道已是不公,即使你杀了贫道:也不见得是天心昏暗!” 刘素客笑道:“仙长此语玄机太深,连刘某都莫明其妙,仙长能开导一下吗?” 元妙真人朗声道:“天若有眼,便不应让你这种恶人出世,更不该容你作恶到现在……” 刘素客等不及就插口道:“如此看来,所谓天道报应之说竟是空虚的了!” 元妙真人庄严地道:“不!贫道是个出家人,绝不怀疑天心之所在,自古魔道并存,如日之昼夜,月之盈亏,但有消长,未见存毁,魔高而道低,是对人心持道的考验,道长而魔消是对世情之昭鉴,因此贫道今日之战,不过是应天命而尽人事,胜负生死俱不足论,你今日不死,必有身死之比今日不报,必有应报之时,贫道一人之事,不足以论天道、…”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妙!妙!仙家纶音,究竟非凡俗可比,刘某也不想论道,只间仙长将何以赐教?” 元妙真人一举手道:“三尺慧剑,一片丹心!” 刘素客笑道:“好!慧剑定生死,丹心照日月,刘某不敢有悔,亦请以一剑为兵,恭陪仙长走几招!” 说着走到案前,拿起纸笔,疾书数字,也不折折,拿到仲裁人的案上道:“元妙仙长乃武林中有声望的名宿,我也不敢以机心相对,这上面是我准备应用的招式,各位看了能守住秘最好,先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黄莺嘴快,再者也怕元妙真人吃亏,立刻高声念道:“龙游四海,鹏搏九霄,天心若在,胸头一刀!” 元妙真人怔了一怔,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前两句是他武当的剑式,都是相当凌厉的攻招,未两句则毫无意义,不过他决心不理会,凝神聚气,开始思索进手的把式,因为刘素客已经先作了声明,第一把准备用龙游四海,他自然而然地想到针对这一式而出招! 可是当他引剑待发之际,忽然又想起刘素客狡桧无比,岂会如此坦率将招式先行透露而听任自己进攻!再者龙游四海的攻势虽厉,却是不顾性命的打法,用任何一个方法都可攻其所弱,聪明如刘素客,当不至傻到如此吧! 于是他想先试试再作区处,刘素客向旁立的陈金城借了佩剑,走到他对面,拄剑斜身,随便摆了个姿势,等待他发招进攻,元妙真人凝立良久,才轻轻刺出一剑,剑上毫不带力,只想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意图。 刘素客对这一剑只当作没看见,不闪,不躲,不招架,也木反攻,甚至于连身子都没有动! 元妙真人的剑递出将近一半,见刘素客仍然不理会,心头虽然纳闷,却也难禁兴奋,因为这一剑乃是虚招,就是最差的剑手也不会上当而听其长驱直入… 武当为道家剑,主以静制动,所以这起手式虽是凌厉,却并不指望收功,这一剑若是递足了,对方势将无地可避,无暇可挡,天下自然不会有这么笨的人,任何一个对手都会在剑招将出之前或是剑势初发之后,立刻采取行动,然后发剑人才可以根据对方的行动而作适当的应付之策! 可是今天他却遇上了一个最笨的对手,居然对这一剑不加理会,听任他将剑势递进到八分的部位!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的事,也可以说是武当开山立门户以来没有遇到过的事!何况这个最笨的对手还是最狡猾的刘素客呢? 剑尖离刘素客的身体只有半尺的距离了,凌厉的剑气已经逼到他的衣服,元妙真人心中不禁一喜,照目前的情势看来,刘素客纵有通天之力,也难以躲开这一剑穿心的命运,只要再把剑逼进半尺,剑势用到十成,这一代巨魔立司授首剑下了! 因此他毫无顾忌地将剑继续伸进,手势才动,他才发现了一个从未想到的问题,居然止手不前,而且事实上他也无法前进! 因为这一式从来没有机会发到这个程度,也从来不会有过创敌致果的可能,一般说来,发到四五成时,对方立刻就有所动作,这一招的目的仅在诱敌先动而后因势制宜,所以没有一个武当门下会将它当做一式真正的剑招! 普通弟子最多只练到六成光景就足以置用了,他因为年高辈尊,浸淫日久,才能运足到八成光景,剩下那两成威势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去,那是由于距离的关系,因为他所站的部位只能将剑递到这么远! 眼见收功在即,却出了这么一个大问题! 元妙真人修为再深,也不禁怔了一怔,然而又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再者也想到了刘素客深通各家剑式变化,必然是预知自己有这个缺点,才那么从容镇定,自己倒是要给他一个厉害。 因此他原势不变,一只脚轻轻朝前移动,准备补上那不够半尺的距离!谁知他的脚在动,刘素客的脚也在动,好像配合着他的行动,等他的左脚挪到最大的幅度时,二人之间的距难仍是差了半尺! 元妙真人这才知道对方早已洞察虚实,想在这一式上杀死他已经不可能了,长叹一声,准备拍脚换招! 就在这个时候,刘素客忽然举起长剑,对准他刺了过来,用的正是龙游四海的招式,剑尖直对前心! 元妙真人若是守着原势,此刻距离已够,大可在刘素客剑尖抵达之前杀死他,可是为了想改变招式,已经放弃了那一式,若是早一点动念变式,此刻也有足够的余暇从容地撩开那一剑。 差就差在这绝顶尴尬的一刹那,弄得进退两难,空有一身本事,半点也使不出来,眼睁睁地闭目待毙! 可是刘素客却没有意思伤他,剑尖抵触在他胸前轻轻地戳了一下,只将他推后了一步! 四周一阵哗然,以为元妙真人已经中剑了,元妙真人也自忖不免,因此对于能在剑下保全余生,倒是颇感意外! 刘素客自己也退了一步,跌足叹道:“仙长真是好运气,刘某心切出手,竟忘记将剑拔出鞘了!” 陈金城是连鞘解下交给刘素客的,刘素客接过来之后也没有看,像是鬼使神差般的使元妙真人躲过一剑之危! 元妙真人怔了片刻,毕竟是君子气度,收回长剑,准备认输下场,黄莺又叫道:“道长不可有始无终!” 元妙真人道:“贫道不死已属天幸,胜负已定,何颜继续求教!” 黄莺道:“你又不是比武,争什么胜负,而且这一场也不能算输,是他自己粗心不拔剑……” 刘素客笑笑道:“刘某用兵刃与人正式交手,今天还是第一次,想不到会犯了这个大错误,幸而仙长宅心忠厚,未曾过分进逼,否则以仙长的身手,无论用什么把式,刘某也难逃一死,刚才刘某虽然幸先一着,却也不好意思居胜,还请仙长继续赐教吧!’” 说着抽出长剑,将剑鞘丢过一边,元妙真人顿了一顿才红着脸道:“今日若是论剑的场合,贫道早已弃剑认输了。可是此刻乃道魔之争,非生死无以分明,贫道只得厚颜继续求教!” 刘素客笑笑道:“这话不错,刘某也不是在论剑,讲究什么点到为止,刚才那一剑若不是粗心,仙长只怕已驾返瑶台了,大家都别客气了!” 话虽如此说,元妙真人心中毕竟有点不安,第二招也慎重多了,剑发如虹,罩向刘素客的四肢关节要穴。 这是他为人忠厚之处,经过先前那一场挫折后,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杀死对方,只想将刘素客伤成残废算了! 刘素客一面移剑去招架,一面动身后退,两剑交触当的一声,刘素客的剑立刻被格上半空! 元妙真人这一剑虽然不想杀死对方,却因为第一招受挫,过分谨慎之下,忘其所以,出剑用了十分的劲力。 刘素客功力全失,如何能与他深厚的内力相抗,是以一触之后,长剑立刻脱手,变成身无寸铁! 元妙真人本想放手继续进逼的,可是他见刘素客仓惶后退之状,心头又是一软,也想到是自己出力过巨,刘素客如何能招架得住,在这种情形下,即使杀伤对方,也不是一个豪杰的所为。因此也收剑退了一步道:“刘素客,贫道忘了你身无功力,这一招不算,你拾起剑来,重新开始好了,下一招贫道只用两成劲力与你交手话刚话完,眼前寒光忽闪,一枝长剑凌空下击,既劲且疾,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技长剑已擦着他的前胸而过,钉在他脚下的泥土中,剑锋还扫过他胸口半白的长髯,割下了一络断须! 这一剑简直是神来之笔,莫知其所来,元妙真人惶然之余,还暗自庆幸,如果自己不是退了一步,这一剑恰好刺进胸口,照下落的势子而看,穿胸透背尚有余!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游目四顾,看看是谁在暗中出手掷剑,照掷剑的功力而言,此人当是绝代的高手,才能把部位算得如此之准,进招得如此之神速! 可是他看了半天,始终找不到这个人,跟他一起来的人,个个都希望能杀死刘素客,自然不会暗算自己。 最有可能的是莫恨天与陈金城,也只有他们两人能有此功力,而且对刘素客的仇意不深! 然而莫恨天端坐桌前没有任何动作,陈金城的剑已经借给刘素客,不可能无中生有,掷出这一剑! 那除非是刘素客在暗中埋伏了高手,想到这儿,他脸上微有怒意,厉声道:“刘素客! 你太卑鄙了!” 剑随身进,直刺刘素客的胸前,刘素客端立不动,坦然准备受剑,却是见性大师出言阻止了道:“道兄且慢!” 元妙真人止手道:“他暗中埋伏高手偷袭!这等卑鄙的手段,实死有余辜,大师为什么……” 见性大师轻叹道:“道兄错了,老衲看得很清楚,暗中并无他人施袭!” 莫恨天也道:“有我们四个仲裁人在此,若是另外有人参予比斗,我们自会出面主持公道!” 元妙真人用剑一指地下道:“那这一剑是谁的?” 刘素客淡淡地道:“是我的!” 元妙真人一怔,刘素客的长剑被格上了半空,并未见掉下来,难道这一剑就是那被格飞的长剑吗? 刘素客继续道:“刘某早就预告过,第二招是用武当的鹏搏九霄,仙长看见招式也应该认出来了!” 元妙真人又想了一下,似乎记得那凌空一剑的势子很像鹏搏九霄,可是武当剑法中又没有这样进招的! 刘素客见他犹豫不定,才冷笑一声道:“鹏搏九霄是身剑合一,在半空中下击,刘某身无纵起三尺之力,如何能施展此招呢?只好稍加变通,使身剑分开了!” 元妙真人听来颇为有理,可是想了一下,立刻又觉得不对道:“你既然没有上腾之力,怎么那一剑却有相当火候,以功力而论,绝不在我之下!” 刘素客笑道:“不错!那一剑的功力与仙长完全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也木少!” 元妙真人叫道:“这剑中的内劲是从哪里来的?” 刘素客大笑道:“一点也不错!剑上之劲借自仙长,还诸仙长,刘某未曾增添半分!” 元妙真人整个地怔住了,也深深地对面前这个人感到由衷的钦佩,这种钦佩是属于才智上的! 刘素客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他所蕴蓄的才智,使得自己苦修数十年的武功变成一无用处! 刚才自己若是心中稍存杀机,不退那一步,则正好死在那凌空下击的一剑!劲力是自己的,招式是武当的! 自己身为武当一代高手,居然会挡不过本门的剑招,这个人的确不是自己所能匹敌的! 刘素客却上前一步,手指自己的胸膛道:“仙长请再出剑吧!刘某所准备的两招俱已使尽,再也不会抵抗了!” 元妙真人沉吟不决,刘素客又道:“刘某留柬上下两句是天心若在,胸口一刀,这一刀既不应在仙长身上,就该应在刘某身上!” 元妙真人一时还没有听懂他的话,愕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刘素客豪笑道:“刘某今日原不辞一死,但是也必须挑个有资格杀死刘某的人,才肯甘心就死!” 元妙真人诧然道:“难道贫道够资格吗?” 刘素客点头道:“到目前为止,仙长是唯一够资格的人,刘某之所以该杀,罪在心术不正,认为刘某该杀的人,自然必须具有光明正大的胸怀,可是刘某说句放肆的话,举目斯世,有几个人真正够得上这个条件?” 元妙真人低下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严格挑剔起来,世间原无完人!” 刘素客笑道:“不错!所以刘某只好放低眼界,找一个庶几近乎完人的对象作为刘某就死的归途!仙长如非宅心忠厚,已经一剑穿心了,仙长既然能免于那一剑,勉强有资格在刘某心口戳上这一刀。” 元妙真人又是一怔,游目四顾,见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他把剑刺进刘素客的胸膛! 他又把目光移到仲裁席上,刘日英与骆季芳木然全无表情,莫恨天双目圆睁,见性大师却沉静地掏出念珠,口中哺哺低诵佛经。 良久良久,只听得铮的一响,却是元妙真人用功力震断了自己的长剑,将剑柄也丢在地下,朝刘素客一稽首道:“武当启即刻起退出江湖,敬祈刘先生勿再相扰!” 说完他头也不回也不向人打招呼,就径直向山下走去,众人都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怔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居然没有人出声阻拦! 少林的见性大师,这时也从座上起立合什低肩道:“阿称陀佛,元妙道兄不愧先知先觉,人事天心,各尽其分,老袖领悟虽迟,尚幸未太晚,少林自即时起也退出江湖,老袖同时请辞仲裁人的职分,刘施主能赐允否?” 刘素客笑道:“今日之来虽刘某所邀,各位的行动,却绝对自由,无人能作勉强!” 见性大师合什一拜道:“多谢刘施主!” 说完也步着元妙道长之后,飘然欲行,黄莺实在忍不住了,叫道:“喂!你们一个和尚一个道土,到底在闹些什么鬼?” 她情急之下连礼数都忘了,少林武当是武林中实力最雄厚的两派,见性大师与元妙真人更是领袖群伦的代表人物,这样莫明其妙地抽身一走,无怪她要着急了,其他各派的人也都希望能知道一个原因! 黄莺的口气尽管不礼貌,见性大师依然和颜悦色地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少林与武当都是空门中人,涉入江湖,已属多事,老袖深海已往之误,但愿从此能跳出是非之场。” 黄莺根本听木懂他的弦外之音,流下眼泪道:“金大哥就是被你们拖下是非圈的,他为你们叫人害死了,你们倒轻松,抽身一走就算了事了!” 见性大师仍然合什低头道:“金大侠夭于英年,实乃人间莫大之损失,然而死者已矣,老袖愧无回天之力,唯有佛前诵经,超度他的英魂早登极乐!” 黄莺叫道:“你们就让他白白地死了?” 见性大师道:“孟石生已在握中,复仇亦举手之劳!” 黄莺尖刻地追问道:“死个孟石生就算替金大哥复仇了吗?你们应该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见性大师一叹道:“这一点何用黄姑娘提醒,我们谁都明白,可是明白了又怎么样?” 骆秀芳忽然站起来道:“小妹妹!别再说了,让大师走吧!你不必勉强别人!” 见性大师合什一拜道:“金夫人明鉴,老袖并非爱惜残躯,然而老油今日为少林代表,少林门中尚有无数子弟门人,职责所在,不许自己随便死!” 骆秀芳敛社还礼:“贱妾完全明白,大师请吧!” 见性大师低声又涌了两句佛号,回头走去,骆秀芳又朝其他八家的代表深深致礼道: “亡夫金蒲孤之丧,承蒙诸位远道而来吊唁,未亡人衷心感激。敬此为谢,各位请念及此地并非贱妾之居处,无法以礼款待,就请各位也回去吧!异口未亡人当-一磕门叩谢!” 那几家代表见骆秀芳忽然下令逐客,已经意识到事态不简单,然而他们也见到少林武当突然抽身而退,似乎更不简单,那两家一向是武林中的表率,尤其是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先后离去,也使他们有无所适从之感! 骆季芳继续催促道:“亡夫尸骨无着,大殓之礼已无法如议举行,公祭已毕,少时为未亡人等之家祭,贱妾等痛先夫之丧,或有失态之处,诸君留此,实有不便!” 那些人听骆秀芳这样一讲,倒是不能再留着了,分别在金蒲孤的灵前又上了一往香,相偕作别而去。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黄莺才道:“骆大姐!”你把人都赶走了,到底是为什么?” 骆秀芳笑道:“留他们在这儿又干什么?” 黄莺无以为答,刘素客笑了一下道:“黄姑娘的意思是一定要我给金蒲孤偿命才甘心!” 黄莺一鼓眼道:“难道你不应该吗?” 刘素客道:“应该!应该!可是金夫人叫那些人滚蛋也是应该的,他们实在没有用处,刘某已经明白表示过了,如若我甘心就死,任何人都能下手,我如不想死,合天下人之力,也未必能杀得死我……” 黄莺没有话说了,只好厉声叫道:“你想不想死呢?” 刘素客道:“想!刘某绝不想活过今天!” 骆季芳将黄莺硬按得坐了下来,不叫她再开口,然后才对刘素客道:“刘先生,请你把孟石生提出来吧!” 刘素客一耸肩道:“谨遵台命!” 说完打了个呼哨,袁余生由旁边走出来,双手捧着一个大木盘,盘子足有半丈见方,里面缚着一个人,四肢反剪,袒着上身,正是万人唾弃的孟石生,为了使他更像活祭的牲品,刘素客把他的头发都剃光了,背上划了几条斑采的花纹,口中还塞了一颗黄色的柑桔! 盘子边缘还插着两支明晃晃的匕首,一直抬到金蒲孤的灵位前面才放了下来。袁余生无言走过一边。 刘素客轻轻一笑道:“祭品在此,哪一位上前动手?” 黄莺咬牙跳起来:“我来!” 骆季芳拖着她道:“不!刘姊姊是金大哥第一个文定的妻子,这应该由她最先动手!” 黄莺叫道:“刘姊姊若是想杀死他,还会留到今天?” 骆季芳道:“至少我们该问她一声!” 刘日英凄然道:“骆大姊!你作主吧!我跟金郎只是有名无实…” 骆秀芳脸色微沉道:“我也不是三媒六证,被花轿抬进金家大门的,这一说我竟是有实无名了!” 刘日英凄然苦笑道:“骆大姊!你与金郎都是武林儿女,何必拘那种俗礼,金郎公开对人宣布过了,那就是最好的媒证,小妹完全是尊重你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骆季芳脸色稍缓道:“先后有序,我觉得还是该由你作主!” 刘日英道:“小妹毫无主见,金郎已经死了,连尸骨都无着,我们还争什么先后呢!” 骆季芳脸上红了一红,低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移步上前,举起匕首,刷地一声刺了下去,却落在孟石生的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孟石生痛得两眼圆睁,身于不住地颤动,黄莺虽然将孟石生恨人切骨,却也不忍心看这种惨状,禁不住叫道:“骆大姊!你给他痛快一刀算了,又何必这样子呢!” 骆秀芳咬牙道:“杀夫之恨,岂是一刀能报的!” 黄莺道:“你究竟要他受多少罪呢?’”一 骆季芳道:“没多少,虽然我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可是有人比我更恨他,因此我只能剜他心头一块肉…” 语毕刀又下落,果然在孟石生的胸前剜下一团血肉,可是落刀并未在要害之处,而且她匕首再落,居然把孟石生的手脚缚索挑断了,跟着一脚,将孟石生连人带盘踢出老远! 孟石生一身武功不弱,一根绳子根本绑不住他的。所以在盘中任人宰割,完全是为了穴道受制之故! 骆秀芳一脚刚好将他的穴道踢开了,他趁着机会滚下了悬崖另一边较斜的坡脚,取出口中的柑桔,厉声高叫道:“骆季芳!狗贱人,以后别落到我手里……” 黄莺又想下去追他,刘日英拉住了道:“别追了,骆大姊是故意放他走的!” 黄莺诧然道:“为什么?” 刘日英道:“你没听骆大姊说吗?还有人更恨他,大姊自然要把他留给那个人报仇去!” 黄莺不解道:“还有人更恨他?是谁呢?” 刘日英轻叹道:“他只杀死了我们最心爱的人,可是另有一个人,不仅为他夺去所爱,还身受他的凌辱,比起我们来,那个人的仇恨的确是深得多了!” 黄莺急得直叫道:“刘姊姊!到底是哪一个呀?” 骆季芳一叹道:“是我的侄女儿骆洛仙!” “黄莺一怔道:“是她!” 骆季芳叹气道:“孟石生为了我不肯嫁他,迁怒到骆家人身上,用暴力夺去了她的贞操,还把她暗藏在水中,骗取了金大哥的天绝箭,也害得她双目失明……” 黄莺道:“这件事我听说了,她的眼睛是金大哥射瞎的,怎么能怪孟石生呢!” 骆秀芳道:“我们当时以为只有孟石生才可能会潜藏在附近偷窥,金大哥才不声不响地射出了天绝箭,谁会想到是孟石生拿她来做靶子呢!所以她后来并不恨金大哥,却志切找孟石生报仇,她种种的遭遇都是因为我们才引来的!我不能再剥夺她最后一个报复的机会,所以要把孟石生留下来给她!” 黄莺道:“她双目失明,功力又比孟石生差得太多,怎么能找孟石生报仇呢?” 骆秀芳道:“我的侍女阿芳跟着她,可以帮她的忙,再说我们骆家的女孩子都是很坚强的,想做一件事情,最后一定会成功!” 黄莺道:“那倒不见得,她在这里很久了,一点成绩都没有!” 骆季芳道:“光是想杀死孟石生报价并不困难,她因为金大哥的天绝箭被孟石生骗走了,发誓要替金大哥取回天绝箭,所以才迟迟不下手!” 刘素客在旁道:“那恐怕很难,孟石生把那支天绝箭看得比性命更重要,我想尽了一切方法……” 骆芳季立刻道:“你做不到的事,未必别人也做不到,这点倒不用你费心!” 刘素客干笑一声道:“若是刘某宣布对一件事没有办法。只怕天下再也无人能有办法了!” 骆秀芳朝他冷笑一下道:“你为什么允许洛仙她们留在此地,又为什么要把洛仙她们在昨天放走?” 刘素客一时语结,片刻才道:“因为我收留了骆仲和,自然不能把他的女儿摒诸门外,昨天骆仲和要带她们走,我更没有挽留的理由!” 骆秀芳冷笑道:“你强辩的口才的确不错,可是这一次却骗不了人,我把你的用心猜得一点不差!” 刘素客耸耸肩道:“金夫人何妨说说看呢?” 骆秀芳沉下脸道:“你对孟石生手中那一支天绝箭不知动了多少脑筋,却始终没有能如愿到手,洛仙她们的意图你更是十分清楚,所以留下她们,无非也是想她们能够得手,我说对了吗?” 刘素客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夫人果真明智若照,刘某虽然不相信她们能成功,但是觉得让她们试试也未尝不可!刘某有生以来,很少有事情失败过,这一支灭绝箭的确成为刘某一大憾事!” 骆季芳继续道:“你昨天把洛仙她们放走,是否也对她们作了一番指点呢?” 刘素客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道:“金夫人真不得了,只可惜刘某在世之日无多,否则倒是真想找机会与金夫人斗斗机心,令侄女昨天离去时,刘某的确告诉她们一条明路,在什么地方可以等到孟石生……” 骆季芳道:“那么你也预料到我们不会杀死孟石生了?” 刘素客笑道:“不错!刘某虽然将孟石生交了出来,实在并不希望他被杀死,金夫人的举动,证明刘某的预料完全正确!” 骆秀芳道:“那么洛仙她们一定也可以得到天绝箭了?” 刘素客道:“假如她们完全依照刘某的方法去做,则天绝箭必能取得!” 骆秀芳尖利地问道:“你要天绝箭有什么用?” 刘素客笑道:“一点用都没有,刘某若是想杀死那一个人,大可以找到比天绝箭更有利的武器,只是天绝箭留在孟石生手中,是刘某此生唯一没有做到的事,这件事不完成,刘某死不瞑目!” 第二十回 劫数又起 骆季苦冷冷地道:“假如我们今天杀死了孟石生,你的计划岂非完全落空了?” 刘素客点头道:“不惜!那时刘某只好向各位求情,让刘某多活几天,把天下整个翻转过来,也要找到那支箭,庶几死而无憾!” 骆季芳冷冷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刘素客想了一下道:“没有了!夫人今日不杀孟石生,将刘某在世之日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 骆季芳朝黄莺看了一眼道:“很好!我就是要等你说出这一句话,免得小妹妹误会我对孟石生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黄莺听了半天,才明白骆季芳话中的用意,不禁歉然地道:“骆大姊!我没有那个意思!” 骆季芳苦笑一下道:“不管你是否有这个意思,我也必须自己表明一下,因为孟石生到底是我父母给我订下的丈夫,虽然我把婚约解除了,却由于我没有在早先杀了他,使得很多人对我有所误会!” 陈金城与骆伯芳听来都不是滋味,脸上有讪讪的感觉,却没有开口说话,骆季芳又道: “以前我不肯帮着大家去对付孟石生,是因为我觉得那种争斗很无聊,为了几件宝衣,使得上一代的人互相残杀,还把仇恨留到下一代,永无了局,实非我之所愿,今天我的丈夫死在孟石生之手,我有着最好的理由要杀死他,可是又为了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不能杀他,我的内心比谁都痛苦 黄莺道:“骆大姊!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理由?” 骆季芳手指刘素客道:“就为了这个人,谁都知道金蒲孤之死,他才是真正的凶手,万象别在上的一切布置都是他安排的,若非经过他的授意,孟石生怎能杀得死金蒲孤,为了一个孟石生而放过了他,我们岂不成了傻瓜” 刘素客忙道:“金夫人错了,我并未投意孟石生!’” 骆季芳道:“你当然不会直接授意,否则莫大哥也不肯饶你,可是我敢认定你绝对给了他什么暗示,你要是不承彻我们大可以把孟石生再抓回来对质!”、…… 刘素客呆了一呆,才道:“不必了!我干脆明白地承认了吧!金蒲孤之死是我暗示孟石生去做的,我没有想到这小子如此差劲,多少厉害的布置都没有要成他的命,一条激流,几块飞石却送了他的终……” 莫恨天的脸色忽地一变,可是刘素客不等他开口就抢着说道:“莫兄!你别生气,我并没有存心要杀死他那条急流你也检查过,只要稍通水性…” 黄莺叫道:“金大哥一点水性也不通!” 刘素客点头道:“不错!可是当时你也在一起,以你的水性,足可将他救了出来” 黄莺道.:“你忘了刘姊姊也在一起,金大哥在遭难前叫我注意救护刘姊姊,想不到他自己竟会淹死了!” 刘素客长叹一声道:“这是我唯一的失策,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傻,傻得肯牺牲自己的生命……” 骆秀芳凛然道:“侠义心胸,一向是无人而后己,别说刘家妹子是他的妻子,即使是一个陌不相识的人,金蒲孤也不会只顾自己的性命!” 刘素客眨眨眼睛,轻叹一声道:“不错!这是他最聪明的地方,也是他击败我,使我不得不死的原因!” 莫恨天的脸上已布满了杀机,几乎要动手了,可是听他这一说,又忍不住止手问道: ‘该是怎么说呢?” 刘素客道:“我与他斗智到现在,虽然没有胜利,却也没有失败,这小子的才智并不见得胜过我;只是他处处站住一个理字,使我落在下风。然而我不相信他是个毫无缺点的完人,我一定要找出他人格上的缺点,陷他于不义之境,那一次正是个极好的机会!” 莫恨天问道:“什么机会?” 刘素客道:“覆舟之后,我计算到那条激流难不住黄!”娘,而且她的能力还可以救助一个人,我叫他在自己与日英之间作一个选择……” 黄莺叫道:““你以为金大哥会叫我放弃刘姊姊而救他吗?那你对金大哥的了解太浅了!” 刘素客摇摇头道:“我对他的了解可能不够,但是我相信他必不会明白地表示,而且也不必表示!” 刘日英突然插进来道:“不错!金郎不必表示什么,黄莺一定会舍弃我而救他的,虽然他在遇难时叫黄莺救我,黄莺着是有时间考虑一下,或者是知道了后果,也一定会舍弃我而去救他,只可惜当时太匆促了,匆促得没时间给她去考虑!” 黄莺道:“不错!刘姊姊,你对我那么好,可是金大哥在我心上的分量比你更重,你不会为这而生气吧?” 刘日英苦笑道:“怎么会呢?只可惜我当时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否则我也会叫你别管我而去救金大哥……” 一说完又对刘素客凄然一笑道:“爹!这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中吧?只是您没有算计到金郎的决定!” 刘素客低下头道:“我一辈子都想不透他会有这个糊涂的决定!” 刘日英庄容道:“这不是决定,而是一种生而具有的侠义心胸。一种有人无我的慈悲怀抱,这只怪您发动得太突然了,没有时间给他思考,否则他倒是会光顾全自己的性命黄莺立刻叫道:“不!刘姊姊!金大哥绝不是这种人,你不能侮辱他!” 刘日英道:“我没有侮辱他的意思,更不是说他会贪生怕死,他绝不是这种人!” 黄莺道:“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日英长叹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金大哥并不想死,他身上的责任太重了,因此他有机会考虑一下的话,立刻会想到他的生命比我更重要……” 刘素客忽地大笑道:“不错!这也是我的想法,如此说来我的计划并没有错!” 刘日英道:“不!您还是错了,金郎即使不死,仍然无损于他的人格,为了阻止您去茶毒人间,他必须要活下去!所以无论他生死,您都失败了!尤其是他一死,您失败得更彻底!” 大家都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刘素客仰天哈哈一阵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厉的意味。 刘日英继续道:“您一生中很少有失败的事,金郎却使您连番失策,他不死,您还有一个翻本的机会,他死了,您的失败就永远也无法从生命中抹去了!” 刘素客止住笑声,眼中竟然流下泪水,莫恨天这时才道:“那你必须对金兄弟之死负责了!” 刘素客大声道:“刘某愿负全责,莫兄如果想替他报仇,就请动手好了!” 刘日英却道:“不!金郎之死是因为他的侠义心胸,谁都不必负责,我爹的安排并不是要杀死他!” 莫恨天一怔道:“刘小姐!你是否有意替令尊脱罪?” 刘日英道:“不!假如我们把金郎之死归咎于家父,那才是帮了他的忙,家父一生自命无敌,就只有金郎让他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且一败涂地,永无扳回的机会,也是这个原因才使他活不下去!” 刘素客狠狠地瞟了她一眼,冷笑道:“你真是我的孝顺女儿!” 刘日英惨声道:“爹!您害人也害够了,此刻已众叛亲离,难道您还不厌倦吗?” 刘素客低下头来默思片刻,然后才轻轻地道:“是的!我的确厌倦了,只是我称雄一世,却要怀恨以终,实在使我不甘心啊!” 刘日英道:“没有人逼您,金郎死后,又没有人再能强过您了,您可以不死啊!” 刘素客又怒声叫道:“胡说!面对着这一群无知伦夫,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你不用催促,反正我会死的!” 一说完又对莫恨天一笑道:“莫兄!你我相交一场。总算还有点交情,勉强还能算得上一个朋友!” 莫恨天摇头道:“不!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刘素客笑笑道:“那也没关系,可是刘某向你套交情的目的,仅在求一死,你总不会拒绝吧?” 莫恨天微征道:“你要我杀死你?” 刘素客点头道:“不错!刘某此生另一很事是无法再练武功,能死在天下第一高手的掌下,多少可以聊慰寸衷!” 莫恨天迟疑片刻,见刘日英轻轻地一点头,好似在示意他下手,他才举起掌来,轻轻地推了出去! 掌劲落在刘素客的前胸,刘素客的身子仅只动了一动,却依然挺立无恙,莫恨天倒不禁奇怪起来了。 这一掌他虽然只用了四成功力,却已是一个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即使是打在一块铁上,至少也能落下一个掌印,何以刘素客竟能受之无恙呢? 莫恨天想想实在不服气,乃以八成的劲道再推出一掌,刘素客这次连身子都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知觉似的,这一来使得旁观的人都大为吃惊了! 莫恨天第三次举掌时,已经运足了十二分劲力,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推出。黄莺先叫道: “莫大哥!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根本打不死他的!” 莫恨天兀自不信道:“哪有这回事……” 黄莺道:“莫大哥!我不是瞧不起你,你想想刘素客身上并无功力,如若没有别的方法,连你轻轻一掌都挨不了,而你费了八成功夫,他仍毫不在乎,可见你的掌力对他毫无威胁,加得再足也是白费!” 莫恨天一听怔住了,刘素客这才仰天大笑道: “莫兄的确不必再试了,刘某说过若非自己想死,别人就更没办法!” 听着这话,别的人都还好,莫恨天却有点讪讪不是滋味,刘素客又朝他一笑道: “莫兄也许听着不顺耳吧?” 莫恨天勉强地笑道:“这是什么话?” 刘素客却得意地道:“莫兄在四海镖局时,曾经当众宣言要将杀死刘某为己任……” 莫恨天脸上泛起一点红色道:“我说过这个话,可是我并不随便杀人,一定要调查清楚那个人确有取死之道,我才下手!” 刘素客笑道:“莫兄此刻是否觉得刘某该杀呢?” 莫恨天一时难以作答,沉吟片刻后才道:“在我的观察中,你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可是金兄弟死在你的手中,那又当别论了,杀死一个人的原因很多,为公义、为私仇,甚至于为了争名夺利,或者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这其中自然有轻重是非之分,假如我想杀死你,我的理由绝不是为了自己!” 刘素客哈哈一笑道:“这正是我敬重莫兄之处,所以在临死之前,我才对莫兄说明这件事!” 莫恨天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刘素客道:“兄弟自从结识莫兄以来,想尽方法争取莫兄的友谊,并不是为了向莫兄示好乞命!” 莫恨天一怔道:“我没有这样想!” 刘素客笑道:“这个兄弟明白,可是聪明如金蒲孤,也转错一个念头,以为兄弟交欢莫兄,只是为了怕莫兄杀死兄弟,刚才事实证明,兄弟尽有办法能抵抗莫兄的天赋神刀,莫兄想必也同意了吧?” 莫恨天顿了一顿才点头承认道:“不错!虽然我不相信世上有我对付不了的人,但刘先生的确是一个例外!” 这时袁靖姑在旁忍不住叫了起来道:“刘素客,既然你不怕莫恨天杀死你,为什么曲意交结他,甚至于想尽方法帮他的忙,叫我嫁给他?” 莫恨天睑上微有异色,袁靖姑立刻道:“你放心好了,我们已成了夫妇,自然这一辈子会跟定你,可是我一定要弄弄清楚。他究竟是何居心!” 刘素客一笑道:“那很简单,我对令兄妹的了解很深,自然也知道令兄的怪脾气,刘某自己无法再练武功,而且也不屑为此,可是对于真正能具有上乘武功的人依然十分敬重,今兄与莫先生都是举世罕遇的高手,却偏偏无法相容,刘某觉得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个有所损伤,都是极可惜的事,所以才促成你们的姻缘,使他们化除成见!” 袁余生在旁冷冷地道:“你以为这样会成功吗?” 刘素客笑笑道:“金蒲孤一死,你们再也没有结仇的必要了吧?” 袁余生低头无语,莫恨天却问道:“我们的事怎么会扯上金兄弟的生死呢?” 袁余生咬牙道:“丑鬼!你以为你配得上我的妹妹吗?假如金蒲孤不死,说什么我也不能饶你!” 莫恨天更奇怪了,刘素客笑道:“袁先生对他的妹妹爱护之心,不下于他们在天的父母。袁靖姑所以一直迟迟未嫁,就因为世间难以找到可堪匹对的人选!” 莫恨天道:“难道他们相中了金兄弟?” 刘素客笑道:“大概是吧!事实上以袁姑娘的器识才华武功,也确是难以求匹,金蒲孤如若不死……” 刘日英忙道:“爹!金郎已经死了,还说什么呢?” 袁余生道:“不!刘小姐,我认为把话说清楚了也好,我找了半天,总算替妹妹选中了一个对象,那正是金蒲孤,妹妹自己也有这个意思,只可惜迟了一步!” 袁靖姑冷笑道:“我并不觉得太迟!” 袁余生瞟了她一眼,继续道:“我们找到金蒲孤时,他已经有妻室,假如是别人,我可以杀了那个女子,用一切的手段也非得叫金蒲孤娶成我的妹妹,可是那人偏偏是你,我袁靖姑哼了一声道:“所以我就该倒霉了!” 袁余生怒道:“这能怪我吗?金蒲孤已经有了两个老婆,再加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谁叫你自己鬼迷心窍。先嫁了这个丑鬼!” 袁靖姑脸上变了颜色,几次想开口说话,但是却忍了下来,骆秀芳见状忙道:“莫大嫂!你有话还是讲出来的好,这关系很重大呢!” 刘素客含笑道:“对了!趁刘某还没有死,多少可以作个见证,否则日后事情闹大了,刘某这个媒人可无法对莫兄交代!” 袁靖始终于咬咬牙道:“好吧!我说!恨天,我记得在未许身前就对你说过,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却并不是真心爱你!” 莫恨无微带怅然地道:“我明白。我也知道你爱的是金兄弟;更知道凭我的长相。万难得到一个女人的倾心相爱,所以虽蒙刘先生成全提合。我还是解除了你心神上的禁制。正式征求你的同意!” 袁靖姑微怔道:“你知道我爱金蒲孤?” 莫恨夭苦笑道:“我又不是瞎子,在你家品肴时,你眼角眉梢,把你的心事都表露无遗,不过我有一点不懂。你之所以心甘情愿嫁我,除了你哥哥的原因外,当真没有别的理由了吗?” 袁靖姑朝袁余生望了一眼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哥哥不是小孩子了,我为他的牺牲已经够多,不需要再拿一辈子去照应他!” 莫恨天问道:“是什么原因呢?” 袁靖姑低声道:“也是为了金蒲孤!” 莫恨天诧然造:“这又与金兄弟有关了?” 袁靖姑叹息一声道:“是的!好容易找到一个能令我倾心的男人,却被刘日英占了先,我怎么肯服气呢?假如我用别的手段去对付刘日英,哥哥一定会反对,因此我只好在技艺上去与她争胜…” 刘日英叹道:“袁姑娘!武功、阵图之学,你都胜我百倍,而这些对金蒲孤的帮助很大,你应该用他最需要的长处去争取他的!” 袁靖姑道:“金蒲孤此生最大的敌人是你父亲,而对付你父亲的方法并不能借重武功与阵图之学,这些玩意绝不会引起金蒲孤的兴趣,我想只有在烹调的手艺上胜过你才是女人的本份,可是经过比赛之后,我发现不如你的地方太多了,心甘情愿地认了输!” 莫恨天吁了一口气道:“你为了赌气才嫁我?” 袁靖姑哼声道:“我若是为了赌气,干脆就不嫁人!” 莫恨天忙问道:“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袁靖姑道:“刘素客曾经夸言说没有人能杀死他!” 刘素客笑道:“事实的确如此!” 袁靖姑冷笑道:“金蒲孤若不死,你也敢说这种话吗?虽然现在已经无可对证,你能否凭良心说一句真话?” 刘素客呆了一呆,才干笑道:““这个我倒不敢断言,假如有人能致刘某于死命,金蒲孤该是最可能的一个!” 袁靖姑沉声道:“金蒲孤虽有这个能力,却因为你很高明,把个莫恨天拉拢住了,有他在你身边做护身符,金蒲孤才失去了许多的机会,我相信你结交莫恨天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此吧!” 刘素客耸肩一笑道:“刘某不否认这个说法,虽然我与莫兄结交的原因并不仅限于此,但这也是其中之一。” 袁靖姑值:“这就是了,我下嫁莫恨天,也就是为了想借自己的力量,叫他别再管闲事,使金蒲孤能顺利下手杀死你!” 莫恨天一怔道:“就为了这个?” 袁靖姑怒道:“这还不够,你不知道自己夹在中间凑热商有多讨厌!” 莫恨天道:“我并没有偏袒哪一方,刘先生若是有加害金兄弟的举措时,我同样会加以阻止!” 袁靖姑一哼道:“可是金蒲孤死了。你阻止得了吗?” 莫恨天怔然莫知所以,刘素客嘿嘿干笑道:“刘某撮成两位的姻缘,原是为取得二位的好感。却没想到竟招来杀身之祸!” 袁靖姑怒道:“你只是讨好莫恨天而已,对我有什么好处?反而使我更想杀你!” 莫恨天忍不住道:“靖姑,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袁靖姑冷笑道:“早说了有什么用?” 莫恨天道:“早说了我便不会娶你,我宁可一辈子孤单,也不能为了这个原因而去杀死刘先生!” 袁靖姑道:“我就是要你无法反悔,我对金蒲孤能尽心的地方就是这一点!” 莫恨天道:“金兄弟已经死了,你的牺牲岂非白费了?” 袁靖姑顿了一顿才道:“是的!不过我已经嫁了你,这一辈子也只好认了!” 莫恨天忙道:“那倒不必,你尽管可以另外再嫁人!” 袁靖姑冷冷地道:“我唯一看得上眼的人只有金蒲孤,他已经死了,而且他生前只有你这么一个结义兄长,我觉得能够侍候你一生,也算是为他尽心的方法,因此你不必三心二意,我们这一辈子已算定了!” 莫恨天低头无语,刘素客笑道:“莫兄!刘某本来以为替你撮合了一段良缘,现在才知道还是金蒲孤的力量促成的,从这点小事上我又失败了一次,可见金蒲孤的确胜我良多,失去了这样一个好对手,怎不令我抱憾终身,唯将一死报知己…” 黄莺叫道:“刘素客!你口口声声说要死,却一直在磨时间!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素客白了她一眼道:“你别急,我还有最后的两件事情办完了,马上就永辞人间!” 黄莺冷笑道:“你的事情真多!” 刘素客不理她,又朝莫恨天道:“莫兄!刘某虽死,天下却未必会太平,那个浮云上人学会了我惑心术的诀要,又得到了我万象秘接,此人不除,几年后又将有一个比刘某更难处置的邪人出世了!” 黄莺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师父从美人蟒那儿学到的摄魂啼声,已经被我搅乱了记忆,那本万象秘笈也没有带走,已经被金大哥毁掉了!” 刘素客笑笑道:“你不过搅乱了他一部分的记忆,世上擅此术者无多,以他的成就,仍可借以害人,不过日英已经得到我大部分的传授,大概尚可应付,万象秘笈虽毁,他已看过几遍,多少也能记得一点,好在我已作了安排,在我的书室中另留了一册副本,莫兄若肯下点精神研究,必可成为他唯一的克星!” 莫恨天忙道:“我不学,连金兄弟都不肯上你的当,我也不会要你那本邪书!” 刘素客微笑道:“要想除去浮云上人,必须要有人去看那本书,而且这人最好是莫兄!” 莫恨天道:“假如我看了那本书,说不定会变得比浮云上人更邪气!” 刘日英突然道:“莫大哥!我们一起看好了,我可以把书中不必要的部分删除,那就没有关系了!” 刘素客怪异地看她一下道:“日英!你真孝顺!” 刘日英正容道:“爹!您自己就是中了那本书的毒,可不能再让它害人了!” 刘素客凄凉地一笑道:“也对!刘某一生中也许走错了路,却生了你这个女儿来替我补过,总算能对这世界有个交代了,那我就把万象别庄交给你了!” 刘日英含泪道:“女儿当尽力不负所托!” 刘素客仰天长笑道:“此生事皆了,浮世无可恋,胡不归?不如归…” 到了最后,他的声音中已充满了苍凉的意味,几个人都眼睁睁地望着他,等待着看他用什么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他忽地一笑道:“我现在还不能死!” 大家都怔了一怔,并没有觉得太意外,因为大家都认为他不会慷慨言死的,黄莺怒叫道:“我就知道你会捣鬼!” 刘素客微笑道:“我现在一死,你可苦了!” 黄莺微怔道:“我苦什么?” 刘素客道:“你的冤枉就永远洗不清了!” 黄莺更为诧然道:“我有什么冤枉?” 刘素客笑笑朝旁一指道:“两位可以出来了,刘某正在遗憾有生之日没有做过一件好事,两位这一来,倒是将刘某这个遗憾弥补上了!” 果然从一块大石后面走出两个中年人,素衣儒服,神情戚然,大家都认识他们正是奕仙白获与奕神竺青! 黄莺与陈金城都有点紧张,因为黄莺曾经杀死了他们的女儿,白素容与竺锋姿,陈金城曾抽空打了他们一颗银月弹,以为他们一定是为寻仇而来! 刘素客却抢先开口了道:“你们来得正好,为了两位令媛之死,刘某曾经与黄姑娘有过一番争执!” 黄莺以为刘素客一定会说出实情,准备抢先承认,谁知刘素客笑笑道: “那一次刘某为了四面楚歌。急于脱身起见,硬赖在黄姑娘身上,心中一直很不舒服,难得二位在刘某临死之前赶到,正好可以借此洗刷一下,令媛之死,实系刘某所为,二位打算报仇的话,就请出手吧!” 黄莺大感意外,想不到刘素客会替她承担过失,正想开口加以辩白,却被刘日英暗扯了一下止住了。 竺青冷冷地问道:“这是真话吗?” 刘素客傲然道:“你们还不配听刘某说假话的资格!” 白获道:“可是黄莺的祖父却说她是杀人的凶手!”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那个老头子为了求我庇护,自然会帮我说话!” 竺青沉声道:“你既然承认了,我们就不再追究详情,只是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们呢?” 刘素客微笑道:“刘某杀人何必还要原因呢?兴之所至,想杀就杀,别说是你们的女儿,就是你们两人,刘某若不是为了留着消遣,也早就送你们上西天了!” 白获与竺青都怒形于色,刘素客毫不在乎地笑道:“你们可是不满意那消遣两个字?” 白获沉声道:“不错!我们活到这么大,还没有想到有这种用处,倒是想请教一番!” 刘素客朗声大笑道:“共名妓谈风月,拥美姬游山水,与老农论田圃,对庸手杀臭棋,乃刘某生平四大乐事;刘某闲下无事,就是以此四者为消遣!” 这番话真正地激怒了白获与竺青,他们俩自负棋艺天下无双,在人间赢得仙神之尊称,却被刘素客贬为庸手与消遣的对象,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可是他们却无以为答,因他们与刘素客对奕以来,的确就没有赢过! 刘素客眼看着他们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更形得意,哈哈大笑道: “你们别难过,刘某能够拿你们当作消遣的对象,已经是看得起你们了,因为你们的棋虽臭,杀起来还有点意思;你们的两个女儿连臭棋的资格都够不上,刘某只好杀她们的命来消遣了!” 白获气得全身发抖。大声叫道:“杀得好!杀得好!” 刘素容笑道:“我知道你们会同意的,那两个小丫头活着反而替你们丢人,可是你们自己又不忍心下手,刘某替你们代劳了,你们真该感谢我才对!” 竺青比较沉着,用肘角轻撞了一下白获道:“不错!今天我们特来致谢杀女之德!” 刘素客一笑道:“你们太客气了!” 白获也镇静下来了,阴沉地道:“空口言谢,不足以尽此心,我们尚有薄仪奉赠!” 刘素客笑道:“那可不敢当,而且二位来得太迟,刘某已经就死在即,只怕无法拜受二位的厚赠了!” 白获道:“不算迟,而且我们礼品刚好派得上用场,只是来得匆促,末及多备,过分菲薄了一点!” 刘素客大感兴趣道:“这一说刘某倒是要愧领了!” 竺青从袖口里摸出一串冥锭道:“阴间阳世一般同,处处无钱行不通,谨具薄仪,以壮行色!” 刘素客大笑着接过来道:“好!好!人言银钱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刘某幸得二位知己,尚不至死后空手见阎王,实在感谢不尽1” 竺青道:“阁下生前叱咤风云,称雄一世,死入黄泉,想也不甘寂寞,这戈夫之数,只能作路上使费,我们还准备了大批银锭,过两天再行奉上,备作阁下在明世重建万象别府之用!” 刘素客笑道:“承情!承情!二位准备得如此周到,想必预知刘某今日必死无疑了!” 白获冷冷地道:“我们可不会未卜先知,今天原是前来用我们自己的方法送你上路的,既然你想死,我们就不必另外费事了!” 刘素客微笑道:“刘某是不打算活下去了,但是对如何死法尚无主意,二位替刘某安排好了,刘某倒颇愿一试!” 竺青顿了一顿才道:“我们的方法很普通,恐怕阁下不会太感兴趣!” 刘素客大笑道:“越普通越好,刘某此生奇特之事做得太多,倒是想找个普通的死法!” 白竺二人对望一眼,白获才从袖中取出一块棋盘与两个木制棋盒,将棋盘铺在地下道: “以此一局棋,送君入夜台!” 刘素客一怔道:“这么简单?” 白获道:“不错!就这么简单!” 刘素客想了一下才大笑道:“二位真是解人,居然用这个方法送刘某的终!” 白获神色微变道:“你知道是什么方法吗?” 刘素客笑道:“刘某视杀臭棋为乐事,二位故而安排下这个棋局,给刘某痛快大杀一场之后,乐极大笑而气绝!” 白获神情放松了,冷笑一声道:“阁下才智过人,只可惜猜对了一半,我们花了近半年的功夫,才想出这一局臭棋,不过阁下在快杀之后,不是乐死而是活活气死!” 刘素客笑道:“刘某不会轻易生气!” 白获道:“这一次保证你会大气特气!” 刘素客道:“那一定是盘臭不堪言的屎棋!” 第二十一回 以毒攻毒 白获不理他,盘膝坐下将棋盒打开问道:“你选黑子还是选白子?” 刘素客笑问道:“这有关系吗?” 白获道:“毫无关系,不过你若是选黑子,就有先落子的机会,万一把我们预先设想好的位置占去了,我们就必须设法吃掉你这个棋子,才能取得所需要的地盘!” 刘素客道:“在三百六十一个空位中,我要占住那个位置的机会很少吧?” 白获道:“的确不多,但并非没有可能!” 刘素客想想道:“我本来倒是想选白子的,但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能碰上那个机会!” 白获毫无表情,将盛黑子的棋盒送到他手边道:“请!” 刘素客拍起一颗棋子看了一下道:“二位终日在黑白双丸中埋首研究,似乎应该找付好一点的棋具!” 白获道:“不必,棋中胜负不在器具之好坏!” 刘素客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白获神色微动道:“你说什么?” 刘素客一笑道:“这付棋子是磨贝的,若是在棋上染毒害人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有很多材料沾毒之后,可以毫无形迹……” 白获脸色变了一变道:“你是无所不知的天才,我们要想害你,绝不会采用这种最笨的方法!” 刘素客笑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急什么?” 竺青插嘴道:“刘素客,我们的棋子上有没有染毒?” 刘素客摇头道:“自然没有!” 竺青哼了一声道:“那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刘素客笑道:“我是突然想到这种不着形迹的杀人方法,忍不住就提了出来,供作二位以后参考之用!” 竺青道:“可借你提出太迟了,我们早知道这个方法,用来对付你时,就不会容你活到今天了!” 刘素客大笑道:“不迟!不迟!机会还多得很!” 说完一子落盘!竟下在顶角上,那是最无力的一个地位,朝外发展不易,而且最容易被人围死! 棋界最俗的通语谓之金角银边草肚皮,意谓中央腹地,必须四子才能造成一个活眼,边上要三子,而角上只需两子就够了,可是刘素客把第一子落在项角,对方只需两个子就可以围死他,而他要反过来攻人时,至少也要三子才够,高手着棋,所争就是一子之差,他这一手无异是自陷绝地…… 所有旁观的人多半是棋中高手,而且他们这一盘棋的关系重大,大家都站在四周观战,见刘素客落下这不可思议的一子后,谁都禁不住讶然失声,莫明其妙! 然而令大家更奇怪的是白竺二人的反应,照道理说刘素客自落败着,他们应该高兴才对,相反的是这两人脸色竟是一阵大变,竺青还惊呼出声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素客微笑道:“这叫以毒攻毒!” 二人对望一眼,默不作声,陈金城忍不住问道:“刘先生能解释得详细一点吗?” 刘素客笑道:“他们两人准备用一局臭棋来气死我!为了避免回头真的上当,我不如自己先往最臭的步法上走!” 陈金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是个很深沉的人,自然也知道这是场很复杂的智力之争,绝不如表面上所能看到的那么简单,唯有不放过双方任何细小的动作表情与谈吐,才能看清发展的经过,所以把注意力集中在三个人身上。 刘素客相当镇定,落下一子后,随即闭目养神,手指按在棋盒上,准备拍子下第二步! 白获与竺青则相顾对视,最后竟接耳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才在正中间九九之位上布下一枚白子! 刘素客睁目一笑道:“二位怎么不乘机迫杀,反而也下了一步臭棋!” 九九之位当于正中,也可以说是相当突出的地位,两边都是高手对垒,却尽下这种莫明其妙的怪棋,把旁边观战的人个个弄得满腹狐疑! 白获长吁了一口气道:“刘素客,你不愧是天才,居然把我们预定的位置占去了,为了争取先机,诱你入伏,我们不得不多费点心思!” 四周观众又是一怔,似乎没想到白获与竺青会说这句话,更没想到他们安排下胜过刘素客的妙局,会定在一个死角上,刘素客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刘某一着居先,以后上当的可能也许更不容易了!” 白获道:“那也难说,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我们也经过很久的研究了,包括被你抢先的可能在内,好在胜负要到最后才见分晓,此时言之未免过早,请下子吧!” 刘素客第二子又下在另一个顶点上,白获这次倒是未加考虑,在九十的部位上连了一子!_以后双方的落子都很快,大家都不加考虑,刘素客的黑子塞满四个顶点后,开始在边上串连,这种下法全无活路之可能,白获与竺青所持白子更怪,尽在中央串连,既不布局,也不留眼,两方似乎是求败,而且故意造成对方胜利的机会! 这是一局亘古未见的怪棋,不仅看的人不懂,就是在对阵的三个人也未必能懂,因为他们只是走自己的棋,不看对方的反应,也不管对方的棋势!到了最后,黑棋在四周连成了一个空心方块,白棋在中央连成一个实心方块,棋盘上也只剩下一个空格。 刘素客这时也不懂了道:“这局棋该算完了吧?” 白获点头道:“快完了,等你走过那一步就完了!” 刘素客皱眉道:“我一子落下去,可以将白棋全部提起来,你们不是输定了吗?” 白获微笑道: “不错!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刘素客实在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而且也不服气,想看看对方到底会玩什么花样,仍伸手到棋盒中去抓子,却抓了一个空! 原来双方落子之数,绝不会超过一百八十颗,所以棋子最多也不会用到一百八十粒以上。 他在空盒中摸了半天,才知道棋子已经用完了,乃哈哈一笑道:“你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白获道:“我们什么主意也没有打,就等你拿出第一百八十一颗棋子来定胜负!不过照规矩讲,棋盘上的棋子未经提死,不能动用!” 刘素客冷笑一声道:“这是哪一朝的规矩?” 白获道:“就算是我们临时决定的规矩好了,假如你想知道我们商定的妙着,必须要遵守这一条规矩!” 刘素客想了一下道:“用别的棋子补充行吗?” 白获道:“行!不过你不用费事,我们已经替你预备好了!” 刘素客摇头道:“不必!我只用自己的东西!” 白获道:“那样东西就是你的,而且就在你身上!” 刘素客诧然道:“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白获笑道:“砍下你的六阳首级摆上去就行了!” 刘素客光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二位打算得真好,只不知刘某要如何取下脑袋!” 竺青厉声道:“等你死后,我们自然会代劳!” 刘素客笑道:“那要等到刘某死后才行呀!” 白获转为厉容叫道:“难道你还不想死吗?” 刘素客仍是从容地笑道:“刘某今天是想死的,可是二位替刘某决定了死法,而且还指定要这盘棋活活气死刘某,然而到现在为止刘某尚无怒意,自然也没有死意!” 白获冷笑道:“你马上就会气死了!” 刘素客含笑道:“不知这马上是多久?” 白获冷然起身道:“很快!大概在我喝完一口茶之后!” 刘素客道:“那你就快点倒杯茶喝吧,刘某等不及要知道那结果!” 白获走到金蒲孤的灵位前,就端起那盅供祭的香茗喝了一口,又慢慢地走了回来,刘素客瞧着纳闷道:“刘某还是没有感到有可气的意思!” 白获冷笑道:“你再看看棋盘……” 说着张口一喷,将满口的茶汁都喷在棋盘上,说也奇怪,那杯上的黑子被茶水一淋,竟然全部变成了白色! 竺青跟着厉声道:“你下了半天的棋,连黑白都没有弄清楚,还不该活活气死吗?” 刘素客先是呆了一呆,然后举起自己的手指看看,上面也沾了一层淡淡的黑色,脸色不禁一变。 可是他立刻恢复了镇定,朗声一笑道:“好!好!真好,刘某一生玩弄心机,却会折在这一点鬼门道上,即使不气死,也该惭愧而死!” 白获冷笑道:“反正你总难逃一死!” 刘素客又是一阵厉笑,移步向崖边走去。 白获与竺育紧跟上去,刘素客摆摆手道:“二位不必再过来,刘某难道还活得成吗?” 白获厉声道:“我非要看你断了气才放心!” 刘素客哼声道:“刘某死不足借,但是这颗脑袋还不想被你们移作棋子之用,再见了,各位!” 说完将身一纵,自崖上飞坠,砰然一声,激起一片水花后,立刻就被汹涌的波涛吞没了! 大家都跟了过来,目睹刘素客落水之后,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良久后,黄莺才低声道:“他真的死了吗?” 白获冷笑道:“他就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只怕也难以复活了!” 黄莺摇头道:“我不信,这一片激流虽然厉害,但还不见得能杀死刘素客!” 白获沉声道:“我没有说激流能杀死他!” 黄莺诧然道:“难道他真是被你们气死的?我看不像吧!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陈金城轻轻一叹道:“黄姑娘!你真是天真,刘素客那个人何等深沉,怎么会被气死呢?他是中毒死的!” 黄莺叫道:“中毒!刘素客会中毒?” 陈金城点头道:“不错!我知道他是中毒,但是中的什么毒,如何中的毒,我却没看出来!” 白获得意地道:“棋子上是孔雀胆!” 陈金城道:“我看来也像,不过我相信刘素客一定也看出来了吧?” 白获点头道:“他自然看出来了,这种有形之毒哪里能瞒得过他,一开始他就用话点明了!” 陈金城道:“不错!他是说过那话!” 黄莺叫道:“他不是说棋子上没有毒吗?” 白获笑道:“他是个用毒的行家,知道这点毒绝对奈何不了他,自然不会把它当回事!” 黄莺忙问道:“那他是如何中毒的呢?” 白获冷笑道:“有形之毒奈何不了他,无影之毒也奈何不了他,可是两种毒加在一起,就够他受的了!” 陈金城点头道:“高明!高明!但不知二位用什么方法将无影之毒加在他身上的呢?” 白获用手一指道:“棋盒底上!” 黄莺捧起棋盒要仔细地看,刘日英忙抢了过来道:“沾不得,你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白获微笑道:“刘小姐放心好了,盒底的无影之毒含量极微,早已被令尊大人用完了!” 竺青也笑道:“我们两人用尽心机,才想出这个方法,而且绞尽脑汁设下这个棋局,才诱使他摸一摸盒底!” 陈金城恍然道:“原来二位的棋局根本就是骗人的?” 竺青道:“自然是骗人的……不过要骗倒刘素客,的确是不容易,幸好终于没有失败……” 陈金城鼓掌道:“妙!不是这种妙棋无法用完一百八十粒棋子,不留下一个空格,无法叫他摸一下空棋盒的盒底,不摸盒底,无影之毒无法传到刘素客的手上…” 刘日英低声道:“妙在白先生最后一口喷茶!” 白获钦佩地点头道:“刘小姐果然高明!” 陈金城怔问道:“那口茶有讲究吗?” 刘日英道:“大有讲究,孔雀胆与无影之毒并非全无可解,假如发现中毒后,立刻喝一口冷茶,可以将毒性压制片刻,可是此地唯一的一杯冷茶已经被白先生占完了!” 黄莺道:“他可以到别处去找呀!” 白犹冷笑道:“只怕他没有办法能走那么远,我计算过了,此地在两百步之内,没有地方可以供应他一杯凉茶,而中毒之后,最多只有百步的移动能力!” 陈金城道:“阁下若是不抢那杯冷茶,刘素客也未必散想得到用它!” 白获道:“不然!他心细如发,轻微的一点感应也无法瞒过他,若是等他自行发觉中毒,也许他有足够的办法去抢到那杯冷茶……” 刘日英道:“只怕家君早已发觉中毒了!” 白获道:“不可能吧!假如他早已发觉中毒,为什么不立即设法解毒呢?” 刘日英道:“家父的个性很强,他在二位的手中中了毒,已经是很丢人的事,只是他不声张出来,暗中已在设法觅取解毒之策,白先生一口冷茶,等于公开宣布了他的失败,这才促成他的死意!” 白获呆了一呆道:“你是他的女儿,了解他也许深一点,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杀死他了!” 大家探头望着奔腾的激流,似乎在回溯这一代巨魔的生平而感慨,只有黄莺低声道: “我始终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正如我不相信金大哥会死一样!” 骆秀芳温言谴责道:“黄莺,别说傻话了,当然我们谁都希望金大哥没有死,可是出事的时候,你在旁边目睹身经,那还会有假吗?” 黄莺道:“那股激流并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我带着刘姊姊,还是能从容游到岸上……” 骆秀芳道:“你的水性是从小锻练的,金大哥则在干旱的沙漠上长大,从来也没有沾过水!” 黄莺仍不信地道:“金大哥跟我一起被困在崇明岛的水底下,那比这激流厉害多了,他还是逃了出来!” 骆李芳一叹道:“那一次金大哥是靠着他的聪明与机智出来的,并不是仗着水性!” 黄莺道:“这一次他难道就不能了吗?” 骆季芳有点生气了道:“靠机智必须要有机会与运气,金蒲孤以前也许是运气太好了,所以才一次次逃过了灾难,可是一个人的运气不会永远是好的,而且你说他假如没有死的话,现在又在哪里?为了他的死,使得很多人都伤透了心,他若是躲在一边看热闹的话,那就太混帐了!” 黄莺没有话说了,怔了半天才道:“刘姊姊,你不是会卜卦算命吗?你算算金大哥到底死了没有?” 刘日英轻轻一叹道:“卜象是一种心灵的感应,自从那次坠水分别后,我没有想到他还会活,这种心灵的联系也断了根,现在已经无法用卜卦去占他的生死了!” 黄莺哽咽道:“那他是真的死了?” 刘日英轻轻地道:“我不能肯定地回答你,因为是我自己的心灵跟他失去了联系,与他的生死无关!” 黄莺睁大了眼睛道:“这是怎么说呢?” 刘日英道:“卜占是心与心之间的一种感应,必须在绝对的信心下,才能互生联系,古诗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就是这个意思,在卜占的术语说,就是心诚则灵,现在我的信心已经动摇了,所以我的占卜无法再自他那儿得到感应,你明白了吗?” 黄莺摇头道:“我不明白,不过你不能恢复信心吗?” 刘日英一叹道:“我若是能像你一样天真,就永远不会失去信心,只是我知道得太多,太世故,只怕再也无法建立信心了!” 骆季芳道:“黄莺,金大哥的死与刘素客的死,你都在旁目击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黄莺道:“我始终怀疑,像金大哥那样好的人,应该不会死得这么早,这么惨,刘素客这么坏的人,也不应该死得这么方便,容易,好人应该有天佑,坏人应该有报应,金大哥一生行侠,天不该在其寿,刘素客作恶多端,如此一死,并不足谢其罪!” 骆季芳苦笑一叹道:“恐怕你要亲眼见到这两个人的尸体,才能相信他们是真的死了!” 黄莺摇头道:“不!我还是不会相信,金大哥在万象别府的地穴中,我眼看着他断了气,结果他又活了过来,我们在那儿也射杀了刘素客,结果却是萧老爷子!” 陈金城忽然问道:“你要怎么才能相信他们死了呢?” 黄莺道:“除非他们在我眼前化成了灰!” 被她这一说后,大家都为之一怔,黄莺的说法与想法都傻得不能再傻,然而却使大家想到了一个疑点! 金蒲孤丧身激流是出于意外,刘素客却也走了同样的路,难道他真的怕白获与竺青割下他的脑袋吗? 他口口声声对众宣布无意于人世,可是真到有人想杀他时,他又展开机智规避了过去。 耿不取没有杀成他,反而送了自己的老命,元妙道长一场斗剑,闹了个一败涂地,与见性大师颓然抽身而退! 白获与竺青费尽心思,弄了两种毒下在他身上,是否能真正地杀死他呢?这颇成问题了! 刘素客若是为保留全尸而投水,这似乎太做作,他即使不投水,放着莫恨天在场,至少也不会让别人割他的脑袋。 因为莫恨天对他多少还留着一分情谊,虽然为了金蒲孤之死不会太原谅他,若是他真死了,一定会将他的遗体妥为安葬的,刘素客既属万能,凡事预知,这一点定然会想到的,他为什么又投水呢? 除非是真如黄莺所说的,他木能把尸体留下在人前化成灰,万一有人要提议火葬时,这是很可能的!因为他还没到要死的时候! 假如他不想死,连莫恨天那么高的武功都杀不死他,他干么还要来一手假死的把戏呢? 问题往下推,答案就明朗了,刘素客最头痛的一个人是金蒲孤,最不相信金蒲孤身死的是刘素客! 假如刘素客认为金蒲孤还没有死,这可能就大了。 陈金城微微一笑道:“刘素客唯一想斗的人是金蒲孤,所以他也追随到水中,继续去找金蒲孤斗智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说中了每一个人的心事,陈金城继续笑道: “世上唯一能与刘素客对敌的也只有金蒲孤,刚好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生也好!死也好!让他们两个人去斗吧,我们反正帮不上忙,也管不了他们的事!” 刘日英怔了一怔才道:“他们好像都不愿再活下去了,所以借一死以解脱,我们还是做自己的事吧!” 莫恨天忙问道:“我们还有什么事可做?” 陈金城道:“浮云上人还活着……” 莫恨天道:“他报复的对象是你与骆仲和…” 陈金城微笑道:“季芳也是他对象之一,为了金蒲孤的缘故,莫先生似乎也不能置身事外!” 莫恨天想想道:“季芳妹与我也有结义之情,我自然要管,可是我不想借重刘素客的那本秘笈!” 刘日英道:“莫大哥!我相信您的武功了得,可是您从我父亲身上就可以看出武功并不足凭,爹请您用武功试着杀死他,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莫恨天道:“我可不敢拜读令尊的大作!” 刘日英道:“请您相信我,万象秘笈由我先过目后再转告您,我绝不会害您的,家父任何安排我都不敢替他说好话,惟独这件事,我相信他的动机是绝对正确的!” 莫恨天道:“浮云上人当真这么难对付吗?” 刘日英点头道:“假如他已经看过家父的万象秘笈,此人的确相当可怕,否则以您的身法与武功,怎会找不到他的踪迹,所以您一定要接受这件事!” 莫恨天沉思片刻才道:“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余地了!” 袁靖姑道:“我也想跟刘小姐多请教一些其他的学问,我们就在这儿多停留一段时间吧!” 骆季芳道:“刘家妹子,你在这儿主持万象别府,我回到余杭的故宅,重建养心园,假如没有其他的变故,我就会终老斯地,不再涉足人世了,大家都回到从前的生活,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刘日英低声道:“可能吗?” 骆秀芳凄然苦笑道:“我的年纪比你们大,看得也比你们透,也许可以做得到心如止水了!” 黄莺急了道:“你们都有去处了,我呢?” 骆秀芳一叹道:“最好你是回崇明岛去!” 骆仙童跟着道:“我可以帮你把水晶宫重修起来!” 黄莺怒白了他一眼道:“滚你的,我才不回那个鬼地方法呢!我也不要你陪!” 骆仙童脸色一白,骆秀芳忙道:“仙童!你跟我回去,把你父亲的家园重新建立起来,男子汉先求立本,才能谈到其他,否则永远不会有人看得起你!” 说着又对骆伯芳做了个眼色道:“大姊!二哥是不会再回去了,仙童年纪太轻,恐怕还要你去费神照顾一下!” 骆伯芳点点头道:“当然了。你已经算是金家的人了,骆家的事应该由我来负责!” 陈金城笑笑道:“我恐怕没有你们那么轻松,好容易把孟石生的问题解决了,却又惹上浮云上人那个祸胎,我还得多提防着他一点!” 刘日英道:“陈先生,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是希望你也稍留时日,将家父的万象秘笈共同研究一下!” 陈金城眼睛一亮道:“那不是太冒昧了吗?” 刘日英苦笑道:“万象秘笈并非不传之秘,我倒是希望能多几个人来研究它,这是家父一生学问的精华,家父没有好好利用它来作些有益于人群的善事,我不能再撤帚自珍,应该把它公开出来!” 陈金城拱拱手道:“小姐心胸光明,非常人所能及,恭敬不如从命,陈某愿承教门下!” 刘日英淡淡地道:“陈先生言重了,浮云上人现在似乎成了大家的心腹之患,凡与他敌对的人,我觉得都应该加强一下实力,以免受其茶毒,小妹妹你怎么样?” 黄莺摇头道:“我不!他究竟是我的师父,我不想站在跟他敌对的立场,更不想学那个捞什子玩意儿,而且我一直想好好地畅游天下一番……” 刘日英道:“你一个人行吗?” 黄莺道:“有什么不行?我不是从前的黄莺了!” 骆季芳道:“让她一个人闯闯世面也好,而且现在她跟各大门派的人都有了认识,到哪儿都会有人照料的!” 每个人的行程似乎都决定了,刘日英忽然向呆立在一旁的袁余生道:“袁先生,你有什么打算?” 袁余生惆怅地一叹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呢?” 袁靖姑这对才着急地道:“哥哥!听说刘素客曾经强迫你服下了一种毒药的丸子,必须每天服用解药!” 袁余生瞪了她一眼道:“不错!你现在才想起来!” 袁靖姑大急道:“他死了你怎么办?” 袁余生冷冷地道:“我能怎么办?只有认命算了!” 袁靖姑叫道:“你该趁他没有死之前叫他把你的毒解了,你怎么对自己的事毫不关心呢?” 袁余生冷笑道:“我的事一向用不着自己关心,都有你代劳的,现在你有了更值得关心的人……” 袁靖姑的脸一红,又气又急,大声叫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子说话,我几时不关心你了?” 袁余生哼了一声道:“我被刘素客下毒的事你又不是今天才晓得,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刚才要不是刘小姐提起,你根本就不会想到……” 袁靖姑被他说得低下了头。刘日英却淡淡地一笑道: “袁先生,你的事应该不再由令妹来操心了,那应该是我的事了!” 袁余生一怔道:“你……” 刘日英点点头道:“不错!你是为了救我,才接受家父的胁迫而服下毒药,为了报答你的思情……” 袁余生连忙摇手道:“不必!我服毒是出于自愿,当我看到你受着孟石生的凌辱时,即使令尊叫我眼下永远无法可解的毒药,我也会毫不考虑地接受!” 刘日英感激地瞥了他一眼道:“谢谢你,袁先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将先生的生死当作我的责任!” 袁余生忽地一笑道:“你有办法解除令尊的毒吗?” 刘日英沉思片刻才道:“目前没有,可是我要你活下去,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出办法使你活下去!” 袁余生道:“什么办法呢?我生命的期限只有今天了!” 刘日英望望天色道:“对间还很长呢!” 袁余生摇头道:“没有用的,令尊大人说过,他的断魂丸除了他自己外,别人再也解不了!” 刘日英道:“那我就尽己所能,使你这一天过得很愉快,让你有一个愉快的死亡!” 袁余生凄然一叹道:“在我的生命中已没有愉快了!” 刘日英对他嫣然一笑说道:“有的!把你今天的时间全部交给我,我一定能使你感到从所未有的愉快!” 袁余生默然片刻才轻声一叹道:“听你这句话,我已经感到了此生莫大的愉快与满足,此刻就是我死了,我也是世上最快乐的人!在我说来,我的要求只有这么多,你不必再作其他的安排了!” 说完又朝刘日英凝视片刻,毅然转身走去,袁靖站连忙拦住他道:“哥哥!你上哪去?” 袁余生冷漠地将她推开道:“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等待生命的结束,永远也不再来麻烦你了!” 莫恨天也急急地上前道:“何必呢!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关头…” 袁余生怒叫道:“滚开,少管我的事!” 莫恨天自然不肯放他走,倒是刘日英上前拉住莫恨天道:“莫大哥!你让袁先生走吧!” 莫恨天一怔,袁余生也站住了脚步,刘日英又低沉地道:“袁先生!假如你愿意留下,我会……” 袁余生摇头道:“我不留下!” 刘日英轻叹一声道:“也好!希望你的选择没有错!” 第二十二回 惊人之笔 袁余生道:“我的选择绝对不会错!” 刘日英笑笑道:“那就再见了!” 袁余生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刘日英道:“不管见与不见,我永远感激你!” 袁余生双脚一顿,身形像飞鸟般地冲出,几个起落后即已走得不见踪影,袁靖姑满面泪痕,对刘日英叫道:“你就这样让他去死……” 刘日英轻轻一叹道:“他不会死的!” 袁靖姑征然道:“不会死?” 刘日英点头道:“是的!我保证他绝不会死,我父亲将什么都安排好了,怎会单单遗漏了他呢?” 袁靖姑叫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刘日英道:“我自己也不懂,可是我相信爹一定对他另外作了安排!” 袁靖姑道:“你怎么晓得?” 刘日英道:“因为他不肯留下,不管我父亲的死亡是否真实,他今天已经公开宣布过要死了,袁先生自然也知道,一定会向我爹提起自己的事,假如爹没有替他另外安排,定会将解药留交给我,或者对我作一番指示与交代,可是爹并没有这样做,自然他们先行商量定了……” 袁靖姑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刘日英轻轻一叹道:“不错!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已经向袁先生表示过我的感激了,即使他想死,也是他自己乐意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袁靖姑还想说话,黄莺忍不住道:“莫大嫂,刘姊姊对你哥哥可以算得仁至义尽了,你还能要求她怎么样?是否要她陪着你哥哥一起死呢?” 袁靖姑低头无语,黄莺又冷笑道:“你自从见到金大侠后,根本就不再关心你哥哥了,何必又怪别人呢?” 袁靖姑低声一叹道:“任何女子见到金蒲孤后,都不会再关心别人了!” 莫恨天的脸色稍稍一变,但是居然忍住,没有表示出来,骆秀芳眼睛尖,早已看见了,轻轻叹道:“我同意这句话,虽然我是金蒲孤的妻子,可是我并不期望金蒲孤死而复生,他若是活着,也只会害人…” 黄莺立刻叫道:“我反对这句话!” 骆季芳苦笑一声道:“我举个实例好了,四海镖局的李青霞,已经是个中年的姨妇,她对金蒲孤何尝不是有点想入非非,还有我的侄女儿骆洛仙,还有那个石慧……” 黄莺叫道:“石慧?她恨死金大哥了!” 骆季芳道:“起初是恨,因恨而生爱,爱深。恨更深,小妹妹!你年纪还轻,不会懂得这些的!” 黄莺连忙道:“我懂!我比你们都懂!” 骆季芳苦笑道:“也许你比我们更懂得爱,因为你对金大哥的感情是最纯真的,所以你一点都不恨他!” 黄莺一怔道:“你恨金大哥吗?” 骆季芳道:“不错!我恨他!除了你之外,任何一个爱他的女子都恨他,因为我们只知道自己爱他,像发疯一般地爱他,却不知道他爱谁!” 黄莺更为惑然道:“难道他不爱你吗?” 骆季芳叹道:“你以为他爱我吗?我是他的妻子,你刘姊姊也与他订下了婚约,可是你看他对我们的感情中有多少是属于爱的成分?” 黄莺道:“什么样才能算爱呢?” 骆季芳神色很不自然地道:“像孟石生对我那样,像袁余生对你刘姊姊那样才是爱,那爱能使一个男人抛弃一切,甚至于自己的生命…” 黄莺道:“假如你遭遇了危险,金大哥也会不顾一切,牺牲性命去救你的,在激流中,他就叫我别管他而去救刘姊姊,这不是爱吗?” 骆季芳道:“这勉强可以算做爱,却不是我们所需要的爱,那是一种博爱,一种本乎侠义的牺牲精神,当时如果不是刘姊姊而换了另一个陌不相识的女子,你想金蒲孤会不救她吗?” 黄莺想想道:“大概不会吧!” 骆季芳道:“这就对了!所以在他心中,刘姊姊与那陌生女子并无差别!” 黄莺困惑地道:“你要金大哥怎么样呢?” 骆季芳摇头道:“不怎么样,事实上就是为了这一点,我们才会死心塌地的爱他!假如他也像孟石生一样,为了一己的私情,任意做出那些不可原谅的行为时,我们只会看不起他…” 黄莺道:“这不是太难了吗?” 骆秀芳道:“是很难!我讲一个最简单的故事,一个妻子送丈夫出征去打仗时,希望他做一个勇士,杀敌建功凯旋荣归,可是她目睹战争的激烈凶危时,却希望她的丈夫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你懂得这种感情吗?” 黄莺摇头道:“我不懂!” 骆秀芳叹道:“你只是个小孩子,自然不会懂,等你在人世间多历练一下,成为一个女人后,你就会懂了!” 黄莺道:“我宁可永远不懂!我也木要成为女人……” 骆季芳拍拍她的肩膀,温和地笑笑道: “我也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分童心,不过人总会长大的,在你多认识这个世界后,多经历一下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你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一个女人了!” 黄莺想了一下,抬起头来,毅然地道: “我不信,我非要在外面闯荡一番,你等着看好了,到死我都不会变!” 说完昂然举步,就这样走了,莫恨天皱皱眉头道: “弟妹!你告诉她这些是否多余呢?” 骆秀芳长叹道:“我并非得已,这孩子有时聪明绝顶,有时又不懂事,若是由她一个人去瞎闯,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因此必须要有人开导教育她,金蒲孤自作聪明,把她教育成不伦不类,我再不及时给她一点忠告,将来就不可收拾了!” 莫恨天一怔道:“会有这么严重吗?” 刘日英道:“莫大哥!在这一方面,骆大姊的了解比我们都深刻,因此我们不用跟她争辩!” 莫恨天想想道:“人情世故,我承认自己太浅薄,可是那些话听来不像忠告!” 刘日英微笑道:“这几句话是一颗种子,埋藏在她心里,到时候自动会萌芽结果的!” 莫恨天沉思片刻道:“现在我们又该干什么呢?” 刘日英一笑道:“先把金蒲孤的灵堂拆掉,然后各做各的事情!” 莫恨天一怔道:“现在就拆灵堂?” 骆秀芳朝四下看了一看,白获与竺青早已悄悄离去了,剩下都是些自己人了,才笑着道:“不错!现在就拆!” 莫恨天望了望她们两人奇怪地道:“你们对于金兄弟之死,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刘日英笑道:“浅水低吟而深水哑然,深刻的哀伤应该放在心里,而不是刻划在脸上!” 莫恨天道:“至少你们不该那样高兴!” 陈金城也微微一笑道:“莫先生,悲哀固然要放在心里,欢乐却忍不住要表现在脸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莫恨天一怔道:“欢乐!她们有什么可欢乐的?” 陈金城笑道:“你想有什么事能令她们欢乐的?” 这时骆秀芳已经拿起金蒲孤的灵位远远地掷下了崖头,落在激流中,随波流去,他才有点明白,叫了起来道:“莫非金兄弟还活在人间?” 刘日英道:“他不死的话,一定还活在人间!” 莫恨天听着直瞪眼道:“到底他死了没有?” 骆季芳摇头笑道:“不知道!” 莫恨天大叫道:“你们怎么不知道呢?” 骆季苦笑着道:“我们是不知道,因为我们并没有看见他活着来到面前,可是我们也没有发现他死去的确证!” 莫恨天叫道:“他若是死在激流乱石中,定然尸骨无存,还有什么确证呢?” 骆季芳手指远远飘去的灵牌道:“那就是确证!” 莫恨天看了半天,才叫起来道:“我明白了,你们是说他的宝弓!” 陈金城道:“对了,紫心铁弓是金蒲孤随身的宝贝,人死了,宝弓却不见踪迹,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我们都知道那柄宝弓质地坚实,分量却轻,入水不沉,触火不焚!” 莫恨天道:“会不会被水漂出去,叫别人检去了呢?” 刘日英道:“不会!家父在前面曾经设下一面细网,任何东西都漂不出去!” 莫恨天兴奋地道:“这么说来,金兄弟是真的没有死!” 刘日英想想道:“这很难说,以他的水性来说,绝难逃过这激流,可是宝弓不见,他生存的可能很大!” 莫恨天皱眉道:“假如他没有死,现在上哪儿去了呢?在干些什么呢?” 陈金城笑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回答了,这位老弟行事一向莫测高深,聪明如刘素客也被他弄糊涂了,所以才玩出这套假死的把戏,原来是想引他现身的,可是他始终忍住不现身,刘素客也只好迁地为良,另作布置了,这是我的看法,刘小姐以为如何?” 刘日英淡淡地道:“我不知道,家父与金郎的行事都不是我们所能臆测的,所以我没有意见!” 莫恨天却问道:“陈兄此一看法有何根据?” 陈金城笑道:“他们这一对翁婿是死对头!除非刘素客肯改变心性,否则他们一直要斗下去,而刘素客似乎没有改变的意思,金蒲孤明里与刘素客斗法。却因你老兄夹在中间,牵制得他无法放开手干,逼得他转人暗中活动!” 莫恨天一怔道:“我夹在中间……” 陈金城微笑道:“不错!兄弟说句不中听的话,金蒲孤跟刘素客斗,要占上风已经很不容易,你莫先生一插手帮忙,他只有吃亏的份……” 莫恨天叫道:“我并没有帮刘素客的忙!” 陈金城道:“金蒲孤好容易等到一个可以杀死刘素客的机会,莫先生伸手一拦,就把机会错过去了!” 莫恨天道:“可是我也拦阻刘素客,不叫他伤害金兄弟呀,我只想他们避免互相伤害!” 陈金城一叹道:“金蒲孤在万象别府连遭几次暗算,你莫先生何尝能拦得住?算起来你不是在帮刘素客的忙吗?金蒲孤若是真的死了,你莫先生可要负大半的责任!” 莫恨天不禁怔住了,陈金城继续道:“金蒲孤这次装死不出,目的就是将刘素客的阴谋揭露出来,希望你别在里面混闹了!” 莫恨天呆了道:“这是我从没有想到的问题!” 陈金城笑笑道:“刘素客这一次假死也很漂亮,他实在不服气斗不过金蒲孤,更明白金蒲孤的用意,所以坦白在你面前承认了陷害金蒲孤的事,谢绝你的帮助,可是他在万象别府中的一点布置,已经瞒不过金蒲孤了,再待在这里,只有他吃亏的分,自然他也急着换个窝了!” 刘日英这时才道:“陈先生的分析头头是道,但是却漏了一件事!金郎的生死到现在还是个谜!” 陈金城笑道:“不错,所以刘素客的假死有两个意义,假如金蒲孤未死,他决心与金蒲孤在暗中再别别苗头,假如金蒲孤死了,他可能真的灰心世事,借此机会永离人世,再也不出头了,刘小姐以为管见如何?” 刘日英仍是淡淡地道:“我没有意见!” 陈金城一笑道:“刘小姐当真是守口如瓶,一点风声都不肯露出来!” 刘日英道:“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的父亲;我自然希望他们都能不死,可是他们若活着,正如陈先生所说是个不了之局,因此我也希望他们真的都死了,至少从此天下就太平了!” 骆季芳忍不住道:“刘妹妹!我不同意你这句话,你父亲是该死,我们的丈夫却是为了除害……” 刘日英苦笑一声道:“骆大姊!你不了解我的心,我并不偏袒家父,目前金郎不当死而死,才使家父因内疚而遁世,假如他们这样斗下去,万一家父胜过金郎而真正的杀死了他,那又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一路哭何如一家哭,目前我们只是失去了一个丈夫,却保全了多少人?” 骆秀芳征了一怔才低声道:“刘妹妹,你说得对,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刘日英又侧然长叹道:“现在不管他们生也好,死也好,似乎都不要我们操心了,也不要我们再介入了,骆大姊!你真的不想留在此地?” 骆秀芳摇头道:“不了少我觉得养心园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之处,即使金蒲孤重生,我也不会再出来了!” 陈金城笑道:“你不出来,他可以到你那里去!-” 刘日英横了他一眼道:“陈先生,你始终不相信金蒲孤死了!” 陈金城笑道:“宝弓未见,我永不相信!”_刘日英沉声道:“不管你相信与否,至少在我们心中他是死去了!你以后也别再说他活着的话!” 陈金城这才憬然止口不说了,骆秀芳轻叹道:“刘家妹子,我走了,你自己珍重!” 刘日英弯腰一拜道:“你走好!小妹不送了!” 刘月英与刘星英始终是呆呆的,这时也跟着拜了一拜,骆季芳还了一礼,凄然笑道: “两位小妹妹,你们到杭城来投奔,原是想求我答应你们同归金蒲孤的,我虽然答应了你们,现在却很抱歉,要令你们失望了!” 刘月英幽幽地道:“不!骆大姊!我们还是很感激你的宽大,今后我们姊妹三个人的命运是一致的,大姊怎么活,我们俩也怎么活!” 骆秀芳朝骆伯芳骆仙童招呼一声,又向莫恨天与陈金城告别过了,才相偕离去。 刘日英等他们走后,才苦笑说道:“大家都走了,我们也该忙我们的事情去了!” 莫恨天却凝重地问道:“弟妹!我正式问你一句,金兄弟到底是生是死?” 刘日英皱眉道:“我不是声明过了吗?他的生死与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莫恨天双掌一拍道:“好!我什么都不问了,什么也不管了,这一次重人尘世,算是我多事!我实在过不惯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我决心还是回到不见人的世界里去!” 刘日英道:“您至少要把浮云上人除去了……” 莫恨天断然说道:“不!有你这么聪明的人在,我觉得一个浮云老和尚绝对不足为害,那本万象秘笈我更不想过目,否则我更无法保持住自己的本性了!” 刘日英刚想说什么,莫恨天却转脸对袁靖姑道:“靖姑,不论你对我是否有感情,你却是我在尘世间唯一该关心的人,你是否肯跟我走?” 袁靖姑沉吟不语,刘日英却微笑道:“袁姑娘,也许你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你得到了一个全心属于你的丈夫,而且莫大哥的武功天下第一,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袁靖姑若有所悟,苦笑了一下道:“武功第一,相貌之美也是天下第一,有了这样两项第一的丈夫,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天涯海角这一辈子我跟定你了!” 莫恨天很感动地道:“谢谢你了!我们也走吧!” 二人一语不发,像两蓬轻烟,眨眼间就不见了。 刘日英长叹一声道:“总算都走了!” 陈金城微微一笑道:“刘小姐!虽然你没有动手,可是你却从事了一场最吃力的战斗,而且打了一阵空前的大胜仗!那真是不容易!” 刘日英嫣然一笑道:“也幸亏陈先生配合得好!”” 陈金城摇摇头道:“我很惭愧不是一个好搭档、虽然你事前已经关照过了,事到临头,我几乎忘其所以,跟你抬起杠来,要不是你适时加以提醒,我差一点误了事,破坏了你的计划!” 刘日英笑笑道:“没什么,你总算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陈金城拱拱手道:“惭愧!惭愧!不过我真的有点难以相信,你怎能把事情料得一点不差!” 刘日英苦笑道:“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是金蒲孤定的计划,一切都是他的预计与安排!” 刘月英一惊道:“金蒲孤!他真的……” 刘日英点点头道:“不错!他没有死,而且他利用隐形宝衣之助,一直留在附近,昨天还跟我连络过!” 陈金城哈哈大笑道:“这位老弟果真了不起,所以我刚才跟你抬杠也是有道理的,我始终相信他……” 刘日英叹道:“不过我认为他在冒险,他想凭一个人的力量与我父亲去斗,胜负很难逆料……” 刘月英忙问道:“啊!刚才他在场吗?” 刘日英道:“我希望他在场,我有几句话是特地说给他听的,事情若能这样结束,倒是最理想不过!” 刘星英也急忙问道:“他究竟跟你怎么商量的?” 刘日英道:“他没有怎么商量,自从爹发出准备自杀的消息后,他已经知道爹打了什么主意,同时也想到事态的严重,他明白爹是个不轻易罢手的人…” 刘星英又问道:“竺青与白获的出现他知道吗?” 刘日英摇头道:“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出现是他计划中唯一的漏洞,我倒怀疑爹是事先知道的!” 其余三人俱是一怔,连忙问原故,刘日英笑道:“爹宣布过要自杀,就是他如何死的方法猜不到,金蒲孤作了十几种的预测,却没有想到会用这个方法……” 陈金城问道:“令尊的死法与金蒲孤的安排有什么关系呢?” 刘日英一叹道:“金蒲孤知道家父的死也只是一个姿态,绝不会真心就死的,所以预作了十几种的猜测与安排,每一种安排都可以帮助家父由假死变成真死!” 陈金城一笑道:“这两个人倒真是旗鼓相当,令尊可曾想到这些安排呢?” 刘日英道:“我相信他想到了,所以才表现了一手惊人之笔,连续接受三次挑战,尤其是最后一次,让莫大哥出手杀死他也无法奏效,使金蒲孤最后的一着安排也失效了!” 陈金城问道:“最后的一着是如何安排的?” 刘日英道:“他早准备在暗中用天绝箭一试!” 陈金城忙道:“天绝一箭屠万夫,这个方法是最妥当,怎会失效呢?” 刘日英一叹道:“天绝箭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厉害,欧阳予倩把无绝箭只锻炼到一半火候即已身死,所以那支天组箭也只能发挥到一半的威力。而这支箭被孟石生骗去了,现在不知下落!” 陈金城哦了一声道:“所以你才不肯杀死孟石生,大概就是想从他身上取回失箭吧1” 刘日英点点头道:“不错入孟石生那个家伙也狡桧到了极点,这支箭到了他手中后、竟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虽然叫他受尽了痛苦,能不能逼他取出藏箭还是很难说;不过我想那是很渺茫的一个机会!” 陈金城造:“据我所知。金蒲孤有两支天绝箭!” 刘日英道:“另一支是金蒲孤自己仿制的,攻效又差了一半,其威力绝不会比莫恨天的掌力更强,因此莫恨天无法杀死家父时,自然也不用再试了!” 陈金城沉吟良久才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隐情,令尊是中毒以后,又坠入激流中的,金蒲孤难道没有在这方面布置吗?” 刘日英道:“有的!金蒲孤把南海渔人安排在激流中,可是家父先把耿不取弄下了激流。南海渔人与耿不取的交情很深,一定会先忙着去救他,激流中无人把守。家父就可以从容脱身了!” 陈金城造:“耿不取坠术后。到令尊再次坠水、中间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南海渔人大可回到那儿去等候呀!” 刘日英道:“我将信金蒲孤起先一定关照南海渔人如此的,可是家父坠水后。金蒲孤必须赶着去通知南海渔人从速躲开,听任家父从容而去!”“陈金城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刘月英道:“为了白获与竺青这一破混蛋临时多事,本来我打听得很清楚,家父身上绝对没有携带任何毒物,偏偏那两个家伙中途插出来,弄上什么有形之毒与无影之毒,这两种毒末必能毒得死家父,南海渔人沾上了却必定无幸,他们自然只好放过家父安全离开了!” 陈金城忍不住鼓掌叫道:“精采!精采!今天表面上一场龙争虎斗已经够紧张了,想不到暗地还有一场更惊险的好戏呢!”。 刘日英默然片刻才道:“家父坠水后。我在上面看了一会,见到一切都很平静,就知道金蒲孤这次是失败了,幸而陈先生在此合作得好,没有失败得太彻底!” 陈金城道:“我依然不明白什么地方与你合作了!” 刘日英道:“你旁敲侧击,把金蒲孤的生死点成一个谜,把莫大哥激跑了,这是一大成功!” 陈金城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刘日英道:“家父是看中金蒲孤的才智,想把自己的邪恶思想移交给他,金蒲孤没有上当,他又看上了莫大哥,以莫大哥的武功。禀承了家父那分邪恶,天下仍然会掀起轩然巨波,幸好也没有成功!” 陈金城忙道:“你是说万象秘笈?” 刘日英道:“不错至家父就是受这部奇书的影响,成为天下第一大邪人,假如莫大哥也读了这奇书…” 陈金城道:“你不是说有办法把其中邪恶的部分删除吗?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刘日英一叹道:“家父的安排绝不会如此简单,莫大哥只要接触到这部书,就不会听我指挥了!”“陈金城道:“万象秘笈只剩下一册副本,你毁了它,不就完了吗?” 刘日英道:“能有一份副本,就可以有许多副本,莫大哥只要留在此地,家父绝对有办法可以叫他创览全书以至无法自拔,唯一的办法是叫莫大哥自动放弃,这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 陈金城道:“你可以把话说明白呀!” 刘日英一叹道:“问题在莫大哥这个人个性很倔强,对是非的观念另有一套看法,假如我把事情说明了,反而会激起他对金蒲孤的反感,更容易使他落入家父的计中了,而且他还有个死不服输的脾气,我说万象秘笈厉害,他可能还非看一下不可!” 陈金城想想道:“这倒也是。他那个人可正可邪,虽然不一定会变得像你所想,但也不可冒险!” 刘日英道:“金蒲孤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他也料定我父亲会以浮云上人之事相挟,把莫恨天硬逼去阅读那本书,叫我一定想法子阻挠这件事!”” 陈金城一笑道:“万象秘笈既然有这么大的影响,你大概也不会让我过目了!” 刘日英却摇摇头道:“不!我留下陈先生的目的,就是要你参研一下这本书!” 陈金城奇道:“难道你不怕我也变成令尊一样吗?” 刘日英笑笑道:“我说句话不怕先生生气,先生才智虽超越常人,尚不足为恶,否则家父早已为先生安排,用不到我来相请了!” 陈金城脸下一红道:“我自已承认才华不如令尊与金蒲孤,武功造诣不如莫恨天,纵然得了这本奇书,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刘日英笑道:“可是先生的成就不会低于浮云上人,金蒲孤与家父目前都分不出时间去对付他,这个担子只有请先生偏劳了!” 陈金城道:“事情与我本身也有重大的关系,陈某定当悉力以赴!”,刘日英长叹一声道:“我总算把一切都交代好了,目前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静静地等待…” 刘星英问道:“等待什么呢?” 刘日英苦笑道:“等待金蒲孤与爹两个人的结果!” 刘星英道:“最好是金蒲孤能胜利,假如他败在爹的手里,爹知道你那样背叛他,你就要受苦了!” 刘日英凄然道:“你以为爹不知道吗?” 刘星英与刘月英都为之一怔,陈金城造:“假如令尊能借白获与竺青之手玩出这一手死遁的把戏;足见他的算计比金蒲孤更胜一筹,这一切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刘星英道:“爹既然知道你与金蒲孤合谋对付他,为什么还把万象别府交给你继承呢?” 刘日英苦笑道:“我们的父亲在这一点上是个超人,他对我们没有亲情,可也没有一般常人的恩怨,我虽然背叛他,他不会恨我,反而会特别高兴!” 刘星英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爹还赞成你跟金蒲孤站在一边跟他作对?” 刘日英道:“可以这么说。我是爹一手训练出来的,假如我跟金蒲孤联合对付他。万一他失败了,至少他可以认为是败在自己的手中,心里还好过一点,假如我们都帮着爹,而仍是无法制伏金蒲孤时,他老人家恼羞成怒之下,不顾一切地乱来时,那才是真的可怕!” 刘星英骇然道:“那我们都应该跟你站在一边,跟爹作对了?” 刘日英正色道:“假如你们想做刘家的孝顺女儿,假如你们不愿意爹的罪孽更深,就应该体会他老人家的苦心!” 刘月英奇进:“体会他老人家的苦心?难道爹自己也是这个想法?” 刘日英庄容道:“不惜!爹虽然受了万象秘笈的影响,成了一个邪人,他的本性中还存有一分良知,不愿意成为千夫所指的大恶人,可是他一方面无法自拔。一方骑虎难下,所以他尽量磨折我们,迫使我们离心,为他今后失败时,多增加一点克制自己的力量…” 刘星英眼中闪着泪光道:“是的!大姊!你到底比我们了解深刻。我也发现爹不是一个恶人、可是对他的一切作为又猜不透。今天听你一说,才是真正地明白了!” 刘月英却沉重地道:“大姊!在你的看法中,爹与金蒲孤的争斗中,到底谁会居胜呢?” 刘日英庄重地道:“金蒲孤只靠天才与聪明,爹却博览群书,吸取了千百个古人智者的经验与精华,以一人之才而与千百人抗衡,你说谁胜谁负呢?” 刘月英一惊道:“你是说金蒲孤会败?”。 刘日英点头道:“是的!金蒲孤一定会败!” 陈金城说道:“但是金蒲孤始终是占着上风!” 刘月英道:“不见得,今天一场斗智中,金蒲孤已经开始落下风了,所以我刚才说了一番话,就是告诉金蒲孤的,希望他能听见,也希望他能明白!” 刘月英道:“我都不明白,你究竟告诉了他什么?” 刘日英道:“我叫他最好从此真正地把自己当作死了,永远别再现身与爹正面冲突!” 刘月英道:“这有什么用呢?” 刘日英道:“爹只对他一个人感兴趣,假如他能无声无息,不再这个世界上出现,爹失去了争胜的对象,可能也会真正地安静下来,骆季芳起初不同意我的看法,幸好最后她也明白了厉害,在一路哭何如一家哭的大道理下屈服了,金蒲孤若是明理的人,一定会更清楚!” 陈金城却道:“金蒲孤也许能明白你的苦心,可是未必同意你的办法,他也不是个肯服输的人!” 刘日英长叹道:“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金蒲孤虽然避过了我爹万象秘笈的圈套,长期斗智的结果,使他也渐渐走上好用心机的路,这样下去,他即使不被我爹所制伏,却也会变成一个很危险的人!” 陈金城道:“他是在侠义的本性下从事奋斗,也许不至于变坏吧!不过要他就此雌伏是不可能的,年轻人的雄心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刘日英道:“他不必永远躲藏起来,他比我爹年轻得多,只要他能忍耐,岁月会帮助他得到真正的胜利!” 第二十三回 暗云密布 陈金城一笑道:“令尊今年不过五十多岁,要等到令尊寿终正寝,那恐怕是一段很长的岁月!” 刘日英庄容道:“不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像爹那样过度用心,不出十年,即使不死,心智也将消耗殆尽,不足为害了,十年只是弹指光阴…” 陈金城轻叹道:“刘小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看错了,十年在人的生命中固然是一段短时间,可是在金蒲孤而言,这十年是一段光辉的岁月,在令尊说来,这十年是最后振作的岁月,谁也不肯在默默无闻中虚渡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他们去斗吧!只希望他们选一个僻静的地方互展所长,不要影响别人就好了!” 刘星英忽然道:“大姊,陈先生的话太有道理了,或许这就是金蒲孤的意思,他利用假死的方法,向爹提出一项挑战,就是要把爹引到一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从事一场静寂的争斗!” 刘月英也道:“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欣然接受了他的挑战,把浮云上人的问题留给我们来解决,否则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对这件事搁开手的!” 刘日英呆了一呆才道:“也许你们说对了,假如真是如此,倒是天下最完美的结果!” 陈金城道:“金蒲孤是个好人,令尊看起来也不是个坏人,他们只是想在邪正之间,分出一个上下,只要邪而不恶,谁胜谁负都没有关系,我们既无法干预,也帮不上忙,还是尽我们的本分,做我们应该做的事吧!” 三个女孩子都默然无语,却相偕回身,向着万象别府走去,陈金城也无言跟在后面,只剩下一片寂寞的山头,与崖下奔腾的急流。 万象别府安静了,余杭的钱塘江畔,骆家故宅因为少主人归来的原故,也重新恢复了往日喧赫的声势! 各大门派的人回到自己的地方,重理旧业,一切因为刘素客而掀起的波浪,似乎都静止下来了! 只有武林中最具声望的少林与武当两派,自从元妙道长与见性大师从万象别府归来后,反而一改常态。俗家弟子被分别遣散回家,在门的弟子则礼佛修真,绝口不谈武事,好像从江湖中退了出来。 不论变与不变,大家都安顿了下来,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黄莺,崇明岛是她的故园,她不想回去。 畅游天下的意愿似乎没有人再阻止她了,也没有事来羁绊她了,然而她却失去了兴趣,没有金蒲孤在身边,一切都显得不同了。 虽然她没有听见刘氏姊妹后来与陈金城的谈话,可是她心中绝不相信她敬爱的金大哥会如此死去! 踏遍天涯海角,她也要把金大哥再挤出来,可是茫茫人海,要从哪里找起呢?离开万象别府后,她心中一直在打着主意,本来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很陌生,她却想出了一个最绝的主意…… 浙江的首府绍兴,在清晨府衙门的大鼓几乎被人敲通了,有六家首富前来鸣告失盗。 每家都丢失了价值万金的金珠藏珍,府衙门的捕快全部出动了,结果在失事的现场只发现一些淡淡的脚印,好像是女子弓鞋所留,大家推断这是一批女盗,可是谁也找不出这批女盗的来龙去脉! 乱了几天,邻近的余姚、诸暨等县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形,更怪的是这批女盗每十个地方只偷六家,而且同时在一夜间完成,照下手的情形看显系差不多的时间内动手,因此大家判断这批女盗约莫有六名之多。 被盗的人家有的是巨商,有的是退休的达宦,更有的是现任京官的家宅,声势显赫,地方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再过一阵,又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邻近几个县的砖瓦店行、木材行都接到一大笔的订单,订购了大量的建筑材料,着令运到会稽山,而且也有人雇了大批的泥水匠,付了重资,叫他们到会稽山去集中! 出面购货的是一个中年人,五十多岁。出手阔绰,一次就付退了全部贷款与运费,留下一个送货地点就走了。 雇泥水匠的也是一个中年人。每个工人都给了将近一年的工资,却声明只要工作三个月。 失盗与雇工购材的事似乎连不上关系,然而一般武林中人却不能作这样看了,刘素客的事似乎刚平息下去,新花样又来了、他有六个姬妾,个个都是好武功,莫非他又想在会稳山中重立基业? 于是有很多深怀戒心的人都在暗中作了准备,有的扮作游客。登临会糟,表面是装作前来探访昔年吴越争霸,勾践被围的古战场,实际上却是想探访一下那个神秘的中年人究竟是谁。 可是这些人在到达会稽山下时,就接到了一份神奇的警告。那是由一个小孩子递来的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寥寥的几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生犹死,虽死犹生,上天无路,入地有门,退一步走,保百年身。” 就是这短短的八句话,使得那些访客潜然而退。因为从口气看,殆是刘素客无疑,大家在万象别府中已经颌教过他的厉害,假如他只是选会稽山作为归宿,从此不再出山多事,谁又愿意招惹他呢?” 自然还有一些不服气的人,想更进一步去查查清楚,可是还没有到达指定的地方、便又接到第二次警告,这次警告是以行动代替语言了,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给来人身上留点记号,不是丢掉一只耳朵。就是割去一撮头发! 或者莫明其妙地被人从山上摔下来,动手的人是谁?如何下手的,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 往往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迷糊,为时极暂,等清醒过来后,不是受了伤,就是身非原处! 这一来更证明是刘素客了,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大家将会稽山视为畏途,裹步不前了。 还有一些门派则比较慎重;选了几个从不露面的弟子杂入泥水匠或运货工人群中上山。 可是,这个方法也没有效,那些乔装的弟子还没有到达山区,就被认了出来,一纸方胜,简单的十个字:“逢智非吾敌,守拙速回程。” 就这样轻易地被打发了回来。大批的砖瓦被运入山区,大批的建造工人也进入了山区,却没有一个是属于群豪所派遣的细作与耳目。 于是大家只好守伺在会稽山附近,向那些运货的工人们打听消息,答案很令人泄气。他们把货运到了地头,倒是有人负责验收,可是那几个人都是建筑工头,世居在绍兴、诸暨等地,也是他们的熟人! 他们只知道是一个名叫山之诚的人负责监工督造,一切绘图设计都是这个人出面,然而山之城又是大家所熟悉的名策划家,很多富商巨贾的庭园都由他经手设计,在苏浙一带颀有名气! 自然山之诚不会是刘素客,可是令大家不解的是刘素客本人是个极精的设计家,他在万象别府的建设布置可以说巧夺天工,比山之诚不知高明多少,为什么他会要山之诚来代为设计呢? 若说他为了掩人耳目,则他派遣姬妾,连作了十几起的巨案;早已惊动众人,而且刘素客本人也不是个怕人找麻烦的,事前对前去窥饲的人都提出严重的警告,事后又何必藏头缩尾。 假如那神秘的中年人不是刘素客;则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这些武林群豪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得罪这么多的武林人土。 “当然各大门派为了避免直接开罪刘素客,所派遣来的大多半是不大出面的本门长老或别系弟子,可是这批人的武功仍然不算差,而且多半是以心智机警见长的,然而济济多士,被阻于会稽山外的枫桥镇,竟是一筹莫展。 等候了十几天,各家的命令来了,叫他们一起撤退,那是几家主持人会商的结果,同时也派人到杭城金蒲孤的遗孀骆秀芳与万象别府刘日英处探询的结果。 那两个人的答复几乎是一致的,假如这会稽山的神秘客当真是刘素客,则他放弃了自己机心布置,而聘请了一个普通的策划家来建设园林,就表示他确实想过一阵平静的常人生活,似乎不必再去刺激他为宜。 这个答复未必令人满意;却暗示出刘素客在崖头坠水后并未身死,因此各家的主持人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去刘素客无人能为力,他能平安不惹事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大家也只好在暗中准备着万一的变故。 一三个且后,会稽山上建起了美轮美矣的高楼巨厦,林泉山石;别具胜境,工人们都回来了。 有人去拜访山之诚,他的答复也是很简单,那栋巨楼的主人是一个中年文人,五十多岁,沉默寡商,身拥巨资,在会稽山上建宅以为休想养性之所,有着六名姬妾,都很艳丽。 不肯留姓名。 屋宇落成后,主人才搬进来住,还带着一些佣仆侍女,似乎都是从外地雇来的,房子、庭园都力求其工,却没有什么特殊建设。 山之诚的叙述中听不出什么端倪,那个人似乎是刘素客,只是形貌又不太对,因为有人勾划了刘素客的图形,山之诚看了说不是,他也勾画了那主人的形貌。大家看了也觉得不像,只不过眉目之间,使大家略感熟悉。 于是大家都认为是刘素客易容变相。但求平安无事,更不敢去骚扰了,甚至还勒令门下,将附近六十里周围都列作禁区,禁止前往。 这个决定宣布了三天,各大门派便分别接获了一项匿名的通知,叫他们把留在会稽山附近的暗桩也限期撤离,大家更是惶然遵办,于是大家再也得不到有关那一栋华楼的消息了。 更有一件奇怪的事,那些失盗的富户分别向官府要求撤回追诉,因为他们都得到了一批价值连城的明珠,超过他们所失去的财帛,明珠是暗中送来的,附带的就是那个要求,当然也附有警告。如不遵办,必罹巨祸。 有钱的人最怕死、何况偿过于失,这使大家更深信那是刘素客了,也只有刘素客才会这么做,他那人心高于天,绝不肯自陷于盗贼之流,先前的失盗也许只是一个姿态,明白告诉大家他有心遁世,叫大家少找麻烦! 然而大家是否真的就此放心了呢?这绝不可能的!他们都朋白刘素客绝不会就此安寂的。 破者不忘其履,盲者不忘其视。即使是一匹衰老得垂毙放战马,听见战鼓声时,也依然想挣扎着站起来。 因此绍兴、诸暨等几个大城中经常来往着一些神秘的人物,酒楼、客邪,也经常聚集着一些神秘人物,每天在不同的场合中碰头,交换着消息;他们不敢挪近到六十里之内去,因为他们知道斗不过刘素客的,唯一的办法是买通一些当地的居民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山上那名神秘的居停有什么新的行动! 所得到的结果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喝酒、吟诗、唱曲、弄弦索…… 刘素客在过着优游的岁月,外面的人却在焦灼中煎熬,这样耗过了一个月,终于有一件意外发生了。 那是巨宅中的仆人们传出的讯息,他们神秘的主人与六名姬妾在一夜之间被人杀死了,死的方法很奇特,每人都是被一件利器由前心穿透后背,而现场只留下一支长长的竹箭,箭杆上刻着金仆姑三个字! 金仆姑!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一代青年奇侠毕竟没有葬身在激流之下,而且他终于成功了! 用他的宝弓,用他的鹫翎长箭。用他的穿扬神射妙技,杀死了这个今天下不安的巨奸大恶! 尽管还有人怀疑。大多数人却止不住心头的振奋,成群结队,拥向那大厦去看个究竟。 到达大厦门前时,只有一个中年壮汉在接待他们,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大家已经间接地认识了这个壮汉,知道他叫戴天仇,满脸都是火烙的伤痕,也是这栋大厦的总管;是唯一能与主人接近的忠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叫戴天仇的家伙有着很高的武功基础,更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群豪中是以点苍名宿徐继中为首的,戴天仇迎着他淡淡地一拱手道: “各位前来有何责干?” 徐继中笑笑道:“戴管家,我们明话明说,台端大概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戴天仇仍是冷冷地道:“自然知道,主人虽然不出门,各位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 徐继中笑道:“我们也知道瞒不过贵居停的,是似特来趋访,敬烦贵管家代为转达!” 戴天仇一哼道:“各位带了名帖没有?” 徐继中微征道:“贵居停对我们既然都认识,还要名帖做什么?”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人数太多,家主人也许不肯全部接见,把名帖递上来以备家主人过目选择!” 徐继中怔住了道:“贵居停还在吗?” 戴天仇淡然道:“自然,他就在里面大厅上!” 徐继中先是一怔,慢慢才明白了,根据得到的消息,那七具尸体都排在大厅上,因此一笑道:“贵居停还能作主选择访客吗?” 戴天仇道:“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身为司间,就必须遵照主人的吩咐行事,主人活着是如此,死了也是如此!”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刘素客真的被杀了,可是不见到事实,谁也不敢确定,因此徐继中又是一笑道:“因闻贵宅发生了意外。行时匆匆,未曾备得名帖!” 戴天仇断然道:“没有名帖,在下不便通报!” 这时后面的人已经忍不住了,有几个就想冲进去,戴天仇一伸手,已经抓住一个人的背心衣服,随手就丢得远远的,然后沉声道:“各位最好放明白点,这里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被摔的那个年轻人爬了起来,恼羞成怒,撩袖子就想打架。徐维中连忙拦住了道: “世兄未免也太心急了一点,我们既然前来作客,应该讲究规矩!” 他见到戴天仇伸手抓人,摔人手法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费力敢,深知此人武功精妙,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人虽多,不一定能占上风,而且刘素客是否真正死了还成问题,闹起来反而坏事。 那年轻人却愤然叫道:“徐老伯!我们难道就叫他挡在门外不成?” 徐继中笑了一笑道:“戴管家是否能通融一下,由我们大家报名请见如何?” 戴天仇道:“名字太多,我记不清楚!” 徐继中道:“那就请管家借付纸笔,我们临时写张拜帖行吗?” 戴天仇手指门口一方石块道:“门口离书房太远,目前此地只有我一个人照顾,若是趁我不在时,你们溜进一两人去,主人怪罪下来,大家都不方便!” 徐继中道:“这个老朽可以负责,绝对不会!” 戴天仇冷笑道:“大家各门各户,徐大侠只怕约束不住吧!不如就请各位书名在这块石板上!” 徐继中道:“那也得要笔呀!” 戴天仇冷笑道:“各位都是武林高手,石上留名,还要用笔。那未免太不像话了!” 徐继中笑道:“原来管家要考验我们一番,叫我们刻石留名,这道考验似乎太深了!” 戴天仇道:“假如连运指勒石的功夫都没有练好,趁早就回去吧!家主人也不会接见这种人的!” 徐继中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连忙道:“运指刻石固非难事,也要十几年苦练才能达此境界,现下来人中有几位习艺日浅恐怕难以胜任,而大家对贵居停仰望颇殷,亟思一诣,尚祈管家赐予成全!”报 戴天仇冷冷地道:“各位对家主人当真如此感兴趣吗?我预先作一声警告,纵然得到家主人允许接见,也没有什么好处,恐怕还有点不愉快的后果!” 徐继中道:“但求一望贵居停颜色,不计任何后果!” 戴天仇追问一句道:“不后悔?” 徐继中也毅然道:“不后悔!” 戴天仇道:“好吧!请在石上留名,功力不足者,只好受点委曲,咬破手指,用血代墨吧!” 明知道这是一个故意难人的措施,可是为了一探刘素客生死的究竟,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徐继中率先开始,刻石书下自己的姓名,接着一个个下去,不能的只有咬破手指,忍痛书下血名。 戴天仇见他们都将姓名写下了,才走到那块大石前面,猛地一掌拍在石面上,那石块丝毫不动,可是他的手拿起来时,却令众人大为吃惊。 来人中功力深浅不一,如徐继中等老一辈人物,内功精深,勒石书名时,指痕深达寸许,浅者五六分、三四分不定,而戴天仇一掌之后,那面上的字迹完全不见了,石上光滑如旧,只有大石的四周堆了一圈石粉。 那显然是戴天仇一掌之故,武功分内外两途,外门属刚,强者可碎碎裂石;内家属柔劲,用以伤人时,外表丝毫不损而洞穿肺腑,戴天仇一掌将石上的字迹震碎是外门功夫,可是他只把劲力达到寸许之处,而且还维持石块本身不动,则是内家劲力、如此看来,他内外两途的火候,都已到达顶点,虽不敢说登峰造极,至少在这批人中,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而他卖弄这一手,分明是示威之意。 徐继中老成持重,内心虽惊骇万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道: “戴管家好功夫!” 戴天仇淡淡地道:“好说!好说,各位都是武林名家,戴某班门弄斧,目的是想告诉各位,此地不比寻常门户,由得各位胡闹!” 徐继中忙道:“管家请放心好了,我们风闻贵主人是位奇土高人,具诚访诣……” 戴天仇拦住他的话头道:“徐大侠知道了就好,各位请进去吧!” 徐继中道:“管家不需请示贵主人了吗?” 戴天仇冷冷地道:“敝人已经将各位的名帖递进去了,家主人没有别的指示,想是各位都可以进见!” 徐继中一怔道:“管家是什么时候递名帖的?” 戴天仇道:“家主人已登仙界,各位书名之时,家主人已经心到神知!” 徐继中一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戴天仇却不耐烦地道:“各位还装什么糊涂呢?若不是听见家主人被杀身死的消息,各位敢上此地来吗?” 徐继中不禁脸上一红,呐响地道:“我们听说贵庄上出了一点不幸的事……” 戴天仇大笑道:“恐怕各位的心里正认为这是天大的喜事吧!” 徐维中一任他冷嘲热讽,依然耐着性子问道:“遭不幸的究竟是不是贵主人呢?” 戴天仇道:“不错!” 徐继中又问道:“贵主人是不是刘素客?” 戴天仇冷冷地道:“不晓得!” 徐继中皱眉道:“难道阁下也不知道主人是谁吗?” 戴天仇道:“我自然知道,家主人的姓名不叫刘素客,但是各位一定不会相信,所以我只好如此答复了!” 徐继中弄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再拱手道:“贵管家是否能让我们去瞻仰一下贯主人的遗体?” 戴天仇道:“自然可以,家主人生前就有遗命……” 徐继中又是一怔,戴天仇笑笑道:“家主人虽有六房姬妾,膝下却无子嗣,我常为这件事担忧,家主人却笑说一旦他身死之后,必有许多孝子贤孙前来奔丧,照今天的情形看来,家主人确有前见之明!” 他的话将大家都骂苦了,可是谁也不敢发作,因为大家都见识到戴天仇的武功,闹起来绝无好处,再者忍不住气的多半是年轻一辈的,放着几个老人在此,他们受得了,年轻人也只好跟着受下来。 徐继中只尴尬地一笑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于是由戴天仇在前领路,大家鱼贯入门;来到大厅上,触目是一排尸体,六女一男,并放在木板上,不过尸体的脸上都用白布遮了起来,只能从脚上的穿着去分辨男女,更无从去得知是否为刘素客。 徐继中看了一会才道:“我们还想瞻仰一下贵主人遗容,戴管家是否能赐允?” 戴天仇摇摇头道:“不行!家主人吩咐过,只有他的亲人才可以见到他的面貌!” 徐继中大声道:“我们此来的目的只想弄清楚一件事,贯主人是否为刘素客,载管家最好能行个方便!” 戴天仇冷冷地道:“主人遗命如此,在下爱莫能助!” 徐继中看了身后众人一眼道:“那我们拼着得罪戴管家,也要看个彻底!” 说着伸手要去揭那男尸的白布,戴天仇的动作比他更快,身形轻闪,即已来到他旁边,一手扣住他的脉门道:“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徐继中虽然脉门被扣,使不出力,可是他仍悍然地叫道: “大家一起上,无论如何也得弄个明白!” 其实不用他吩咐,群豪中个个都是老江湖,大家都照方位站好了,两个人兵刃出鞘,逼住了戴天仇,另外有四个人却分据尸体的附近,假如六个人一起动手,戴天仇本事再大,也无法阻止他们! 戴天仇却十分冷静,干脆将徐继中放开了道: “你们一定要动蛮,我也不在乎,可是我先警告你们一句,你们可曾考虑到后果?” 徐继中抡手,将捏闭的穴道抖活了道。 “假如能证实这个尸体是刘素客,任何后果都不计较!” 戴夭仇冷笑道:“很好!你们看吧,问题是你们看完了之后,如何把消息传出去!” 徐继中的手已经伸向白布了,闻言不禁一怔,忙又缩了回来,戴天仇又冷笑道: “我虽然阻止不了你们看,可有办法叫你们出不了门!那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徐继中道:“阁下打算把我们全部都杀死?” 戴天仇道:“我不动手,家主人在天之灵却不会放过你们!” 徐继中道:“贵主人已经死了!” 戴天仇冷冷地道:“你不信何妨试试看!” 徐继中受追不过,大叫道:“我非要试一下,看看刘素客在死后还能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戴天仇将他的手又捉住了道:“你真认为刘素客死了?” 徐继中叫道:“我虽在万象别府见到刘素客中毒落水,可是我不相信他就此死了!” 戴天仇一笑道:“你坚持要一见主人遗容的目的,就是要证明主人是否刘素客,我已经告诉你不是了。…”- 继中道:“是不是要等我见过才知道!” 戴天仇道:“假如不是的话,你的命岂非送得太冤枉,假如是的话,你就该知道厉害。 刘素客即使身死,仍然有办法叫你们全体出不了门,这一点你必须承认!” 徐继中道:“假如真是刘素客,我不怀疑这个可能!” 戴天仇哈哈大笑道:“阁下既然相信这个可能,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呢?你即使知道死的是刘素客,也仍然无法活着出去通知别人!” 徐继中大声道:“能知道这一代巨魔确已身死,我丢了这条老命也是值得的!” 戴天仇冷冷地道:“你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这些年轻人也跟着你送死不是太冤枉了吗?” 徐继中慷慨地道:“在场的人都是承受师命来担任监视刘素客的,也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戴天仇一笑道:“家主人的算计一点不错,他在身死之后,仍是能安排下这个继续杀人的办法,我起初还不相信,现在倒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先见之明了!” 徐继中微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戴天仇道:“主人生前就交代过,一旦他被人杀死后,必然会有人前来要求证实他是否刘素客,所以他预作了一番安排,这番安排可叫那些登门的人一个也活不了,而且还能继续不断地吸引一些人来送死!” 徐继中道:“我不懂你的话!” 戴天仇道:“这很简单,当你们掀开主人的面纱时,你们是绝对活不成了,可是别的人得不到消息,一定会继续派人前来,有来无去,直到你们各大门派死得一个不剩为止!” 徐继中失声叫道:“能作这样恶毒的安排,一定是刘素客!” 戴天仇沉声道:“不是!家主人也风闻有刘素客此人,想找他一较高低,所以才装模做样,吸引大家的注意。而且他早也预料到这种做法会招来杀身之祸,果然他于昨夜身死在金仆姑长箭之下!” 徐继中道:“你知道那支长箭是谁发出的吗?” 戴天仇笑道:“举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用那支长箭。这个人一直与刘素客作对,可是始终未能杀死刘素客,家主人想到万一他自己身死金仆姑长箭之下,岂非表示不如刘素客了吗?因此才事先作了一番安排,证明他不逊于刘素客!” 徐继中说道:“这番安排就是针对我们而言吗?” 戴天仇道:“你们只是第一批,以后还会不断有人会上门送死,刘素客对你们各大门派下手,被金蒲孤阻止了,家主人在死后能将你们各大门派的人消灭无遗,不就证明他比刘素客更高明了吗?” 这番话将大家说得半信半疑,毛骨惊然,可是也产生了相当效果,那男尸的面纱在几个人伸手可及之处,却没有人再敢去伸手揭动了! 戴天仇又道:“基于对主人的忠心,我必须贯彻他的遗言,可是我实在又不忍心看你们这些人无故惨死,因此我违背主人部分的遗言,将内情告诉各位,你们相信我的话,就趁此机会回头,否则就是你们自己想找死,既怪不得我,也怪不得家主人了!” 众人相顾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徐继中想了一下才道:“各位都回去吧,留下我一个人在此就够了!” 戴天仇微笑道:一阁下是想一个人在此探听结果!” 徐继中道:“我们终不能毫无结果就罢手!” 戴天仇道:“阁下若是命丧于此,对于家主人是否刘素客之事,岂非仍然是个谜?” 徐继中道:“我推走这一定是刘素客,我检查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死了!” 一个年轻人问道:“徐前辈若是不能生离此地,我们岂非仍然得不到结果?” 徐继中一叹道:“不错!但至少可以证明那番安排是否能置人于死地,当然我会尽量设法保全自己的,万一我无法再见到你们,你们带信回去。不必再派人前来了!” 第二十四回 玄弓再现 那些人交头接耳商量了一阵,随即由一人代表回复道:“不!我们不能让前辈一个人冒此巨险!” 徐继中怒声道:“你们当真想死在此地不成?” 那人道:“我们已经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了,现在公推三个人回去在外面等候,其余的人留此共同揭晓刘素客生死之谜,万一我们都死在此地时,那三个人可以告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以免后来的人上当!” 徐继中想想道:“这个办法倒行,你们现在决定派哪三个人回去呢?” 那人道:“我们还没有决定,由前辈指定好了!”,徐继中道:“这是生死相关的事,老朽无权指定!” 那人道:“那就由大家拈阉决定好了!” 戴天仇微微一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想出来的主意的确高明,既是如此,我就把阉筒拿出来,替你们选出三个人吧!” 说着转身走到旁边的屋子里,捧了一个竹筒出来,徐继中一怔道:“你这是事先预备好了的吗?” 戴天仇微笑道:“家主人凡事预知。连各位所想的办法都作了安排,现在还是由我代劳,看看哪三位是最幸运的中签者!” 说着伸手进竹筒,摸了一个纸条出来大声念道:“第一位是云台林君棠!” 几个年轻人相顾失色,徐继中全神贯注他手中的竹筒,没有注意别人的脸色,见他只拈了一个纸阉出来,就止手不掏了,忍不住道:“还有两个人请戴管家快点决定!” 戴天仇将竹筒翻了过来道:“没有了,里面只有一个名字,而且这个名字也是我刚才进去时写下来的!” 徐继中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戴天仇哈哈大笑道:“这几个年轻人打算在我面前玩花样还嫌太嫩了一点,刚才他们偷偷商量时,那位林少侠早已溜出门去,往阴泉地府报到了!” 徐继中这才明白了,原来那批小伙子暗中商量时,已经先派了一个人偷偷地溜走,这个办法的确很妙,妙得连他这个老江湖都瞒过了,可是并没有瞒过这个戴天仇,说不定那个林君棠此刻已经遇害了! 戴天仇脸色一沉道:“我对各位已经很客气了,各位却不识好歹,居然在此地玩起花样!” 徐继中定了一下神才道:“阁下如果不是发现有人溜走,大概不会那么大方肯放我们的人离开吧!” 戴天仇道:“不错!要就一起滚蛋!要就一起留下!” 徐继中沉思片刻才道:“现在我更敢确定是刘素客在此地东山再起,不弄个明白绝不轻易退走!” 戴天仇冷笑道:“现在你想走也没有这么容易了,主人的遗体留在这里,你看也是死,不看也是死,我可没有精神再陪你们在这儿罗嗦了!” 说完飘身后退,向旁门中进去了,有些人想拦他,有些人想追着进去,却都被徐继中喝止了。 戴天仇的身影在门后隐没了,一个年轻人忍不住叫道:“徐继中你怎么放他走了呢?” 徐继中一叹道:“你们都见识到他的功力了,谁又能拦得住他呢?” 徐继中的话使大家又默然了,从戴天仇在门口所表演的一手看来,想拦他与追踪他都是自寻死路! 一个年轻人又叫道:“那我们怎么办呢?难道就被他一个人把大家都拦在这儿!” 徐继中叹道:“光是一个戴天仇并不可惧,他武功再高,也不见得能把我们全体都留在这儿,我所担心还是这具尸体,虽然我有十成把握认为他就是刘素客,但是我不相信他真正死了!” 那年轻人道:“他是死在金仆姑神箭之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了!” 徐继中道:“举世之间能杀死刘素客的自然非金蒲孤金大侠莫属,可是金大侠若杀死刘素客后。断然不会还让他弄这套玄虚!” 那年轻人问道:“徐前辈的看法如何呢?”“徐继中道:“金大侠丧生激流。尸体并未寻获,他的生死是个谜,刘素客也选了激流作为归宿,却没有被人见到尸体,生死也是个谜,因此我认为这是刘素客在激流中脱身之后,故意在此地大兴土木,招摇生事,想引起金大侠现身,可是金大侠比他聪明,一直躲在暗中,他没有办法,只好再玩一次花样,把我们引来!” 那年轻人道:“引我们来有什么用呢?” 徐继中道:“自然是逼金大侠再度现身、因为他知道金大侠急公好义,断然不会坐视我们这么多人坠入好计而遭杀害!” 那年轻人又是一怔道:“假如金大侠想在暗中对付刘素客。我们这一来岂不是反而误了他的事!” 徐继中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先前是太冲动了一点,不加考虑就贸然前来以至坠入罗网!” 大家又默然片刻,还是浙东越女剑派元老袁长治道:“徐兄!现在后悔也太迟了,目前我们必须谋个定策才好!” 徐继中一叹道:“没有用的,我们所有人的智慧加起来也比不过刘素客的,刚才小一辈的乱出主意,不能说不高明,结果却白白送掉林世侄一条命!” 一个年轻人愤然道:“那我们干脆拼了这条命大闹一场,即使死在这里,也好叫金蒲孤早点出头,我真弄不懂这位大侠客是什么意思,在这儿留下了一支箭,把大家都诓了来启己却撒手不管了!” 徐继中叹道:“你们真是不懂事,那支箭若是金大侠所留,他怎会不作任何交代,还让我们前来上当?” 那年轻人征然道:“难道那支箭是刘素客自己设下的?” 徐继中摇头道:“金仆姑长箭无人能够伪制,我们只是听说这回事,并没有看见那支箭!” 那年轻人不顾一切地掀开了一具女尸的脸纱,看那具尸体倒的确是个三十上下的女子,容貌秀丽如生,也像是死去不久的样子,可是谁也没见过刘素客的姬妾,无法确定是否为梅兰竹菊杏桃六者之一! 徐继中虽然觉得那小伙子太过莽撞,但是事情已经做了,而且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只得看了一下道:“我们都不认识刘素客的姬妾,一具尸体并不能证明什么!” 那年轻人道:“干脆把男尸的脸纱揭开来看一下,刘素客的相貌大家总认识的!” 徐继中连忙阻止道:“不行!刚才戴天仇对我们发出过警告,若是揭开脸纱,必有灾难…” 那年轻人道:“这家伙根本就是刘素客的奴才,他的话怎么能信!” 袁长治却慎重地道:“老朽粗解一点相人术,那位戴管家说话虽然冷冰冰的,脸上却是一派忠厚之相,可见他的心地不太坏,我们倒是应该相信他!” 那年轻人道:“刘素客的相貌并不凶恶,怎么内心会那样恶毒!” 袁长治叹道:“刘素客外貌斯文儒雅,奸邪却藏于眉目之间,这正是极端阴残之格,相法毕竟是有点道理的,而且戴天仇如果存心害我们的话,何必还提出警告呢?” 那年轻人道:“也许他是故弄玄虚,叫我们捉摸不定,他说揭开面纱就有灾祸,我已经揭开一具面纱了,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 徐继中道:“他的警告只限于这具男尸,对其他女尸并无限制!” 那年轻人想了一想道:“我是存心拼命了,不过事关全体安危。我不能太莽撞,可是我检查一下这些女尸总不会有问题吧?” 徐继中道:“我们只想弄清这具男尸的身分,检查女尸有什么用呢?” 那年轻人笑笑道:“因一而知十,说不定大有用处呢!” 说着将旁边六具女尸的面纱都掀了开来,果然发现这六个女子的年纪都差不多,姿容也都在上上之选! 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徐继中俯身-一检查过后,才叹息一声道:“假如刘素客为了将我们引来而杀死了这六个女子,手段未免也太残忍了!” 那年轻人道:“也许她们真的是刘素客的姬妾。死在金蒲孤的箭下呢?” 徐续中摇头道:“不可能,金大侠是性情中人,他下手的对象只是刘素客,绝不会连他的姬妾也一起杀死的!” 那年轻人笑道:“金蒲孤他神箭杀人向来是一箭穿胸,我们检查一下尸体,就知道是谁下手的了!” 徐继中先是一怔;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大笑道:“世兄心思过人,的确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金大侠的神射手法自成一格;别人是学不像的。只要知道这六具女尸确是金大侠所杀,,刚那具男尸也必是刘素客无疑了!” 于是大家一齐动手,也不管男女的嫌疑了、、纷纷将六具女尸的胸衣解开,果然看见尸体上各有一个箭孔,箭心透后背,不但两个箭孔一样大小,而且六具尸体上十二个箭孔都是一样大小,中箭的部位也分毫不差。 袁长治比较慎重,他也略精歧黄之术,所以更作了一番仔细的检查,最后才兴奋地宣布道:“这六具尸体的死因确是为利器透胸致命,时间上的相差也极微,照手法来看,也确是金大侠所为,换了第二个人,即使用箭比着胸口刺进去,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徐继中道:“金大侠怎么会伤及妇孺呢?” 袁长治笑笑道:“这只有一个解释,这六名姬妾是刘素客的心腹,到了危急之际,她们可能都想用身子来作为屏障以保护刘素客,使金大侠投鼠忌器,不忍下手,金大侠为了怕失去时机,不得不狠下心,将她们一起杀死了,事后内疚于心对不声不响地走了!” 徐继中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袁长治道:“刘素客本人不诸武功,所以能一再逃过金大侠的手下,完全是靠着地理的布置与器物的防御,然而百密总不免一疏,这次金大侠可能是找到他全无防备的机会才能得手,当然这等机会很难再有。所以金大侠才毫不顾虑地出手了!“徐继中仍是怀疑道:“我总觉得六具女尸很值得可疑,看她们不像练过武功的样子,而刘素客的六名姬妾都有很深的武功基础!” 袁长治将那些女尸的手掌拿起来看了一遍,才废然叹道:“徐兄看得很准,这六名女子都没有练过武功!” 那年轻人却笑道:“这只证明这六名女子不是刘素客的姬妾!” 徐继中道:“既然这六名死者不是刘素客的姬妾,那另一具男尸也不会是刘素客了!” 年轻人又笑道:“小侄的看法不同,假如这六名女子与刘素客无关,何以会死在金仆姑箭下?” 这个问题使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袁长治忽地一拍手道:“我想透了,这六名女子的确不是刘素客的姬妾,可是那男的一定是刘素客无疑!” 徐继中忙道:“袁兄此一想法有何依据?” 袁长治大笑道:“刘素客一定是黔驴计拙了,才想出这条苦肉计,找了六名不会武功的女子作为肉屏风,用她们挡在前面,以为金大侠一定不忍下手,谁知道金大侠衡量轻重,毕竟事关天下众生,就不能拘于小仁,乃毅然地发出了金仆姑神箭杀死刘素客后,那六名女子自然也跟着死了! 那年轻人一哼道:“用这种方法杀死刘素客,我觉得金蒲孤的大侠之名也是虚有其表!” 袁长治忙道:“老弟!你可不能这么说,金大侠下这个决心时,可能经过了极为慎重的思虑,非大仁大勇之人,无法行此伟举,而且他事后为了内疚于心,所以什么也不交代就梢然而退!” 那年轻人道:“为什么要悄然而退呢?”_袁长治道:“金大侠本来可以把这六具女尸悄悄移去,光留下一具刘素客的尸体而不损其英名,可是他心胸磊落,不屑为这种欺世盗名之举,所以他把六具女尸一并留下,听任天下人对他唾骂……” 那年轻人一笑道:“袁老倒真是金蒲孤的知已,居然把未见之事,推想得如此周到!” 袁长治庄容道:“老朽对金大侠的了解并不深,只是根据他平素的为人而作此种推断!” 那年轻人冷冷一笑道:“是与不是要等检查过那具男尸才能决定,假如这具尸体不是刘素客,则金蒲孤杀戮六名无辜的女子,又将何以对天下人!” 袁长治大声叫道:“老朽担保绝不舍错!” 那年轻人冷笑道:“是不是必须要看过才知道,可是我对那戴天仇所说揭开面纱后必有灾祸之事倒有点相信,我没有兴趣在这里陪着送死,对不起,我要走了!” 说完扬长出门而去,袁长治忙叫道:“世兄!清等一下,老朽还有一事请教!” 那年轻人头也不回地道:“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都把金蒲孤捧得像个完人,我却从心里看不起他,别的不说,光是杀死这六个女的,我也不能原谅他!” 边说边走,人已到了门外,袁长治怔了一怔道:“这小伙子是哪一家门下的?” 旁边另有一人回答道:“他叫明千里,据说是峨嵋的俗家弟子,人很聪明鬼主意也很多,刚才叫林君棠偷偷先溜的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 徐继中也是一怔道:“峨嵋门下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人!” 袁长治道:“这次各家派来的年轻人多半是我们不认识的,大家全是到达此地后才自报门户姓名,这倒不足为奇,不过我觉得这个小伙子不太简单,自从进门后,他的话特别多,问题很奇怪,行事胆子也很大……” 大家都被这件突然发现的事震惊得呆住了,徐继中尤为忧虑,皱着眉头道:“这小子如果是刘素客派来卧底的,那我们可糟糕了!” 整个大厅陷入了沉寂,良久之后,袁长治一叹道:“不去管他了,反正人已经走了,就算弄清他的身分又有什么用,我们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 徐继中道:“眼前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具尸体,我们是看呢还是不看?” 袁长治叹道:“刚才那姓戴的说过了,今天无论看不看都难以离此,倒不如看个明白了!” 徐继中道:“姓戴的也说过对付我们的关键就在这具尸体上,如果我们不揭面纱,说不定还有生望…” 袁长治叫道:“刘素客如若不死,我们永远也不会有安宁的日子。我不知道你们的意思如何,我是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明白,虽死亦无怨!” 其他人也跟着叫道:“对!不计生死,我们都要弄明白,否则回去也无法交代!” 徐继中点点头道:“好!既然大家都打定主意了。我们就碰碰运气吧!” 说着伸手去拉面纱。 由于过度紧张的原故,他的手臂猛烈地颤抖着;捏住面纱后,竟然连拉开的力量都使不出来,袁长治连忙上前帮着他,两人同时拉住面纱一下子掀了开来! 每一个人都紧张万状,期待着突发的事变,可是出乎意料竟一点异状都没有。 尸体是个中年人,面目如生,两眼紧闭,神态异常安详,而袁长治与徐继中却在紧张中又透着无限兴奋。 因为这具尸体确实是刘素客,他们都见过不止一次了,万象别府中也曾亲见他中毒后跳下悬崖,此刻却静静地躺在他们面前! 袁长治将面纱一丢叫道:“刘素客终于死了!” 徐继中也兴奋地道:“在万象别府中他投身激流,却没有人敢相信他会真正死去,这一次是再也不会错了!” 一语甫毕,门口突然有人道:“不见得!” 众人惊然四顾,但立刻又发出一声欢呼,因为来人竟是他们倚为长城救星的金蒲孤! 他身后背着那支宝弓,囊中插着十几支长箭,神容略见疲惫,却不改英姿,不过他的脸色却异常沉重,他慢慢地走了过来。 徐继中首先迎上去一抱拳道:“金大侠!万象别府中传出噩耗,大家都不相信大侠会死。果然大侠仍健在人间,而且手刃了这巨孽!” 金蒲孤却一叹道:“各位都弄错了,金某不死于激流固为事实,刘素客不死于激流也是事实,可是这个人绝不会是刘素客!” 徐继中一怔道:“老朽见过刘素客!” 金蒲孤道:“金某见过他更多次!这尸体的面目虽然相像。却不会是刘素客本人!” 徐继中忙问道:“金大侠何以认为不是呢?” 金蒲孤道:“这人是死于金仆姑长箭,但是金某从未到过此地,也未曾用过箭杀死任何人!” 徐继中不相信道:“那这些尸体…”. 金蒲孤看了一眼道:“这些女的不是刘素客的姬妾,她们尸体上的箭洞也不是金某所为!” 徐继中道:“除了大侠神射外,谁也不能有这种技巧了,大侠乃是为了除害…” 金蒲孤大声道:“如若是为了杀死刘素客,金某自然毫无顾虑,即使波及无辜,金某也问心无愧,因此不必否认,可是金某的确没有杀死她们!” 徐继中忙问道:“那这些人是谁杀死的呢?” 金蒲孤道:“目前金某无法回答,等我把事情弄清楚后,自然会有个明白交代!” 徐继中怔怔地道:“那这具尸体呢?” 金蒲孤道:“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我确信他不会是刘素客,刘素客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我知道光是凭金仆始长箭绝对杀不了他!” 说着走过来将尸体的胸衣拉开,仔细看看尸体上的箭洞后道:“这伤洞与另六具尸体一模一样,看起来是一支箭创下的,这人的射技比金某更为高明!” 徐继中一怔道:“还有人会比金大侠更精于射技吗?” 金蒲孤一叹道:“各位都太看得起金某了,金某虽精于射,只不过多会几种手法而已,可是要我一箭连伤七人,而且要把十四个箭洞弄得一般大小,金某的确还不到如此火侯!” 徐继中道:“那么金大侠对此地的事有何看法呢?” 金蒲孤沉声道:“金某在未明真相前,绝不作任何臆测:但是金蒲孤对各位有一句忠告,且不论刘素客是否已死,各位都不应该再管下去了!” 徐继中慨然道:“大侠此言老朽不敢同意,刘素客为害人世,大家都有责任去对付他!” 金蒲孤道:“话固然不错。可是各位应该明白刘素客不是用武功能对付得了的,世间不平之事很多,各位以有用之身,去从事济危扶倾的工作不是更有意义吗?何苦一定要在刘素客身上白白地浪费呢!” 徐继中道:“刘素客不除,大家都无法安心!” 金蒲孤一叹道:“金某与各位分工好了。今后凡关于刘素客的事,由金某一人单独承当如何?” 徐继中道:“大侠的意思是要我们撒手不管了?” 金蒲孤正色道:“是的!刘素客深通各种奇学异能,各位想对付他也无能为力,难得他把注意力放在金某一人身上,各位就不必再去刺激他了,否则激起他的怀恨,对各位反而是一大祸患!” 徐继中刚想开口、金蒲孤忙又追:“武当少林为武林两大主脉,他们对江湖上的责任感并不逊于各位,可是他们已经看透了其中利害因果,毅然闭关自守,各位何不学学他们的榜样呢?” 徐继中呆了一呆才愠然道:“金大侠,老朽自知无能,但绝不为威所屈!” 金蒲孤正色道:“徐老当以门户为重,勿逞个人意气,尤其是老一辈的人,该替年轻人想想,金某话只能说到此地,听不听全在各位,不过金某对付刘素客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各位若是逞一时之气,破坏了金某的计划尚小,惹出了什么祸患,金某可不负责了!” 徐继中听他说出这种话来。只有忍气吞声地道:“金大侠,这样一说老朽自然不敢多事!” 金蒲孤立刻道:“各位就请回去吧,前途虽小有妨碍,金某已经替各位肃清了,各位如果不再多事,金某可以保证各位平安!” 徐继中一抱拳道:“那就谢谢金大侠了!”_说完回头对众人道:“大家走吧}今天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扶危济困的侠举、留给有本事的人去办吧!我们不够资格多管闲事!” 众人心中也都愤愤不平。但是想到切身的利害,也都不敢再多作表示,于是在徐继中的率领下,鱼贯退出门外,金蒲孤对徐继中的讥讽只当作没听见,淡淡地跟到门口便拱手道: “各位善自珍重,金某不送了!” 大家也没有理他,气冲冲地下山去了,金蒲孤直等大家走远了,才回到厅堂中厉声叫道:“黄莺,你还不出来!好好地给我跪下领罪!” 厅后门帘一掀,黄莺飞身而出叫道:“金大哥!” 金蒲孤厉声道:“跪下!” 黄莺见他一脸怒色,果然双膝跪了下来,无限委屈地道:“金大哥,我知道你没有死,可是你躲着不见人,我只有用这个办法把你引出来!” 金蒲孤沉痛地道:“黄莺!我想不到你会变得这么坏,我对你的教育完全失败了!”_黄莺睁着大眼睛道:“我怎么变坏了?” 金蒲孤怒喝道:“你还不坏?偷盗、杀人,就差没有放火,你什么坏事都做过了!” 黄莺一笑道:“我没偷呀,虽然我问人家借了几两银子,那是为了急用,我不是用珠宝还给人家了吗?” 金蒲孤叫道:“你的珠宝又是从哪里来的?” 黄莺道:“我回到崇明岛,从我爷爷的水晶宫里取出来的。那不能叫做偷吧!” 金蒲孤顿了一顿才道:“是真的吗?” 黄莺道:“自然是真的,除了崇明岛外,别处也找不出那么大的珍珠,金大哥,你是为这个生气吗?” 金蒲孤神色稍微和缓了一点道:“这只是把你偷盗的罪名洗刷了,这些人总是你杀的吧?” 黄莺摇头道:“不!我没有杀死他们!” 金蒲孤叫道:“我知道你不是自己动手杀死他们,因为这些箭洞你也做不到,可是这一定是你的主意!” 黄莺笑道:“不错!是我的主意,不过这些人是死后才被我用银子买来的!” 金蒲孤自然不信道:“胡说!这些女子都很年轻,哪里会平白地死去。她们都是死于箭……” 黄莺笑笑道:“说来您又不信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这六个女子,我足足花了六万两银子,把她们从死囚牢里买了出来,而且还跑遍了附近几个大州府……” 金蒲孤一怔道:“你说什么?” 黄莺道:“这六个女的都是待决的死囚,有三个是谋杀亲夫的荡妇,两个是鸩杀翁姑的逆媳,只有一个是身罹绝症的乐妓,而且昨天就要断气了,我才选定昨天为她们六人一起送终!” 金蒲孤叫道:“你还是杀了人!” 黄莺道:“对那五个死囚来说,我不否认,可是她们的行为违背天理,死有余辜,而且她们定于今秋处绞,我花钱买她们出来,不过把刑期提早了几天而已!” 金蒲孤道:“她们有罪,死于国法是应该的,你杀死她们就不对了!” 黄莺一笑道:“她们在死回牢里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我让她们过了几天快活的日子,然后在不知不觉间死去,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够仁慈的了,这有什么不对?”歌燕舞金蒲孤被塞住了嘴,黄莺又笑道:“金大哥!您放心好了,我受过你的教导,做事情一定有分寸,至少不会逆天行事!” 金蒲孤想想才道:“假如你说的是真话,还可以原谅一点,否则你真是太可怕了!” 黄莺道:“绝对是真话,这五个人的罪状我都调查得很清楚,而且有官府的判决文书为赁,我可以拿给你看!” 金蒲孤道:“不用了,我相信你就是,不过她们身上的箭洞又是怎么弄的?” 黄莺笑道:“昨夜那个乐妓断了气,我就把五个死囚提出来,先给她们服一种安静的毒药,等她们的生命结束后,将六具尸体连在一起,加上那个男尸排成一直线,从前面一箭,射穿了最后一人的后背!” 金薄孤一怔道:“原来是死后再用箭射的!” 黄莺笑道:“自然是死后再射,那样他们才不会挣扎,而且肌肉凝宿,尸体上的箭洞才能一致!” 金蒲孤想想笑道:“真亏你想得出来,连我都被骗过去了,我看看箭洞的确是一箭所留,真猜不透是谁会有那么高明的箭技…” 黄莺道:“论射技不会再有人能高于您了,不过这个射箭的人也很了不起,一箭竟洞穿七尸!” 金蒲孤道:“我知道他是谁。虽然他改变了容貌,而且还改了名字叫戴天仇,我认得他就是骆仲和家中的骆勇!” 黄莺道:“您真行,他以为再也没有人能认出来了!” 金蒲孤笑笑道:“我是由箭上猜出是他,一个箭手如若技艺能到达这种境界,定然会忍不住寂寞,想和当世的高手较量一下,他第一个目标定然是我。可是此人并没有来找我,可见已经与我比过了,而与我比过箭的只有骆家的十二金刚。十二金则中死了十个,剩下一个骆强跟着骆仲和,算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骆家他心恨骆仲和对他不义,含怨而去。化名戴天仇便是以证明他的身分!” 黄莺一笑道:“您想得真多!” 金蒲孤道:“还有一个因素,我看这些尸体上的箭洞,不可能是‘回风射法’造成的,只有劲射手法才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而骆家的十二金刚学的都是劲射法!你是怎么跟他连络上的?” 黄莺道:“他从火窟余生后,对骆仲和倒是不敢怀怨,因为骆仲和以前救过他的命,而且他知道火窟的毒谋出自骆强的计划,心切结义同胞的惨死,他要找骆强报仇。又苦于能力不足,才自动地找上我!” 金蒲孤道:“是他来找你的吗?” 黄莺点头道:“是呀!我答应以后帮他复仇,他帮我布置这一切,骆强坏得不能再坏,这总不算过分吧!” 金蒲孤冷笑道:“我就想到是他帮你出的鬼主意,否则你不会沦为盗贼!偷得那么干净,一定有行家指导!” 黄莺红着脸道:“我并不存心偷盗,只是为了急用暂借了一下。以后不是加倍奉还了吗?再者也唯有这个方法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金蒲孤沉声道:“这个男尸又是怎么回事?” 黄莺笑道:“您看他像刘素客吗?” 金蒲孤道:“像极了,不是因为他太像,我也不会上当来到此地了!你是怎么弄的?” 黄莺笑道:“很简单,我找了一个精巧的雕塑工匠用瓷土做了各种姿势的头像,平时叫骆勇戴着骗人。这一个是死人像,专门安在无头尸体上用的!” 金蒲孤一叹道:“我如早来几天,就不会上当了,你知道误了我多少大事?” 黄莺一怔道:“我不知道!” 金蒲孤道:“我坠下激流后,故意隐身不出;让大家以为我死了!” 第二十五回 隐形之谜 黄莺道:“可是谁都知道您没有死!” 金蒲孤道:“不错!然而刘素客却紧张起来了,我对他的万象别府已经十分熟悉,我假死的目的就是告诉他今后将在暗中对付他,逼得他放弃万象别府,也玩出一手假死的把戏,另谋别的基地以图抗拒我,这家伙也真厉害,我以为已经把他的去路全封死了,他仍然以巧妙的方法逃了出去,此后我们就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互相寻找。也互相躲避!” 黄莺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你们既然要躲,就不必找!” 金蒲孤笑道:“寻找与躲避是很重要的关键,谁先找到谁,谁就控制了对方的行动,因为我们这一次斗法是在暗中进行的,我找了他很久,也躲了他很久,结果被你破坏了!” 黄莺道:“你知道我这儿的活动情形吗?” 金蒲孤道:“我知道刘素客不可能公开露面,可是你这儿闹得有声有色,我忍不住请南海渔人来看了一下,结果他看见了伪装的刘素客,正因为太逼真了,一口咬定说是真的,把我骗了来!” 黄莺怔然道:“那么您今后又将处在劣势了?” 金蒲孤点点头道:“不错!从现在起,我的行动始终都在刘素客的控制中了,虽然优劣之势还不太悬殊,但至少我要找他就难了!” 黄莺道:“您不该躲开我的,尤其是生死未明,我怎么能放心,说什么我也会想个方法把您找出来!” 金蒲孤一叹道:“我瞒着你是不得已,不过你这孩子也太可恶了,你在这儿的种种设施都还可以说得过去,怎么能加害到武林中的同道呢?若不是为了他们,我还不肯轻易现身的!” 黄莺笑道:“我是吓吓他们的,并没有真心想杀死他们金蒲孤道:“胡说!下山的路上埋了炸药,幸好被我拆除了火线,那岂是开玩笑的!” 黄莺一惊道:“没有呀!我几时埋炸药的?” 金蒲孤神色一动道:“你不知道这回事?” 黄莺叫道:“不知道,我可以发誓……这一定是骆勇偷偷干的事,我把他叫来问问!” 金蒲孤连忙道:“不必了!我也知道你不至如此糊涂,你在这具尸体上也没有玩花样吗?” 黄莺道:“有的!里面有一点迷烟。藏在瓷像的头里,移开头部,迷烟就出来了!这种迷烟可以叫人昏迷十个时辰,我是打算把这批家伙迷昏了藏起来…” 金蒲孤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莺道:“我打算用这个方法引您出来,可是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来,万一这次您没有来,我不能让他们出去把我的秘密拆穿了!” 金蒲孤沉声问道:“这些东西是谁帮你弄来的?” 黄莺道:“自然是骆勇,我对药物一窍不通。迷烟、昨夜杀人的毒药都是他配制的!” 金蒲孤想想道:“你起来吧,去看看骆勇还在不在!” 黄莺跳了起来道:“一定在,我正要找他问问为什么要在路上埋下炸药!” 说着向后面奔去,金蒲孤却蹲下身子,在那具男尸上仔细地研究着,过了一会儿,黄莺又跳了进来叫道:“金大哥!那家伙溜掉了!” 金蒲孤笑笑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溜的,现在我们到外面去,我叫你看看自己自作聪明的结果!” 说着拉了她走向厅外十多丈处,才解下宝弓,抽出一枝长箭搭上弓,飓的一箭,射在瓷像的头部!。 厅中立刻弥漫起一片黄色的烟雾,黄莺叫道:“骆勇说过那迷烟是黄色的,人只要闻上一点立刻昏迷不醒,他还给了我一瓶解药,…” 金蒲孤问道:“他给你解药做什么?” 黄莺道:“解药可以驱散烟雾,防止受迷,因为这迷烟很不容易发散,而我们必须迅速行动,清理现场,以防备有第二批人前来看破秘密!” 金蒲孤道:“把解药给我!” 黄莺在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交给他,金蒲孤接在手中看也不看,就朝迷雾中丢去,砰的一声,瓶子碎了! 烟雾果然很快地消除了,黄莺想跑过去,却被金蒲孤拉住了道:“你看看清楚!” 黄莺抬头一看,不禁惊呼出声,因为厅中的七具尸体都不见了,只有衣服留在地下。 金蒲孤但笑不语,黄莺道:“一定有人躲在里面。乘着烟雾障眼把尸体移走了!” 金蒲孤笑道:“人家把尸体拿去干么?” 黄莺道:“不晓得,一定有用处,否则尸体怎会失踪了呢?” 金蒲孤道:“移尸已是无聊,而移走尸体留下衣服则更没有道理,你怎么还是想不透!” 黄莺道:“我的确是想不透!” 金蒲孤一叹道:“难怪你被人弄于股掌之上还不自觉,瓷像中不是迷烟,瓶子里也不是解药,假如我不来,你恐怕也只剩下一堆衣服了!” 黄营叫道:“什么?那是毒药?” 金蒲孤笑笑道:“七具尸体在眨眼间化得一干二净,这不但是毒药,而且还毒得吓人!” 黄莺脸色一变道:“骆勇干么要害我呢?” 金蒲孤道:“这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别再轻易相信人!” 黄莺怔怔地道:“我真不明白。骆勇与我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死我呢?” 金蒲孤道:“自然是为了报仇!” 黄莺叫道:“我答应帮他的忙了呀!” 金蒲孤一笑道:“你只答应帮他杀死骆强,而事实上骆强只是骆仲和的走狗。他真正报复的对象是骆仲和,甚至于是整个骆家的人!” 黄莺道:“他没有说!” 金蒲孤道:“说了也没有用,你根本不是骆仲和的对手,何况为了骆季芳的原故。你也不一定肯帮他的忙。” 黄莺道:“那他也不必害死我呀!” 金蒲孤道:”他并不想害死你,可是另外有人要害死你,他只是受人的指示行事而已!” 黄莺连忙问道:“是谁?” 金蒲孤笑道:咱然是能帮他真正达到目的的人!” 黄尊想想道:“是刘素客,这个混蛋骆勇,居然背着我干出这种事,下次见到他,我非要他好看!”。 金蒲孤摇头笑道:“刘素客不会杀你,而且刘素客也不会动用这种低俗的手法,利用这种草包!” 黄莺叫道:“除了刘素客,谁还能奈何得了骆仲和!” 金蒲孤笑笑道:“你忘了一个人,这个人的能耐比刘素客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与骆勇的心理不谋而合,都想将骆家的人杀得光光的,他们二人才会凑在一起!你本来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信心,为了保持你的天真;我不想把你的信心破坏,但结果却反而害了你。” 黄莺道:“这是不对的。小的时候爷爷与师父都叫我不要轻易相信人,可是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可以相信的,直到现在,我还是相信你,而你也从来没有令我失望过……” 金蒲孤一叹道:“你不该相信我的,这次我不就骗了你吗?” 黄莺笑笑道:“你并没有骗我,因为你并没有对我说过你会死,因此我才知道你没有死!” 金蒲孤道:“人的生死哪能由自己作主!” 黄莺笑道:“至少你能的,你不想死的时候,一定会想办法活下去!” 金蒲孤觉得话题扯得太远了,乃指指厅屋道:“别去管我的生死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 黄莺有点凄楚,也有点惭愧,低下头可怜兮兮地道:“我是很傻,每次自作聪明的结果一定会惹出麻烦来,所以金大哥,您以后不能再离开我了,尤其是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使我觉得无依无靠,不知道该怎样安排我自己,只好做出一些傻事来了!” 金蒲孤也有点愧疚地道:“日英跟季芳都应该招呼你的,怎么会让你一个人乱闯?” 黄莺眼眶红红地道:“她们是否知道你没有死了?” 金蒲孤道:“没有,我从落水后一直没有见过她们。” 黄莺道:“这就奇怪了,她们对你的生死好像看得很平淡,一点也不关心!” 金蒲孤觉得很难对她说真话,但也不忍心对她说假话,只有技巧地道: “我虽然没有告诉她们我还活着,但也没有让她们认为我已经死了,因此她们大概是跟你一样,等待着我真正的消息吧!” 黄莺高兴地道:“她们只知道等待,我却能证明您还活在人间,由此看来我比她们还聪明一点吧?” 金蒲孤笑道:“不错!你比谁都聪明!” 黄莺看出金蒲孤是在笑她,不禁噘起嘴道:“金大哥。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说这句话的!” 金蒲孤只好一叹道:“是的!日英与季芳并非对我的生死不关心、对我的失踪她们都抱定两个可能,不是死了就是别有用意,因此她们都静静地等待着,假如我一直不出面,她们才开始为我的死亡而悲哀,否则她们知道我一定会去找她们的,只有你、胡天胡地的一阵蛮干,结果不但破坏了我的计划,差点还送掉自己的一条命!” 黄莺红着脸道:“我知道错了,可是我始终不明白骆勇为什么要害死那些人,而且连我也害死在里面!” 金蒲孤道:“因为你们的一切装做都像刘素客,他一下子杀死了那些人,势必激起公愤,叫天下人都出来大举搜索,甚至于像莫大哥等人也会忍不住去对付刘素客!” 黄莺道:“刘素客本来就是天下的公敌,而且这些人合起来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金蒲孤叹道:“对付不了是另外一回事,至少这样可以叫刘素客藏不住身,而且在分心应付旁人的时候,他们可以坐收渔利!” 黄莺一怔道:“他们?对了!金大哥你说骆勇后面还有一个人,那究竟是谁呢?” 金蒲孤道:“这个人跟你的关系很密切,他恨透了你,可又不忍心亲手杀死你,所以才玩出这一手!” 黄莺想想叫道:“难道是我师父!” 金蒲孤点头道:“不错!他又得去了刘素客的万象秘笈,经过这两个月的参研,自然更可怕了,而且他报复的对象是孟骆陈三家的人,骆勇想找骆仲和报仇的话,自然他是最有力的合作人选!” 黄莺道:“您看见我师父了吗?” 金蒲孤摇头道:“没有!浮云上人现在与刘素客一样的狡猾难惹,想找到他的踪迹很不容易!” 黄莺道:“那您怎么能肯定是他呢?” 金蒲孤道:“有一个证据,今天来的那些人中,有一个叫做古明月的家伙特殊,而且先溜了!” 黄莺笑道:“这个家伙是骆勇找来的帮手,是我们故意安插在他们中间刺探动静的!” 金蒲孤道:“这就更对了,我曾经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结果他出门以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两脚一蹬,从天空溜了!” 黄莺不解道:“从天空溜了?” 金蒲孤道:“他是利用排云宝衣升空走的,除了你师父外,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黄莺失声叫道:“那家伙是我师父乔装的?” 金蒲孤道:“浮云上人得到了万象秘笈,自然无所不能,不过我想这家伙也许是他新吸收的助手,不管你师父化装术多高明,以他那把年纪要装一个小伙子总是件不太自然的事!” 黄莺道:“我师父把排云宝衣视同性命。不可能轻易交给别人吧?” 金蒲孤笑笑道:“当年他就仿制了一件,现在自然可以仿制更多,只是比原件的性能较差而已,排云升空,依然很有效,我想那骆勇也分到一件,否则在眨眼之间,他怎么也溜得无影无踪了!” 黄莺忍不住怒叫道:“这个老混帐真该死,居然把我母亲的遗物如此滥施于人!” 金蒲孤一叹道:“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略施小惠,才能抓得住人心,我倒是替那些家伙悲哀,你师父不会永远让别人分享排云之秘的,等他们的利用价值失去之后,就轮到他们遭殃了!” 黄莺呆了一呆才道:“金大哥!现在您有何打算呢?”.金蒲孤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刘素客已经使我穷于应付,现在又加上你师父,这两个人的存在对世人都是严重的威胁,可是他们又都行踪诡密,叫人无从捉摸!” 黄莺想想道:“金大哥!假如现在我有机会能除去我师父,您是否还会拦阻我呢!” 金蒲孤沉吟不答,黄莺急了道:“他已经正式对我下了毒手,难道您要我永远挨打不还接吗?” 金蒲孤庄容道:“你们师徒之谊早绝,不过我仍是不希望你去找他寻仇!” 黄莺道:“我不找他,他会找我!” 金蒲孤道:“为了自卫自然是另当别论,不过我想你师父现在已经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黄莺道:“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我只要得到您的认可,万一碰上机会时,我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金蒲孤道:“我不鼓励你这样做,不过有一个原则,你不能为着私怨,目前你师父的报复对像仅限于几个人,这些人都比你高明,用不着你多事,假若你师父有着危害别人的行为时,大义灭亲,自然义无反顾!” 黄莺冷笑道:“这样说来,我现在已经有足够杀死他的理由,今天若不是您及时出面阻止了我师父的阴谋,那几十个人的性命岂非白白送掉了!” 金蒲孤忙道:“可是他并没有成功!” 黄莺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定要等他真正地杀了人,亡羊补牢。不是太迟了吗?” 金蒲孤无言以对,想了半天才道:“以你师父的行为,确实也有取死之道,我也不能严格地限制你大义灭亲,做人是很难的,面面俱顾是不可能的,你只要把握住一个义字,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黄莺沉思片刻道:“我现在只有大义,无所谓灭亲,那个老贼如此对我,还有什么师徒之亲,何况他早就公开宣布过解除了师徒的名分!” 金蒲孤连忙道:“不能这么说,他毕竟教过你武功!” 黄莺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今天您晓喻我这个义的道理后,我突然想通了,他教我武功的用意是想我有朝一日能亲手杀死我爷爷,因为我父亲不敢逆伦杀父而自杀,他始终不满意,非要我们黄家的人变成逆伦的禽兽不可,如此居心已属可诛,难道我也要感谢他的授技之德吗?金大哥,您一向以义理教导我,您该给我一个解释!” 金蒲孤一呆道:“我从没想到这一点!” 黄莺道:“现在您想到了,是否还反对我主动对付他?” 金蒲孤只得道:“于公于私,我都无法反对!” 黄莺眉头一扬道:“这就行了,刘素客目前隐匿不出,您一时也无法捉摸,为什么不帮着我先除去他呢?” 金蒲孤想想道:“先除去他倒未尝木可,只是我们从哪儿找他去呢?” 黄莺笑笑道:“我有办法!” 金蒲孤一怔道:“你有办法?莫大哥那么大的本事,还加上他的神鹰帮忙搜索,都没有找到他!” 黄莺笑道:“不错!你们都找错了方法,因为你们把他当作浮云上人,我的是一个老和尚……” 金蒲孤连忙叫道:“他改变了装束?” 黄莺道:“我想是的,他出家是为了灰心世事,浮云上人也只是他遁世的别号,现在他既然重新入世,第一件事便是抛脱这个和尚的身分!” 金蒲孤用手拍着脑袋道:“我早该想到这个问题了,那么他现在是用本名了!” 黄莺道:“也不会,他曾经对我说过,我母亲死后,他本人也跟着死了,因此他现在一定是用第三个身分与第三个名字!” 金蒲孤点点头道:“这也不错!知道他用什么名字,找起来也许方便一点,因为他不会遗世独立,必须与人接触,这样就有线索可循了!” 黄莺道:“光知道名字没有多大用处,我还能摸准他的正确行动,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卜” 金蒲孤忙问道:“在什么地方?” 黄莺道:“在崇明岛,我母亲的墓地!” 金蒲孤又是一怔。黄莺紧跟着道:“今天是九月初十,再过十天,就是我母亲的忌辰,到那一天,他一定会在那里的,他年年都去!” 金蒲孤叫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黄莺轻轻一叹道:“以前我并没有想到他是这么卑鄙狠毒的人,也不想轻易地透露我母亲的墓穴所在,现在我可顾不得了,还有十天时间,我们足可赶到那里去等着他,出其不意地杀了他!” 金蒲孤仍在犹豫,黄莺道:“金大哥!你不能再举棋不定了,错过了那一天,你就得再等一年,谁知道在一年中他会伤害多少人,” 金蒲孤道:“我是在考虑即使找到他,我们两人是否能对付得了他!” 黄莺道:“我不是说过要出其不意吗?我们可以预先埋伏在附近,他每年上坟的时候,都会在坟前发呆一阵,那时用您的天绝箭,一下子就解决了!” 金蒲孤道:“你是最近才知道你母亲的坟地,怎么会晓得以往的情形呢?” 黄莺道:“其实那是我父亲的墓地!” 金蒲孤一怔道:“你父母葬在一起?” 黄莺道:“不!他把我父亲的骸骨挖出来丢掉了、改把我母亲葬在里面,以前他每次在坟前发呆时,我只道他是在追悼我父亲,直到他带我去取出排云宝衣时,才告诉我真相!” 金蒲孤愤然道:“这个人的确太混帐了,埋骨情可原、移尸不可恕,难道他对你父亲如此残忍,你也不在乎吗?”。 黄莺低下头道:“他说我父亲不配跟我母亲葬在一起,以前我由于对爷爷的不谅解,居然相信了他的话!” 金蒲孤想想道:“我不反对除去他,但是反对用暗算的方法,那未免太不光明了!” 黄驾道:“那我们可以把骆大姊、陈金城都找齐了。大家公开地斗杀他!” 金蒲孤摇头道:“那更不妥,万一斗不过他,倒反而帮了他的忙,把他要杀的人全部送上门了!” 黄莺急了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呢?” 金蒲孤一叹道:“我也不晓得了,还是我们两个人前去走着瞧吧!” 黄莺道:“金大哥!我赞成两个人去;可是你不同意设伏暗算的话,我就一个人行事了!” 金蒲孤微愠道:“你又不听话了!” 黄莺沉声道:“从他在万象别府的地室中偷袭您一掌后,我已打算好对付他的办法了,为了怕您不赞成。我一直放在心里,准备一个人偷偷去做,我不能再容他在暗中算计你!” 金蒲孤道:“你怎么知道他要暗算我呢?” 黄莺道:“他怀恨的人虽多,你却是他最忌恨的人,否则那次在地室中,他用不着对你下毒手,任何人想伤害你,我都不能饶他,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一件事,我抱定了主张,什么义不义,光明不光明,我都不管,凡是跟你过不去的人,必然是个不义之徒!” 听她这么一说,金蒲孤倒是不能再表示什么了。想了一想便道:“你作了什么安排?” 黄莺道:“我不说,你一定不同意我的做法,你也可以不去,让我一个人来干!” 金蒲孤见她铁下了心,只好笑笑道:“傻孩子,我怎么会不去,我既然答应你对付他,自然是势出必行,只是我想这一次必须要成功,想准备得万无一失!” 黄莺道:“我自然先听你的安排,不过你的安排不如我的妥善时,我还是用我的方法!” 金蒲孤没有办法,只得笑笑道:“我的安排没有定准,必须认清环境,因势制宜,到那儿再说吧!” 黄莺笑了一笑,却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计划,金蒲孤只好打算慢慢地诱使她说出来。可是为了赶时间,他们却不敢多作耽搁,匆匆地赶到钱塘江,准备由杭州湾出海,放舟直驶崇明! 而且为了避免引起骆家的人注意跟了来,两个人都化了装。金蒲孤缺了一只耳朵。容易为人辨识,他干脆装成个负贩的中年妇人,用一块大青布包着头,拆掉宝弓上的弦,作为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竹箩筐! 黄莺化装成个小伙子,黑脸皮,一男一女,倒像是一对母子,来到杭州湾内。他们又买了一条小渔船,黄莺对驾船是熟手,两个人乘黑夜启旋放帆,向崇明航驶而去,可是走了一阵后,偏偏遇上逆风,风帆使不上力,而这条小渔船上只有竹篙,却没有桨揖,黄营一面埋怨自己粗心,一面只好用那枝竹篙搪水,那速度自然很慢,急得她两脚直跳! 金蒲孤却笑着拆下两块舱板,削成桨叶,然后将竹篙分成两截,绑上桨叶,黄莺不禁钦佩地道:“金大哥,还是你的脑筋好,我空有一身水上本事。还不如你这个旱鸭子,难怪刘素客对你如此畏惧……” 金蒲孤笑道:“智慧才是最犀利的武器,刘素客认为光凭智慧,即可雄视天下,的确有他的道理!” 黄莺道:“刘素客到底没有仗着他的智慧雄霸天下呀,在你面前他就处处吃亏,而且他之所以怕你,也不是智慧不如你的原故,只是你比他多了一项武功而已!” 金蒲孤笑笑道:“这次我可是被你说得无言可答了,智慧固然可以胜过武功,但是两人的智慧相差有限时,会武功的人就稍占优势了!” 一言未毕,突然有个声音插进来道:“我不同意这句话,刘素客那种人绝非武功所能克制,武功高如莫恨天,何尝能奈何得了他!”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在四顾茫茫的海上,仅有此一叶扁舟,怎么会有第三个人插口呢? 金蒲孤前后找了一遍,依然不见人影,忍不住道:“黄莺!你又在捣鬼了!” 黄莺急了道:“怎么又怪我呢?” 金蒲孤道:“这里再也没有别人,自然是你用百啭神功捣鬼!” 黄莺道:“我没有开口,两个人谈得好好的,我干么要学别人的声音来跟您开玩笑呢?” 金蒲孤看她的神情倒是不像开玩笑,不禁一怔道:“这就奇怪了,难道有鬼不成!” 黄莺身子一颤道:“金大哥!您可别吓我…” 金蒲孤停手沉思,可是那只船仍然在海中飞速行驶,他想了一下,突然笑道: “南海前辈,原来是您老人家在跟我开玩笑!” 黄莺忙问道:“您是说南海渔人吗?” 金蒲孤笑道:“不错!我想绝不会是别人了!” 果然水中冒起一团水花,接着船身微微一沉,虽然看不见人影,却可以看见船板上水珠直淋! 黄莺瞧着不禁又怕了起来。叫道:“我怎么看不见人影呢!可是人的确又上了船,该不会老渔夫死了,阴魂不散跟着我们吧!”,金蒲孤笑道:“南海前辈!您别再开玩笑了,小姑娘胆子小,已经被您吓坏了!” 淋水处忽然现出一个人影,果然是南海渔人站在那里,手中持着一袭水淋淋的外衣,黄莺惊叫道:“老渔夫!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显灵了?” 金蒲孤忙道:“别胡说,南海前辈穿着隐形宝衣。你自然看不见他!” 黄莺恍然叫道:“对呀!我怎么忘记这回事了,金大哥,您这件隐形宝衣真好玩,几时借我穿穿!” 南海渔人含笑将手中的湿衣递给她道:“不必借,送给你好了!” 黄莺接了过来,就想往身上披去,南海渔人忙道:“别忙着穿,我得向你金大哥解释一下,否则他又要怀疑我了,因为隐形宝衣原是他的!” 金蒲孤笑笑道:“前辈太多心了,不过前辈真了不起,居然将宝衣上的隐形之秘给解开了。” 南海渔人笑笑道:“除了我这个老渔夫外,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解得隐形之秘了,为了仿制这一套隐形衣,我足足在海里泡了七天七夜,总算才找到了制衣的原料,不过我还是没有研究得透彻,这件衣服只能在水里穿着,脱了水就失效了!” 黄莺抢着道:“这是什么原料?” 南海渔人笑道:“你在海里应该见过这样玩意儿,一般渔人都称它为幽灵鲛。也有人叫它骷髅鲨!” 黄莺忙道:“原来是这玩意儿,在崇明岛上就多得很,我以前不敢去碰它,以为真是鬼鱼呢!” 金蒲孤诧然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黄莺道:“那是一种怪鱼,全身无皮无肉,只有一条骨架子与两只眼睛,据说是鲨鱼吃满一百个人后,得到了人的灵气,死后就会变成这种怪鱼,它们是海中的灾星,捕鱼人见到它后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的!” 南海渔人笑道:“没这事。我早年就见过很多次,也没有被它害死!” 黄莺道:“我在崇明岛的海底下也见过几次,因为它们的形状太怕人了,我老远就逃开了!” 南海渔人道:“以前我也为传说所惑,把它们当作鱼的精灵,不敢去接近它,可是我使用过隐形宝农后,对制衣的原料研究良久。最后才测定是鱼皮所硝制,因此连想到一个悬疑未决的问题!” 黄莺道:“你就想到幽灵鲛上来了?” 南海渔人道:“不错!我想人死后幽灵是否还存在都是一个疑问,鱼死后居然还能成鬼则更荒诞无稽了、而幽灵鲛却是亲目所见的异事,直到我发现隐形宝衣的原料为鱼皮后。一切才迎刃而解,所谓幽灵鲛同样有血有肉,只是它的表皮有着人眼不能见的异征而已,于是我杀死一条幽灵鲛经过试验之后,果然不出所料……” 金蒲孤笑笑道:“难怪我遍寻前辈无着,原来是躲到这儿杀鲛制衣来了!” 南海渔人摇头道:“小伙子,你别冤枉人,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一直在追寻刘素客的下落,而且是他把我引到此地来的!” 金蒲孤一惊道:“刘素客出海来了?” 南海渔人点点头道:“我想不会错,我听说有一个富商带着家小在杭州湾雇海船南归,而那个富商的家小多半是年轻女子,心中一动,连忙跟踪前来,可是慢了一步,他们的船已经出海了,我驾着一条小船急追……” 金蒲孤忙问道:“追上了没有?” 南海渔人摇摇头道:“没有,我怕泄漏身分,引起他的警觉,不敢追得太近,只有远远地跟着,到了晚上,我正想潜水过去一探究竟,恰好碰上了一条幽灵鲛…” 金蒲孤略略感到失望道:“前辈就停下来杀鲛制衣了!” 南海渔人道:“是的!不过我已确知那是刘素客无疑了,因为我在水中杀鲛时,有一个女子也下了海,水性极佳,她的目的可能与我相同,不过被我先得了手,而且将那条死鲛拖入深海,她才失望而归,回到了大船上……” 黄莺道:“这就能证明船上是刘素客吗?” 第二十六回 幽灵鲛鱼 南海渔人笑道:“据我们所知,骆仲和与骆洛仙父女两人是与刘素客在一起的,而具有那等水性的女子,必是骆洛仙无疑!那船上也一定是刘素客了!” 金蒲孤沉吟片刻道:“有此可能,但未确定,前辈若是与那女子照照面,认清她是谁就好了!” 南海渔人道:“我曾经有过这样打算,不过我怕因此泄漏了秘密,虽然骆洛仙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但是我若与她碰过面,她回到船上之后,神色之间,一定瞒不过刘素客,使他提高警觉,改变了航向,那就更难找他了!” 黄莺道:“现在你失去了他的下落,又上哪儿找他呢?” 南海渔人一笑道:“这倒不必紧张,那条船虽说是往南的,其实它的方向却一直朝东!” 金蒲孤问道:“前辈确知它是东行吗?” 南海渔人道:“那还会错?南行刚好顺风,那条海船却放下风帆,改用桨揖推行,自然是向东行了!” 黄莺道:“东行不就是崇明岛吗?” 金蒲孤叫道:“不错!看来我们这次可撞对了,不但找到了浮云上人,而且还找到了刘素客!” 南海渔人道:“你们是去找浮云上人的吗?” 金蒲孤笑道:“我们的目的是上崇明岛去找浮云上人,想不到刘素客也走上了同一条路!” 黄莺问道:“他也是去找老和尚吗?” 金蒲孤摇头道:“不!刘素客并不知道老和尚也会在岛上,此行纯属巧合,不过巧得太有意思了!” 黄莺反而有点怀疑地道:“刘素客上崇明岛去干么呢?难道他想利用我爷爷的水晶宫阀重起炉灶吗?”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也许有此可能,因为他想在短时间内另创基业很不容易,水晶宫阈原有的建设已经很不错,只消稍加修萁,就是一处很完善的别业!” 黄莺道:“那他可找错主意了,水晶宫是我的地方,纵然他能利用上了,也无法阻止我出入自如!” 金蒲孤笑笑道:“到了刘素客的手里,一切都会改样,只怕连你自己都不认识了!” 黄莺笑道:“我倒希望他试试看,整个崇明岛翻过身来我都了如指掌,只要他敢住进去,我就有把握弄得他永沉海底,正好一雪上次他活埋我们的宿怨!” 金蒲孤道:“他是否会利用水晶宫重起炉灶,目前尚无法断定,尤其是浮云上人也在那里,恐怕他也不会那么方便,不过另一件事倒是颇堪忧虑,我们最好能快点赶去设法加以阻挠!” 南海渔人与黄莺同声问道:“什么事?” 金蒲孤指指黄莺手中道:“崇明岛海底这种鱼很多吗?” 黄莺道:“这种鱼不多见,但是崇明岛附近和海上倒是它们经常出没之地,他难道也想利用它们制隐形宝农吗?” 金蒲孤点点头道:“南海前辈在杀鲛时发现有人也想染指,这就很可能了。” 南海渔人道:“他怎么会知道幽灵鲛的呢?” 金蒲孤叹道:“刘素客鲜有不知之事,六件宝衣中,僻水、避金,穿石、土行等四件宝衣的秘密,他已全部掌握住了,排云之秘可能会知道,唯有隐形之秘,他一直没有机会过目研究,不过他那人博学广闻,可能已经猜测到与幽灵鲛有关,所以才有崇明之行。” 黄莺道:“他怎么晓得崇明岛有这种鱼呢?” 金蒲孤道:“他与你爷爷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于崇明岛的一切自然都听说过了!” 黄莺问道:“那他上一次为什么不设法弄到手呢?” 金蒲孤叹道:“那时我们还没有与骆家的人接触,谁也不知道有这六件宝衣,所以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现在他已掌握了大部分宝衣之秘,怎肯放弃其余的一两件,隐形宝衣在我手中,他自己知道不易取得,就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在可能的范围内设法补救了!” 南海渔人愕然道:“隐形宝衣已经证明与幽灵鲛有关,我们就必须阻止他取得幽灵鲛了!” 金蒲孤点头道:“不错!幽灵鲛万不可容他得手!” 黄莺道:“就算他弄到了手,又能怎么样呢?” 金蒲孤在容道:“假若刘素客能完全掌握六件宝衣之秘。则上天入地,穿石行土,水火不侵,兵刃不伤,来去无形,再加上他一身奇技异能,世上还有谁能制住他,整个天下也将由他一手掌握了!” 另外二人闻言俱是一怔,南海渔人骇然道:“不错!这太可怕了,我们必须阻止他才行!” 金蒲孤道:“排云宝衣在浮云上人手中,我们力有未逮,不过浮云上人也不会让他得去的,除非他早已弄到手了,目前唯一可控制的只有隐形之秘,这一个任务非前辈辛苦一趟不可!” 南海渔人道:“我不怕辛苦,可是如何着手呢?” 金蒲孤道:“运用前辈精擅的水性,急速潜往崇明岛,将幽灵鲛全部杀光!” 南海渔人道:“我怎么知道有多少呢?” 金蒲孤道:“这类珍奇的鱼类世所罕见,为数定然极稀,前辈尽可能地加以消灭就是了!” 南海渔人道:“可是他的大船已经出发了三天,早就到达那里了!” 金蒲孤道:“这段时间内他不一定能得手,万一得到了,硝制鱼皮必然还要一点时间……” 南海渔人点头道:“不错!我用了化铁神胶,也费去两天时间,而且还制得不够彻底,刘素客才能通天,也不会比我更快了!” 金蒲孤忙道:“这就行了,前辈此去相机行事,如他尚未得手,则加力歼灭鱼群,如他已经得手了,则设法加以破坏或盗走!” 南海渔人道:“我一个人恐怕不够,刘素客很难对付,尤其是第二个方法破坏,那更难了,即使我赶到了那里,仍然不知道他是否得手,得手了又如何处理收藏!” 金蒲孤道:“前辈可以找到骆洛仙询问一下!” 南海渔人道:“骆洛仙跟刘素客在一起,见到她很不容易,再者我不知道她是否已为刘素客的惑心术所迷…” 金蒲孤道:“刘素客用不着在她身上施展惑心术!” 南海渔人道:“那她为什么肯替刘素客出死力呢?” 金蒲孤道:“她身受孟石生的凌辱,志切地想报复,大概是要借重刘素客的力量为助!” 南海渔人不以为然道:“孟石生的土行穿石宝衣被刘日英破坏了,一身功力也因为屡受创伤而所剩无几,她要找孟石生报复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用不着借助于人!” 金蒲孤轻叹道:“孟石生在万象别府被逐后,突然失去了踪迹,恐怕是落在刘素客的掌握中,她为了要找到孟石生,就必须求助刘素客,在我的猜想中,刘素客一定是用孟石生作为换取她合作的条件!” 南海渔人想想道:“就算你都说对了,我见到她之后,她也不见得肯帮我的忙!,! 金蒲孤道:“她并非真心想与刘素客合作,只因为听说我死了,她无人可求,才找上了刘素客,前辈若是见到她,说出我尚在人世,她一定肯帮忙的!” 南海渔人道:“好吧!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如何能避开刘素客单独与她见面也是一个大问题!” 黄莺将手中的鱼皮隐形衣递给他道:“用这个!” 南海渔人道:“这东西只能在水里隐形,假如能在水中与她见面,我根本就不必隐形,除非金老弟把那件隐形宝衣的原本再借给我用一次!” 金蒲孤却凝重地道:“这一点要请前辈原谅,隐形衣我必须留作自用,因为我这次到崇明岛上不能公开现身,尤其是刘素客也在岛上动隐形宝衣的脑筋,这件宝衣的关系太重大了,前辈可明白我的意思?” 南海渔人笑笑道:“你可是怕我行动不小心,落入了刘素客的圈套?” 金蒲孤点点头道:“不错!刘素客即使得到了幽灵鲛,恐怕短时间也只能在水中隐形,假如被他得到了这件宝衣,参透了隐形之秘,那后果就严重了!” 南海渔人想了一下道:“你顾虑得也有道理,不过你认为我会落入刘素客的圈套,倒使我不太服气!” 金蒲孤笑道:“事实上前辈已经落入圈套了,我将隐形宝衣交给前辈使用,刘素客是知道的,所以他一路留下形迹,正是安排好陷井,等前辈钻进去!” 南海渔人一怔道:“这怎么可能呢?” 金蒲孤道:“刘素客行踪诡密,我们找了他这么久都不得一点消息,何以偏偏给前辈碰上了?” 南海渔人道:“这完全是巧合,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海边,而且他此行十分隐密……” 金蒲孤一笑道:“行踪隐密,便不会给前辈发现了,他料定前辈必在浙境沿海,才故意由杭州湾入海,而且第一次发现幽灵鲛时,他故意叫骆洛仙下海捕捉,目的就是让前辈得手,好叫前辈赶到崇明岛去上当!” 南海渔人不信道:“哪有这回事!” 金蒲孤道:“骆洛仙双目失明,水性比她的父亲骆仲和差得多了,刘素客若是真的想捕鲛,怎会叫她下来!” 南海渔人不禁一怔,呆了半天才道:“对呀!被你这一说,我也糊涂了,他既然要想捕鲛以参研隐形之秘,为什么又要让我先得手呢?” 金蒲孤道:“捕得幽灵鲛,并不一定能窥破隐形之秘,诱使前辈入网,他却得到了现成的隐形衣!” 南海渔人长叹一声道:“老弟,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幸亏有你这么一个人能跟刘素客一较长短,否则天下将被他搅得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黄鲛也瞪大了眼睛道:“金大哥,你既然想到刘素客在岛上设下圈套,为什么还要叫老渔夫去呢?” 金蒲孤笑道:“这是将计就计,给他一个反圈套尝尝,南海前辈去时,也许瞒不过他,可是南海前辈身上没有穿着隐形宝衣,叫他安安心,我就可以给他个措手不及!” 黄莺不解道:“老渔夫没有穿隐形宝衣,他知道一定在你身上,对你更会加意防备,怎会措手不及?” 金蒲孤道:“这得多谢你了,你在会稽山一番胡闹,他以为我一定会在会稽山!” 黄莺道:“他计算一下行程,也可以算到你会追下去!” 金蒲孤笑道:“浮云上人在暗中帮助你,刘素客是知道的,他会以为我跟浮云上人在会稽山上斗一场,万没想到浮云上人会到崇明岛上去凭吊你母亲,更没有想到我会追了去,这一次错打错着,三方面都会齐了,他们两边都蒙在鼓中,只有我最清楚!岂不是天助我成功!” 黄莺想了一下才高兴地道:“这么说来,我在会稽山上的一番布置,不仅没有误你的事,反而帮了你的大忙!” 金蒲孤笑道:“假如不是一切都凑巧了,你依然是误我不少事,这只能说是上天帮忙!” 南海渔人却问道:“金老弟,你说我先到岛上可以叫刘素客安心。是什么意思呢?” 金蒲孤道:“这很简单,刘素客以为我还在会稽山,前辈若是不去,他想到前辈一定到会稽山通知我了,他一定会加防备,现在前辈只比他稍迟一步赶到,他计算行程不够到会稽山再赶过来,自然也无法料到我会前去。” 南海渔人沉吟道:“刘素客深谋远虑,恐怕不至于如此大意吧?” 金蒲孤笑道:“他千算万算,绝不会算到我们会在海上碰头,所以这一次他是输定了!” 南海渔人想了一下道:“反正动脑筋的事我比你们差多了,只好照你的计划走一趟!” 金蒲孤道:“前辈此去也不必故意忙着现身,行踪还是尽量隐密,相机行事,假如能凑巧碰上骆洛仙,跟她私下接个头,多了解一点对方的内情就更好了!” 南海渔人一笑道:“这点脑筋我还会转,不用你多操心,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 说着又轻轻滑下海中,隐入水中不见了,金蒲孤朝黄莺道:“我们也快点赶路吧!这一次能盯上刘素客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别错过机会了!” 海上行舟是长距离的航行,自然不能完全依仗人力,而且为了掩蔽行踪。他们在挪行了一段距离后,便调了一个方向,半迎风势,改为侧风行势,那样可以将就地形,选一处最不受注意的地方登陆! 这地点也是金蒲孤与南海渔人第一次到崇明岛登陆的途径,他们在到达之后,首先找个突出的岩壁将小船藏了进去,因为崇明岛孤悬海外,归途势非借重船只不可,他们必须要把握住一条船。 这一块地方是崇明岛上的死角,黄莺虽是岛上长大的,若非亲见金蒲孤等人由此而来,竟也不知此地可以登陆的,这自然是个很隐蔽的所在,所以他们再度前来,依然选中了这个地方。 藏好小船后,两个人仍循旧径翻上岩壁,黄莺立刻就去找;日时通往水晶宫的入口,却见水波封路,旧时的宫阙依然被深淹在碧波之下,他们都十分奇怪,假如刘素客等人也来了,他们一大堆人在什么地方栖身呢? 南海渔人自然早就到了,可是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也不知道他搜寻刘素客的结果如何了。 照黄莺的意思是想全岛搜索一遍,却为金蒲孤拦阻了,因为第二天就是孟依依的忌辰,浮云上人在那一天必然会到坟前去凭吊,也许他此刻也已经来到了,而金蒲孤的来到却是他与刘素客都想不到的事,自然不宜先露行藏。 听金蒲孤申述理由后,黄莺也不坚持了,当夜他们就找了个山洞,胡乱地歇宿了一育。 金蒲孤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心中一直在盘算明天如何应付浮云上人,更还得防备刘素客是否会知讯来插上一腿,尤其要防备黄莺胡闹,因为这小妮子声明过要用她自己的方法去对付浮云上人。 辗转反侧,沉吟难决,而黄莺却蹬缩在他的脚头呼呼入梦了,夜寒料峭,望着她天真无邪的睡态,金蒲孤倒不禁怜惜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她原本天真末凿,一个人生活在这片桃源仙境上,何等逍遥自在,端只为了自己要阻止刘素客得到修罗刀,才引起她家室的惨变,弄得流离失所,将来还不知是如何了结,何况又跟着自己处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漩涡中,染上了机诈阴谋的坏习气…… 想着,想着,心中充满了后悔,自己实在太多事了,即使刘素客从她祖父那儿骗去了修罗刀,最多世上为一分凶险而已,对她的平静生活却不会有多大影响,何况修罗刀在后来也没有发生多大作用。 可是转念一想,问题又不这么简单,浮云上人收她为弟子,教她武功,原是为了对她家人的报复,变乱的种子早已埋下了,自己的加入,只是使事情提早发作而已,浮云上人是有计划的报复,若不是自己一搅,揭穿了这项阴谋,说不定这女孩子会变得更坏,更不通人性! 就这样一下子埋怨自己,一下子又庆幸自己适时掺入这段纠纷,不知不觉间,打发过了漫漫的长夜,天际微现曙色,黄莺依然熟睡未醒,他也不忍心去叫醒她,脱下身上的长衣盖在她的胸前,举步出洞,活动一下手脚! 红霞满夭,风中带着海的气息,使他的精神为之一震,看看天色,他觉得应该把黄莺叫起来了。 可是等他回到洞中时,他的衣服堆在一边,黄莺却不见了,他不由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一个死洞,他一直没有离开洞口很远,无论她是自己离开;或是被人劫持走了,都不可能脱过他的视线,这妮子怎么会失踪了呢? 四处找了一下.终于在地下轮到一摊字迹,这是昨夜里来生火照明的枯枝.黄莺就用烧焦的枯芝在地下给他留了几个字: “金大哥!昨夜我选这个洞是有原因的,后洞上有一处暗门,通过暗门一直走,就很容易找到我母亲的坟墓,我先去了,为了实现我的计划,我不能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拦阻我的!” 他连忙到洞壁上摸索着,果然发现了一道暗门,门轴装在正中央,轻轻一推,就现出了一条通道,恰可容人出入,进去后再一推,又可恢复原状,设置很简单,想必是黄莺以前做着好玩的,现在却用来摆脱了自己! 知道她是自己离去的,金蒲孤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也不敢怠慢,连忙整顿了一下,穿上那件隐形宝衣,匆匆进入通道追了去。 这条通道很简陋,处处都是斧凿的痕迹,大概是黄莺自己用修罗刀开出来的,金蒲孤走着倒是很放心,至少他知道别人不会利用这条通道,对他的暗中活动仍是相当有利,因此他进来后,立刻将暗门关好,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通道是顺着山面尺许深处开凿的,因为他越走越高,而且隔四五尺,必有一处小孔透进天光,小孔外面是利用荒草小树等作为掩蔽,而且每个小洞下都有着雨水淋积的水潭,可见年代很久了。 虽是黄莺幼年时游戏之作,倒也颇见慧心,同时洞中处处还有着幼稚的刻划、泥塑的玩偶与木雕的岛兽小动物等,显见得是黄莺在这儿消磨过不少的时光。 一个小女孩子,孤零零地住在一个大荒岛上,陪着一个不慈祥的祖父,她童年的生活的确充满了寂寞! 金蒲孤一边走着,一边感慨着,慢慢地走出了通道,估计着约莫有一里多深,通道外面是一蓬乱草,黄莺在出口处的地下又给他留下了一行字: “金大哥!希望你在这儿静静地看着,不要破坏我的计划,不过你也很难破坏,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计划!” 金蒲孤笑了一笑,伸手将字迹抹去了,由于他穿着隐形宝衣,只要静坐不动,倒是不怕为人发现,因此他选了一棵大树爬上去,先将宝弓的弦上紧,挂在树枝上以备万一,人也倚着树的主干,斜坐在横极上等待着! 十几丈处是一片平坡,刚好正对着大树,平坡上是一座用石块砌起的坟墓,竖着一块石碑,刻着“亡母孟依依之墓”,碑旁另外有一方放倒的石碑,刻着“亡儿黄久新之墓”。 金蒲孤对这两块石碑倒是发了一阵呆,思索片刻,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一块石碑是崇明散人为他的儿子所立的,自然他不知道里面的尸体已被浮云上人搬走了,改放上孟依依的尸体,浮云上人对黄莺说明真相后,崇明散人已随刘素客离开了崇明岛,自然不用再掩饰,所以才换了一块石碑。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西北角上远远来了一条人影,金蒲孤精神立刻为之一振,浮云上人毕竟来了! 这老和尚果然还俗了,他头上蓄起了短发,身上也脱去了袈裟,换了一身灰色的长袍,手里提着一个大竹篮,神色显得很萧索,步伐也很沉重。 他一步步地踱到墓前,以枯涩的声音道:“依依!我来看你了,一年不见,你好吗?” 墓中的枯骨也许已经化土了,他却仿佛仍是对着生人谈话,声音中充满了感情。 树上的金蒲孤十分感动,觉得这老家伙实在很痴情,对一个死去的人,十几年来,仍然保持着这么深的感情。 浮云上人顿了一顿又适:“依依!你也许很奇怪,我又穿上俗装了,当年我出家为你,现在我还俗依然为你,种种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一年中,请你听我慢慢地说!” 他在墓前坐下,用手抚着石碑,开始将一切的经过情形似极为委婉的声音叙述出来! 这些事都是金蒲孤知道的,然而听他用梦幻般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叙述时,居然也听得入神了。 末后他说到黄莺拒绝杀死崇明散人时,声音突转为愤慨,激动地道: “因为你生了这个不肖的女儿,报仇的事不能再倚仗她了,所以我只好重新入世,披上俗装来完成你的心愿,依依!你在泉下一定等得很心焦了,幸好我现在已经具有充分的把握,绝对可以达成你的遗愿,今天我先带来了第一颗人头,这也是你开列名单上第一个该杀死的人,在不久的将来,我必将全部的人头与六件宝衣一起带到你面前销毁,那时我就会来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了,依依!你耐着性子再等一下吧!” 树上的金蒲孤又是一惊,听他的口气,似乎已经杀死了一个人,将人头带来了,只是不知道此人是谁? 他报复的对象是骆陈孟三家,这颗人头自然是那三家中之一了。 金蒲孤警觉地拿起宝弓,搭上一支长箭,等待他揭开竹篮,拿出人头,假如这被杀死的人是骆季芳时,他准备无声无息地射出一箭…… 浮云上人果然伸手取过竹篮,打开盖子,取出一颗血迹模糊的人头,金蒲孤又是一震,心中略略宽慰,因为他认出这是颗男人的头。 于是他又猜想这个男人是谁?名单上的男人只有骆仰和。陈金城与孟石生三人,孟石生是死有余辜,骆仲和的行径也死不足惜,只有陈金城的行为尚算正直,可是他看看那颗人头却又都不像,因为,这人头上已是白发苍苍,那三个人俱在中年,不可能有白发! 浮云上人将人头放在墓碑前厉声道: “依依!这老贼是杀死你的元凶,遗憾的是没有能让黄莺把它割下来!” 金蒲孤听他这一说才明白了,这颗人头是崇明散人的,那老人的行为固然该杀,金蒲孤也不禁为之恻然。 崇明散人在晚年已经忏悔了,尤其是被自己射瞎双目之后,流浪天涯,遭遇已经够悲惨的了,到头来仍是不免于惨死,而且孟依依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媳妇,拿他的首级来祭孟依依之灵,似乎也太违悻伦理! 一个冲动之下,他几乎忍不住要下去阻止这件事,可是底下也突然发生了一件事使他停住了。 那是孟依依的墓碑突然自动地裂了开来,原来镌字的一面变成无数碎屑纷纷落下,墓碑依然立在那里,碑面上的字迹却改成了:“先父黄久新暨亡母黄孟氏之合墓。” 浮云上人也怔了一怔,凑身到墓碑上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才恨声道: “这一定是黄莺那小鬼干的事,上次她一个人回到这儿来取珠宝,我应该跟着来的……” 金蒲孤知道黄莺就在附近,见到墓碑突然碎裂掉一层而变换字迹时,还以为黄营在暗中施的手脚,连忙提高警觉,以备浮云上人万一发现黄莺的踪迹而施毒手时好及时施救,听见浮云上人的自言自语后才又放下了心! 大概黄莺早就将墓碑削下一片,刻上了字,然后又把原有的一面安上去,经过浮云上人一阵抚摸摇动后,浮面松脱落下,露出里面的字迹。 浮云上人对墓碑看了一下,突然生气了,一掌将墓碑击得粉碎,厉声道: “黄久新,你这懦夫,怎配与依依合墓并碑!” 碎碑后他似乎仍不甘心,将埋在地下的残碑连根拔了起来,丢得远远的,然后又将黄久新先前的墓碑取来,用掌代斧,将上面的字迹削掉,重新用手指刻下:“故人孟依依之墓” 几个字后再竖立在原处,才开心地笑道: “依依,我一直想自己为你立碑,却始终未能如愿,现在好了,黄老头子死了,黄莺那死丫头也不会再来了,我这块碑再也不会有人敢更换了!” 说完后他居然像一个小孩子似的笑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喃喃低语,金蒲孤由于距离较远,却无法听得清楚了,不过他倒是颇为浮云上人的深情所感动,对浮云上人擅自毁石易碑的行为,也减却了不少的恼意! 可是墓后却传出一阵格格的笑声,笑得很清脆,分明是出自一个女孩子,使得浮云上人与树上的金蒲孤都为之一惊,浮云上人立刻厉声叫道: “谁?快滚出来!” 金蒲孤知道黄莺就在附近,想到这笑声一定是她,连忙又紧张地拿起弓箭以备不测,墓后的笑声却一直继续着,既没有露面,也没有回答,金蒲孤又将弓箭放下了,因为他听出这笑声不像是黄莺。 虽然黄莺学过百啭神功,擅长模仿各种声音,却不必再学别的女孩的声音,何况这笑声听来十分熟悉,好像是一个他认得的人。 浮云上人怒叫道:“你再不出来,老夫就不客气了!” 墓后人影一晃,出来一个女孩子,却是石广琪的女儿石慧,自从天目山上一别后,金蒲孤就没有再见过她,忽然见她在此地现身,倒是颇觉意外! 浮云上人也是一愕道:“原来是你,你从哪里来的?” 石慧微笑道:“从来处来!” 浮云上人沉声道:“你少跟我玩花样!” 石慧仍是笑着道:“上人是个出家人,这种回答不是出家人常用的吗?” 浮云上人大叫道:“我已经还俗了!” 石慧笑问道:“上人这一把年纪了,还不还俗有什么关系,难道上人还打算娶妻生子不成?” 浮云上人怒道:“你少胡说,当年我为灰心世情而出家,现在我为了丢不开尘务而还俗!” 石慧一笑道:“上人还有什么丢不开的事?” 浮云上人沉声道:“你少罗嗓,而且你也不准再以上人称呼我,我听见这两个字就有气,白发三千丈,离愁似天长,剃去了三千烦恼丝,却剪不断我的烦恼根,我真后悔当年多此一举,如今,我为了要一了依依的未竟之志重返红尘,我已改名叫做凌奇峰了。” 石慧道:“你本名不是叫做凌一奇吗?” 浮云上人黯然造:“不错!可是这个名子并不能给我带来幸福,为了我是凌一奇.依依和我才无法在一起!” 石慧笑笑道:“一个名字有什么关系呢?” 浮云上人叹道:“我与崇明岛上黄家是数代世交,依依是我的子侄辈,所以我们纵然两心相许,却无法结合,当依依在生时,我们曾经幻想过若有一日能共偕鸳盟,我就改名叫凌奇峰……” 第二十七回 人心惟危 石慧一笑道:“那么现在你们在一起了?” 浮云上人凌奇峰的目中射出一丝光辉道:“是的,虽已生死异途,但至少没有任何障碍在我们中间了!” 石慧的笑容依旧,但神色间却带着无限羡慕道:“你们很幸福,生不同裘,死后却能魂梦相依!” 凌奇峰很高兴地道:“不错!两情若是久长时,并不在朝夕相依,浮生如梦,为欢能几,只有死后的岁月是永久的,等我把依依的遗愿完成后,我们很快就能聚首了!” 石慧淡淡地道:“你现在有把握能达成心愿了吗?” 凌奇峰傲然道:“当然了,现在我谁都不怕了,即使刘素客金蒲孤重新出世,我都不再放在心上,骆陈孟三家的人头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只等我去收取而已!” 石慧一笑道:“那真该恭喜你了!” 凌奇峰兴奋地道:“当年在天目山我也承你帮过一点小忙,虽然那一次没有能成功,你我总算是故人,难得今天又能见面,你又是第一个得知我还俗入世的人,这也是一段缘法,我们好好谈谈,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一点好处!” 石慧一噘道:“当初我帮你暗中传信,把那三家的人与黄老头子一起骗到天目山去,你答应帮我杀死金蒲孤的,可是你并未践约!” 凌奇峰笑道:“那时我能力不足,现在定然不会再使你失望,而且我今后准备从事大举为依依复仇,还有借重你的地方,你好好地跟着我办事,我把此身的武功都传给你如何?” 石慧神色一动道:“真的?” 凌奇峰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虽然收过一个徒弟,可是黄莺那鬼丫头太使我失望了,你倒是我很理想的传人!” 石慧沉吟不语,凌奇峰又问道:“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石慧想了半天才道:“这有两个说法!” 凌奇峰讶然问道:“怎么会有两个说法呢?” 石慧道:“第一个说法是我此刻无处可投,青荷山庄虽是我的故居,可是父仇未复,我无颜回到那里去,只有到这片孤悬海中的小岛来容身了!” 凌奇峰道:“天下这么大,何必一定要到此地来?” 石慧道:“只有这个地方我才能碰上你,我几次与金蒲孤作对,早已弄得身受天下武林人唾弃,算来只有与你还有点渊源……” 凌奇峰想想道:“这倒是说得过去,可是你怎么会想到在此地能碰上我呢?” 石慧道:“是刘素客说的!” 凌奇峰一震道:“刘素客!他也来了吗?” 石慧点点头道:“是的!我就是跟他来的,刚才那番话也是他教给我的!” 凌奇峰脸色一沉道:“他又有什么鬼花样?” 石慧笑笑道:“你别急呀,我还有第二种说法呢!” 凌奇峰忙问道:“第二种是怎么说?” 石慧道:“我听说你把刘素客的万象秘笈都学去了!” 凌奇峰点头道:“不错!我虽然只看了一遍,可是凭我过目不忘之能,大概都记住了,也因此我才不把刘素客放在眼中,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石慧道:“不但与我有关,与你的性命也有关系,我第二个说法也可以说是来救你的性命,幸亏你先表示要传我武功,否则我就让你去送死了!” 凌奇峰哈哈一笑道:“这一定是刘素客设下什么圈套了,他那点鬼门道现在可奈何不了我!” 石慧冷冷地道:“这可很难说,我如不告诉你刘素客在此,管保你难逃一死!” 凌奇峰傲然道:“我不信!” 石慧一笑道:“假如我对你说你这个墓碑不可能立得长久,你会怎么样想呢?” 凌奇峰一怔道:“为什么不会长久呢?” 石慧道:“别人或许不会多管闲事,黄莺把她父亲的遗骨又放了进去,怎会容你如此立碑!” 凌奇峰道:“胡说,黄久新的骸骨早就被我扬散到海中去了,她要到哪儿去找!” 石慧道:“你扬骨之时,可曾包括头顿在内?” 凌奇峰怔了一怔道:“没有!黄久新的尸体是他老子埋葬的,根本就没有脑袋!” 石慧笑笑道:“崇明散人将头骨留了下来,供在山上的一个秘洞中,每年也按时设祭,借以表示他心中的歉意,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 凌奇峰愕然造:“没这事吧!他何必要将头骨与尸体分开来埋葬呢?” 石慧道:“黄久新生前专好搜罗奇珍异宝,都藏在那个秘洞中。其中有一个玉盒能将任何东西保存万年而不朽!” 凌奇峰道:“我知道有这样东西!” 石慧道:“这就是了,那玉盒的大小只能容纳一个头颅,崇明散人就将他儿子的脑袋取下放在里面,这件事你们都不知道,黄莺前次回来拿取珠宝时,才发现了玉盒中的头颅,连着玉盒放到墓中归葬了……” 凌奇峰叫道:“你怎么晓得的?” 石慧道:“我早就在这里了,黄莺来时我在暗中跟踪她,亲眼看见的!” 凌奇峰想想道:“刘素客也是很早就来了吗?” 石慧摇头道:“不!我先来,他是前两天才到的!我在此地是为了等你,想木到先等到了他,反正我的目的只想杀死金蒲孤,你们两人都可以帮我的忙,因此我就把黄莺来过的事告诉他,他叫我转告你……” 凌奇峰愤然道:“刘素客一定是在墓中设下了圈套!” 石慧摇头道:“没有!我敢担保他未曾走近墓地一步!他来到此地后,尽忙着别的事!” 凌奇峰道:“那他叫你告诉我这些干么?” 石慧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刘素客任何一件事都有特殊的用意,我想了半天,才明白这是他借刀杀人之计!” 凌奇峰一怔道:“借刀杀人?这是怎么说呢?” 石慧道:“他是想借黄骛的刀来杀死你!” 凌奇峰叫道:“你越说越糊涂!我实在不懂!” 石慧一笑道:“黄莺将她父母的骸骨并葬,你肯答应吗?” 凌奇峰瞪着眼吼道:“不行!我连一方墓碑都不能允许他们的名字同列,怎能让他们的遗骨并葬,我若是知道黄久新的脑袋在墓里,早就把它给挖出来了!” 石慧道:“黄莺在墓碑上刻得很明白,你怎么不知道!” 凌奇峰用手敲敲脑袋道:“我没想到,黄久新的尸骨是我亲手杨散的,怎么会想到还有一颗头颅留下!” 石慧一笑道:“你一时想不到,慢慢总会想到的!” 凌奇峰道:“那当然了,我起初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一时乱了方寸,等我冷静一下,一定会想到墓碑上的毛病!” 石慧道:“黄莺知道你必会如此,假如她真想让父母的遗骨合葬,一定会换个地方,不会留在这里等你再来一次挫骨扬灰!” 凌奇峰道:“那么她是故意如此的了?” 石慧笑笑道:“刘素客这样想,我也是这样想,那小妮子一定在墓里设下了什么厉害的埋伏!” 凌奇峰哈哈大笑道:“刘素客尚且不惧,黄莺那小丫头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石慧在容道:“这可很难说,黄莺敢把她父亲唯一的遗骨留此作饵,必然是计出万全,所以刘素客知道这件事后,也不敢轻易前来一试,就等着你来上当!” 凌奇峰道:“我还是不相信,非得打开看看,而且我本来也准备将依依的遗骨另外换个地方……” 说着将刚立好的墓碑又拔了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动手将砌墓的石块一方方地拆下来,没有多久,已经拆出一个大洞,可以看见里面了。 穴中是一口大石棺,用盖子盖着,此外别无他异,凌奇峰刚想钻进去,石慧却拉着他道:“且慢,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点奇怪吗?” 凌奇峰道:“我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石慧手指地下道:“这石棺砌造得十分严密,风雨不透,怎么地下会有水迹?” 凌奇峰不经意地道:“在密封的地穴中,地底的潮气上蒸,这也是很寻常的事!” 石慧摇头道:“不可能,这里地势极高,底下又是坚固的石块,水气怎能透上来!” 凌奇峰道:“那就是数次开阖时,留在里面的水气无法外泄,将地下浸潮了!” 石慧道:“此处正当向阳,日光炙烤,一点水气也该烤干了,因此我觉得这潮湿之处颇有疑问!” 凌奇峰也被她说动了,怔了一怔道:“依你的看法这是怎么回事呢?” 石慧道:“我想这多半是黄莺弄的玄虚!” 凌奇峰笑笑道:“黄莺那丫头鬼聪明是有一点的,但是我不相信她能玩出什么特别的花样!” 石慧冷冷地道:“我是为了你好,你爱信不信!” 凌奇峰大笑道:“我并非不信,而且我对这地下的水迹也感到有点不对劲,可是这并不足为俱,充其量她弄点什么毒药放在里面来害我……” 石慧道:“我也是这么想!” 凌奇峰笑道:“可是我对毒药并不外行,尤其看过刘素客的万象秘笈后,对于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都有着深切的认识,大概不会上这种当了!” 石慧道:“那你可曾看出这里用了什么毒?” 凌奇峰摇头道:“没有用毒,我经过鼻嗅肤触的检验后,断定这些水气中并未含毒!” 石慧道:“你别太自信了,刘素客博学万能,结果还是被人用无影之毒整了一次!” 凌奇峰笑道:’‘可是刘素客并没有被毒死!” 石慧-然道:“随便你吧!我只是为了借重你的力量报仇,才劝你慎重一点!” 凌奇峰微笑道:“要报仇的话,你不如投靠刘素客还靠得住一点,我想你是为了想学我的武功,才对我如此关心吧!你放心好了,我既然敢公开露面,自然已经具有相当把握,连刘素客与金蒲孤都不放在心上,还在乎一个小丫头黄莺吗?” 石慧想想道:“假如不是用毒,那么这所墓穴里一定另有古怪,你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凌奇峰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建议,姑且不论它是否有毛病,这所墓穴也没有再存留的必要了,我干脆先毁了它吧!” 说完双掌虚空前推,竟把一座石砌的墓扩震得四下飞散,只剩下一口孤零零的石棺依然无损! 石慧见了不禁脱口赞道:“你的功力真深厚,居然能将劈空掌运用到如此境界!” 凌奇峰得意地大笑道:“这就是我胜过刘素客的地方,他那万象秘笈中无所不包,可是这些助长功力的秘诀对他全无用处,白白地便宜了我!” 墓穴被拆去之后,仍是没有什么变化,凌奇峰又笑道:“你是过于小心了,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石慧呆了一呆道:“也许你是对的,不过我认为我的顾虑绝非多余!” 凌奇峰一笑道:“小心慎重自然是好的,不过得因人而施,假如刘素客到过此地,我自然就不敢大意了!” 石慧道:“刘素客自己不来,却巴巴地叫我来告诉你黄莺曾经移骨合葬的事,必然有他的用意!” 凌奇峰笑道:“刘素客是认为黄驾一定在墓中设了布置要害我,所以才叫你来通知我,借黄莺之手能除去我,岂不是省了他不少力!” 石慧道:“那么你是否相信黄莺在此地设下布置呢?” 凌奇峰道:“没有!她唯一的布置是在墓碑上玩了一点小花样!” 石慧道:“她将父亲的遗骨移来此地,明知道你一定会破坏,怎会毫不设伏!” 凌奇峰笑道:“这小丫头的鬼心眼很多,连刘素客都被她骗过了,她的目的是想吓阻我不去毁墓,所以在墓碑上另刻了一片字迹,明白说出这是她父母的合骨墓葬,我见到了墓碑,便会怀疑到墓中一定有着厉害的布置,不敢轻易尝试破墓,她的目的岂非达到了!” 石慧一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这几个字连我都吓不倒,怎会吓住你呢?” 凌奇峰道:“她还有一个更深的用意,幸而有你在旁边一激,才使我没有上她的当!” 石慧道:“还有什么用意?” 凌奇峰笑道:“她将黄久新的头骨与依依葬在一起,又弄上那块墓碑,假如你不在旁边,我一个人发现了,首先自然是没想墓中有了布置,那时我可能不敢轻举妄动,唯一的方法是彻底毁了这座墓……” 石慧道:“那又能怎么样呢?” 凌奇峰道:“那样一来,黄久新与依依的遗骸混杂在一起,我永远也无法将他们分开了!” 石慧道:“她如想这样做,自己也可以动手,何必要等你来呢?” 凌奇峰一笑道:“她如自己这样做了,我第一个就不会饶她,甚至于会因而变本加厉,成为一个真正的狂人,那岂不是合了刘素客的心意!” 石慧微惊道:“你会吗?” 凌奇峰道:“刘素客的万象秘定的确是一部邪书,我参悟的程度不及一半,却已感到天下虽大,唯我独尊的狂念不由自主地涌萌心头,吓得我不敢再往深处推究……” 石慧道:“没这么严重吧,刘素客手录此书,他自然是参悟透了,可是他并没有狂成那个样子!” 凌奇峰笑笑道:“刘素客已经差不多了,而且由于他无法练武功,他始终到不了最高的境界,所以他才想找一个会武的人去看他的万象秘笈,这就是他受了那本书上邪恶的影响…,, 石慧默然片刻才道:“你还是说说黄莺的安排吧!” 凌奇峰道:“黄莺在墓中没有设下任何的安排,可是我如贸然毁坟,将黄久新与依依的遗骨杂在一起,则错误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一定会因悔恨而杀了自己!” 石慧笑笑道:“你会吗?” 凌奇峰道:“假如我毁墓之后,发现墓中毫无布置,我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石慧轻轻一叹道:“早知如此,我倒是后悔先告诉你了,不如让你死去的好!” 凌奇峰道:“你不是为了救我才来的吗?怎么又希望我死了呢?” 石慧在容道:“我憎恨的对象只是一个金蒲孤,可是我并不想为了达成报复的目的而使得天下人同遭茶毒,假如你与刘素客都是那么危险的话,我宁愿你们都死掉而放弃自己的私怨!” 凌奇峰笑笑道:“你以前为刘素客所用时,怎么不想到这一点呢?” 石慧道:“以前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今天我看到黄莺为了除去你这个恶人时,竟不惜用自己父母的遗骨作为钓饵,而我却为了一己的私怨,破坏了她的计划,实在太惭愧了!” 凌奇峰默然片刻才道:“你是个好孩子,黄莺也是个好孩子,跟你们比起来,我该更惭愧!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真正不明是非的人,为了依依的遗愿,我行事也许会不择手段,等我完成这桩心愿后,我一定自绝于人世,但无论如何,我已明白万象秘笈邪恶的影响,绝不会把自己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凶人!” 石慧不作声了,凌奇峰又是一叹道:“这些话你也许不相信,但你会有机会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说着动手掀开石棺的盖子,却不禁怔住了,因为石棺中满满地盛了一棺清水,水上飘浮着一个玉盒! 石慧道:“黄莺拿来的就是这个玉匣,怎么会放在水里呢?她这是什么意思?” 凌奇峰却呆呆地道:“我也不明白,这畜牲把依依的遗骨移到哪里去了?” 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捞起玉盒,揭开盒盖,里面盛着一颗人头,面目犹生,人头旁边却另有一具枯干的人头骨,凌奇峰神色大变,怒声喝骂道:“该死!该死!混帐的畜牲!她竟敢做出这种事!” 石慧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凌奇峰怒叫道:“人头是黄久新,另一个是依依!” 石慧诧然问道:“她单把两颗头骨放在一起干么?”。 凌奇峰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把黄久新的骸骨丢进海里,她一定也把依依的遗骨丢下海中去了!” 石慧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奇峰叫道:“这还用说吗?石棺里注满了海水,就是明白告诉我那两人的遗骨都在海中!” 石慧点点头道:“这也不错!身体与身体在一起,头与头在一起,她想得很周到,用一池海水象征他们的遗体!” 凌奇峰怒吼道:“混帐!我怎么办,我一直想把依依的心愿完成后,与她并骨在一起……” 石慧笑道:“你也跳进海里不就行了?” 凌奇峰叫道:“放屁!我只要依依,怎能让黄久新的贱骨跟我们在一起!” 石慧庄容道:“你也太莫明其妙了,人家本来是夫妇,理应合葬在一起!黄莺就是怕你拆散他们,才想出这个办法来叫你死心!” 凌奇峰脸色阴沉地道:“她以为我就没有办法分开他们了?” 石慧道:“除非你能下海去把孟依依的骸骨捞上来!” 凌奇峰冷冷地道:“我无法分开他们的身体,至少能分开他们的脑袋!” 说着拿起那颗人头,石慧忙叫道:“你这有什么用呢?他们的身体已经在一起了……” 叫声末已,凌奇峰已经将人头掷在地下,碎成一团! 石慧失声惊叫道:“你这是干什么?” 凌奇峰捧着骷髅狞笑道:“依依在生之日是黄久新的妻子,可是只交给他一个躯体,让他们的尸体在海中团圆吧,我只想保有依依的这颗心就够了!” 石慧道:“这头骨难道不是躯体的一部分?” 凌奇峰摇头道:“不是,心灵只是一种不具形质的思想状态,而这种思想全发生在头脑中,因此我保有依依的头骨,就是保有了她的心!” 石慧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说,凌奇峰却得意地道:“把身体给黄久新,把头骨归我,这是最公平的分法,各人保有自己所得到的,我相信依依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同意我这做法的!” 石慧刚想开口,忽然身边响起一个声音道:“我不同意,奇峰,你做得太过分了!” 那声音空灵而悠远,听起来似乎就在身前,却又不知发自何方,而且声音中又含有一种令人震栗的意味,仿佛是幽灵在地府的呻吟! 石慧的脸都吓白了,颤声问道:“这是谁在说话?” 凌奇峰也满脸诧色道:“奇怪!这像是依依的声音!” 石慧更害怕了,叫道:“孟依依,她不是死了多年了!” 凌奇峰道:“不错,可是这的确是她的声音,只有她会叫我奇峰!依依!莫非是你的幽灵来找我了?” 石慧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叫道:“胡说!光天化日之下,幽魂怎会显灵……” 凌奇峰却兴奋地道:“一定是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等了她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石慧的牙齿吓得格格直响,颤声道:“你别活见鬼,鬼魂是在黑夜才出现的!” 凌奇峰却是万分激动,捧着手中的头骨直吻,泪眼婆娑地道:“依依!依依!你终于跟我说话了,依依!你再说话呀…” 空冥中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低低地道:“感君心比金石坚,身寄清风来相见,可是奇峰,你太使我失望了,仿变得太多了……” 凌奇峰大声叫道:“不!我没有变,我还是从前的奇峰,一点都没有变…” 空中幽幽地道:“不!你变了!从前你是何等的萧洒,何等的温柔,如今你整个都变了!” 凌奇峰热泪盈眶叫道:“那是被相思煎熬的,十几年的天人常隔,把我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空中轻叹道:“我不是说你的外表,悠悠岁月,相思两界,更有何人不老,我是指你的内心!” 凌奇峰叫道:“我的内心更没有变,十几年来,我的心一直被你占据着……” 空中幽然叹道:“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我是说你的思想性情,完全不是以前的奇峰,你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变成了一个恶魔,你已经不具一点人性了!” 凌奇峰怔了一怔才道:“依依!我是在遵照你的遗言,是你要我替你报复的……” 空中一叹道:“那是我临死前一时的气话,我并不真的想报复什么人,你想我来到崇明岛上就是为了躲开仇恨,哪里会去要求报复呢!” 凌奇峰一怔道:“可是你临终前明明要求我这样做的,一直等我答应了你才闭上眼睛的!” 空中迟片刻才道:“是吗?我自己都忘记了,也许我真的要求过你河是这十几年来地下幽居,我早已把一切都淡忘了,你也把那些仇恨报复的傻事丢开了吧!跟我到地下来,这里虽然寂寞一点,可是却充满了宁静,我们可以永远地厮守在一起……” 凌奇峰怔怔地道:“依依!真的是你在说话吗?” 空中轻叱道:“自然是我,你连我都忘了?” 凌奇峰忙道:“没有忘,可是我不太敢相信,地下果然是那么美好吗?” 空中低声道:“是的,美极了,没有昼夜,没有秋冬,花永远不凋谢,生命永不消逝,人永远不老……” 凌奇峰愕然道:“人!地下还有人?” 空中一笑道:“我忘了,地下自然没有人,都是人死后所化的精灵,我是习惯了说人……” 凌奇峰道:“那黄久新呢?” 空中顿了一顿道:“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 凌奇峰道:“他的鬼魂没有来找你吗岁” 空中笑笑道:“不是每一个人死后都能化作精魂,只有灵性不渴的人,精魂才能永恒!” 凌奇峰想了一下才问道:“依依!这十几年来,年年我都在你的坟前低诉,为什么你到今天才回答我?” 空中又迟疑了片刻才道:“以前我的尸首未朽,幽灵被躯壳压着,无法凝聚成形,最近才整个解脱出来……” 凌奇峰一怔道:“那么我也要经过很久才能与你的幽灵魂会合了!” 空中笑笑道:“幽冥中的岁月是无限的,那不过是片刻的等待而已!” 凌奇峰叫道:“不行!依依,我已经等够了,我必须立刻跟你在一起!” 空中停了片刻道:“那你必须立刻毁坏自己的躯壳,毁得很彻底,精魂才能脱飞而出,不过这是很痛苦的事,你受得了吗?” 凌奇峰大叫道:“受得了,能够跟你在一起,任何痛苦我都受得了,可是我要如何毁灭自己呢?” 空中似乎略作了一番沉思才道:“我来帮你吧,可是你一定要咬牙忍受着,任何肉体上的痛苦你都不能抗拒,不能开口出声,接受那彻底的毁灭,否则神气一散,精魂聚不拢,那就会形神俱灭!你受得了吗?” 凌奇峰叫道:“受得了!你快出来吧!” 石慧在旁边听着这一段旷古未闻的人鬼之间的谈话,渐渐已忘记了恐惧,而且好奇地等待着鬼魂的出现,凌奇峰自己也是一样,紧张地瞪目凝视着。 两个人紧张万状地等待着孟依依幽灵的出现,可是凝立良久,周围却没有一点动静,他们都不耐烦了,凌奇峰忍不住叫道:“依依!你怎么还不出来?” 石慧却指着石棺,脸上现出了无限的恐惧,因为那满注清水的石棺中竟起了一种骇人的变动! 先是水面微起波澜,接着从里面伸出了一只苍白的纤手,手下仍是一棺清水,这只手就无根无凭地冒出了水面! 胆子再大的人,见了这种情景,也不禁要毛骨惊然,凌奇峰与幽灵问答了很久,内心却在半信半疑之间。 他固然希望孟依依的阴灵果然能具有神通,可以一偿相思之苦,但也未曾放松过警觉,尤其是得知刘素客也在岛上,戒意更深! 第二十八回 箭飞刀落 刘素客在万象别府中设有管窥地听等巧具,可以远测身外的动静,那么他在这儿假扮一个幽灵的谈话也并非不可能,尤其是刚才那幽灵叫他一死共赴极乐,他更相信是刘素客在捣鬼。 口头上答应了,暗底下却在凝聚功力,一方面为了自卫,一方面也准备先发制人,只要是别处有一点动静,他会毫不考虑地出来施袭,幽灵之说只在虚无之间,白昼现形更属玄虚,老谋深算如他,当然不会上这个当! 可是他对孟依依相思之深也到了极点,七分怀疑中,也含了三分希望,而且他捉摸定了孟依依果然能显灵,幽魂是一种虚无缥渺的形质,自然不会受他的掌力所伤! 然而,这只手的出现,使他推翻了全部的疑虑! 刘素客本事再大,总不能凭空创造出一个幽灵来,而相停中的这只手,只有幽灵才能做得到! 一时激动下,他几乎想扑过去握住那只手,可是他的身形才动,那只手又缩回水中去了;耳边响起空冥的声音道:“奇峰!你想干什么?” 凌奇峰激动地道:“依依!我要摸摸你!” 棺中幽幽一叹道:“会晤在即,此后有无穷的岁月共相厮守,你不能多等一下吗?” 凌奇峰叫道:“不能等,我一下子都不能等!” 说着伸手要到棺中去摸索,棺中急叫道:“快住手!” 凌奇峰怔然道:“为什么?” 棺中一叹道:“奇峰!我是一缕幽魂,在日光中本不能存身,所以才借这一棺海水以寄灵,刚才日光恰好被云遮住,我才冒险现身,若是与生人的血肉接触,冲散了我的神气,那我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 凌奇峰怔然道:“那你等一下如何接近我呢?” 棺中幽幽地道:“我幽灵的本质是无法接触你的,必须借纯阴的器物来毁销你的肉身,接引你的精灵,也怪我的心太急。没有先警告你,差一点误了大事,幸好我先伸出一只手来试一下……” 凌奇峰忙道:“我可以看见你吗?” 棺中道:“自然可以看得见,我先伸手的目的就是试探一下我的灵体是否能抗受天光……” 凌奇峰忙道:“你能抗受吗?” 棺中顿了一顿才道:“虽然有点难受,但还勉强抗得住,可是你千万不能再莽撞了!” 凌奇峰道:“不会的,我一定不动,可是你也别太勉强,我们可以等到天黑了再晤面!” 棺中轻叹道:“不必了,我的心跟你一样的急,现在只是上午,日光还不太猛烈,等天黑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呢!这段时光在你一定是度时如年,我不忍心见你多受煎熬,还是快点解决了吧!” 凌奇峰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受的!” 棺中悠然长叹道:“人的精魂是靠着精神凝聚的,你经过一天的折磨后,可能会涣散无法成形了,除非你能澄除万虑,什么都不想,静等到天黑,你能吗?” 凌奇峰道:“那一定不能,以前也许可以,我听到你的声音,知道你的精灵仍在,绝对无法安下心来!” 棺中轻叹道:“我想你也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我们不能再等待,而且我们这种结合的方法,实已破天地生灭之机,迟则招致天嫉鬼妒,必须从速行事,等到天黑之后,一切的幽灵都出来了,可能阻碍更多…,现在又有一片云过来了,时机难再,你快准备着吧!” 凌奇峰果然退后一步,目光紧盯着棺中,天下果然飘过一片浓云,日光暗了下来!微风吹过,令人有冷飓飓的感觉,石慧在旁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棺中慢慢地又伸出一只手,接着露出一个头,坐起半边身子,那是一个女人,水淋淋的长发被散下来,浅灰色的衣服也是水淋淋的!然后站了起来! 石慧惊叫了一声,整个吓昏了过去。 由一棺清水中突然冒出一个女人来,而且这石棺四面密封,人硬是由虚无中幻化出来的,事前还经过一番鬼气森森的谈话,在她心中先蒙上了恐怖的影子,叫她怎么不惊骇欲绝呢! 何况这女人一头长发披散,不见面目,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柄寒气森森的利刃! 凌奇峰也吓得倒退了两步,颤声道:“‘依依!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幽灵轻叹道:“我只是一片精魂所聚,还有什么好看的样子呢?鬼魂的样子总是难看的,所以人才怕鬼!” 凌奇峰道:“我不怕你,可是你的面目……” 幽灵噗嘘一笑道:“我看你是吓昏了,连前后都分不出来了,我是背对着你,怎能看见面目!” 凌奇峰吁了一口气造:“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让我仔细看看你呢?” 幽灵轻叹道:“我不敢转身,怕你吓坏了,不肯跟我在一起了!” 凌奇峰道:“怎么会呢?” 幽灵道:“我是暴死的,精魂所聚,仍是临死前的形状,那个样子你受得了吗?” 凌奇峰一叹道:“有什么受不了,你的遗体是我收葬的,你的惨状时刻都蒙绕在我的脑海中,正因为你死得这么惨,我才发誓要替你报仇!” 幽灵一叹道:“仇不仇都别谈了,只有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现在我们应该感激那些曾经迫害我的人,否则我们不会在一起!” 凌奇峰怔然道:“’你已经忘记了仇恨吗?” 幽灵道:“没有忘,可是我该进一步想,若非我的家人迫害我,我不会到崇明岛上来,也不会遇见你,若不是黄家父子阻碍我们,你我的用情不会这么苦,假如我们生前能够结合,则缘尽而爱消,爱消而情灭,生无所憾,死无所恋,精散灵泯,死后一切都不存在了,那永恒的聚晤也不会再有可能了!” 凌奇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幽灵道:“这有什么难懂的,人生有末了之事,未尽之缘,才能留到死后,否则人死而魄散,一了而百了,当然这种机会很少,所以世间的幽灵也不多…” 凌奇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曾经削发为僧,佛门轮回之说竞真是有的!” 幽灵一笑道:“那是骗人的,生者自生,死者自死,轮回转世绝无此事,人死了,或者就此毁灭,或者成为不朽的阴灵,只有这两条路走!” 凌奇峰道:“那千百年来,地下的幽灵不是太多了吗?” 幽灵笑道:“幽灵也会消灭的,一阵狂风,一点阳光,都可以使幽灵消化无形,若要形神不灭,除非是永远躲在地底不出来,可是长此寂寂,人受不了,幽灵更受不了,为了等你,我才忍了那么久,我们聚在一起后,也许可以互相慰借,在地下永相厮守,直到有一个不耐烦了,冲突起来,陷身于永劫不复之境!” 凌奇峰叫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对你不耐烦!” 幽灵笑道:“所以我不让你看到我的脸!那样在你的印象中,我始终是个美好的……” 凌奇峰造:“我死后不是还会见到你吗?” 幽灵道:“不!幽灵可以见到人,人也会见到幽灵,可是在幽冥的世界里,他们只能互相摸索见不到对方,可以互相谈话,却永远不知对方是什么样子,所以在幽灵的世界里比较宁静……” 凌奇峰一怔道:“既是幽灵不能见到对方,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样子很难看呢?” 幽灵顿了一顿才道:“我是凭想象的,当我的魂魄脱离躯体时,看了一下自己的形相,那是最后的一眼,在我的记忆中,这就是我的形相了!” 凌奇峰笑笑道:“如此说来你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形相了,也许你不是那么难看呢!我一定要看一下!” 幽灵沉声道:“你一定要看?不会后悔?” 凌奇峰诚恳地道:“不后悔!依依!你知道我对你用情多深,刚才我捧着你的头骨,也不嫌它难看……” 幽灵况声道:“好!我就给你看一下吧,老实说我也想知道自己的形相,而且这也是对你的一个考验,看看你对我的感情是否真挚!” 凌奇峰叫道:“哦对你还不够真?我可以为你死,为你赴汤蹈火,不计任何牺牲…” 幽灵冷冷地道:“那很难说,你只见到生前的我,可没有见过死后的我!” 凌奇峰道:“无论生死,哪怕你只剩一具枯骨,我对你的爱绝不改变!” 幽灵轻叹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 说着慢慢地跨出石棺,慢慢地转过身子,凌奇峰一看她的脸,脚下又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幽灵一哼道:“我吓着你了吧!” 凌奇峰失声叫道:“依依!你真把我吓着了,我从来没想到你会有这会…” 幽灵冷冷地道:“会有这么丑恶!” 凌奇峰连忙摇头道:“不!你哪里是丑,简直美丽极了,比你生前更美,我从来没有见你这么美丽过!” 幽灵一笑道:“是吗?你别骗我!” 凌奇峰大声道:“是真的,我绝不骗你,此刻你简直就像画中的仙女,不!仙女也没有这么美……” 幽灵不信道:“哪有这回事,最多也不过是我生前的形相罢了,还会变了一个样子不成!” 凌奇峰出神地道:“不!你的相貌虽然与生前差不多,可是别有一种动人情致的神态……” 幽灵一呆道:“那也许是我年轻时的形状!” 凌奇峰道:“一定是的,至少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没有这么美丽过!” 幽灵一叹道:“我来到崇明岛上时心中充满了恨意,脸上充满了憔悴,哪里美得起来,后来到见了你,却又因为形势所拘,幽情无所寄托,从没有快乐过……”一凌奇峰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你应该可以快乐了!” 幽灵笑笑道:“不错!或许是心情的关系,使我容光焕发,看起来顺眼多了,你还愿意为我死吗?” 凌奇峰叫道:“愿意,哪怕我们从不相识,此刻见到了你,也愿意为你死一千次!” 幽灵嫣然一笑道:“我真有那么美吗?” 凌奇峰道:“是的!你现在的美丽简直无法形容,尤其是你的身上,透出一阵淡淡的云雾,假如有第二个人在此,他一定会认为你是天上的神仙!” 幽灵笑道:“这倒不足为奇,世上的神仙都是幽灵假托的,这层云雾是幽魂天然具有的,到了晚上还会更浓,那就成了愁云惨雾,…” 凌奇峰叫道:“依依!你快杀死我吧,我等不及要想跟你在一起!” 幽灵抬头看看天道:“是该快一点了,这片云快过去,我可不能见日光,你闭上眼睛,闭上全身的穴道,把身体里的血脉放松,我在你的头顶上先开个洞,然后再割断你的筋脉,剥下你的外皮,使你能很快地蜕化去人形,精魂就能离体了…” 凌奇峰笑道:“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就是不能闭眼睛,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必须多看你几眼!” 幽灵皱眉头道:“不!你必须闭眼睛,因为你练过武功,看见我动手杀你时,本能上会出手抗拒,一出手,什么都完了!” 凌奇峰笑道:“不会的!我只看得见你,此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幽灵道:“我不相信你有这个定力!” 凌奇峰道:“你可以试试看!” 幽灵想想道:“好吧!我先在你身上刺一刀试试看,你真能忍得住,我才敢动手!” 凌奇峰笑道:“千刀万刀我都不在乎,只要我的眼睛能看见你,我什么都不会感觉到!” 幽灵一笑道:“为了使你毁得彻底,我倒是必须砍上千万刀,为了能帮助你提高勇气,我一直让你看着我,最后才刺瞎你的眼睛如何?” 凌奇峰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于是幽灵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抬起手中利刃,在他的胸前浅浅的刺了一刀,凌奇峰如同未觉,两眼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幽灵嫣然道:“你当真不怕痛?” 凌奇峰摇摇头道:“不怕!我根本就没有感觉!” 幽灵笑道:“那我就放心行动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你可以紧咬牙齿,可不能碰我!” 凌奇峰呆呆地道:“我知道,想到我们今后永恒的聚首,我痛死了也不敢碰你!” 幽灵笑得更甜了妩媚地道:“奇峰!你真好,这样也不枉我们相爱一场,以及我在地下为你苦等的十几年岁月,你忍着点……” 说着手腕一绞,在他胸头挑出一块蚕豆般大小的肤肉,凌奇峰依然无所知觉,可是胸前的血水却像泉水般地漂出来,喷了幽灵一身! 幽灵的下手更快了,每一刀下去都在不致命的地方,跟着就挑出一块肉,十几刀后,她浅灰的衣服上已喷满了点点殷红。 前面的伤痕累累,她又转到凌奇峰的背后,凌奇峰的身子也木然地跟着她转动,幽灵急忙道:“你别动,我要挑断你背上的筋络!’” 凌奇峰道:“依依!我要看着你!” 幽灵道:“你必须忍一下,要不你把头偏过来看!” 凌奇峰果然偏头去,幽灵刚要举刀,凌奇峰忽然道:“依依!你换个方向,这样我正对着阳光,照花了眼,看不清楚你的脸了!” 幽灵神色一变,举刀向他的喉管上刺去,斜里忽然传来一阵劲风,叮的一声,将她的刀子撞落在地,却是一支长箭,凌奇峰一怔道:“依依!这是怎么了?” 幽灵弯腰拾刀道:“没什么,你快站好,时间不多了,那片云快过去了!” 说完冷风飘指,又是一刀刺过来,凌奇峰却闪身避开了道:“依依!你说你无法禁受日光,现在那片云早已过去了,阳光照在你的身上,怎么全无影响呢?” 幽灵呆了一呆才道:“谁说没有影响,你不知道我此刻多难过,只是为了你,我拼命忍受着!” 凌奇峰一怔道:“你何必这样勉强呢?” 幽灵烦躁地道:“不能等!再等下去也许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奇峰!你到底有没有诚意跟我在一起……” 凌奇峰忙道:“自然有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种机缘,我总以为生死异途,再也见不到你了!” 幽灵道:“那你就乖乖地站着木要动!” 凌奇峰道:“不动!你快过来吧!” 幽灵顿了一顿才道:“不!我不行了,我在阳光中曝晒得太久,快支持不住了,我要回到水中去歇一下!” 说完又飘然地回到石棺旁边,举步跨了进去,她的身形接触到水面后,立刻消逝得无影无踪,只在水上留下了一圈涟漪! 凌奇峰凝视着水面,神情一片愕然,似乎有点难以相信,这时石慧倒又幽幽地醒了过来,余悸未定,颤着声音问道:“那个鬼魂呢?” 凌奇峰用手一指道:“又回去了!” 石慧骇然地问道:“她是真的鬼魂吗?” 凌奇峰道:“是真的,我本来还有点不信,现在是真的相信了,她从虚无缥渺中出现,又在虚无缥渺中消失,只有鬼魂才能如此虚幻莫测!” 石慧又问道:“她是孟依依吗?” 凌奇峰道:“不错!多少年来,她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飘浮着,今天总算见到她,她还是那么年轻!” 石慧一怔道:“她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看到一头散发,水淋淋地被下来,把人都吓死了!” 凌奇峰笑道:“你看见的是她的背影,还没有等她回过身来,你就吓昏了过去!” 石慧道:“我的胆子太小了……” 凌奇峰笑道:“不能怪你,假如她不是依依,我也可能会吓昏过去,不过你若是看到她的脸,就不会吓了,她的脸美极了,身上还带着一片淡淡的烟雾,我只能想象她是天上的神仙!” 石慧懊丧地道:“那我真太遗憾了,对于幽灵之说,我一直半信半疑,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又吓昏了过去!” 凌奇峰道:“别遗憾,你还有一次机会,她只是回去养息一下,马上还会出来的!” 石慧精神一振道:“真的吗?这次我要好好地看一下了,她不是来接引你到地下去永聚的吗?怎么出来亮一亮相又回去了呢?” 凌奇峰叹道:“这要怪我不好,幽灵是不能见日光的,我犹豫因循,耽误了许多宝贵的时光!” 石慧道:“你不是一直盼望着能与她永相厮守吗?为什么临时又因循退缩了呢?” 凌奇峰叹道:“不是退缩,是依依太美了,美得使我不敢相信是她,因此才犹豫了一下!错过时机!” 石慧道:“十几年了,你的印象自然淡薄得多了!” 凌奇峰忙道:“胡说!十几年来,她的影子在我的记忆中永远像昨天一样的鲜明!” 石慧道:“那你怎会不认识她呢?” 凌奇峰道:“因为她的形象远超过我的记忆,年轻得像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石慧摇头表示不信道:“鬼魂不受岁月的摧老也就罢了,哪里还会越过越年轻呢!” 凌奇峰道:“是真的,等一下你看看就知道了!” 石慧凝视着水面,水光受着日光的耀映,发出闪闪的亮光,也冒出丝丝的水气,却是全无动静。 凌奇峰有点急了忙问道:“依依!你还在吗?” 棺中全无回应,凌奇峰连问了几句,不禁大为着急,走过去要想伸手到水中去摸索了,棺中传出疲弱的声音道:“我当然还在!” 凌奇峰这才安心道:“你怎么不回答我?” 棺中们沉微地道:“一番日灸,损耗了我不少的神气,我想安静地养息一会,你不要再吵扰我了!” 凌奇峰忙道:“不吵!你快点养神吧!” 说完安静地坐了下来,石慧等得无聊,开始在四周巡造,忽然看见地下的那支长箭,神色一动,弯腰要去捡拾,棺中忽然出声音叫道:“奇峰!我不行了!” 二人都是一怔,凌奇峰忙问道:“你怎么了?” 棺中呻吟道:“阳光照在水上,热得我受不了,使我的神气更衰弱了!” 凌奇峰大急道:“那怎么办?是否要把盖子盖上……” 棺中呻吟道:“不!别盖盖子,我现在已经很难受,也许你盖上盖子后,我形神散了,你都不知道……” 凌奇峰更为着急道:“那要怎么办呢?” 棺中声音更低了道:“也许我们的缘尽于此,我说过这种事易遭天嫉鬼妒,阻碍重重,而你却不知道事态的严重,错过了那一刻时机,哎呀!我更不行了,奇峰,我看算了吧!我们总算还见到了一面,就此永别了吧!” 凌奇峰大叫道:“不!依依,我不能失去你…” 棺中轻叹了一声道:“我又何尝愿意失去你,无奈天命如此…” 凌奇峰大叫道:“依依!你振作一下,我马上带你到这个阴凉的地方去,我们等下一次机会!” 说着过去要移动石棺,棺中叫道:“不能动,我的神气已经损耗近半,再被你血肉之躯一冲,当真要形神俱灭了,奇峰!你忍心吗?” 凌奇峰近乎急吼了叫道:“依依!你究竟要我怎么办呢?我不能失去你…” 棺中沉默片刻才道:“也罢!我们再赌一次命吧!” 凌奇峰忙道:“怎么赌法?” 馆中道:“我是无法再动手了,那里有位姑娘,可以请她帮个忙!” 石慧也听见了忙道:“要我怎么帮忙法?” 棺中道:“我拼着再受一次日炙之苦,从水中现身,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你用最快的方法杀死他,然后我带着他的精灵、到一个僻静的地下躲起来,也许可以借地气之助,慢慢使元神凝固,恢复原状!” 石慧一怔道:“要我动手杀死他?” 棺中道:“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凌奇峰忙问道:“依依!你撑得住吗?” 棺中一叹道:“撑不住也得撑,好在这个墓穴占的地势很佳,深得地灵之气,不过得超快,再拖下去,连我自己都无法聚凝成形了!” 凌奇峰急得朝石慧拱手道:“好姑娘,你就帮我们一次忙吧!我们会永远感激你的!” 石慧怔然道:“你功力这么深,叫我一下子杀死你恐怕很不容易!” 棺中道:“我已经先割了他几刀,泄去了他不少功力,他再放松全身筋脉,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厂 凌奇峰忙道:“是的!好姑娘,我一定束手闭目,等你下手!你答应了吧!” 石慧点点头,棺中又沉声道:“奇峰!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你一定要打定主意,束手求死,只要你心中有一点抗拒之意,你的体内自然而然会产生抗力,你不死不打紧,我却会形神俱灭了!” 凌奇峰忙道:“依依!我怎么会呢?我宁可毁了自己也不会害你的!” 棺中沉重地道:“反正你记住我如此牺牲也是为了你,一切看你的诚心了!” 凌奇峰还要开口,棺中又沉声道:“你们都准备一下,我要出来了!” 凌奇峰连忙放松全身的真气,石慧身不由主地抬起了地下那支长箭,两人都凝神对着石棺! 棺中水面微动,又悠悠地站起一个倩影,这次是正面相对,眉目宛然,石慧一下子看得呆了,竟忘记动手了! 幽灵忍不住叫道:“石姑娘!你还等什么?用这支金仆姑长箭,对准他的心口刺下去!” 石慧这才惊觉,连忙举箭刺过去,凌奇峰忽地一把夺过了箭道:“依依!你怎么知道金仆姑的?” 幽灵神色微变道:“神箭金仆姑,谁人不知……” 凌奇峰道:“不!你死亡的时候,金仆姑还没有出世,难道这神箭之威,竟能深播幽冥……” 幽灵轻叹道:“奇峰!看来我们缘止于此了,你根本就没有诚意!” 凌奇峰道:“我有绝对的诚意,可是你得把金仆姑的事作个明白的解释!” 幽灵轻轻地摇头道:“不必解释,你我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我们就此永别了!” 说完又慢慢地倒下去,在水中消失了! 凌奇峰握着那支长箭,拍着石棺叫道:“依依!你等一下,听我的解释!” 任凭他如何呼唤,棺中再无回应! 石慧忍不住道:“这都怪你自己不好,既为幽灵,自然是无所不在,无所不知,你白白放过了大好机缘,还害得她形神散灭!” 凌奇峰道:“我不相信她就这么消逝了!” 石慧大声道:“那她怎么不答应你了呢?” 凌奇峰想了一下道:“也许她是生气了!” 石慧道:“别说她生气,连我都气不过,她为了你牺牲有多大,你却推三阻四,即使她的形神没有被冲散,也一定是伤透了心,不再理你了!” 凌奇峰又想了一下才道:“我为她受了多少苦,她不能这样忍心对我,不声不响地走了!” 石慧叫道:“你没听她说吗?你们的缘分只能到此为止,这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怎么能怪她忍心呢?” 凌奇峰将长箭往地下一丢,伸手往水中捞去,石慧忙叫道:“你这是干什么?” 凌奇峰厉声道:“她弃我而去,我也不能叫她安稳,非扰得她形神俱灭不可!” 石慧怒叫道:“你这还像是个人吗?” 凌奇峰厉声笑道:“我不是人,依依死后,我已经不是个人了,好容易等到她的幽灵重现,我才想好好地做个人,可是她又弃我而去了,失去了依依,我已不想做人,现在一切都空,我也不想做人了!” 说着又将手伸了进去,刚触及水面,忽然又跳了起来叫道:“水里有东西!” 石慧诧然道:“见你的鬼了,水里有什么东西?” 凌奇峰叫道:“是真的,我摸着一样东西,软软的,好像是人的脸!” 石慧道:“那也许是孟依依!” 凌奇峰道:“依依只是一个精灵,无形无质,我摸到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石慧不信道:“哪有这回事?” 凌奇峰道:“你来摸摸着!” 石慧果真走过来,伸出手去刚想入水,凌奇峰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在另一端粹然伸手,从水中捞起一只人脚,用力一提,将整个人都拖了出来,赫然正是适才隐在水中的幽灵! 但见那幽灵身子一引一片刀光对准他的胸前扫去,凌奇峰跟着一抖手,将幽灵在空中翻了一个身,使那片刀光砍了个空,接着用另一只手上前抓住幽灵的腰间一扯,嘶的一声,青灰色的长衣撕破了,露出一双晶莹如玉的长腿,然后他以最快的动作,将幽灵的上半身衣服也撕破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体! 他跟着在女孩子的腰上一点,将她闭住穴道,重重地丢在地上,撩开她湿淋淋的长发看了一眼,然后才厉声笑道:“黄莺!果然是你在捣鬼!” 黄莺全身的衣服都被扯掉了,赤裸着身子,目中射出狠毒的厉光瞪着他,一声都不响! 石慧也怔住了,呆呆地道:“她真是黄莺吗?’” 凌奇峰厉笑道:“那还会错,看她这张年轻的脸,我就应该想到了,依依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石慧道:“你老早怎么想不到是她呢?” 凌奇峰呆了一呆才道:“她是依依的女儿,面目有几分酷似,再加上她的鬼话编得太好了,使我一时糊涂,真把她当作依依了!” 石慧仔细地看了一下道:“不错!真的是黄莺!她用什么方法在水中隐去了身形,装神扮鬼能如此逼真?” 凌奇峰怒声道:“这还用问吗?一定是金蒲孤把隐形宝衣借给了她,教给她这么一套阴谋鬼计……” 黄莺这才在地下怒哼一声道:“放屁!金大哥是个正大光明的人,才不屑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你,刚才若不是他出手阻挠,我早就杀死你了!” 凌奇峰想想不久以前的情景,当莺莺一刀戳向他心窝的时候,的确是那支长箭射落了她的修罗刀,可是他又无法相信黄莺会想出这种绝妙无比的主意,乃冷冷一笑道: “若不是金蒲孤帮你设计,你绝对想不出这个主意!” 黄莺怒叫道:“放屁!金大哥若是肯教我这个方法,他怎会放箭救你的狗命!” 凌奇峰冷笑道:“那也许是这小子怀恨我在地穴中对他所下的杀手,不舍得这么快杀死我!所以才阻止你下手,想叫我多受一点痛苦!” 黄莺也冷笑道:“金大哥不是这种人,他认为你该死,却不是为了恨你,他从不恨任何人,倒是我恨透了你,想叫你多受点罪,所以才先给你一顿凌迟碎割,等你流尽鲜血,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再现出真面目,叫你在死前饱受失望、悔恨的滋味…” 凌奇峰怔了一怔才道:“你这么恨我吗?” 黄莺怒叫道:“是的!否则我开头给你致命的一刀,哪能叫你活到现在!” 凌奇峰有点意外地道:“别人恨我还可说,你实在没有恨我的理由,你是我的徒弟!” 黄莺厉声道:“不是!你教我武功,教我反叛爷爷,为的是把我造成一个跟你一样的禽兽……” 凌奇峰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说?” 黄莺冷冷地道:“为什么不能,你教我武功,为的是要我杀死自己的爷爷,我年纪小,无法知道是非,若不是金大哥开导我,差一点就被你教坏了!” 凌奇峰道:“你爷爷的行为难道还不该杀?” 黄莺道:“该杀,可不该由我杀,只有你这种衣冠禽兽才会叫我做那种逆伦的事!” 凌奇峰冷笑道:“金蒲孤教给你做人的道理不能算错,可是他叫你杀死我又是什么道理呢?弟子制师,难道不是逆伦吗?” 黄莺叫道:“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师父,而且你自己早已说过我们之间不再有师徒之谊!” 凌奇峰笑笑道:“说归说,事实仍是存在,你受过我的教导,就无法不承认我是你的师父,再说我虽然不认你为徒弟了,师徒的情谊仍然有的……” 黄莺叫道:“你对我有什么情谊?” 凌奇峰造:“在万象别府的地穴中,我本可杀了你,然而我不忍心那样做,只点了你的穴道……” 黄莺叫道:“那时你忙着逃走!” 凌奇峰笑道:“那时我杀死你与点你的穴道都只是举手之劳,我不杀你就是念着我们师徒一场!” 黄莺冷哼道:“你把我留在地穴中我也活不成!” 凌奇峰一笑道:“那就错了,我知道刘素客另有出入之途,他想杀死的人是金蒲孤,对你不会怎么样的,我那时留下你的性命,你却如此对我,这也是金蒲孤教你的道理吗?” 黄莺连忙道:“金大哥并没有叫我杀你,而且他还阻止我这样做,刚才不就是他阻止了我吗?” 第二十九回 天绝神箭 凌奇峰一笑道:“你既然认为金蒲孤教你的都是对的,为什么还要杀我呢?” 黄莺道:“你毁了我父亲的遗骨,又杀死了我爷爷,为了这两项仇恨,我就应该杀死你!” 凌奇峰笑道:“你早就隐身在石棺中,杀机早萌,那些事都是后来才发生的。” 黄莺顿了一顿才叫道:“好吧!我告诉你真正的理由,我杀你是为了金大哥!” 凌奇峰一笑道:“你终于说出实话了,这一切还是受了金蒲孤的唆使!” 黄莺大叫道:“放屁!金大哥从没有教我什么,他甚至还极力反对我的计划,可是我不肯听他的,因为你活着会对金大哥不利!” 凌奇峰点点头道:“不错!我利用你从事为依依复仇的计划被他破坏了,使你母亲所受的委屈永远无法称心如意地昭雪,为了这一点,我绝不能放过他,上次打了他一掌,算这小子命长,居然用诈死的方法躲了过去,下次再有机会,我一定要割下他的脑袋,看他死定了我才放心!” 黄莺叫道:“就是为了这一点我要杀死你,我不能让你去危害到金大哥的安全!” 凌奇峰脸色一沉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才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来加诸于我?” 黄莺道:“为了金大哥,我只想杀死你就够了,可是我见到你杀了我爷爷,又如此残酷地毁了我父亲的遗骨,忍不住想叫你在死前多受点痛苦!” 凌奇峰阴沉沉地一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该谢谢你爷爷跟你那不成材的老子了,假如不是他们帮忙使你稍迟下手,我这条老命就送得太冤枉了!” 黄莺厉声道:“下次我就会注意了,一刀戳穿你的胸窝,再也不给你机会了!” 凌奇峰沉声道:“你别想有下一次了,本来我今天还不想杀死你,因为你的行为若是出于孝道,那还值得原谅,可是你竟为了金蒲孤,我实在无法原谅你!” 黄莺厉叫道:“谁要你原谅,我今天虽然没能杀死你,可也出了我心头一口恶气,我在你身上剐了十几刀,还做了一件最叫你伤心的事!” 凌奇峰厉声问道:“什么事?” 黄莺大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母亲并骨安葬吗?你永远也别梦想了,我早把母亲的遗骨烧化成灰,扬散在海里了!” 凌奇峰沉声道:“你真的这样干了?” 黄莺笑道:“不错!我的父母尽管生前没有建立多深的感情,他们总归是夫妇,我这个做女儿的总得尽点心,让他们死后在一起,绝不容你这一付臭骨去侮辱我的母亲!” 凌奇峰脸色深沉地道:“可是你老子的头还留在岸上,他们仍是无法完整地在一起!” 黄莺笑道:“见你的鬼,我父亲的头骨是与我母亲一起火化的,他们此刻静静地聚在海底下,除非你把整个大海翻过来,才能把他们分开!” 凌奇峰厉声叫问道:“那玉匣中的人头呢?” 黄莺道:“那是我用别人的脑袋经过化装后做成那个样的,我知道你的心比虎狼还狠,怎会把先人的遗骨放在这里给你来糟塌!” 凌奇峰叫道:“我不信,那明明是黄久新!” 黄莺笑道:“你也不想想,玉匣只能保持人头不朽,岂能连血肉都保存不变呢?那颗人头上连血都没有干……” 凌奇峰又想了一下,再看看地上那摔成一团的血肉。不禁厉声大叫道:“小贱人!我永远也不能饶恕你!” 黄莺冷冷地道:“你现在不念师徒之谊了?” 凌奇峰厉叫道:“屁的师徒之谊,我以前不忍心杀死你,因为你是依依的女儿,长得又像依依……” 黄莺哼了一声道:“我并不高兴自己长得像母亲,现在更讨厌我长得像她,看你刚才失神落魄的样子,简直令我恶心透了!” 凌奇峰虽然对孟依依情深如海,到底一大把年纪了,听黄莺这样一说,想起自己笑啼不禁的种种情态,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恼羞成怒之下。厉声喝道:“小贱人!我不叫你粉身碎骨,誓不为人!” 一掌刚想劈下去,石慧却挺身过来挡住叫道:“你不能杀她!” 凌奇峰怒喝道:“滚开!你少管闲事!” 石慧漠然道:“她将父母的骸骨归葬是名正言顺的事,为这个理由杀她,你就太卑鄙了!” 凌奇峰吼道:“我要杀谁就杀谁,根本就不需理由!” 石慧淡淡地道:“假如在别的地方,你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杀了,可是此时此地,你必须要找个正当的理由才能杀死她!” 凌奇峰微征道:“为什么?” 石慧一笑道:“因为此地不止我们三个人!” 说时将凌奇峰另一只手中的金仆姑长箭拿了过来,在掌中晃了一晃又笑着道:“这支箭的主人也躲在一边看热闹呢!你可得小心点!” 凌奇峰傲然一笑道:“你是说金蒲孤那小子?我知道他也在附近,可是我不在乎!” 石慧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金蒲孤是个很了不起的射手!” 凌奇峰傲然道:“他的几支竹箭只能射射鸟雀,又岂能奈何得了我!他假如有种,早就该出来了!” 石慧正色道:“他隐身不出,就是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杀死你,别以为他真怕你,据我所知,他还有一支天绝箭,假如他用上那支箭,你挡得住吗?” 这句话把凌奇峰说得怔住了,这支箭是黄莺从天山取来的,幸而先落到他手中,私底下他也试过这支箭的锋利,正因为知道厉害,才不敢还给金蒲孤,可是在地穴中他为了急于从地火中脱身,再者也认为金蒲孤已经被他掌击身死,才把箭丢了下来! 现在金蒲孤如若用这支箭来对付他,这个问题就有点严重了。石慧又笑笑道: “金蒲孤行事一向讲究光明磊落,所以才不好意思暗中下手,而且黄莺刚才要杀死你时,他还替你拦了一下……” 凌奇峰冷笑道:“我不相信这小子如此好心!” 石慧道:“信不信在于你,你一定不怕死,尽管对她下手了!我完全是为你好!” 凌奇峰道:“怎么是为我好呢?” 石慧道:“因为我了解金蒲孤,他现在一定是把天绝箭装在弦上了,假如你想无缘无故伤害黄莺时,他的天绝箭就有了最好出手的理由!” 黄莺在地下怒声叫道:“石慧!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你别以为这老家伙真的肯把武功传给你……” 石慧一笑道:“我倒不想学他的武功,可是我也不肯放过金蒲孤,凡是能帮助我杀死金蒲孤的人,我都得加以借重,因此我不希望他轻易死去!” 凌奇峰道:“那么你是要我放过这小贱人了?” 石慧笑道:“假如你找不出正当杀她的理由,大概只好放过她了!” 凌奇峰想了一下道:“’她假扮依依的幽灵,玩弄我的感情,这个理由够杀她吗?” 石慧笑着道:“那是你自甘受愚,可不能怪别人!” 凌奇峰叫道:“我不管了,这小贱人不但玩弄了我大半天,还在我身上凌迟碎割,刺了我十几刀,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过她!” 石慧微笑道:“可是你仍然没有杀她的理由,最多也只能刺还她十几刀而已!” 凌奇峰被她一言提醒了,哈哈大笑道:“对啊!血债血还,她刺我几刀,我也还她几刀,她剜掉我多少肉,我也剜掉她多少肉,这总算得公平吧!” 石慧笑道:“自然公平,我相信金蒲孤也不能反对!” 凌奇峰含着一脸的厉笑,拾起黄莺落下的修罗刀,正待对黄驾刺下去,远处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接着从一棵大树上纵下一人,手挽长弓,弦控急矢,果然是金蒲孤现身了,他一步步地走过来,厉声朝石慧道:“我没有见过比你更阴毒的人!” 石慧淡淡地道:“我如不用这个方法,你肯出来吗?” 金蒲孤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跟我过不去,大可公开找我理论,怎能采取这种阻毒的手段!” 石慧冷笑道:“天下的道理被你一个人占尽了,公开找你理论没有用,凭本事我又斗不过你,可是我父亲被你活活逼死的事我又不能就此作罢,我当然要用别的手段!” 金蒲孤叫道:“你父亲是引咎自杀的!” 石慧道:“那是你的想法,假如他的武功比你强,我或许可以承认,然而你在箭诛十六四人之后才公开找我父亲寻仇,安知他不是为了怕你报复的手段过残而自杀呢?” 金蒲孤道:“是非自有公论,那天的情形……” 石慧道:“我不管那天是什么情形,反正我父亲没有当场自杀,引咎之论便无法成立,我一定要找你算帐!” 金蒲孤顿了一顿才道:“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你要怎么样算帐都行,今天我得先跟这个老家伙作个了结!” 石慧笑笑道:“何必等以后呢?我把你引得现身,就是想叫他杀死你!” 凌奇峰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杀死他?” 石慧冷笑道:“你不杀他就让他杀死,假如你自己不想活下去,我只好另作别的打算!” 凌奇峰一怔道:“他能杀得死我?” 石慧冷冷地道:“金蒲孤很少作没有把握的事,他来到此地就是为了除去你!” 凌奇峰笑笑道:“是这样吗?” 金蒲孤沉声道:“不错!” 凌奇峰大笑道:“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杀死我呢?” 金蒲孤道:“凡是能致你死命的方法,我都不惜使用,因为你这个人已经到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程度!” 黄莺忍不住叫道:“金大哥!你既然有这个打算,刚才为什么要出手救他呢?” 金蒲孤一叹道:“那是为了我听到他与石慧的谈话,觉得他的良知未泯,似乎尚可救药……” 凌奇峰一哼道:“现在我是无可救药了?” 金蒲孤点点头道:“不错!当你想用刀子伤害黄莺时,我知道你已经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了!” 凌奇峰叫道:“是她先这样对付我的!” 金蒲孤道:“不错!可是她有足够的理由如此对你,你杀了她的祖父毁了她父亲的遗骨,她刺你几刀并不为过,所以我在旁边亲眼目睹而不加阻止!” 凌奇峰更怒道:“那头骨是别人的!” 金蒲孤道:“我并不知道,黄莺没有告诉我,而且你毁骨之时,也不知道那是假的,因此你的存心仍然可诛!” 凌奇峰怒吼道:“金蒲孤!我并不想跟你讲道理,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她刺了我十几刀,我还她十几刀,这样是否算得公平?” 金蒲孤笑笑道:“不公平!她刺你是为了替祖父与父亲报仇,你却没有理由,而且你的本意是想杀死她,只是怕我用天绝箭暗算才不敢下手……” 凌奇峰顿了一顿才冷笑道:“你说得不错!我也不是真的想刺她几刀,我的目的是引你出来,把你们两个人都宰了才能甘心!” 金蒲孤淡然道:“我已经出来了,你打算怎么样呢?” 凌奇峰朝他弓上的短箭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你认为这支小箭就能威胁我了吗?” 金蒲孤一笑道:“不错!若不是怕我这支箭,你早就对黄莺下手了!” 凌奇峰笑道:“刘素客的万象秘笈中有一段运气绝脉的方法,可以将身上各部门的要害用气硬行隔绝,你最多只有放一箭的机会,想杀死我可不太容易呢!” 金蒲孤点头道:“我知道,你身上连受十几处刀伤,仍然像没事人一般,我就想到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方法,可是你为了抗受刀伤,已经虚耗了大半的真气,我若是再在你重要的地方加上一箭,纵然不能立刻杀死你,几个时后后,你也会气竭而死!” 凌奇峰脸色一变叫道:“你知道得真不少,可是这几个时辰,我还可以做很多事!” 金蒲孤沉声道:“不错!所以我才止手不发,跟你谈谈条件!” 凌奇峰怒叫道:“谈条件?你敢跟我谈条件?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你只能射一箭,这一箭并不能立刻杀死我,可是射完这一箭后,我不怕你逃上天去,臭小子,今天我跟你拼定了!没有条件可谈!” 金蒲孤谈笑道:“假如我这一箭不取你的要害,只射断你的一条腿,你用一条腿能追我吗?” 凌奇峰不禁一怔,金蒲孤又笑道:“只要能再使你受点伤,又能将你陷在此地无法行动,我就可以慢慢想别的方法来对付你,那时你功力再高,只怕也难以招架!” 凌奇峰面色如土,没想到金蒲孤会使出这样一手绝招,可是他又不甘心就此认输,翻着两眼默默地打主意!金蒲孤笑笑又道:“而且刘素客也在此地,他一定正在坐山观虎斗,准备从中取利,我把你射伤之后,抽身一走,你落在他手里,好处就更多了!” 凌奇峰终于一叹道:“好小子!算你厉害,你有什么条件?” 金蒲孤道:“很简单,把排云宝衣的原件交出来,赶快滚蛋!” 黄莺叫道:“金大哥!你就这么容易放他走了?” 金蒲孤道:“是的!我必须放他走!” 黄莺叫道:“你既然占住了上风,不趁这个机会收拾他,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金蒲孤一叹道:“傻孩子,我虽然能制住他,你却在他的掌握中,他肯放过你吗?” 黄莺叫道:“别管我,只要你能杀死他,随便他怎么对付我好了,一命换一命,我也值得了!” 金蒲孤摇头道:“不值得!他形将就木,即使不被人杀死,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你还年轻,而且你落入他的掌握,也是我害的,若非我一念之差,你已经杀死他了!” 黄莺刚要开口,金蒲孤已经沉声道:“不必说了,刚才我阻止你杀死他,实在是我最大的错误,假使你因此而遭到不幸,我也没有脸再活下去……” 凌奇峰听了忙道:“好小子,你如此说我倒决定一拼了,我先宰了她,看你是否还有脸活下去!” 说着举起修罗刀,金蒲孤也举起宝弓道:“好吧!这是你的决定,我已经尽过最大的努力来救护她了,一定无法挽回,我只有孤注一掷,最多让你在死前多吃点苦头,让她死得瞑目!” 凌奇峰道:“我若是只伤残一条腿,你想对付我还很不简单,等我养息一段时间,缓过这口气来,还可以再来收拾你呢!” 金蒲孤道:“很简单!我在你周围放上一把火,活活地烧死你,而且我想刘素客也一定肯帮忙的,也许他已经在准备干柴油料了!” 凌奇峰的刀子差一点就落了下去,被他这句话又吓得住了手,这是很可能的事,刘素客虽然与金蒲孤不和,但此时此地,他们两人一定会合起手来对付自己,呆了半天才道: “我可以放开你们,但是排云宝衣绝对不能交出来,这是依依留给我的唯一纪念物……” 第三十回 宝衣传人 金蒲孤厉声道:“凌奇峰!你这些虚伪的深情,听起来只能使人感到恶心,假如你真懂得爱的真谛,便应该爱屋及乌,对黄营好一点才对!” 凌奇峰满脸涨红,显然是被金蒲孤的话刺中了心中的弱点,可是他仍厚着脸皮,勉强地道:“我不是没有对她好过,然而她的行为背叛了依依的遗言……” 金蒲孤沉声问道:“提孟依依叫你利用黄莺报仇的吗?” 凌奇峰摇摇头道:“那自然没有,她死的时候黄莺才一岁多,自然不会想到把复仇的大计寄望在一个孩子身上!” 金蒲孤冷笑道:“那么她的遗言是委托你全权报仇了?” 凌奇峰道:“不错!所以我不顾一切去达成目的,安慰她的在天之灵,贯彻她的遗愿!” 金蒲孤仍是冷笑道:“孟依依的遗言中是否也答应你把排云宝衣据为己有?” 凌奇峰脸色一阵大变,因为他早就说过孟依依是要把排云宝衣交给黄莺,现在当然无法推翻自己的话! 金蒲孤见他无法回答了,乃换成一种鄙弃不齿的口吻道:“我要你交出宝衣也是为了贯彻孟依依的遗言,你既然对孟依依的遗言如此重视,就应该把宝衣交出来!’” 凌奇峰悍然地道:“我不能!” 金蒲孤啐了一口道:“原来你只拣孟依依遗言中对你有利的部分来做,你只是一个见利忘义的无耻之徒,依依看上你已经瞎了眼睛,还把身后之事委托你,更是连心智都丧失了!” 凌奇峰实在受不了这种侮辱,厉声叫道:“我并不是把宝衣据为己有,只因黄莺不配继承她的宝衣!” 金蒲孤道:“孟依依托你报复的手段也不见得正确,你怎么照行不误?” 凌奇峰叫道:“放屁!依依在我心中是唯一的知己,她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 金蒲孤一笑道:“那么交出宝衣的事也是对的,你凭什么改变她的决定呢?” 凌奇峰实在没有别的话可推托了,只得道:“好吧!我愿交出宝衣,可是我现在必须利用它完成报复的工作,等我把那些事办完后,一定交出来!” 金蒲孤冷笑道:“你在会稽山利用古明月与骆勇,都给了他们一件宝衣的复制品,由此可见你已参透了排云之秘;交出宝衣的原件并无碍你的行事!” 凌奇峰没有话可说了,低下头考虑半天,正准备从胸前取出宝衣,石慧突然开口说道。 “等一下,这样交出宝衣太便宜他了,你可以也提出一点交换条件!” 凌奇峰道:“我没有什么可提出的,这两个家伙的性命在我的手中控制着,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杀死他们!” 石慧冷笑道:“那倒不见得,金蒲孤的天绝箭对你仍然有着莫大的威胁,如果你交出宝衣后,他再偷空给你一箭,岂非太吃亏了!” 金蒲孤厉声道:“放屁!金某从不干那种事!” 石慧冷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谁敢相信你呢!” 金蒲孤道:“你是要我交出天绝箭作为交换条件了?” 石慧笑笑道:“不是我,我没有资格向你提条件,凌老人家却有资格为自己的安全打算!” 凌奇峰冷冷地道:“识要能熬过今天这一关,天绝箭对哦也构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石慧哼声道:“你报复的对象中有一个骆李芳,她是金蒲孤的妻子,金蒲孤有无绝箭在手,你想杀死她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凌奇峰渐渐明白她的用意,故意冷笑一声道:“你这样一说,他还肯交出天绝箭吗?” 石慧笑道:“金蒲孤以忠义教人,事情临到与他切身利害有关时,他自然会有大公无私的举措!” 黄莺大叫道:“金大哥!别理他们的鬼话,我宁可不要排云宝衣,你也别交出天绝箭!” 凌奇峰笑笑道:“现在不是排云宝衣的问题了,我也可以不要宝衣,却必须以你的性命作为赌注,看看金蒲孤是否舍得为你放弃天绝箭!” 黄莺叫道:“金大哥没有理由为我放弃天绝箭!” 凌奇峰笑道:“那是他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来决定呢?” 金蒲孤略略有点迟疑地道:“你不觉得太卑鄙了吗?” 凌奇峰将排云宝衣的布包丢在金蒲孤的脚前道:“我交出宝衣作为对你条件履行的保证,现在看你如何决定了。” 黄莺叫道:“金大哥,让他杀死我好了!” 石慧一笑道:“小妹妹,你最好弄清楚,假如你现在被人杀死了,凶手是金蒲孤!” 黄莺怒叫道:“放屈!凶手是你,是你想出这个刁钻苛薄的卑劣主意……” 石慧淡淡地道:“你从凌老人家那儿叛离出来,投到金蒲孤这边是想跟他学一点正确的做人道理,现在正是他教你如何作最正确选择的时候!” 黄莺想了一下才道:“金大哥!你如何决定都不必顾虑我,我始终是信任你的!” 金蒲孤庄然一笑道:“这就对了,今天我的选择很简单,无绝箭绝不能交出去!” 黄莺欣慰地笑道:“我也是这个主意,这么说来,我已经跟你的思想接近了!” 金蒲孤笑道:“你若是能老实点,不再自作聪明,就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凌奇峰变色叫道:“黄莺!这小子根本不顾你的生死,你还如此信任他!” 黄莺一笑道:“是的!你若是个正人,就不会拿我的性命作为威胁,你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金大哥就必须留下天绝箭去防止你残害更多的人!” 凌奇峰与石慧都是一怔,良久无语,最后还是石慧一叹道:“凌老人家,我们走吧!这小丫头对金蒲孤入迷已深,无论如何你是失败定了!” 凌奇峰转身就走,金蒲孤却对他的背影放出了一箭! 凌奇峰听见响声后连忙回手一捞,刚好接住了一支小短箭,略加省视后,见这支短箭铁翎扁铁,正是金蒲孤的天绝箭,神色一变,怒声叫道:“臭小子,老夫如此相信你,你居然在背后放冷箭!”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凌奇峰,你应该听说过‘紫心铁弓金仆姑,天绝一箭屠万夫’这两句话,天绝箭乃天下至杀的利器,何需以暗算的手法为之!” 凌奇峰怒声道:“弦发箭至,虽然你发箭有声,可是事先不打个招呼,与冷箭有什么差别?” 金蒲孤仍是笑笑道:“假如我想伤你,当着你的面发箭,你也躲不了,更别说是接住了!” 凌奇峰怔了一怔,半信半疑地道:“那么你是……” 金蒲孤不等他说下去就抢着道:“你肯不伤害黄莺而离去,我觉得你多少尚有点良心,所以遵照你的希望,把天绝箭给你,使你以后能放心!” 凌奇峰大感意外,把箭在手里拈了一拈道:“小子!我只是逼逼你,并不真正想要你这支箭,尤其是现在,我知道你还需要这支箭去对付刘素客……” 金蒲孤笑道:“不必!天绝箭共有两支,一支为了对付你,一支用来对付刘素客,目前你还没有到可诛的时候,所以我干脆把箭交给你!” 凌奇峰道:“可是还有一支箭在孟石生手中,也许已经被刘素客得去了,你再把这支箭交给我,回头如何应付刘素客呢?” 金蒲孤道:“那是我的问题,你无需操心!” 凌奇峰怒声道:“臭小子,我是为了你好,若不是为了你能威胁刘素客,我早就宰了你!” 金蒲孤笑笑道:“你为什么不说是为了自己好呢?刘素客对你的威胁更大,所以你才想利用我去杀死刘素客!” 凌奇峰怒骂道:“狗咬吕洞宾!你简直不识好歹!” 金蒲孤谈笑道:“我也是为了自己好才把箭交给你,目前因为我有了这支箭,你与刘素客才处处提防我,今天你若不是为了怕我的天绝箭,也不肯如此轻易放手,所以为了万全之计,倒不如把箭交给你,至少在短时间内,你与刘素客都不会想法子暗算我了!” 凌奇峰道:“那么你把箭交给我,是想叫刘素客来对付我了?” 金蒲孤道:“天绝箭在你手中等于是废物,刘素客不会为了这支箭而特别注意你,更不会为了你没有这支箭而放过你,因此箭在不在你身边对事情都没有影响,你担心什么呢?” 凌奇峰仍在犹豫,石慧在旁冷冷地道:“你若是为了怕刘素客而不敢保管这支箭,干脆就还给他!” 凌奇峰立刻道:“笑话,我才木怕刘素客呢!” 石慧道:“那你就收起来,至少箭在你身边你就有了随时制住金蒲孤的把握,这种便宜事上哪儿去找?” 凌奇峰道:“我总觉得这小子的本意不是如此简单!” 石慧冷笑道:“这没有什么难想的,金蒲孤现在既没有能力杀死你,又没有把握杀死刘素客,留下这支箭却使得你们两个人都对他不放心,倒不如大方地交出来!” 金蒲孤哈哈一笑道:“石姑娘!你这话说得太聪明了,目前我与凌奇峰刘素客之间是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我若是能拥有两支天绝箭,便占了最大的优势,否则就是我最弱,为了安全计,我宁可放弃这一支箭。” 凌奇峰道:“我这就不懂了,你有一支箭,至少可以杀死我们之间一个!” 金蒲地点头道:“不错!杀死一个后,我变成两手空空,造成另一个人的好机会,我不会做这种傻事!” 凌奇峰道:“那么你现在不是两手空空吗?” 金蒲孤笑道:“是的!看起来我现在最吃亏,你们双方都有压过我的绝对优势,唯其如此,你们才对我完全放松戒备,让我有从容准备的机会!” 凌奇峰道:“我看不出你机会何在?” 金蒲孤道:“你手里这支箭我随时都能取回来,等我把孟石生也许是刘素客那边另一支箭弄到手,就是我出手对付你们两个人的时候!” 凌奇峰叫道:“我不信你能从孟石生手里弄回那支箭,更不信你能从我手里把箭夺回去!” 金蒲孤笑道:“你不妨等着瞧瞧!” 凌奇峰顿了一顿才道:“好吧!我本来打算现在宰了你,给你这一说,我倒是要瞧瞧你的手段了!” 石慧连忙道:“你最好还是现在宰了他,这家伙比刘素客更难斗,说不定你将来真会吃他的亏!” 金蒲孤微笑道:“凌奇峰自己何尝没有这个打算,根本用不着你提醒,可是他不敢!” 凌奇峰叫道:“放屁!我有什么不敢的?” 金蒲孤泰然道:“你现在身受重伤,元气大耗,假如不靠着我牵制刘素客,你也别想生离这个海岛!我们闹了这半天,刘素客岂有不知道的,可是他隐忍不出,正是在等着那个机会,我阻止黄莺杀死你有一半是顾忌他,你聪明一点,也别干那种傻事!” 凌奇峰征了半天才一叹道:“金蒲孤,我不能不佩服你的聪明,更不能不倾折你的大胆,假如我只是为了要跟你们争雄,我宁可先杀了你,再去跟刘素客碰碰运气,可是为了替依依完成遗愿,我不敢冒这个险,我要走了,希望你能好好跟刘素客周旋一下……” 说完,对石慧道:“你怎么样?” 石慧道:“我还能怎么样?我的目的只想杀死金蒲孤,谁能帮我的忙,我就跟谁走!” 金蒲孤大笑道:“那你最好跟我走,我对你全无戒心,你有许多机会出其不意杀死我!” 石慧厉声道:“金蒲孤!你看错人了,我想杀死你,不管是自己下手也好,借重别人下手也好,我都要你死于公平的决斗,绝不会采用暗算的手段!” 金蒲孤笑笑道:“你以前也不是没有暗算过我!” 石慧道:“不错!我在杭城曾经受刘素客的唆使对你下过一次毒,但我立刻就后海了,所以马上把解方告诉你,虽然那解方并没有用,但是我的心中却问天无愧!” 凌奇峰道:“你既然不计一切想达到目的,何必还去讲究手段呢?” 石慧厉声道:“我的父亲、我的师父都是武林中成名的侠义道确为了环境所通,无法以自己的能力复仇已经够惭愧了,假如再采用不光明的手段,我更对不起死在地下的亡父!” 金蒲孤不禁一拱手道:“石姑娘!你这种胸怀的确可敬,异日金某真死在你的手下,倒也心甘情愿!” 石慧冷笑道:“你别高兴,我只是不愿意暗算你,可是只要能面对面正大光明地结果你,我依然是不计任何手段,而且那滋味也未必好受!” 金蒲孤一笑道:“只要能死于正大光明,任何手段金某部甘之如饴!” 凌奇峰一笑道:“你这小妮子倒是颇合老夫的口味,依依对孟骆陈三家人痛恨切骨,老夫如果真想暗算他们,有再多的人也杀光了,可是老夫也想在正大光明的方法下杀死他们才磋蛇至今,一事无成!” 黄莺忍不住道:“你在地穴中偷袭金大哥的那一掌,可不够正大光明!” 凌奇峰脸上一红道:“那不能怪我,谁叫他太欺负人,利用你的百啭神功扰散我惑心术的记忆,假如让我把美人蟒的摄魂啼声加以深研,我现在的成就远超过刘素客多多,何至于受这种闷气!” 金蒲孤一笑道:“那可是为了你好,刘素客就是被扰魂啼声害得失去功力,逼得以心智来谋人,才变成邪里邪气,我不想你步他的后尘……” 凌奇峰笑笑道:“我现在也想开了,惑心术的功夫是学不得的,害人不足害己有余,所以我根本就放弃了,今后我要杀死一个人时,定然规规矩矩,一招一式地凭着真功夫!” 金蒲孤微笑道:“以你现在的武功造诣,出手即可致人于死命,自然用不着再用别嫡饨法!” 凌奇峰得意地道:“不错!以武功而论,我相信只有一个莫恨天勉强能算是对手,余子不足道也,小妮子,假如你想正大光明地杀死金蒲孤,还是跟老夫一起的好,刘素客那鬼家伙只会玩弄阴谋诡计…” 石慧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凌奇峰更为得意地道:“我们走吧!等我休养一段时间,把体力恢复后,再来找刘素客斗一场,至于这小子,用不着老夫出手,你自己就可以杀死他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相偕走去,从山坡后消失了,金蒲孤这才蹲下身去,替黄莺解开穴道,然后又抖开排云宝衣,技在她的身上,黄莺一面舒活四肢,一面爬起身来道: “金大哥!我实在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一笑道:“你可是怪我不该放箭阻止你杀死他?” 黄莺道:“这只是一部分,今天我不懂的事太多了!” 金蒲孤道:“没有什么难懂的,我并不想阻止你杀死他,而是阻止他杀死你,假如你那一刀是砍他的脑袋,我绝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你只刺他的心窝……” 黄莺道:“那不是一样的致命伤吗?” 拿蒲孤摇头道:“不!你没有听他说已经从万象秘笈上练成了运气绝脉的功夫,除了砍下他的脑袋,任何方式都杀不死他的!” 黄莺道:“我不信,心为人体的主宰!” 金蒲孤叹道:“你错了,心脏是最难毁灭的器官,往往人死了,心还能跳动半天……” 黄莺呆了一呆才道:“我是打算割他脑袋,可是我准备留到最后下手,你要是不放箭,慢慢地挨下去,总会轮到斩首的…” 金蒲孤道:“我知道,可是你没有想到人真正的行动主宰是脑,而脑又是靠着心脏运送血液而活动,你一刀刺下去,使他的心脏受损虽不能致他于死命,却影响到血脉的功能,转而使大脑的思考神智受到刺激,他会变成一具体能绝凡而神智模糊的活尸,疯狂发作之际,第一个遭殃的是你,然后是任何一个他能碰上的人,那就太可怕了!” 黄莺一怔道:“会有这种事吗?” 金蒲孤凝重地道:“不错!我见他连受多处刀伤后仍然若无其事,就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所以我必须阻止你!” 黄莺道:“那么你是不反对我杀死他了?” 金蒲孤道:“不反对!而且绝对赞成,因为我体察到他受万象秘笈邪恶的影响太深,已经变成一个比刘素客更邪恶的凶人了,只可惜你事先不跟我商量,否则我定然叫你第一刀就割下他的头……” 黄莺道:“你以前根本就不主张我杀他!” 金蒲孤叹道:“我只是不相信你真能杀死他,怕你反会受他的害,所以才不难你乱来,谁知你竟能想出这种绝妙的主意……只可惜白白错过了一次机会,以后再要找这种机会就难了!” 黄莺道:“我本来只打算藏身在墓穴里,等他进来抽空给他一刀,后来老渔夫给了我那件幽灵鲛的隐形衣,我才临时改变主意……” 金蒲孤道:“你的主意太妙了,尤其是在石棺里由虚无中现身,连我都看呆了,要不是阳光把鱼皮上的水份蒸成水气,我还真以为你是幽灵现形呢!” 黄莺笑笑道:“就是为了这水气,我怕露出马脚,才编出了那么多的鬼话!起初是说着好玩的,到了后来,我自己都信以为真,尤其是看到水气在日光中缥缥渺渺,好像烟雾一般,我几乎忘记自己是假扮的了!” 金蒲孤道:“若非身入其境,怎会那么逼真,若非如此逼真,怎会编得他如此相信,黄莺,以前我把你当作一个小孩子,处处想照顾你,实在太低估你了,今后恐怕要你来照顾我了!” 黄莺受了称赞,高兴得手舞足蹈地道:“刘素客专门会捣鬼,以后我也得想个法子整他一下!” 一言甫毕,旁边忽然有人笑道:“那可使不得,刘某的胆子小,没等你表现,就被你先吓到了卜” 接着从石棺旁边,闪出了刘素客修长的身形,二人都为之一怔,黄莺叫道: “刘素客,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刘素客从容地道:“刘某现下身具穿石土行,僻水避金之能,随时随地都可以突然在你们身边出现!” 金蒲孤神色微变,刘素客含笑摆手道:“你别紧张,我若是存心暗算,刚才就可以把你踉凌奇峰一举歼除……” 金蒲孤慢慢镇定下来,从容地道:“你在旁边很久了?” 刘素客笑道:“不错!刘某一开始就在此地,本来也想出来凑凑热闹的,可是黄姑娘前半段的表演太精采了,我舍不得出来破坏,你后半段的表演却更精采了,我不忍心出来打扰,好容易憋到现在,明知道很可能会有利箭穿心之危,却忍不住出来参加二位的检讨……” 黄莺哼了一声道:“金大哥的天绝箭给人家了,你无所顾忌,自然赶出来检便宜了!” 刘素客一笑道:“刘某有什么便宜可捡?” 黄营道:“六件宝衣你已经得去四件,就差排云与隐形未曾到手,现在金大哥没有了天绝箭,而两件衣却在我们身边,你不是来检便宜又是干么?” 刘素客笑道:“刘某有这个兴趣,却没有这个胆量,避金宝衣虽韧可御天下坚利,仍然不禁天绝箭一射之威!” 黄莺一怔道:“天绝箭?金大哥还有天绝箭?” 第三十一回 一箭穿心 刘素客大笑道:“这种障眼法只能哄哄凌奇峰,刘某怎会上当,天绝箭不是好好地在金蒲孤的箭囊中……” 黄莺不相信地问道:“金大哥,你的天绝箭真的没有给凌奇峰吗?” 金蒲孤微笑道:“那要看站在什么立场了!” 黄莺微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金蒲孤正色道:“天绝箭对我关系太大了,不能轻易给人,为了防止再被人趁隙偷走,我特别还照原式制了一支假的,给凌奇峰就是那支假的!” 黄莺稍稍感到有点失望,但仍是为金蒲孤找个理由道:“那就好,凌奇峰既然像你所说的那么凶残,骗骗他也没有关系!” 金蒲孤笑道:“这不能算骗他,那支假箭在他手中与真箭无异,天绝箭在我手中才能发挥效力,他拿走箭的用意是怕我伤害他,只要今后我不用天绝箭对付他,当然就不能算是骗他了!” 黄莺道:“既是如此,你何不把真箭给他呢?我记得你说过那支天绝箭只用来对付他一个人!” 金蒲孤笑道:“不错,可是给他一支假箭,使他知道真箭仍在我手中,就不敢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此其一也,再者我说把两支天绝箭同时收回之日,就是对付他的时候,假如把真箭给他,他一定立即设法加以毁坏,使我永远也无法收回,自然也永远不能再对付他了……” 黄莺笑起来道:“难怪你敢夸口说随时随地都可以从他那儿把箭收回来,原来心中早有了算计!” 金蒲孤正色道:“不错,对付这种凶人,我必须把握住一点制伏他的能力,否则我就只有任人宰割了!” 刘素客在旁笑道:“金蒲孤,你留下真箭恐怕还是为了防备我吧?” 金蒲孤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否则我们此刻不会如此安稳,你早就会想法子来整我了!” 刘素客微笑道:“这一点你未免担心过甚了,我想利用这个地方重起炉灶。的确是为了跟你再斗一场的,不过你来得太早,我还没有准备妥当,现在我对你一无办法!” 金蒲孤微笑道:“你太客气了,假如你一无准备,怎么敢公然现身与我相见呢?” 刘素客道:“我说的是真话,黄莺在会稽山上假借我的名义一阵胡闹,的确帮了我不小的忙,…” 黄莺连忙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在会稽山可没有打起你刘素客的招牌!” 刘素客笑道:“你只欠动用刘素客三个字而已,一切作为布置哪一样不是向人表示是我刘素客在那里借尸还魂,虽然帮我躲过了很多人的注意,我可一点都不领情,我刘素客如欲东山再起,绝不会做得那么幼稚……” 黄莺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刘素客又笑道:“我在海上留下形迹,故意叫南海渔人去通知你我到了崇明岛,可是你们来得这么快倒使我大吃一惊,因为在我的计算中,你们至少也得有几天耽误,昨天你们的小船泊岸时,我几乎又想溜了…”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你能这么谦虚实在是很难得的事,不战而走,你还没有开过这种先例!” 刘素客苦笑一下道:“在万象别府中你玩一手假死的把戏。逼得我放弃那一片大好基业,而且还来一次东施效颦,虽然那一阵大家都没有占到便宜,可是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假如你们这一次是专为找我而来,则证明我的一切行动仍在你计算之中,我焉敢不溜,幸好今天早上这一幕人鬼之斗,说明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对付凌奇峰,不过凑巧摸上我的行踪,使我觉得事尚可为……” 金蒲孤道:“摸出你的行动固属凑巧,可是我们先到一步却使你陷入不利之境,一定很难过吧!” 刘素客沉思有顷才道:“不错!阴差阳错,虽然破坏了我的计划,然而败于天意,我心里还好过一点,所以特别来找你商量一下,你给我十天的准备时间,让我把一切布置好了,你再来斗一下如何?” 金蒲孤笑笑道:“十天功夫的准备不嫌太匆促吗?” 刘素客道:“不算匆促,我预计你若是逗留在会稽山,南海渔人去找到你,你再赶了来,最少也要十天,在这十天里,我一切都布置好了!” 金蒲孤道:“你想我会同意等候十天吗?这些日子我不断地搜索你的行踪,四处奔波,虽然知道找到你的机会不多,但是我就是要扰得你无法安定下来作害人的布置,现在天公作美,让我找到了你,我肯放弃这个天赐良机吗?” 刘素客两手一摊道:“我也只是碰碰运气,早想到你不会肯的,那你还是取出天绝箭来杀死我吧!这是天意帮你的忙,刘某死而无怨。” 金蒲孤一笑道:“你向来都抱着人定可以胜天的想法,现在怎么肯屈于天意呢?” 刘素客长叹一声道:“我认命了,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应该杀了你,因为我知道你的天性决不会受我的改变,就是为了不服气,妄图以人力胜天,一误再误,屡屡失风,现在上天作弄我,鬼使神差地把你送到此地来,使我最后的一个奋斗机会也失去了,我不得不认命了!” 金蒲孤抽出一支长箭道:“既然你对天意认屈,我也代天行诛,送你归天了!” 刘素客朝那支长箭看了一眼道:“刘某所屈者天,不是头上冥冥的青天,而是你囊中那支天绝箭,你不用天绝箭,恐怕还很难杀得死我!” 金蒲孤朗声大笑道:“天绝箭乃至杀的凶箭,只可用来对付武功更高于我的凶人,你虽然够得上凶人的资格,却不会武功,我还不屑用天绝箭来对付你!” 刘素客也笑道:“我身上穿着避刃宝衣,除了天绝箭之外,你别想能伤得了我!” 金蒲孤笑笑道:“不见得!我这次是代天行诛,如果天意叫你命绝此日,绝不需用那种凶器,今天我只能用仁者之箭,成不成在天,死不死看你的命!“刘素客淡淡地道:“何谓仁者之箭?” 金蒲孤朗声道:“我的金仆姑长箭就是仁者之箭,我出道行走江湖以来,箭下诛杀十六凶人,俱是万恶不赦之徒,论武功比我强得多,论身手他们也足可避得过此箭,可是箭到命绝,非战之功,乃仁使然!” 刘素客冷笑道:“你初访万象别府时,曾经用箭射杀了武当掌门一心道长与阴山派掌门人华云南,难道也是仁者之射吗?” 金蒲孤顿了一顿才道:“不错!诛凶为以暴止暴,杀死那两个人是为了把他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们受你惑心术的蛊惑,以堂堂掌门之尊,屈于贱役,实在生不如死,如果有能力,他们早就自杀了,你后来把另外八家的掌门人放回去,八人全部引咎自裁就是一个明证,施仁之途虽多,行仁之心唯-…” 刘素客大笑道:“小子!算你会讲话,不过这仁者之箭如果杀不死我,你又作何解释呢?” 金蒲孤道:“那就是我的用心不够合乎仁的要求,你还可多活几天!” 刘素客一笑道:“你就放箭吧!说不定上天认为我的作为也是一种仁道,不肯叫我轻易就死!” 金蒲孤叫道:“放屁!你还能合乎仁道?” 刘素客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什么天心六道都是狗屁不通的鬼话,上天生我这样的人来作践万民,就证明人心好杀,我有力则杀人,无力则被人杀,这才是天地间的真理,你快把那支什么狗屁仁者之箭放出来,如果杀不死我,就轮到我杀你了!” 金蒲孤愤然扯弓,弦急如满月,黄莺却自然有点担心地道:“金大哥,你还是用天绝箭吧!这家伙狡猾无比,假如你这一箭脱了空,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金蒲孤以充满信心的声音道:“不要紧,更不必换箭,如果仁者之箭不能诛杀他,换上天绝箭也许更糟,凶人与凶器是臭味相投的,只有一个六字才是我们对抗邪恶最犀利的武器,将一切付诸天命吧!” 说完手一松,长箭呼啸而出,在这种短距离下,自然没有脱空的道理,箭由刘素客的前心穿进去,透过后背,飞绕一圈,又回到金蒲孤的手里。 刘素客两眼中透出不可理解的神情,喃喃地道:“金蒲孤!你好!你真出得了手!” 金蒲孤略略有点愧意,但依然朗声道:“除了你之外,对任何人我都不愿意使用这个方法!” 刘素客用手捂住前胸的伤口,低声道:“我对你看错了,你比我想象中狠得多!也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 金蒲孤朗声道:“我不得不狠,因为我很难再找到这种机会了。” 刘素客又问道:“你杀死了我心中有什么感觉?” 金蒲孤道:“没有感觉,我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刘素客的语音变得更微弱了道:“我并不怕你的天绝箭,对你的天绝箭,我已经作了很多的防备,正因为你没有用天绝箭,我才放松了戒意,谁知……” 金蒲孤大笑道:“有一件事可以叫你死得瞑目,也可以叫你含恨泉下,你就是死在天绝箭下!” 黄莺一怔道:“天绝箭不是这样子的?” 金蒲孤笑道:“不错!天绝箭是一支短箭,箭身与箭颜是由一整块钢铸成的,可是我对刘素客有取出天绝箭使用的机会吗?为达成目的,我把天绝箭的前半段截了下来,装在普通长箭上,只有这样才能有出手的机会!” 刘素客一翻眼道:“好小子!你真行,居然能想出这一手杀着,可是你不怕有愧良心吗?你说过这支天绝箭是用来对付凌奇峰的!” 金蒲孤厉声道:“你错了,我在万象别府的地穴中用这支箭误伤我思师天山逸臾后,就立誓一定要用原箭刺透你的心窝,你应该听见那句话……” 刘素客一牵嘴角道:“我忘了…” 金蒲孤大叫道:“那一定是我恩师的英灵在地下庇佑,才使你忘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 刘素客忽地长笑道:“金蒲孤,你会后悔的!” 金蒲孤沉声道:“我会对任何事后悔,唯独今天杀死你这件事,我决不后悔!” 刘素客睁大了眼睛笑道:“希望你不后悔,更希望你能善用那支仁者之箭,我们再见了……” 刘素客说到这儿,他胸前血如泉涌,那只手也无力地垂下,身子缓缓地倒了下来,黄莺长吁一口气道:“刘素客终于死了,不过他说再见是什么意思?” 金蒲孤凝思片刻道:“我也不明白,或许是他也安排了杀死我的方法,要跟我在阴间斗下去!” 黄莺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刘素客死得太容易了。他会不会又玩一手假死的把戏?” 金蒲孤神色一动,拾起地下黄莺遗落的修罗刀,走过去把刘素客的首级斩了下来,然后又把身子砍成几块,才沉声道:“除非他能借尸还魂,否则他是死定了!” 刘素客的头滚落在一边,居然开口回答道:“何必借尸还魂呢?川中排教的巫师有一种解体大法,可以把身子分解成好几块,然后又合拢起来,谈笑如故,刘某如没有这点神通,还能跟你斗法吗?” 尽管腔里血流如注,那颗人头讲话时依然口齿清晰如生,脸上的颜色也没有改变,只是双目圆瞪,死盯不动。 黄莺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人头又开口了:“黄姑娘,你假投幽灵吓唬凌奇峰时何等自然,怎么我如法炮制,你就受不了了?” 黄莺紧靠着金蒲孤颤声道:“金大哥,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我吓死了!” 金蒲孤虽然还能勉强撑得住,脸上也变了颜色,仔细端详着那颗人头,看看它是真是假! 人头的眼睛慢慢闭拢了,口里依然说话道:“金蒲孤!你还是走吧,十天后我们再斗一斗……” 金蒲孤手起刀落如雨,先把那几截残尸砍成无数碎片,然后厉声叫道:“你有本事把这些碎片合拢起来!” 人头张开嘴道:“那有何难?十天之后,刘某现身相见,连头发都不少半根!” 金薄孤举刀又想去砍那颗人头,人头却开口道:“这可不能乱来,身子多砍几刀没关系,砍坏我的脸貌,你再也认不出我是谁了。” 金蒲孤突地一怔,连忙拾起人头,伸手在脸上一摸,神色已是大变,厉声大叫道: “刘素客,你又故技重施,这次用谁作为替身?” 刘素客的声音从地底传出,哈哈大笑道:“你想还有谁呢?刘某可以化身千万,叫你杀不胜杀,而且每次都会找一个你认识的人以供练箭之用!” 金蒲孤连忙用手将人头上的皮制面具取了下来,里面赫然是南海渔人,不禁瞠目厉吟道:“刘素客,你太狠了!”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为什么不说你自己太很呢?这个臭钓鱼的被你硬派来送死已经够惨了,一箭穿心后,还要受断头解体,乱刀分尸,你怎么对得起他……” 金蒲孤惨然将南海渔人的头颅放下,刘素客在地底又讲话了:“金蒲孤,下次要杀死我的时候,最好先认认清楚,尽管他们是你出手杀死的,可是他们顶着我的形貌使我很不安心!” 黄莺这时知道又是刘素客的诡计,心里已经不怕了,连忙又安慰金蒲孤道: “金大哥!这不能怪你,实在是刘素客布置得太逼真了!”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没有你假扮幽灵那么逼真,若是比装神弄鬼,刘某甘拜下风,刘某是用活人扮活人,你却能现身说法,用活人扮死人……” 金蒲孤沉默良久,才对着地底道:“刘素客,你还在那里吗?” 地底传来刘素客的声音道:“在没有得到你的答复之前,我一直都会留在这里!” 金蒲孤沉声道:“如果你想叫我离开,让你从容布置,那你就太天真了!” 刘素客冷冷一笑道:“此地有许多现成的布置可作利用。我才选中了它,如果你坚持不肯离开,我只好多费点事,到别处去重建基业……” 金蒲孤道:“你别做梦,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只要你一现身,天绝箭就立刻会洞穿你的胸腑!” 刘素客哈哈一笑道:“你的天绝箭已经两度对我使用了,结果只杀了两个可怜虫……” 金蒲孤道:“下次我会留心的,绝不会再让你用替身!”.刘素客大笑道:“无论你多么留心,你都无法在事前分出真假,我的人皮面具制造得维妙维肖,而且连声音都受我的控制了……” 黄莺道:“这真奇怪,老渔夫的语音与刘素客完全不一样,他是怎么改过来的?” 刘素客笑道:“这点小秘密我觉得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而且还是你启发的灵感!” 黄莺一怔道:“我?” 刘素客笑道:“是的!你的百啭神功使我很感兴趣,费了我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把它给学成了,因此我只需用惑心术控制一个人的行动,叫他依照我的指示行动,自己再躲在暗处用百啭神功代替他开口说话,你们再也无法分辨那替身的真假!” 金蒲孤叫道:“你就是这样利用南海渔人的?” 刘素客笑道:“不错!这只是一个开始,却非常成功,今后会有无数的刘素客在你面前出现,叫你杀不胜杀!” 金蒲孤道:“目前这岛上你还有多少可用的人?” 刘素客道:“很多,骆仲和父女、我的六个姬妾,还有一个骆季芳的侍婢阿芳。有百啭神功为用,我只需找一个活人戴上面具就行了,不分男女都可以用作替身!” 金蒲孤道:“这些人都死光了之后,你又怎么办呢?所以我绝不离开此地,更极力地防止你离开,免得给你有机会‘去找更多的替身!” 刘素客沉声道:“金蒲孤!你想想清楚,我有着僻水宝衣,这几十里的海面对我说来何异康庄大道,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不声不响地离开……” 金蒲孤大笑道:“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不过我想你舍不得,尤其是那六个姬妾,她们不但是你忠心的党羽,更是你得力的助手,没有了她们,你一个人很难成事……” 刘素客大叫道:“你说得不错,这六个女子是我唯一可信任的人,靠着她们的帮助,我才能作一切的布置踉你斗一斗,所以我才好言好语跟你商量,如果你坚持不答应,我逼得采用最恶毒的反击手段了!” 金蒲孤道:“我看不出你一个人能有反击的力量!” 刘素客怒叫道:“刘某虽然无法用武功杀人,但是杀人的方法很多,刘某要杀死一个人时,比武功更省力!” 金蒲孤道:“你用了很多方法,仍然没有杀死我!’” 刘素客冷哼一声道:“那是我意志不坚,如果我横定了心,有一千个金蒲孤也早被杀死了!” 金蒲孤笑道:“那是以前,现在你很难有这种机会了,虽然你弄到了穿石土行两件宝衣,可以躲在地下捣鬼,可是要想杀死我,你必须现身与我正面相对,那时我的天绝箭会先要了你的命!” 刘素客冷冷地道:“天绝箭能穿透避金宝衣吗?” 金蒲孤道:“南海渔人不是给了你最正确的答案吗?” 刘素客道:“你怎么知道他穿了避金宝衣的?” 金蒲孤道:“从天绝箭回来时的力量,我就知道了,你一直不知道天绝箭有多大的威力,今天特地用南海渔人作了个试验,如果不是避金宝衣失效,你现在早已耀武扬威地在我面前卖狂了,还肯委委屈屈躲在地下说话吗?” 刘素客沉默片刻才道:“金蒲孤,你还是走吧!十天以后再来,我们好好地斗一下!” 金蒲孤沉声道:“办不到!好容易碰上这个机会,把你陷在这个孤岛,我怎能再给你从容布置,而且现在你能利用的替身都是与我关系不大的,即使无法杀死你,能翦除你的党羽也是对你一个沉重的打击!” 刘素客阴沉地道:“骆洛仙与那个侍女阿芳可不是我的党羽,你忍心杀死她们吗?” 金蒲孤道:“如果你要利用她们,一定要先对她们施行惑心术,而经你施过术的人,便永远中了你的毒,我可以问心无愧地杀死她们!” 刘素客怒声道:“好!那你就试试看吧!你逼得我太紧了,我也会反击的、那时你将后悔莫及!” 说着又是一阵冷笑,冷笑声渐渐地去远了,黄莺呆了一呆道:“我们快追上去!” 金蒲孤却沉重地摇摇头,又将南海渔人的头颅捧起来详细地看了一下,然后沉声道: “黄莺!既然你父母的骸骨都移走了,那口石棺空着也没有用,借给南海前辈作为埋骨之所吧!” 黄莺道:“那当然可以,不过我以为老渔夫并不希望葬身在陆地上,他一生都是在海上的时间多,最好的归宿还是在海里!” 金蒲孤点点头道:“这一点你比我想得周到,那么你帮帮忙,把他的残尸收拾一下,我们送他去海葬!” 黄莺道:“什么时候葬他都行,现在我们必须争取时间去追踪刘素客,免得他溜掉了!’” 金蒲孤道:“他不会溜的,要溜早就溜了,在别处他不容易找到更好的地方创业,而且他若是存心溜走,我们想拦也拦不住!还是先把南海前辈安置了吧!对他的死我负疚很深,等于是我亲手杀死他一样,事实上也是我下的手,因此我绝不能再让他暴尸荒山,那件幽灵鲛的皮衣是他得到的,用来作为他殉葬的纪念品吧!” 衣服虽然被凌奇峰撕碎了,但还有几块较为完整的,黄莺取了过来,把南海渔人的残尸并拢,用鱼皮包好,由金蒲孤提着来到海边,金蒲孤又吩咐道: “你把我们的小船驶出来,我们应该把他送到深海中水葬!” 黄莺虽然觉得太费事了,但还是如言做了,等她把船驶来时,金蒲孤将尸体的外面又系好一些大石块,而且郑重地取出一支箭插在上面,黄莺奇怪地道:“这又是干什么?” 金蒲孤庄重地道:“南海前辈是死在这支箭上的,这支箭还杀死了我的恩师,我再也不能用它来杀死第三个人了,所以把它跟南海前辈一起水葬……” 黄莺一惊道:“上面还带着你的天绝箭?” 金蒲孤点头道:“是的!我因此才不想再要它,免得它在我身边永远压迫我的良心!” 黄莺叫道:“你用什么来对付刘素客呢?” 金蒲孤一叹道:“天绝箭只能用来对付两个人才具有价值,一个是凌奇峰,我已经立誓不再用天绝箭对付他了。另一个是刘素客,可是天绝箭并没有达成目的,反而误杀两个我最尊敬的人,我也不准备用它了,既然没有用,倒不如彻底毁了它!” 黄莺道:“没有了天绝箭,凌奇峰与刘素客对你都没有顾忌了,这对你将很不利!” 金蒲孤苦笑道:“凌奇峰得去了一支假箭,以为真箭仍在我身边,刘素客也不知道我会放弃天绝箭,他们仍然会有所顾忌…” 黄莺想了半天才道:“金大哥,虽然我不赞成你的做法,可是我相信你的用意一定比我正确,只好听你的!” 金蒲孤点头道:“这就好,你跟我在一起,千万别再自作聪明,给我添麻烦,把船驶出海去吧!” 黄莺整索扬帆,小船吃饱了风,像箭一般地前进着,行出四五里后,金蒲孤道: “这已经够远了,我们举行海葬吧!你跪下!” 黄莺肃然下跪,金蒲孤也庄重地跪着,捧起南海渔人的尸体,口中喃喃地道: “前辈!虽然是我失手误杀了你,可是你英灵有知,必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但愿你的英魂不远,保佑我手刃巨凶,为你报仇雪恨!” 砰然一声,水花四溅,南海渔人的尸体,带着那支天绝箭,缓缓地沉入水中,金蒲孤直等尸体看不见了,才大声道:“开船!到杭州湾去!” 黄莺一怔道:“到杭州湾?你不回崇明岛了?” 金蒲孤道:“自然要去,可是必须等十天之后,让刘素客布置好了,再去跟他一决雌雄!” 黄莺十分不解地道:“你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金蒲孤道:“我只是吓吓他的,并没有真心想逼他太紧,当然现在去对我有利,可是他一定拿骆洛仙或是阿芳或是骆仰和作为替身,骆仲和丧心病狂,杀了他我并不难过,其他两个女孩子我实在下不了手,尤其是骆洛仙,她为我所受的牺牲已经够大了!” 黄莺道:“她是自作自受!” 金蒲孤道:“话不能这么话,她受孟石生的侮辱是因为我,双目失明也是我……” 黄莺道:“那她就不该与刘素客为伍!” 金蒲孤道:“她是为替我取回天绝箭才那样做的,孟石生落在刘素客的手里,她只有跟刘素客在一起才能找到机会…” 黄莺道:“可是她并没有取回天绝箭!” 金蒲孤一叹道:“刘素客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们必须给她时间,我相信她一定会成功的!” 黄莺道:“你明明有一支天绝箭,偏又自己放弃了!” 金蒲孤道:“是的!要杀死刘素客,必须要仗着天绝箭,就因为还有一支天绝箭,我才放弃这一支,也为了不想伤害她,我才给刘素客十天的时间,当我重临崇明岛时,我相信她一定能找到那支箭了!” 黄莺道:“万一她找不到呢?” 金蒲孤一笑道:“那我就是死路一条,刘素客这次的布置一定厉害无比,我不可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逃得开,除非她能及时找回那支箭,使我能有先出手的机会!” 黄莺忍不住叫道:“什么?你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一个渺茫的希望上!” 金蒲孤庄重地道:“不是渺茫的希望,是我对人的信心,人就是靠着信心才能生存的!” 黄莺冷笑道:“等你被刘素客害死了,你才知道信心的可靠!” 金蒲孤凝重地道:“不能这么说,我宁可自己被杀死,也不能再去杀死她,刘素客残暴不仁,为了自己的安全,可以任意用别人做替身,我却不能这么做,否则我就不配称为侠义道!” 黄莺默然片刻才道:“任何事情在你口中说出来都是理由十足的,不过你有这个打算,何不在岛上答应了刘素客,也显得大方一点!” 金蒲孤一笑道:“我不答应他是有用意的,这样能叫他疑神疑鬼,随时担心我会出来捣乱,无法专心一意地从事布置!” 黄莺道:“我们出海他是知道的!” 金蒲孤道:“不错!他虽然走了,一定还偷偷地跟着我们,因此我们的谈话他也听见了,只知道我们是出海来埋葬南海前辈的,一定还紧张万分,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备我们回去……” 黄莺点点头道:“你的计划一向万无一失,这次却犯了个大漏洞,既然你知道刘素客会偷听我们的谈话,你就不该在岛上说出把天绝箭沉入水中的事……” 金蒲孤笑道:“我就是要给他知道!” 黄莺一怔道:“什么!你故意要他知道……” 第三十二回 缘孽之间 金蒲孤道:“是的!我故意要他知道我有意沉没天绝箭,使他捉摸不定,因为他很可能会怀疑我是在骗他,故意做个样子……” 黄莺道:“你沉入水中的真是天绝箭吗?” 金蒲孤大笑道:“黄莺!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的?” 黄莺道:“你既然能用一支假的箭哄哄凌奇峰,自然也可以用一支箭哄哄别人!” 金蒲孤神色一沉道:“哄谁?这船上只有你我两人,难道我会哄你?” 黄莺连忙道:“那当然不会,你没有骗我的必要。” 金蒲孤仍是正着神色道:“那就是哄我自己了?” 黄莺道:“也不是,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用意的,我想你沉箭之举,一定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金蒲孤点点头道:“不错!你想我的意义何在呢?” 黄莺想了一下道:“刘素客一定对我们未能放心,他有着僻水宝衣,在水里追踪我们也是很可能的。” 金蒲孤一笑道:“绝对可能,他自己也许不敢来,但是一定会另外派个人前来探听我们的行动。’” 黄莺笑道:“你既然想到了这一点,自然也可以用一支假箭沉下去,让人把话传到刘素客的耳中。” 金蒲孤道:“是的!我可以这么做,不过没有什么用,那个人会把箭从尸体上取下来交给刘素客,一看就知道真假,我何必做这种笨事!” 黄莺一怔道:“那么你沉下的是真箭了?” 金蒲孤点头道:“是的。” 黄驾失声道:“难道你不怕那个人把箭交去给刘素客吗?这一来你不是自陷危境?” 金蒲孤道:“我必须冒这个险,最好是那个人让箭沉入水底,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黄莺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金蒲孤一叹道:“为了心安,箭在我手中,刘素客对我始终会有戒心,而我一见到刘素客,也会忍不住想用这支箭对付他,结果只能杀死一个无辜的替身,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徒增我的罪孽,所以我下定决心不要它了!” 黄莺道:“既然你不要它,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去毁了它,何必一定要沉入海中呢?” 金蒲孤道:“天绝箭至坚至利,火炼不化,简直没有办法毁掉,如果丢在一个可以拿到的地方,说不定我过些时候念头一转,又会去想到它,只有丢弃在这永远无法捞取的海底才会使我彻底的死心!” 黄莺道:“那你也可以在别的时候丢它,何必一定要在有可能被刘素客得去的时候呢?” 金蒲孤叹道:“我下这个决心很不容易,尤其是看到南好渔人的尸体的时候,我才能坚定决心,如果换了一个时候,我可能又舍不得了。” 黄莺长叹道:“那么箭是真的丢了?” 金蒲孤道:“不错!我是把箭附着南海前辈的遗体一起沉水的,活人可以欺骗,对死去的英灵,我绝不敢存欺瞒之心,这点你应该相信我。” 黄莺默然片刻道:“我从不怀疑你,即使你沉的是假箭,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信任,现在知道你沉了真箭,我更尊敬你了,只是我们现在上哪儿去呢?” 金蒲孤想想道:“没有了天绝箭,我对十天后重返崇明岛的事必须作个准备。” 黄莺道:“有什么可准备的?你放弃了唯一的利器,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与刘素客争胜了!” 金蒲孤笑道:“那倒不一定,刘素客从没有使用任何利器,却能使天下人为之怵目惊心。” 黄莺道:“那是他诡计多端,行事不择手段,这一点你永远也比不上的!” 金蒲孤笑道:“诡计多端固然不错,然而他毕竟走的是邪路,邪不胜正,我以正气对之,必然能使群邪僻易。” 黄莺笑道:“那你就仗着正气与他对抗好了,这是你随时都具备的,根本用不着准备!” 金蒲孤摇头道:“这又不然,正气只能作为意志的支持之用,在方法上仍需仗着高度的智慧为体,刘素客是将邪恶为用,智慧为体,我必须以正义为用,智慧为体,才能在根本上胜过他!” 黄莺皱起眉头道:“金大哥!你越说越深奥了,我实在无法了解。” 金蒲孤微笑道:“你不必了解,只要跟着我走就是了,我们上万象别府去!” 黄莺叫道:“我讨厌死那个地方了,又上那儿去干么?” 金蒲孤道:“刘素客的一切只有日英最清楚,我想去找日英谈谈,使我对刘素客有个更深的了解。” 黄莺道:“你们以前没有谈过吗?” 金蒲孤苦笑道:“刘日英虽然与我早订下婚约,却也是我接触得最少的一个人,每次都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碰面,接着又匆匆地分手了,从没有好好地深谈过。” 黄莺想了一下道:“我很奇怪你们的感情是如何建立的,因为你们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更没有机会互相表达过感情,可是她对你用情之深,似乎超过了一切!” 金蒲孤笑道:“这个问题别说我无法答复,天下也没有一个人能答复,也许是我们还没有出世之前,上天就这样安排了,佛家所说的缘,大概就是最恰当的解释了。” 黄莺笑笑道:“‘还有一个更恰当的字眼可以解释呢!” 金蒲孤忙问道:“是什么?” 黄莺笑道:“孽!” 金蒲孤不禁一怔,黄莺道:“如果是缘,你们应该无阻无碍地在一起,可是她偏偏是刘素客的女儿,你与刘素客又是永远无法解得开的对头冤家,这不是孽吗?” 金蒲孤沉默良久才说道:“也许你说得对!圆满的结合才是缘,痛苦的聚晤都是孽,刘日英与她父亲是一段孽,跟我也是一段孽。唉!不是冤家不聚头,孽…” 黄莺见他神色骤然黯淡下来,连忙岔开话题道:“金大哥!我跟你是缘还是孽?” 金蒲孤心中一动,沉吟良久才道:“缘由天定,孽由自生,缘与孽原无区别,端在人一念之间,你好好地记住这句话,就不必问我了!” 黄莺睁大了眼睛,还是不明白这句话,金蒲孤自她的眼里看出隐约的情慷,也看出她心中的迷惆,觉得已是一个机会,乃笑笑道:“缘可作镜花水月看,你站在远处欣赏,那是一幅美妙的图画,如果你想进一步地接近它们,镜中摘花,水中捞月,不但得不到它们,反而将先前美妙的印象也破坏了,这就成了孽。你懂吗?” 黄莺道:“我懂得你的比喻,就是不懂这个比喻怎么跟那两个字扯上关系。” 金蒲孤笑道:“我刚才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缘是由爱结成的,孽是被恨结成的。当然这种恨是由强烈的爱而化成的,正如我所作的那个比喻一样,假如你只站得远远的去欣赏那幅美景,镜花水月都会像真的一样,可是如果你爱得太深,进一步想去得到它们时,你只会得到由失望而化成的恨。” 黄莺点点头道:“我懂了!” 两个人默默地对望着,都不想再开口,但是两心之间,似乎有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使他们不必再以多余的言词去作相互的了解了。 海面的微风催着轻帆,在月光的辉映下,将小船送向海的彼岸,暖色中,他们看见了杭州湾中的帆影,黄莺这才问道:“你不去看看骆大姊吗?” 金蒲孤摇摇头道:“不必!她在养心园中生活得很好,我不想去打扰她。” 黄莺道:“你在会稽山中现身,大家都知道你没有死,她还能安心在那儿生活吗?” 金蒲孤道:“是的!我复生的消息不会太令她震动的,这一点在她重回养心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黄莺道:“我不明白。” 金蒲孤叹道:“她决心重新回到从前的生活里,就等于把我当作死了一样。” 黄莺叫道:“可是你并没有死!” 金蒲孤沉声道:“不错!现在我的生死并不能作准,因为我该办的事还没有办完,生死仍难预料,她不如把我当作已经死了,以免再受一次打击,这是她比别人看得开的地方。也是她真正懂得聚散与缘孽的道理。” 黄莺道:“你是说,她今后一直会生活在回忆里,回忆那一段你们在一起,如镜花水月的时光?” 金蒲孤摇头道:“不!除了回忆外,她还有希望,希望有一天我会回到她那儿去。” 黄莺道:“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金蒲孤道:“她等待的不是现在,当我去找她时,一定是我百事皆了,永远不会再离开她了!” 黄莺道:“那有可能吗?” 金蒲孤轻轻一叹道:“如果我能有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再离开她,如果没有可能,她仍然有回忆与希望……” 黄莺沉思有顷道:“金大哥!在海上我说懂了,心里还有点不明白,现在我是真正地懂了,以前我最不高兴你叫我小孩子,老以为我已经长大了,现在我觉得自己真正地长大。却希望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金蒲孤微微一怔,黄莺苦笑一下道:“镜花水月是不可捉摸的,知道它们不可捉摸很难,但是知道后要忍住不去捉摸它们更难,不过我会尽量压制我自己的……” 对着她苦涩的笑容,金蒲孤深自后悔,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很想找两句话来慰解她,可是搜索枯肠,竟不知如何启齿,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了。 默然地将船靠了岸,两个人为了避免被骆家人发觉,也避开大路,找了一条小路,匆匆离开杭城,向万象别府的所在括苍山进发! 一路上黄莺的表现成熟多了,她虽然仍是金大哥长,金大哥短地叫不绝口,可是却没有以前娇憨的天真,不再是个处处要人照顾的小孩子,相反地,她竟照顾金蒲孤的饮食起居,举止端庄,变成个小妇人了。 金蒲孤一方面固然为她的成长而高兴,另一方面也为她的长成而担忧,言行十分小心起来! 这一天他们歇宿在一个村店中,虽然是分居两间房,却只有一层薄薄的板壁隔着,而且那板壁上也破了好几处,用旧纸糊补着,声息可闻! 金蒲孤吹熄了灯火,闭目躺在板床上,朦胧正将入睡,却听见隔屋的黄莺仍在走动着,而且灯光透过破纸照射了过来,他忍不住问道:“黄莺,天不早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隔屋传来黄莺的声音道:“我睡不着,你先睡吧!我坐一下再睡!” 金蒲孤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也不敢多说下去,只得闭上眼睛假寐,又过了半天,他感到口有点渴,想起来倒口水喝,等他坐起身来,发现隔屋的灯光仍然通明,忍不住又问道:“你还没有睡?” 隔屋悄无回音,他以为黄莺睡着了没有熄灯,心想这丫头也太大意了,这种茅屋村店,最易引起火烛,万一蜡烛烧完了,残烬延烧着桌子,很可能会延烧开来,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烧了人家的店房总是不好! 本来他想敲敲板壁将黄驾叫醒的,可是继而一想,她好容易才睡着,何必又去惊醒她呢?还是自己多费点事,替她把烛光吹熄算了! 开门闭户太麻烦,他知道黄莺屋中的桌子就靠着板壁,不如把破洞上的纸弄破了,隔屋一吹就行了!。于是他用手指刺破了壁纸,在没有吹烛之前,他先看了一看,不禁怔住了,黄莺并不在床上,也不在屋子里! 他记得黄莺是关上门睡的,这木板门开关时声音很大,如果她出去了,这边应该听得见,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合眼,也没有听见任何响动,如果她没有出去,怎会不在屋子里呢? 他一急之下,连忙走到隔屋的门上一推,门在里面拴住了,这证明黄莺并没有开门外出,那又会上哪儿去了呢? 金蒲孤不敢怠慢,肩上一用力,将门栓撞断了,发出很大的响声,开门进去一看,屋中果然不见人影,倒是店主人被响声惊醒了,持着蜡烛找了来。 店主是个六十上下的老头儿,佝偻着腰,以诧然的口气问道:“客官,有什么事?” 金蒲孤急声问道:“这位姑娘呢?” 店主微怔道:“姑娘不是住在这屋里吗?” 金蒲孤怒道:“我知道她住在这屋里,我是问她现在上哪儿去了?” 店主道:“这个小的可不知道,多半是她出去了。” 金蒲孤叫道:“这门是从里面拴住的,我撞断了门栓才进来,她怎么会出去呢?” 店主战战兢兢地道:“客官!小的在此地开店几十年了,一直规规矩矩的,您可别跟小的开玩笑!” 金蒲孤道:“人是在你们店房里丢失的,我自然要找你问问清楚!” 店主苦着脸道:“客官!人若是没在屋里,一定是出去了,您二位身边都带着兵器,多半是保镖的达官老爷,一身本事,小的怎么能看住二位的行动…” 金蒲孤起先还怀疑这是江湖上的黑店之流,屋中设有机关,用以谋害孤身客商,所以才声势汹汹地逼用一番,后来见店主一付可怜的样子,觉得不太可能,而且黄莺一身能耐,也不会轻易着了人家的暗算,何况自己在隔屋一直没有睡,如果自己都不知道黄莺上哪儿去了,找这店主也问不出什么究竟! 因此他又上下左右仔细地找了一遍,结果发现窗子的插栓是活动的,可以从外面拨开,也可以出去后再闭上。 而唯有这地方有一点利器划过的痕迹,同时在窗纸上也有一个小破洞,痕迹尚新,那破洞的周缘十分齐整,绝不是风吹指触的破坏痕迹,倒像是高手暗器的遗迹! 从破洞的位置他测量了一下,可能是黄莺坐在椅子上沉思时被人从外面用暗器击中了穴道,无声无息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然后对方从窗子里进来,将她偷偷地劫走了,又关上窗子,用意是不让自己知道! 假如自己不是难以入眠,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至少要到天明早上才发现人丢了,对方挟持着黄莺一定走得很远了,现在从黄莺最后一句答话开始,到发现她失踪为止,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也许还来得及追踪! 于是他跳出窗子,擎着烛光仔细搜索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线索,地下没有脚印,窗外是茫茫旷野,根本不知道从何追起! 不过他细细地思索了一下,判断下手劫持的人一定不是外来的,只有预先隐藏在店里,才能找准他们下手。因为他们这次行路时十分小心,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跟踪者,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落脚在这店里! 再者黄莺在江湖上没有仇家,照对方劫持的手法看来,武功极高,如若存心对付他们,找自己下手也不成问题,何必把黄莺劫走呢? 他把这些问题反复思量了半天,总是不得其解,最后回到屋里,又追问那店主道: “这店里还有什么其他客人吗?” 店主道:“有!您二位休息后,又来了一男一女!” 金蒲孤忙问道:“是个老头子与一个少女?” 店主道:“不错!那是一对父女,不过那位先生是个读书人,不像是为非作歹的……” 金蒲孤神色一动,判断这一定是凌奇峰与石慧,只有他们才会对黄莺不利,而凌奇峰还俗后,作的也是儒士打扮,最大的嫌疑是窗纸上的破洞,一线如刃,石慧的钱镖也是这般大小! 越想越像,连忙问道:“他们住在哪一间?” 店主道:“这两父女境遇不太好,只要了一间屋子,大概是给女儿歇宿,老先生还在看书呢!” 金蒲孤道:“现在还在吗?” 店主道:“小的过来时,经过他们的屋子,还听见老先生在低声念诗!” 金蒲孤迫不及待地抢出门去,向前寻找,果然在东边的偏房中还漏出灯光,照出一个持卷夜读的老人身影! 金蒲孤在窗外沉声喝道:“凌奇峰!你别装模做样了,快把黄莺送出来!” 屋中老人端坐如故,店主却迫过来道:“客官!这可莽撞不得,一般都是住店的客人……” 金蒲孤得不到回答,益发肯定是凌奇峰了,否则里面一定会出来问个究竟,不过对方如此做作,很可能是安排下什么陷阱,等地投进去,所以他倒是冷静了下来,默思对付之策! 可是他思量片刻之后,觉得没有什么可防备的了,凌奇峰武功高出他许多,天绝箭不在手头,根本就没有办法能奈何他,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进去随机应变了! 拿定主意后,他略的一脚,将房门踢开,直闯而入,床上入睡的少女首先吓得惊叫起来,将身子缩进被窝里。 那老者也愤然掷卷怒道:“尔寅夜私闯居屋,意欲何为?老夫见尔身着儒衫,仪表不俗,当是同辈中人,读圣贤书,岂可行禽兽之事,汝其速返,老夫念尔同为斯文一脉,不予追究……” 金蒲孤不禁一怔,因为这老者不是凌奇峰,而且面目寒俭,谈吐酸腐,可能是个读死书的老顽固! 不过他也知道凌奇峰狡桧无比,很可能是经过易容化装,故意调侃自己,因此顿了一顿后,大步抢到床前,伸手去掀被子,老者在后面追上来,大声喝道: “大胆狂徒,竟敢强行非礼……” 金蒲孤没去理他,背上挨了一拳,也是柔弱无力,被子却被他掀开了,那少女惊叫着将身子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脸,埋在胸前,用背对着他! 老者不断用拳敲打着他,金蒲孤却急于判明这少女是不是石慧,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少女翻了过来,又伸手去拉开她的手掌,要看清她的脸,那少女拼命地挣扎着,结果脸没有看见,金蒲孤却骇然退后了。 因为在挣扎中,他的手触到少女的腹部,发现她居然怀着身孕,无论如何,这不会是石慧了! 老者还要追过来,金蒲孤却歉然地一拱手道:“对不起老丈,在下弄错了!” 老者怒道:“你强行非礼,见事不遂,尚冀认错即能了事乎?圣人固言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然此等登徒子轻薄之行,异于禽兽几希,是可恕,孰不可恕!” 金蒲孤只得指指一旁的店主道:“这是店家,是跟我一起来的,我如果有意冒犯令媛,难道还会带着他来吗?” 老者征了一怔,这才气呼呼地道:“是则尔意图何为?” 金蒲孤道:“在下有一个同行的旅伴,在店里失踪了,在下是来找人的!” 老者又怒道:“岂有此理,老夫仅有此一女,贵同伴失踪,怎可来老夫屋中找寻……” 店主为恐事情闹大,连忙解释道:“老先生,您别生气,因为您这儿有女客……” 老者怒吼道:“是何说乎?老夫乃清白门第,虽父女之亲、尚守男女之别,故而老夫秉烛待旦。尚不敢同榻而眠,尔竟敢以流娼视吾女……” 店主苦笑道:“老先生,您这误会大了,因为失踪的是位大姑娘,所以这位客官……” 老者这才吁了一口气造:“是尚可恕,但不知失踪者为阁下何人?” 金蒲孤道:“是在下的义妹!” 老者哼了一声道:“义妹?你等既非同胞手足,孤男寡女,结伴同行,定系淫奔之属,况且同居一室……” 店主忙道:“老先生!这位客官可是规矩人,他们分住两间店房……” 老者这才点点头道:“嗯!阁下携少艾而不欺暗室,其行可嘉……” 金蒲孤急于寻找黄莺的下落,实在懒得跟他多罗嗦下去乃又拱拱手道:“事既出乎误会,在下情急之举,当蒙长者垂谅……” 老者却摇摇手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阁下非有心犯天,此诚微不足道,老朽对阁下的人品仪表,颇为倾心,如蒙不弃,愿留尊驾小谈,遣此良夜……” 金蒲孤忙道:“在下急于找寻义妹……” 老者道:“此不足为忧……” 金蒲孤见他缠着不放,乃道:“在下与义妹均为武林中人,仇家颇多,无端失踪,恐有性命之虑!” 老者一笑道:“原来阁下学兼文武,可嘉可贺,令义妹既为武林中人,技击在身,谅可自保…” 金蒲孤不由有点愠色道:“义妹生死未卜,在下实无心领受教益!俟在下寻获义妹后,当再专诚候教!” 说着就要出去,老者却拦在门口道:“令义妹虽有性命之虑,尚在未定之数,刻下却有一条人命,立见生死,阁下怎可弃而不顾!” 金蒲孤微怔道:“老先生此言何解?” 老者用手一指床上的少女道:“老朽乃指小女的性命而言,生死全在阁下一言!” 金蒲孤道:“令媛无病无痛、不是好好的吗?” 老者沉声道:“小女虽无病痛,然彼乃深闺弱质,经阁下今夜一闹,纵系事出误会,日后何以对人?” 金蒲孤道:“在下并未对令媛怎么样呀?” 老者怒道:“男女授受不亲,未字少女,一肌一肤俱不容人染指,阁下寅夜强闯,指触肤及于床榻之上,如不作明白交代,叫小女如何为人?”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这是在下太鲁莽,不过尚有店东为证,确系事出误会……” 老者怒道:“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非以对人!老夫乃是要阁下表示对小女作何交代!” 金蒲孤道:“在下不明白老先生的意思!” 老者叫道:“坏人名节,尔尚若无其事……” 金蒲孤一笑道:“这怎么能说是破坏名节呢?” 老者沉声道:“闯入私室,于床榻间摆其体肤,此何谓也?” 金蒲孤顿了一顿才道:“这一点在下绝对认错,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在下除了深致歉意外,实在无法……” 老者道:“妇人之名节尤重于性命,岂致歉所能已哉?” 金蒲孤见他存心纠缠不清,但是曲在已方,只好问道:“老先生以为如何才能弥补呢?” 老者道:“唯夫妇可相授受,小女经此一触后,岂可再适他人,阁下当知自处!” 金蒲孤一怔道:“原来令媛尚未字人?” 老者怒声道:“小女发尚垂髯,岂是字人之装束?汝其目盲乎,幸小女尚待字闺中,如已为人妇,唯一死以全节矣,归人之义,从一靡他,生死不易……” 金蒲孤移目向床上的少女望去,见她已经在被中探出头来,姿容尚称清秀,一对大眼睛中半含恐惧,半带羞怯。 那店主道:“原来老先生是想把小姐许配给这位客官,这倒是件好事!不知道客官家中是否……” 金蒲孤连忙道:“在下已有两房妻室!” 店主搓搓手道:“这……” 老者迫不及待地道:“既可再,当可三也,老朽虽不甘嫁女为妾,其奈情势所逼……” 店主笑道:“老先生肯这样受委屈,客官……” 金蒲孤摇摇头道:“不行!” 店主道:“客官,您大概已看出这位老先生的为人,如果您不肯答应,他很可能逼这位大姑娘上死路,小店实在担不起人命关系,何况这是您客官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金蒲孤见这店主居然也帮着老者相逼,本来想把自己所接触的事情说出口来,可是看到那少女哀怨的脸色,心中又有点不忍,沉吟片刻道: “掌柜的!这件事我想私下与老先生商量解决,你先请吧!” 说着连推带送,将店主赶了出去,然后在身畔取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道: “在下为一江湖人,实不敢当长者垂爱,而且已曾授室,更非令媛之匹,老先生还是为令媛另择佳偶吧,区区微仪,聊助妆嫁,尚祈晒纳!” 这包银子约莫有百两上下,对一个寒士说来,可以算得一份很大的财产了,可是老者看都不看,淡淡地道:“君子固穷,不取非分之财,阁下如以此作为聘资,老朽自当收下,否则还请收回,老朽仅此一女,愧无长物为妆,但两具薄材,老朽尚可勉力筹措,无劳阁下破费!” 金蒲孤道:“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道:“小女如不蒙见纳,唯死路一条,老朽自惭无力护犊无故遭此暴劫,无颜偷生怕当随之地下!” 金蒲孤愠然道:“老先生这不是存心逼人吗?” 老者怒声道:“老朽与小女静居室中,是世兄破门而入,祸从天降,云谁相逼?” 金蒲孤道:“如果在下是杀人越货的盗贼,老先生难道也一定要叫令媛下嫁吗?” 老者道:“斯文弱质,无法自全于暴力,尚有一死耳,何足患哉!” 金蒲孤沉声道:“老先生一定要将令媛下嫁,是否征得令媛的同意呢?” 老者怫然道:“父母之命重于一切,小女自幼即受老朽教训,深明节孝之道,定无不从之理!” 金蒲孤冷冷地道:“也许她另有意中之人呢?” 老者一拍桌子道:“胡说!小女二十载来足不出户,从未与外人接触过,此次因老妻身故,不得已才扶衬归家!抛头露面,已届万般无奈,世兄竟出斯言,敢是怀疑老夫庭训不严……” 金蒲孤微怔道:“原来二位是扶枢归家的,为何歇宿在这村宅之中呢?” 老朽一叹道:“老朽自愧无能,除读书外一无所长,困顿场屋,数十年仍一领青衫,功名之途无望,唯受馆以糊口,今春老妻见背,本欲扶衬归里安葬,其奈囊中羞涩,无法雇人运枢,乃将遗骸火化后,置入木箱内随身携带而行,为恐沿途遭人忌讳,无处投宿,连丧服都不敢穿!” 说时用手一指屋角的一口旧木箱,语气黯淡,金蒲孤倒是很替他们难过,想了一下才道:“在下为无心之失,深致歉疚,婚姻之事,却不敢从命,区区徽仪,作为在下对老者的一点敬意,老先生谅不致拒绝,告辞了……” 拱拱手准备退走,老者用手一拦道:“汝其亡乎?小女之事…” 金蒲孤推开他的手道:“老先生最好先与令媛谈谈,她或许另有主意,在下为了要找寻失踪的义妹,恕不能多奉陪了!” 说着径自夺门而出,老者还要追他,倒是那少女下床来将他拉住了。为了寻找黄莺,金蒲孤无端惹来许多麻烦,虽然破费了一包银子,心中倒不觉得怎么,而且还很同情那父女二人的贫困,老头子虽然难缠,不过他相信那少女会把事情婉转解释的。 黄莺失踪了,必须继续寻找,不过他不敢鲁莽了,偷偷地在其他房中搜查了一遍,有的是空房,有的是普通行旅客商,都没有可疑之处! 他只得回到黄莺失踪的屋子里再去仔细找了一遍,仍然没有什么踪迹,不过却在枕头底下找到了黄莺的修罗刀,使他越发相信黄莺是被人劫走的了。 黄莺当然不会无故地离去,如果她听见什么异动而出去勘察时,也不会不带武器,尤其是窗纸上的那个破洞,更值得怀疑,那定然是暗器的痕迹,而这暗器也定然是个扁圆形的物体,想来想去,只有石慧的钱镖最可能。 石慧与凌奇峰在一起,他们两人最痛恨的对象应该是自己,何以只对黄莺下手呢?如果说他们劫走了黄莺作为引诱他入阶的钓饵,为什么又不留下一点线索呢?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出去找找看了,东南西北,前后左右,每个地方他都找出了二十里,更不厌其烦地问过一些行路的商贩,都没有黄莺或者可疑人物经过的线索,只有放弃努力,准备到万象别府,叫刘日英用占卦的方法,一卜黄莺的行踪生死了! 第三十三回 步步奇局 出来时金蒲孤为了掩避行迹,把宝弓与金仆姑箭囊都留在店里,身边只带了修罗刀作为防身武器,因此必须赶回店中去取弓箭。 他是四更时分离店的,一路跋涉,往返几近百里,回到店里已是中午时分,那家旅店兼作饭馆,因为正在四方道路的中心,往来行人很多,生意很好,店主正在柜上忙着,看见他后,倒是很热心地赶上来问道:“客官!您的义妹找到了没有?” 金蒲孤摇摇头,店主安慰问道:“没关系,慢慢找好了,那么大一个人,总不会凭空丢了,一定会找到的,何况您丢了一个义妹,得了一个如夫人…” 金蒲孤一瞪眼道:“什么?” 店主笑道:“那位老先生不是把他的女儿给您做小吗?昨夜您什么都谈好了,聘金也付了……” 金蒲孤道:“胡说!没那事!” 店主一怔道:“您别开玩笑!” 金蒲孤道:“自然不是开玩笑,他那女儿已经另外有了婆家,我送点银子给他们压惊……他们还在吗?” 店主怔怔地道:“走了!一大早就走的!” 金蒲孤吁了一口气道:“走了就好,你把店帐结一结,我也要走!” 店主道:“那位老先生已经替您会过帐了,客官,您的行李中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 金蒲孤怔然道:“你问这个干么?” 店主结结巴巴地道:“他们把您的行李也带走了,说是先赶回去准备办喜事!” 金蒲孤失声叫道:“混帐东西……” 店主瞪大了眼道:“如果您行李里有值钱的东西,倒是应该立刻报官去追回来,那个老家伙一定是个骗子,拐着您的行李溜了,昨天晚上小的就在怀疑,哪有一个读书人那么不讲理的,硬要把女儿塞给您,说不定您的义妹也是叫他们给骗走了…” 金蒲孤摇摇头道:“你别胡说……” 店主道:“不是胡说,小的开店几十年了,什么花样没见过,这父女俩绝对不是好人,我给您报官去。” 金蒲孤摇头道:“不必!” 店主急了道:“您丢了人,又丢了行李,不报官追究,小店可赔不起!” 金蒲孤道:“行李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也不会叫你赔!” 店主这才放心,笑笑道:“那他们也许是真心想跟您攀亲,怕您不答应,才把东西先带走了,本来嘛,他们若是存心骗您的行李,就不会留下姓名地址…” 金蒲孤见他改变得如此快,忍不住冷笑道:“刚才你还说他们是骗子呢!” 店主讪然笑道:“如果您的行李里有着值钱的东西,他们的姓名地址都可能是假的,既然那行李不值钱……” 金蒲孤道:“行李虽不值钱,有些东西却很重要,我一定要取回来!” 店主道:“他们住在长乐镇,离这儿才六十多里,老先生叫白乐天,那位小姐叫什么白小娟,您上那儿一问就知道了,他们据说是世居……” 金蒲孤皱皱眉头,离开了村店,心中十分烦躁,看样子这姓白的父女对自己还没有死心,所以才带走自己的行李,好叫自己找他们去! 行李中不过是几件衣服,丢了也不要紧,可是宝弓与金仆姑长箭却丢不得,这两父女也真是不知死活,如若被人知道那弓与箭的价值,说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更使他生气的是那叫白小娟的女孩子,她明明已经有了身孕,白乐天也许尚不知情,她自己应该明白,昨夜为了顾全她的颜面,没有声张出来,她如知恩感激,应该婉转解释,使她父亲打消原意才对,想不到她还变本加厉耍上这一手,实在太可恶了,早知如此,倒不如在昨夜抖了出来,看那老顽固是否有脸强逼自己要他的女儿! 金蒲孤忿忿地走向长乐,没多远又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了白小娟哀怨的眼光,也许她有着难言之隐,父亲管教太严,她背父偷情,却又不敢声张,否则老父一定会逼她寻死,也许老头子自己也会气死! 带走自己的行李一定是老头子的主意,自己去了,如果不答应娶她,不但纠缠不清,白小娟仍是会被父亲逼死的。而逼死她的凶手却成了自己,当然也没有娶她的道理,则自己这一去实属多余了! 宝弓与金仆姑箭固然重要,此刻尚非必须,留在那里也罢,那是个小僻镇,不会被别人知道的,而且除了凌奇峰与刘素客外,别的人还不敢动它们的脑筋,等见到刘日英后,叫她去索取宝弓箭袋更为妥当些。 主意拿定后,他又回头往括苍山的去路而行,为了避免麻烦,他还绕道避开了昨夜投宿的旅店! 走上大路十几里后,树荫下坐着一个孤身的女孩子,有影颇为熟悉,他连忙赶上去,发现那是昨夜在旅店中误碰误撞上的白小娟,不禁愕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小娟低声道:“我在等你!” 金蒲孤一愕道:“等我?” 白小娟点点头,金蒲孤正色道:“白小姐,昨夜之事虽系在下莽撞,但会尊食古不化也颇为令人难堪,相信你是明白的!” 说着两道凌厉的眼光望着她微隆的腹部,白小娟低下头道:“是的!妾身对公子隐人之恶,心中十分感激!” 金蒲孤摆摆手道:“那倒不必说了,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可是我离开之后,你应该对令尊婉转解释才是,结果你们连我的行李都带走了!” 白小娟道:“公子的行囊中并无珍奇之物,而且我们留下地址,并非意图拐骗……” 金蒲孤躁急地道:“我并没有说你们意图拐骗,可是你该知道我为了找人已经够烦了,怎么能再增添麻烦” 白小娟幽怨地道:“我见公子行囊中有着长弓大箭,以为公子必是古道热肠,急人之急的游侠,所以才厚颜求救,令义妹只是失踪而已,未必一定会死,而我的生死全在公子一言之间…” 金蒲孤叹了一口气道:“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危险……” 白小娟道:“我肚子里的事瞒不了多久了,如果给家父知道,他岂能容我活下去!” 金蒲孤道:“那个男的究竟是谁?” 白小娟道:“是家父授馆东家的侄子!” 金蒲孤沉声道:“他为什么不向令尊求亲?” 白小娟哽咽地道:“没有用的,他在村子里是公认的浪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家父怎肯答应我嫁给他?” 金蒲孤叹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白小娟眼中闪起泪光说道:“他对我倒是一片真心,我也是真心爱他,如果我们能在一起,他会改好的!” 听她如此一说,金蒲孤倒是不便再作任何批评了,他知道女子痴心爱一个人时,是不计任何条件的,沉默片刻才道:“那你应该坦率地向令尊招认一切,他见木已成舟,一定会答应你的!” 白小娟摇头道:“不然,家父对他本已不齿,再知道我们有了桑间濮上的行为,他一定会令我自尽以全门风!” 金蒲孤想想白乐天的固执,认为这也是可能的,因此叹息了一声道:“现在你要我怎么办呢?” 白小娟道:“请公子陪我到长乐镇去一下,使家父对邻里有个交代,然后就带我离开!” 金蒲孤道:“那不行,我怎么能带你走?” 白小娟道:“我不会一直跟着你,我们离开长乐之后,我就去找那个人,远走高飞,我们都会衷心感激你的!” 金蒲孤叹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不是个无名无姓的人,如果令尊日后找我时,我用什么去回答他?” 白小娟沉吟片刻道:“那也是,我们离开店时曾经遇见一队保镖的达官,他们对公子的弓箭垂询甚详,而且赞誉公子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我也不敢冒犯公子的英名,那只有第二个办法可行!” 金蒲孤问道:“什么办法?” 白小娟道:“请公子陪我到长乐镇,敷衍一个场合,盘桓一宿,然后任凭公子去向何方,使我肚子里这块孽肉能够名正言顺地生下来!” 金蒲孤一怔道:“记在我的名姓下……” 白小娟低声道:“当然不会很久的,家父已经行将就木,我只是不忍叫他伤心见不得人,等家父百年后,我立刻带着孩子去找那个人。对外公布事实,如此一来,别人只会称扬公子高义,而无损于公子盛名!” 金蒲孤摇头道:“叫我盘桓一宿,那成什么体统?” 白小娟道:“君子不欺暗室,我绝对信得过公子,而且公子已经成婚,尊夫人一定比我美多了,我想公子也不会看得上我这种蒲柳之姿……” 金蒲孤道:“话不是这么说,我走了之后,自然不能再回来。在令尊心中,岂不成了个薄幸的人!” 自小娟道:“这总比让他发现我的秽行活活气死的好,我自己一死还不打紧,老父养育之恩未报,风烛残年,我实在不能伤他的心!” 金蒲孤万般无奈,想了半天,只有点点头道:“好吧!我只能耽搁一宿。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走的!” 白小娟盈盈下拜道:“谢谢公子,我说不出心中是如何的感激,更不知如何报答…” 金蒲孤庄重地道:“我不要你报答,只要你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你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白小娟神色一黯道:“公子问他做什么?” 金蒲孤道:“我要找到他,对他说明这件事,同时也叫他好好做人,别耽误了你的终身!” 白小娟轻叹道:“公子还是不必操心的好,他现在正在县城的大牢里!” 金蒲孤一怔道:“他犯了什么罪?” 白小娟幽怨地道:“偷窃!他把自己一份家私都赌输光了。才投奔到叔父家里,旧习不改;又偷了叔父的古董出去赌博,结果人赃俱获,被送进衙门,三五载之内,恐怕不得自由…” 金蒲孤眉头一皱道:“你怎么会…” 白小娟揉揉眼睛道:“我也是一时糊涂,这是我的命,也怨不得谁。” 金蒲孤道:“如若以后他仍是执迷不改,你怎么办呢?” 白小娟道:“没什么。我还有两只手。缝纫、给人家做佣仆也能养活我的孩子,老实说我根本也不想活下去,上有老父,下有未出世的骨肉,为了这两个人,我不得不厚颜偷生,幸在路上遇见公子,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金蒲孤沉吟片刻,才一叹道:“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如果你真的遇到困难,可以到杭城一个姓骆的人家去找骆季芳,她是我的妻子,你向她说明情形,她会照顾你的!” 白小娟道:“我去不会引起尊夫人的误会吗?” 金蒲孤笑笑道:“不会的,她是个很贤慧的女人。” 白小娟道:“她很美吧?” 金蒲孤觉得这一问实在多余,白小娟忙笑道:“我想她一定很美,才能配得上公子这份人才……” 金蒲孤不愿多缠下去,摆摆手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辆车子,送你上长乐镇去。” 白小娟连忙道:“不必!几十里路我还走得动,我真怕公子一去不回……” 金蒲孤道:“我不是这种人!” 白小娟道:“我实在不放心,今天我就是怕公子宁可舍弃行李不要而另走他途,所以才请家父先回去,我等在此地守候公子,果然被我等着了,否则我真的死路一条!” 金蒲孤心中忽地一动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经过这里的?” 白小娟道:“我并没有把握,只是祷告上苍,希望神明保佑我能等到,也许是上天可怜我的遭遇,东南西北四条路,居然给我碰上了最正确的一条!” 金蒲孤道:“既然神明保佑你找到了我,你还担心什么呢?这么远的路,要走多久才能到达?” 白小娟道:“反正公子明天才走,今天再耽误也没有关系,这儿到长乐镇约莫有九十里,我在家中操作家务,体力很足,最多也不过四五个时辰,一定可以走到了,到了那里,天色已晚,可免惊动很多的人,这样公子明天离开时,也少了许多麻烦!” 金蒲孤并不赞成她的理由,可是附近也找不到可雇车辆,只好跟她步行往回途走去! 白小娟虽是一对小脚,走起路来并不慢,金蒲孤用普通的步伐走着,她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又回到了原先的旅邪,这次金蒲孤不再躲避了,也不管那掌柜脸上猜疑的神色,怀中取出几颗明珠,叫他代雇车辆! 掌柜的倒是颇有神通,车子没雇到,却替他买来了两头健骡,只要能代步,金蒲孤自是不作计较! 起初他还怕白小娟不惯骑骡,可是白小娟上骡的姿势很老练,他也就放心了,放辔疾驰,终于在暮色初上时,赶到了长乐镇! 背负青山,腰横翠流,夹岸两行垂杨,炊烟袅袅,升起在竹篱茅舍之间,场上鸡鸭漫步,溪中白鹅戏波,瓜棚豆架,一派田园风光,金蒲孤在骡上轻叹道: “这倒是个好地方,清雅幽静,何异世外桃源!” 白小娟低声道:“桃源虽好,却非避秦之地,家无恒产,身无谋生之技,靠什么生活,否则家父何至于负笈他乡,教馆谋生!” 金蒲孤道:“青山绿水,渔樵亦可聊生!” 白小娟道:“这里家家自耕自作,砍下来的柴卖给谁?鱼产虽丰,总不能靠吃鱼过日子吧!如果挑到别处去卖,最少也得走出几十里,以家父的脚力,鱼还没卖掉就臭了,如果有一点办法,我们就不会出去了!” 金蒲孤想想也是,扬鞭问道:“府上是哪一家?” 白小娟用手一指道:“绿柳深处是我家!” 金蒲孤又怔住了,因为她指的地方突出一角红楼,房舍极为宽大,应该是镇上最富庶的人家! 白小娟知道他心中猜疑的是什么,笑笑道: “那只是外表好看,里面早就破败了,寒家因为略有资产,所以才不事生产,代代读书,尽出些书呆子,考不上功名,坐吃山空,除了教书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金蒲孤不再说话,催骑一直走去、到达那座红楼之前,他觉得白小娟的话颇成问题,这一栋红楼虽然不能说是堂皇富丽,然而粉墙洁然,黑漆大门铜兽环,在一大片茅舍中显得气势不凡。 无论如何,其中主人也不会那样贫乏,假如这件事不可靠,则她所说的话都要重新考虑了! 然而白小娟却没有给他多加思索的余裕,一径下了骡,在门上敲了几下,守门的是个老苍头,他先朝白小娟弯弯腰道:“小姐回来了!” 接着目光转到金蒲孤身上问道:“这位可是新姑爷?” 白小娟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笑道:“老爷到家多久了?” 那老苍头道:“老爷中午就到家了,正在跟二老爷下棋,老奴这就去通报!” 白小娟问道:“二叔怎么说的?” 老苍头笑道:“二老爷对老爷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又说这位金姑爷相当精明,恐怕小姐无法把他邀请回来,老爷不服气,还跟他打了赌,看来老爷又赢了……” 金蒲孤越听越觉得情形不对,厉声向白小娟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白小娟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姓白,世居此地几百年了,你不相信可以随便出去打听!” 金蒲孤被她塞住了嘴,弄得不知所云,白小娟笑着又道:“有话等进去再说,站在门口算是什么呢?” 金蒲孤沉声道:“不!我必须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进去,你们把我骗来是何用意?” 白小姐笑道:“这就奇怪了,昨天是你自己闯进我们店房中来的,今天虽然是我的要求,也是你自愿的,否则你一个大男人,我说什么也没法把你拉了下来,怎么能说是骗你来的呢?” 金蒲孤冷冷地道:“白小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昨夜店房中我同伴的失踪,以及今天你在路上等候,根本就是你们的预谋!” 白小娟仍是笑道:“你越说越奇怪了,难道你闯进我们的店房,也是我们的预谋不成?” 金蒲孤沉声道:“如果你们熟悉金某的一切,你对金某夜闯店房之举,根本就在意料之中!” 白小娟笑道:“这是从哪儿说起,我们从来也没有见过面,怎么会对你熟悉呢?” 金蒲孤冷笑道:“金某从未向你们通过姓名,你们怎么知道我姓金的?” 白小娟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根本不晓得你姓什么。” 金蒲孤用手一指老管家道:“刚才他已经指出我的姓氏,你想赖也赖不掉!” 白小娟笑向老管家道:“正是呢?你怎么知道他姓金?” 老苍头弯腰道:“是二老爷说的,二老爷看见老爷带回来的弓箭,告诉老爷的,老奴刚好在旁边听见了。” 白小娟一笑道:“你听见了,可能是二叔认识你,你一定很出名……” 金蒲孤听她说得似真似假,实在难以捉摸,征然问道:“令叔叫什么名字?” 白小娟道:“二叔叫白秋江,你认识吗?” 金蒲孤摇摇头,内心一片狐疑,征了半天才道:“白小姐,金某此来,完全是为了同情你……” 白小娟神色一沉道:“胡说八道!我有什么要你同情的地方?” 金蒲孤见她矢口否认了,不禁怒道:“我如果不看在你肚里的孩子……” 白小娟双目一瞪,厉声道:“放屁!你越说越不像话,我懒得跟你罗嗦了……” 说完挺身要进门,金蒲孤一把拉住她的手喝道:“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白小娟连连挣扎,口中急叫道:“放开!你这样拉拉扯扯,让人看了成何体统!” 老苍头在旁笑道:“小姐!这位既是你的新姑爷,拉拉手倒是不打紧……” 白小娟将眼一瞪道:“你嘴里嚼什么蛆?” 老苍头一笑道:“是!老奴该死!不过金姑爷也太不应该了,我们小姐是没有出阁的大姑娘,你怎么能说她…” 白小娟沉声喝道:“老剧你可是身上作痒欠捶了?” 老苍头哈哈弯腰笑道:“老权不敢!老奴去禀告老爷说姑爷已经上门了。” 金蒲孤将白小娟放开,又将老苍头拉住了道:“你要弄清楚,我可不是你们的姑爷!” 老苍头笑不作答,白小娟道:“你把他放开,有话对我直说好了!我也有点事要跟你弄清楚!” 金蒲孤放开了老苍头,白小娟把他赶走了,然后沉声道:“家父在店中硬托姻萝,虽嫌仓促,可是闯入私室是你的不对,你一定不答应也就罢了,可不能侮辱我的清白,作为推托的借口!” 金蒲孤微愕道:“我侮辱你的清白?” 白小娟怒声道:“不错!我是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你怎么说我肚里有孩子?” 金蒲孤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说着又看看她微隆的腹部,白小娟忽地掀开长裙,脱了下来,只剩一条薄绸底裤,当她又要解上衣时,金蒲孤连忙止住了她,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白小娟沉声道:“我给你检查一下…” 金蒲孤道:“有没有你自己明白,何必要做出这种样子呢?” 白小娟不理他,继续把上衣除下,而且开始动手去解中衣的纽扣,金蒲孤急了道:”你等进去再说不行吗?” 白小娼道:“不行!我必须现在弄清楚,免得你见了我父亲胡说八道,叫我以后不能做人!” 说着将中衣又脱了下来,只剩贴身一件薄绸内衣,连里面的兜胸都隐约可见,金蒲孤却怔住了,因为白小娟的身材瘦削而玲球,腹部尤为平坦,何尝是有身孕的样子? 再看看她脱下的中衣,倒是明白了,原来她的中衣内层包着一层厚厚的棉垫,塞在前面,使他误会了是怀着身孕,怔了半天,他才指着那棉垫问道:“这是什么呢?” 白小娟冷笑道:“我先天体弱,腹部最忌受寒,所以才带上这个以保暖!” 金蒲孤又是一怔道:“你既然没有怀孕,干么骗我呢?” 白小娟冷冷地道:“我没有骗你,是你先怀疑我肚子有问题的,在店中你说了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使得父亲对我再三盘问…” 金蒲孤道:“就算我弄错了,你在路上跟我说的……”。 白小娟道:“那也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说那句话,我自然也用不着顺着你的口气编自己的丑史!” 余蒲孤道:“你们父女俩究竟在揭什么鬼?” 白小娟一笑道:“家父是个很固执的道学先生,经过在店房中一阵误会后,他硬把我许配给你了,我知道你不会看得上我的,所以必须要你来对家父把事情弄个明白,现在一切都告诉你了,我们和家父说去吧!” 说着转身欲行,金蒲孤拦住她追:“我相信内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白小娟转身道:“你认为还有什么呢?” 金蒲孤沉声道:“我认为你们一定另有阴谋,你别把我当成傻瓜…” 白小娟一笑道:“你既然不承认是傻瓜,当然自认十分聪明了,为什么不用你那聪明的脑子多想想呢?” 说着又要走,金蒲孤自然不肯放,白小娟急了道:“你这样拦着我算是什么?你怕有阴谋,不妨想清楚了再进来。我总不能这样陪着你站在大门口吧?” 金蒲孤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身内衣裤,双手一松、白小姐已经滑进去了,站在门里笑道:“你可以多想想,爹跟二叔在下棋,一时半刻还不会散局,他们俩一上了棋枰,天大的事也无法拖开他们,所以你有的是时间。” 说完她又笑了一笑,消失在门后,金蒲孤倒是着实地发了一阵呆,弄不清这一家在玩什么花样! 不过他断定白乐天有着这份产业,绝不会外出教门馆糊口,那么他扶衬归里的说法一定是谎话了! 既然那番话不可靠,则他们在店房中合居一室是为了什么呢?即使是路过,也不至于穷得多租一间房的能力都没有,而且他们的家就在不远,出门也不带行李,却带着一口大木箱干么呢!他闯进店房时,曾经仔细地检览了一遍,看见屋中除了那口木箱外,的确是一无长物! 想到这里,他恨得连敲自己的脑袋,怪自己太粗心了! 假如她们真是扶骨归里,不会只有一口木箱而别无行李,如果像他们所说的是将骨灰带回来,那口木箱又嫌太大了,长途行路,何苦如此累赘? 白乐天姓白,奕仙白获也是姓白,白小娟口中所说的二叔一定是白获,也只有白获才会对黄莺有所不利,因为他的两个女儿白素容与竺蜂姿都是死在黄莺手中的,虽然刘素客把事情揽了过去,他们未必会相信! 白乐天父女是存心在店中等候他们的,黄莺的失踪一定是他们动的手脚,而且很可能是藏在那口木箱中带到了此地。 白小娟临走时还特别说起下棋的事,不是明白地向他提出暗示了吗? 事情虽然想通了,他的心中却着急异常,黄莺如果落在白获手中,那就很危险了,但愿他们还没有杀死她,说不定还有机会救她出来! 望着那黑森森的大门,明知这是一个陷讲,他仍然毫不考虑地跨了进去,穿过一片空地,里面是很大的一所建筑,有几处地方闪着灯光! 他找了一间较大的平房,直接推门而入,却见白小娟正在对镜梳妆,身上已穿着华服,脸上经过脂粉的装点后,显得明艳多了。回头瞧见金蒲孤站在门口,露齿一笑道: “你怎么每次都是这样莽撞,也不先敲敲门就闯进来了!” 金蒲孤见又找错了地方,回头就想退出,可是他看见床栏上悬着一口长剑,旁边却悬着他的宝弓与箭袋,不禁又站住了脚,转身走了过去,伸手要去拿弓,白小娟道。 “等一下再拿,东西放在这儿丢不了,你见到父亲了吗?” 金蒲孤冷冷地道:“没有!” 白小娟笑道:“他在左边的书房里,棋局一定还没有散,你去了也没有用,还是我们先谈谈吧!” 第三十四回 图突匕现 金蒲孤心中一动,神气仍是很冷淡地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白小娟道:“我倒觉得有许多话可说,你心里不是有很多疑问吗?我可以一一地答复你!” 金蒲孤冷哼一声道:“如果你肯说,早就该告诉我了,因此我相信我的问题不会有答案的!” 白小娟笑道:“你进了这个房间,情形就不同了,现在我一定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金蒲孤道:“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吗?” 白小娟笑道:“你该看得出来的,何必还问呢?” 金蒲孤四下望了一望,只觉得房中的布置很绮丽,尤其是床上的帐幔陈设、色彩很鲜艳,好像是一个女人的闺房,除此别无奇特之处。白小娟却笑吟吟地道:“你还是提你的问题吧!” 金蒲孤沉思片刻,才道:“你们是故意在客店中等我的?” 白小娟笑笑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我们在店房中是为了另外的一个人。” 金蒲孤叫道:“是为了黄莺?” 白小娟点头道:“不错i是那个小姑娘。” 金蒲孤急声道:“她死了?” 白小娟摇摇头笑道:“没有!你来了,她就死不了啦,因为她是你的义妹,即使二叔要杀死她,我们也不会答应的,不过你若是不来,她就非死不可了!” 金蒲孤沉声道:“令叔是奕仙白获吧?” 白小娟笑笑道:“白获是我的堂叔,竺青是我的姨夫,他们两人都是我的亲戚,这一点是不错的,可是奕仙、奕神这两个称号在我家可叫不起来,他们的棋比我爹还差一级,比我则差得更远了,如果他们能称神仙,我就可以成为神仙的领袖,西天的王母了……” 金蒲孤怔了一怔,白小娟又笑道:“我不是吹,听说你对此道也很高明,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说着起身要去拿棋盒,金蒲孤连忙道:“不必试,我根本不懂得下棋。我从来就没学过!” 白小娟道:“你骗人,二叔跟姨夫都输在你手里、” 金蒲孤道:“那只是凑巧,而且我也不是正式与他们对阵,只是在旁观时找出他们棋中的漏洞而已。” 白小娟笑道:“这一说我倒是很相信,我也认为奕棋之道全在天赋,我从来也没在这上面用过功,可是每次对局;总是把他们杀得全军皆墨。” 金蒲孤道:“我们不谈下棋,还是谈黄莺……” 白小娟道:“她在我家,目前绝无性命之虞。”” 金蒲孤问道:“你们用什么方法将她劫来的?” 白小娟一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 金蒲孤问道:“你们打算把她怎么样?” 白小娟道:“二叔打听清楚了,我的两个堂姊都是她杀死的,他央求我们把她捉来,原来想替两个堂姊报仇的,可是我爹问清楚当时的情形后,认为罪不在她,更看在你的份上,大概会放了她!” 金蒲孤忙道:“是真的?” 白小娟笑道:“当然真的,我可以保证!” 金蒲孤道:“令叔肯答应吗?” 白小娟笑道:“他答不答应都没关系,我父亲一句话,他就得乖乖地遵守,而且以后也不敢再去找她麻烦了。” 金蒲孤一拱手道:“那就谢谢你了!” 白小娟含笑道:“别客气,自己人……” 金蒲孤一怔道:“自己人?” 白小娟脸上微红道:“你还装什么傻?” 金蒲孤怔然道:“我实在不明白…” 白小娟道:“你看看这屋子,再看看那床上挂的……” 说着用手指向床栏,金蒲孤道:“那是我的弓箭!” 白小娟笑道:“我知道紫心铁弓金仆姑,在江湖上赫赫盛名,跟我的剑挂在一起似乎太委屈了!” 金蒲孤道:“我还是不明白!” 白小娟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傻,你看看这屋子的陈设,每样东西都是新的,我身上的衣服确是先母所遗,那是规矩,这身衣服流传好几代了,我曾祖母出嫁时就穿着它,一直传下来,到我祖母。我母亲,新婚之夕都穿着它,如果我父亲有儿子,还轮不到我穿呢!” 金蒲孤终于明白了她言中所指,不禁急了道:“你又误会了…” 白小娟脸色一变道:“误会?你以为我父亲在客店里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金蒲孤道:“客店里固然是我太莽撞了,可是你们父女布好了局,分明是故意诱我入伏!” 白小娟沉声道:“‘不错!我们是打算你会找进来的,可是没想到你会闯进来,而且会闯到我床上来乱摸!” 金蒲孤叫道:“我是为了找人!” 白小娟道:“人藏在箱子里,你只要稍微用点心自不难找到,可是你偏偏找到我床上来、老实告诉你,我父亲在木箱里安排下最厉害的埋伏准备对付你的,如果你一开箱子,难保会没命,可是你偏偏很聪明,居然没上当,而且对我来上那一手,我父亲就是为了这一点才觉得你不错!” 金蒲孤一怔道:“这是从哪儿说起……” 白小娟道:“我父亲认为你能避开陷阱,还装模做样地脱身而去,认为你颇有点出息,才有意将我许配给你,否则你怎能如此轻易离开店房?” 金蒲孤叫道:“你们完全弄错了,我那时对你们毫无机心,根本就不怀疑你们……” 白小娟冷笑道:“你是说你完全相信我们的话吗?“金蒲孤点头道:“不错!那时我的确把你们当作扶骨归里的旅客!” 白小娟怒声道:“你在江湖上以仁义自居,难道对一般良善平民就可以如此任意欺凌吗?” 金蒲孤道:“事出仓促,我已经表示过歉意了!” 白小娟道:“轻描淡写几句话跟几两臭银子,就可以补偿我一生的名节了?” 金蒲孤知道问题一牵扯到这上面,就不是言语可以解释得清了,只怪自己当时失于检点,才被人抓住了弱点,默然片刻后道:“金某已曾授室,想小姐必有所闻!” 白小娟笑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骆季芳与刘日英两房妻室,我们也不敢叫你停妻再娶,也不想跟她们争正嫡,因此只把我作你的外室!” 金蒲孤微怔道:“什么叫外室?” 白小娟道:“花烛之后,凭尔去留,只要你高兴随时都可以来,你如果不高兴,从此不来也使得……” 金蒲孤道:“这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白小娟毫无表情地道:“没什么。我对男女情欲之事,一向看得很淡,而且说句狂话,世上的男人我还很少有几个看得上的,你算是很不错的一个,我才答应了,否则我宁可独身以终老……” 金蒲孤道:“你虽然肯受委屈,我还是无法从命!” 白小娟的脸沉下来道:“金蒲孤!你别欺人太甚了,我哪点配不上你?我知道你的两房妻室都是绝世美人,论姿色我自承不如,可是女人的青春不过弹指光阴,十年一过,大家都是鸡皮鹤发,没什么差别了!” 金蒲孤忙道:“小姐又误会了,金某非好色之徒,绝不至以貌为取人之绳…” 白小娟道:“那是什么呢?” 金蒲孤坦然道:“我与骆秀芳是误会中的结局,与刘日英是利害的结合,因为我要利用她的智慧去斗刘素客!” 白小娟道:“论智慧聪明我相信不逊于刘日英,论误会我们也够得上条件了,何以你拒我于千里之外?” 金蒲孤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一错再错!” 白小娟沉声道:“在客店中是无心之错,我还可以原谅你,可是现在你进入到这间屋里,又说出这种话,我就不知道你是何居心了!” 金蒲孤一怔道:“我进来就是为了找你们解释一下,请你们放过黄莺,赐还弓箭……” 白小娟道:“那你该到别的屋子去!” 金蒲孤道:“我看见这里有人!” 白小娟叫道:“这里门上还有字,说得明明白白,你别说没看见!” 金蒲孤又是一怔,顺着她的手指着去,但见门上贴着红纸剪成的双喜字,不禁愕了一愕道:“我若早知道是喜屋,自然就不至贸然闯入!” 白小娟冷笑道:“你再看看清楚!” 金蒲孤又是一愕,凑到门前细看,却见双喜字下还有两个红方贴,各写着一首七言律诗,左边的是“刘郎如有寻仙意,武陵深处别有春,红线无需烦月老,长弓铁剑伴壁人!” 右边的是:“过此斜行数十步,柳浪深锁闻莺处,有缘携将玉人去,无计共赴黄泉路!” 他看了一遍,皱皱眉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小娟冷笑道:“我不相信你连这么简单的诗句都看不懂!” 金蒲孤道:“诗句的意思自然懂,可是这两首诗贴在这里是什么用意呢?” 白小娟道:“左边的一首是告诉你,如果肯接受我们的婚约,则推门直入,无需再去麻烦月老媒证,两下成亲之后,我们自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化干戈为玉帛,大家落个欢喜的结局。如果你不接受,则我们把黄莺的藏处也告诉你了,让你凭本事救她去,救得成你带着人走路,救不成则直赴夜台,所以你推门进来,我以为你已经考虑清楚了,谁知你竟耍赖!” 金蒲孤急了道:“我进来时根本没看见这两首诗!” 白小娟沉声道:“你进大门时,是否对我们的身分有所了解了?” 金蒲孤道:“我大概推测了一下,结果还不错!” 白小娟道:“你既然能测出我们的身分,做事情就该慎重一点,连写在门上的字都不看一下?” 金蒲孤搓着手道:“我只顾着窗中的人影,没有留神门上的字迹。” 白小娟冷笑道:“你这种话骗鬼都不相信!” 金蒲孤急道:“是真的!” 白小娟道:“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你进了这扇门,就必须作个明白交代!” 金蒲孤道:“我是真的没看见。请你原谅。” 白小娟忽地脸色一沉道:“假如我准你重新选择,你意将何取?” 金蒲孤歉然道:“我当然是试试运气去救黄莺!” 白小娟怒道:“你那么讨厌我?” 金蒲孤连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婚姻之事,必须两相情愿,那是勉强不得的!当然我不否认自己的错误,如果我是孓然一身,在客店中我就答应令尊了!……” 白小娟道:“我只求做你的外室……” 金蒲孤庄容道:“金某对婚姻的看法很庄严,绝不敢儿戏从事,虽然我的两个妻子都不是因感情而结果,可是我一旦答应下来,就正正经经地当一回事,因此我也不能用草率的态度对待你……” 白小娟默然片刻,才低低一叹道:“金蒲孤!我相信你是个正人君子,因此我对你有一个请求……” 金蒲孤道:“我一再鲁莽,得罪你的地方太多了,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一定尽量设法报答你!” 白小娟幽然道:“没什么可报答的,婚姻之事,原是我们出之机诈,硬逼着你答应了也没有意思,我对你的请求很简单,只要你拿着你的弓箭悄悄地走路!” 金蒲孤忙道:“黄莺呢?” 白小娟道:“你在村子外面等着,明天天亮的时候,我负责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出来!” 金蒲孤道:“为什么要等明天呢?” 白小娟道:“放走黄莺必须取得家父的同意,不过一夜他不会同意的!” 金蒲孤怔了一怔,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怔然道:“令尊要怎样才会同意?” 白小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爹要你成了他的女婿后,才肯放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金蒲孤点点头道:“我明白,可是我走了之后,你如何对他交代呢?又如何能叫他放人呢?” 白小娟淡淡地道:“我告诉他说,你在我屋里住了一夜,因为你事情太忙,一大早就走了!” 金蒲孤道:“他会相信吗?” 白小娟道:“我说的话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而且你确是个大忙人!” 金蒲孤顿了一顿道:“你不是要担个虚名吗?” 白小娟冷冷地道:“你管我的事干么?” 金蒲孤正色道:“因为你的虚名是担在我的身上,我不能不管!” 白小娟道:“你又不肯要,管又能怎么样呢?” 金蒲孤大声道:“这是怎么说呢!你我之间既然无他,我怎么能叫你担上虚名!” 白小娟冷笑道:“那么你是一定要去找死了?” 金蒲孤庄然道:“我不相信你们的布置真能杀得死我,而且我宁可被杀,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一走了之!” 说着拿起弓箭,转身欲行,白小娟叹了一口气道:“这对你毫无损失,你为什么要固执呢?” 金蒲孤回头道:“金某立身江湖以来,从不做这种自欺欺人之事!” 白小娟道:“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 金蒲孤正色道:“我如果有意与你结姻,就必须使你有名有实,否则不但是你担了虚名,我也要担个虚名,怎能问心无愧?” 白小娟道:“假如这关系到三条人命,你是否肯通权达变一下呢?” 金蒲孤一怔道:“怎么会关系三条人命呢?” 白小娟道:“你去救黄莺必然无幸,你死了,黄莺也活不成,连带我也赔上一条命!” 金蒲孤奇道:“我与黄莺活不成还可说,你为什么要赔上一条命呢?” 白小娟道:“我跟家父打过赌,如果无法使你就范,就把脑袋输给他!” 金蒲孤忍不住道:“你这个赌打得太荒唐了!” 白小娟双目一瞪道:“我自负才华,算无遗策,有千百种方法十二成的把握使你就范,不过见到你之后,我不愿意使用罢了!” 金蒲孤微笑道:“你现在是否在使用手段呢?” 白小娟眼睛一瞪,厉声叫道:“假如你这样想的话,我就不想跟你说什么了!” 看她愤怒中又带着忧伤的表情,金蒲孤倒是有点后悔,也许她是真心同自己打商量,用这种心思去揣度她似乎太过分了,因此他将神色放和缓了一点道:“对不起!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谈都太玄秘了,我不得不对你多存点戒心!” 白小娟幽幽地一叹道:“这怪不得你,我从小就在一个机诈的环境里长大,我父亲、我的亲戚,每一个人都在棋坪上用心,学的就是欺来骗去,我年纪虽轻,成就却超过他们,用起心机来,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当然不能相信我了!” 金蒲孤一叹道:“我本来也是个毫无机心的人,可是出道江湖以后,遇到的都是一些厉害的人物,慢慢地也受了影响,变成临事多疑!” 白小娟一笑道:“那倒不见得;我听说你警觉性很高,连天下最厉害的魔头刘素客,在你手中都连番吃瘪,可是我在客店里只玩弄了一点小手法,竟把你骗得相信了!” 金蒲孤知道她是指假装怀孕的事,不禁脸上一红道: “我对初次见面的人总是待之以诚的,尤其是令尊一副道貌岸然,而你又装作怀了孕,我想到你的处境很困难,一心只想帮助你,才跟你到此地来,谁知你竟然摆了圈套呢?” 白小娟红着脸道:“正因为你对我全无机心,而且是站在道义的立场上受了骗,才使我感到很惭愧,以前每一次我用机智胜过别人,心中都感到很得意,只是这一次,我虽然成功了,却感到自己的手段太卑劣!……” 金蒲孤道:“以机心胜人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世事如棋局,人心却不是棋子!…” 白小娟笑道:“那倒不见得,人心多诈,以诈易诈,全在各人运用的方法上比高下!” 金蒲孤一叹道:“你接触的人太少了,所以才有这种偏激的看法,如果你能多接触一些人,将会发现真诚比机诈更易处世,在我遇到的敌人中,刘素客是更足智多谋的一个,可是我胜过他并不仗着机智,有时我用一片真心去与他周旋时,往往使他的阴谋不攻自破!……” 白小娟正色道:“你别把刘素客的那一套来跟我相比他只是懂得多一点,他害人的方法不是机心,而是许多邪恶的布置与奇能异术,而我所用的方法却是针对人心而作适当的诱导与刺激,他着重在物,我着重在心,我相信我的方法比他更高明、更成功……” 金蒲孤不禁默然了,他也说不出白小娟的话是否正确,不过承认她的确高明,别的不讲,单以她在路上等候自己,顺着自己的一点错觉,而编下的故事将自己骗到此地来,就是一个例证! 一直到门口为止,自己始终未能觉察她说的是谎话,即使换上老谋深算的刘素客,只怕也一样会上当! 白小娟又道:“我们本来是到崇明岛去斗刘素客的,谁知在半路上先碰上了你们,爹跟二叔打了赌,我跟爹又打了赌,决定在你们身上先试试手段!” 金蒲孤一怔道:“你们也知道刘素客在崇明岛?” 白小娟道:“二叔与三姨丈知道在万象别府着那一着未必能杀死刘素客,对他的行踪一直在注意中,好容易得到了消息,竺青姨丈先去监视他的行动,二叔则来通知我们!”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他们在万象别府上的那一局妙棋,就是你出的主意吧!” 白小娟得意地道:“不错!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假如让我跟刘素客见了面,根据当时的情形与对方的反应,我还可以想点更绝的方法去整整他!” 金蒲孤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足可与刘素客一较短长,虽然不一定能胜过他,但是他要胜过你也很不容易,因为他那个人目空一切,除了对我还有三分顾忌,再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在智力上与他一较高低,利用他的轻敌之心,你倒是能给他一个厉害的打击!” 白小娟道:“所以我不能现在死!为了刘素客,你也该答应我的要求!” 金蒲孤道:“你为什么要跟令尊立下这么重的赌约呢?” 白小娟淡淡地道:“是他逼我订下的!” 金蒲孤一怔道:“什么?是令尊逼你以性命为赌注?” 白小娟道:“不错!我们虽是父女,他可能还希望我输掉这颗脑袋,所以我实在不能输。” 金蒲孤忍不住道:“你们父女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小娟凄然一笑道:“没什么!从十六岁开始,无论是枰上论棋、局外料事,我都比他高明一着,有时他们三个老头子联合起来对付我,仍然不是我的对手,这不仅使他们感到难堪,也伤了他们做长辈的尊严,所以他们专找一些难题来挫折我,假如能把我逼死了,说不定他们还会额手称庆呢!” 金蒲孤一叹道:“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白小娟眼睛一红道:“你不会懂的。他们的机心虽是从棋上引起的,到后来一着迷,事事都用机心,而且还处处得利,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金蒲孤摇头叹息道:“玩物丧志,迷失本性而不自悟,这太可怕了!” 白小娟幽怨地道:“是的!他们久已成癖,再也无法改变了,我若不是遇上你,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是否还想逼我去死呢?” 金蒲孤道:“怎么是我逼你的?” 白小娟道:“就算不是你逼我,可是我的生死却系于你一念之间!” 金蒲孤沉吟不语,白小娟又道:“爹算定了,以我的姿色人品,绝难得到你的垂顾,所以才故意跟我打赌,现在他们或许正在后房互相对饮庆祝我的败绩呢!” 金蒲孤叹了一口气道:“你答应得也太荒唐了!” 白小娟道:“当时我是不服气,现在我也没有认输,如果我一定通你在我房中留住一宿;我相信还是办得到的,可是我不愿意这么做,我只好认命了!” 金蒲孤忽然被她引起了兴趣,笑笑道:“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我倒想知道你用什么方法?” 白小娟神色一庄道:“不必!当我决心想成功时,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我还是失败,将是自取其辱,如果我成功了,在你心中将留下一个极其恶劣的印象,两者俱非我之所愿,所以我才求你悄悄地一走,这样对别人虽然可以作个交代,对我自己,至少还能维持我的尊严,可是我没想到会损失你的名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不敢再勉强你了!你走吧!” 金蒲孤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决定,白小娟珠泪盈眶,颤声道:“你走就是了,不必冒险去救黄莺,也许我低估了你的能力,你不一定会被那些布置困住……” 金蒲孤道:“论布置,我相信你们不会比刘素客更高明,杀死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白小娟道:“刘素客是利用器物的布置,你或许有办法通得过,我们的布置很简单,完全利用人力与武功,那只是一间小小的斗室,埋伏下四名高手,你的金仆姑长箭在那儿无能为力…” 金蒲孤道:“那不见得,我的箭有很多种射法,可远可近,斗室之中我可以利用回风射法,一箭克数敌……” 白小娟道:“这层布置是我想出来的,专为对付你而设,你如果想使用金仆姑射技,第一个中箭的将是那小姑娘黄莺,你下得了手吗?” 金蒲孤不禁一怔,白小娟又道:“你投鼠忌器,下不了手,其他的人却没有顾忌,若是论真正武功,我父亲、我二叔以及另两个助手,谁都比你高明,你能够杀出重围已经很不容易了,救人大概是千难万难了!” 金蒲孤骇然道:“你的方法真毒!” 白小娟苦笑道:“我如果不毒,怎么会弄得六亲不容,连亲生的父亲都不肯放过我呢? 我把利害都告诉你了,足证我对你全无机心,你还是听我的劝告走吧!” 金蒲孤道:“我总不能丢下黄莺不管呀!” 白小娟道:“等你走了之后,我去见父亲,先骗他们说你已经就范了,等他们放走黄莺后,我再自承失败,横剑一割,这总不会损及你的令名了吧?” 金蒲孤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小娟苦笑道:“我把你骗了来,心中颇觉不安,借此向你略表歉意,至于父亲跟二叔,反正大家对骗成了习惯,在临死前再骗他们一次,也叫他们赢得不称心!” 金蒲孤沉思片刻,忽然回身关上房门,解下弓箭,噗的一口,吹熄了桌上的红烛,白小娟诧然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尸” 金蒲孤笑道:“如果你是用手段逼我就范,我承认你成功了,如果你是一片真心,我也应该用心报答你!” 白小娟摸着火石,又把蜡烛点燃了,正色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说那种话,我不领你的情,你走好了!” 金蒲孤双手一屈,倒在床上道:“花烛良夕,你忍心赶我出去吗?” 白小娟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厉声叫道:“金蒲孤!你是个无赖,你滚!你不走,我就用剑杀了你!” 金蒲孤笑道:“你干么生这么大的气呢?我们的婚姻是令尊大人口许的,你自己也不反对” 白小娟气得要去拔剑,金蒲孤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当真要杀我?” 白小娟双手一振,脱开了他的掌握,接着飞快地抽出了剑,青芒直指,比在金蒲孤的喉头叫道:“不错!你再不走,我就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金蒲孤没想到她的剑招如此犀利,使他连招架的机会都投有,不禁骇然道:“原来你的武功这么了得!” 白小娟把剑又向前推进一点,叫道:“少说废话,你到底走不走?” 金蒲孤道:“不走!像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妻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好容易碰上这个机会,我说什么也不走!” 白小娟几度想把剑刺进他的喉咙,却又下不了手,最后忽然抽了剑,横向自己的咽喉,金蒲孤连忙跳起来抢救,却已割破了一点表皮,幸好人肉不深,他把剑夺过丢开,忙着撕破了帐幔,替她理伤,口中急急地道:“你这是干什么白小娟双目紧闭,身子斜在他的臂弯里,颤声道:“这是我自取其辱,不能怪你侮辱我!” 金蒲孤叫道:“我如有一丝侮辱你的意思,就叫我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金蒲孤立下了重誓,白小娟倒是不再怀疑了,可是她也无法相信金蒲孤真的会改变心意,怔了半天,才低声道:“你是真心想娶我?” 金蒲孤微笑道:“你既然以才智自许,不作第二人想,怎么连真假都看不出来呢?”。 一白小娟道:“正因为我想得太透彻,心中才难以相信,根据传闻,你是个很风流的人,艳事很多,对你倾心的都是些绝色佳人,怎么想你也不会看上我!” 金蒲孤道:“这传闻可能有点失实,跟我打交道的女孩子固然有不少,而我的狠心也是天下有名的!” 白小娟道:“这一点我也知道,你律己很严,对于感情的付出尤其慎重,所以家父才敢跟我打赌!” 金蒲孤笑笑道:“可是今天我答应娶你绝不是开玩笑,当然,我不能骗你说是为了感情才与你结合,我绝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的话,我认为感情是长时间的相处下,慢慢建立起来的!” 白小娟点头道:“我也相信,我并不企望你现在会对我有情,甚至我也不敢奢望你将会对我生情,所以我只要求你扮一次假凤虚凰,使我能活下去!” 金蒲孤正色道:“要就拒绝你,要就答应你,我从不做自欺欺人的虚假行为!” 白小娟抹抹眼泪,反啼为笑道:“敢问夫子,妾身薄柳寒姿,何足以入夫子之眼?” 金蒲孤也掉文笑答道:“孔明择妇,只得阿承丑女,而后世无微词见消者,盖娶妻重德非重色耳!” 白小娟神色稍微有点不自然,但仍讪然强笑道:!‘德工言容,妇人四德,妾身无一是处!” 金蒲孤道:“花卉草树,余独取无花之竹,非慕其清雅,唯爱其才耳,嫩竹可食,老竹可荫,根可为薪,干可为具,倚杨生凉,剪叶清心……” 白小娟笑起来道:“你简直是在编竹谱了,连缀起来,就成了一篇绝妙好辞,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会看上我的才华,你行事一向独断,胸有成策,无需及妇人!” 金蒲孤笑道:“对你就不同了,我不怕刘素客,却真的怕了你了,刘素客想要我的命,千百次都没有成功,而你的一个布置,虽然仅是口述,却对准了我的弱点,为了活下去,我也只好答应你了!” 白小娟默然片刻,才道:“这么说来,我毕竟还有些可取之处,使我觉得你不是为了可怜我才娶我!” 金蒲孤大笑道:“假如我要把每一个可怜的女子都娶下来,那一定得学秦始皇那样,建造一座阿房宫,才够作金屋藏娇之所!” 白小娟道:“刘素客把万象别府给了他的女儿,也等于给了你,你有这个能力!” 金蒲孤笑道:“我没有这分豪兴!” 白小娟道:“也许是刘日英没这分雅量吧!” 金蒲孤摇头道:“不!日英倒不是那种人,不管我把感情分给多少人,她只取她自己所能得到的那一份!” 白小娟道:“你究竟有多少感情,能分给多少人呢?” 金蒲孤笑道:“这个还很难说,目前连你在内,已经有三个人了,我希望能就此为止!” 白小娟道:“我倒希望能多多益善!” 金蒲孤道:“不能再多了,我很惭愧,除一身之外,别无长物,连个生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白小娟道:“刘日英有万象别府,骆季芳有养心园,我这长乐山庄虽然比不上那两处地方,但是百十个人尚养得起,我相信我们这三处地方将来都可以作为你的别业!” 金蒲孤摇头道:“不行!我这个人有个硬脾气,如果我想安定下来,就一定要找个属于自己的家!” 白小娟道:“既然刘日英、骆秀芳与我都是你的妻子,我们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 金蒲孤笑着道:“即使是两只鸟的结合,也一定是雄鸟筑好了巢后,再去迎接它的女主人,我总不能连禽兽也不如了!” 白小娟沉吟片刻,才道:“你打算在什么地方生根呢?” 金蒲孤道:“我孓然一身,不事生产,要想成家很不容易,幸好认识了一个小妹妹,她有着一份举世无匹的产业,可惜被一个恶人占去了,如果我帮她夺回来,我相信她会分我一半的!” 白小娟道:“你是说崇明岛?” 金蒲孤道:“不错!成家立业之说都是笑话,一个在江湖上成长的男儿,是永远不会在一个地方生根的,我这一生是打定主意要流浪的了,可是刘素客不除,我永远也无法自由自在地过我向往的生活!” 第三十五回 棋局奇技 白小娟怔然片刻,轻声一叹道:“你是在天山的大漠上长大的,我虽然没有到过那里,可是我知道那里的情形,一望无际的瀚海,只有自由飘浮的白云,才知道它的尽头何在,我想你也不是能安于一个地方的人!” 金蒲孤大笑道:“小娟!你倒是我真正的知己,虽然我们才见面,你比别人了解我更深!” 白小娟沉重地叹道:“你是一匹无羁的野马,一头翱翔长空的神鹰!” 金蒲孤摇头道:“这还不够妥切,野马逃不过牧人的缰绳,天山上也有被铁链锁住脚爪的巨鹰,使它振翅无力,我只是天上的一片云!” 白小娟道:“是的,柔情的细丝是栓不住浮云的,幸好我从来也没有想羁绊住你,我只愿如一池静水,你从上面掠过,在波心投下一丝淡影,虽然留不住你的影子,只要留下记忆也就够了!” 说着拿起桌上的铜罩,想把烛火压熄,金蒲孤忽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握住她的手道: “小娟!夜已经很深了,我又不能多留,天一亮就得动身,我们长谈终宵不好吗?” 白小娟幽怨地道:“难道你连片刻的温馨都如此吝啬?” 金蒲孤正色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与刘日英的婚姻只有口盟,跟骆季芳的婚约尤其荒唐,轮到你,我不能再如此草率!” 白小娟笑道:“难道你还想大事铺张一番吗?” 金蒲孤道:“不瞒你说,我的确有过这个想法,普通人娶一个老婆都隆重其事,我金某得三妇而无声无息,别说对不起你们,连我自己都感到委屈!” 白小娟道:“你打算怎么样呢?” 金蒲孤道:“等刘素客的事解决后,我要大张嘉宴,邀天下豪杰观礼,用三项大的彩轿把你们娶过来!” 白小娟沉吟道:“有这一天吗?” 金蒲孤道:“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自己,如果连你都怀疑我会输给刘素客,你又何必嫁给我呢?” 白小娟道:“你娶我是想借重我的才智夫斗斗刘素客,换句话说,如果我不能帮你斗胜刘素客,你就不必娶我了,对吗?” 金蒲孤一笑道:“不全对,至少你我的名分已定,不会因刘素客而所改变,可是把刘素客剪除之后,再谱求凰之曲,可以使我心中安定一点,我留下三个寡妇已经够作孽了,再加上一两个孤儿,不是更罪孽深重吗?” 白小娟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金蒲孤庄容道:“我自己是个孤儿,完全是在仇恨中长大的、当我开始懂事时,就接受了报仇雪恨的责任,我的童年全部消耗在苦练武功与箭技之上,可以说是毫无乐趣,我不愿意我的下一代也像我的遭遇!” 白小娟道:“你与刘日英迟迟不正式谛姻,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金蒲孤道:“不错!我一直不敢亲近她,甚至于木敢与她单独相处,就是怕自己不克自持!” 白小娟道:“骆秀芳呢?” 金蒲孤笑道:“她不同,她是太阴素女,永远也不会怀孩子的!” 白小娟低头想了一下道:“也许你是对的,一个人童年的环境很重要,如果我不是生长在这个家庭里,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金蒲孤道:“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个正常的生活环境,能享受到真正的天伦之爱与温暖,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一误不能再误,如果我无法给他这些,我宁可不要他!” 白小娟笑了一下道:“妇德既亏,妇纲不能再缺,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女子出嫁从夫,我绝对听你的……” 白小娟顿了一顿又道:“茫茫长夜,虚度了太可惜,我们下盘棋吧!” 金蒲孤皱眉道:“我根本不懂得下棋,你又何必逼我献丑呢?” 白小娟笑道:“你别客气了,二叔跟三姨丈是宇内高手,他们都输在你手里,说你不会下棋有谁相信?而且我还有一个用意,说出来你会感兴趣的!” 金蒲孤问道:“什么用意?” 白小娟道:“我说自己才智盖世,却没有向你证明过,你未必会相信,我可以在棋枰上表现给你看看!” 金蒲孤忙道:“你不必表演我已相信了,从见面到现在,我已经领教不少了!” 白小娟道:“那不算,我要你知道我真正才能有多少,是否够资格做你的妻子!” 金蒲孤一笑道:“恐怕你想测验一下我是否够资格做你的丈夫吧?” 白小娟道:“也可以这么说,你到底敢不敢接受挑战?” 金蒲孤笑道:“先前我也许不敢,因为我输不起,现在已成舟,即使输了,你也不能推翻前约,倒不妨一试?” 白小娟笑着在架子上取下棋杯,放在桌子上,在金蒲孤对面坐下道:“在这屋子里我是主人,强宾不压主,我用白子,让你先下!” 金蒲孤未置可否,打开棋盒,拈了一枚黑子还没有落枰,忽地一怔道:“这棋子好怪,又小又扁,分量倒不轻,是什么质料制成的?” 白小娟笑道:“你应该知道的!” 金蒲孤仔细地看了一下道:“是万载寒铁吧!跟我的金仆姑箭簇是一样的材料,用来做棋子太可惜了!” 白小娟道:“没什么可惜的。我只会下棋,自然只好用做棋子!” 金蒲孤比了一比道:“如果放在身上,必要时用来做暗器也很不错。又方便又顺手,发出去无声无息,如果再加上一些特别手法,那将是最犀利的杀人武器,黄莺就是被它制住穴道的吧!” 白小娟笑道:“高明,高明,我知道瞒不过你的!” 金蒲孤道:“如果不见到这付棋子,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因为窗纸上那个破孔看起来倒像是长白的钱镖所留,使我怀疑到黄莺的失踪是石慧所为!” 白小娟笑道:“那我的安排就完全正确了!” 金蒲孤一怔道:“这又是你的安排?” 白小娟得意地道:“二叔在前天看见石慧与一个老头子经过,他认得那老头子就是以前的浮云上人!” 金蒲孤道:“不错!他现在还俗了,改名叫凌奇峰,我在崇明岛上踉他们碰过头!” 白小娟笑道:“那我可不知道,不过二叔说这两个人都是你的对头,顺便也说起那石慧有一手钱镖绝技,给了我一个灵感!” 金蒲孤苦笑道:“就是这个灵感把我骗到你们屋里去的吧?你的主意可真高明!” 白小娟笑着道:“你也不错,居然见一而知十!” 金蒲孤叹道:“可惜只是后见之明,等上了当之后才明白,那已经太迟了!” 白小娟道:“那倒不能这么说,以前你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自然是朝着已知的方面去推测!” 金蒲孤想了一想,才道:“不!我还是太笨了一点,窗纸上的破孔虽然像钱镖,可是以黄莺的身手,绝不可能被石慧不声不响地制住,我如果再用心思考一下,应该想到不会是石慧,也就不会贸然闯到你们的屋里去了!” 白小娟道:“那倒不一定,石慧如果跟我学学暗器的手法,照样可以手到擒来!” 金蒲孤道:“你当真是用棋子擒住黄莺的吗?” 白小娟笑道:“那还有假?窗纸上破孔是明明白白的证据,如果不先制住她,我怎能一声木响地把她从屋子里搬了出来!” 金蒲孤不信道:“黄莺的武功底子比我还好,你就凭一枚棋子,还要光透过窗纸才能打到她身上,若说她躲避不开,那的确叫人难以置信!” 白小娟微笑道:“你不妨试试看,就知道我绝不骗人,我这棋上的指法别成一套,还没有人能破得了!”说着拿起一枚棋子,挣的一声,弹了过来,那枚棋子就像苍蝇一般,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在他的眼前回绕飞舞,金蒲孤端坐不动,忽然向后伸手一捞笑道: “你这声东击西的手法的确不错,可是遇上了行家,仍是没多大用!” 说完又用手一拈,将眼前的那点黑影抓了下来,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两枚棋子!白小娟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分影手法?” 金蒲孤笑道:“暗器手法不过是虚实两种,你用一颗棋子分散我的注意力,造成另一颗突击的机会,心思的确巧妙,可是一个有经验的对手必然不会如此轻易上当的!” 白小娟道:“那么你是说黄莺的经验不足了?” 金蒲孤笑道:“黄莺的武功根底很不错,就是不会使用暗器,所以才被你骗过!” 白小娟摇头道:“我以为要骗过她比骗过你还难一点,我用了六颗棋子才把她制住,你只要三颗就够了!” 金蒲孤一怔道:“你发了三颗?还有一颗呢?” 白小娟用手一指道:“在你的胸前!” 金蒲孤低头一看,在他左乳的将台穴上果然还贴衣粘着一颗棋子,乃含笑摘了下来道: “佩服!佩服!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你一次最多能发到几颗?” 白小娟道:“九颗。” 金蒲孤点点头道:“那真是神乎其技了,难怪黄莺无法躲过了,你是第六颗棋子才把她穴道点住的吗?” 白小娟点头道:“不错!这小丫头的功夫也真了不起,我这分影手法虚实莫测,要骗过她倒真不容易,她居然接去我五颗棋子,直到第六颗才算击中她的昏睡穴……” 金蒲孤笑道:“这妮子果然进步多了,我刚开始教她听风接影的功夫时,她最多只能防备到第三手…” 白小娟一怔道:“她接暗器的手法是你教的?” 金蒲孤笑道:“是的!我看她对这一门功夫很荒疏,怕她会因而吃亏,所以教给她一点防备暗器的诀窍!” 白小娟道:“这就奇怪了,她因风感影,能接去我的五颗棋子,为什么你连三颗都接不了呢?” 金蒲孤笑笑道:“那也许是她的天分高,青出于蓝,使我甘拜下风了!” 白小娟怔了一怔道:“我想不会这么简单,你的金仆!”箭技堪称一绝,怎会这么差劲?” 金蒲孤笑道:“你看错了,我可能比你所想的还差劲,暗器之用乃为取人,非为人所取,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我练功以来,接箭的手法不过聊备一格,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在以箭射入!” 白小娟被他弄得莫测高深,想了半天才道:“我用棋子制住了黄莺之后,爹叫我再在你身上试试看,我顾虑到你是个射箭名家,不敢轻易尝试,结果还是依照我的办法,以黄莺为饵,制造出石慧与浮云上人的错觉,使你闯到我们的屋子里来,再叫爹用男女名节的那一套歪理……” 金蒲孤笑道:“还加上你假装怀孕的障眼法!” 白小娟脸色一红道:“我肚子上的棉衬的确为了防御风寒,想不到被你误碰上了,而且还产生那种错视,我灵机一动。才利用你的错视编一套故事……” 金蒲孤道:“不管怎么样,你反正把我骗来了!” 白小娟笑道:“虽然成功了,但是很冒险,因为我对自己所编的谎言感到漏洞百出,根本就经不起仔细盘话,谁知你竟那么容易相信了!” 金蒲孤道:“对一个初见的人,我总是先去信任他,直到我发觉不能信任的时候,才开始防备他!” 白小娟脸上一红,轻声道:“以后你不敢再信任我了吧?我曾经骗过你!” 金蒲孤笑着摇头道:“不!我会更相信你,我不在乎受骗,因为骗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慢慢你就会了解,受骗的还是你自己!” 白小娟不禁一怔,脸色有点不大自然,金蒲孤又笑道:“我举个例子给你听,那是一个老的笑话,有人把瞎子带到河边上,然后叫了一声跳,那瞎子果真跳了下去,那个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别的人也跟着笑,唯一不笑的是掉在河里的瞎子,因为他淹死了,笑不出来,如果他能笑的话,他的尸体一定会偷偷地笑,你明白这意思吗?” 白小娟征然道:“我不懂!” 金蒲孤在容道:“因为那些发笑的人以后再也无法欢笑了,尤其是那个最先作滤的家伙,他想到一笑的代价竟是一条宝贵的生命后,他有生之年都会为这件事而内疚痛苦,瞎子因一死而解脱,却把终生痛苦遗给别人,两相比较,不是该轮到他来笑了吗?” 白小娟羞惭地低下头,金蒲孤又正色地道:“只有傻瓜才会受骗,因为他们把一片赤诚化为信任交付给别人,心中无愧,反倒是欺骗他们的人,把得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那得意不过是暂时的,而内疚痛苦却是终身的!” 白小娟苍白的睑,痛苦地道:“你别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金蒲孤道:“我不是瞎子,也没有被你骗死,所以你还来得及,长此以往,却是很危险的事,自然我把你当作一个有人性的人,才对你说这种话,如果你毫无心肝,一味以欺骗别人为乐事,对自己的作为毫无羞耻之感,那我根本就不会在你面前多费唇舌,听任你去沉迷不悟,直到自尝恶果为止!” 白小娟赧然汗下,低声道:“谢谢你的启迪与教训,我以前只是觉得这种生活很无聊,还没想到后果,听了你这记当头棒喝后,我太惭愧了!” 金蒲孤一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白小娟一怔道:“一十四!” 金蒲孤道:“惭愧的应该是你父亲,竟让你虚度年华!” 白小娟连忙道:“这不能怪爹,是我自己不想嫁人,事实上举世芙芸,也没有我看得上的男人……” 金蒲孤一笑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说你虚度年华的意思是说他在二十四年中,竟没有教给你一点做人的道理,居然要等我这个初上门的夫婿来告诉你……” 白小娟忙道:“你别这样说,爹很可能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金蒲孤大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偷听大半天了,我就是要说给他听听的!” 一语甫毕,房门咚的一声被人踢开了,白乐天与白获当门而立,两人俱满脸怒色,白小娟神色一变,金蒲孤仍从容地道:“二位老人家为什么不进来一坐呢?” 白乐天沉声道:“这是我的家,进不进来我自己会决定,用不着你废话!” 金蒲孤微笑道:“您老人家错了,这是小婿与小娟的洞房,自然是以小婿为主人!” 白乐天冷冷地道:“你居然还知道这一点!我倒要请问一下了,你教训小娟的话很有道理,我是有失教诲,才惹来你一场奚落,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在背后骂起我这个做长辈的来了,这是你做人的道理吗?” 金蒲孤淡然道:“闺房之语,不足为论。” 白乐天怒道:“放屁!你明明知道我在门外,你还指明是骂我的!” 金蒲孤微笑道:“小婿以为您老人家不会听见的!” 白乐天怒喝道:“你那么大的声音,老夫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 金蒲孤依然笑着道:“小婿在店房中见您老人家道貌岸然,想到您是位执守古礼的君子,谁知道您会有壁听的雅兴呢?这可是您老人家自己找的……” 白乐天被他塞住了嘴,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小娟为了缓和气氛,连忙道:“爹!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我们是关起门来说话,即使说了您几句,您也只好当作听不见,认真起来,反显得您自己大无聊了!” 白乐天瞪大了眼睛,颤声道:“好!好!二十四年的父女,竟比不上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你真孝顺!” 白小娟也沉声道:“父慈则子孝,想想您这二十多年来,有七八年把我当作眼中钉,恨不能拔之后快,您好意思要求我尽孝道吗?” 金蒲孤淡然道:“小娟!话不能这么说,亲长总是亲长,枭鲚食母,这是禽兽,人不能学禽兽的行为!” 白小娟低声道:“我现在是金家的媳妇,不是白家的女儿,妇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也是圣贤的古训!” 白乐天浑身发颤,大叫道:“好!我没有教你做人的道理,可教你读书识字,你竟学会了反抗老子的本事!” 白小娟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假如我有失德之处,也是您自己的罪过!” 白获轻轻一碰白乐天道:“女大外向,这是人伦之常,大哥为这件事生气太没修养了!” 说完反对白小娟笑道:“如果你们小两口正在共谐花烛良期,我们自然不好意思前来打扰,就因为你们谈得热闹,而且打算下棋,我们一时心痒,才忍不住过来瞧瞧!” 白小娟冷冷地道:“您二位来得太早了,我们一个子都没有下呢!” 白获笑道:“那就更好了,我与大哥刚巧研究出一盘妙棋,倒是要向你们二位高手请教一下!” 说着拖了白乐天进来。走到他们的桌子前,各据一方,每人都抓了一把棋子,白获先落下一子,白乐天却迟不下手,白获笑问道:““大哥!你怎么发呆了?” 白乐天哼了一声道:“我早就气昏了,哪有心情下棋?” 白获看了他一眼道:“你嘴里说得凶,心里还是疼女儿的!” 白乐天沉声道:“她已经明白宣布是金家人了,我还疼个屁,我是气昏了头,把刚才的步子全忘了!” 白获一笑道:“你落子成谱,哪会忘了呢?小弟知道你是怕耽误了小俩口的花月良期!” “白乐天冷笑道:“你没听见金蒲孤说吗?这屋子是他作主人,我们凭什么还赖在这里?” 白获眼珠一转笑道:“我也是老糊涂了,这正是良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我们赖在这儿下棋,岂不是自寻没趣,难怪他们讨厌!” 白小娟红了脸道:“二叔!您也是为大不尊,这是什么话?” 白获笑道:“洞房无大小,今天二叔开开玩笑可没有关系,不过闹新房讨来两对白眼,未免太不知趣,大哥,我们还是到后面研究刚才的棋局吧!” 语毕不由分说,拖了白乐天就走,白小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正待相送,白获拦住道: “你今夜是新娘了,可不能出洞房,还是早点安息,别睡到日上三竿,再出来给我们叩头,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白小娟羞红了脸,却因此止步,不再相送,金蒲孤倒是送到了门口,白获一笑道: “你也回去吧,花烛良辰,乐于登天,别为我们耽误了!” 金蒲孤没有说话,白小娟却在后面叫道:“爹!二叔,您二位别把我的棋子带走了!” 白获一笑道:“我们又老糊涂了,顺手牵羊,怎么把你的宝贝给摸走了,还给你!” 说着伸手一撒,满把的棋子喳喳急射,白小娟神色一变,连忙探拿去捞接,白乐天也回手一扬道:“拿去!什么宝贝东西,沾了我一手晦气,送给我都不要!” 无数飞影,都罩向金蒲孤身上!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动,白小娟已经瞧出事态有异,想要抢过去却被白获的一把棋子挡住了,急得大叫道:“快护住全身要穴……” 可是她叫得太迟了,金蒲孤虽已警觉,只把门面的一堆棋子挥开,而自乐天发棋的手法与白小娟不久前所用的那一手完全相同,虚实相间,明暗兼具,金蒲孤如何挡得住,连一声都来不及哼,身子已砰然倒下! 白小娟赶快过去扶住他,但见他胸前背后,长衫上穿了十几个破洞,都是要穴的部位,锐利的边缘全部深陷肌里,只露出一方黑边,急痛之下,伸手要去拔出来! 白获赫赫冷笑道:“好侄女!你别费事了,你的绝棋与大哥的手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中上一颗都没有命了,何况他上半身的致命穴道全部中了,你还是别增加他的痛苦,让他安静地登天吧!” 第三十六回 袖里乾坤 白小娟果然不敢再拔了,因为她深明厉害,棋子一拔出来,气泄血喷,死得更快一点,她试试金蒲孤的脉搏,发现仍在跳动,尚希冀能救活他! 白乐天也冷笑一声道:“除非是他神通广大,深入幽冥,叫阎王在生死簿上勾去他的名字,放他还阳不死…” 白小娟泪珠盈眶,咬牙厉叫道:“你们为什么要对他下这种毒手?” 白乐天冷笑道:“这是你自己害死他的,谁叫你跟他串同一气,把我们都出卖了……” 白小娟叫道:“我几时出卖你们?” 白获冷笑道:“你还想赖,你跟他准备来一手假凤虚凰,欺瞒我们两个老头子,把黄莺放走!” 白小娟叫道:“可是他已经承认我的名分了!” 白乐天道:“那更该死、你把什么话都跟他说了,甚至于我们之间赌命的事都说出来,还认定我们无可救药,如果不杀死他,难保你们将来不回过头来收拾我们!” 白小娟哭叫道:“他绝不是那种人!” 白乐天冷笑道:“他在背后骂我,可见他根本没把我这个老丈人放在眼中,我不得不提防着点!” 白获跟着冷笑道:“他教了你一大篇大道理,说是骗人必无善终,我完全同意,你们联合起来,想骗我们两个老头子,果然报应就在眼前!” 白小娟咬牙起立道:“你们两个人必须对他的死负责!” 金蒲孤在地下缓过一口气,软弱地道:“小姐!不能这样,我生平最重伦理,却没想一时戒之不慎,对你父亲说了冒渎的话,乃是我死有应得……” 白小娟哭叫道:“你就这样白白地死了?” 金蒲孤更微弱地道:“白前辈,黄莺是个小女孩,她杀死令媛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真正的罪魁还是刘素客,希望你能放过她!” 白获冷笑道:“刘素客固然不能放过,黄莺也不能轻饶,可是我会答应你的要求,马上就放她出来,她看见你死了,一定会自寻短见,而且会更伤心,这比我杀死她更有意思!” 白小娟哭叫道:“这种阴险的人还能容他活着吗?” 金蒲孤有气无力,低声道:“由他去吧,多行不义者必自毙,别去为他浪费时间,只是小娟,我答应你的盛大而隆重的婚礼恐怕不能实践了……” 白小娟流着眼泪道:“我不在乎什么婚礼,我只要你的一句承诺,你已经给我了,此身属君,之死靡他……” 金蒲孤叹息一声,语音更形微弱了:“我在乎,在沙漠上学艺的时候,我看见维吾尔人娶亲的仪式,他们邀请全族的人一起狂欢,我就立下了一个愿望,当我娶妻成家的时候,我要举行一个最盛大的仪式,搭起千里的长棚,广邀天下的英雄与席……” 白获冷笑道:“这个愿望你恐怕无法达到了,不过你可以值得自傲的是曾经有过一次最隆重的葬礼,当你在万象别府传出死讯时,的确有天下的英雄豪杰前来执练,只可惜你没福气享受,那时不死而死于今日,只有一个人的眼泪来为你送终……” 白小娟冷漠而厌恶地抬起头来,以峻厉的声音道:“你们可以不可以走开一下,让他安静地死去!” 白获微笑道:“我们可以安静地不说话,就是不能走开,他这小子鬼计多端,几次都能死而复生,这次我们一定要看他断了气才放心!” 白乐天笑笑道:“二弟!你对我的信心太不够了,小娟的寒铁棋子有一颗打中穴道都足以致人死命,他连中十几颗,都是在要穴上,我不信他还能活过来!” 说完又上笑道:“小娟!我知道这家伙心计过人,正不知用什么方法除去他,你们的一番试验,倒是触发我的灵机,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白小娟咬咬牙齿道:“你很聪明!” 白乐天哈哈一笑道:“不算聪明,你比我们这些老头子聪明多了,这个方法还是你想出来的!” 白小娟猛地站了起来道:“那么是我杀死他的了?”” 白乐天一笑道:“你要这样想也未尝不可!” 白小娟脸色变为异常平静,冷冷地道:“爹!二叔!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嫉妒我,想尽方法要除掉我,所以专找一些难题来跟我赌命” 白获干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知道你才智超人,计出万全,绝不会失败的,金蒲孤不是答应娶你了吗?” 白小娟冷笑道:“不错!可是在打赌的时候,你们以为我绝对无法成功的,而且按照情形,我也的确无法成功,金蒲孤之所以答应娶我,并不是我计划的成功,而是两心相照,诚意的结合……” 白获道:“不管怎么说,你反正是成功了!” 白小娟沉声道:“正因为我成功了,你们才感到很失望,所以你们才杀死了他,你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逼我死,所以爹才用这种方法,同时怕我想不到,特别提醒我,把他的死变成我的罪过!” 白乐天干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出手杀他的是我,你如果想替他报仇,尽管对我下手好了!” 白小娟弯腰捡起一颗棋子道:“这棋子坚可穿石,以你胸手劲,足足可以射容他的身体,叫他立刻毙命,可是你每颗棋子上所用的手劲只封死他的穴道,让他能苟延残喘,多活一两个时辰,这是为什么?” 白乐天微笑道:“不为什么!像金蒲孤这样一个聪明的人总不能糊里糊涂就死掉了,我是想叫他死得明白!” 白小娟冷笑道:“这明明是违心之论,你分明是怕我替他报仇,所以才留他一口气,叫他阻止我,你们也知道他一定会阻止我的,我说对了吗?” 白获睑色一变,终于干笑道:“对!全部都对,我们是有点怕你,可是现在已经不怕了,金蒲孤之死,你要负大部分责任,杀死他的方法是你提供的,杀死他的动机是因你而起的,你要替他报仇,就应该先杀了自己,你不替他报仇,也应该杀了自己,话都讲明了,随便你自己去决定好了!” 白小娟惨然造:“好!第一着算你们赢了,对于金蒲孤的死,我愿意负起全责,我也会杀死自己以达到你们的目的,可是我找不找你们报仇,还要等我仔细考虑一下!” 白获与白乐天对望一眼,然后白乐天淡淡地道:“二弟,金蒲孤大概是活不成了,我们别打扰他们最后的聚晤,还是先走开吧!” 白获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笑笑道:“好!金蒲孤,为了不对你失信,我立刻把黄莺放出来,让你们也见上一面,至于小娟是否会替你报仇,我们也不在乎!” 金蒲孤微弱地道:“我会尽量劝阻她,可是她受你们的影响太深,我不敢说一定能说服她,不过在我瞑目前,我可以保证她不来找你们,如果你们够聪明的话,最好走得远一点……” 白获与白乐天急急地走了,白小娟呆呆地道:“你为什么要叫他们走开?” 金蒲孤苦笑道:“我怕你在冲动之下,真会去找他们拼命!” 白小娟叫道:“难道不该吗?你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也见到他们的行事手段了,哪有一点像人的气味!” 金蒲孤叹道:“无论如何,他们总是你的长辈,我们金家没有不忠不孝的媳妇!” 白小娟一怔道:“那么我只好引咎自尽,让他们去得意了!” 金蒲孤道:“你不必引咎自杀!” 白小娟道:“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金蒲孤苦笑道:“你不想活,也不必自杀,杀你的人马上就会来了,你不死他们不会放心的!” 白小娟一怔道:“你是说爹与二叔?他们一定急着躲开,不敢再来了,他们如果有杀死我的本事,早就对我下手了!” 金蒲孤道:“他们想杀死你是不错的,可是不会自己下手,自然会有人替他们下手!” 白小娟想了一下道:“是黄莺吗?” 金蒲孤点点头道:“黄莺只是第一个,当她见我被人害死时,一定会找你拼命,不过她的能力有限,杀死你是不可能,只会被你杀死!” 白小娟道:“我不会杀她的!” 金蒲孤一叹道:“没有用的,这孩于性情很烈,即使你不杀她,她也会自杀在我身边相殉,然后你父亲就会到万象别府去通知刘日英,到杭城去告诉骆季芳以及一切与我有深切关系的人,把我死在你手中的事告诉大家,那些人都会追着你索命……” 白小娟忙道:“那些人该知道我不是你的仇人!” 金蒲孤叹道:“除非我不死,去告诉大家,否则谁也不会相信!” 白小娟幽怨地道:“是的!我若告诉他们说我是你的妻子。不但没人相信,反而会惹来一场耻笑!” 金蒲孤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据我所知,刘日英智力或许能与你一较,却不会武功,骆季芳的武功略胜你一筹,心计大不如你,她们都无法杀死你!” 白小娟道:“因你之死,我已深感歉疚,了无生意,只想死以谢,我怎么还会去跟那些爱你的人作对呢?因此我决心不作抵抗,让黄莺杀死我算了!” 一句话才说完,门口已响起一个响亮如银铃的笑声道:“我绝不杀一个没有抵抗的人!” 接着是黄莺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白小娟看了她一眼,长叹一声道:“你还是杀死我吧,因为我害死了金蒲孤!” 黄莺朝金蒲孤看了一眼道:“没有的事,世界上没人能害死金大哥!” 白小娟叫道:“是真的!你看他身上!” 黄莺道:“不必看,你老子全告诉我了,他说金大哥身上十六处穴道,全被你的棋子击中了!” 白小娟冷笑道:“他这么告诉你的吗?” 黄莺道:“不错!可是我不相信。你飞棋的手法虽然高明,但是击中金大哥却无此可能!” 白小娟倒有点不服气地道:“你自己也试过我的手法!” 黄莺一笑道:“不错!对你的手法我是十分佩服,可是这十六颗棋子一定不是你打的,而且我想多半是你老子下的手!” 白小娟一怔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黄莺笑笑道:“没有一个女人能对金大哥下这种毒手,当然在女人里有好几个对金大哥怀恨的,可是最多只会一下子杀死他,绝不至狠心得连发十六颗暗器,只有那种不要脸的老头子才做得出这种事!” 白小娟呆了一呆,才道:“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不管是谁下的手,金蒲孤反正是没救了,他的死起因在我,因此我希望你把我杀了……” 黄莺一笑道:“假如金大哥真的因你而死,我当然不会饶你,可是金大哥不会如此轻易被人杀死,我自然也不必杀死你,金大哥!你别躺在地下装死了,我知道你身上穿着鳄皮软甲,连凌老头雷霆万钧的一掌都伤不了你……”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鬼丫头,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一点事情都瞒不过你!” 说着从地上翻身坐起,脱掉身上的外衣,那些棋子仍然嵌在他的软甲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摇身一抖,才把棋子都抖了下来,用手收集了,捧着归回棋盒中道:“小娟,这棋子很名贵,你要好好保管,别让人家偷去了!” 白小娟睁大了眼睛,现出难以相信的神态道:“你一点都没有受伤?” 金蒲孤笑道:“幸亏我先试过棋子的重量与劲道,觉得这件软甲还挡得住,否则真不敢挺身去硬挨!” 白小娟过来撩起软甲的一角,用手摸了一下,连连摇摇头道:“真是难以相信!” 黄莺道:“金大哥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有什么难以相信的?” 白小娟道:“这软甲厚不过分余,那棋子径长半寸,即使无法穿透,也不可能整个陷进去呀?” 金蒲孤一笑道:“不错!那要谢谢刘素客,他的万象秘笈中有几种记载的确很了不起,我只大致浏览了一下,稍微学了几样,这缩肌移穴的功夫就是其中之-…” 白小娟道:“缩肌移穴?” 金蒲孤道:“是的,缩肌移穴本来是两种功夫,缩肌是用来对付兵刃,有时对方的兵器只差寸许距离就足以致命,使用这种功夫可以临时急救一下,移穴是对付暗器打穴或者是指功点穴的,在必要时将穴道挪移一两寸,也可以避凶趋吉,不过我刚才同时使用,还要兼顾十六处穴道的确很费力,所以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也变了色,幸好是装死,倒是更逼真了一点!” 白小娟脸上颜色变了一变,金蒲孤道:“小娟、我不是存心骗你!” 白小娟哼了一声道:“怎么不是存心?当我向你展示飞棋手法时,你分明成竹在胸…” 金蒲孤笑道:“不错!我接暗器的手法自然也不会那么差劲,不过你虚实莫测的手法若是全力施展时,我也不敢说能完全接住!” 白小娟道:“可是你有了那些软甲,根本就不在乎!” 金蒲孤道:“软甲只能挡住上半身,如果你对我其他部位出手,我还是不敢大意,不过那时候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知道你父亲踉白获在门口。” 白小娟一怔道:“你知道他们在门口?我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金蒲孤笑道:“因为你自恃比他们强,对他们毫无防备,自然就大意了,我却不同,听了你们父女的情形后,我想到他们一定不会太放心,时刻都在戒备中,所以他们什么时候来到门口,我早就知道了!” 白小娟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金蒲孤道:“他们早就在附近了,当你邀我下棋时,他们忍不住想来看看,才挤到门口!” 白小娟想了一下道:“你是故意骂我爹的吧?” 金蒲孤点点头道:“是的!我从不在背后骂人,可是今天情形不同,与其让他们在暗中出别的主意害我们,倒不如把他们请进来当面解决!” 白小娟又道:“你让我的棋子打中也是故意的?” 金蒲孤笑道:“可以这么说,他们如果有害我之心,我必须引导他们一个简单的方法,当然这个方法对我必须完全无害,因为我不太愿意冒险!” 白小娟道:“他们假借下棋,趁机暗算都是在你的计算中了?” 金蒲孤道:“世事如棋局,这是他们行事的准则,我自然要投其所好,布下一个疑局,等他们自己钻进来!” 白小娟冷笑道:“高明!高明!你的布局的确高明,连我都钻了进来,那未免太残忍了吧!” 金蒲孤一笑道:“你是为了我的死而伤心,我没有死,你又何必伤心呢?” 白小娟怒道:“可是在那段时间里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我恨不得杀死自己一千次求能换回你的生命!” 金蒲孤庄容道:“我完全明白,可是我不得不如此,因为你父亲与白获已经听见我们的谈话,如果他们无法加害我们,势必会去加害黄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白小娟道:“你为了黄莺就不在乎使我心碎了?” 金蒲孤道:“我不愿意使任何人心碎,才只有使用这个方法,如果他们害死了黄莺,我一定不能放过他们,为了要对付他们,我势必推翻与你的婚约,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找他们,这样对你打击就更残忍了,现在能使黄莺安然无事,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你虽然受了一段短时间的情感打击,总算是值得!” 白小娟脸上消去了阴云,感动地道:“是的!太值得了,我实在太愚蠢了,以前我自负才智无双,跟你一比,我才知道自己差得太多!” 金蒲孤笑笑道:“那倒不尽然,你以前的种种安排,使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人的才智不是在一两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也不是在一两件事情上能分出高低的,智者千虑,尚难免一失,何况你今天是在情绪激动之下,根本无法平心静气地运用思考,我希望日后在对付刘素客的时候,你能发挥高度的才华……” 白小娟欣慰地一笑,黄莺在旁微讶道:“金大哥!你跟她订下婚约了?” 金蒲孤笑道:“是的!你又多了一个金大嫂了,小娟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孩子,有了她的帮助,我对翦除刘素客的事更有信心了!” 黄莺神色微微一变,随即笑了起来道:“恭喜你们了!” 白小娟看出她的脸色有异,连忙道:“小妹妹!你是否不太高兴?昨天我很对不起你!” 黄莺笑道:“没有的事,我很喜欢你,凡是金大哥的妻子我都很喜欢,尤其是你,我特别喜欢!” 白小娟一怔道:“你特别喜欢我?我有什么地方能使你特别喜欢呢?” 黄莺道:“因为你能帮助金大哥对付刘素客,金大哥很少夸奖人,他说你了不起,你一定是真正的了不起,所以我也特别喜欢你!” 白小娟轻声一叹道:“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黄莺道:“除此以外,还应该有别的原因吗?” 白小娟从她稍含幽怨的眼睛,忽然看出她内心的情感,笑着拉起她的一只手道:“小妹!我真羡慕你!” 黄莺一怔道:“你羡慕我?” 白小娟道:“是的!我是金蒲孤第三个妻子了,或许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 金蒲孤一皱眉道:“小娟!你怎么说这种话……” 白小娟微笑道:“我这话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是轻易对女子留情的人,更知道你不是随便就会娶一个女子…” 金蒲孤正色道:“不错!不管我是在什么情形下跟你们联姻,可是对于你们我绝对出于十分的诚意!” 白小娟一笑道:“就算到我为止吧!你的感情已经有三个人来均分了,可是对于这位小妹妹,你只是她一个人的金大哥,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黄莺神色一扬叫道:“对啊!金大哥,白姐姐的这句话,使我更了解镜花水月的道理了!你娶一百个妻子我都不在乎,如果再有个人叫你金大哥,我非杀了她不可!”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你说这句话,表示你了解得还不够!” 黄莺眼睛一瞪,白小娟笑着道:“小妹妹,我不知道你们所谓镜花水月是怎么回事,但是照字面上的解释,你的确是弄错了,镜花水月是空洞之物,实际上并不存在,它只存在于人的感触中……” 黄莺道:“镜花水月人人可见!” 白小娟笑道:“不错!但是各人的感触都不同,所见也不同。以一株树而论,诗人为它挺拔入云的秀姿而生诗兴,木匠却去计算它能做多少家俱,因此你所见的镜花水月,未必就是别人所见的镜花水月,佛家说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你多想想这句话就明白了!” 黄莺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明白了,即使有千千万万的人叫他金大哥,即使那千千万人都在我旁边,如果我的眼睛只看着金大哥一个人,就不会看到别人了!” 白小娟,拍她的肩膀道:“对!你不但明白了,而且比我更明白!” 黄莺笑道:“金大哥,白姐姐,今天是你们的吉日良辰,我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 说着正想出去,白小娟拉住她苦笑道:“天都亮了,你还上哪儿去?” 金蒲孤怔然一看窗外,果然窗纸通明,天光已透了进来,乃笑笑道:“天怎么亮得这么快?” 黄莺笑道:”那你们不是良宵虚度了吗?” 说完后,她的脸不自觉地红了,白小娟肃然道:“对我来说并不虚度,这是我毕生最难忘的一夜!” 金蒲孤觉得应该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乃笑笑道:“小娟!你快换一身普通衣服!” 白小娟问道:“你要走了吗?” 金蒲孤道:“是的,我最近很忙,一天都耽误不起,因此我们必须马上动身!” 白小娟笑道:“我也要一起去吗?” 金蒲孤微怔道:“难道你还不想走?” 白小娟点点头道:“是的!我觉得没有必要跑这一趟,你也不需要空跑一趟!” 金蒲孤莫明其妙地道:“你这是怎么说呢?” 白小娟笑道:“你不是打算上万象别府去找刘日英吗?” 金蒲孤点头道:“是的!我希望这次跟刘素客在崇明岛上决一次最后胜负,因此必须找到刘日英” 白小娟道:“无此必要!” 金蒲孤笑笑道:“你可是认为有了你的帮忙就无需刘日英了?我相信你的心智不逊于她,或许比她还强一点,可是对付刘素客还是要找到她商量一下,因为刘素客的种种布置不全是心计,有许多奇技异能的应用智识是我们所不了解的,只有刘日英比较清楚一点!” 黄莺也道:“白姊姊,你别担心她会吃醋,她是个很和气的人,你应该去见见她!” 白小娟笑道:“我并不敢轻视她的能力,我也很希望能见见她,不过我敢断定她见到我之后,可能不会太和气!” 黄莺忙道:“没有的事,刘姊姊绝不是醋娘子,金大哥跟骆秀芳结姻时,她不但不嫉妒,而且还很高兴……” 金蒲孤道:“是的!你不必担心!她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见到她以后就知道了!” 白小娟笑道:“我并不担心她会对我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不必去找她,她自己会来找我的。” 金蒲孤微微一怔,黄莺道:“怎么可能呢?她根本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 白小娟笑道:“她马上就会知道了,有人会去告诉她,而且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来的。” 金蒲孤终于明白了道:“你是说你父亲会去告诉她?” 白小娟笑道:“不错!他们临走时认为你必然无救了,担心我会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一定会设法对付我,最好的方法就是宣传你的死讯,叫刘日英等人来对付我,而且我相信你另一个妻子骆季芳也会赶过来的!” 黄莺笑笑道:“连我都不相信金大哥会被他们杀死,刘姊姊与骆秀芳部比我聪明,怎么会相信呢?” 白小娟道:“爹他们一定不肯承认是自己杀死金蒲孤的,必然把罪名加在我身上,那就不同了!” 黄莺正要开口,白小娟又道:“爹放你出来时,也是这样告诉你的,当时你肯断定金大哥没有死吗?” 黄莺一怔道:“我虽然相信金大哥不会轻易被人杀死,可是想想你的手段,我的确很担心,直到我看见金大哥本人后,见他受伤的部位,想起他身上穿着鳄皮软甲,才知道他是在跟你开玩笑!” 白小娟一笑道:“像你这样纯朴的人,都不能确信金大哥的安全,刘日英那样工于心计,更无法相信了,所以我有把握她们必定会来,又何必多费一番跋涉去找她们呢?” 金蒲孤想了一想道:“这倒有点道理,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是不必多此一番跋涉。” 黄莺道:“你也认为刘姊姊会受骗吗?” 白小娟道:“受骗的是我父亲,他真以为金蒲孤死了,才赶着去报讯,刘日英是很精明的人,察言观色,看出我父亲不是说谎时,就会跟着受骗了!” 黄莺道:“那我们更应该快点去迎上她们,刘姊姊如果知道金大哥死了,不知会多伤心…” 白小娟一怔道:“我倒没想到这一点,那就不能开玩笑了,这个打击她们一定受不了!” 金蒲孤一笑道:“没关系,这个消息对刘日英说来,丝毫没有打击!” 黄莺叫道:“金大哥!你真没良心,刘姊姊不必说了,就是她的两个妹妹对你也用情极深,你怎么能说她们对你的生死漠不关心?” 金蒲孤微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忘了日英精于卜占之术,她听见消息后,一定会利用占卜的方法来证实一下,对我的生死自然会了如指掌,可是她们一定会赶来的,因为她在占卜中也可以算出我迫切需要见她……” 黄莺叫道:“我真是忘了,刘姊姊的命卦百灵百验,那绝不会错的,可是她能算到我们要找她,为什么不早早地赶来呢?” 金蒲孤微笑道:“占卜之术是一种心灵的感应,只可以偶一为之,天天用就不灵了,所以她平白无故,不会轻易动用这种法术的,因此她一定在接获我的死讯后,才会求证于卜占,结果不但算出我没有死,还知道了我对她的企望。说完笑向白小娟道:“你父亲害我一场,倒是替我跑了一趟腿,省了我不少事。” 白小娟怔然道:“刘日英还有这种奇术,倒真是了不起,只是她的卜占真有如此神效吗?” 金蒲孤道:“百灵百验,除非你父亲不找,她可能想不起用那个方法来追查我的行踪!” 白小娟道:“这一点我有绝对把握,虽然我不会算命,可是我临事的判断也不会错!” 金蒲孤笑道:“我相信你的判断,此去万象别府大概有一天的路程,日英接信之后,利用缩地之术,半天就可以赶来了,这一天半的余闲,我们大可在此休息一番,同时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地思索一下对付刘素客的步骤!” 白小娟愕然道:“她会缩地术,又能卜占干里外的事,那简直是神仙了!” 黄莺也放心了,笑着道:“神仙能未卜先知,刘姊姊能卜而后知,只能算是半仙!” 白小娟道:“那也够惊人的了!这些法术都是刘素客教给她的吗?” 金蒲孤一叹道:“不错!刘素客一身具有各种奇技异术,刘日英所得只不过十之七八,因此我们对付刘素客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才不至为其所乘!” 白小娟摇摇头道:“假如刘素客的能耐到了这种境界,则我们永远也斗不过他,尽管我们计出万全,也逃不过他的袖里乾坤!” 金蒲孤正色道:“这也不尽然,数有所不逮,龟着有所不灵,他的术数虽难,但牵及本身安危时就不灵了,如若天下人,天下事老都在他掌握中,我也无法把他赶出万象别府,逼得在崇明岛上另起炉灶了!” 白小娟心计虽工,却是仗着天赋聪明,智识也仅限于她测览过的书本,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足足有余,要处在这样一个繁杂的环境中,她懂得又太少了,好在她明白自己的不足,拼命想吸取新的知识,因此她对刘日英的一切问得很详细! 金蒲孤根据白小娟的判断,想到刘日英会赶来的可能很大,也不急着去找她了,反正闲得无聊,不如把自己出道江湖以后所发生的故事详细地告诉她,借以打发那漫长的时间。 他说得很详细,尤其是他开始与刘素客接触以后的事,连一点细节都没有遗漏! 第三十七回 跨海斩鲸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也是一段很精采的历险,白小娟以前虽然也听说了,但是由金蒲孤本人道来,自然更为详尽,也更为有趣。 金蒲孤告诉她这些是有用意的,因为这个女孩子天生是个鬼才,但看她诓诱自己的一番安排,简直可以说是周密之至,刘素客陷害了他多少次,都不如这一次成功,假如让她对刘素客多了解一点,她将成为刘素客的一个劲敌。 一篇故事说到中午,只说了一大半,白小娟听得呆了,黄莺虽然认识金蒲孤很久,也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的话,甚至于有许多事,她也没有听说过,因此同样也听得津津有味。 白小娟果然发挥了她超人的智慧,在那些一连串的阴谋行动中,除了她不懂的地方无法插嘴,只要是她了解的范围内,她都能猜测得十之八九,一二分猜不中的,并不是她智力不及,而是她聪明过了头,替刘素客作了更好的安排。 这情形使金蒲孤很兴奋,也使黄莺对她产生了由衷的钦佩,有一两次她忍不住叫道: “白姊姊,幸亏你不是刘素客那边的人,否则金大哥早就被你害死了!” 听者有兴,说者忘倦,三个人都忘了疲倦,直到窗外日影偏斜,已经过了中午,那故事才算结束了! 金蒲孤深吁了一口气道:“我想该可以吃饭了吧?再说下去,我肚子里的声音会盖过我说话的声音了!” 这句话把白小娟说得跳了起来叫道:“唉呀!我也是听出神了,竟然忘记了这回事,我叫老杨预备去!” 金蒲孤道:“随便弄点东西果腹吧!如果再等他慢慢弄起来,我的肠子早就饿断了!” 话刚说完,门口人影一闪,却是那老管家提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歉然地笑道:“金姑爷让你等久了!” 白小娟忙抢过食盒,放在桌上道:“老杨,你也真是,我即使不关照,你也该来问问……” 老管家笑道:“老奴早就把酒菜端来了,走到门口,听见金姑爷在说故事,那实在太精采了,老奴舍不得进来打断,就站在门口听得出了神!” 白小娟还想怪他两句,黄莺却道:“白姊姊,你也别怪人家人,你自己不是一样吗?连我有很多事都是亲身经历的,可是听金大哥说起来,竟好像是才发生的一样,金大哥不提肚子,我也不觉得饿,他提了起来,我连一分一刻都等不及,“我们快吃吧!” 于是帮忙动手将食盒的菜肴搬了出来,果然时间经过了很久,菜都凉了,老管家捧着酒壶道:“酒冷了,老奴温一温去?” 白小娟一把抢了过来道:“不用了。将就吃着吧,晚上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一于是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各斟满了酒杯。黄莺捧杯笑道:“我就用这杯酒恭喜你们!” 金蒲孤坦然含笑,白小娟却多少有点扭怩、大家喝干了酒,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菜很丰富,鸡鸭鱼肉都有,一顿风卷残云后,白小娟道:“老杨!你今天烧的莱特别可口……” 老管家在旁含笑道:“老奴这点手艺小姐是知道的,再好的材料也会弄砸了……” 白小娟道:“那是以前,今天你几样菜的确烧得精采,有生以来我从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老管家笑道:“小姐一来是肚子饿了,饥不择食,二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胃口也跟着开了。” 白小娟红着脸道:“胡说!你把我说成这么不见世面了,以前我跟爹下棋的时候,一整天不吃东西也是常事,轮到要吃你的东西时,我还得皱着眉头勉强咽下去,甚至于宁可饿着肚子自己再下厨……”” 金蒲孤也笑笑道:“小娟!你未免说得太过分了,我觉得这几道菜色香味俱佳,把天下的名厨请来,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白小娟道:“今天确实好,以前你可没有尝过,那简直是无法下咽,好好的一只鸡,他可以煮成一块木头!” 黄莺在汤碗里捞起一根鸡骨,啃着上面一点余肉,笑道:“如果木头能有这滋味,农人也不必种田了,不如栽上几十棵大树,天天煮木头吃了!” 金蒲孤笑着道:“是啊!别的不说、单以这盘炒笋片而言,即足堪称无上佳品,前两筷子是为了肚子饿,食而不知其味,还不觉得怎么样,后来竟是越吃越好,一盘竹笋,我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可惜太少了,否则再多些,我还是能吃下去!” 白小姐忙问道:“老杨!还有吗?” 老管家顿了一顿才道:“恐怕没有了!” 黄莺道:“那太可惜了,我也喜欢吃,因为金大哥不停地下筷子,我不好意思跟他抢,省给他吃了,原准备晚上吃个痛快的……” 白小娟道:“那倒是很抱歉,此他什么都全,就是不产竹子,平常想吃笋子。都是我到百里外去买回来的!咦!老杨!你这盘笋子是从哪里来的?” 老管家道:“还不是小姐上次买回来剩下的!” 白小娟寻思片刻,才道:“胡说!上次我买的都是冬笋,每枝比手臂还粗,刚才我记得那一盘都是笋尖……” 老管家道:“那就是二老爷带来的,反正老奴是在厨房找到的现成材料…” 白小娟道:“你更胡说了,二叔从来不做这种事,而且现在时值隆冬,别说附近找不到这种春笋,到哪里也买不到。你快说是从哪儿来的?” 老管家迟疑不答,黄莺却道:“奇怪了,这笋片我尝过很多种,可是像刚才的那一种很特别,我只记得吃过一次,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了!” 金蒲孤忽地眉头一掀道:“我想起来了,日英跟袁靖站比赛烹调手艺时,曾经做过这一道菜,当时是油闷笋,与炒笋片味道略为不同,可是论材料,两者似出一类!” 黄莺叫起来道:“不错!就是这一种,袁靖姑说这种笋只产在她所住的地方,可是她住在万象别府的时候,找了一块差不多的水边,移植了几棵过来,那时正是你在装死,没有人想到去吃它……” 金蒲孤眉头一扬道:“该不会日英已经来了吧?” 白小娟道:“哪能这么快,我父亲昨天晚上刚走,最快也不过刚刚赶到,刘日英得知消息后,即使她会缩地,也不能立刻赶到吧?” 黄莺笑道:“哪可很难说,刘姊姊神通广大,也许有未卜先知之能!我相信一定是她来了,那些菜也是她烧的,否则绝不会这么可口,老头儿,你说对不对?” 老管家闭嘴不响,门外却响起刘日英的笑声道:“小丫头,就是你的嘴厉害,吃了一次好东西,居然念念不忘!” 黄莺跳了出去,一把将刘日英拖了进来,叫道:“刘姊姊,你真坏!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躲在背后捣鬼!” 白小娟愕然望着面前这个女郎,只觉得她丽质天生,即使是丹青妙手,也无法描绘出她动人的神韵,一方面自惭形秽;一方面是倾慕心切,忍不住上前屈下双膝道:“小妹白小娟拜见姊姊!” 刘日英一把搀住她笑道:“不敢当,快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这算是什么呢!” 金蒲孤也颇为愕然道:“日英!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日英微笑道:“今天上午,赶不上你们的吉日良辰,只好到厨下略尽绵力-…” 白小娟脸上一热,只得骂老管家道:“老杨!客人来了,你也不说一声…” 刘日英笑笑道:“这可不能怪他,是我叫他不要惊动的,因为你们谈得正热闹……” 白小娟这时才敢正视地看着刘日英,问道:“姊姊!你怎么会找到此地的?” 刘日英笑道:“自然是靠着令尊的指示!” 白小娟一怔道:“在什么地方碰到的?” 刘日英道:“在半路上!” 金蒲孤一怔道:“在半路上?那是说你已经离开万象别府了?” 刘日英点点头,金蒲孤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原因离开那儿呢?” 刘日英一笑道:“为了来向你们贺喜!” 金蒲孤微微有点愕然,白小娟却很不好意思,低声道:“姊姊!我们并没有……” 刘日英微笑道:“那并没有多大差别,反正你们的吉期已过,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白小娟听刘日英说自己已是金蒲孤的妻子,忙道:“不!妹姊才是他的妻子,我只是……” 刘日英微笑道:“你是什么?” 白小娟红着脸道:“如果姊姊不嫌弃,把我认作婢妾就心满意足了!” 刘日英笑道:“金蒲孤是个穷光蛋,一身之外,别无长物,他可置不起婢妾,我是他的妻子。你也是他的妻子,别再说那些傻话了!” 白小娟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然后低声问道:“我父亲告诉了你什么?” 刘日英道:“他说金蒲孤被你杀死了!” 金蒲孤笑问道:“你相信吗?” 刘日英道:“相信,我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素衣,装成是前来奔丧的!” 白小娟惑然地道:“你会相信?” 刘日英笑笑道:“为了避免麻烦,我当然要相信!” 白小娟一怔道:“那么你也知道他没有死?” 刘日英道:“自然知道,我不是专程来贺喜的吗?奔丧之举,只是做给令尊看看,使他更相信一点!” 白小娟道:“这一切你都预先知道了?” 刘日英笑着摇头道:“黄莺说过我不是神仙,未卜先知的本事还没有学会,必须等事情发生后才能卜而后知!” 黄莺忍不住道:“刘姊姊!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这样子急死人了!” 刘日英笑了一笑道:“前天我忽然心血来潮,便知道你金大哥一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黄莺道:“金大哥每次遭遇到什么事情时,你都有感应吗?” 刘日英低声道:“是的!不仅是我,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感应的,当你的心灵特别关注一个人时,哪怕遥隔千里,心灵的联系仍然是不受影响的!” 白小娟感叹地道:“心有灵犀一点通。以前我认为只是说说而已,现在却真正相信了!” 刘日英一笑道:“是的!这是种很玄妙的体验,当你心有所属的时候,才会体验到它的玄妙!” 金蒲孤一笑道:“所不同的是你会卜占,可以在卦象中去了解更多一点,这次你在卜占中看到了什么?” 刘日英道:“我占出你红骛星动,知道我们又多了一个妹妹,因此我便赶来贺喜,可是我在喜讯中又看到了一点凶兆,幸而是有惊而无险,吉中带凶,凶而后吉,所以我也准备了一套丧服,在半路上碰到白老先生后,总算一切都明白了!” 黄莺道:“你只碰到他一个人?” 刘日英点点头,黄莺又道:“你们从没有见过面,怎么会认识他呢?” 刘日英笑道:“事实上是他认出我的,当然也是我故意使他认出来的。” 黄莺一怔道:“我又不懂了!” 刘日英笑道:“我们姊妹三人另还加上一个陈金城,大家都穿着素服,自然很容易引人注意,于是他就上来问我们了!” 金蒲孤道:“你们为什么要领穿丧服呢?” 刘日英笑道:“我在卦象中算出喜讯远,凶讯近,想到可能会有人带着凶讯来找我们,于是作成那个打扮,以便早一点明白真相!” 白小娟笑道:“这一来我父亲不但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也大为放心了!” 黄莺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白小娟道:“我父亲看到刘姊姊身穿丧服,一定会问原故,刘姊姊告诉他金蒲孤可能会遭遇到不幸,证实了金蒲孤的死讯,岂不是叫他五体投地,倾心佩服!” 刘日英一笑道:“不错!情形的确是如此,不过他大为放心又是怎么说呢?” 白小娟道:“我父亲跟我叔叔一直很嫉妒我处处比他们强,时时刻刻想除去我而后快,这次他们出手暗算金蒲孤,主要是想归罪于我,假你们的手来杀死我,所以他得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一定难以幸免,岂不是大大地放心了?” 刘日英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正在奇怪这位老先生为什么要我来对付他的亲生女儿,好替金蒲孤报仇,没想到你们父女之间会有这种情形!” 白小娟黯然神伤,刘日英安慰她道:“妹妹,你不要难过,我们的情形都是一样的,有亲而不慈…” 白小娟泪珠盈眶,凄然道:“不!你比我幸福,你父亲只是跟金蒲孤过不去,我听过你们的故事了,他对你们至少还有一点亲情,我的父亲却视我为眼中钉…” 刘日英长叹一声道:“你父亲只是嫉妒你的才智,陷害的对象也只是你一个人,我父亲却要与天下人为敌,逼得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不得不跟他站在相反的立场,我的心里比你更痛苦……” 金蒲孤一皱眉头,觉得应该转变话题,所以问道:“你妹妹跟陈金城他们是否也来了?” 刘日英摇摇头道:“他们上杭城去了。” 金蒲孤又微微有点吃惊地道:“他们上杭城去干么?难道那儿又发生什么事了?” 刘日英笑道:“你们从那儿来的,有什么事也该比我先知道,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金蒲孤道:“我们来的时候那儿很平静,没有什么事,不过我想最近一两天定然有什么变化,否则你绝不会叫他们先去!” 刘日英道:“目前那儿也很平静,要有事也是在明天,我是叫他们去防止事情的发生!” 白小娟一笑道:“我知道了,我父亲到万象别府去通知刘姊姊,我二叔一定是上杭城去通知另一位骆大姊了,她不会占、卜之术,听见消息后当然会急得不得了……” 刘日英笑笑道:“你很聪明,只是猜对了一半,他们前去的原因是不错的,不过通知的对象不是骆大姊!” 金蒲孤点头道:“是的!季芳很沉着,对我的生死看得很淡,不可能受多大的刺激……” 黄莺一怔道:“那为什么还要先叫人去呢?” 刘日英一笑道:“骆大姊的修养够了,她的侄子可不够,你会大哥的死讯对他的刺激会令他受不了!” 黄莺道:“没有的事,上一次金大哥在万象别府坠水后装死不出来,他并不知道金大哥尚在人世,我看他不但不着急,而且还很高兴的样子!” 刘日英笑道:“金大哥的死也许会使他高兴,另一个人的安危却能叫他发疯……” 黄莺脸上一红,知道她是在取笑自己,不过想起骆仙童那种莫明其妙的痴情,心中恨得痒痒的,咬咬牙齿骂道:“这个小混蛋,只会胡闹,要木是看在骆大姊的份上,我早就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了!” 金蒲孤微笑道:“你叫他小混蛋,他的年纪并不比你小呢!” 黄莺一哼道:“辈份跟年纪是两回子事,他是你的侄子,我就是他的姑姑,他下次再跟我缠个没完,我就不留面子了,你们不教训他,我来教训他!” 金蒲孤忙道:“仙童不是个坏人!” 黄莺道:“骆仲和是个大混蛋,他是个小混蛋!” 刘日英朝金蒲孤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为骆仙童说好话,以免引起更深的恶感,然后笑笑道:“骆仙童还不失为一个好子弟,他喜欢你也不能算为罪过,谁叫你长得这么讨人喜欢呢?’” 黄莺道:“是不是因为他喜欢我,我就必须也喜欢他?” 刘日英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连忙道:“那当然不必,可是他听说你被人杀死了,急着要替你报仇,那并不是坏事,人为了自己所喜爱的人而失去理智,是值得原谅与同情的,此如说金大哥假使真的死了,你能忍得住吗?” 黄莺怔了一怔才道:“我并没有死!” 刘日英道:“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白妹妹杀死了你金大哥,你情急拼命,也被她杀死了,白获到杭城去一定也是这么说法……,, 黄莺叫道:“他们简直胡说,他们走的时候,我根本就是好好的!” 金蒲孤道:“假如我真的死了,这是必然的结果,他们放你出来,也早已料定有这种结果。” 刘日英道:“所以我叫陈金城随后追去否认那些事,叫他们在杭城等着,别赶来增加麻烦…” 黄莺道:“这种事由陈金城一个人去就行了,另外两位姊姊用不着也跟了去呀?” 刘日英一笑道:“为了赶来向金大哥与白姊姊贺喜,我用了缩地术,她们跟不上,所以不如叫她们跟陈金城走了!” 白小娟道:“刘姊姊既然知道他们没有死,何必一定要急急地赶来呢?” 刘日英道:“我带的这份贺礼可不能耽误,那几枝竹笋从袁家移来后,在万象别府居然长得更为鲜嫩,就是摘下来后不能久放,所以我必须急急地送来!” 白小娟一笑道:“我想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我知道那两位姊姊对金蒲孤也是一往情深,更知道她们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如果到了这儿,见我这个丑丫头也做了金蒲孤的妻子,对她们一定很不……” 刘日英轻轻一叹,拍拍她的肩膀道:“白妹妹,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早知如此,我不如把她们也带来了!” 金蒲孤听了很不自在,讪然问道:“她们不知道我与小娟结亲的事吗?” 刘日英点头道:“不知道!我只向她们保证你不会死,却没有告诉她们别的事。” 金蒲孤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们呢?” 刘日英一叹道:“金郎!你的才华盖世,却不是什么都知道,尤其是对于女孩子的心理,你更无法捉摸,我不让她们知道,自然是有道理的!” 金蒲孤一笑道:“这一点我自承浅薄,可是你不能永远瞒着她们,迟早她们总会知道的!” 白小娟笑道:“我去告诉她们!” 金蒲孤微征道:“为什么要你去告诉她们?” 刘日英一笑道:“我虽然还没有跟白妹妹作过深谈,可是凭这一面的认识,我深信她是处理某些难题的最佳人邀以后有关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也让她来处理好了,她一定能办得很好的!” 白小娟道:“小妹定然不负姊姊厚望!” 金蒲孤眉头微皱道:“我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刘日英微笑道:“就算是我们闺阁中的私语好了,你不明白就不必理会!” 金蒲孤道:“我可以不理会,不过我觉得我没有什么问题需要她来处理的!” 刘日英道:“怎么没有?我的两个妹妹以外,一个石慧对你的感情在爱恨交加之际,还有一个骆洛仙,更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形,这些人你自己应付起来很困难,最好让白妹妹来处理!” 白小娟笑道:“我听你的故事中似乎还有一两个女子对你的感情很微妙,比如说那个袁靖姑是为你而嫁,还有一个李青霞…” 金蒲孤叫道:“胡闹!胡闹!袁靖姑已经是莫大哥的妻子,跟着莫大哥走了,至于那李青霞,更不知从何说起!” 刘日英神情忽转严肃道:“袁靖姑对你的感情曾经公开表示过,她认为你死了,才死心塌地嫁了那个丑八怪,如若知道你尚在人世,情形恐怕又不同了,李青霞自然是微不足道,可是她对你钟情也是无可否认的事情,正因为她自知毫无希望,这种情绪的泛滥可能会成为最危险的因素,我们似乎有个预感,这次的崇明岛之会可能是一个总结束,许多意想不到的人,意想不到的事都会发生,我正急于对那许多横生的枝节无法对付,现在有了白妹妹,我才真正地放心了!” 金蒲孤怔然道:“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刘日英道:“我现在要说的就是这些,以后的问题我要跟白妹妹商量一下再作决定了!” 金蒲孤沉声道:“我跟你们一起商量!” 刘日英道:“不!我们商量的事也许与你毫无关系,也许引不起你的兴趣,这是女人之间的秘密,男人家最好还是不参与的好!” 金蒲孤道:“你们不是商量到岛上去作准备?” 刘日英一叹道:“我父亲的安排与布置是不容人事先有所准备的,那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这一点你比我们清楚,也比我们更具有把握,我们最多只能在旁给你一点帮助,主要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金蒲孤沉思片刻又道:“我不参加你们的密谈,可是有关我本身的事,你们商量的结果,希望能告诉我!” 刘日英笑道:“那是当然,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一定先告诉你,万一来不及,你也可以放心。我们对你的了解已经够深了,绝不会违反你的心意……” 金蒲孤一怔道:“怎么会来不及呢?” 刘日英道:“因为你跟黄莺现在就要到岛上去!” 金蒲孤忙道:“不必急!我跟你父亲订的是十日之约,时间上还很充裕!” 刘日英摇摇头道:“可是别的人并没有订十日之约,据我的估计,在你们到达前,可能已经有人先到了,如果你不去联络一下,那些可能是我们朋友的人,就会变成我们的敌人!” 金蒲孤问道:“是哪些人?” 刘日英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能保证我的估计绝不会错!” 金蒲孤道:“我不想先去!” 刘日英哀声道:“金郎!我求求你,你必须去,为了大义所趋,我站在相反的立场上跟父亲作对,心里已经很难过了,因此我希望能减少一点他的罪恶,如果你不快去,那些人受了我父亲的蛊惑后,又变成了我们的敌人,到时候你是决心杀死他们,还是被他们杀死?” 金蒲孤仍然迟疑不决,倒是黄莺道:“金大哥,我看你还是听刘姊姊的话吧!她的顾虑不会错,记得你两次失手,杀死的两个人是谁?”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金蒲孤,使他暴怒似的叫了起来:“那两次不是失手!” 刘日英淡然道:“不错!你是个很高明的射手,失手的情形是绝不会发生的,每次你杀死一个人时,都是你心中认定要杀的人!” 金蒲孤忍不住叫道:“我要杀的人是你父亲!” 刘日英平静地道:“可是我父亲并没有死,而死去的两个都是你尊敬的人!” 金蒲孤叫道:“他们受了你父亲的迷惑,披着你父亲的形相,虽然他们是我杀死的,凶手都是你父亲!” 刘日英道:“前两个人还可以这么说,如果第三个人再这么死了,凶手就是你自己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我父亲惯用的方法,这方法还会继续使用下去,当你再面对我父亲而想下杀手的时候,已经知道这可能是别人了。”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你是否要我停止与你父亲作对?” 刘日英笑笑道:“那怎么会呢?别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即使我想如此,你也不会放弃的!” 金蒲孤道:“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刘日英笑道:“劝你早一点到崇明岛上去!” 金蒲孤道:“我不肯早去的原因也是为此,假如我见到你父亲,绝不放弃任何可以杀死他的机会,可是我又怕杀的是别人,因此我希望能与你在一起,由你帮我指点出真伪!” 刘日英摇头道:“这个我无法帮助你,因为我也分不出真伪,而且我更不能这样帮助你,我与父亲作对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正义,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大义灭亲,可是叫我指明我父亲而让你来杀死,那就不同了……” 金蒲孤一怔道:“有什么不同呢?” 刘日英庄容遣:“我总不能对你说:“这个是我的父亲,你下手杀死他吧!’这无异于叫我去杀父,大义灭亲还可以求得大家的谅解,我若是杀父就成了逆伦的禽兽,你不会要我成为禽兽吧?” 金蒲孤为之语塞,呆了半天才道:“那我先到崇明岛上去有什么用呢?” 刘日英道:“你可以把一些可能被我父亲利用为替身的人集中起来,减少你错误的机会!” 金蒲孤想想道:”真会有别的人前去吗?” 刘日英道:“我父亲已成众矢之的,每一个人都在找他,想杀死他,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金蒲孤道:“可是我在会稽山已经告诉大家,叫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了!” 刘日英一叹道:“我听说那件事了,你犯了大错,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是无法接受的,他们都视道义为己任,明知道是螳臂挡车,也会义无反顾,岂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金蒲孤叫道:“可是他们夹在中间只会误事!” 刘日英正色道:“你这句话太狂妄了,你轻视他们,自己又何尝有值得重视的地方,也许你是比他们强一点,可是这么久了,你并没有杀死我父亲!” 金蒲孤呆住了,刘日英又是一叹道:“我尊敬你,对那些不屈不挠,为大义而不计危险的人也同样地尊敬,我不希望他们再被我父亲所刮用,更不希望他们顶着我父亲的形貌而屈死在你手中,所以我要你先去。” 金蒲孤沉思片刻才道:“看来我是非先去不可了!” 刘日英道:“我只是求你,可没有强迫你,去不去在于你。” 金蒲孤一笑道:“你提出的理由跟强迫没有差别!” 刘日英道:“我只是根据所知提供事实,可不敢跟你讲道理,对于道理你比我认识得更清楚!” 金蒲孤轻叹一声道:“日英!今天我才领教到你的辩才,没话说,我去就是了!” 刘日英道:“说走就走,事不宜迟,早到一步,就可以多挽救一个人!” 金蒲孤道:“日英!我真不明白你,如果你要争取时间,为什么不一来就催我上路呢?” 刘日英道:“我父亲向来不用两次相同的手段行事,可是他用你师父做替身后,又用南海渔人重来了一次,这证明他已日暮途穷,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了,这是很危险的现象,我本来还不知道,听到你们在崇明岛遭遇的情形,我才觉得事态的可怕……” 第三十八回 龙潭虎穴 金蒲孤一叹道:“给你一说,我也觉得事态的可怕,本来我以为你父亲可用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那些人多半是他的死党,即使在错误的情形下被杀死了,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假如各大门派的人都赶去凑热闹,那情形就严重了,不仅增加了我的困扰,也将影响我下手时的勇气与决心,黄莺!我们这就走吧!” 刘日英在桌上斟了一杯冷酒,苦笑着道:“每次我们见面都是会少离多,乍然重逢,又将匆匆分手,谨以一杯谈酒,祝你一路顺风。” 金蒲孤接过来干了下去,笑笑道:“是的!希望这次崇明岛上重逢后,我们不必再分手了!日英!你们什么时候来呢?” 刘日英想想道:“尽可能的快,至迟在你与父亲正式较量的那天一定赶到,而且我还希望你在我们没到达以前,不要跟我爹正面起冲突!” 金蒲孤道:“那是一定的,老实说,对这次的约斗我还真担心,没有你们的支持,我还不敢去参加呢!” 刘日英笑了一笑,没有作声,黄莺却噘着嘴道:“刘姊姊!称为什么把我也赶走呢?这次我希望能跟你们在一起,我知道你跟白姊姊一定会商量出许多妙策,为什么不让我也跟着学学呢?” 刘日英笑道:“金大哥需要你帮忙!” 黄莺道:“他才不要我帮忙呢!我只会越帮越忙,他都烦死我了!” 刘日英道:“不!这次他可真的要你帮忙,崇明岛的情形你最熟,如何秘密地潜入,如何在岛上活动,如何找寻从各处闻风赶来的人,找到他们后,要安插在什么地方才不会被我父亲发现而俘过去,这些事都要靠你才办得到,否则我就请白姊姊陪他去了,她超人的智慧虽然能帮不少的忙,可是地形不熟,难以施展所长…” 黄莺听说自己能有这么大的用处,也高兴起来了,反而催着金蒲孤动身,大家出了门,白小娟给他们准备了两匹快马,刘日英又叮嘱道:“白获以为你已经死了,白妹妹的父亲也赶到杭城去会合,可能会找到竺青,一起上崇明岛去找我父亲,因此你们最好换条路走!” 白小娟道:“这是一定的,不过我见到刘姊姊的绝顶才华后,想到刘姊姊的父亲一定更高明,他们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刘日英笑笑道:“不!我的看法正好相反,他们到崇明岛去找我父亲,可能会先较量一场,我父亲输给他们的可能性不大,结果他们四个人会连成一气…” 白小娟一怔道:“那不至于吧?我的两个堂姊都死在你父亲手中” 刘日英笑道:“白获、竺青、跟令尊都是一类的人,你父亲对你这种态度,他们对女儿的生死又怎么会太关心?以前他们跟我父亲作对是不服气,现在则是利害所关,自然而然地结合成一气了!” 金蒲孤已经跨在马上了,闻言道:“怎么是利害所关呢?他们互相只有害而无利!” 刘日英道:“他们见到我父亲后,必然先说出你的死讯,然后又说出他们自己的安排,对于你的死汛,我父亲可能是半信半疑……” 白小娟道:“你能从卜占中知道他没有死,你父亲怎么会算不准呢?” 刘日英道:“卜占是靠着神气的感应,我父亲与金蒲孤的感应是属于利害之相关、那反而算不准。” 白小娟道:“那世上所传管格鬼谷的神算都是假的了?” 刘日英道:“也不假!算别人的可以很灵,算自己的亲人更准,唯独与自己利害相关的人与事最难拿得稳,所以算命的人终日替人推断祸福吉凶,就是算不出自己的命!” 白小娟道:“那么我爹跟你父亲的利害相关何在?” 刘日英道:“对于暗算金蒲孤的事我父亲可能还会相信,可是他们安排了利用我来对付你,却是愚不可及,我是个很稳重的人,绝不会不问清楚就胡乱冲动,我们见了面,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如果金蒲孤真的死了,我们两个人岂不是要联合起来找他们算帐,光是你一个人,已经够他们受了,再加上我,他们更无法招架,为了利害所关,他们只好投靠我父亲……” 金蒲孤道:“对呵!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刘日英道:“当时谁都不会想到,可是经过我父亲一分析。他们也会想到了,所以我叫你从别的路走,在约期之前,更避免与我父亲见面,使他们虚实莫测!” 金蒲孤道:“我简直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日英笑笑道:“我父亲不一定会相信你被人杀死,但是他的防备会疏忽一点!” 金蒲孤道:“不对!他如果认为我没有死,防备会更严密,因为他想到我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先潜入岛上去探察他的行动!” 刘日英笑道:“不!我认为他会放松戒备,让你有机会去活动,用以证实你是否真死!” 金蒲孤道:“这也可能,那我就干脆躲着……” 刘日英道:“躲着有什么用,他的准备与安排仍是一丝不减,因为他必须准备你没有死而去赴约,可是你却可以趁他防范松懈的机会,秘密潜入岛上去阻止一些人莽动,不要坠入他的陷讲!” 金蒲孤道:“那样我不是要泄露行藏了吗?” 刘日英笑道:“我想你有很多办法可以避免,尤其是有黄莺跟你在一起,利用她对地形的熟悉,你可以用种种方法隐藏起来活动,这些我不必-一教你了吧?” 金蒲孤点点头,刘日英又道:“到了岛上,你可以自由活动,可是这一路水程,你隐藏很难,所以我给你另想了一个方法,你们由此地骑马,到海门雇舟入海……” 金蒲孤道:“那不是越走越远了吗?” 刘日英道:“目前水陆两途,我父亲一定都设下了监视的耳目,只有那条路,因为是往括苍山去的,我们从万象别府出来后,那条路已没有监视的必要,你们才可以不动声色,直驶目的地!” 金蒲孤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的安排不会错。可是这一绕,最少也多了一天的行程,你既要我争取时间,何必又多此一举?” 刘日英道:“多费一天行程是值得的,正因为必须浪费这一天时间,我才要你们立刻动身!” 金蒲孤思索片刻才道:“日英!虽然这些计划是你临时想出来,可是我认为最精心的思虑,也不会更周密了,这次有了你在旁协助,我相信成功的机会很大!” 刘日英黯然道:“我只能在这些地方帮助你,此外我能出力的地方很少了,我父亲的作为虽人神共弃,可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该正面去与他作对……” 金蒲孤不忍见她的眼泪落下来,连忙一催马,回头道:“我走了,崇明岛上见,你们多珍重!” 黄莺拍马赶上他,两个人很快地就走得看不见了,白小娟怔怔地道:“刘姊姊!这些计划真是你临时想出来的吗?我简直无法相信!” 刘日英一叹道:“当我得知我父亲又在崇明岛上立足的时候,已经想好这个计划了,那条路线原本是我自己准备走的,那些工作也是我自己准备做的,临时发生了你们这件事,我就跟他换了个位置……” 白小娟道:“我们现在干什么呢?” 刘日英道:“我们赶快会合我的妹妹上崇明岛去,先跟我父亲碰头,把战幕挑开,这一次的情形很可怕……” 白小娟惊呼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刘日英道:“我父亲建设万象别府,足足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还不太能满意,可是这次他在崇明岛上只用了短短十天的时间,就准备公开与金蒲孤交手了,那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白小娟道:“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十天功夫,也许可以完成很多的建设!” 刘日英摇头道:“不!我虽然没有到过崇明岛,我的两个妹妹都去过,据她们所说岛上的情形,并不是一个安身的地方,更不是在十天之内能建设完成的地方,我父亲选择那边。 只为了一个目的杀死金蒲孤!” 白小娟松了一口气道:“他以前也试过很多次,金蒲孤还是好好的!” 刘日英长叹道:“这次的情形不同了,以前我父亲老是想在智力上胜过金蒲孤,把他变成自己的继承人,对于这一点,我父亲已经承认失败了,因此他这次是充满了杀机,每一项安排都是为了杀死金蒲孤而作……” 白小娟怔了一怔才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叫金蒲孤提前赶去呢?” 刘日英道:“我叫他提前赶去,却又找出许多理由,叫他选了一条较远的航程,那用意很简单,…” 白小娟道:“我明白了,你只是想把他打发走,使他比我们晚到而已!” 刘日英点头道:“是的!他是个个性很高傲的人,如果跟我们在一起,遇事一定不让我们出头,而让他去应付我父亲的那些安排,他生存的机会很少……” 白小娟想想道:“我们能是你父亲的敌手吗?” 刘日英道:“这可很难说,不过由我们先去闯一阵,把那些布置掀出来,使金蒲孤有所了解,就可以减少他很多危险,当然这样做对我们的危险更大,不过我相信你是愿意冒这个险的!”” 白小娟庄容道:“当然愿意,别说他已经承认了我的身分,就是他跟我毫无关系,我也愿意替他冒任何的危险,因为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刘日英轻叹道:““我知道你会的,这样一个男人,的确是值得尊敬的,我的两个妹妹只是在私心中倾慕他,还没有得到他任何的承诺,却也甘心为他牺牲一切,来与自己的父亲作对!” 白小娟默然不语,刘日英道:“你也许在笑我前后的言词不对,在金蒲孤面前,我竭力要维持孝伦之道,现在又变了调”” 白小娟摇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们的作为都很值得尊敬,孝伦之道与大义冲突时,分量就显得很轻微了!” 刘日英道:“是的!我们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金蒲孤,而是为了支持金蒲孤所取的立场,天下人能了解最好,不了解我们也不在乎!” 白小娟顿了一顿才问道:“你们姊妹既有这种心思,为什么以前不有所行动呢?” 刘日英叹道:“行为的善恶是比较出来的,以前我们并不觉得爹的作为有什么差错,甚至还支持他的作法,直到金蒲孤出现后,才把爹的种种恶性显露出来了,我们三妹妹很少接触外人,在爹的熏陶下,我们只能看见事情的单面,无从在善与恶之间取得比较!” 白小娟轻轻地点头道:“是的!我也一样,当我用手段把金蒲孤骗来时,心里只为成功感到欣喜,直到他答应娶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卑鄙,对与错是很难判断的,不过正义能激发人的良知,使我们自动地投向它!” 刘日英哈哈一笑道:“你这番话若能传播幽冥,会把孟老夫子笑得跳出坟墓,苟老夫子气得翻身!” 白小娟睁大了眼表示不懂,刘日英笑着解释道:“孟子主张人性本善,恶是由后天感染的,苟子主张人性本恶,善是后天学习的,这两派主张争论得很厉害,你却给孟老先生提出了一个有力的证明!” 白小娟笑笑道:“苟子的理论也没有错,我们先天都有着作恶的倾向,所以才会被我们的父亲同化了,如果金蒲孤不把善的一面向我们显露,我们仍然是蒙然无知,因此我们的觉醒,不也是学而近善的证明吗?” 刘日英点点头道:“有道理,看来那两位老先生都错了,人性中善恶两方面都是与生俱来的,有的人学好了,有人却越学越坏……” 白小娟飞快地接口道:“不过恶人究竟少得多,所以善行才能成为举世皆准的法则,如果这世界上全是恶人的话,我们的向善就将为人唾弃了!” 刘日英正色道:“我父亲就是准备把世界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没有金蒲孤来阻挠他,他很可能会成功的!” 白小娟道:“如果金蒲孤被他杀死了,他将来仍是有机会成功,因此我们必须…” 刘日英也飞快地接口道:“必须立刻赶到崇明岛去,不但为了保全金蒲孤的生命,也为了维持正义不被摧毁!” 两个女孩子的目光中流露出坚定的信念,胸中充满了豪情,对望片刻。白小娟道: “我准备马匹去!” 刘日英摇头道:“骑马太慢了,我已经叫妹妹们会合骆季芳后,备舟钱塘江等待出发! 不可能容我们慢慢地走去!” 白小娟急了道:“那怎么办,你会缩地术,片刻千里,我可没这么大的神通!” 刘日英微笑道:“缩地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很快就可以学会的!” 白小娟兴奋地道:“你肯教我?” 刘日英点点头,然后正色道:“这是一种左道邪术,上干天和,下遭鬼嫉,学会了没有好处,反而会损人精气,折人寿数,所以金蒲孤求了几次,我都不肯教他!” 白小娟道:“我不在乎,从小我就有一点自知,我聪明外露,不抑锋芒,绝非寿者之征!” 刘日英叹道:“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将来怪我!” 白小娟笑道:“不会的,我们都不幸嫁了一个我们配不上的丈夫,早点死未尝不是幸福!” 刘日英长叹一声,拖着她回到屋里,两个时辰后,那个管家老杨以惊奇无比的眼光,目送看她们像一掠光影似地在眼前消逝! 当她们赶到杭城的骆家庄时,一切都如所料,白获来过又走了,骆季芳的反应很平淡,骆仙童听说黄莺也被杀死时,急得立刻就要去拼命!幸亏骆季芳与骆伯芳百般喻以大义,才把他压住了! 接着是陈金城与刘月英,刘星英的来到,虽然说出了刘日英的预测,仍然没有使人安心,一直等刘日英与白小娟赶到,才算是对事情有了个全盘的了解。然后是一阵商量与计划,骆季芳虽然心如止水,可是听见刘日英将局势的剖析后,也沉不住气了! 好在骆家有的是现成的好船与精诸水性的水手,立刻打点上船,由钱塘江放舟入海!当大船的航程指向崇明时,在他们前面飘着一点小小的帆影,走的是同一方向,大家都纷纷猜测船上是什么人,只有刘日英神情严肃,回到舱中;取出五枚铜钱,放在竹筒里摇了一摇,倒在桌子上,脸色已经变了! 骆季芳关心地问道:“你算出了什么?” 刘日英黯然道:“前面那只船…” 骆季芳淡然问道:“可是金蒲孤和黄莺?” 刘日英点点头,然后问道:“骆大姊,你怎么知道的?” 骆秀芳轻叹道:“我不会卜算,却能由事实探测真情,我们这条大船是专门航海的快舟,水手们也都是百中精选的好手,抢帆急追,仍然赶不上前面的那只船,除了黄莺那个鬼丫头外,谁还有这种技巧?” 白小娟道:“他们绕的是远路,怎么会走到我们前面去了呢?” 骆季芳道:“他们根本就没有绕远路!” 刘日英道:“我说得清清楚楚……” 骆季芳一叹道:“你把金蒲孤看得太简单了,他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你怎么骗得过他呢?你的忧虑,你的安排,他比你还清楚,以他的个性,怎么肯接受你们为他牺牲,自然要赶在前面走了!” 白小娟道:“我们是用缩地术赶来的,就算他明白了刘姊姊的安排,也不可能走在我们前面!” 骆季芳道:“刘素客的万象秘笈里是否也有着缩地术的记载?” 刘日英道:“是的!” 骆季芳道:“那就是了,他在万象别府的地下曾经把秘笈翻了一翻,以他过目不忘的天赋,足够把所需要的东西记住了!” 刘日英道:“那他以前为什么不用呢?” 骆秀芳道:“他明白那是些邪恶的异术,除非不得已,他绝不肯轻易使用,目前正是不得已的时候!” 刘日英低头不语,骆季芳又道:“我听了你们的谈话,就觉得有点不对!他行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见,这次怎么会轻易听你的安排呢?” 陈金城道:“对!这位金老弟有个毛病,最不喜欢求策于妇人……对不起!刘小姐,我说话太放肆了!” 刘日英一叹道:“没关系,这是我应得的教训,我太自作聪明了,不过他也可恶,就算我安排得不对,他可以说出来呀!难道他还跟我较量斗智吗?” 骆秀芳笑笑道:“那倒不是,你的安排也很对,你的心尤其可感,不过他不会接受的,可是他明白拒绝,反而伤了你的心,只好先走了!” 刘日英又是一叹道:“骆大姊,还是你比较了解他,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骆季芳脸上一红,低声道:“我虽然与他有夫妇之亲,却不是从这里了解他的,倒是我在养心园中一段闭门深居的生活,才想得比较多一点,像他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实在不需要我们去帮助他,如果他应付不了的事,我们更应付不了……” 白小娟好奇地问道:“骆大姊,那么你这次为什么跟着一起来呢?” 骆季芳笑笑道:“我原本可以不来,可是我觉得还是来一下好,我虽然帮不了他的忙,却可以阻止你们帮些不必要的忙,做出他不愿意做的事,伤害了他不愿伤害的人!” 刘日英与白小娟对望一眼,脸上现出难以相信的神色,骆秀芳淡淡地道: “以前我就喜欢翻阅一些道家的画册,只是领悟力太差,自从身事金蒲孤后,我觉得六根清净得多了,静中生慧,往往能看见一些看不见的事!” 刘日英神情一动,失声道:“骆大姊!我现在才知道你的高明,你看他此行吉凶如何?” 骆李芳淡然道:“这个我不知道!” 刘日英道:“你别骗人了,连我与娟妹的私室密语,你都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骆季芳道:“我不会未卜先知,你们的秘密写在脸上,所以逃不过我的观察……” 刘日英与白小娟都忍不住用手摸摸脸,又互相对望着,像是要找出有什么破绽。 骆季芳笑笑道:“人心中有了秘密,不管如何掩饰,总是无法隐藏的,我说不出所以然,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你们心中的打算,至于金蒲孤的吉凶生死,我实在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 白小娟道:“难道你不关心他的安危?” 骆季芳笑笑道:“我自然关心,可是我的关心并不能影响他的安危,我的能力也不足以使他转危为安,就只好听天由命!” 刘日英一怔道:“听天由命?” 骆季苦点头道:“是的!不但我如此,我劝你们也和我一样把一切看得谈一点,人有善念,天必佑之!” 白小娟道:“这太渺茫了!” 骆季芳肃然道:“不错!这很渺茫,可是我们只能这么想,如果金蒲孤救不了自己,别人也救不了他,因为他的能力比我们都强,而他所敌对的又是一个最阴狠的人,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别使他为我们分心!” 骆季芳的话使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沉默了很久,刘日英才低声道: “骆大姊!你的话非常对,我们应该听你的,可是我与娟妹的设想也没有错,你是知道金蒲孤的,他只对我父亲一个人狠得下心,我父亲虽然厉害,他倒是能够自保,最可虑的还是一些他不太在意的敌人……”” 白小娟接着道:“是的!除了刘素客之外,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机心,否则我就没有办法引他人-了,刘姊姊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决定了我们该做的事!” 骆秀芳道:“你们做了那些事后,他会谅解吗?” 刘日英凄然一笑道:“我们并不希望他会谅解,我们作那个决定时,已经准备失去他了!” 白小娟道:“得与失是很难说的,也许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也许我们失去他后,才是得到了他!” 骆手芳轻轻一叹道:“你这句话说得对极了,金蒲孤活在世界上,就没有人能真正地得到他,也许有的人比我们所得的更多,她们不但爱着他,还比我们多出一重恨!” 刘日英道:“爱他的人,希望他能为大家所共有,恨他的人,却是希望独占地,或者是大家都得不到他,我们不想这种事发生,所以必须……” 骆秀芳摆摆手道:“好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爱一个人有很多方式,我们各行其是吧!” 刘日英道:“那么你不反对我们了?” 骆李芳笑道:“我自然是反对的,不过我不会再阻拦你们,当然我也不能加入你们!” 刘日英笑道:“我们不敢企求你的加入,因为我早就了解你的思想与生活方式,所以我们的计划直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骆季芳笑笑道:“其实你们的计划并不是秘密,早一段时间我也存过相同的念头。直到我重回养心园后,才打消掉这个主意,也许过一段时间后,你们也会……” 刘日英摇头道:“不会的,时间不允许我们像你那样作更深的思考,我们的时间只够采取行动了!” 骆季芳点点头然后道:“那我不说什么了,我唯一能帮助你们的是在金蒲孤面前替你们作一番解释!” 刘日英苦笑道:“那不必要,如果金蒲孤能够谅解,就无需解释,否则他就不会接受解释!” 骆秀芳忽然笑起来道:“不错!我根本是杞人忧天,这种事是不必解释的,如果你们行得通,金蒲孤一定会谅解,如果他不谅解,你们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你们别的安排都不能瞒过他,这件事他怎会想不到呢?” 刘日英与白小娟都为之一怔,刘星英这时才问道:“姊姊!你与白小姐究竟在计划些什么呢!” 刘日英轻轻一叹道:“我已经说了半天,如果你还没有听出来,你就不够资格参与这件事,还是别问吧!” 刘月英拖着刘星英道:“妹妹!我们不懂的事情太多了,有大姊银白小姐去策划,用不着我们操心,我们还是上船头去看看海景吧,上次到崇明岛时,为了掩避行迹,我们只能关在舱里,这次可别错过机会了!” 刘星英被拖出去,陈金城与骆仙童则到船舷上去督促水手们加程疾驶,骆伯芳从上船开始就躲开他们,不参加任何谈话,因此船舱的三个人又说些什么,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崇明岛的阴影映入他们眼帘时,前面那只小船早已泊岸了,除了那只小船外,竟还有着好几条船泊在一起! 刘日英在船头上远远望见后,眉心一皱道:“我告诉金蒲孤说有别的人会来,不过是猜测之词,现在看情形倒是猜对了!” 陈金城一笑道:“自然是你的猜测很有道理,否则金老弟也不会急急地赶去了!” 刘日英忧虑地道:“不知道金蒲孤到了多久,现在在干什么?” 陈金城道:“以水程的估计,他们可能早到半天,至于干些什么,你为何不用卜占推算一下?” 刘日英轻叹道:“我此刻心乱如麻!卜象根本就无法准确,倒是骆大姊静中生慧,也许能有所知…” 白小娟在后面凑上来道:“不用去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刚才还关照我说,她要入定了,即使船靠了岸,叫我们先上去别去管她!” 刘日英微微一怔道:“她这时候还入定?” 陈金城笑道:“季姑这次变得很多,完全不像是以前的样子了,最好还是让她去,等船靠了岸,我们走我们的,她要留下,也许有她的道理!” 刘日英不再开口,默默地等船拢了岸,先到的那些船只有大有小,却都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连刘素客这边也没有着人阻拦,使她们颇感意外! 舍舟登陆,只有刘月英与刘星英是以前来过的,可是崇明岛上面目全非,旧时水晶宫阈早已沉入海底,一些岸上的布置也都改了样,令她们不知何去何从,只好找到一条山路,走着再瞧! 骆伯芳与骆仙童陈金城三人领先,刘日英与白小娟居中,刘月英与刘星英在最后,七个人分成三组。走着,走着,渐渐拉长了距离,每组都隔了十几丈,这距离是自然而然地拉长的,因为那三组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打算,也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骆仙童一心只想找到黄莺,证明她的确安然无恙,所以他走得最急,骆伯芳是不放心他,紧紧地跟着他,陈金城则是受了刘日英的嘱咐,照顾着他们两个人! 刘日英与白小娟则边行边谈,她们谈话的声音很低,低得只能互相听见,刘月英与刘星英似乎明白无法参加她们的谈话,又无法追上骆仙童那一组,就只好落在最后了,而且这两姊妹也像是故意落后,另外有着她们的打算。 山路渐渐曲折,顺着峰势而左右盘绕,而且又有密林丛树的阻碍,即使是十几丈的距离,前后也看不见了! 第三十九回 八茫迷阵 刘日英走到一处密林面前时,忽然发觉其他的人都不见了,这才惊觉地道: “我们这样分开了很不好!” 白小娟道:“陈先生是个很谨慎的人,有什么问题,他会回头通知我们的!” 刘日英道:“我不担心他们,陈金城与我父亲并未正式交恶,另外两个是无关痛痒的人,无论碰上哪一边,他们都没有危险的,我是担心另外两个丫头!” 白小娟奇道:“她们会怎么样呢?金蒲孤自然不会加害她们,你父亲也不会奈何她们的!” 刘日英道:“如果碰上这两批人,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我怕她们碰上别人!” 白小娟问道:“还会有什么人呢?” 刘日英道:“那很难说,现在的局势很复杂,有许多想不到的人都可能来了!” 白小娟笑道:“你也是过分担心了,即使有别的人会对她们不利,金蒲孤与你父亲都在这儿……” 刘日英道:“他们如果看见了,当然不会坐视,可是我怕他们两方面互相对峙,分不出精神来注意别的事……” 白小娟道:“她们就在后面不远,我们等她们一下好了,我想在岛上不会有问题的!” 刘日英朝后面望望道:“如果她们在后面,应该跟上来了!” 后面有十来丈的小路尚了了可见,如果刘月英与刘星英一直跟着,应该是可以看得见了,可是山路上空无人影,白小娟闻言连忙退后去找了一遍,回到刘日英身边道: “奇怪了,我找了约有半里多远,还是看不见她们,会不会走岔了路?” 刘日英道:“我们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见到岔道,否则我会停下来等她们的,刚才我只顾跟你谈话,竟忘记她们了!” 白小娟道:“那我们再回去找找看!” 刘日英想了一下道:“不必了,她们虽然也不会武功。可是心计智慧并不逊人,自从在船上听了我们的谈话后,她们鬼鬼祟祟的,好像另有什么打算,也许是故意回避我们别有行动…” 白小娟道:“这一点我也有同感,所以才想去找找她们,你既然担心她们,为什么又不让我去找呢?” 刘日英苦笑道:“她们是刘素客的女儿,我倒不担心有人去加害她们,即使我父亲不管闲事,她们两个人也不是好惹的!” 白小娟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刘日英道:“我担心她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增添了许多无谓的麻烦!’” 白小娟道:“我想不出她们会惹出什么麻烦。” 刘日英道:“我也说不出来,不过我刚才心血来潮,总觉得她们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不管她们了,反正在这岛上,出了事也有别的人去料理,我们只管自己的事吧!” 白小娟想想道:“也好!我不敢离开你,因为有许多事必须我们共同应付的,所以我刚才只找了一下,立刻又赶回来,如果有什么事把我们分开了,我一个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两个人相偕进了密林,却见道路纷歧,除了她们来路外,有四五条路,分往各个不同的方向! 这些岔路都以一棵大树为中心点,树也已经被砍掉了,只剩下一段树桩,二人来到之后,不禁有点踌躇,不知道该走哪一条才好! 白小娟审视了一下树桩道:“这棵树是不久前才砍掉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刘日英道:“这是一个迷阵,原来可能是我父亲布置的,现在我倒有点迷糊了!” 白小娟一怔道:“迷阵?迷阵怎么会用一棵树来做中心点呢?” 刘日英道:“那棵树木是中心点而是分歧点,原来的树身上刻着许多指示的记号,看到那些记号后,我还能找出一条安全的路。现在不知道谁把树砍掉了,把我也弄迷糊了!” 白小娟道:“随便找一条路闯闯看行吗?” 刘日英摇头道:“不行!这个迷阵很厉害,除了一条正确的通路外,其他都是迷途,走了上去,就无法再回头了,因此我们不能犯一点错!” 白小娟微愕道:“真是这么厉害吗?” 刘日英道:“是的!阵图布置是一项很奥秘的学问、我父亲懂得很多,我也学了不少,如果树上的记号还在,我相信难不住我的,可是没有了记号,我就不敢冒险了,是谁把树砍掉的呢?” 白小娟问道:“会不会是你父亲?” 刘日英道:“不会,你可以朝四面看看,还能认出哪一条是我们来时的路吗?’” 白小娟怔然四望,发现周围一共是八条小径,像是蛛网一般地分散出去,而她们所站的树桩,正是蛛网的中心,看出去每条路都是一样豹,竟不知道哪一条路是她们来对所走的了! 刘日英这才道:“没有了那些记号,连我父亲都不知道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了,他不会自陷绝境的!””白小娟想想道:“我以为是你父亲砍去的,他利用这个迷阵使金蒲孤入陷后,又怕你去救他出来,所以才毁去记号,使你无法捉摸!” 刘日英苦笑道:“你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你不明白内情,如若毁去了记号,连我父亲也找不到归路了,以他的个性来说,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自小娟道:“记号不一定是唯一的指示,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指示迷途的,比如说他在来路上先做了记号” 刘日英叹道:“你不明白这个阵图的妙用,除了在树上原有的记号外,任何预设的记号都没有用,不相信你可以试验一下,选一条路,走进七步,记住!绝不能超过七步,留下一个记号,然后退回来试试看!” 白小娟果然不信,走进一条小路,在七步的地方,解下身上的汗巾,系在一棵小树上,然后退了回来! 刘日英道:“你再试试别的路!” 白小娟换了一条不同的路,走过去一看,路旁的小树上赫然系着一条汗巾,也正是她自己的东西! 她不服气,连试了三四条不同的路,都得到相同的结果,她一气之下,将汗巾解了下来,放在鼻子上闻了一闻,果然是她的,上面还有着她自制的香粉气息! 回到树桩处,刘日英对着她苦笑,白小娟愕然道:“是我的汗巾会分身呢?还是它自己会移动?” 刘日英道:“都是,也都不是。这八茫大迷阵的妙用就在于此,连我也解释不出是什么道理,反正它证明了做记号是没有用的!” 白小娟想了一下道:“总还有别的方法吧?我们可以从方向上辨认,我们来的时候,太阳从树方斜照,那时是早上,我们是由西向东走……” 刘日英苦笑道:“阳光还是不变,可是你找不到方向的,这阵图能移天换日…” 白小娟站在树桩上向四面了望,说也奇怪,她每转一个方向,日光也跟着移动,始终是正对着她! 怔了片刻,她才愕然地道:“那我们也是走不出去了?” 刘日英点点头道:“是的,除非我们能找出一条正确的路来,可是绝不能错,否则走到第八步后,想回头也没有办法了!” 白小娟敲敲头道:“这个阵图是有点邪气,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找到正路的!” 刘日英道:“希望你能多想想办法,我是不行的!” 白小娟叫道:“你对阵图很清楚,你不行,我这个一无所知的人怎么行呢?” 刘日英道:“正因为我知道内情,才容易受迷惑,你一无所知,或许能找出一点我忽略的线索。” 白小娟道:“我连从哪儿着手都弄不清楚!” 刘日英想想道:“你可以猜测一下是谁砍去这棵树,以及为什么砍掉它。” 白小娟道:“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你父亲。” 刘日英道:“哪绝无可能,我父亲跟我一样,他对阵图了解得很清楚,绝不会自陷困境。” 白小娟道:“那只有金蒲孤了!” 刘日英道:“我希望是他,不过我找不到证据。” 白小娟忙问道:“假如是金蒲孤砍去了树,又有什么好处呢?” 对日英道:“金蒲孤对阵图之学所知无多,可是天分绝高,他一看情形就知道是我父亲设下的陷井,所以他砍断了树,毁去记号,反过来引我父亲人伏!” 白小娟道:“那他自己能通过去吗?” 刘日英道:“如果他毁去了记号,表示他自己已经了解那些记号的意义,找到了所要走的路了!” 白小娟道:“你认为他有这种能力吗?” 刘日英苦笑道:“我不知道,我能知道就好了!” 白小姐也想了一下道:“我不怀疑他的能力,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他知道我们在后面,总不会为了要害你父亲,把我们也牵累进去吧?” 刘日英长叹道:“我想到的也是这一点,所以不敢存太大的希望,也不敢轻易涉险,如果是金蒲孤,他毁去记号后,一定会想别的方法不使我们涉险,我们可以放心去任选一条路走去,我就怕别的人不顾一切地蛮干!” 白小娟道:“别的人怎么会想到毁树呢?” 刘日英这:“那很难说,袁余生与袁靖姑兄妹对阵图的知识很丰富,还有那个老怪物浮云上人,他看过我父亲的万象秘复,对阵图之学也有相当认识……” 白小娟道:“那个老和尚还俗改名叫凌奇峰了!” 刘日英笑笑道:“管他叫什么,反正这些人都有可能,他们都会做出很危险的事,使得大家同归于尽!” 白小娟忧虑地道:“我们碰碰运气,找一条走着再说!” 刘日英摇头道:“不行!我们不能冒险,我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我们该做的事太多,现在不是死的时候。” 白小娟急了道:“我也不想死,可是我实在找不出别的方法!” 刘日英轻声安慰地道:“平心静气,慢慢地想,你的天分比我高,别着急,也许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白小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两个人默默地在心里打主意,片刻后,白小娟抬起头来道:“刘姊姊!你能相信我一次吗?” 刘日英道:“我绝对相信你,可是你必须把你所想的告诉我,让我了解一下是否正确。” 白小娟摇头道:“不!这次我只是凭着直觉,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可是我有把握绝不会错!” 刘日英凝视片刻才道:“你真有把握吗?” 白小娟在重地点头道:“是的,我绝对有把握!” 刘日英道:“好!那我就跟你走,反正枯守此地也不是办法,我们必须走出去!” 两人牵着手,走进一条小路,走得很勇敢,一点顾虑都没有,十几步后,她们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没有树,也没有草,更不见路,脚下是软绵绵的细沙,眼前是白茫茫的浓雾! 刘日英忧虑地道:“娟妹!你的直觉不会有铝吗?据我所知,这似乎是黄泉路的布置。” 白小娟笑道:“从古到今,生入黄泉有几人,我们能够来到此间,虽死亦无憾了!” 刘日英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八茫迷阵中以此路最凶,前面都是流沙,脚踏上去,立刻就会灭顶!” 白小娟仍是拉着她的手笑道:“每当我遇见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往往靠直觉来决定,而且从没有锗,所以我相信这次也不会错!” 刘日英道:“可是这次一错就完了。” 白小娟停了下来道:“那我们现在回头,来得及吗?” 刘日英征了一怔道:“来不及了,黄泉路上是没有人能回头的!” 白小娟一笑道:“既不能回头,只好一直走下去了!” 刘日英听她的语音中充满了自信,只好丢开一切顾虑,跟着她走去,雾越来越浓,脚下却不像先前那么平稳了,高高低低,好像有许多木棒似的东西,而且连带踢到一些圆溜溜的东西,碰到脚就滚开了! 耳际响起一阵悠远而惨厉的呼啸,听得人心头很不舒服,刘日英颤声道:“娟妹,我走不动了,休息一下好吗?” 白小娟没有反对,刘日英摸着坐下来,伸手拿起一个圆球,凑到眼前一看,发出一声惊叫,连忙丢开了! 白小娟问道:“刘姊姊,你怎么了?” 刘日英颤声道:“我摸到一个骷髅!” 白小娟平静地道:“我早知道了,一路走来,我们踩到的、踢到的都是死人骨头,黄泉路上这些东西很平常的!” 刘日英道:“娟妹!我不想吓你,但我们的确定错了,这是条死路,不久以后,我们也会成为路上的白骨!” 白小娟一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刘日英黯然道:“根据我对阵图的认识……” 白小娟笑笑道:“我不懂阵图,可是我会下棋,我记得棋杆上有一句最简单的话,当局者迷……” 刘日英道:“我不是迷,我确实知道!” 白小娟道:“这个阵图是你父亲所设的,他来到岛上不过才几天功夫……” 刘日英道:“他利用岛上原有的地形而设阵,只要按照地势略加布置就行了!” 白小娟一笑道:“这些死人骨头也是临时布置的吗?” 刘日英呆了一呆才道:“照阵图的记载中并没有人骨,凡陷入阵图的人,遗骸都会留在这里!” 白小娟道:“这个阵设立才几天,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死人,邓使有人陷进来,也不会这么快化成枯骨?” 刘日英道:““也许是我父亲用来增加人阵人的恐怖心理白小娟笑道:“那有什么可怖的呢!我们已经知道这些头骨不是因入阵而死,自然也知道这个阵杀不死人!” 刘日英默然片刻才道:“娟妹,我相信你一定别有见解,到底是什么呢?” 白小娟道:“此刻尚言之过早,等我们走出去之后再说吧!” 说着牵了她的手继续前进,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眼前一陈开朗,阳光柔和地照在她们身上,一个女孩子含笑地站在她们面前,拍着手笑道:“刘姊姊!白姊姊,你们果然走出来了,金大哥算得很准……” 那正是黄莺,刘日英情不自禁地过去牵着她的手道:“黄莺!你和金大哥都出了那个迷阵吗?” 黄莺笑道:“是的,金大哥叫我砍去那棵有记号的大树,我还很不放心,怕你们会迷路,可是金大哥说不用担心,你们一定会找到正确的通路的!” 刘日英一怔道:“那棵树是金大哥叫你砍的?” 黄莺点头道:“不错!金大哥说你父亲这个陈设得很有意思,帮了他很多的忙……” 刘日英忙道:“慢来!你说什么?” 黄莺道:“你算得很灵,除了我们之外,各大门派的人都闻风拥到岛上来了,金大哥感到很伤脑筋,既无法安置他们,又怕他们碍事,结果发现了那个迷阵,金大哥暗中把他们诱了进去,叫他们走进一条没有危险而又无法走出来的路上,然后毁去了路标,说这样一来你父亲也没法再找到他们,不会再去利用他们来替死了!” 刘日英一怔道:“那么金蒲孤是懂得这个阵了?” 黄莺摇头道:“我可不大清楚,他根据路标,只找到一个进入的地方,把大家都骗了进去,我们却没有进去,他又算了半天,才找出一条路,就是你们出来的这一条,我想到你们在后面,还怕你们会人陷,可是金大哥说不要紧,你们一定会安然通过的!” 刘日英一叹道:“说来很惭愧,我对阵图很熟悉,却毫无用处,还是白姊姊带我出来的!” 黄莺道:“金大哥早知道了,他说你一定会被阵图迷住的,因为有白姊姊在,他才料准你们能安然通过!’” 刘日英怔了一怔,一转头向白小娟道:“娟妹!我相信你一定不是靠着直觉而找到出路的!” 白小娟笑道:“现在说出来不要紧了,我在分歧点四处寻找时,发现了一点小摆设,在路口正有几颗小石子,这几颗小石子别人是不会懂的……” 黄莺笑道:“那是一盘棋局,白获跟你父亲在你们新房摆下的棋局!” 白小娟道:“是的!别人不懂那几颗棋子的意义,我是个会下棋的人,尤其那盘棋,对我的印象特别深刻,所以一看见就明白了!” 刘日英感叹的道:“原来如此!” 黄莺似想起什么,接口道:“对了!在白姊姊家,刘姊姊叫我们走远路,可是出门之后,金大哥跟我两人立刻练习缩地术,抢先赶到此地,他说刘姊姊在骗我们,刘姊姊,你是吗?” 刘日英一叹道:“是的!我想骗他已经够笨了,以为骗过了他,更是愚不可及!” 白小娟顿了一顿才问道:“金大哥呢?” 黄莺道:“他穿了隐形宝衣,不知躲到哪儿去,叫我在此地等你们,他说后天才是正式的约期,为了守信,他不愿在期前有任何行动!” “同时也请你们遵守他的诺言,不过他希望你们先去见见刘素客,劝劝他取消那场比斗,叫他安安分分地终老岛上,多做点学问的工夫!” 刘日英一叹道:“找我父亲去,这地方只有你熟!” 黄娟道:“我也不晓得,我一个人在这儿,把岛前岛后都找了一遍,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刘日英想想道:“如果我父亲在短短十几天内重起炉灶,新建是来不及的,一定是利用你水晶宫的旧址!” 黄莺道:“那怎么可能,水晶宫已经沉下海底去了!” 刘日英一笑道:“水晶宫原来就在海底,我父亲只要把海水退出去就可以应用了!” 黄营不信道:“哪有这么容易,你知道水晶宫有多大?海底有多深?” 刘日英微笑道:“这些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父亲的本领,移山倒海,在他说来亦非难事,你只管带我们往水晶宫的路上去找好了!” 黄莺将信将疑,但是没有反对,把她们带向水晶宫,走在路上,黄莺忽然想起,问道: “你们还有六个人呢?” 刘日英道:“陈金城、骆伯芳、骆仙童走在前面,多半陷入迷阵中去了!我的两个妹妹在后面不见了,骆大姊留在船上不肯下来!” 黄莺道:“进阵的人不要紧,一定凑到八大门派一堆去了!” 刘日英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走上别的路呢?” 黄莺笑道:“金大哥说的!他有办法把人都引上那条路,你们如果不走出迷阵,也会走上那条路的!” 刘日英神色一动道:“金蒲孤对那个迷阵究竟懂得多少?如果他真能洞察其中奥妙时,那就很糟了!” 白小娟忙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刘日英忧形于色道:“阵图之学是万象秘笈中最精密的部分,如果他也学过了,则证明他对万象秘笈研究已很透彻,恐怕也会受到秘发中邪恶的影响了!” 白小娟一呆道:“这倒是很严重的事!” 黄莺笑笑道:“不会的,金大哥知道厉害,对于稍微深奥的东西,他都不去想它,就是缩地术,他也是在不得已才试了一次!” 听她这番话,可知她太天真,根本不用大脑。 这时已走到水晶宫的入口处,黄莺先下去看了一看,出来惊叫道:“刘姊姊!你猜的一点都不错,水晶宫里的海水都被人逼出去了,完全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你父亲当真是神通!”大!” 刘日英苦笑道:“知父莫若女,我父亲选中了这个岛作为重起东山的基地,就是看中了它原有的布置,不过里面的情形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由我在前面引路吧!” “三个人鱼贯走下阶梯,直向水晶宫而去。 只见正门入口,布置得十分堂皇,两边的照壁每隔尺许就镶着一颗夜明珠,每颗都有鸡蛋般大小,柔和的珠光照得四壁通明,三人中以白小娟最为讶异,失声叹道: “这些明珠颗颗价值连城,拿到外面,怕不是稀世奇珍,在这里却只用作照明之用,未免太可惜了!” 黄莺笑道:“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用途,这些珠子饥不能餐。寒不能衣,幸亏还能发光照明,否则就成了废物,当年在岛上时,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所以我想离开岛上时,直是发愁没钱,出去无法生活!” 白小娟笑道:“你拥有世上最富有的财产,却不知道它的价值,那真是大笑话了!” 黄莺道:“是真的,金大哥也曾经为这个笑过我,因为爷爷从没有告诉我它们能换钱,金大哥后来虽然告诉我,我也不相信,我们走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带,所以到了杭城,我们只好到四海镖局去讨东西吃,后来到了外面,看见人家把那些小珍珠当成宝贝,我才知道水晶宫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宝贝!上次在会稽山,我为了要引金大哥出面,回来拿了十颗大珠,居然换了几百万两银子!” 白小娟道:“现在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价,有什么感想呢?” 黄莺得意道:“没有!如果有一天我能把水晶宫收回,我一定把这些东西全部毁掉!” 白小娟一怔道:“为什么?” 黄莺道:“我出去了一趟,学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我觉得财富都是些害人的东西,有的人为了财富而害人,也有人为了财富而受害,假如我想平平安安过日子,最好还是靠自己的能力去求生活!” 白小娟点点头道:“小妹妹!你这种思想实在高超,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天下早就太平了!” 刘日英接道:“财富并不是罪恶,单看你如何应用它,就以这明珠来说,一颗珠子能换几百担白米,用几百担白米来换一颗珠子固然傻,用一颗珠子去换几百担白米不是很聪明吗?自己吃不完,可以分给没饭吃的人……” 黄莺一笑道:“刘姊姊!金大哥说你受你父亲的影响太深,太重视财富的价值,要济世有很多方法,利用财富是最下之策,除非是天灾,世上不会真正饿死人的,如果到了天灾横行,珠宝不再有价值,如果是太平盛世,人应该靠努力去求生活,每一个穷人都靠你去抚养,谁还去工作呢?结果是弄得大家都没有饭吃,那时一颗白米就比一担珠子更值钱了…” 刘日英怔了一怔才叹道:“对!小妹妹!你的确想得比我透彻,老子刻斗折衡,世乃息争,你的思想比他还要更进一步!” 白小娟笑道:“她很幸运,生下来就拥有这一大批财富,才能践珠如粪土,如果她生在一个小康人家,也许宁可饿上十天不吃饭,省下来去换一颗小珠子,这些问题都别去谈它了,我们到哪里了?” 这时他们已处身在一所敞室中,四壁通明,四外游鱼可见,许多奇奇怪怪的海底生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黄莺道:“这是正殿,以前刘素客跟我爷爷就在这儿下棋,白素容与竺练姿也是在这儿被我杀死的!” 一语甫毕,门后突然闪出几条人影,当头的一人大喝道:“好贱婢,你终于承认自己的罪行了!” 第四十回 返璞归真 那些人都现身了,开口说话的是白获,两边站着竺青与白乐天,最后出来的是刘素客,他的两名侍姬芬兰芬桃各佩长剑,分侍左右,黄莺淡然道:“我从来也没有否认过,在万象别庄是刘素客硬要揽了过去……” 白小娟跨前一步道:“爹!二叔、姨丈。你们来得真快,怎么又成了刘素客的座上佳宾了?” 白乐天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是来找刘先生较量棋艺的,刘先生的确高明,我甘拜下风,所以想跟他多请教一下!” 白小娟笑道:“您以前也常输给我,怎么不向我请教呢?说不定我比刘素客高明呢!” 刘素客笑笑道:“久仰高明,刘某亟愿领教!” 白小娟摇头道:“我不跟你比,刘姊姊警告过我了,跟你下棋,最容易受你惑心术所迷,比不出真功夫,反而成了你的傀儡!” 刘素客赫然干笑道:“刘某生了个好女儿,处处掀我的底,那还有什么话说!” 白小娟又朝白获道:“二叔!你不是来找刘素客为两位姊姊报仇的吗?怎么又跟刘素客连成一气了?” 白获厉声道:“我要找的是真凶!” 白小娟道:“刘素客已经自承是真凶了,难道他怕你们,又推赖掉了?” 刘素客笑道:“白小姐果然厉害,说起话来刘某无以招架,刘某并未推赖,只是说出那天的情形,令叔判断后,认为刘某实非凶手!” 白小娟冷笑道:“你不是凶手,那么黄小妹妹是凶手了,她受了你惑心术的利用,行动无法自主……” 刘素客连忙道:“这可对了,那天我用惑心术要她交出修罗刀,并没有叫她杀人。” 白小娟道:“可是你的惑心术并没有成功。” 刘素客道:“不错!由此可见刘某对杀人之事不该负责,当时黄莺的行动并未受到刘某控制……” 白小娟冷笑道:“你知道她会杀人吗?” 刘素客道:“不知道!刘某以为她已经受了控制,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变卦!” 白小娟道:“黄莺本来是受了你的迷惑,因为你说错了话,才使她突然警觉!” 刘素客略作沉思才恍然道:“对!当时我不知道她们祖孙之间的感情交恶,一味强调崇明散人如何慈祥,因而使惑心术失效,这实在是一个大错!” 白小娟冷笑道:“你错的地方还不止于此,第一是你情况不明,滥施惑心术,第二是你叫我那两位堂姊到黄莺手中夺刀时,是趁她神智没有全醒,杀机正浓的时候!” 刘素客道:“当时我并不知道!” 白小娟道:“我不相信,惑心术是神智的感应,一有了相反的征兆,你绝对会知道的!” 刘素客道:“我的确不知道,因为那大突然,我的惑心术从来没有失效过!” 白小娟厉声道:“当时你有绝对的把握吗?” 刘素客不禁一怔,白小娟接着道:“我相信你早有不对劲的感觉,可是又不相信惑心术会失效,所以才叫我的两个堂姊前去夺刀一试,否则像那种重要东西,你怎肯让旁人经手!” 刘素客道:“修罗刀虽利,刘某却不想占有!” 白小娟道:“那天还有你两个女儿在场,为什么你不叫她们去取刀呢?” 刘素客刚要开口,白小娟抢着道:“因为你已经知道惑心术可能有问题,更看出黄莺眼中的杀机,所以才叫我的堂姊去送死,她们的生死与你毫无关系,而且更可以利用她们的死,使二叔与金蒲孤势不两立,你的一切作为都是有用意的!” 刘素客顿了一顿才道:“你说的情形可能不错,不过刘某事前绝无任何居心,叫你的堂姊去取刀,完全是随心所生的直觉…” 白小娟道:“直觉每生于私心,任何直觉都是以自己为主的,我举个例子来说吧,两个人同时处身在一条危桥上,眼看着桥快断了,第一个直觉一定是把对方推下去,以期减轻重量而图自保,你自己不去拿刀,也不叫你的女儿去,若说你全无私心,骗鬼也不相信!” 刘素客一叹道:“白小姐!令尊令叔说你智慧超人,刘某还不太相信,今天听了这番剖析,刘某心悦诚服地承认了。你说的情形大概不会错,只是刘某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刘某绝对承认!” 白小娟转向白获道:“二叔!你听见了吗?” 白获点点头道:“听见了!既是刘先生没有居心害人,我的女儿只能说是该死。” 白小娟冷笑道:“做女儿的都该死,所以我的堂姊死了,你不想再报仇,我没有死,爹不惜想假借外人之手来杀死我!” 白乐天胀红了脸,厉声道:“不错!你的确该死,从你赢了我第一盘棋后,我就想杀死你,可恨你太聪明了,我一直没有机会成功,这次我请刘先生帮忙,也非杀死你不可!” 白小娟淡淡地道:“为什么您一定要我死呢?” 刘素客哈哈一笑道:“你是个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都是奕中高手,天无二日,他们自然不能容许一个比他们更强的人并存于世!” 白小娟笑笑道:“你也胜过他们了,为什么他们能跟你合作而不想杀死你呢?” 刘素客道:“刘某是凭着棋艺胜过他们的,大家还有扳回的机会,你并没有在棋上多下功夫,完全是仗着天才胜过他们,他们费尽心血想出一着妙局,你毫不费力就识破了,这叫人很沮丧,因为你使他们一切的努力都成了白费,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 白小娟一笑道:“我虽然知道一点原因,却没有你说得透彻!” 刘素客轻叹道:“因为我是过来人,在金蒲孤手中,我也是一个失败者,所以我特别了解这种心情!” 白获忙道:“现在金蒲孤已经不能再跟你作对了,所以你必须帮我们除去这丫头!” 刘素客沉吟不语,黄莺刚要开口,被白小娟在背后捏了一把,也就安静了下来,刘素客的目光在她们脸上轮转了一阵,然后一叹道:“你们都很沉着,我居然无法从你们的脸上看出金蒲孤生死之谜!” 白获道:“哪还会不死?以我们的手法劲力,加上那无坚不摧的风磨铜棋子,连大罗神仙也活不了!” 刘素客道:“金蒲孤身上有一件鳄皮软甲能御坚抗利,要杀死他是很困难的,不过你们的棋子打中他全身穴道,似乎又颇有可能,所以我感到很困惑。” 白小娟道:“能令你感到困惑倒是很不简单。” 刘素客笑笑道:“我摆了个迷阵被人毁了,而且还运用那迷阵使许多人与我隔离,照行事的手法只有金蒲孤,可是我又不大相信是他!” 白小娟问道:“为什么不相信呢?” 刘素客道:“假如他能在白先生等人的暗袭下不死,光靠一件软甲是不够的,必须还学会我万象秘复中闭气移穴功夫,如果他又能在我岛上动用我的八茫迷阵,可见他把我万象秘笈中那一套全学遍了!” 刘日英这时才道:“不仅如此,他连我的缩地术也学去了!” 刘素客大为震惊,哦了一声道:“他学得这么多倒是不容易,万象秘笈在他手中并没有多久时间,我记得他只大概翻了一下,竟能都记住了!”此刻他脸色苍白,现出极端痛苦的模样。 刘日英道:“他一向有过目不忘之能!” 刘素客道:“想不到我的女儿也有天真的一天!” 谈话间,门后走出凌奇峰与石慧,使得刘日英与黄莺都为之一震,他们怎么也不相信凌奇峰与刘素客能化敌为友! 刘日英目光凝注着凌奇峰,以低沉的声音问道:“凌先生,你与家父化除仇隙了吗?” 凌奇峰笑道:“我们本来就没有仇,无所谓化不化。” 刘日英又问道:“你与家父是怎么结交的?” 凌奇峰造:“志同道合,乃成知己!” 刘日英追问道:“是什么时候?” 凌奇峰道:“我被黄莺这小鬼整了一下,元气大伤,就在岛上觅他养息,同时把万象秘笈中几种疗伤固元的功夫重新研究了一下,终于想通了令尊的超人思想!” 刘日英道:“你不恨黄莺吗?” 凌奇峰笑道:“没什么可恨的,不但是对她,就是对骆陈孟诸人,我也失去了报复的兴趣。” 刘日英道:“那么孟依依的遗愿你也不想履行了?” 凌奇峰道:“是的!感情是灵智最大的障碍,我被它延误了多少年,做出许多幼稚可笑的事,想来还很后悔。” 刘日英还要问下去,刘素客笑道:“日英!你别多费心神了,凌兄的惑心术已超出我之上,他是真正的与我志同道合,绝非受了惑心术的原故!” 白小娟接口道:“日英姐,我们可担心的事还多着呢!不如做我们能力所及的事吧!” 刘日英终于废然一叹道:“好吧!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还能怎么样呢?” 刘素客笑笑道:“日英!你是我最器重的一个女儿!可是现在我却要羡慕白先生了,白小姐实在比你强得多!” 白乐天神色微动道:“我这个女儿却想要我的老命!”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那也是一大快事,刘某的三个女儿中如果有一个能杀了刘某,我死也高兴的!” 白乐天苦笑道:“白某如果有刘先生这分才能,自然不会因此而担心了!” 白小娟笑问道:“不必谈这些不相干的事,刘先生,这两天我们要在此地作客!” 刘素客笑道:“欢迎之至!” 白小娟板着脸道:“我们可能是一批恶客,或许会做出些不受欢迎的事!你不考虑一下吗?” 刘素客扬声大笑道:“这是什么话,日英是我的女儿,你是白先生的女儿,你们在此地等于是归宁回到娘家,按照世俗的习惯,出嫁的女儿归宁就是天王老子,你们尽管任意行动好了,只要你们高兴,拆了房子也无所谓!” 白小娟笑笑道:“真的吗?” 刘素客也笑道:“不过是说说罢了,你们高兴干任何事都行,就是房子拆不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拆了房子,大家都活不成了!” 白小娟笑是笑,神色却一转冷峻,寒飕飕地道:“如果后天金蒲孤死在你们手中,我们一定会拆了这所殿宇,来个同归于尽,而且我把话说在前面,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做得异常彻底,任何人也别想逃得出来!” 刘素客毫不在乎地道:“那自然没问题,刘某为了方便你们行事,还可以叫两个人带你们到各处去走一遍,让你们择定下手的地方。不过我看是多余的。” 白小娟道:“不必!那只是最坏的打算,我认为金蒲孤被杀死的机会很少!” 刘素客笑而不答。 两个女孩子对望了一眼,默然片刻,白小娟才道:“如果刘先生不反对,我们想自由参观一下!” 刘素客笑道:“行!刘某叫人前引……” 白小娟摇头道:“不用!你在此地也是客人,真正的主人是黄莺小妹妹,我们有她指点就够了!” 刘素客道:“水晶宫阈已今非昔比,有许多地方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她可能不知道!” 白小娟笑道:“那没关系,万变不离其宗,刘先生如果能把此地改头换面,那工程还不如重新起造一所了,正因为刘先生还利用这个地方,我们才有把握能走得通!” 刘素客顿了一顿才道:“刘某是一片好意,如果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刘某可不负责任!” 白小娟沉声道:“刘先生从来也没有负过责任,何必又说得那么漂亮呢?我说要自由参观,指的是充分自由而不受干扰,如果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我们也不客气了!” 刘素客默然片刻才道:“白小姐越来越厉害了,不过刘某很高兴,能有一个厉害的对手,才能引起刘某奋发的雄心,不过可惜彼此相识太迟了,你们请便吧!” 说完首先在门后隐没,白乐天与白获竺青跟着退走,凌奇峰含有深意地望了她们一眼,带着石慧最后离去。 刘日英忧形于色道:“现在怎么办?” 白小娟笑道:“到处看看!” 刘日英道:“你说得太容易了,我父亲已经发出警告在先,我们绝不会活动得太轻松!” 白小娟哈哈一笑道:“如果是一些简单的布置,绝不会在你我的眼中产生作用!” 刘日英道:“我想此地不会再有什么简单的布置,我爹已经把此地作为孤注一掷的本钱,也木会把精力浪费在简单而不实用的布置上!” 白小娟微笑道:“这固然不错,可是金蒲孤才是他们真正的对象,厉害的布置也舍不得浪费在我们身上!” 刘日英一叹道:“娟妹!到底是你行,我自从进入这所海底宫阙后,方寸大乱。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白小娟道:“你不是没主意而是主意大多,因为你被你父亲吓怕了,在他面前,你瞻前顾后,忧虑重重,以致于丧失了自信,我却不同,在我的父叔长辈前面,我一向是占上风的,当他们想出一套新花样后,我的斗志更浓…” 刘日英低声道:“我并不怕我爹,而是为你担心,我爹此刻对你的兴趣,可能更甚于金蒲孤!” 白小娟笑道:“我完全明白,他认为金蒲孤已是囊中物,不值得顾虑了,而我也故意锋芒毕露,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把重点转移到我身上!” 刘日英一愕道:“为什么呢?” 白小娟放低声道:“我使他感觉到,我也认为金蒲孤已经无所作为,所以才自担起战斗的重任!” 刘日英边回答白小娟,边对黄莺道:“你说得对!小妹妹!我们走吧!” 黄莺已经学得沉着了,不再问东问西,即使她们刚才交头接耳的密谈,她似乎也失去了追根问底的兴趣,仿佛一切的事都与她无关,而且她陷入了深远的冥想中,仿佛另外在盘算着什么事,刘日英第一次的招呼她根本没听见,直等第二遍催促后,她才从冥想中警觉,茫然地问道:“走?上哪儿去?” 白小娟笑道:“每一个地方都要去!” 刘日英、白小娟、黄莺等一行去后,刘素客复又出现在水晶宫的正殿,这次只是他一个人,连个侍从也没有。 他一个人走到正殿,在一张雕有双龙的宝座上坐下之后,先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才抬起头朗声道:“金蒲孤,我知道你来了,你现身出来,我们面对面好好谈一下!” 声音很宏亮,神情中也充满了一种君临天下的骄傲,但四周十分寂静,没有一点回应。 刘素客却似有十分的信心,依然朗声道:“金蒲孤,你现身出末,脱掉你的隐形衣,我们谈一谈。” 就在他叫到第三遍的时候,他面前丈许之处,忽地人影一闪、金蒲孤现身了,一身白衣白袍,丰神如玉。 刘素客倒是吓了一跳,他虽然知道金蒲孤必然会在附近,却没想到就在面前这么近的地方。 顿了一顿后,他才道:“金蒲孤,你居然能摸到我身畔丈许处而不被我发觉,可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金蒲孤微微一笑道:“不是武功,我没有时间静下来虔修武功,而功力的深进却是取不得巧的,我只是把万象秘笈中的潜形异术修习了一下,再加上隐形宝衣之助,我现在敢潜近到你身边,你也无从发觉了。” 刘素客身子顿了顿道:“那是不可能的。” 金蒲孤一笑道:“为什么不可能,你的一切也无非是得自万象秘笈,跟我是同一根源,我针对那上面的方法来避过你的搜索,就十分可能了!” 刘素客的脸色一变,看看他的手中是空的,没有带着那柄大弓,也没有带着天绝箭,才略为放心。 金蒲孤笑道:“我没有把金仆姑神射的弓箭带来,我知道你在身外三丈之处设下了地磁真气为藩,凡是金属钢铁之物,一进入这个范围就失去了效用!” 刘素客道:“好见识,好眼力,老夫佩服!” “你别客气了,这些本是你万象秘笈中的记载。” “那份东西不是被你焚毁了吗?” 金蒲孤笑道:“不错!可是你也知道,我在焚毁前还翻过了一遍。” “就看那一遍你能记得多少?” “我有过目不忘之能,重要的我都记下来了。” “笑话!那本秘笈上所记已穷造化之工,老夫浸淫一生,也不敢说弄通了,你只匆匆一瞥,居然就能通了?” “我不必全弄通,只拣必要的记下就行,像你以前对我使用过的那些,以及你教给日英所会的那些,我都略而不顾,只把一些没有听闻过的记住,也就差不多了。那不过才是全复的三分之-……” 刘素客点头道:“嗯!不错,那后面的三分之一,才是全笈的精华所在,你能把这些弄通,就很了不起了!” 金蒲孤摇头轻叹道:“你心中一定很高兴,那些都是如何控制驱役别人的方法,十分邪恶,我如学会了,一定会受它邪恶的影响,成为一个像你一样的邪人!” 刘素客笑道:“如果你学成了,一定会受它的影响,小子,你到底没有漏过我的掌握,成为第二个刘素客了。” 金蒲孤道:“你实在得意得太早了一点,虽然我学了那些学问,却没有受它的影响。” 刘素客道:“绝无可能,只要你沾上了那些学问,你绝对无法避免的。” 金蒲孤道:“不错,那些都是害人的方法,我若是照着那些记载去学习,一定会试验着害几个人看看,结果方法学成,人也变邪了,你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刘素客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夫天纵奇资,绝顶聪明,结果仍不免多少会受点影响,你小子不会比老夫聪明到哪里去,又岂能避免?” 金蒲孤道:“我比你强一点,我会武功。” “那又如何?万象秘笈上记载的任何一项都比武功简捷得多,一个人穷四十年苦练的成就,万象之学只要一天就可达到,谁还会去做那种费时费力的傻事?” “不幸的是我在得到万象之学前,就已经练了武功,而且还下了苦功,那些傻事在我身上已经生了根,再也忘不掉了,所以我每当要想做什么,仍然要用那费力耗时的笨方法,因此,我就不会受那些邪恶的影响。” 刘素客一怔道:“哪有这种事的,我不信。” 金蒲孤道:“你必须相信,若是我跟你一样的邪,我一定会不声不响地杀了你,可是我仍然要现身出来,向你说个明白,免得落个不教而诛,这就证明我没有受惑。” 刘素客笑道:“没有了金仆姑长箭,你杀得了我吗?” 金蒲孤一笑道:“在这所殿堂中,任何兵器都将为地磁真气所吸引而失效。” 刘素客道:“而且除了天绝箭之外,也没有一种兵器能够穿透我的护身避刃宝衣。” 金蒲孤一笑道:“的确,但是我仍然有两种制你的法宝,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你。” 听他说得那么有把握,刘素客倒是有点色厉内茬地道:“我不信,你说说看是什么东西?” 金蒲孤道:“第一是我学过武功,凭着武技招式,用拳脚也能制住你。” 刘素客为之一震,随即大笑道:“笑话,老夫能把十大门派的掌门驱作苦役,也能把举世无二的高手,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会在乎武功?” 金蒲孤道:“不错!你是有这个本事,但是那只靠着你的一些邪术,若其距离在三丈之外,确是无人能奈何你,但我们此刻距离不到一丈,伸手可及,你就没办法了。” 说着直逼过去,刘素客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我说过要杀你除害。” 他毫不容清,上前就是一拳,拳力万钧,但刘素客却轻轻举手引开了,倒使金蒲孤怔了一下。 刘素客笑道:“金蒲孤,你想凭武功来杀我也是办不到的,老夫不屑练武,却并非不解武事,天下最奇妙的招式我无不了然于胸,你赤手空拳,杀不了我的!” 金蒲孤猛击出了两拳一掌,都被刘素客轻而易举地化开了,而且把他的功力也引了开去。 金蒲孤这下子倒是真没办法了,刘素客笑道:“小子,这下子你没办法了吧?” 金蒲孤沉声道:“总有制你的办法的。” 刘素客笑道:“嗯!不错,你刚才说过共有两种法宝的,一种是武功,另一种是什么呢?” 金蒲孤道:“第二种是年轻。” 刘素客征然道:“这种是什么狗屁法宝?老夫虽然年纪大一点,但老夫已运通造化,突破生死之秘,比你们任何一个都活得久一点。” 金蒲孤道:“我比你年轻,就比你体力足,武功制不住你,但是我不跟你过招,死缠活赖地缠着你,完全用市井无赖打斗的方法,活活地累死你。” 刘素客不禁一怔叫道:“金蒲孤,你会用这种方法?””只要能杀死你,我不惜使用任何方法。”他随说随行动,扑上去拦腰一把抱住了他,将他拖翻在地,刘素客倒是慌了手脚,连忙施展解法,他的招式倒是十分精奇,但金蒲孤也是深倍技击,身子虽被挣脱,立刻又拖住了刘素客的双腿。 不用正规的招式,不用任何功力,完全是凭着天赋的体力和自然的本钱去对抗。 刘素客倒是精招迭用,拳打掌劈脚踢,每一式都不落空,打在金蒲孤的身上,金蒲孤不敢拆招,他知道只要一用武功招式,就会被刘素客所制,只要被他脱出身去,就再也没机会接近他了。 幸亏刘素客木曾下过苦功练式,尽管招式精妙无匹,打在身上却还挨得起,只有咬牙忍着。 刘素客却没有想到会被这个方法制住了,他拼命想挣脱出去,所以拳落如雨,却无法把金蒲孤摔开。 打了六七十拳后,他已经累得不能动了,两眼一闭道:“小子,算你赢了,老夫称雄天下,目无余子,从不作第二人想,却没有想到会栽在你这种小人的手法之下,老夫把命交给你吧!” 他果然放弃了努力,颓然低头喘息不止。 金蒲孤也十分狼狈,刘素客虽然没有认真下过苦功练武,但是体力毕竟比一个普通的老头子强,金蒲孤连续挨了几十拳,也是脸青鼻子肿的。 看看刘素客蟋缩在地下,闭目待死之状,只要抬起一只脚,从他的头上踩下去,就可以结束他的生命了,但不知怎的,他见到了刘素客头上的苍苍白发,说什么也不忍心把那一脚踏下去。 这时四周已站满了人,包括刘日英、白小娟和黄莺以及原先在水晶宫中的人。 他们都是听到喧闹声过来的,但也知道刘素客在厅中的布置,不敢拥过来。 金蒲孤顿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回头就走。 黄莺叫道:“金大哥,你不杀他了?” 金蒲孤道:“不必了!这一次我已真正的击败了他,也等于杀死他了,他自命不凡,眼高于天,却落得如此的窝囊,尊严尽失,以后自然会安分了!” 黄莺道:“你认为他是如此容易认输的人吗?” 金蒲孤道:“他如再不死心,也不足为虑了,我们都知道他的缺点何在,今后即使是一个市井无赖,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 刘素客在地上喘息道:“金蒲孤,你还是杀死老夫的好,告诉你,这一次是老夫不察,以后就没这么容易了。” 金蒲孤一笑道:“你如果从此安分地守在万象新府中,你没法子出去害人,如果你要离开此地,你会寸步难行,我会将你那些防身的法子及破解的方法告诉大家,而要杀死你的人太多了,你自保尚且不及,还想去害人吗?” 刘素客似乎呆了。 金蒲孤招招手,带着一批女孩子走了。 白狄、竺青和凌奇峰等人也悄悄地离去,刘素客看见了,道:“你们别走,金蒲孤只不过是运气好,趁我不备之际摸到我身边,下一次……” 但是那些人却没有一个留下来,他们的神色都很沉重。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