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游戏医女NPC穿成古代小寡妇》 第一章 小寡妇林杏 “二爷放心,那小寡妇已经被小人迷晕,绑得结结实实的,就是大爷活过来,她也跑不掉!今儿保管让二爷舒舒服……哎哟!” 暗黄烛影洒落的走廊下,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话音未落,脑袋就挨了身后那流金宝蓝锦袍的男人结结实实一巴掌。 “晦气!大好的日子提那短命玩意儿作甚?嫌爷爷我过得太顺了不成?”碎影烛光打在锦袍男人尖嘴猴腮的脸上,傅粉涂脂的面容更显油腻老态。 “二爷别恼,是小的嘴贱!”中年男人忙不迭认错,随即小心翼翼地打开雕花木门,站在门口卑躬屈膝道,“爷,大夫人如今就在里头,正等着爷临幸呢!” “这话老子爱听!林杏林杏,可不就是等着爷临幸嘛……” 早在门轻悄悄被打开时,内室柔软雕花拔步床上的美艳妇人就醒来了。 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斑驳月色透过冰纹窗上的鲛绡纱隐隐绰绰洒落一地。 林杏骤然惊醒,发出“唔”地一声,声音隐匿在门外男人的话音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药师堂发布任务吗? 只在瞬息之间,记忆就如画卷铺陈,一点点吞噬她的脑海。 她是嫁给禹州城首富赵翊冲喜的女人——确切地说,是被赵翊买来的。林家欠下巨债,而她这身子恰好与大师给赵翊算的冲喜女的生辰八字吻合,两方就这么越过她,一拍即合。 谁成想,大婚没多久,比林杏大一轮还有余的赵翊终究没能扛过去,丢下新进门就成了小寡妇的林杏,和那个只比林杏小了一岁的儿子赵颉,撒手人寰。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纱帐外刻意放轻却急促的脚步声如鬼魅逼近,可林杏回过神才发觉,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王八犊子把她的手给绑起来了! 眼见人影越挨越近,她却连手上的绳子都挣不开,直到纱帐被兀地掀起…… “小嫂子,叔叔我疼你来了!” 赵家二爷猛地掀起菱花纱帐,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雾蒙蒙的杏眼,水亮莹润的眸子恍若受惊的小兔,这样灵动的妙人儿此刻正垂眸盯着绑在身前捆猪羔子似的绳结上。 刹那间,赵二爷的脑袋里仿佛有雷劈巨响,轰的一声炸开。 从小寡妇一进门,他就日夜肖想,今儿见到这样的绝色姿容,才知道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见绳子,赵老二三两步上前,边解边骂道:“那群蠢货!这么娇嫩的小美人儿要是受了皮肉之苦,爷饶不了他们!” 林杏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解绳子,杏眼微睁,不点而朱的丹唇因贝齿轻咬而略显苍白,黑亮似珍珠的眼眸直勾起赵二爷的心火,饿狼似的扑过去,嘴里嘟嘟囔囔叫着“美人儿”,三白眼一挑,猥琐至极。 然,他刚扑上床榻,那美人儿就倏地抬手,纤细柔嫩的小手轻握住他的宽大手掌,软香滑腻的触感瞬间击溃他的心防,不禁发出一声吟哦。 “啊~啊——” 门外偷听的下人啐了一口,暗骂赵老二不是东西,欺负新过门的小寡妇,骂骂咧咧离开,全然忘记是谁把林杏绑过来的了,更没听到那吟哦后随之而来的闷哼惨叫。 暖室里,前一刻还温温柔柔的小兔子美人,此刻已经露出了她尖锐的利爪,葱白玉指死死按在赵老二的虎口合谷处,娇艳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小贱人你你你再不撒手,老子让人打死你!”赵老二痛得直抽凉气,手却痛得使不上劲儿来。“啊老子的胳膊!小娼妇老子非搞死你……嗷嗷!”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月光笼罩的屋里,娇声如莺的女子如玉似的手照着他的喉头横手一劈,力如春风却痛得他滋儿哇直叫唤。 随即下盘失守,一招裙下脚踢在他膝上腿上,宛若锤凿,只是痛得失神的功夫,原本捆在林杏手腕的绳子就绑在了赵老二反剪身后的手上。 林杏捡起地上绣鞋照着他的脸呼去,赵老二的脸啪啪挨了两鞋底,肉眼可见地肿起来,抖落二斤粉后留下淡淡鞋印。 “这是合谷,管女子葵水,”林杏扔下绣鞋,抬手抚上他被捆的手背,眼波微横,带着森然笑意,“亦管血寒中风。” 话音闭,她重重按一把,那猪脸顿时青紫,随即嗷唠一声尖叫,“啊——” “阳溪穴,管手痛麻,亦管耳目齿痛。” “手三里,管齿痛,亦管……”女子声音酥柔,吐气如兰,却似是恶魔低吟缠绕耳边,“半身不遂。” 尖叫声接连而至,林杏面带娇笑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厌恶,穿好绣鞋去铜盆净手,耳畔惨叫连连。 “我是赵翊明媒正娶的妻,就算出身寒门,也没有任人欺侮的理儿。” 女声如泉水叮咚,净手后擦干净水渍,勾起赵老二身后多出来的绳结,轻轻一扯,赵老二立时发出杀猪般的喊叫,她却仿若未闻,一步一顿朝着正堂花厅走去。 “我知道你想让谁打死我,但今儿见了老太爷,死的是谁可不一定。” 她林杏未必会死,但赵老二必定难活! 两面八扇屏风横摆在中福堂里,隔开前堂后厅,也隔开了前面的惨叫声。 直到守在中福堂门口的小厮啊地尖叫一声,里面须发皆白的老者才眼似横刀地瞪过去,随机又转过身,冲着手边的年轻男子微一拱手,“世子稍等,老朽前去处理一下。” “老爷子请便。”俊朗的男人抬手,如晴朗月华似的面容泛起笑意,说不出的舒坦。 赵老太爷只恨自己没有孙女儿,不然哪怕是给他做小,也不枉这一副皮囊了。 走出江河湖海八扇屏,赵老太爷手里的拐杖敲得咚咚响,斥骂声中气十足:“混账东西,怎么回事?不知道府上有贵客吗?” “老太爷,不是的!是……是大奶奶发疯了!”方才守在门口的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下跪倒在赵老太爷面前。 第二章 小嫂子 “她一个寡妇,不好好守她的寡,想做什么?赵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赵老太爷拄着拐杖往外走,边走边骂。 屏风后面,周晏浓眉轻挑,端正温和的面容陡然间生动活泛起来,狭长的丹凤眼底兴味十足。 虽然对不起赵兄,但这热闹若是不看,可就没了呀。 不等赵老太爷走出门,就听到自己小儿子那杀猪一般的嚎叫,接着便看见他那瘦弱像是小鸡仔似的大儿媳妇儿拖着肿成猪头的小儿子,走进中福堂。 “……反天了不成!孽障!孽障啊!那是你小叔子,你怎么敢绑他!你这是要老子的命啊!”赵老太爷抬起拐杖就要打林杏。 林杏眼疾手快,松开绳子,轻柔无骨似的小手却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拐杖。 那巴掌大的小脸展露一抹俏生生的笑,说话声音也悦耳动听:“若是二爷没做畜生干的事儿,我才不会绑他这个畜生呢。” “混账!你骂谁是畜生!”赵老太爷气得青筋暴起,狠狠抽出拐杖,本想打人,此刻却得先站稳才行。 “您这么大岁数可得小心身子,话都听不明白,日子想必也不远了。”林杏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面如桃花,娇媚动人。 这回她不给赵老太爷说话的机会,冷眼瞥着被下人解救出来的赵二爷,嘴角依旧挂着笑,声音更是甜美:“赵老二让人把我迷晕,欲行不轨,我奋力反抗才没让他得逞,赵老太爷是不是该替您的大儿子清理门户?” 重获自由的赵二爷赵靖看着这个娇滴滴的女人,臃肿的身子猛地一颤。 奋力反抗?屁!她那滑腻腻的小手一动,自己就动弹不得了,更别说后来她在自己身上戳的那几下。 一想到那柔软小手碰过自己,赵靖的心头又涌现一股荡漾之感,毕竟小娘子碰他了,那手可真滑,那鞋底可真疼…… 想起鞋底,赵靖顿时反应过来,老子被她打了,怎么着也不能放过她! “爹,你别听她胡说!是她看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勾引我!我这样洁身自好的人,怎么可能对长嫂不敬?分明是她耐不住寂寞!” 屏风后面的周晏差点被茶憋死,两眼泪汪汪地咽下热茶,呛得胸口火烧火燎的疼。 要不是他见过肥头大耳面大如盘的赵靖本尊,说不定就信了赵靖的鬼话了。 “啧!二爷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玉树临风,你只占个临疯,如此胡言乱语离疯魔是不远了。”林杏脆生生的嗓音甚是悦耳,连骂人都叫人心情舒畅——如果骂的不是自己的话。 听到她骂自己的宝贝儿子,赵老太爷抬着棍子就打过去,“混账!老二从来不说谎,他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么个狐媚子!” 林杏轻巧躲开,“您都说我是狐媚子了,这不是夸我有姿色吗?不过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可是有些为老不尊了。” 为了躲赵老太爷,林杏轻身一转,躲到了屏风后面,与看好戏看得笑容满面的周晏撞了个正着。 林杏柳眉一挑:“呦,这儿还有客人呢?” 周晏:“……” 赵老太爷也才想起,常安侯世子还在这儿呢!屏风再大,又不是墙,哪儿能挡住前面的声音? 他反应极快,当即对周晏作揖道:“让世子看笑话了!来人,将此等不守妇道之女子拉去沉塘!” “绑我的乃是赵家的人,我若勾引,何须绑自己?难不成老太爷有这癖好?”林杏伸出手腕,露出腕上暗沉刺眼的勒痕,语调依旧温和,却无处不充斥着讽刺。 “放肆!”当着周晏的面,赵老太爷只觉得颜面扫地,登时抄起拐杖打过去。 可这回林杏却是躲也没躲,生生挨了他这一下。 “这一棍子打得没道理,您为老不尊,我却不敢不孝,这笔账,就让赵靖代还吧!” 林杏收起笑容,忍着火辣辣的痛意,拔下头上的双蝶金簪,甩手朝着赵靖脐下三寸射去。 电光火石之间,赵靖青紫的脸瞬间一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嗷!我的老二啊!” 那一声惨叫不但让赵靖痛到昏迷,更是让周晏也恍惚一痛。 回过神皱眉看着那个笑容满面的娇俏佳人,看热闹的心猛地跳了跳。 这女人,够狠! 赵老太爷一口气险些没有喘过来,拿着拐杖指着林杏,声嘶力竭:“把她给我抓起来!乱棍打死!” “赵老太爷且慢,二公子状态似乎不太好,还是赶紧就医吧。至于嫂夫人,”周晏看了一眼林杏,“她毕竟是赵兄已过门的妻子,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本世子会替赵兄看住她的。” 赵老太爷一愣,看向林杏。 这贱妇难不成也入了常安候世子的眼睛? 他眼珠子一转,假意正色道:“世子,这不太好罢,她毕竟是我大儿的遗孀。” “赵家布坊最近生意不错,侯府今年进贡的料子,或许可以……”周晏故意停顿了一下。 “那就劳烦世子了,因家事让世子操心,实在是过意不去!事后老朽一定登门赔罪!”赵老太爷一脸谄媚地顺着杆子爬。 周晏心中冷然。 或许可以考虑把赵家布坊永久列入黑榜。 林杏不屑地勾了勾唇,把她交给一个更有权有势的男人会发生什么,这位老太爷不知道吗? 视线转到周晏身上,林杏没有开口,安静地等待他的安排。 “我在赵家附近有一处闲宅,就请小嫂子暂居此地,等事态明了,再行决定。”周晏的话文绉绉的,在林杏看来,有几分装出来的正人君子模样。 “但凭世子安顿。”林杏点头,忽然想起把自己卖了的林家,她又抬起清亮的眼眸道,“在去之前,我能否回林家一趟?” 她的记忆模糊得很,只记得是父亲林正堂将她卖了的,而母亲邹氏还不知道此事。 “可以。”周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这小嫂子比大婚那日哭成泪人的模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第三章 名义上的娘 想起赵翊,周晏压下眼底的兴味,赵翊纵然是重病,却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快,过后不过三天,赵翊就不治而亡,其中若说没有蹊跷,谁也不信。 他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查赵翊的死,二是为了带走他的儿子赵颉,不过眼下比起赵颉,还是这位小嫂子的处境更危险一点。 将林杏带离赵家,周晏亲眼看见她进府,才回赵家,准备趁赵老太爷不在,把赵颉带走。 林府门房呆愣地看着梳着妇人发髻的美艳女子进门,接着才回过神,拔腿冲向林正堂的院子。 “老爷不好了!小姐被人退回来了!” 林正堂手里的银锞子猛然一抖,险些摔在地上,他老脸颤抖地走到门口,看见一身华服美衣的女儿走来,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赵翊已经死了不假,但是赵靖不是还在吗?最一开始垂涎杏儿的可是赵靖。这女儿,说不定还能再卖一次! 然而,林杏却没给他半个眼神,径直走向邹氏的小院。 这宅院是赵翊转给林家的,甚至没有林杏的屋子,林正堂一间,邹氏一间,林杏的弟弟林果儿一间。 至于门房,他只有住在门房的资格。 走到邹氏院子门口,林杏声音清脆:“娘,我来看你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邹氏像是回过神一般,看向门口,缓缓揉了揉眼睛,猛然扑过去,抱着她痛哭流涕。 “我的儿!你去哪儿了!娘怎么也找不到你啊!” 林杏自己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母亲的存在,但这个身体却是被母亲宠爱长大的,因此被邹氏搂在怀里,纵然林杏茫然无措,也眼眶酸涩,潸然泪下。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来此是有目的的,只能先哄着邹氏,将自己嫁到赵家冲喜的事儿告诉她。 “他个老不死的!我去和他拼了!”邹氏老泪纵横,松开女儿冲向林正堂的院门,和正赶过来的林正堂撞了个满怀。 林正堂也不管邹氏死活,扯着林杏上下打量道:“杏儿,我听说赵翊死了,是爹对不住你!但是赵靖是不是没成婚,你……” “我断了他的老二。”林杏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打碎了林正堂的美梦。 “你……你说什么!”邹氏也愣住了,恍然回过神来,拉着林杏满眼含泪,“杏儿,你跟娘说,是不是那个畜生欺负你了?娘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你!” 她的女儿何等乖巧,要不是赵家人欺人太甚,怎么会出这种事? 可林正堂的关注全落在那句话上。 “赵靖是赵家的独苗了,你这么做,赵家能放过我们吗?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当初你收钱把我卖了的时候,不也是存了害死我的心吗?若赵翊要我给他陪葬,我还有命活吗?”林杏言笑晏晏,温婉乖巧。 林正堂却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还有一个机会。”林杏的笑容逐渐灿烂,“我没记错的话,最一开始给你放印子钱的人就是赵靖,你还记得你被他逼迫签了谁的卖身契吗?”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林正堂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精光。 当初赵靖放印子钱,逼迫他签下林杏的卖身契,要不是赵翊给得更多,林杏早就被送到赵靖床上了! 回过神后,林正堂怀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事儿?” 林杏眸光一黯,没有回答。 若非原来的林杏看见了那张卖身契,赵靖又怎么会迫不及待地下手? 赵靖该死,林正堂也不无辜! 无视林正堂的疑惑,林杏抬眸,坦荡地对上他的视线,继续道:“那张卖身契是你最后的机会。过不久赵家就会派人找上门来,到时候你只要咬定赵靖贪图我的美色,赵家就奈何不了你。” “可是杏儿,你的名声呢?”邹氏心疼地挽着女儿,眼泪从眼眶滑落。 林杏低头,看了一眼邹氏,才发觉她并不高,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安慰道:“赵家为了名声着想,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 为了让母亲安心,林杏搬出了周晏:“更重要的是,常安侯世子是赵翊的好友,他不会任由二房欺负我的。” 林家是小门小户,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禹州城的知州大人,至于常安侯的名号,那更是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之中的。 没想到那位贵人竟然愿意帮自家女儿,林正堂瞬间就有了底气,“杏儿,你确定他会站在咱们这边?”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别把他扯出来,他自然会帮你。但若你开罪于他,我就不敢保证了。”林杏声音轻柔,如莺啼婉转,又带着几分清冷。 “那是,那是!”林正堂赶紧答应,不敢多言。 林杏眉眼弯弯,看向邹氏:“世子给我和小公子安排了住处,今晚我就不在这儿了,娘保重身体,等事情过去,我再来看你。” “你去吧,家里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邹氏混浊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既不舍又心疼,却还是选择了放手。 尚未出府,林杏就听到了林正堂的哀嚎,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她向来喜欢恶人自食恶果的戏码,但这还远远不够。 出府时,周晏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林杏收起笑容,跳上马车,赫然发现这儿除了周晏,还有一个模样周正的孩子。 确切地说,不是孩子,是她的继子,赵颉。 看见身着琵琶襟上衣,百蝶穿花云缎裙的林杏,即便挑剔如赵颉,也不禁眼前一亮。 他素来没正眼看过这个给父亲冲喜的女人,但如今看来,至少姿色绝佳。 赵颉虽然对她的容貌很满意,但她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娘,父亲的继室,得端庄大方才对。 想到这儿,赵颉又沉下脸,活像个小阎王。 看见这对继母子之间的往来,周晏眼底的兴味快要隐藏不住了。 若不是为了报答赵兄,他还真想撺掇赵颉和林杏大闹一场。 宅院离赵家不远,隔了两条巷子,是一个两进两出的院落,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令人满意。 第四章 赶继子出门 “多谢世子安排。天色不早,世子也回去歇息吧。”林杏欠身行礼,面带笑意,一双美眸弯成月牙,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偏偏赵颉看到这一幕,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似的,没等周晏走远,就冷哼着开口讽刺道:“你既如此不安分,又何必拒绝赵靖,从了他岂不是更合你心意!” “我是你娘,说话注意点。”林杏笑吟吟地弯起眉眼,压根看不出怒意来。 “我娘早死了,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破地方就让你对他笑成花,我看你根本就是看上他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美若天仙,也配不上常安侯世子!” 赵颉年轻气盛,本就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此刻更是怒火攻心,上前推搡。 “那我就替姐姐教训教训你吧。”林杏叫起姐姐毫无压力,张口就来。 她再次轻巧握住赵颉的虎口合谷处,赵颉痛得龇牙咧嘴,却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只能冲她直嚷嚷:“你松手!” “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却顶撞于我,是不孝。”林杏手上微微用力,一步步逼着赵颉后退。 “我在你父亲将死之时,报恩嫁入赵家,你却不去保护父亲的妻子,反而出言讥讽,是不忠。” “常安侯世子给你提供庇护之所,你却嫌弃院落破败,是不义。” “你明知我与世子之间清清白白,还要出口诬陷,是不仁。”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不配住在这里,若你不好好反思,以后你也不用再进来这院子了!” 话音落下,赵颉只觉得半只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脚下一晃,便被林杏推到门外,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夜色寂寥,天上乌云遮月,月华冷淡。 赵颉就这样站在门外,愣了足有半个钟头,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扫地出门了!还是被他从来看不上的继母赶出来的! 一股愤慨涌上心头,赵颉恨恨地盯着那扇门,转身往赵家走去。 他又不是没有家,为什么要忍受这个女人? 然而,他并没有走远,就被一辆马车拦住脚步。 “世子?”看见刚刚被自己骂过的人,赵颉还是有些心虚,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周晏的脸上挂着和林杏如出一辙的笑容,声音也温柔得很:“想回赵家?” 赵颉脸上一红。 “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周晏依旧笑容满面,说出的话却骇人心魂。 赵颉羞红的脸幡然煞白,再看周晏的笑脸顿觉脊背一凉,“不……不是病逝?” 周晏那一成不变的笑脸在夜色中越发令人心惊,森白的牙更是惊魂。 “当然不是。若你不信,可以开棺验尸。” 晨曦初露,白雾蒙蒙,禹州城的街道尚未清醒,一队人马就已气势汹汹地走到大街上,直奔林府。 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林正堂脸色煞白,看着手拿菜刀,一改贤淑温良的夫人邹氏,布满皱纹的老脸彻底没了血色。 “姓林的,你女儿害了我们二爷,赶紧偿命!不然赵家饶不了你们!” 门口的叫嚷声穿破大门,直奔林正堂的耳廓,一股凉意自内而外地涌出,四肢百骸都仿佛浸入冰水。 夫人手里的刀高高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林正堂吓得皮肉颤颤,转身跑去大门,拔了门闩,闭上眼睛扯着嗓子大喊: “你们二爷早就垂涎我女儿美色,见她寡妇新丧,欲行不轨!可怜我那女儿,先是没了夫婿,还要被婆家欺负!我可怜的女儿啊!爹对不住你啊!” 林正堂的嗓音浑厚嘹亮,一嗓子喊醒了门旁邻居,纷纷朝着林府的方向走过来。 赵家的家丁见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老太爷一再叮嘱,不能将事情闹大,如今事儿闹得这么大,他们怎么跟老太爷交代? “姓林的,是你女儿伤了我们二爷,赶紧把她抓捕归案,否则饶不了你们林家!我们老夫人就在外面等着呢!”打手抄起家伙涌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把林家的门堵住了。 “你们要抓谁!”邹氏挥着菜刀冲过来,目光阴沉地盯着这些打手,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此刻也越发惹眼,充斥着一股子狠劲儿。 “左邻右舍谁不知道我家女儿乖巧听话,你们要是不欺负她,她能还手吗?你们赵家二爷为了得到我家杏儿逼着林正堂欠下印子钱,这种破烂事儿官老爷能不管吗?” 邹氏凶狠的目光吓退众人,就连林正堂都缩着脑袋,不敢开口。 “靖儿老实巴交,他什么时候放印子钱了?”一个尖锐的中年女声从人群外传入邹氏的耳中,带着说不出的尊贵和高傲。 面面相觑的打手立刻给她让了一条路出来,高傲如孔雀的中年夫人穿红戴绿,一袭洒金墨绿绣花百褶裙在天光下熠熠生辉,闪耀着富有的光泽。 邹氏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愣了片刻才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靖儿的娘亲。”中年妇人昂着头戴金簪的脑袋,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蔑视地看着邹氏和林正堂,颇有些大度道,“靖儿出事,本该叫那个贱婢拿命来偿,但算她运气好,靖儿的命保住了,便让她把雀翎印信交出来,此事就算翻篇,与你们再无瓜葛。” 听到不用出人命,林正堂瞬间欣喜万分,张口就要答应,却被邹氏亮闪闪的刀横劈在面前,堵住了他想说的每一句话。 “原来是那下流坯子的娘!有什么儿子有什么娘,果然你也不是个东西!你那孬种儿子是个什么好东西?禹州城谁不知道他的德性!王婆卖瓜也夸不出你这样的牛羊屁来!” 赵家老夫人哪里听过这么粗鲁的骂人话,顿时脸色铁青,指着邹氏半天说不出话来。 “再乱指老娘剁了你的爪子!你赵家欺人太甚在先,可怜我那女儿才十六岁,就被她那没良心的爹卖给人家当寡妇去了……”邹氏泪流满面,拎着菜刀抹眼泪,场面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第五章 你方告罢我登场 就在她差点哭抽过去时,邹氏猛地一甩菜刀,拽着赵老夫人往门外走,“今儿谁都别想好,管他谁对谁错,上公堂,让官老爷评评理!” “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来救我!”赵老夫人狠狠瞪向那些打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饶是如此,打手也只是围在赵老夫人身边,不敢近身。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邹氏那样子根本就是疯疯癫癫的,谁敢动手? 身材娇小的邹氏就这样生生拽着赵老夫人去了衙门,活像是耍猴儿一般。 只不过,猴儿是赵老夫人。 更让赵老夫人震惊地是,林杏竟然已经在公堂上了。 而在林杏身旁站着的,赫然就是赵翊之子,赵颉。 邹氏松开赵老夫人,正要开口就被赵老夫人嗷一嗓子抢在了前头。 “青天大老爷,您要给民妇做主啊!这毒妇抢了我大儿子的印信,把赵家搅的天翻地覆,还险些断了我儿子……,求大老爷做主啊!” 赵老夫人魏氏此刻也顾不得形象,哭天抢地,句句指责林杏欺人钱财,害人性命。 禹州知州乃是新官上任,没想到刚一上任就遇上这么大的案子,顿时官帽一正惊堂木一拍,官威正盛,高声喝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还不速速道来!” “噗——” 寂静的公堂上,林杏的笑声格外刺耳,衬得魏氏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越发精彩。 赵家巨富,整个禹州城无人不识,无人不晓,赵家人上街都是横着走的,更别说赵老夫人这样尊贵的人了。 可偏偏,禹州知州杨培山是新官上任,官帽都是今儿才戴上的,哪里认得赵家人? “肃静!尔等何敢藐视公堂?”杨培山一拍惊堂木,眼睛瞪得圆不溜丢。 赵老夫人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只能憋着怒火,老老实实报上姓名。 听闻是赵家人,杨培山险些晕过去,但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只能咬牙坚持,让魏氏从头说来。 “民妇大儿赵翊,虽不是民妇所出,但也是老爷的孩子,民妇一视同仁,从不苛待。可谁成想,大儿尸骨未寒,这刁妇就把掌管赵家商铺的雀翎印信藏了起来,还勾引诬陷我儿赵靖,险些害他没了性命……” 魏氏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诉说,干巴巴的眼睛总算挤出几滴眼泪来。 “嫌犯林杏,你可有辩解之言?”杨培山一双浓眉紧锁,看向林杏,瞪大眼睛,做出骇人之状来。 “回大人,民妇有言要辩。”林杏伸出手,手腕上赫然是一条勒痕,“赵家下人李大有,用迷香迷晕我后,绑起来送至赵家梅花园雅舍,这勒痕就是证据!” “胡说!分明是你自导自演,勾引我儿!”魏氏捏着手帕骂道。 “我是新妇进门,尚未分配侍女下人,自亡夫故去后,我便再也没有出过飞鸿院。这一点,亡夫之子赵颉可以作证。” 林杏不卑不亢,嗓音清越,谁都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她。 她继续道:“大人,飞鸿院的香炉自有专人负责收集处理,只要去飞鸿院查一查香灰中有没有迷药,便知道民妇清白了。” “不必杨大人去查了,本世子已将李大有与香炉皆查获,正如林氏所言,香炉香灰中有迷药成分,而李大有也承认是受人指使。” 杨培安手里的惊堂木还没拍下,就被这道醇厚低沉的男人声音打断,他愤慨地看过去,想知道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却见一个身前绣着麒麟,腰系绶带的绯衣男子潇洒而入,身后自有人端着香炉,擒住罪犯。 看见那麒麟和绶带,杨培安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 禹州城唯一配穿麒麟补服的,只有久居此地的常安侯世子,周晏。 “下官见过世子。”杨培山扶正官帽,起身迎接,又令人给世子爷端上椅子,这才坐回去。 周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杏和她身后的赵颉,吩咐道:“东西和人都在这儿了,请杨大人派人查验吧。” “既然世子已经查过,那便不必再查了。世人皆知世子与已故的赵翊赵公子深情厚谊,即便为了赵公子,世子也不会有失公允的。”杨培山乖乖卖面子,随即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将李大有押上来!” 李大有双手被反剪身后,捆成粽子似地扔在公堂。 “大胆李大有,是何人指使你做出此等迫害良家妇女之事?还不快速速招来!” 头顶是惊堂木,身后是赵老夫人杀人似的眼神,李大有大汗淋漓,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当赵老夫人以为李大有不敢说时,他忽然挺直了身子喊道:“是赵二爷!他给了小人银子,让小人把大奶奶抓去!小人是猪油蒙了心,大人饶命啊!” 奇怪的是,李大有虽然叫唤着大人饶命,却是看向周晏的方向。 旁人被林杏的身影挡住,自是看不见,但林杏却看得清清楚楚。 显然,李大有是被周晏威胁了。 魏氏面色煞白,几层粉也挡不住她的惊恐,慌忙道:“大人明鉴!我儿是冤枉的!” 忽然,她想了想,不对啊,这场的原告不是她吗?只要她不告了,不就没事儿了吗? “大人,民妇不告了!既然是赵家家事,不敢劳烦官爷!”魏氏匆忙起身,可还没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邹氏的声音。 “好,你不告,我告!” 随即便听到邹氏咚的一声跪下,手中捧着一张纸,“民妇邹氏状告赵家二爷赵靖,以印子钱为诱饵,设局欺诈我夫君卖女,请世子和大人做主!” 大人就罢了,她竟然还扯上了世子。 魏氏脑袋一抽,险些晕过去。 然而,这还没完,左边邹氏刚告罢,一直沉默不语的赵颉忽然登场。 “草民赵颉亦有状要告!”他跪在魏氏右边,一口银牙咬的呲呀作响。 “家父赵翊身子健朗,从未生病,然年初他忽然染病,不久就卧病在床,病重不治。草民查验家父所用药包,皆是益气补血之物,并非治病之药。既然是重病,为何大夫不对症下药?” 第六章 彻底分家 他恨恨地昂起头,目光灼灼,却亦是盯着周晏。 “草民怀疑父亲之死并非重病,而是有人故意谋害!请世子和大人做主,还家父清白,祭奠家父亡灵!” 杨培山还没坐稳的身形一震。 如果赵翎之死当真有问题,那所牵涉的东西想必没那么简单。 他下意识看向周晏。 周晏此刻也颇具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杨培山就感觉到自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他抿了抿嘴唇,继续拍惊堂木:“兹事体大,本官必当彻查!着人,立刻查封赵翎所住之地,以备查验。” 赵老夫人哪里想到这一来公堂竟然扯出诸多不顺,她焦急地道:“大……大人,赵翎早已入土为安,怎么突然跳出这么多事情?颉儿,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必定是有人贪图赵家财产,故意挑拨离间。你近日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回家里了。” 赵颉不理会她,把头转过一边。 来之前周晏已经交代过了,只有坚定不移,才能为父申冤。 周晏冷冷地剜了赵老夫人一眼。 杨培山连忙拍惊堂木:“肃静!公堂之上,不得讲私事。既有状告,本官必定受理查清。邹氏,你所状告之事,本官必定派人严查,还你公道。赵翎一案,事关人命,本官更会多加重视,弄清事实。” 周晏皱眉,目光扫过一旁的香炉,脸色依旧阴沉。 杨培安咬了咬牙:“然,邹氏一案,赵靖对林氏意图不轨证据确凿,按律当处杖刑五十,入狱一年。即刻着人收押赵靖行刑,待其余罪行捋清,一并处罚!” 林杏听此,眉毛一弯,从善如流地朝周晏弯了弯身体,嘴中却道:“谢过杨大人。” 这个杨大人很怕周晏呐。 赵老夫人哪里肯眼睁睁让自己儿子入狱,她嗓子吊高了厉声反驳:“大人不可,赵靖如今乃赵家独子!” 杨培安擦拭了一下额角,回答得冠冕堂皇:“赵老夫人,即便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证据确凿,律法如此,还请赵老夫人配合。” 赵老夫人还想辩驳,却被又一声惊堂木拍断了。 她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不止。 林杏泠然如清泉的嗓音却咄咄逼人:“赵家独子?那我儿赵颉算什么?赵老夫人是否忘了我们大房也是赵家人?还是说,在赵老夫人心里,我们大房纵然还有人,也不过是一介寡妇加一个孤儿,可以任人欺辱?” 她轻拭了一下不存在眼泪的眼角,口中的话愈发委屈可怜。 一身素色衣衫更衬得她娇弱无比:“世子,大人!赵家二房心思歹毒……欺人太甚!这赵家,我和赵颉娘俩儿,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杨培安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只见林杏哭罢,却又突然一脸坚毅地道:“为母则强,为了颉儿,民妇斗胆请求大人,允许我赵家大房赵翎一脉另立门户,和赵家二房彻底分家!” 赵颉被林杏的哭诉感染,忍不住点了点头。 赵家,如今可谓是龙潭虎穴。 他也不敢回去了。 林杏这个女人,为了他操心不少。看来这女人是个好的,不过,听到林杏提到自己,一口一个我儿,他还是眉心乱跳。 罢了,公堂之上,她不提自己,又有谁为她撑腰呢? 毕竟父亲去世了,夫死从子,她从今以后的依靠就是自己了。 赵颉叹了口气,他的责任重大! 赵老夫人那边,则抚着胸口猛吸了口气,几乎是尖叫着骂道:“做梦!想分家?你这小贱蹄子想什么吃!” 赵家全靠赵翎的铺子活着,那些铺子如今的归属还不明朗。 不分家他们大房自然可以慢慢儿的吃掉,如果现在分家…… 她不同意! 她朝林杏逼近,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盯着林杏,恨不得把林杏打死。 邹氏见此,直接挡在林杏旁边,凶神恶煞:“刁妇,你敢无视公堂,欺负我女儿?” 林杏则泪眼涟涟:“大人,你看这赵老夫人……民妇太害怕了,若是旁侧无人,她是不是要直接害了民妇?” 周晏正把玩着一串佛珠,他把佛珠猛地朝桌子上一放。 杨培安立刻猛拍惊堂木:“魏氏!本官在此,容不得你发疯!来人,拖住魏氏。” 旁边有官兵上前来,打算擒住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哪里见过这阵仗,连忙晕了过去。 那官兵见此,退了回去。 堂上清静了。 周晏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培安:“杨大人,今日这案子,似乎不太顺畅啊?” 杨培安连忙笑着赔罪。 “世子请放心,本官立刻着人帮助赵家大房与二房分家,务必保护好赵翎遗孀林氏和赵翎之子赵颉,并保证他们拿到赵翎留下的所有财产。” 林杏连忙顺势道谢。 赵颉则深深地给周晏行了一礼。 父亲的这位故交世子,为他家的事情费心了。 林杏抬眸,就看到周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做什么似的。她心里一跳,也连忙慌乱地给周晏行礼。 三案并行,杨培安见周晏这位世子爷的脸色终于好了些许,这才放心地再次拍了下惊堂木。 “退堂!” 赵老夫人的丫鬟连忙上前去把自家主子抬了出去,急匆匆地去了医馆。 林杏和赵颉跟着周晏朝外走,杨培安很快跟了过来:“世子,下官愚钝事多,身体如今虚弱无比,所以想劳烦世子代替下官查案,还故友亡魂安宁。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周晏眼也不抬:“本世子很闲?” 杨培安讪讪地作揖:“世子自然不闲。只是赵家之事,仅下官出面,怕是会有人从中作梗,反而误了世子的大事。下官无能,恳请世子垂怜一二。” “杨大人说笑了,本世子何来的兴致垂怜你?” 一旁的赵颉见此,比谁都着急。 他恨不得立刻替周晏答应了,正打算也说话劝一劝周晏,却被林杏扯了一下袖子。 赵颉不解地看向林杏,却看到那张绝色的小脸给了他一个白眼。 另一边,杨培安又从肚子里搜刮了一堆奉承之辞,更是承诺把他手下的几队人手都派给周晏随意调遣。 最终,周晏淡淡的语气一锤定音:“既然如此,本世子却之不恭。” 赵颉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对着林杏眨了眨眼。 第七章 暗杀 杨培安得了周晏的准话,笑逐颜开的把人送出去,恭恭敬敬行礼道别,简直比伺候亲爹还周到。 这厢才把人送走,回到府衙,就见禹州通判火急火燎地找过来,“大人可是得罪了赵老爷子?” “李大人的消息倒是快,方才本官审案时,怎么没见你在场?”杨培安立刻收起笑容,吊着眉梢问道。 他是新官上任,可李延年已经在禹州干了五年,对禹州可谓了如指掌,竟然未曾提醒自己常安侯世子就在禹州,要不是他耳聪目明,慧眼如炬,今日指不定就开罪世子了。 李延年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恼了,赶忙请罪,然后才道:“大人有所不知,赵家在禹州地位颇重,今日大人开罪了赵家,日后再想办案就不容……” “本官就是得罪又如何?”杨培安冷哼,“赵家再金贵,难道有常安侯世子尊贵?如今要查他们赵家的是世子,不是本官!” “竟然是世子啊?”李延年的语气忽然变化,视线在杨培安身上转了一圈,立即收回,笑道,“是下官闭目塞聪了,只要大人未牵扯进来就好。您毕竟是禹州知州,下官日后还要仰仗大人呢!” 这马屁拍的杨培安十分舒服,得意的笑了笑,晃着帽翅离开。 他才一走,李延年的脸色便冷下,转身去厅堂,手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出去。 他不知晓杨培安是如何说服周晏应下此事的,更不知晓周晏此人的性格,因此他也拿不准该如何对待这件案子。 ——外人总说常安侯世子天生笑颜,菩萨心肠,但李延年自认看人极准,这周晏若是个好心肠的,恐怕天底下就没人有坏心了。 “别坏了主子的大计才好!”李延年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忐忑难安。 而此刻被他惦记的周晏正在林家做客。 邹氏满眼感激地上了茶,看了一眼坐立难安的林正堂,伸手一拽,夫妻二人扑通跪了下来。 林杏不喜欢动不动就跪,但见母亲跪下,她便跟着跪。 赵颉在旁一看,犹豫半晌,索性膝盖一弯也跪了下来。 接连传来四声闷响,周晏茶都还没端稳,又放了下来,笑脸上浓眉高挑,“你们这是作甚?” 邹氏一介妇人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便抬眼瞪林正堂让他开口。 林正堂已经被自家夫人死死拿捏,只好道:“今日多谢世子先见之明,否则我们一家便折在那毒妇手中了!世子大恩大德,林家没齿难忘,愿为世子当牛做马……” 起初林正堂还不愿意开口,但说着说着他的心思就又活络起来,眼神不经瞥向女儿林杏。 他这女儿的美貌别说是禹州,就是去了京城,也少有人能比。 而常安侯世子洁身自好的美名在外,家中肯定是没有姬妾的,既如此,不如把他这个女儿送去给世子,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和果儿谋上一官半职! 林正堂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话锋也逐渐变歪,“……愿为世子当牛做马,侍奉左右!” 当牛做马的是他和林果儿,侍奉左右的自然就是林杏了。 邹氏老实木讷,不知道林正堂的意思,但林杏一听就知道她这个便宜爹在打什么主意。 还有赵颉,他年纪已经不小,又打小跟随父亲在商人之间打转,知道听话听音,一听到林正堂还想把自己的后娘送给周晏,顿时又羞又气,面红耳赤。 因此不等林杏开口,赵颉便怒声道:“难不成林老爷还有第二个女儿能在世子身旁侍奉?总不至于是让林果儿侍奉左右吧?” 他不加掩饰的嘲讽,刺得林正堂脸色铁青,偏偏还不能开口承认,只囫囵道:“赵公子误会,我哪有这意思?” 算他识相! 赵颉哼笑,“没有就好。林杏如今是我继母,老了有我照样,死后是要入赵家祖坟的,若林老爷放不下,不妨再生个女儿。” 可邹氏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生孩子?分明就是要让林正堂纳小妾! 周晏看着跪下的人你来我往,眼底兴味正浓,视线打转间望见林杏看向赵颉的目光,心底好笑。 但赵颉这话说的着实过分,尤其还当着邹氏与林杏的面,周晏便立刻收集眼底兴致,抬手道:“本世子做这些是为了故交,与林家无关,都起来吧。” 起身后,赵颉没让林杏有时间在林家逗留,提议道:“世子既然答应会还我父亲清白,事不宜迟,我们三人即刻出发吧?” 看出赵颉眼中的热络,周晏望向林杏,见林杏偏头在与邹氏说些什么,等她说完,周晏才开口:“那就走吧。” 出了林家上了马车,赵颉问出了周晏的疑惑:“你刚才同林夫人说些什么?” “为了防止你奶奶刁难林家,我就教给我母亲一些应对之道,以免她受委屈。”林杏淡然开口。 “谁有她那样的奶奶?她连我这个孙子都不认,我只当那个奶奶死了!”赵颉怒哼一声,转头不再去看林杏。 倒是周晏兴致颇高地继续问道:“你要如何应对?” “赵家最好面子,若是魏氏敢找上门,我就让我娘把赵靖不能人道的消息散播出去,看日后还有谁敢嫁给这个阉狗。”林杏说起这些面不改色,把马车里的两个男人都惊住了。 周晏比赵颉感触更深——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林杏手段的。 想到那日在赵家看见的林杏,周晏轻咳一声,对这姑娘的认知越发立体。 “现在要去哪儿?”林杏掀起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问道。 “去赵家祖坟,开棺验……” 周晏解释的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里面的人咚咚撞到车厢壁上,痛得直泛泪水。 “世子,不好!有人埋伏!” 外面的车夫大喊一声,噌地拔刀迎战,刀剑相接的叮当声听的人心跳如雷。 林杏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她下意识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余光见赵颉脸色惨白,立刻将他拉至拐角处躲好。 按照她记忆中的认知,刺客杀人多从侧面进攻,藏在拐角最容易活命。 可她忘了,杀人不止可以用刀,还能用箭。 “咻——” 林杏大喊一声,“世子小心!” 第八章 竟然还有系统 眼睁睁看着那只黑尾羽箭刺破车帘飞进来,林杏高喝,想让周晏躲过, 但下一刻,马车突然倾斜,她还没来得及扶稳就生生滑向周晏,眨眼的功夫,她便听到扑哧一声,接着便是一阵剧痛传来。 她这时才意识到,那扑哧一声是箭簇没入血肉的声音。 还是她的血肉! 剧烈的疼痛中间覆盖林杏全身,痛到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只能一个劲抽气,大脑一片空白。 “林杏!” “嫂夫人!” 眼前一片苍白,林杏恍惚间看见了赵翊那张沉稳的面孔,又仿佛看见赵颉和周晏在晃动自己的身体,但下一刻,脑海中却猛然响起一阵机械音。 “恭喜宿主激活雀翎印信,系统编号11111为您服务,将为您适配医药系统,请稍等。” 什么情况? 她都穿过来一天多了,这个时候告诉她,竟然还有系统? 机械音过后,林杏看见眼前冒出来的画面,竟然是游戏面板! 除了宿主姓名和小传,还有初始技能和技能星级。 林杏发现她的初始技能是医术,但星级那里竟然是灰色的,就意味着她的医术连一颗星也没达到!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她可是大名鼎鼎的…… 林杏下意识想否认,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先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上一辈子做的是什么工作。 每当想起这些,脑海中便雾蒙蒙的,就像有什么人在故意阻止她回想一样。 还没等林杏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忘却,机械音又冒了出来。 “医药系统已适配完成,请宿主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等它说完,林杏眼前的面板内容变成可以领取的任务—— “强制任务:十五日内查出赵翊死因,完成可得一百积分,失败惩罚待定。” 惩罚还能待定? 这系统也太不正规了。 林杏在心中吐槽,顺便尝试用意念和系统沟通。 她问道:“积分能干什么?” “积分可以点亮医术技能,也可以积累积分,兑换传送通道。” 传送通道几个字让林杏眼前一亮,“那是不是意味,我还能回到我的世界?” “是。” 这次机械音只回答了一个字,却让林杏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她她她竟然还能回家! 虽然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了,但是林杏依然不想待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在眼前的面板上选择了接受任务——当然,拒绝按钮是灰色的,她也别无选择。 当她点下接受任务后,眼前又是一阵白光,系统和面板一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张担忧的面孔。 但是这两张大脸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林杏吓得差点忘了呼吸,许久才回过神来,“我这是在……” 话没说完,一阵令人抽搐的疼痛便从肩膀传来,提醒她她现在是个伤员的事实。 她用意识悄悄呼唤系统,“小一,能不能把痛感屏蔽?” “……抱歉,系统暂无此功能。” “你是不是停顿了一下?”林杏敏锐地察觉出来,一丝欣喜漫上心头,“你不会是活人控制的系统吧?” 如果是,那就有商量的余地了! “编号11111医药系统是人工智能,并不是真人,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还说不是活人控制的?你连我想做什么都猜到了。”林杏在脑海中叫唤,这回却没有等到小一回答。 看来是懒得理自己了。 林杏弩了弩嘴,回神就看见赵颉正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一只手搭在自己额头上方,跃跃欲试。 “你要做什么?”林杏眯起眼睛看过去。 “试试看你是不是烧傻了。”赵颉收回手,见她还警惕的看着自己,立刻起身退了两步,“我可没准备对你做什么,要是真做了,我爹也饶不了我。” 后面半句他说的极轻,但林杏还是听到了。 想到赵翊那张板正的面容,林杏不禁想起系统任务,顿时觉得头疼。 她要怎么才能在半个月内查出杀害赵翊的真凶? 难道这个案子现在是周晏在负责,她立刻问道:“世子呢?” “你怎么一醒来就问别人?你都不好奇这里是哪吗?”赵颉眼神猛然暗了下来,警告地看着她,“别以为雀翎印信在你手上,我就怕了你。你要是敢乱来,我保证你死的比谁都惨!”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赵颉是误会自己了。 林杏强忍着肩膀的痛意,却忍不住想骂赵颉的心。 “你是脑子落在赵家忘记带出来了吗?负责调查你父亲之死的人就是世子,我不找他难道去找你奶奶吗?还是你要亲自去问问赵翊他是怎么死的?” 骂人的时候林杏中气十足,全然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但等骂完人,她才靠在枕头上大口喘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赵颉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杏。 而恰巧此时进来的周晏也把这一幕看在眼中,笑意更深。 他亲自端着药,上前来,道:“嫂夫人放心,既然本世子已经答应,就绝不会怠慢。只是眼下嫂夫人有伤在身,不宜乱动。不如先把此事交给我,等你伤好之后,再一起调查。” 其实他并不着急。 赵翊的尸体就在祖坟,开棺验尸就知道死因了。 如果不在祖坟更轻松——连尸体都没了,就算他说赵翊是被赵老爷子害死的,赵老爷子也百口莫辩。 但林杏却一刻也等不了,撑着还有伤的身体坐直了,道:“此事已经惊动赵家,如果耽搁下去,我怕连最后的证据都会被他们销毁,无论如何也得先查看尸体才行。” 系统给的任务是查清楚赵翊死因,没说要让赵翊沉冤昭雪,那只要尽快见到赵翊的尸体,不就能完成任务了? 为了遮掩自己的着急,她还刻意找了个借口:“亡夫不明不白故去多时,我只想早日还他一个公道!” “嫂夫人有情有义,本世子羞愧难当。我定不辜负嫂夫人的期望,这就带人开棺验尸!”他起身叫赵颉,“赵小公子,走吧,让我们替你父亲昭雪,以慰他在天之灵!” 临走之前,周晏猛然转身,看向林杏,见她还是方才那副柔弱的模样,周晏颇有深意地笑了。 这个嫂夫人,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九章 急症发作 因为林杏有伤在身,周晏离开时只带了赵颉,还留下两名婢女供林杏差遣。 从婢女口中,林杏得知她现在不是在周晏安排的别院里,而是在周晏自己的家里。 但林杏看了一眼房中陈设,却觉得与周晏安排的别院并无二样,怪不得赵颉问她为何不好奇自己在何处,又怀疑自己对周晏有意,恐怕是担心自己会带雀翎印信改嫁给周晏。 毕竟,现在赵家一家都是靠着赵翊留下来的家产过活,而其中九成的家产都只有雀翎印信才能调动。 如果她改嫁给普通人,赵家还能趁机收回雀翎印信,但若是嫁给周晏,那赵家才真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产旁落。 不过,林杏倒是觉得赵颉想多了。 且不说周晏对她有那种意思,就算周晏有,她也不可能嫁给周晏。 赵家是巨富之家,无人做官,都敢随意欺辱她这个孀居的儿媳,以周晏的身份,自己真跟了他,受的委屈只会多不会少。 何况林杏生来自由,她才不要进后院受拘束。 胡思乱想一通后,趁着房中无人,林杏又调出系统,想在系统栏里查看人物小传,方便自己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 可是人物小传却卡在林杏为就周晏深受重伤这一段,再下面的便是省略号了。 “为什么还会有省略号?这不是我的人物小传吗?游戏也不带这么玩的吧!” 林杏气得对着系统一顿输出。 但系统却只是淡然回复:“宿主积分不足,暂无查看权限,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获得积分,以便查看及解锁人物小传。” “也就是说还会有其他人物小传?”这个消息让林杏的心好受了那么一些。 如果她能看到每个人的人物小传,那不就能知晓最后的结局了吗? 不过她至今还没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游戏?小说?还是剧本杀?” “是以小说衍生的平行世界,系统与世界并无瓜葛,只为协助宿主完成任务。” 林杏听完不禁咋舌。 又是穿书,又是系统,还有这悲惨的命运,怎么看她都是女主配置。 可是这女主怎么一上来就死了丈夫,还带个拖油瓶? 林杏仰天长叹,像是想把这一生的霉运都叹走。 现在只期望周晏和赵颉那边能传来好消息,慰藉一下她这颗受伤的小心灵。 但事实证明,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也会顺手把窗关上的。 身体上的伤还没好,林杏就又收到一个坏消息—— “赵翊是急症发作而死,这一点仵作已经确定了。” 从赵家祖坟回来后,周晏和赵颉双双坐在林杏屋里,周晏如此说道。 “这怎么可能?他生前已经染病,怎么会是急症发作?”林杏犹疑问道。 周晏解释:“仵作剖尸,说赵兄生前有严重心疾,因服药过多致使心疾发作,才会急症去世。” 但林杏怎么也不相信这个结果,“那仵作能信得过吗?” “他是禹州城经验最丰富的仵作,还有州府官兵陪同,想必不敢作假。”周晏沉吟,“若你不信,再过五日,京城的仵作便会到达禹州,届时再让他验一遍尸也可以。” 赵颉在一旁听到这话脸色难看。 先前看见父亲被人剖尸检验,就已经让他难受了,如今还要再一次剖验,就算赵颉再坚定,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终究是有不满的。 但他也知晓周晏是为了父亲着想,才会写信让京城的仵作不远千里来到禹州,所以他不能生气。 但好在林杏看出了赵颉的为难,且她自己也等不及,于是她道:“就不必再次剖验了,还是让他安息吧。既然他是急症发作,那问题必定出在平日所喝的药里,可曾去赵家查过?” “张平已经带人去赵家搜查,一会儿我和赵颉就要过去一趟。”周晏解释完,看向脸色煞白的林杏,叮嘱道,“你好好休息,若有消息,我会告知你的。” 但他说完,赵颉却突然抱怨:“到底是女人,伤了就是麻烦,要是男人这会儿就能下地了。” 赵颉虽然笨,但也不是说话没脑子的人,林杏一听就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留在周晏的世子府。 恰好,林杏自己也没打算在世子府逗留,便顺势提出回别院,周晏安排好车马,立刻把人送回去,又和赵颉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在赵家见面。 把人送走,周晏单手甩着折扇,若有所思,忽然听的身后有人说话。 “启禀世子,卑职在禹州府衙截获了一封信。” 周晏转身,便见暗卫捧着一封信,送到自己眼前,他信手接过,随口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曾经见过你?” “卑职是第一次办事。”那暗卫把头垂得更深。 但下一刻等周晏把信纸拆开,他突然抬手去拍信纸,没想到周晏反手便把信纸按在他的脸上。 刹那间一阵白烟在暗卫脸上升起,伴随着暗卫凄厉的惨叫,他摔倒在地,双手捂住脸,血就从指缝中流出。 等惨叫停止,那暗卫只剩上半张面孔,下半张脸竟然被白烟腐蚀得血肉模糊,认不出人样来。 “蠢货,这点伎俩也敢来暗杀本世子?哼!把尸体处理掉,查清楚他是怎么来世子府的。”周晏吩咐完,轻飘飘地把那张写满字的信纸扔在尸体上,垂眸看了两眼,抬腿便走。 他走后立刻有人把尸体带下去处理,檐下半点看不出曾经死过人。 …… 别院里。 林杏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赵颉,问道:“你可曾亲眼见过你父亲的尸体?” 赵颉猛然抬头,“你这是何意?你……你竟然怀疑世子?” “我该信他吗?” 林杏问话,没有丝毫讽刺,满脸尽是茫然。 赵颉不知该如何回答。 父亲去后,他们身如浮萍,是周晏帮了他们。但是周晏所求是什么,他们却无从得知。 常安侯世子真是为了忠义二字吗? “我看过。”赵颉艰难开口,唇色已是惨白,“似乎是……是与平常无异。” 这话说得艰难,也没有几分底气。 林杏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他会欣慰的。” “是我没用,没能救爹!”赵颉阖眸,泪如雨下。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被人剖尸,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能做的有很多,赵颉,只有你活着,才有人记得你父亲,只要有人记住,他就不会消失。” 第十章 吃瓜者反被吃瓜 林杏如此安慰赵颉,可这话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 她已经不确定这世上是否还有人记得自己了,毕竟……连她似乎都忘记过去的自己是谁了。 眼见安慰自己的林杏情绪也失落下来,赵颉胡乱抹掉眼泪,深深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杀害我爹的凶手,为他报仇!不能就让他白白死了!” 赵颉少年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青涩,却已与初见时的桀骜不驯截然不同。 林杏回神打量他,惊讶道:“你比起初要变了许多。” 她未曾说是什么起初,赵颉不由想起自己初见她时无理傲慢的举动,又想到今日他为了自己与魏氏据理力争,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掀起衣袍跪下,满脸郑重地看着林杏,举手发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赵颉在此立誓,今生定尊林杏为母,侍奉她,照养她直至终老,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在林杏震惊的目光里,他淡然起身,郑重退了两步,行礼道:“娘……母亲,从前是儿子无礼,今后绝不会再有那等无规矩之事发生。” 眼见赵颉又是起誓,又是保证,林杏傻了眼,他刚刚说了什么? 尊她为母? “你不必立下此誓。”林杏一口回绝,她道,“我有手有脚,每月还有雀翎印信与我的一份月银,为何要让你来供养?再者,我与你父并无感情,年岁相差巨大,若要你尊我为母,颇有些挟恩以报,我是不愿这么做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儿子过往太过荒唐,若母亲不信任,可白纸黑字写在纸上!”赵颉上前一步,生怕她再拒绝。 可林杏压根就不想要什么立誓,她只想赶紧完成系统任务,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是眼下见赵颉神情激动,她也不好再回绝,只好退让一步,道:“白纸黑字就不必了,我相信你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说完,她怕赵颉又提起此事,便果断改换口风,提醒他道:“我知道你心中感念常安侯世子,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赵家巨富,谁见了都会红眼,你千万小心。” “母亲……” “打住!”林杏摆了摆手,“我这年纪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来。” 想她好好一个花季少女,怎就成了孩子娘? 赵颉挠头,“你是我爹明媒正娶进来的,不叫你娘,那该叫什么?” “在外头随你怎么叫,在家就算了。”林杏道,“反正你也不是守规矩的人,你我知根知底,彼此面前就不必装了。” 她说得这般直白,赵颉也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就叫你姐。对你这张脸喊娘,我也实在说不出口。” 于是赵颉也改了口,“姐,你为什么怀疑周世子?且不说整个禹州城无人不夸他,就连皇上都对他大加赞扬,单冲他救了你我,我们也应该心存感激吧?” “不是怀疑,只是以防万一。”林杏提醒他,“你别忘了,雀翎印信在我们手中,他救了你我便等于救了雀翎印信。” 赵家泼天富贵,她到现在也未窥见冰山一角,难道周晏就一点都不好奇? 听她这么说,赵颉顿时脸色煞白,“他不会真心存歹念吧?” 到底还是个孩子。 林杏叹了口气,亲手倒了杯茶推过去,宽慰他,“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也会护你我周全。” 等赵颉喝完茶,她又继续问道:“你可知那场刺杀是针对谁的?” “世子身边的侍卫长张平检查过周边痕迹,发现一枚脚印,根据脚印的花纹找到裁缝铺,那家里的裁缝认出是赵家的护卫?所以,那场刺杀似乎是针对你我的。” 说到最后,赵颉已经冷汗如流。 要是他们害死常安侯世子,别说给父亲申冤,就是他们自己也性命难保。 林杏一阵无语。 原本以为是自己救了周晏,不曾想竟还是自己欠了他的人情。 她揉揉眉心,“罢了,改日让人备上一些厚礼,你我亲自去世子府道谢。” 因她身上还有伤,道谢之事便耽搁到了第三日。 林杏刚能下床,就立刻让赵翊的心腹忠伯去买了整整一车谢礼,拉着牛车,跟在他们马车后面往世子府去。 倒是子府门前那条街,按规矩要下车步行,二人便从马车上下来。 自打他们母子俩搬出赵家,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面,有不少人认出林杏与赵颉,一路上对他们指指点点。 林杏毫不在意,但赵颉从前呼朋唤友,如今全城都知晓他们与赵家分家,因此赵颉从前的狐朋狗友也纷纷离他而去,这会儿在路上碰见,不但不打招呼,反而上前奚落。 “哟,这不是被赵家撵出来的赵大公子吗?知道自己混不下去,想去抱长安侯世子的大腿,恐怕你连世子府都进不去吧,你要是愿意给爷跪一个,说不定小爷能带你进去,我爹现在可是十分得世子青眼的!” 那人得意大笑,随手挥落牛车上的礼品,视线不经意落在赵颉身边的林杏身上,充斥着欲望的眼神毫不遮掩。 林杏没想到自己就在一旁吃瓜,还能被人扯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赵颉见他的目光看向林杏,顿时警铃大作,上前一步挡住那人的视线,质问道:“能不能进世子府关你年瑞鹏屁事?狗眼再乱看,小心爷把你眼睛戳瞎!” 一听他竟敢威胁自己,年瑞鹏顿时怒火上涌,暴跳如雷,骂骂咧咧道:“我呸!带着这么个年轻貌美的继母在身边,谁知道你是准备让她当你娘,还是当新娘?” “来人,给我打!反正他现在已经被撵出赵家,就算打死了,也没人替他收尸!” 年瑞鹏嚣张地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打手便小山似的堵在了林杏和赵颉面前,摩拳擦掌,就要动手。 突然,林杏视线一瞥,本就风华无双的面容上出现一抹清丽淡笑,却如出水芙蓉朝花泣露,令一众人看呆了眼。 林杏却笑盈盈地穿过人群,走到世子府门前,冲着靠在宽大柱子旁的周晏言笑晏晏。 “多谢世子将妾与赵颉从赵家救出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愿为世子当牛做马……” 周晏有种不好的预感,没等林杏说完,便立刻抬手,“嫂夫人多礼!来人,快请他们进去!” 要是真让她说出十分左右这种话,自己在禹州百姓眼中还不知道要成什么罪人呢! 第十一章 看热闹 看见这一幕,赵颉也愣了。 他还以为世子在府邸中未曾出来,不想竟然就在柱子旁,那他方才为何不救自己,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年瑞鹏对上? 紧接着,赵颉便想起林杏说的那番话,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几个字深深刻印在脑海中,才诚惶诚恐地让人驱赶牛车进世子府。 年瑞鹏也没想到,他视为草芥的赵颉竟然真能进世子府,顿时不服。 想到自己父亲在世子面前得三分脸面,他便狗腿地跑到周晏身旁,大声道:“世子不可!这二人一个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一个是蛇蝎心肠的荡妇,若他们进了世子府,是玷污了世子的宝地啊!谁知道这毒妇对世子有没有不干不净的心思?” “年瑞鹏,你个狗儿子骂谁呢?” 听到年瑞鹏说自己是纨绔,赵颉没有反驳,但听到他竟然敢骂林杏,怒火蹭一下便蹿了上来。 他才说过要供养林杏,竟然就让她在外面受了这种委屈,赵颉顿时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林杏却抬手拦住他,一双如水清眸对上年瑞鹏,声音娇柔问道:“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还……还用打听吗?”那双画一般的眼眸盯着,年瑞鹏舌头都打了结,不容易才把舌头捋直,“整个禹州城谁不知道你勾引赵家二爷不成,反咬一口,把赵家告上官府?要不是赵家娶了你,你爹的赌债都不知道怎么还呢!” 说完,年瑞鹏转头冲周晏道:“世子,您千万不能被他们蒙骗了!这赵颉从前带我花天酒地,我爹都不让我与他同行,岂能让他玷污世子府的宝地?” 这人一再诬陷自己与林杏,赵颉忍无可忍,却被身旁的人挥手阻止。 只见林杏弯唇浅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夸赞起年瑞鹏来,“看来年公子是禹州城百事通啊,竟然什么都知晓。” “那是!你们干的那点糟烂事,别指望能瞒过整个禹州城的眼……” 可没等年瑞鹏把话说完,林杏脸色突变,笑容骤然消失,一双杏眸含着滔天怒意,似要把年瑞鹏烧成灰烬。 “既如此,年公子怎会不知我父林正堂之所以会欠下高额赌债,皆是因为赵家二爷赵靖设计?你既什么都知晓,那边也该知道是赵靖派人将我绑去赵家梅园雅舍,我手上至今还留着他们绑我的痕迹,若非世子相救,我这赵翊遗霜恐怕也难逃赵靖魔掌!” 她气势如虹,令人不由自主静下心来听她把话说完,声音清越,字字句句皆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知……” 林杏再度打断他,步步紧逼,质问:“既然你不知道,为何要当着世子的面空口白牙血口喷人?难道是欺负我赵家大房无人?赵颉虽然完劣,但品行端正,不是你父不让你与赵颉相交,而是你这般品行,根本不配与赵颉相交!” 年瑞鹏张了张嘴,说知道也不是,说不知道也不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得很。 周晏和赵颉被这女人的口才惊得目瞪口呆,尤其赵颉更是热泪盈眶。 竟然有人夸他品行端正! 这个娘他认定了! 赵颉含泪怒斥年瑞鹏,“从前与你交友是我眼瞎,往后去,我再不会与你这等欺辱朋友,不敬长辈之人来往!你我恩断义绝!”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叫好,仿佛赵颉是什么至情至性之人。 林杏看得无语。 赵颉这糟糕的台词都是跟谁学来的?割袍断义说的像是男女情断一般,竟然还有人叫?自己方才那番话不让人热血沸腾吗? 吐槽归吐槽,林杏还没忘记他们来世子府的目的,转身对周晏行礼道:“让世子看笑话了,听闻年瑞鹏的父亲在世子面前十分得眼,妾身与赵颉不愿再惹麻烦,今日谢过世子,往后便不再来打扰了。” 周晏才不介意看笑话,打的越热闹越好呢!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心思万不可说出来,又见林杏以退为进,便顺势下坡,将真相公之于众。 “嫂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收到赵兄生前来信,才特意前来帮嫂夫人一把,若叫赵兄在天之灵知晓我给嫂夫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恐怕下一个就要将我给带走了。” 如此一来,方才那些还在揣度林杏为何要上门道谢的人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万一下一个被赵翊带走的人是他们可怎么办? 至于年瑞鹏更是脸色煞白。 他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周晏问道:“刚才嫂夫人说年瑞鹏的父亲得我青眼,不知道是从何处听来的?我已有多年未曾在世子府居住过,不曾听说过有姓年的下仆。” 这更是把年瑞鹏的脸按在地上踩。 年瑞鹏赶忙解释:“家父是专给世子府供奉布料的布料商,名叫年起。不知世子可有印象?” 周晏淡淡扫了一眼张平,张平立刻上前呵斥:“放肆!世子身份尊贵,怎会在意一介布料商是谁?就算相识,你年家也不可借世子府之威横行乡里!” “本世子不过是穿一件你家的衣裳,竟然就被你家借了势,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连本世子在禹州城都未曾似你这般霸道,你莫不是比本世子还要尊贵?” 年瑞鹏一听这话就知道闯了大祸,哪里还敢应答?只顾着跪下请罪。 但周晏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将林杏母子带进府中,吩咐张平解决此事。 等进了世子府,周晏才对林杏拱手道歉:“若是愚弟及早赶到,也不会让嫂夫人与赵贤侄身陷囹圄,还望嫂夫人海涵。” 林杏虚受半礼,示意赵颉扶起周晏,“世子客气了。今日我前来是为了向世子道歉,先前马车遇刺乃是赵家作为,差点连累世子受伤,故略备薄礼,望世子见谅。” 周晏苦笑一声,看着林杏道:“嫂夫人还是与我生分了,否则怎会在我面前如此多礼?” 前几日在公堂上,乃至在赵家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 林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然他不让自己多礼,那自己也就不装了。 于是她笑道:“世子好意,我怎能推脱?不过,下次世子再看热闹,不妨换个高一点的地方,看得清楚还不会被人察觉。” 第十二章 清理一空 周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接着轻咳一声,带过话题,问道:“你的伤如何了?可要让世子府的大夫再看一看?” “上一回从世子府带回去的药膏还在用,伤口虽未完全恢复,却少了些许疼痛,这事急不得,不劳烦府上的大夫了。”林杏委婉拒绝。 她本是来送礼的,按道理送完礼就该离开了,可是周晏丝毫不同她提起这几日调查的进度,于是林杏便主动询问。 “我听赵颉说张侍卫近日在调查飞鸿院,不知道可有线索没有?”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周晏缓缓摇头,“非但没有证据,张平去飞鸿院的时候,飞鸿院的物品已经被清理一空,就连喝茶的茶盏都被替换了。” 飞鸿院被收拾过,就算赵翊留下证据,恐怕也已经被销毁。 林杏低头思索片刻,道:“他们如此惧怕有人搜查飞鸿院,恐怕是因为证据就藏在其中。不知飞鸿院的杂物被丢在何处?若是能找到杂物,或许能查出线索来。” 想到赵翊生前最后半年几乎就在飞鸿院的床上度过,林杏更加坚定,证据一定就在那里。 周晏看向赵颉,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但赵颉现在唯林杏马首是瞻,既然林杏说要去查飞鸿院,他就不会反对。 “那就去飞鸿院一趟,我让张平去打听杂物的下落,若有消息便告诉你。”周晏说道。 “我也让忠伯问问,忠伯是赵家的老人,想必知道的会多一些。”林杏点头,顺势接话。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赵颉跟在林杏身后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林杏的眼神盯在原地。 林杏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与世子带人去飞鸿院即可,你现在回赵家商铺,跟随忠伯学习经商,晚上回来我会考你,别想偷懒。” “这是什么时候定下的,我怎么不知道?”赵颉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安排了这事。 “你父亲生前就已经与忠伯通过气,今日忠伯送礼去别院的时候问了我,我便自作主张替你答应下来了。”林杏坦然回答。 “你怎么能替我答应?你……”赵颉还没说完,就又想起自己昨日的话,只能长叹一声,强忍住怒火,道,“我去就是了,你小心赵家人,我在别院等你。” 说完,他一副被抛弃的眼神,一步三回头的盯着林杏,直到离开世子府之前,他都还希望林杏改变主意。 可惜,林杏不吃这套。 等赵颉离开后,周晏才俯身打量她,脸上最后一次伪装也懒得维持,笑问道:“你是为了保护他不受赵家人伤害吧?为什么不与他说实话?” “那世子又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热闹呢?”林杏弯唇回答,“你对得起你那位赵大哥吗?” “我与赵兄感情甚笃,他会原谅我的。”周晏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林杏见了都佩服他脸皮厚。 不可否认的是,周晏的确救了自己,如果没有他,自己和赵颉不可能这么轻易从赵家搬出来。 但周晏来帮赵翊,本身目的也不明确,林杏不得不防。 比起先前,两人互相端着架子,戴上面具说话,林杏更喜欢现在这样用真实的面目相对。 林杏依旧笑容灿烂,“想必世子也是为了雀翎印信而来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晏站直身子,递给她一个复杂的眼神,“想要雀翎印信的人,天底下不止我一个,除了我,金椅子上的人,你又怎知他不想?就是不知,你孤身一人,能护赵颉到什么时候。” “怎么会是我孤身一人呢?不是还有世子吗?你可是答应过赵翊的,若是反悔,赵翊自会带走你。”林杏笑容更深,眼眸弯弯似月牙一般娇俏可人。 但这笑容不过是伪装罢了。 林杏很清楚,周晏说的没错,天底下对雀翎印信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她现在的确离不开周晏。 不过,她可以和周晏做一笔交易。 “雀翎印信现在在我手上,但我没法用它,它现在就是一块好看点的石头。不过,若世子愿意,我倒是有办法,能让世子用它。” 看着微露贝齿笑容甜美的林杏,周晏浓眉高挑,语气中的兴味更加浓厚,“什么办法?” “把赵颉变成你的人。”林杏直言不讳,“只要赵颉还活着,就没有人能抢走雀翎印信,但如果赵颉听命于世子,这雀翎印信不就是你的了吗?” “你可是他的继母。”周晏笑着提醒,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兴趣。 林杏说得理直气壮,“是又如何?继母而已,又不是亲娘,就算是亲娘还有卖儿鬻女的,况且我把他交给世子,也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周晏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大胆,深邃眼眸只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带着几分探寻与追究。 他曾在信中听赵翊提起过这个新娶的姑娘,赵翊是怎么形容的? “甚为貌美,却实在绵弱。” 可眼下这个绵弱的貌美小娘子居然在用雀翎印信同他做交易,要是让赵翊知道,怕不是能气活过来。 周晏眼中闪过一抹邪恶笑容。 他的视线又落在林杏脸上,探寻与追究变成了浓厚的兴趣,问道:“你说的这个法子还算不错,不过我有一个更为直接的法子,既能护住你也能护住他,不知道嫂夫人有没有兴趣听听?” “请世子赐教。”林杏挑起柳叶儿似的眉毛,水眸越发灵动,好似要搅乱深潭。 对上这双眸子,周晏愣了一瞬,接着道:“你带着赵颉改嫁给本世子,你做世子夫人,他就是世子的儿子,这样就再无人敢打他的主意了,如何?” 他期待满满地看着林杏,想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惊慌失措,还是破口大骂?抑或是出言讽刺? 然而让周晏失望了。 林杏莞尔一笑,目光诚挚地问道:“敢问世子什么时候上门提亲?我好与赵颉商议一下,免得失了礼数。” 这回答出乎周晏意料,却莫名让他兴奋。 看热闹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被人反将一军! ……不,第二回。 上一回,是方才在世子府门口! 第十三章 药碗 “那我这就让人备礼,嫂夫人且在家等着,来日我便上门迎亲。”周晏低眉浅笑,嘴角噙着一抹恶趣味。 林杏笑笑,这回倒是没接话,反而提醒道:“这话世子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若叫赵颉听到,他必定要与世子拼个你死我活。” 她看得出来,周晏全无这心思,但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苛责,若是这话传出去,伤的也是她林杏和赵家的脸面。 “嫂夫人教训的是。”周晏乖乖认错,“那我们这就出发?” 得了林杏的同意,周晏立刻命人安排马车,直奔赵家飞鸿院。 下马车前,周晏略有深意地看向林杏,面上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才刚得罪过魏氏,现在就敢上门,也不怕他们把你打出去。” “有世子愿意为我保驾护航,我这个嫂夫人怕什么?”林杏柳眉微挑,怡然自得。 如果周晏不是来给她当靠山的,那周晏来赵家的目的是什么? 四目相对间,周晏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兴味更浓。 周晏轻快地跳下车伸出手,“本世子甘当嫂夫人马前卒。” 就是不知道林杏敢不敢接。 而这一次林杏也没让他失望,隔着一方手帕,撑着他的手腕下车。 路过周晏身边时,林杏提醒道:“若教赵家人知晓世子的心思,纵然世子只是随口一说,也难免会让他们放在心上,到时候世子可就甩不掉这块狗皮膏药了。” 虽然周晏帮林杏,得罪了赵家老太爷,但以周晏常安侯世子的身份,但凡赵家老太爷知道他对林杏有意,哪怕只是多看一眼,赵老太爷也会把林杏送到他身边去。 “嫂夫人放心,本世子对嫂夫人敬重有加,绝不敢冒犯。”周晏深以为然,迈开步子,走在林杏前头,与她扯开半步距离。 这反应让林杏对他的防备稍稍放下一些。 ——如若周晏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个时候绝不会与她拉开距离,反而巴不得上杆子与她结为夫妻,好谋得她手中的雀翎印信。 有周晏在前面开路,赵家人果然没为难林杏,轻易便放他们去了飞鸿院。 自然也是因为飞鸿院查不出什么,不怕他们前往。 因为对簿公堂,赵老太爷这回没有出来迎接周晏,反倒给了他们方便。 林杏在飞鸿院扫了一圈,果然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换了,凡是赵翊生前用过的,没有一样被保存下来。 忠伯安排好赵颉在商铺学习的事情后,便匆忙赶到飞鸿院,先在周晏面前见了礼,然后才来找林杏,道:“夫人,小人已经安排下面的人去调查飞鸿院的东西都被扔往何处,不出半个时辰定有消息。” “辛苦忠伯了。”林杏冲他点点头,问道,“赵颉安排在哪个铺子?” 忠伯一愣,很快反应,回道:“在赵记商行,总管下属所有铺子。” 回答的功夫,忠伯在心中奇怪,因为夫人的出身,以前从来不过问这些,一是为了避嫌,二也是因为不懂,怎么今儿个突然换了个性子? 没等忠伯弄清楚林杏变化的原因,便听林杏接着吩咐道:“他现在还不宜在商行学习,把他调到下面的铺子去,从伙计做起。” “啊?”忠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斟酌问道,“这么安排,少爷会不会不开心?” “他日后是要接手老爷留下来的铺子的,行事怎能以他开不开心为主?” 林杏的声音冷了三分,说完见忠伯四有犹豫,便知定是赵颉不愿意。 她道:“你去告诉他,若是他不愿意,日后就不必再接手赵家的铺子了,我不可能把他父亲的铺子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若他愿意看大权旁落,那他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再也不会管他。” 忠伯眼底涌上惊喜,激动得连声应答,转身离去。 周晏在一旁听得叹为观止,不住的用目光上下打量她,笑道:“赵兄写给我的信中,对你的评价十分不准确啊。” “哦,他怎么说我?”林杏略有好奇地问道。 原本她也想过装作从前的林杏,但是刚穿过来就险些被人欺辱,她总不能为了不被人察觉就选择顺从吧? 不出意料的从周晏口中听到绵软二字,林杏笑了笑,视线落在飞鸿院前的飞檐上,反问:“若我还是从前那样软绵绵的性子,世子爷还会帮我吗?如若不改,我还有命站在这儿吗?” 这回答模棱两可,却也为她的性情大变找了合理的借口。 片刻后,忠伯派去调查的下人返回飞鸿院,为林杏和周晏指明了杂物丢弃的方向,在城东赵家的一座废弃宅院里。 林杏上了马车,等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院子前,她才惊讶道:“怎么会扔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世子府的马车已经算是快的了,这一路上无人敢拦着,都行了近一个时辰,不过是为了扔一些杂物,至于这么远吗? 除非那些杂物里有顶要紧的东西! 想通其中关节,林杏立刻带人去搜查杂物,甚至卷起衣袖,亲自上阵。 看她行事如此果决,周晏扬了扬唇角,问下人要了一双护手递给她,“杂物里面有不少瓷器,小心别伤了手。” 林杏接过护手,道了声谢,忽然盯着那些瓷器,若有所思。 “想到了什么?”见她不动,周晏问道。 “如若能证明赵翊的死并非意外的证据是丝织品,赵家人早就把它烧了,可现在那些丝织品却连着瓷器一起被扔在这里……” 说着,林杏的视线扫过院子里破碎的瓷盏,“丝织品没有被毁,反倒是瓷器毁的差不多,是不是意味着,证据其实是在瓷器里。” 而赵翊生前每日必要接触的瓷器就是…… “药碗!” “汤碗?” 林杏说完就听见周晏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让所有人在瓷器中寻找药碗的踪影。 不出一炷香,他们就找到了好几盏药碗。 周晏叫来随行的侍卫,让侍卫在药碗上检验,没等林杏看清楚那侍卫是怎么检验的,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机械音。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积分:一百。请宿主再接再厉,进行下一任务。” 第十四章 刚到手的积分没了 “世子,药碗上有毒。” 与机械音同一时间响起的,是周晏侍卫的声音。 林杏立刻回神,想到刚刚的机械音,心道怪不得,任务是要他查出赵毅的死因,侍卫查出碗上有毒,就证明赵翊是被毒死的,可不就完成任务了嘛。 在周晏面前,林杏没有去查看下一任务是什么,她收下一百积分,然后回神接过侍卫手里的碗,问道:“是单单这一只碗有毒,还是每一只碗都有毒?” “每一只碗都有毒。”侍卫如实回答。 “这么说来,毒是下在药里的。”林杏回头,叫来忠伯派来的小厮,“你可知老爷的汤药是谁熬的?” 小厮仔细回想,“老爷生前的汤药都是厨房熬好送过来的。” 说完,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不对!今年年初老爷生病的时候,药的确是大厨房熬好送过来的,但就在老爷去世前个月,老爷说大厨房的汤药熬好再送过来,太费功夫,就改成了小厨房自己熬。” “那老爷的药碗多久换一次?”林杏把手里的药碗递到他面前,“还记得这只碗是什么时候用的吗?” “这小人就不记得了。”小厮说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后来老爷的汤药都是夫人您负责的。” 林杏一阵无语。 那会儿还是原主在伺候赵翊,可林杏却没有那段时间的具体记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汤药里的毒绝对不是原主下的,否则赵翊不可能把雀翎印信交给她。 挥手让小厮下去,林杏叹了口气。 周晏凑过来问道:“嫂夫人可知道那段时间都有谁接触过汤药?” “我若是知道,也不必这般苦恼了。”林杏苦笑一声,掂量着手里的碗,道,“若不是我坚信自己未曾下药,恐怕连我都要怀疑是我自己了。” 既然查不出东西来,他们索性打道回府,临走前,周晏让侍卫去禹州府衙调派人手,把这里的东西全部看好,不许任何人乱动。 他们坐上马车,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走到一半却听到外头传来吵架的声音,侍卫问道:“爷,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可要换一条路走?” 周晏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林杏,说道,“那就换吧。” 林杏还不知道外面的事,她正假装发呆,查看眼前面板上的内容。 面板上是系统询问:“积分已到账,请宿主选择积累积分兑换通道钥匙,或,点亮技能星级。”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积累积分兑换通道钥匙回家了,林杏在心中嘟哝, 面板显示积分已存入账户,接着弹出任务提示。 “强制任务:帮助赵颉在青云会中拔得头筹,完成任务可得一百五十积分,任务失败惩罚待定。” 怎么又是惩罚待定?你这个系统不会还未成年吧?换成我自己当系统都比你来得专业。 林杏悄悄吐槽了句,正准备打开任务携带的青云会介绍,突然马车一个急停,外面想起侍卫着急的声音:“有刺客!保护世子!” 这才几天,竟然又有刺客? 从系统中回过神来,林杏抓紧周晏的手,“世子,快跑!” 有了上一次被刺杀的经验,林杏知道这个时候躲在原地不如赶紧跑开,至少移动靶子打的没那么准。 显然周晏十分认同,抓着她的手便往外跳,随意捡起一把刀,护着林杏往巷子里跑去。 “不行,不能往那边跑!往人多的地方去!”一看那黑黢黢的巷子,林杏就觉得十分危险,硬拽着周晏往反方向跑去。 可是周晏的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林杏根本拽不动。 “嫂夫人可相信我?”周晏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停下脚步问道。 林杏着急点头,又道:“我相信世子身手不凡,可现在不是我相不相信你,而是这地方太危险!一直把那些刺客赢到多的地方去,才能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就当她没有公德心好了,反正这只是个游戏,所有人都是npc,就算死了,大不了重启。 所以林杏根本没明白周晏看向他的眼神是何意。 而周晏则固执地将她往巷子里带去,“既然嫂夫人相信我,那就不必祸害那些无辜百姓,本世子定会护嫂夫人周全!” 半炷香后,看着和周晏缠斗在一起的五个黑衣人,林杏欲哭无泪。 但是她没法告诉周晏,那些人都是npc,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周晏连npc是什么意思都不知晓,说了也白说。 现在,周晏和那些杀手把唯一能离开的路堵住,林杏没得选,只能等在原地。 她蹲下来看着周晏和杀手缠斗,自己则打开面板上青云会的相关信息查看。 青云会是禹州城专门为适龄男女举办的宴会,男子有君子六艺,女子也有琴棋书画诗茶六项比试。 因为青云会历史久远,甚至在京城也颇有盛名,所以如果拔得青云会头筹,对日后参加科考大有裨益。 看完这一切,林杏回过神来,就见周晏已经解决完所有杀手,鲜血淋漓地朝自己走来。 她赶紧迎上去,扶住周晏问道:“你怎么样了?” 下一刻,周晏就彻底晕死在她的怀里,不用回答,林杏也知道他重伤在身。 可问题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扛不动周晏啊! 无奈之下,林杏叫出系统,“如果不管他,他会死吗?” “会。” 林杏皱起眉头,“他不是npc吗?npc怎么会死?” “虽然是游戏世界,但这些人在世界中是真实存在的,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生老病死。” 听完系统的话,林杏心中升起一阵后怕。 她看向巷子里躺在地上的尸体,“也就是说,死的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是。” 林杏瞬间攥紧周晏的手。 如果方才不是周晏拦着她,那现在躺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些被她当成npc害死的无辜百姓! 按捺住心底的后怕,林杏高声呼喊,可不知为何这附近好似没有他们的人。 为了不引来杀手,林杏只能闭上嘴,问系统道:“你不是系统吗?商城里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药?我要救人!” “请宿主点亮技能星级,激活系统商城。” “那就点亮!” 都这个时候了,她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周晏送死。 “恭喜宿主点亮技能星级,当前医术星级:一颗星,花费积分一百,系统免费发放药物:金疮药基础版,请查收。” 林杏肉疼地看着行囊里的药,拿出来给周晏用上。 她刚到手的积分,还没捂热,啪!就没了。 第十五章 不一般 虽然系统抠抠搜搜,但是给的药是真好用,撒在伤口上没一会儿就止住了血。 除此之外,因为点亮了技能星级,林杏还获得了针线,可以给周晏缝合伤口。 等张平带人赶来,周晏已经从昏昏沉沉中醒来,虚弱地靠在林杏怀里,脸色惨白。 张平立刻让人把周晏抬上马车,又派人把林杏送回别院。 可他刚说完,周晏就抓住了林杏的手,张开嘴虚弱地问道:“你……哪来的药?” 他声音很轻,林杏几乎是靠近他的唇边才听到这话。 哪儿来的药?老娘用积分换的! 想到自己刚完成任务得来的一百积分就这么没了,而自己救回来的这狗东西还怀疑自己,林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咬紧一口银牙,伸手按在周晏的伤口上,面上故作羞涩:“妾身是有夫之妇,不能随世子回府,请世子见谅!” 一旁的张平听到这话,老脸通红。 世子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想着小娘们!从前怎么不知世子是这般急色之人? 又看了一眼世子身上贯穿至腹下的伤口,张平收回视线,让人把林杏送回别院,还特意叮嘱,让他们看住林杏,千万别让他出现在世子面前。 眼下世子重伤,可不兴想那些事。 回到别院后,林杏再度查看系统面板,果然账户里的一百积分已经没了。 恰在这时,听到林杏又遇刺的赵颉慌慌张张跑回来,砰砰的敲着林杏的房门,“姐,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们又遇刺了,是不是又是赵家人干的?” “什么赵家人不赵家人的,你别忘了你也姓赵。”林杏无奈打开门,“我没事,反倒是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商铺里跟忠伯学习吗?” “我这也是担心你,你都受伤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学习?”赵颉说得理直气壮。 “呸!且不说世子的侍卫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遇刺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从商铺回来起码得一个时辰,你还能预知未来不成?” 林杏没好气地戳穿他的真面目,听得赵颉目瞪口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林杏哼笑,指着他身后,一字一顿道,“现在!立刻!回去!学习!” “可是忠伯让我从伙计做起,我可是赵家的少爷,凭什么让我去做小伙计啊?”赵颉满脸不服。 “你不做伙计,怎么知道铺子的基本运作是什么?连基本运作都不知晓,下面的人偷工减料,贪污受贿,你能知晓?别到时候铺子交到你手上,只剩个空壳子,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你父亲。” 林杏三两句话就让赵颉无地自容,想要反驳,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剩下满脸的不乐意。 看他这样子,林杏也知道,就算让他回店铺里,他也安不下心来。 她想起系统的强制任务,索性改口:“你不去店铺也行,我这就给你请先生,教你君子六艺,只要你能在下个月的青云会上拔得头筹,我就再不逼迫你做任何事,如何?” “青云会?”一听到这玩意儿,赵颉连连摇头,“我还不如去做小伙计呢!让我吃喝玩乐可以,但参加青云会,这不是要我当着禹州城的面丢脸吗?我不去!” 原本林杏以为最大的困难是让他拔得头筹,可没想到这小子压根就没打算参加! 他要是不参加,自己怎么让他拔得头筹?不能拔得头筹,自己就得受罚,那待定的惩罚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事关自己生死,林杏一咬牙,“不行,必须参加,不去也得去!” “你刚刚还说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那得是你在青云会里拔得头筹才行,否则就只能听我的!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加冠之后得不到雀翎印信!”林杏毫不犹豫地威胁。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颉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于是林杏立刻叫来忠伯,让他暂停赵颉的学习计划,改为给他请先生,教授君子六艺。 听到这消息,忠伯的神色颇有些古怪,但见林杏如此坚持,便二话不说的请了先生过来。 安排好林杏交代的事,他问道:“听说常安侯世子重伤未醒,夫人可要前去探望?” 忠伯已经听说了那日他们受伤的事情,知晓是回来的路上遇刺,只不过他们毕竟是百姓,查不到幕后指使是谁,担心这件事和赵家人有关,便想着先让林杏去认错,以免被常安侯世子怪罪。 想到周晏问自己的话,林杏不打算前往,可是也知道他们日后还要一起调查赵翊的事,这个结始终是要解开的。 “你安排一些厚礼,明日一早去世子府登门道谢。”林杏说完又叮嘱道,“这次就不必让赵颉一同前往了,你只管在家里看好他习君子六艺便可。” 已经失去了一百积分,这一百五十积分她非拿不可! 至于周晏,大不了实话实说。 心里这么想着,可到了第二天站在世子府门前,林杏还是心有惶恐,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递上帖子。 不曾想,周晏似乎一直在等她,让人收下谢礼,直接把她带去了房中。 “啧……这不太好吧?”林杏站在房门外,啧了一声问道。 张平也觉得不大好。 他看了一眼世子,又看了看林杏,心里头嘀咕,怎么世子爷还干出这种强抢民妇的事情来了? “嫂夫人是怕了吗?”周晏挑眉看去,“先前嫂夫人污蔑本世子时,可没有这般惶恐。” 他指的是昨天林杏诬陷自己要带她回世子府的事。 “大概是妾身没听清世子的话,所以才生出误会吧。”林杏笑眼盈盈地向他福了福身,而后问道,“世子身子可好一些了?要不要我把赵家最好的药送来?” “好啊,就要你昨日给本世子用的药。”周晏说完冲她招了招手,“嫂夫人可带了?若没带,我让张平回去取。” 林杏咬牙切齿。 她算是看出来了,周晏不打算让那件事过去。 于是她看了一眼张平,周晏立刻挥手让张平退下,笑着问道:“嫂夫人打算说实话了?” “瞒不过世子法眼。”林杏收敛笑容,神情冷淡,“不瞒世子,我的确不是一般人。” “哦?”周晏反应平平,似乎在等她自己开口。 林杏莞尔一笑,“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得完成上天交给我的任务才能离开,那药就是我完成第一个任务的奖励。” 第十六章 毒药雀吻 “原来天上的仙子会不顾凡人的生死,本世子见识了。” 周晏仍旧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但视线落在林杏身上却莫名的冰冷。 若说其他事,林杏还算坦然,可是昨日自己拉着他要往闹市跑这件事,还真不好解释。 她面带愧疚,低头道:“此事是我不对,请世子责罚。” 周晏原本是要讽刺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错,反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只好收起讽刺,淡笑问道:“仙子做错,上天不会责罚吗?为何还要我等凡人出手?” 林杏沉默片刻,说道:“说来惭愧,彼时,我并不知道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周晏没说话,轻哼一声,却越发让林杏懊悔。 “此事是我之错。”她低头讷讷,却不知该如何道歉,又该向谁道歉。 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周晏知道她是真心认错,倒也没有再刻意为难她,只是对她所谓仙女的说法嗤之以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又何必编出仙女这样的说辞来骗本世子?本世子看上去很好骗?”周晏淡眸扫过林杏,略带责备。 林杏知晓他不会相信自己,只是笑笑说道:“是妾身小看了世子的聪慧才智,日后再也不敢了。” 等她认错,周晏顺了一口气,而后问道:“既如此,你告诉我,那药究竟是如何而来?张平说将我抬回来的时候,伤口已经缝好,可是你所为?” 这又绕回到原点了。 “我同世子说了,世子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林杏摇摇头,“我没法像是自己是药如何而来,因为它就是凭空出现的。” 若是周晏信了这话才有鬼。 可偏偏林杏神色正经,周晏盯着她看了半晌,也没瞧出说谎的迹象来。 ……总不至于眼前这个人真是仙女。 周晏向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只当林杏藏着秘密不肯说。 他摇头道:“罢了,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这种说辞到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叫别人听去,怕是会架起火堆将你烧死。” “多谢世子提醒,这事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林杏莞尔一笑,随即问道,“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我们已经遇刺两次,可有查出这次是谁所为?” 说罢,林杏朝他倾身而去,压低声音问道:“是否与赵家有关?” 实在不怪林杏多想,毕竟赵家有过前科,他们又查到了赵家存放杂物的所在,确定赵翊之死并非意外,而是赵家有人一图谋杀。 若是赵翊的死与赵家其他人脱不开干系,那么赵翊留下来的钱财他们一分也别想得到。 为了钱财杀人灭口也不是罕见的事。 “张平还在查,想必不久就会有结果。”周晏解释道。 他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了张平的声音,“世子,卑职已经查出药丸残留的毒。” “进来回话。”周晏开口。 张平应声进来,看见林杏和他衣衫整齐,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周晏身旁,拿出一张方子,“这是卑职从赵家小厮口中查出来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东陵药铺,发现赵家人在东陵药铺买过一味名为雀吻的毒药,与药碗残留的毒药一致。” “雀吻?”周晏宁起眉头重复这两个字。 林杏不知道这是一位什么毒,但见周晏的神情便知晓这毒药想必非同寻常。 “可是这毒药有什么不对劲?”她忙问道。 周晏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似乎不打算告诉她。 但林杏抢先一步开口:“此事事关我亡夫清白,还请世子爷如实相告,以慰藉他在天之灵!” 话说到这份上,周晏若在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 但告知之前,他却看着林杏问了句:“这毒不一般,你确定要插手此事?” “不是插手,这件事就是我的事。”林杏语气坚定,“世子,赵翊是我的夫君,又于林家有恩,我必得帮他报仇才行。” 周晏挥挥手,让张平退下,盯着林杏郑重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雀吻乃是大内禁毒,非天潢贵胄不能拥有。” 也就是说,想杀赵翊的人不但有钱,而且有权,绝非普通人可以接触的。 “就因为赵家的钱?”林杏似乎早就想到这结果,倒也不算意外。 说完,她又自问自答,“也是,赵翊除了钱,想必没有其他能被盯上的原因了。既然这毒药不普通,怎么会放在东陵药铺买卖?会不会那地方只是一个接头之所?” “嫂夫人聪慧,的确如此。”周晏点头,看向林杏的目光多了几分赞叹。 这女子聪慧且坚定,娶她为妻,是赵翊做过最正确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枕头上,道:“虽然不能立刻查出幕后指使,不过等张平收集证据,借杨培安之手治赵家一个投毒谋害的罪名还是易如反掌的。” “有劳世子!”林杏感激地看着他。 这件事周晏出力最多,几乎都是世子府的侍卫在调查,所以这一声谢他担得起。 见过林杏狡猾的模样,如此诚恳的神色,周晏还是头一回见到。 不同于以往的灵动,多了几分温婉和顺,却同样令人挪不开眼。 周晏微挑眉头,挪开视线,问她:“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是追究赵靖绑你的案子,还是查林家赌债的案子?” “先查林家的赌债。”林杏盘算道,“搜集证据还需要一段时间,暂时不能打草惊蛇。赵靖设计林正堂欠下高额赌债的地方并不是赵家的赌坊,就算查起来,赵家也不会第一时间知晓。” 听她提起赌坊,周晏探寻看过去,“难不成你还打算亲自去赌坊一探究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经过府衙告状,认识我的人想必不少,不会有人敢对我动手的。”林杏说完又笑盈盈望着周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以前在府衙的时候,周晏就已经帮过她一次,后来又在世子府门前将真相公之于众,现在整个禹州城只要长了眼的活物,就不会有人敢得罪她。 周晏哭笑不得。 到头来,自己竟又是被她算计了——虽然,是他主动送上门在先。 第十七章 分家 “赌坊不是一般地方,你若要去,最好带上世子府的侍卫。”周晏大方送给她两名护卫,以防万一。 林杏笑着收下,回家就安排两名侍卫在别院住下。 她叫来忠伯,让他调查林家欠下赌债的赌坊在各处。 忠伯知道这件事是赵家算计了林杏在先,因此格外费心,半天功夫就查出那家名叫万千赌坊的高楼。 说到这万千赌坊,忠伯犹犹豫豫才开口道:“万千赌坊是禹州最大的赌坊,里面的骗子众多,寻常人没带个几十万两银票都不敢进去,当初林老爷进去恐怕也是被人设计了的。” 忠伯原本没打算告诉林杏全部事实,但在林杏的追问下,他不得不说:“万千赌坊设套诱人上钩,拿不出钱财就骗他们卖儿鬻女,或是借印子钱,其所作所为可谓丧尽天良。且这背后似乎与二老爷有关,不过我们的人查不太清楚。” 哪里是查不清楚,分明是他们不敢往下查,赵老太爷也不会允许他们往下查。 赵家也有不大明朗的产业,唯独赌坊是涉猎最少的,因赵翊年轻时曾被骗走全部身家,险些将赵家毁于一旦,所以后来他下令,不许赵家任何人私下涉赌,若有违者,直接撵出赵家。 林杏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却不曾想这背后竟还有一套完整的产业链。 此前她还不想打草惊蛇,但若万千赌坊真的与赵靖有关,必须尽快与他割席,再将这个毒瘤拔除才行。 林杏道:“赵靖不但涉赌,还威逼利诱旁人欠下高额债务,尽管如此老太爷还是把他留在赵家,可见老太爷有多偏心。”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老爷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忠伯斟酌开口,“前两年二姥爷的赌债都是老太爷从私库里拿钱给他还上的,直到这两年老太爷囊中羞涩,拿不出钱,他们才把主意打到老爷的身上。” “花着赵翊的钱还敢对他下毒,简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就是养条狗都好过养他们!” 仗着自己不是赵家人,又与赵家其他人有仇,林杏骂起赵家老太爷和赵靖,一点也不嘴软,听着十分解气。 骂归骂,林杏还算有些理智,她吩咐忠伯,“既然老爷生前有定下这规矩,那日后就得按照这规矩来。赵靖涉赌,按照老爷定下的规矩,本该逐出赵家。但我们大房已经与赵家再无瓜葛,寻个机会把家产分了,日后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可是府衙的文书还没有下来,您现在就盘算着分家的事,恐怕会落人把柄。”忠伯心里也这么想,但嘴上还要劝说。 “你不说我倒忘了,我手里可还有赵家买凶鲨人的把柄呢!”林杏两眼放光,“定教赵家那些人一个铜板都拿不走!” 说完,她立刻带上周晏给她的两个侍卫去了趟世子府,找张平要来赵家买凶鲨人的证据。 张平不愧是世子身边的人,办事效率奇高,早就把赵老太爷买凶鲨人的证据都搜罗在一起。 林杏也没同他客气,拿上证据便带着忠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赵家。 上一回和林杏在官府闹了一场,魏氏是回来就病了,这几日一直靠参汤吊着,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每日都得骂骂林杏出气。 今天听说林杏带人上门,魏氏气得脸色通红,不复往日金贵,骂得比泼妇还要难听,“她一个寡妇还敢上门?来人,给我把她打出去!” “只怕这赵家还轮不到你们来做主。”林杏带着二十名侍卫,气势汹汹地闯进赵家,大门都没关,给足了外头伸长脑袋的百姓看好戏的机会。 赵老太爷不便出头,魏氏只好撑着病体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林杏,满脸委屈地哭道:“你有世子当靠山,我们赵家被你整的半死不活,如今苟延残喘,你还要怎么样?” 她一上来就反咬一口,可惜林杏不接招。 “赵家半死不活是被我整的吗?分明是你们咎由自取!”林杏半步迈进花厅,直言不讳,“先前你我公堂对簿,禹州百姓看得一清二楚,至此我们也不必在于你虚与委蛇,今日来便是为了分家,还请赵老太爷出来,将这事落个章程。” 听到分家,魏氏瞪大眼睛,指着林杏骂道:“你个贱皮子!这个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别以为赵翊死了,你就能骑到我头上来!我是他老娘,就算他活着,见了我也得乖乖听话!你算哪根葱,还赶来分家?要分也是你滚出赵家!” 可林杏早有准备,她让忠伯拿出赵翊的遗嘱当众宣读。 “这是老爷生前所写,禹州百姓皆知忠伯是老爷的心腹,有忠伯在,我无从作假。”林杏说完,给忠伯使了个眼色,“读吧。” 忠伯虽然年纪大了,但中气十足,一封遗嘱读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当众人听到赵翊竟然宁愿把赵家交给林杏这个续弦,也不愿意交给赵老太爷的时候,大约也能猜到其中的奥妙。 魏氏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上前疯狂抢遗嘱,还没动弹就被林杏带来的侍卫压住。 林杏走到她面前,突然掏出一张已经兑换过的银票,背对着禹州百姓在魏氏眼前晃了晃。 看着魏氏惊恐的眼神,林杏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如若老夫人愿意分家,这张银票我就当没有见过。否则,刺杀常安侯世子是什么罪名,老夫人不会想知道的。”林杏用只有她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胡说八道,我们要杀的人是你……” “世子爷就在那辆马车上,你要杀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他,谁又说得清楚?” 林杏勾起唇角,笑容灿烂,“想必你也听说世子与我前些日又遭受刺杀的事情了吧?你说说是这两件案子并案处理,杨大人会不会第一时间怀疑你呢?” 魏氏的心瞬间掉落谷底。 “我耐心有限,老夫人自己决定要不要分家吧。”林杏坐回主位,端着茶盏,悠悠盯着魏氏。 半晌,魏氏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分!” 第十八章 买卖私盐 等赵老太爷听到魏氏同意分家的时候,林杏已经写下了分家契书,上面条条框框例举了赵家家产,把大房和二房的生意算得清清楚楚。 “你不过才来几日,怎会知晓的这么明白?”老太爷两眼发昏,指着林杏面前的契书问道。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老爷早就提前备下了。”林杏弯眸,笑如春色,“老太爷只要在这签个字,大房二房从此分开,您就可以和您的宝贝儿子过一辈子好日子了。” 赵老太爷神色古怪,却并不像魏氏那么抵触,当他瞧见契书上面给二房的店铺在禹州城最好的街上,心彻底安定下来,紧紧握住笔杆。 他多年不曾打理生意,赵家的大部分产业都是在赵翊的打理下才能蒸蒸日上。 甚至因为赵翊曾经赌博,将整个赵家都赔进去,以至于后来赵家的铺子都与他无关。 所以赵老太爷也很清楚,一旦分家,自己是分不到什么好东西的。 可林杏还算有眼力见,把最好的泰和街道的店铺分给了他和赵靖。 至于其他铺子,赵老太爷并不在意。 自打赵翊死后,那些铺子在他手上就没撑多久,就算留在手里也挣不了大钱,更别说他自个挪用铺子不少银两,那些铺子现在就是个漏风的窟窿,用啥都堵不上。 看见林杏慢条斯理的模样,赵老太爷心里冷笑,等自己真签了这分家的契书,到时候后悔的只可能是林杏!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就签字了,日后你若是过得不好,可别怪到我头上来。”他冷笑一声,提笔就要签字。 可笔还没落下去,忽然外面两个人大喊道:“夫人,不好了!城东铺子的掌柜说账目有纰漏,有五万两对不上……” “城西的铺子也出了问题,有人挪用了三万两白银……” “城南铺子七千两现银被挪用,现在付不上货款,材料商正找上门呢!” 一波又一波的人纷纷聚集在赵家门口。 那些看好戏的百姓顿时两眼放光,给这些掌柜让出一条路来,好让他们进去把话说明白。 直到所有铺子的掌柜齐聚一堂,无一例外,皆是因为铺子的银两被挪用,欠的窟窿堵不上,所以才被迫无奈地找来。 “怪不得那老东西如此轻易的就答应签字,原来是赵家的银子早就被他掏空了呀!” “这小夫人也挺惨,这么多窟窿得拿什么补上哦。” 而魏氏方才还病怏怏的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这会儿听见铺子出现窟窿补不上了,顿时喜上眉梢,逼着林杏在契书上签字。 “刚才可是你亲口说的要分家,难道现在又不想认了?”魏氏咄咄逼人。 林杏星眸微敛,柳眉淡扫,“要我签字也可以,告诉我那些银两是谁挪用的。” 她说完,见赵老太爷要否认,她继续道:“若你们实话实说,我不会再追究这些事。若是你们不说,我便告到官府去,让官府亲自断案。” 魏氏才在官府挨了板子,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肯过去。 她看着赵老太爷问道:“是你挪用的吗?” “什么叫挪用?那是我赵家的铺子,用一点钱怎么!”赵老太爷梗着脖子,唾沫横飞地说道。 这话一出,外面看好戏的老百姓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还真是为富不仁,为老不尊啊! “赵颉真的是他孙子吗?就算不为儿媳妇考虑,也得为孙子考虑吧?” “就是说啊,他把银子都拿走了,赵颉日后怎么办?啧啧!有钱人还真是薄情寡性,连自己的血脉至亲都能算计。” 外面的话越说越难听,可赵老大爷已经无暇顾及,他催促道:“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赶紧签字!” “果然是你们。”林杏淡笑,说完爽快地在分家契书上签了字,“从此以后,赵翊赵颉与赵家再无任何关联。” 见她签了契书,赵老太爷哪里还顾得上林杏在说什么?美滋滋地拿着契书就往外走。 可才走到一半,他就看见杨培安带着官差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到他面前,杨培安手一指,“把人给我抓起来!” “大人是不是弄错了?老夫又没犯罪,你们抓老夫做什么?”话是这么说,可是赵老太爷脸上确实惨白一片。 旁人都以为他是做贼心虚,挪用赵家的钱才会这般害怕,但林杏知道赵老太爷最怕的还是下毒的事情暴露。 不过现在她还没打算和赵老太爷算这笔账。 杨培安视线扫过林杏,最后停在赵家的掌柜身上,“你们各自店铺都少了多少银两?” 掌柜又七嘴八舌报了一遍,加在一起共有二十万两白银。 “那就没错了!”杨培安面色阴沉地盯着赵老太爷,“有人通过万千赌坊,买卖私盐共计二十万两白银,付的就是你赵家商行的汇通银票!来人,把赵家人抓起来!” 衙差立刻上前抓人,吓的赵老太爷语无伦次:“草民冤枉!老夫没有!老夫已经不是赵家人了……是她!是那个毒妇陷害我!” “方才可是你亲口承认挪用银两的,本官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敢狡辩?”杨培安冷哼,袖袍一甩,“把他带走!” “这不可能!我家老太爷根本不插手生意,一定是赵翊干的!大人!”魏氏上前撒泼打滚,抱着赵老太爷的胳膊不让走。 “你们老两口良心是被狗吃了吗!脏水竟然往死人身上泼?”杨培安气得一脚踹在魏氏心窝子上,“买卖私盐一事发生时,赵翊都死了一个月了,他是魂魄归来挪用银两的吗?” 老两口彻底傻了眼。 赵老太爷压根没想到自己就分个家,竟然还能扯出这么多事,高呼冤枉,被人带回了府衙大牢。 林杏拿好契书,带着一众护卫往外走,路过大门时,她让忠伯拿了十两银子递给魏氏,面露愁容,“你们挪用了银两,如今我也无钱可用,这十两,就当我替赵翊孝敬您的了。” 说完,她再也不看魏氏,上马车离开。 等马车走远了,她才掀起帘子问忠伯,“买卖私盐是怎么回事?” 忠伯也一头雾水,“不是夫人您的安排吗?” 当然不是! 林杏沉吟,吩咐道:“去世子府。” 她不知道,但周晏一定知道! 第十九章 第三只手 但让林杏惊讶的是,她才到世子府门前,就被候在外面的张平请了进去。 “可是世子让你在此等候?”走在廊檐下,林杏问张平。 “正是。”张平面容着急,余光悄悄打量她的神色,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杨培安上门拜访,说是赵家涉嫌买卖私盐,已经被京城派来的巡盐史盯上了。” 听到这话,林杏不由一惊,停下脚步问道:“此事果真与赵家有关?” “暂时还未曾查到结果。” 张平的回答没能让林杏安心,直到看见周晏神色自如的靠在床上,她的心才奇怪地安定下来。 “世子这般闲适,想来已经有应对之策了?”林杏在周晏手边坐下,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着。 她在赌,周晏不会把赵家这么大块肥肉送到别人嘴边,就算赵家真与买卖私盐有关,他也会想办法把赵家摘出来的。 “此事与赵兄无关。”周晏只给了她这个回答。 与赵翊无关,那就是与赵家其他人有关了。 “只要与赵家大房无关即可。”林杏松了口气,“总归已经分家,不但有契书,还有禹州百姓见证,就是天上的大罗神仙来了,也说不过我去。” 心安定下来后,林杏又生出疑惑。 她若有所思地揪着帕子,道:“赵老太爷和赵靖极少过问商铺的事,更别说找渠道买卖私盐,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只不过没料到,我会选在这个时候去赵家分家。” 想清楚其中关节,林杏顿时脊背寒凉。 如若不是她签了分家契书,这时候赵家大房也难逃一劫! “你且放心,背后那人就算想搅浑赵家,也不会把你和赵颉送进去的。”周晏笑看着她,见她脸色惨白,递了盏茶过去,“倒是少见你这般恐惧的模样,你不是神仙吗?不若挥一挥衣袖,让背后之人现真身,如何?” “我若真是神仙,定第一个先把你的嘴给缝上。”林杏接过茶盏,眉眼一撇,哼了声道。 二人闲话家常,看似是说笑,但对方心里清楚,能联合巡盐史陷害赵家,还把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背后一定不是普通人。 林杏心中郁闷。 大房还真是多灾多难,先是死了赵翊,现在又被人设计陷害,连带赵家也没能逃过一劫,这背后搅动风云的第三只手,究竟是什么人? 以林杏对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了解,最直接的猜测便是金椅子上那位,可若是他,便不会有这样温和的手段。 常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想要一个商人的家产,商户哪里能拒绝得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朝中可有太子?”林杏开口问道。 周晏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你怎会想到太子?” “除了他还能是谁?”林杏倒是不把周晏当外人,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说给他听。 没想到眼前迷雾重重,她还能看穿本质,猜到太子身上,周晏眼中的赞赏几乎化为实质,把林杏紧紧包围。 “先前我未曾告诉你,是怕你心生恐惧。”周晏深吸一口气,拉了下床边的绳子,而后停顿片刻。 这片刻之间,林杏听到一阵脚步声,将世子的卧室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可见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多要紧。 “赵翊所中的雀吻之毒是大内独有,而东陵药铺则是太子母家一个表亲所开。这层关系藏得极深,如若不是我有些人脉,想是查不出来的。” 前面的寥寥数语就让林杏惊的目瞪口呆,后面的话则是让她对这位世子改观。 起初她以为周晏虽然有能耐,也只限于在禹州城,却没想到他连太子深藏的这条线都能查出来。 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看来这条大腿她是抱对了,以后只要赵颉对周晏还有用,他就一定会护赵颉周全。 林杏小心翼翼地藏好神情,不让周晏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殊不知周晏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挪开过,一早便看出了她眉眼中的惊讶,以及鲜为人知的小算盘。 就是不知这位嫂夫人究竟在盘算什么。 周晏勾了勾唇角,以手握拳抵在唇边,掩住笑意,继续说道:“赵兄生前,在京城经商时曾被太子卫率召见过,那次后不久他就离开京城,回了禹州。如若我没猜错,便是那一次让太子记恨上了他,令赵家人给他下毒。” “能否查到赵家本家的大夫曾经犯过什么事?”林杏听着,思索问道,“赵家自己便开设药铺,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贸然更换供药商,赵翊也会察觉,除非他们买通赵翊的大夫,让大夫提议去东陵药店买药。” 赵记药铺虽不是禹州最大的药铺,但药品种类众多,赵翊为了保险,绝不会更换供药商。 而能给他看病的大夫,定也是他十分信任的,所以如果是这个大夫提起的东陵药铺,赵翊就绝不会怀疑。 “嫂夫人果然聪慧。”周晏含笑点头,“给赵兄看病的大夫名叫范文成,在赵兄病了之后,曾与飞鸿院一名丫鬟厮混,放错药量,致使赵翊中毒。此事被赵靖逮个正着,也成了赵靖要挟他的把柄。” 林杏一听就知道其中关键,“那个丫鬟不会是赵靖安排的吧?” 说完见周晏一脸古怪笑意,林杏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也就只有赵靖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 “这么说来,他们毒杀赵翊是谋算已久的了。”林杏在脑海中排着时间。 赵翊在京城谈生意,婉拒太子拉拢,被太子记恨。 回到禹州,赵翊中毒卧床。 赵靖设套威胁大夫,让其劝说赵翊换供药商,赵家得手,下毒害死赵翊。 如此一来便能说通,为何赵家生意都是赵翊在打理,可赵翊的死却没有给赵家带来任何冲击。 因为这些人早就心知肚明。 想到这,林杏又看了眼周晏,忍不住问道:“既然已经查到太子身上,为何世子还愿意趟这趟浑水?” 太子与世子,便是君与臣之别。 周晏轻笑一声,“正因为查到他头上,本世子才会趟这趟浑水。 第二十章 算计 林杏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周晏是常安侯世子,就算与太子有龃龉,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禹州来寻找太子谋害商户的证据。 就算不给太子面子,还得给皇帝面子呢。 除非,有人纵容他行事。 那这人除了皇帝,不做他想。 原主一直生活在禹州,并不知晓京城形势,因此对皇帝了解不多,林杏也无法判断皇帝与太子之间是何局面。 唯一知道的就是,皇帝正值春秋鼎盛,那么太子急于拉拢商户的行为,恐怕会碍了皇帝的眼。 但这都不是林杏以及赵颉一届商户人家能插手的。 如果周晏背后真的是皇帝,那这条大腿算是抱稳了,但如果不是……林杏深吸一口气。 既然是赌,就会有赢有输。 至少只要周晏不倒,她和赵颉也会安然无事。 转瞬间,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想法,林杏面色淡然,说道:“既然事情牵扯太子,那赵家是否不宜出面?” 她想说的是,既然太子已经勾结巡盐御史,把赵老太爷和二房都关了进去,这人还能救出来吗? 她倒是不想救,但若真置之不理,日后旁人难免要说她与赵颉狼心狗肺,多少还是得做点样子。 只不过样子做到什么地步,就要看这件案子会牵扯到什么人了。 “你只管放心出面,总归赵家已经分家,就算要救,也得拿二房的东西去救。”周晏说着,玉面勾起一抹笑意,“毕竟,赵老太爷挪用大房二十万两白银,这个窟窿可是填不上的。” 也就是说,林杏就算想救,大房也拿不出钱来。 见他对赵家的事那么清楚,林杏歪头问道:“世子好似对赵家的情形格外了解,那二十万两可与世子有关?” “赵老太爷自己挪用的银两,与本世子有什么关系?”周晏长眉入鬓,凤眸清亮带笑。 对上周晏含笑的目光,林杏柳眉微跳,低声轻叹。 她无比庆幸自己与周晏是同一战线,否则迟早会被这家伙算计死。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叹气,周晏弯了弯唇角,道:“嫂夫人不必担心,那二十万两银子本世子分文未取,等到时机合适,自还是会还给嫂夫人的。” “那就不必了。”林杏摇头,“老太爷凭本事花的钱,我又怎好再拿回来?” 那二十万两现在恐怕已经成了买卖私盐的脏款,她哪里敢要? 解决了心头的困惑,林杏起身准备离去,却又被周晏叫住。 只听他语调似钩子一般,暗含笑意,“明日本世子要去一趟万千赌坊,嫂夫人可要同行?” 就是那个骗了林正堂的万千赌坊? 林杏心头一惊。 她和忠伯才查到万千赌坊没多久,周晏竟然就知道她查到此处,可见这人没少在别院安插眼线。 想到这,林杏的眼中多了几分寒凉。 她仍旧嘴角上扬,笑问道:“世子为何要带妾身一同前去?” 一听这称呼,周晏便知晓她生气了。 ——当真是奇怪,他与林杏相识不久,却十分合拍,连她的未竟之意都能猜得七七八八。 周晏抵唇轻咳,道:“我记得嫂夫人的高堂曾与这家万千赌坊有过往来,便命人查了查。” “世子费心了。”林杏笑笑,“既如此,那妾身就却之不恭,明日再上门来叨扰世子。世子不必相送,好生休息便是。” 说罢,林杏起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周晏眼底掠过一抹笑,胸口传来痒意,震得他咳嗽重了几分。 张平送走林杏,回来给世子送汤药,见周晏咳得脸色发白,上前轻拍后背,道:“世子可是同赵夫人说了什么,方才属下送赵夫人离开,总觉得她比来时心情更差了。” “连你都看出来了?”听完张平的话,周晏笑得更欢,“还真是个记仇的人,不过是知道本世子在别院安插了几个眼线,哪里就这般计较?” 张平在旁听得一阵无语,而后又默默叹了口气。 这世上有几人能像世子一样,自幼是在别人监视下长大的? 安插眼线对于世子而言不过家常便饭,可是对于赵夫人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 余光瞥见张平欲言又止,周晏敛了笑意,把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接过张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角药渍,道:“别院的眼线不能撤,李恪还没彻底对她放心,这时候撤了守卫,她和赵颉非死即伤。” 从世子口中听到太子的大名,张平垂眸,假装没听见。 接过药碗,他问道:“世子留下眼线是为了保护赵夫人母子,为何不与赵夫人说清楚?这般含糊其辞,恐怕会有小人趁虚而入。” “哪里就是母子了?她可生不出赵颉这么大的儿子来。”周晏凤眸微挑,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张平,“她那般聪慧,会想清楚的。” 那眼神落在身上犹如寒冬冰雪,冻得张平一个激灵,低头应试,心里却在嘀咕,难不成世子真打算强抢民妇? 别院里,林杏刚到家就打了个喷嚏。 忠伯见状,赶紧让人送来披风。 “不必,定是世子在念叨我。”林杏说完才觉察这话有些暧昧,又道,“他竟然在别院安插眼线,想是没安好心,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忠伯听的头大,借上前接披风的机会低声说道:“您都知道有眼线了,可得慎言。” “有什么好慎言的?该听的不该听的,他恐怕没有少听,总不至于只听得了好话,听不了我骂他。”林杏哼笑,原本准备回自己院子,却脚步一拐,见赵颉去了。 走在路上,她一边打量一边问道:“先生可已经请好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她去见赵颉,无非是借着机会找出别院里的眼线,可没想到,问题问出来,半天没得到忠伯的回答。 林杏不由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不会连先生都没请来吧?” 赵家已经穷成这样了? 这话她自然没问出口,但见忠伯满脸为难,心猛地坠下去,语气也不由严肃起来,“你只管跟我实话实说。” 忠伯叹气,“那些先生一听是要来教少爷,连顶好的明前龙井都没喝就逃走了。” 第二十一章 拜师 天下最好的明前龙井除了皇宫里的,都在赵家了,不少文人墨客为一求茶香豪掷千金,可如今却连送都送不出去。 林杏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平息心中怒火,再睁开眼时,又恢复往日淡然模样。 “夫人别生气,少爷只是顽劣,但尚算聪慧,定有名师愿意教他的。”忠伯担心林杏气出好歹来,好言好语地安慰道。 “若有名师愿意教他,也不至于连千金难求的茶都送不出去。”林杏咬牙切齿,面含笑意,娇俏芙蓉面看上去却极其狰狞。 她缓步走到赵颉院中,才踏进月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而后有定……” 前面几句尚且算顺畅,到了后头却连读都读得磕磕绊绊,令人不忍卒听。 林杏咬紧牙关,上前一脚踹开房门,“不过几句话就读成这般模样,你从前都是跟谁学的读书?” 他这样,哪里能在青云会拔得头筹? 别说夺得魁首,只怕是连青云会的初选都进不去! 林杏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悲惨的结局。 她突如其来的一脚吓得赵颉直打哆嗦,赶紧放下书本,上前宽慰,“娘别生气,我一定好好拜师学艺,绝不会给您丢脸!” 当着忠伯的面,他没叫姐,可这一声娘却把林杏叫得更加头疼。 她忍不住叹气,“明前龙井都请不来先生,你上哪儿拜师?去哪儿学艺?” 还有不到一个半月就是青云会,就算突击训练也来不及。 林杏干脆破罐子破摔,“罢了,你只管尽力,若是不成,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就是她自己要被系统惩罚而已。 想到系统待定的惩罚,林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身回房。 心里装着事,她一夜都未曾睡好,次日清早醒来,眼下一片乌青,吓得忠伯赶紧拿了两个鸡蛋让她敷一敷。 林杏接过鸡蛋在眼周敷了敷,等到了世子府,就把鸡蛋吃进肚子里,连早饭都解决了。 不过,周晏显然没想到她在路上还吃了俩鸡蛋,见她进来,立刻命人上菜,白玉鲜虾粥、玲珑水晶饺、蟹黄汤包……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林杏哀怨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摸了摸自个的肚子,摇头婉拒,“世子用饭吧,我吃不下。” “怕了?”周晏夹了个蟹黄汤包给她,笑着打趣道。 林杏摇头,“气饱了。” 想着别院有周晏的眼线,她也就没瞒着,把自己要赵颉去参加青云会的事说给他听。 等她说完,周晏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能参加青云会的人皆是自幼便习君子六艺,要和他们比,别说是赵颉,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夺得魁首。” 禹州虽然不大,但读书氛围浓厚,因此才能把青云会的名声打出去,不用想也知道夺得魁首之人得有多出类拔萃。 “罢了,是我痴心妄想。”林杏苦笑,心中不禁埋怨系统发布的任务太难,根本不可能完成。 若要说比旁门左道,林杏还有把握能赢,可比的是诗书礼仪君子六艺,这几个字哪一个跟赵颉也不沾边。 这个任务根本就是系统为了整自己吧?否则根本不符合逻辑啊! 把她的为难看在眼中,周晏拧眉问她:“难不成这也是老天给你安排的任务?” 林杏坐直身子,满脸惊讶地看他,又想到这是自己告诉他的,才收敛神色,点头。 反正她说的时候系统没有阻拦,想必是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的,日后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是提前和周晏说清楚比较好。 她大方承认,周晏有些招架不住,放下筷子问道:“若是不能完成,会有什么后果?” “惩罚待定。”林杏撇撇嘴,双手一摊,“随他去吧,依我看这根本就是在整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赵颉不可能得魁首,还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是文曲星下凡也帮不了他。” 周晏视线定定的落在林杏身上,似乎在打量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过了片刻,周晏勉为其难道:“其实,青云会虽然考校君子六艺,但这么多年下来,早有规律可循,若能找到其中法则,或许能出其不意。” “这要怎么找?”林杏仍旧没抱多大希望,“就算找到从前的魁首,可也没有人一连参加这么多年的青云会吧?” “的确不会有人一连参加这么多届,但却有人当了好些年的考官。”周晏声音轻缓,气息匀长,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杏尚未反应过来,但抬头对上周晏清亮的目光,刹那间福至心灵,偏过头,难以置信,“不会那么巧,那个人就是世子殿下您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周晏脸上绽开笑意,“就是这么巧。” “世子想要什么只管开口,甭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您拽一颗下来!只求世子救我狗……救我性命!” 林杏爽快开口,两眼放光,活像饿狼看见猎物一般。 周晏忍俊不禁,“拜师总得有拜师的样子吧?” “您放心,明日我就带赵颉来世子府拜您为师,束脩敬礼,一样不会少!”说完,林杏又往周晏身旁凑了凑,“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往后去您也算是赵颉的半个父亲,还望世子多多教诲。” “仅是教诲而已?”周晏打眼瞥她。 “父亲护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林杏眉眼带笑,霎时间若冰雪消融,自有无边春色。 周晏原本想打趣她,可瞧见她这笑意,心头不由软了三分,唇角忍不住上扬,竟也随她笑了起来。 张平安排好车马进来时,就瞧见世子正直勾勾盯着赵夫人,那眼神……啧啧啧! 他重重咳嗽一声,加重脚步上前,“世子,赵夫人,外面车马已经备好,随时都可以出发。” 解决完心头大患,林杏转头问周晏,“世子吃好了吗?” 周晏淡淡扫了一眼张平,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走到他身边时扔进他怀里,“走吧。” 林杏跟在周晏身后,路过张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没注意到张平浑身一紧,自顾自说道:“世子是好人,只是下次别打扰他吃饭。” 张平垂首,心道,上一个认为世子是好人的,早就被世子坑的坟头草两丈高了。 第二十二章 赌坊交锋 临上马车前,周晏忽然转头看向林杏,剑眉微蹙,叫来张平,吩咐道:“带嫂夫人去换一身男装。” 林杏这才想起,毕竟是要去赌坊,穿一身裙衫实在太过显眼。 “是我考虑不周,烦请世子稍等。”她欠身行礼,随张平回去,在客房换了身竹青襽衫,峨冠博带,宽袍大袖,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流。 她一边卷着袖袍,一边漫不经意往外走,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他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等林杏上了马车,周晏才收回视线,道:“若非嫂夫人身量娇小,这般打扮,不知道要将多少男子给比下去。” 林杏闻言笑道:“比起周世子还是逊色一些。” 倒也不是客气,周晏天生一张笑脸,眉目如画,静若含珠,动如木发,又是天生贵气,说不出的矜贵傲然,不是她这个半路出家的“男人”能比的。 两人各自掩去眼底的惊艳,互相吹捧。 没过多时,马车便在万千赌坊后门停下。 或许是换了身男装的缘故,林杏的身上少了几分端持,多了几分少年的疏朗,撑着车轸翻身下车。 他二人相貌俊朗,气质出尘,又是从后门被人领进来的,万千赌坊的打手对视一眼,就算看出林杏的女儿身也没有阻拦。 等人进去,两个打手才凑到一起头对头小声议论,“那个小个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我也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另一个人支着下巴仔细思索,“还是个娘们,咱们见过的娘们除了窑子里那些,就只剩下……”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突然虎躯一阵,让对方眼中看出深深骇然。 要真是那位,那她今天来赌场就不是为了赌钱这么简单! 打手忙不迭的蹿上三楼,火急火燎的通风报信。 楼下,周晏轻车熟路的带林杏要了个二楼雅间,坐在窗边观望楼下赌钱的人。 没多时,一个身穿轻纱,如玉手臂若隐若现的女子便端着酒水上来,她跪坐着把酒水摆到台面上,视线撩人的在周晏和林杏之间逡巡,嗓音娇媚,“两位公子来都来了,不下去赌一把?” 林杏一言不发,端着茶水看向周晏,等待他发话。 知道今日要来赌坊,她身上带了一千两银票,如果周晏要赌,那这一千两就是他们的赌资。 不过,周晏却挥了挥手,“你们掌柜不在,就不赌了。” 那女子一愣,忽又娇笑问道:“不如妾身陪公子赌一把,如何?” 说话间,这女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骰子,素手翻飞,将骰子摇的叮当响。 “砰——” 清脆的响声停下,骰盅落在桌面,那女子笑容勾魂,柳眉浅弯如月,“最简单的赌大小,公子不妨猜一猜?” 林杏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人玩花活,只觉这姑娘的手实在灵巧的很,勾的她心痒痒,眼看着就要张嘴猜大小,却突然被周晏叫停。 他刷的合上手中扇子,微微用力敲在那女子手腕处,女子吃痛叫出声来,惹得林杏微蹙眉头。 这周晏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但没等林杏开口,周晏便收敛笑容,挑起的眉梢浮现一抹讽刺,“只有这点手段就不必丢人现眼了。” 说话间,他的手缓缓落在女子手背上,尾指轻轻一勾,竟在女子白皙如玉的指尖处勾了一段头发丝出来。 林杏顿时大开眼界。 刚才她一直盯着这女子的手,竟没发觉她手上的头发丝。 周晏的眼神简直令人啧舌! 余光把林杏的反应收入眼中,周晏心中浅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头发丝吹落,漫不经意的靠在圈椅上,道:“把房中的东西撤下去,在我面前玩手段,你们还嫩了些。” 女子脸色煞白,低声应是,立刻令人进来收拾,连带着林杏手中的茶水也一并收了下去。 林杏倒是不意外自己手里的茶水被加过料——她素来心平气和,可今日一进赌坊便觉得心烦气躁,要不就是茶水有问题,要不就是香料有问题。 等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收拾下去,一个身穿铜钱纹大袖衫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进来,才进门便对着周晏深深作揖,嘴上连连道歉。 “骆敬峰治下不严,那些狗东西有眼无珠,竟没能认出世子,特意前来赔罪,今日世子在赌坊一应花销皆有骆某负责,请世子勿要记怪。”万千赌坊的大掌柜骆敬峰赔笑说道。 周晏端着白瓷八面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盏中茶水,听到这话冷哼,“骆大掌柜难道只认出了本世子,没认出这位吗?” 听到话题落在自己身上,林杏收起看好戏的目光,转头与骆敬峰对上,或许是有周晏撑腰,她目光坦然,毫无惧色。 骆敬峰第一眼压根没认出她是谁,直到看见那双杏眼才猛的回过神来,连忙俯身作揖,腰弯的更低了。 “骆某有眼无珠,未曾认出赵夫人,实在是不该!不知赵夫人与赵小公子近日如何?先前迫不得已多有得罪,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赵夫人尽管开口,骆某一定倾囊相助!” 身为赌坊掌柜,骆敬峰最会察言观色,今日一看就是周世子给林杏讨公道来了,他得把姿态做足了,然后再祸水东引,把自己给摘出去。 “骆掌柜不必在本世子面前装模作样,你若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会急匆匆赶过来?你手下那些打手又不是蠢的。” 周晏直白戳穿骆敬峰的心思,将茶盏扔在桌上,茶水摇摇晃晃溅了出来,就像骆敬峰的心思,上下忐忑,难以安定。 “世子说的是,小人实在是羞愧难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夫人。”骆敬峰叹了口气,转头向林杏作揖,“不知赵夫人今日前来,可是为了赵二爷设套一事?” “看来骆掌柜心里门儿清。”林杏嘴角含笑,眼底冰冷。 就连周晏陪自己过来,他都推三阻四,若今日是自己一个人前来,只怕他连见都不会见自己。 倒真是个看菜下碟的。 在两人的注视下,骆敬峰长叹一声,“不瞒赵夫人,骆某……也没有证据。” 第二十三章 真相 “哦?” 林杏微抬眼眸,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直直盯着骆敬峰,想看他还有什么说辞。 孰料骆敬峰还真就准备好了说辞,只见他满脸苦涩,无可奈何道:“您二位只管在万千赌坊搜查,若能查出证据来,骆某绝不推脱。” 能说出这话,一定是查不出东西的。 林杏看了一眼周晏,而后开口问道:“我相信骆掌柜是识时务的人,既然你说没有证据,我便信你一回。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烦请骆掌柜解释解释。” 说着,她也如周晏一般向后靠去,唯独一双犀利的眸子落在骆敬峰的脸上。 “想进你万千赌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正堂家贫,你们为何会让他进来?” 她才说完,骆敬峰张嘴就要解释,却被林杏抢白,“你不必告诉我是赵靖所为。赵靖借他银子是在他欠了赌债之后,进万千赌坊的时候,他身上可没有那么多银两。” 这些日子忠伯查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林正堂去赌坊的前因后果。 起初,林杏也以为是赵靖借钱给林正堂去赌,后来才从忠伯口中得知,赵靖借钱之时,林正堂已经欠下高额赌债了。 那么,是谁授意万千赌坊放行的?背后之人又为什么会看中林正堂? 她不知道背后这人看中的是林正堂还是林家的其他人,如果那人的目的是自己,她查下去就正中那人下怀,所以她没有查,而是等周晏带自己前来。 如今在周晏面前,骆敬峰不敢撒谎。 果然,听林杏说完,骆敬峰瞳孔骤缩,转而看向周晏。 但周晏这尊大佛面色如常,不动如山,骆敬峰一时也拿不准他究竟知不知道真相,想要撒谎……他还真没那个胆。 别人不知道,但骆敬峰心知肚明,周晏会出现在禹州,可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想帮赵翊,更是金椅子上那位的意思。 两边的人他都得罪不起,所以权衡利弊后,他还是决定先向眼前人低头,毕竟,那位暂时杀不了他,可眼前这位却能让自己人头落地。 “若小人据实相告,不知世子殿下能否护小人周全?”骆敬峰忐忑地抬头看去。 “你在和本世子谈条件?”周晏剑眉微挑,面色轻蔑,“你不愿意说,本世子也有的是法子知道,一旦真相泄露,你还有命能活吗?” 骆敬峰的神色变了变。 他就知道不该和这些贵人打交道,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骆敬峰只能无奈开口,“世子恕罪,小人这就将前因后果据实相告。小人是受人指使,才把林正堂引进万千赌坊。” 林杏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设计林正堂进赌坊的人竟然是太子。 “小人也曾好奇那位与林家究竟有什么过节,可毕竟是贵人的事情,小人不敢多问,只零星听到几句关于药铺的闲话,再多的小人真就不知道了!” 说完,骆敬峰还怕林杏和周晏不相信,举手对天发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撒谎,天打雷劈!只是小人将这事告知世子,若日后那位追究起来,还请世子救小人一条狗命!” 开赌坊的就算背后再有势力,和太子与世子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骆敬峰不能不低头。 “只要你所言非虚,本世子定然会护你性命。”周晏抬抬手,示意骆敬峰起身,“你先下去候着,一会儿本世子还有事找你。” 得到了周晏的允诺,骆敬峰也算吃了颗定心丸,立刻起身到外面等候。 等骆敬峰离开,周晏看向林杏。 后者满脸疑惑,对上周晏的目光,揣测道:“或许是与东陵药铺有关。” 林正堂进赌坊,是在赵翊病重之后,如若是林正堂发觉了东陵药铺的秘密,才引来太子设计,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林正堂真的知道吗? 低头思索片刻,林杏说道:“我这就回林家问一问林正堂。” “让张平送你回去,问完不要耽搁,立刻回世子府。”周晏叮嘱她。 他二人遇刺的伤都还没好,林杏知道事态严重,因此也没有矫情,当即答应下来。 从万千赌坊后门乘马车直奔林家,林杏一路都在脑海中搜索原主的记忆,但并未找到与东陵药铺有关的画面。 直到马车在林家门口停下,她利落地下车敲门。 前来开门的邹氏一见到女儿穿成这幅模样,顿时目瞪口呆,一把将她拉进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穿着男人的衣裳?” 林杏看了眼邹氏担忧的神情,便知道她是想歪了。 “我去了趟万千赌坊查父亲欠下赌债的事,穿男装便于行事。”林杏三两句解释清楚,而后探头朝里面看去,“父亲人呢?” “喝了些酒,正睡着呢。”邹氏见她果真无碍才放下心来,“你在这坐,我去叫他过来。” 自打上回在公堂上赢了魏氏,邹氏如今对女儿深信不疑,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杏稍等片刻,便见满脸惶恐的林正堂不情不愿的被邹氏推到花厅,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怒意,但是一见到林杏又不自觉地收敛起来。 他在林杏手边坐下,喝了口茶,干巴巴问道:“你现在是赵家人,没事总回娘家作威作福干什么?” “怎么说话呢?女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有你这么当爹的吗?”邹氏瞪了他一眼,吓得林正堂赶紧改口。 “我这不也是担心她被人嚼舌根嘛!”林正堂满脸陪笑,转头看着女儿,“有什么事你只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不推辞。” 林杏懒地与林正堂一般计较,开门见山:“你可曾去过东陵药铺?” “这……这地方是挺熟悉的,不过……”林正堂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看他这反应,林杏便知道有鬼。 她打眼瞥过去,轻飘飘地开口,“若不说实话,我便把你送进大牢,与赵家人为伴。” 一听要进大牢,林正堂瞬间老实了,“我没去过东陵药铺,但东陵药铺旁边有一家赌坊,我曾去过。说来也巧,我去的那日药铺关门,只有一俊朗的后生进去,看着来头不小呢!” 听完他的话,林杏了然于胸。 那个俊朗后生想必就是太子的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太子本人! 第二十四章 要不还是花钱吧 林正堂还在喋喋不休,邹氏倒是发觉女儿神色不对,拍了林正堂一巴掌,而后小心翼翼问道:“杏儿,是不是你爹给你闯祸了?” 看见邹氏脸上的谨慎,林杏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不算祸事,不过,日后还是少出门为妙,赌坊酒楼这样的地方更是不能去,若是发觉有可疑的人监视你们,记得去南锣鼓巷告诉我。” 林杏还想叮嘱更多,但见邹氏害怕的神色越发明显,不忍让她担忧,便找补道:“娘也知道赵家树敌众多,我是怕他们伤害你们。至于我和赵颉,有赵家护院保护,不会有事的。” 听到女儿不会有事,邹氏便放心了,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一定记得牢牢的!” 林杏应了一声,临走前又偷偷给她留了十两银子,叮嘱她不要告诉林正堂,才让张平把自己送回世子府。 她到的时候,周晏已经先一步回来。 虽然不知道周晏后来单独和骆敬峰聊了什么,不过林杏相信周晏一定会护大房周全,便就没有多问,主动开口说起自己在林正堂那里问来的话。 “如果真的是奔着林正堂而去,那想必那位后生就是太子。”她说出自己的猜测。 只不过才说出口,就被周晏摇头否决了。 “太子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城,不可能出现在禹州。”周晏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林杏笑笑,“我也只是猜测,就算不是太子,那人想必也与太子脱不了关系。” 周晏不可置否,转头看向张平,“此事你去调查,务必查出结果。” 等张平退下,周晏道:“我问了骆敬峰买卖私盐的事,果然也是太子一手安排,看来他对赵家势在必得,你和赵颉得多加小心。” “有世子安排的人保护,我们母子俩有什么好担心的?”林杏柳眉舒展,笑若桃花,少了几分讽刺,多了些许坦率。 先前知道周晏安插眼线的确怒气冲冲,但这会儿知道自己的处境,林杏也就释怀了。 赵家重金请来的那些护院在太子派来的人眼里恐怕都是歪瓜裂枣,入不得眼,有周晏安插的人保护,他们才算安全。 “嫂夫人不生气了?”周晏笑着打趣,“既然嫂夫人不生气,那我也就不必再苦恼该如何请罪了。” “若是世子能帮赵颉在青云会中拔得头筹,该苦恼要送世子谢礼的人就是我了。”林杏挑起话题,提醒周晏。 看着周晏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林杏就知道他已经将此事忘记了,好在自己一直记挂着。 周晏也爽快,想起来后,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青云会的时间所剩无几,就从今日开始训练吧。” 林杏乐意之至,立刻就把周晏带回南锣鼓巷别院,叫上忠伯一起,去了赵颉的院子。 还没进院子,远远就透过月门看见赵颉舞长枪的身影,林杏眼前一亮。 可是等走近了些,她才发觉刚才以为的虎虎生风都是错觉,那杆长枪在他手中舞的一言难尽,换成骨头,狗舞的都比他好。 周晏毕竟是外人,忠伯和林杏对视一眼,各自撇开视线,不想承认眼前这人与他们有关。 赵颉倒是没有那种自知之明,看见林杏和周晏一同前来,反而乐颠颠的跑上前问道:“世子方才可瞧见我舞长枪了?您觉得如何?” “这是你最为擅长的?”周晏面不改色,扫了一眼长枪问道。 “是!”赵颉大方承认,满脸期待地看着周晏。 下一瞬,周晏转身看向林杏和忠伯,“要不还是花钱吧。” 此言一出,院中只剩下静默。 “有那么差劲吗?”赵颉颇为受伤,不甘愿的看向林杏,“娘也这么觉得?” 林杏拿过他手里的长枪,转身一挑,一劈,力道虽软,却气势如虹。 她什么都没说,就已经把赵颉比下去了。 沉默片刻后,赵颉认命,“忠伯,去准备银两。再有风骨的人也会拜倒在金银财宝之下,我就不信砸个千八百万两下去,买不到一个青云会魁首!” 林杏叹气,把长枪交给忠伯,道:“若是花钱就能夺得魁首,京城也就不会认青云会的名头了。” 见她的眉眼又塌了下去,周晏在一旁安慰,“嫂夫人此言甚是。不过青云会最终评判依据是积分,所为礼乐射御书数,射和数的分数最高,若能在这两项比赛上一马当先,尚且还有一丝可能夺魁。” 林杏这才想起自己连青云会的赛制都还不知道,不由在心中暗骂系统无用。 知道赛制就好对症下药。 “世子可擅长射箭?”林杏看了眼周晏,视线好奇地在他胳膊上扫了一圈。 古代的弓大多靠蛮力拉开,力道越大的人能拉开的弓也就越大,周晏这小胳膊小腿,不知道能拉开多少石的弓。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林杏轻视,周晏低笑不止,“明日去较武场走一圈就知道了,射箭大可放心,让张平教他绰绰有余。倒是这数,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 “数考什么?”林杏追问。 周晏要来纸笔,在纸上写下了往年数这一科的考题,林杏低头一看,瞬间乐了。 这不就是算数吗? “包在我身上了。”林杏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 乘法口诀、竖式计算,她……林杏想着,突然愣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这些? 她从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东西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却又无比清楚? 林杏不知道其他穿越者会不会失忆,但她的的确确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只知道那是自己要回去的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 赵颉还沉浸在有希望的喜悦中,立刻让忠伯安排饭菜,要好好款待周晏。 但周晏看见林杏的神色,婉拒后,对林杏道:“能否劳烦嫂夫人送我一送,也好确定明日见面时间。” 听到周晏如寒川融雪的声音,林杏回神,点头应下。 出了门,周晏在马车旁站定,低声询问:“嫂夫人似乎有心事,不知道我能否为之分忧?” 林杏蹙眉,片刻后摇头,笑道:“谁能没有心事呢?不打紧。” 周晏挑起一撇笑,没有接话。 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开口的。 第二十五章 堂而皇之 林杏约了周晏次日晌午来教授赵颉弓箭的,但次日清早,周晏便过来了。 林杏睡眼惺忪,却又不好意思,慵懒笑道:“世子这般勤劳,我算是知道赵颉差在何处了。” 听出了林杏的恭维,周晏温朗一笑:“嫂夫人这么说可就是取笑我了。天色还早,你先歇着,我让忠伯去叫赵颉起来。” “那就有劳世子了。”林杏用手帕遮住脸,借机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 连日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今日好不容易无事可做,她自然是要去睡回笼觉的。 可怜赵颉还在睡梦中,就被周晏让人挖了起来,拎着衣领直奔练武场。 “滚!都滚!让小爷睡个好觉!” 赵颉不服气的抬手扑腾着,连眼都懒得睁一下。 忠伯在一旁听得瑟瑟发抖,生怕世子一个不如意,便把赵颉给砍了。 好在周晏脾气甚好——他只是让人把赵颉绑在了梅花桩上,接过张平递来的弓,挽弓搭箭,直指赵颉脑门。 恍惚间看见周晏的弓箭指向自己,赵颉瞬间打了个激灵,刹那间清醒过来,“世、世子!世子千万拿稳弓箭,学生已经清醒,现在就能练弓射箭!” “赵贤侄确定现在醒了?”周晏的手松了几分,眼神犀利的落在赵颉身上,“可别到时候又糊里糊涂的睡过去。本世子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对学生更是要求严格,赵贤侄想清楚了。” 赵颉动了动手腕上绑的紧紧的绳子,欲哭无泪。 他倒是想不清楚,可世子也没给他机会啊!现在这情形,他敢说没想清楚吗? 只怕话才说出口,自己就得下去陪爹了。 “想清楚了,学生这就练功!” 周晏收回弓箭,丢给张平,转身吩咐道:“先不必弯弓射箭,绕着南锣鼓巷,跑上十圈,清醒清醒。” “十……十圈?” 恍惚间,赵颉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周晏脸上没有说笑的神色,才哀嚎一声,跟在张平身后跑出去。 看着赵颉离去的身影,周晏轻笑一声,吩咐忠伯,“安排早膳,我去叫嫂夫人。” 忠伯先是应了一声,接着忽然想起什么,步子一顿,犹豫问道:“要不还是小人去叫夫人吧?” 再怎么说林杏也是老爷的夫人,让世子一个外男进去,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周晏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凤眸暗含冷厉,让忠伯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忠伯才意识到,周晏既是老爷的故友,但也是常安侯世子,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丧夫之妇如此热切?自然是因为生了男女之情! 明白这个道理后,忠伯吓出一身冷汗。 周晏却出声安慰:“嫂夫人嫁给赵兄没多久就守了寡,忠伯难道忍心看她一辈子守着赵家的空壳过活?” 忠伯当然断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且不说主子的事,不是他一个做下人该议论的,就单单常安侯世子对夫人有非分之想,他就不该多嘴,只能如锯嘴葫芦一般在一旁沉默不语。 周晏不在乎忠伯的心思,总归他是不敢告诉林杏的,就算说了林杏也不会相信。 那小丫头宁愿相信自己对雀翎印信有兴趣,也不会相信自己对她有兴趣的。 想到这,周晏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他倒是期待林杏知晓自己对她的兴趣,会有什么反应。 这南锣鼓巷的别院没有安排太多下人,林杏不喜欢别人伺候,所以周晏进了院子,压根无人阻拦,就让他直奔林杏的卧房。 现在门前,周晏到底还是守了点规矩,敲敲门叫了一声,“嫂夫人,该起了。” 屋里,林杏低低应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压根没管外面传来的动静。 但周晏却把里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弯唇浅笑,直接推门而入,朗声笑道:“嫂夫人再不起床,该让赵颉看笑话了。” “他又不在家中,哪里能看到我的……世子?” 话说一半,林杏猛然睁开眼,一脸愕然的望向不知何时走进自己房中的周晏,伸手带了带身上的被衾,“世子怎么进了我的房间?忠伯呢?丫鬟呢?” 说完林杏才想起,忠伯从不进自己的院子,自己的院子也没有丫鬟,所以才让周晏堂而皇之地进来。 “嫂夫人的院中无人伺候,多少有些不便,不如我拨两个丫鬟给嫂夫人,如何?”周晏笑意款款,可落在林杏眼中却无比骇人。 让他送丫鬟进来,不就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两个眼线吗? 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婉拒了,“多谢世子美意,只是我不习惯有人伺候。” 说完,她看了一眼外头亮堂堂的天,挑眉看向周晏,“天色不早,世子不如先到花厅等候,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那我就在花厅等嫂夫人了用饭了。”周晏颔首,一派君子温润端持有礼。 ——如果他不是在林杏床前露出这番做派的话,林杏倒是能夸上一句君子。 但现在看见周晏,她只能说一句小人行径! 换好衣服,林杏出了院门,还没到花厅就看见忠伯在路上等自己。 想到出现在自己房中的周晏,林杏冷下脸色,上前问道:“忠伯可知道世子进后院的事?” 忠伯没有开口,就已经是给了林杏回答。 “哼!若是老爷还在,忠伯想必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吧?难不成如今老爷不在了,忠伯就能任由旁人欺凌我?” “夫人恕罪!”忠伯老脸一白,撩起衣袍便跪了下去,叹气说道,“老奴拦过,只是……世子温雅端方,定不会伤害夫人。” 没想到忠伯竟然还为周晏说话,林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但她知道,忠伯现在忠于自己是因为赵颉,在忠伯心中,压根没把自己当成主子,所以才会让周晏干出这种事来。 林杏甚至毫不怀疑,若有朝一日,周晏想让自己头怀送抱,忠伯也会把自己绑好,送去世子府。 所以,不是忠伯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身份的人,是她。 想清楚其中关节,林杏倒没了怒火,深吸一口气,提醒道:“我可以不在乎名节,但忠伯别丢了赵家的脸面。” 第二十六章 参加青云会 林杏去到花厅,面色如常地陪周晏吃了早饭。 只是,饭桌上,她罕见的把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贯彻到底,无论周晏问什么,她都只是笑而不答。 用完饭,周晏让忠伯把饭菜撤下,他则带着林杏去了练武场,等待赵颉到来。 赵颉还未归,周晏见林杏灵垂下眼眸,盯着脚面,就是不看自己,笑问道:“嫂夫人是生气了?” 林杏仍旧笑而不答。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她生气了,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 但周晏却不依不饶,上前两步把林杏逼至梅花桩旁,倾身堵住她的退路,“嫂夫人这是害怕了?” “我为何要怕?”林杏抬眸反问。 那水润的眼眸里映出周晏带着笑意的俊朗面容,清亮的目光,一时间令周晏失神。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掀起唇角,漆黑的眸子在林杏脸上寸寸描摹,像是要把她刻进自己的内心。 纵然林杏知晓周晏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可是对上这深邃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挪开视线,道:“世子不妨往后退退,若是叫赵颉看见这一幕,只怕会与世子闹起来。” “嫂夫人是在担心本世子?”周晏眉头一挑,清泉一般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钩子似的勾住了林杏的心。 “与其说是担心世子,倒不如说是担心赵颉。得罪了世子,赵颉可就再无立身之地了。”林杏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但偏偏周晏不信。 他的确往后退了两步,视线却紧紧锁在林杏身上,“嫂夫人这么说,就不怕我记恨他?” “世子为何觉得我会怕?他不过是我的继子,就算赵家真的没落,这段时日我搜刮的银两也足够我潇洒半生,我又有何惧?”林杏轻松反击。 她伶牙俐齿的模样十分对周晏的胃口。 周晏笑盈盈地望过去,弦月一般的眼眸好似盯着猎物的野兽之瞳,漫不经意却又格外机敏。 放在从前,林杏是不会在意这样的目光的,可今日觉察到周晏不一般的心思后,她才发觉他看向自己的视线从来都不坦荡,而是一直像今日这般……充满兴味,又势在必得。 不过或许是周晏给林杏的印象太好,就算被他用这样样的眼神盯着,林杏也没觉得有任何不适,甚至还能大着胆子盯回去。 直到赵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周晏才朗声大笑,收回视线。 赵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此刻看见周晏更是两腿发软,满心都是自己这般辛苦,定要在青云会拔得头筹,哪里有心思去管师父为什么会和后娘在一起。 他扶着梅花桩,可怜巴巴道:“十圈已经跑完了,现在可以学习射箭了吧?” 周晏缓缓收了笑声,看向赵颉:“射箭先不急,你才刚跑完,连弓都拿不动,不妨学一学数术,放松一下再说。” 说完,他又将视线转向林杏,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拱手相问:“嫂夫人不介意我旁听吧?” 他这样一个擅闯卧房的登徒子,现在却是这般儒雅做派,若叫文人墨客看到定是不齿。 林杏可不想在赵颉面前露出马脚,只能冷静说道:“世子想听便旁听就是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要教的乘法口诀表和竖式计算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倒也不怕周晏学过去。 可偏偏周晏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还极为好学,赵颉正在死记硬背乘法口诀表的时候,周晏就已经拿着复杂的数式问林杏该如何计算了。 看着纸上毛笔列出来的式子,林杏一个头两个大。 周晏真的是古人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又被林杏灵摇头晃脑的否决了——她总觉得自己与周晏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可为什么她会有后代人的思想? 刹那间她又想到自己失去的记忆,一丝惆怅漫上心头,当着周晏的面又被她恰到好处的遮掩起来。 她道:“若是世子真感兴趣,不妨找奇人异士专程教授世子,我不过是会点皮毛,教赵颉勉强够用,若是交给世子就有些班门弄斧了。” “怎么能算是班门弄斧?”周晏放下笔,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林杏眼前的纸笔,“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还能记下来教授于人,嫂夫人也是人中龙凤了。” 看着他逐渐靠近自己的脑袋,林杏蹙了蹙眉,讥讽道:“难为世子还叫我一声嫂夫人。” “嫂夫人可得珍惜,说不定以后本世子就不叫了。”周晏弯曲薄唇,笑容如妖孽一般勾魂摄魄。 却独独夺不走林杏的目光。 她嗤笑一声,“若是没有赵家做背书,世子还会对我感兴趣吗?等有朝一日雀翎印信不在我手,世子再回答我也无妨。” 说什么对自己感兴趣,无非是想要自己手里的雀翎印信,也就是太子与自己不相识,否则太子也会使什么美男计来诱惑吧? 看出了林杏眼底的轻蔑,周晏朗声笑道:“嫂夫人可是伤了我这一片冰心啊!” 林杏接过他的话,余光瞥见赵颉看这里,冷笑着退后半步,“世子的心冷若寒冰,又岂是我能伤得了的?” 不等赵颉过来,林杏便主动走过去,开口叮嘱,“你只管将这些口诀和我教你的法子记住,应付青云会的题目绰绰有余。剩下的时间我便不打扰你们学习射箭了,前些日子劳心伤神,我去补一会儿觉。” 她说完,听赵颉问要不要叫自己吃午饭,摇头拒绝:“且让我好好休息,不必叫我吃饭。” 周晏毫无收敛,若自己在与他一同出现,赵颉心中未必不会起疑。 自己还要通过赵颉才能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林杏宁愿得罪周晏,也不想得罪这小祖宗。 好在接下来几日周晏都没有太过分的举动,专心教导赵颉,直到青云会开始报名。 青云会报名在宛平湖附近,宛平湖毗邻禹州最大的酒楼,醉月楼。 而这醉月楼就是赵翊留给赵颉的产业之一。 林杏在醉月楼包下最好的雅间,准备等赵颉报名回来吃饭,但没等到赵颉,却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年公子擅闯我的雅间,是要与赵家为敌吗?”林杏冷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年瑞鹏,质问道。 第二十七章 他算哪门子青年才俊 年瑞鹏的视线贪婪地在林杏身上划过,面上还努力维持自己的清正。 只听他轻咳一声,说道:“赵夫人这说的是哪的话?我也在醉月楼定了雅间,兴许赵夫人占了我的雅间也未可知呢?” 林杏耐着性子,问道:“醉月楼的雅间各有铭牌,年公子不识字吗?” 年瑞鹏倒是不知道醉月楼的雅间还有牌子,他不信邪的退出去看了一眼,果然在雅间外头看见皆有牡丹二字的木牌。 他满脸通红回过神来,拱手作揖,“咳咳……本少爷走神没看清楚,多有叨扰,赵夫人不如给我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让我……” 只可惜年瑞鹏话还没说完,赵颉就带着忠伯和周晏闯了进来。 一看见年瑞鹏竟然在这,赵颉的脸色顿时黑得吓人。 年瑞鹏也没想到赵颉会在这,更没想到周晏也来了,一瞬间梦回世子府前,自己被周晏羞辱的画面,冷不丁打了个机灵。 在这些人面前自己毫无招架之力,更别说撩拨林杏了。 不想惹出乱子,年瑞鹏赶紧行礼,准备逃之夭夭,可赵颉却没那么好糊弄。 他一拍桌子,叫来掌柜和伙计,指着年瑞鹏骂道:“谁让这小畜生进雅间的?你们醉月楼是怎么做事的,要是冲撞了我继母,我要你们好看!” 掌柜虽然知道赵颉是自个儿的东家,可是赵翊临终前有过叮嘱,轻易不要让人知晓醉月楼与赵家的关系,因此掌柜赶忙赔笑。 “赵公子恕罪,是醉月楼的小厮办事不力,若有冲撞之处,还请世子,赵公子与赵夫人海涵。今日牡丹间的饭菜就由小的付钱,您三位只管吃好喝好,小人定不会让无关紧要之人扰了诸位的好心情!” 一听这话,年瑞鹏又不乐意了。 他趾高气扬地抬起头望着掌柜,“你说谁是无关紧要的人?小爷是年家的少爷,难道还不能来你醉月楼吃饭了?” 不敢对上赵颉和周晏,难道还不敢对上醉月楼的掌柜?他年家好歹也算是巨富,就不相信醉月楼敢得罪自己。 果然,掌柜一听年瑞鹏动怒,赶紧赔礼,“小的并非这个意思,今日是伙计办事不力才造成这出闹剧,还请年公子见谅。只是……” 前面两句话还算让年瑞鹏顺心,可听到他嘴里冒出来一句只是,不由面色一冷。 “只是什么只是?你是觉得我不配花钱在醉月楼吃饭,还是觉得我没有赵家这么大的靠山,醉月楼就能店大欺客了?” 店大欺客这顶帽子扣下来,就算醉月楼饭菜再好吃,也得受影响。 可是年瑞鹏那不依不饶的样子,分明就是把在赵颉面前受的气都撒到他们头上。 掌柜也是出来做生意的,虽然得看客人的面子,但也不是无条件退让,因此见年瑞鹏要自己免了他的饭钱,掌柜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今日之事本就是年公子不对在先,小店已经代年公子为赵家垫付了饭钱,自是不能再免掉年公子的饭钱了。”掌柜站直身子,竟然比年瑞鹏还高出半个头。 这强大的气场压在自己身上,年瑞鹏心头一跳,又想到自己在林杏面前丢了面子,更是炸毛,“你以后都不想做年家的生意了,是不是?” “若年家都似公子这般无理取闹胡搅蛮缠,那这生意不做也罢。”掌柜不卑不亢,侧身让出一条路,抬手道。“年公子请,不要耽误了世子、赵夫人与赵公子用饭。” 年瑞鹏原本还想继续闹下去,可是一抬头瞧见周晏扫过来的冷淡目光,顿时吓得战栗,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外面。 他的离去,让周晏和赵颉的脸色缓了缓。 赵颉转身叮嘱林杏,道:“下次再出来吃饭,您一个人在外,切勿让任何人进来。” “我瞧那年瑞鹏也算是青年才俊,未曾想竟然是这样的登徒浪子,实在是可惜。”林杏摇了摇头,并未把年瑞鹏当回事。 可赵颉却狠狠骂道:“那个狗东西算哪门子青年才俊?长得像是竹竿成了精,猴子化作人一般,别说和世子相比,就是到我面前还差了一大截呢!您日后嫁人可得擦亮眼睛,切勿……” 赵颉嘴上也是没个把门的,不自觉的就把话说出口,直到听见忠伯轻咳的声音,才惊觉自己说错话。 他赶紧举杯敬林杏,抬手自打嘴巴,笑道:“瞧我这破嘴!幸亏我跟世子和娘学的是射箭与数术,若是学习诗文,就我这张破嘴,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呢。方才多有得罪,娘别介意,我先干为敬。” 周晏端着酒盏,好整以暇地望着赵颉,“你说的也没错,那年瑞鹏的确不是青年才俊,不知道在贤侄眼中,什么样才能算得上青年才俊?” 两杯酒下肚,赵颉的脑袋就跟不上嘴了,张口便道:“自然是世子这样的还能算得上青年才俊!那年瑞鹏到世子面前就是个屁……” 赵颉从前混迹烟花柳巷,说起话来也是荤素不忌,加上今日报名青云会,一时高兴便更加没个正经。 林杏不大喝酒,周晏也极为自制,只有赵颉把酒当成水一般,一杯接一杯的灌下肚。 不过多时赵颉便抱着酒盅,哭道:“若是我爹还活着,知道我来参加青云会,一定高兴的从床上跳起来……娘,你就是我的福星!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您的……嗝!儿子要给您养老送终……” 见他越说越离谱,林杏叫来忠伯把他扶回去。 赵颉却扒拉着门框,对林杏许诺道:“娘,你放心!青云会上,我一定替您干趴年瑞鹏!让他以后见到赵家人都得绕道走!绝不敢再欺负您!”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林杏弯起唇角,“知道了,我信你。” 得了林杏的准话,赵颉才松开门框,让忠伯送自己回家,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叫周晏保护好自己的娘。 “赵小公子这是把你托付给我了?”周晏晃着青玉酒杯,支着额头看向林杏,邪肆的面容浮着若有似无的笑。 “玩笑话罢了。”林杏收起笑容,起身准备离开。 路过周晏身边,手上突然一暖。 她低头看去,却见周晏正盯着自己,目光灼灼,说出的话却又真假难辨。 “有时候还真羡慕那小子,至少你是全心全意为了他好。” 第二十八章 人工智能 林杏垂眸,神色淡漠地扫过周晏的脸,慢悠悠拂去他的手,笑道:“世子身边不缺全心全意之人,又何必来戏弄妾身?” 周晏凤眼微挑,缓缓松开林杏的手,一脸顿觉无味,“嫂夫人当真无趣。” “世子拿我当乐子来了?”林杏眼眸轻瞥,冷哼一声甩开他,“世子叫我一声嫂夫人,我便托大受着。这是最后一次纵容世子轻挑,若再有下一回,世子休怪我不讲情面。” 见他当真恼怒,周晏才收敛笑意,却仍旧问了一句,“嫂夫人打算如何不讲情面?” 只见林杏薄唇微抿,柳眉一挑,道:“自是日日抱着你赵兄的灵位,好让他知晓,他的好兄弟是如何照顾他妻儿的。” 她说的一派坦然,直把周晏逗得大笑,等笑完回神,林杏已经没了踪影。 周晏把玩着酒盏,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深刻。 “还真是可惜了,这么有趣的人,却早早嫁做人妇。”他摇着头,饮尽杯中酒,放了一锭银子在醉月楼,扬长而去。 自那日起,或许是周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又或者是为训练赵颉,周晏果然老实下来,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退一步,林杏自然也退一步,与他维持表面上的友善,一同训练赵颉,把赵颉练得苦不堪言,哭爹喊娘。 “你娘可就在这儿呢。”周晏好笑地指了指林杏,“你喊的再大声些,她不定还能更狠。” 赵颉总算体会到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但好在连日下来的训练也算有些成果,尤其是射箭之术突飞猛进,对于术数…… 林杏看着纸上一塌糊涂的算式,摇摇头道:“你只管量力而为,结果自有天定。” 赵颉不用看林杏的脸色,也知道她没抱有期望,想到自己在醉月楼还夸下海口,一定会干趴年瑞鹏,赵颉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要是被年瑞鹏比下去,以后自己在禹州城也就不用混了! 心里憋着一股气,赵颉练习算术的聪明劲儿都上来了许多,只是林杏见了仍旧神色凝重。 赵颉只当她是对自己失望,殊不知林杏是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惩罚生出忧虑。 这件事赵颉不知晓,但周晏却是知道的。 这日练完射箭,周晏让忠伯在廊檐下摆了张桌子,方便赵颉练习算术,他则走到院中桂花树下,站在林杏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一排蚂蚁一个接一个的往树洞下走。 周晏心思微动,问道:“嫂夫人在看什么?” “看蚂蚁搬家。”林杏头也不抬地回道。 果然。 他笑了笑,低声安抚:“若是嫂夫人担心那所谓的惩罚,不妨试着相信本世子。” “世子打算暗箱操作,给赵颉一个魁首吗?”林杏终于转过身,抬头看他,神情中多了一丝笑意。 几日前二人虽然言辞激烈,但都不是记仇的性子,这几日又有共同教导赵颉的缘分在,两人也算相逢一笑泯恩仇。 “有何不可?”周晏反问。 倒不是他自恃身份,而是这些年下来,青云会早就从最初的人才济济,变成如今的凤毛麟角,朝廷想靠青云会来选拔人才,根本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还不如给赵家一个方便。 林杏摇摇头,抬手掐了一枝桂花下来,笑道:“这么做有失公允,对其他人不公平,老天也未必愿意承认。” “难道老天不承认,他就不是魁首了吗?”周晏深觉好奇,“那这老天爷也忒不讲道理了,交给你的都是什么任务?” 这话好似在一瞬间打通了林杏的任督二脉——她一直在完成任务,却从未想过这些任务的目的。 就算是做游戏也会有一条主线,对与她而言,主线就是给赵翊平反,养育赵颉。 先前查出赵翊的死因,就是在走平反这条主线,那么让赵颉在青云会中夺魁,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青云会的魁首可以直接参加殿试,如果系统打的真是这个注意,那让赵颉参加青云会,最终的目的想必就是让赵颉平步青云。 可问题是,这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除非有存档,否则赵颉这样的天资,再来十年也不可能夺魁。 用游戏里的说法就是,只有让赵颉在新手村不停打怪升级,参加无数次青云会,他才能积累经验,完成这个任务。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林杏立刻把系统叫出来,在心中问道:“你不是游戏吗,有没有存档之类的操作?” 等了半天,系统也没有回答她。 就在林杏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机械音才响起:“本系统暂不支持存档,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们系统的存在到底是为了帮助宿主渡过难关,还是为了毁灭宿主?”林杏没忍住,质问道。 但回答她的还是那句,“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这回林杏才算明白过来,系统根本就是给她添堵来了! 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记得周晏在自己身旁,于是控制住情绪,缓缓点头,对周晏道:“世子说的是,派给我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我猜老天爷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我吧。” “既然老天有意刁难,不如不去理会他。”周晏晃动手里的扇子,扇子于指尖翻飞,舞出残影,争走了林杏大部分视线。 等周晏手上的扇子停了下来,林杏才回过,神发觉自己刚刚放空一会儿,心情也没那么焦躁了。 “多谢世子。”她莞尔一笑,“不去理会是不可能的,他有千百种方法折磨我,又有无数种诱惑在等待我。” 知道她最想要的就是回家,所以才会刻意用积分来吸引她。 不过也正因为冷静下来,林杏回想起,系统这两次回答自己都有明显的停顿,这一点再度让她怀疑,系统究竟是不是真人。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电子系统在面对设定好的问题时还会犹豫。 确切的说,就算是未知的问题,一个人工智能也不可能出现犹豫这种情绪。 ……人工智能? 第二十九章 有戏 又来了。 那种疑惑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就算林杏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这回她没能在周晏面前掩饰好自己的走神,被他瞧了出来。 周晏看了一眼,还在廊檐下与数术奋力抗争的赵颉,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挨着脑袋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他问道:“嫂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林杏还是摇头,并没打算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反而岔开话题,“这几日一直不见赵家人,不知道杨大人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既是在问杨培安查赵家买卖私盐的案子,也是在问周晏查赵翊的案子。 周晏清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这几日忙着给赵小公子当先生,这些事情交给张平,我鲜少过问。” 只是鲜少过问吗? 林杏虽未曾说话,但那疑惑的眼神已经把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罢了罢了,青云会在即,其他事情就都不重要了。”林杏浅笑,“只是等青云会后,还得多劳烦世子。” “应当的。”周晏退了半步,拱手道。 青云会在报名后的第十日才开始比赛,君子六艺共分六日比拼,而赵颉参加的射箭在第一日,数术则在最后一日,中间相隔四天。 因为赵颉只报名了这两项,等参加完第一天的射箭比赛后,他还能落几分清闲。 第一日射箭比赛就在宛平湖上,偌大的宛平湖停着十来艘画舫,每一艘画舫上都挤满了人。 今年周晏虽然不是青云会的考官,但遇见相熟之人还是提前去打了个招呼,只留下林杏一个人坐在岸边的看台上,顶着九月末的太阳在人山人海中寻找赵颉的身影 九月的禹州还有一丝炎热,忠伯派了个小丫鬟跟在林杏身边,为她端茶倒水。 “夫人,喝盏花茶吧。”小丫鬟春眠顶着两个双丫髻,奉上一盏茶。 春眠面若银盘,看上去极有福气,这也是忠伯买她的原因。 林杏一回头看见春明正在自己身边,对着小丫头的脸不自觉的笑了出来,随手拿扇子指了指身边的凳子,“你也别站着了,坐吧。” “谢夫人。”春眠低头行礼,还是等林杏坐下,她才跟着坐下。 因为是第一场比赛,宛平湖边早早挤满了人,要不是林杏眼尖,都找不到赵颉的身影。 只见赵颉身穿翠绿箭袖,头戴飘带抹额,迎着宛平湖吹来的清风,英姿勃发,意气从容。 纵然知晓他是禹州城出了名的纨绔,但这样的少年郎,谁见了不叹一句丰神俊朗? 而好巧不巧,站在赵颉身边的就是与他颇有过节的年瑞鹏。 更巧合的是,年瑞鹏的母亲年夫人晕船,不愿意做画舫,因此便在岸边包了个看台,恰恰就在林杏的手边。 林杏倒是没认出来年瑞鹏的母亲是谁,但是看见赵颉身边的瘦弱身影,不由想起在醉月楼里赵颉说的那句话。 竹竿成了精,猴子化作人。 赵颉形容得格外贴切。 她噗嗤笑出声来,低头见春眠满眼好奇,便大方地把自己在醉月楼听到的俏皮话说给她听。 谁曾想,这风一吹,还把她的话吹到了年夫人的耳朵里,年夫人当即就不乐意了,让自己身边的嬷嬷过来请赵夫人过去一叙。 林杏缓缓摇着扇子,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嬷嬷,转身问春眠:“这是哪家的嬷嬷?怎么从来没见过。” 小丫鬟是才到林杏身边的,最是老实,又不懂禹州城的盘根错节,因此一听林杏说未曾见过,她也摇头:“奴婢也没见过。” “我们主仆二人都未曾见过你,谁知道你是什么人?”林杏以扇遮面,笑着说道。 说完,她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春眠立刻会意,转身下去喊人,在那老嬷嬷还呆愣时,春眠就手脚利落地折返回来,指着老嬷嬷说道:“这老妇人想要欺骗我们夫人,还请各位大哥把她带走!” 春眠找来得正是负责青云会治安的打手。 以往年家没少资助青云会,这位老嬷嬷跟在年夫人身后经常露面,因此打手也也都认识她,便想着说两句好话。 春眠眼皮子浅,但林杏却极会察言观色。 她扫了一眼那些打手,轻轻往圈椅上一靠,摇着扇子,吩咐春眠:“人就交给这几位壮士,你也别闲着,一会儿世子过来了,若是见不到冰饮怕是要发火的,你赶紧下去安排好,别耽误世子看比赛。” 谁不知道常安侯世子与赵家大房走的近? 这几个打手更是消息灵通,还知道世子常去南锣鼓巷给赵家小公子当先生,说不定今年的射箭魁首就是赵家小公子了。 虽然年家是熟人,可是世子和赵家加起来,自然比年家更重要。 这么一想,那些人赶忙就把老嬷嬷连推带拉的扭下去。 春眠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等人都走了,才呆头呆脑地问道:“夫人,奴婢去哪儿准备冰饮呀?” “准备什么冰饮?不过是打发他们的说辞罢了。”林杏摆摆手,刚说完,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 走进来的正是方才被她拿来当筏子的周晏。 “说什么冰饮呢?”他接过话茬问道。 周晏刚和那些考官打完招呼,身上还带着些许脂粉味,急匆匆走进来,那味道在帘子里散开,说不出的难闻。 看见周晏,春眠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林杏捂了捂鼻子,笑道:“春眠贴心,想给我准备一些冰饮,不过天凉,我不需要,不知世子喝不喝?” 瞧她这番作态,周晏就知道她在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挥了挥仍旧散不去,索性顺势起身,“你们在这坐着,我去瞧瞧。” 等周晏离开,春眠惊讶地凑到林杏身边,小声嘀咕:“世子的脾气真好,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子给下人准备东西的呢。” “他脾气好的时候是真好,所以在他面前不必太过拘谨。”林杏拿团扇拍了拍小丫鬟的脑袋。 因为周晏方才来过,年夫人不敢得罪林杏,只好拿眼刀瞪她。 林杏只当没看见,低头盯着赵颉,见他弯弓搭箭,雪白的剑羽咻地飞出去,直中靶心! 看见这一幕,林杏扇子后的眼顿时一亮。 “有戏!” 第三十章 邪风 宛平湖边一共十二个靶子,唯有赵颉面前那一个靶子是正中红心。 也是这时,林杏才知道为什么周晏会着重让赵颉练习射箭——禹州城这些年读书风气正浓,弯弓射箭并非每个人都会,只有世家大族才有闲钱学习这些。 相较于其他,的确是射箭最容易上手。 这不,赵颉才被周晏训练一个月,就已经在下面这些人中遥遥领先,风头无两。 除了那一个正中红心的靶子,其他的靶子皆是入不得眼,至于赵颉身旁的年瑞鹏更是不用说了,靶子上连个剑簇都看不见。 若来参赛的都是这样的人,那何止是有戏?简直是稳了! 下面开赛之时,周晏正在外头吩咐人取小酥山过来,因此他看的比林杏更清楚。 赵颉那一箭射的稳当,端着的手臂弯弓射箭不费吹灰之力,在下面一众文弱书生中脱颖而出。 等周晏掀起帘子给林杏送小酥山的时候,外面议论的人就都变成了赵颉。 他一进帘子隔开的雅间,就看见林杏笑容满面,自己也跟着心情愉悦,问道:“就这么开心?” “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能教出这样的徒弟,难道世子不开心?”林杏摇着扇子遮住面孔,只露出两个黑漆漆的眼珠,笑盈盈的盯着他。 周晏哪里会说不? 他把酥山碗推到林杏面前,道:“这才刚开始后,后面还有九场比赛呢,且看他成绩如何,会不会给为师丢脸。” 林杏捧着小酥山,冰凉的手感教她的热情激动减退许多,听到周晏这话,立刻嘟哝道:“虎父无犬子,严师出高徒,他若不夺魁,还有谁能赢?总不至于还有比世子更好的老师了。” 虽然只是嘟囔,但也不耽误周晏听清楚,更不影响他唇畔上扬,心情甚佳。 走到林杏身旁,隔着一张小小茶几坐下,挺拔的身形如翠竹玉立,顺着看台望下去,将下面的比赛收入眼中,一览无余。 在高处自然能看见下面看不见的风景,甚至能感受到的风也比下面更为明显。 周晏学习射箭已久,本就比林杏要更为敏感,今日又在高台之上,感受更加清晰。 这风未免太大了些。 他微垂眼眸,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一旁正盯着赛场的林杏,他正兴冲冲的给赵颉加油鼓劲,全然没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随着赵颉一连三箭皆中靶心,宛平湖内外一片惊呼,纷纷好奇赵颉是请了何样的名士,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而名师本人就在看台上听着众人的夸赞,嘴角嗪笑,不欲露风头。 但自第五支箭开始,台下的风就越来越大,宛平湖边的柳树被吹得哗哗作响,就是瞎子也看出这风太大,不适宜比赛。 林杏的兴奋也随着一阵风逐渐平缓下来。 她转头看向周晏,“往年的青云会出现过这种状况吗?” 青云会这样盛大的赛事,在比赛之前都会请相师算命,若是今日风这么大,就不会开设射箭比赛了。 林杏倒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见周晏神色凝重的摇摇头,二人便知没那么简单。 那风吹了一会儿就停下来,看台上的人无不夸赞今日老天爷都格外懂事,未曾耽搁赵家小公子表演,这是赵大老爷在天有灵呢。 “若是赵翊真在天有灵,那就保佑他儿子一路夺魁。”林杏见风停了,立刻双手合十,口中说笑。 方才那一阵邪风肆虐,底下不少人的心都被吹散了,林杏还特意让春眠过去一趟,告诉赵颉,平心静气,尽力而为便可,自己已经在醉月楼设宴,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好好庆祝。 为此,赵颉只回了她两个字,“等着”。 看春眠有模有样的模仿赵颉回话时的神情,林杏弯起眼角,“那我可就等着了。” 接下来的四箭皆无悬念,赵颉游刃有余的直中红心,若非知晓赵颉才练了一个半月,林杏定以为这人是个中高手。 想到自己先前还吐槽这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林杏顿觉心虚。 原来问题没出在赵颉身上,而是出在自己身上——人家是个天才呢! 林杏的心彻底安回肚子里,只待最后两箭射中红心,赵颉就能在这次比赛中拿到十个甲等。 按照青云会的赛制,每一场比赛都算分,最后甲等最多的人获胜,而赵颉单单射箭就拿了十个,若以总分算,再加上数术,未必不能赢。 她激动的探头看下去,甚至扶着春眠的肩膀,踮起脚尖。 小丫头个子矮,哪里能给她扶得住? 在林杏不知不觉间,身边的春眠已经换成了周晏,她的手也搭在了周晏的胳膊上,她却还不自知的念叨道:“真是奇怪,这最后两箭怎么还不开赛?” 话音刚落,下面众人便已经弯弓,林杏激动的直拍春眠,感受到的却是粗壮的手臂,让她一愣,转头见是周晏,不好意思的收回手,赧然笑道:“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世子恕罪。” 说完便听到下面一阵惊呼,顺势看去,竟是赵颉又中了靶心! “漂亮!” 饶是林杏也忍不住捂嘴惊呼,全部视线都被赵颉吸引了去。 只剩下最后一箭……林杏的心随之狂跳起来。 但就在赵颉弯弓搭箭之时,一阵邪风四起,生生裹着那只箭错开靶心,也把林杏的心坠入谷底。 看台下一阵唏嘘,纷纷可惜赵小公子没能凑齐十个甲等,唯独看台上的林杏脸色阴沉,吓得春眠动都不敢动。 春眠不知内情,但周晏却多少知道一些。 她让春眠到外头守着,压低声音问道:“这也与老天有关?” 林杏咬牙切齿,“谁知道有他有没有干系,请让我问问再说!” 她赶紧在脑海中呼叫系统,这回连等都等不得,半分耐心也无,气势汹汹质问:“那种邪风是怎么回事?你别当我是傻子,宛平湖平如镜面,没有半点波纹,哪来的风?” 这一回系统也没有搭理她。 林杏彻底恼了。 “你若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大不了我不要什么回家的机会了,咱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落个好!” 她就不信,若自己能否完成任务对于系统而言不重要,系统会一再让自己完成任务拿积分? 她想回家,但她可不当冤大头! 第三十一章 她的过去 系统静默许久,直到林杏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那个机械音才磨磨蹭蹭地响起。 “游戏世界自有自其运行规律,本系统无权干涉。” “想了半天就想了这样一个解释出来吗?”林杏轻嗤,“你倒不如跟我说,是因为这个任务难度太低,刻意给我加点绊子。” 她讽刺了一句,却没有再听到系统的回答,于是林杏又在心中叫嚣,“在赵颉找上我之前,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就从这个看台上跳下去。既然我已经忘却前程,而你又有心刁难,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系统仍旧沉默不语,似乎是在估量林杏这话的真假。 约摸十息之后,林杏突然觉察到一丝刺耳的声音,像极了电流……又是这些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词汇。 她皱起眉头向周围看去,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听见这声音。 就连周晏都只是因为她反常的神情才觉察不对。 周晏向外面看去,只见赵颉朝看台上走来,春眠已经迎了上去。 他回过头问林杏道:“要不要我出去拖住他?” “先等等。”林杏忽然抬手拦住周晏,脸上先是一阵震惊,接着逐渐陷入呆滞。 周晏担忧的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眼见赵颉越来越近,林杏还没有回过神来,淡定如周晏也不禁陷入紧张。 而此时的林杏正目瞪口呆的看着系统摆放在自己眼前的面板。 那一阵电流声过后,机械音便在林杏脑海中响起,“当前对话已屏蔽主系统,时长三分钟,倒计时,三,二,一,开始!” 开始的声音落下,林杏眼前的面板上就浮现出一段资料。 “医师堂npc林杏,因发布任务难度高,致使无人完成任务,由玩家投票决定,于三日后对npc林杏进行数据销毁……” 后面的内容林杏还没有看,她就已经陷入无法自拔的震惊中。 她想过无数种自己的过去,却从未想过自己连个人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串无意义的数据,且这串数据还即将被销毁。 因为只是一串数据,所以她的简介很少,甚至她记忆中也永远在重复医师堂那些毫无意义的任务发布。 而最让她觉得崩溃的是,导致玩家对她不满的是从她手中发布的高难度任务,但制定这些任务的却是系统开发者。 就是说,她就是个背锅的! 但她却因为自己背的锅而面临数据销毁。 “这算什么?我只听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没听过前人甩锅,后人凉凉的!” “我一个npc又不是打工人,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背锅?” “就没有人维护一下npc的尊严吗?npc的命也是命!” 在三分钟的屏蔽时间里,林杏在脑海中发了疯一般的怒吼。 直到把她能想到的所有词汇全部都骂了一遍,才听到系统慢悠悠的机械音。 “在玩家投票要将你进行销毁后,你的数据产生意识,逃逸到本系统中,所以严格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数据,而是一个无实体的人。” 系统说的极其缓慢,林杏瞬间就意识到它在打歪主意。 “说人话。” “只要你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帮助系统获得积分,在任务完成后,系统可以为宿主提供一具躯体,帮助宿主成为真正的人类,回到人类世界。” 虽然知道自己是数据,但是听系统一口一个人类的说着,她还是觉得十分古怪。 但是不得不说,系统的提议十分合林杏的意——当了这么久的人,她还真没法把自己和一串数据联系在一起。 她很想问问系统,如果自己不完成任务会怎么样,但她料想以系统的尿性,肯定不会说出太好的答案。 “三分钟屏蔽时间即将结束,请宿主尽快作出决定,倒计时十秒钟……” “我答应你!” 林杏没有过多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她说完,倒计时也恰好结束,系统又恢复了从前冰冷的机械音,“系统小一竭诚为您服务,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但这冰冷中,林杏却听出了她和系统才有的默契——从前系统可不会自称小一。 “小林……我知道了。” 林杏原本想配合他改个称呼,但突然发现自己的姓氏不占优势,立刻清咳一声,跨过这个话题。 三分钟的时间恰好结束,赵颉也在这一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周晏不知何时站在林杏身后,挡住她的面容,看到赵颉,甚至露出笑脸,主动去打招呼。 但或许是他太久没有露出这种春风和煦般的笑容,赵颉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却尤其觉得狰狞。 赵颉试探问道:“是因为我最后一箭射偏了,所以世子不高兴吗?” 好在这时候林杏已经清醒过来,走过去推开周晏,笑容温和地看着赵颉,夸赞道:“世子没有生气,就算气,也应该气老天爷不开眼,最后吹了一阵邪风,才害你没能拿到十个甲等。” 听到林杏这么说,赵颉的心才放下来,又用余光瞥了一眼神色恢复正常的周晏,悄悄松了口气。 他摸着下巴连连点头:“最后那一阵风的确邪乎,就像是冲着我来似的,年瑞鹏的箭都射到了靶子上,我的箭却射偏了,怎么想都是天妒英才。” 这四个字用的属实出乎林杏的意料。 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推了赵颉一把:“你和春眠先去醉月楼,我和世子随后就到。” 赵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反倒是春眠看了一眼林杏,纠结了一会儿才抬腿离去。 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林杏哭笑不得,赵颉这个儿子当的还真是心大,也不怕周晏把自己拐走。 接着一转头,她就对上周晏心平气和的笑容,浓密睫羽挡住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与其说是像笑容,倒更像是制作失败的面具,充斥着虚伪与狡诈。 难怪赵颉会觉得周晏心情不好。 “世子还是别笑了,”林杏温柔开口,“会吓到人的。” 第三十二章 薄情寡性 周晏戏精十足,听到林杏这话,眉头微蹙,面露哀伤,“你这么说可就伤了我的心了。” “世子回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林杏心情甚好,与他说话也没大没小——虽然从前也没什么礼数。 “看来,结果是你想要的。”周晏上下打量林杏,看出他浑身透露的愉悦,也跟着扬起唇角。 “现在还谈不上结果,只不过是谈妥了条件。”林杏深吸一口气。 想到自己和系统悄悄达成的协议,林杏不由生出期待,她可不想再做什么npc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如今也是身处游戏世界中,那周晏岂不也是npc? 林杏突然来了兴趣,她缓步走到周晏面前,余光扫过看台下已经散开的人群,确定无人注意他们,她才悄悄伸出手,打算掐周晏一把试试。 可惜,手抬到一半,就被周晏稳当握住。 “嫂夫人这是改换心意了?”周晏玉面含笑,手上使的巧劲儿,不至于弄疼林杏,却也不能让她近自己半分。 林杏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忽然一笑。 “我还以为世子当真存了那心思呢。”他站直身子,拢起耳边随风晃动的发丝,语调中多了一丝调侃。 周晏没想到她竟然在试探自己,松开手,退了半步,“既然被嫂夫人发现,那这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若是再唱下去,只怕你我未曾入戏,旁人就要入戏了。”林杏说完,脑海中便浮现忠伯为难的面色,笑着看向周晏,“世子可险些害苦了我呀。” 忠伯差点就把自己送给周晏了。 周晏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面露疑惑,但见林杏不欲解释,只好作罢。 他二人下了看台,去往醉月楼。 一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林杏神色古怪。 周晏欲言又止,在上楼前到底还是问出口,“嫂夫人从方才开始,似乎就有些不大对劲。” “是吗?”林杏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说道,“世子就没有想过,你们或许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堆由代码组成的数据。 “这也是老天爷告诉你的?”周晏只当她在玩笑,挑眉反问。 但旋即觉察到林杏脸上划过的严肃,他也跟着正色起来,“不是活生生的人,那我是什么?行尸走肉吗?我周晏当了这么多年的世子,难道也是假的?这天底下的苦难与幸福,莫非都是过眼云烟?” 这番问话倒是让林杏有了新的见解。 见林杏皱了皱眉头,周晏继续说道:“过往二十多年年的记忆在我的脑海,我能感人之所感想人之所想,我能尝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就算是老天爷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是人?” 他说完,又盯着林杏道:“难道嫂夫人没有喜怒哀乐?” 林杏一怔,“自然是有的。” “那嫂夫人不也是活生生的人?”周晏说完,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轻轻拍在林杏的肩上,“老天爷的话,听听就罢了。老话说我命由我不由天,纵然是老天爷,难道还能左右你我的人生不成?” 他这豪气云天的模样有一番说不出的潇洒与风流,让林杏看愣了。 刚才林杏还想试试周晏是不是npc,但周晏能说出这番话,就足以证明他是那些数据组成的npc。 由人渡己,林杏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数据。 就像系统说的,她现在是没有实体的人类,只等到完成任务,拿到积分,她就能获得自己的躯体了。 林杏犹如醍醐灌顶,她弯唇笑看周晏,“多谢世子指教。世子为我答疑解惑,我还应该称世子一声老师呢。” “你若叫我老师,岂不是同赵颉成了平辈?”周晏摇扇,阖眸摇头,“乱辈分之举,不可。” 他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到雅间时正听到赵颉跟春眠吹嘘自己在宛平湖畔的英姿,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林杏在外面听的都不好意思了,掀开帘子,打算拆赵颉的台,却见春眠两眼晶亮的盯着他,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林杏无奈撇撇嘴,心道赵颉这人不但剑术了得,就连讨姑娘欢心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一幕落在周晏眼中,引得他笑意更深。 他清咳一声打断赵颉,上前为林杏拉开凳子,“先吃饭。下一场愫愫比赛要到四日后,这几日赵小公子不妨在练习乘法口诀和计算,以免在比赛中露怯。” 春眠赶忙起身布菜,被林杏叫住,让她随忠伯去外面,“你们也忙得不可开交,先出去吃饭吧,不必在这候着。” 寥寥数语便引得春眠感激涕零,让林杏不由心疼。 赵颉那些吹嘘的话,敢在春眠面前说,却不敢在林杏面前炫耀,刚巧,他也想问问别的事。 饭吃到一半,赵颉抬头看向周晏,“敢问世子,可有查到我父亲究竟因何而死?” 周晏不答,反而看向林杏,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随着周晏的目光,赵颉也看向林杏,“娘知道这事?” “知道。”林杏冷静回答。 赵颉闻言,顿时不满,怒气冲冲地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他是尊敬林杏,但那也是因为林杏是父亲娶的女人,不代表会纵容林杏瞒着自己父亲病故的真相。 周晏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只见林杏放下筷子问赵颉,声音清灵:“就算我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让你在铺子里做学徒,你不愿意让你学习君子六艺,你又嫌累。这些天光是练习射箭,学习算数,就已经耗费你所有精力,就算我告诉你你父亲的死,除了让你愤怒影响你的练习,还有何用?” “那是我爹!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天经地义!”赵颉拍桌叫嚣,看向林杏的目光颇有些难以置信,“你就这么薄情寡性,连我爹的死都不让我知晓吗?” 薄情寡性…… 林杏第一次觉得自己和活生生的人是不一样的,因为她不可能有寻常人的感情。 她或许能处理最简单的情绪,但他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影响青云会。 第三十三章 藏钱之处 “住口!” 这回没有林杏阻拦,周晏立时开口,神色不悦的盯着赵颉,“为了查你父亲的死,我与嫂夫人先后受伤,你如今竟然质问她为何不告诉你,赵颉,你可有半点良心?” 周晏清冷的声音让赵颉从愤怒中回过神,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林杏,心不甘情不愿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无论你们查到什么都应该告诉我,那是我的父亲,总不能事事都交给你们吧?” 他可没忘记林杏对自己说的话——周晏并非完全可信,他接近赵家同样有其他目的。 而原本他以为林杏至少与他是同一阵营的,可如今看来,林杏也不是全然向着他,否则就不会瞒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他了。 “接下来四天,你仍旧留在南锣鼓巷学习算数,我会和世子继续调查你父亲的死。”林杏面无表情地说着,说完,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这次无论查出什么都不会瞒着你。至于其他你想知道的事,吃完饭你可以去问忠伯,他是你父亲的人,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或许是被刚刚赵颉的态度伤到了,林杏对她全然没有了往常的温柔和善,说话也冷冰冰的。 这让赵颉颇为不适。 他们虽是半路出家的母子,没有多少感情,但是赵颉见识过林杏的温柔耐性,聪慧狡黠,这一刻在看见把自己当成陌生人的林杏,心中顿时不是滋味,饭也吃不下去,起身便走。 等他离开雅间,周晏才看了眼林杏问道:“你这是被他伤着了?” “我薄情寡性,没那么容易被伤着。”林杏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可她这话却让周晏大笑不止。 “你若当真薄情,就不会被他的话伤着了。”周晏端起酒盏,敬了林杏一杯,“赵颉年纪尚小,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若真当一回事,伤着自己,才是愚蠢。” 林杏挑眉,“我说过我没那么容易被伤着。” 如果放在从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一串数据,肯定会被赵颉赵这话伤到。 好歹她也为赵家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竟落得个薄情寡性的评价,是个人都会受伤。 但偏偏她是数据,虽然也当了几个月人,但她终究没有人类的那一套情感,就连面对邹氏,也仅仅是被原主的情绪支配。 她并不是在客套,这是事实。 周晏没有再与她争论这些,转移话题道:“刚才你说要继续调查,可有想好从何处调查?” “我想去一趟东陵药铺。”说起正事,林杏抬头看着周晏,“第一次令我受伤的刺杀是赵家所为,第二次令你重伤的刺杀虽然未曾查到源头,但我怀疑与东陵药铺脱不了关系。” 她曾在家中舆图上查看过东陵药铺的地址,在禹州城外一个偏僻村庄里,因为在一座陵墓东边,所以称为东陵药铺。 那药铺附近有不少地下的钱庄,最方便三教九流之人交换信息。 在那里一定有人见过刺杀他们的人,若是能找到证据,说不定能重击幕后真凶。 “不过你我贸然,前往恐怕会引起东临药铺的怀疑。要是让太子察觉,可就不妙了。” 周晏说着,点了点盏中酒水,在桌上画了幅图,圈出其中一个点,便是东陵药铺,“东陵药铺地势险要,位于两条小路之间,若是有人在那里埋伏,我们想逃都逃不了。” 林杏是在舆图上找东陵药铺的地址,自然不如周晏亲自去看过来的清楚。 因此,当她知道东陵药铺如此危险,心中便生了放弃的想法。 可她还没说出口,周晏周突然改口,剑眉高挑,笑意甚浓,“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去看一看。” 对上林杏不解的目光,周晏轻笑解释:“前两次你我出行皆是临时起意,那些杀手却是埋伏好久,不是你身边有奸细,就是我身边出了岔子。不过你身边都是赵翊留下来的人,不比我身边鱼龙混杂。这次出行只带我身边的人,如若还能遇上刺杀,我就该为世子府拔除奸细了。” 正好林杏刚刚才和赵颉吵过一架,就算不带赵家的护卫也没什么不对。 于是林杏便匆匆结了饭钱,与周晏一同出发。 只不过他们下楼的时候,赵颉已经带着忠伯提前离开了,就连春眠都没有给她留下。 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这样也好,反而让人放松警惕。 林杏乘着世子府的马车离开禹州城,马车行驶了约摸三个时辰才抵达郊外的东陵药铺。 她掀开帘子,探头看去,只觉得那间东陵药铺极为寒酸。 “赵家人肯定没亲自来这间药铺看过,否则怎么会觉得这间药铺有范文成要的珍稀的药材?”林杏撇撇嘴,却见周晏没有下马车的意思。 “世子不下去吗?”林杏放下帘子,看着马车角落里点着的灯笼问道。 周晏摇头,随即敲敲马车厢壁,才停片刻的马车又驶动起来,直朝着密林深处去。 想起周晏下午在醉月楼说的话,林杏以为他要试探王府侍卫有没有奸细,但马车行了一会儿,竟然在陵墓前停了下来。 这一回马车停下后,周晏掀起帘子跳了下去,有侍卫点着火把,将这处陵墓照的犹如白昼。 周晏站稳身形,转身朝林杏生出手。 林杏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扶着他的手下车,看着恢宏的陵墓,蹙眉问道:“世子为什么要来此处?” 他们不应该去东陵药铺吗? “我一直觉得奇怪,什么样的药铺会开在陵墓附近,而又是什么人的陵墓竟然敢修的如此气派。”周晏笑盈盈的盯着巍峨陵寝,眼中冒出森森寒意。 他一说,林杏才发觉不对劲。 古人墓葬是有规制的,似这般的灵寝,安葬的不是皇亲就就是国戚。 可如果是这类人,他们的陵寝附近根本不会开设店铺,最重要的是…… 林杏环顾四周,缓缓开口,“如此气派的陵墓不会有多少人造访,所以该是杂草丛生,可这附近非但没有杂草,地上的土还十分夯实,可见是经常有人来的。” 就算是盗墓贼也不会频繁光顾一座陵寝,除非这陵墓里有东西。 第三十四章 金山银山 圆月高悬,清辉落在陵墓上,照亮一片寂静苍凉。 林杏坐在马车上,看着世子府的护卫沿着陵墓寻找密道,忍不住借着月光观察他们的神情。 周晏就站在她身边,双手抱怀靠在马车边,不经意抬头,便看见林杏正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护卫,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因为看得太出神,月光下泛着薄粉的唇上咬出了一枚牙印。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白璧微瑕这几个字。 周晏神色一怔,缓缓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站直身子。 觉察到身边人的动作,林杏回头问道:“世子怎么了?可是此处有什么不对劲?” 连声音都是这般清灵的。 周晏摇头,视线漫不经意的扫过她的脸,“天冷,你还是进去吧。” “夜里倒还不算凉,我能受得住。”说完,林杏看了一眼那边还在埋头寻找密道的士兵,朝着周晏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我观察世子府的人,见他们神色如常,想来奸细不在这些人里。” 毕竟从前是数据,林杏将那些人的神情也化作数据一一分析对照,很快就得出结论。 “原来是在帮我呀。”周晏挑眉,一脸了然。 分明是寻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多了几分柔肠缱绻。 林杏偏过头打量他,似笑非笑,“世子是赵家的靠山,我当然要抱紧世子这条大腿。” 她现在是不会像从前那样,担心周晏对自己生出现什么心思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周晏知道她暗含的深意,心中倒是又气又恼,正准备叫她瞧瞧自个儿是不是只敢说不敢做,张平就匆忙跑了过来。 “世子,找到密道了!” 林杏神情一震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周晏抬手想去扶,却见她已经站稳当,不由一笑。 林杏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看向张平,道:“可有人进去探查?密道里面可有找到东西?” 起初只是怀疑,但现在真的找到密道,林杏还是颇为惊讶。 冒着惹怒天颜的风险,修这么大的陵墓,里头一定放的不是简单东西。 “卑职已经派人进去探查,约摸一炷香后,世子和赵夫人便能下去了。”张平如实说道。 一炷香的时间没到,下面探查的士兵举着火把上来,难掩满脸震惊,禀报道:“下面是两座金山银山,卑职也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银两!” 世子府的守卫也是见过世面的,能让他都露出这般震惊的神色,那下面的银子只会多不会少。 想到这一点,林杏转头看了眼周晏,后者立刻接过守卫手中的火把,让张平在前面带路,亲自下墓。 林杏跟在周晏身后,小心翼翼地拎裙摆下墓。 她虽然不知道寻常陵墓是什么样子,但是也知道该有内外陵寝,但这个墓穴下来之后则是一片空旷。 而此时空旷的墓穴,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座金山,四座银山。 林杏露出了探路侍卫一样的震惊神色,直到听见周晏在一旁笑她道:“下巴收一收。”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 除了金砖银砖堆砌成的小山,还有不少箱子里放着银两和珠宝,零零总总加起来,就能赶得上大庆朝一年的财政收入。 这可是周晏的原话。 虽然林杏也不知周晏如何知晓大庆朝的财政收入,但不妨碍她面露惊讶。 “这么多银子是从何而来?”她随手拿了一块金砖掂量,分量足得很。 能把金子融造成这般分量的金砖,显然不是小作坊能做到的。 她翻来覆去的在金砖上面查看,果然在金砖底部一角,看见两个小小的字眼。 “满记。”她读出那两个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周晏也从她指的地方看见了满记二字,林杏不知道,但他却一清二楚,这满记指的是京城的满记金号。 不过满记金号并非京城本地人开设,据说幕后掌柜曾是南诏国遗孤。 在京城时,他也曾因好奇查验过,只可惜那位掌柜隐藏的太深,让他无从下手,未免打草惊蛇,也就没有深究。 “是一家金号的名字。”周晏低头看着手上的金砖,英挺的眉头拧在一起,“只不过这家金号鲜少为人所用,难不成这是满记金号的地盘?” 但如果真是满记金号用来藏金子的地方,他藏这么多金子做什么?为何又如此靠近东陵药铺? 禹州离京城虽然不远,但京城附近有更便于满级金号贮藏金银的地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禹州来,修建一个越规制的陵墓? 刹那间,许多疑惑涌上心头。 周晏没有深究,而是令人清除掉他们来过的痕迹,切勿让人察觉,随后又留下十人在附近盯着,他则带林杏乘马车回城。 “世子不准备上报陛下?”马车上,林杏十分好奇。 不说陵寝中偷天换日的金银财宝,单单是那一座超越规制的陵墓就足够让天子震怒的了,到时候搅乱禹州这一滩浑水,再想查赵家之事不是更容易吗? “修建陵寝总有工匠,我们没有在墓穴中看见尸体,就证明那些工匠被放了回来。接下来只需要顺藤摸瓜,沿着那些工匠查下去就能有所得,无需告诉陛下,引天子震怒。”周晏阖眸解释。 “此事与东陵药铺背后之人……”林杏说道一半便止住话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晏。 连她都能猜到那陵寝或许和东陵药铺有分不开的关系,周晏为何要装作不知? “林杏,”周晏开口叫了她的名字,缓缓睁开眼眸,目光比窗外圆月还要清冷三分,“即便是我想想动太子也难如登天,皇上对他只是略有忌惮,并非想废太子。日后这些话不必再提。” 从前一直觉得周晏并未将太子放在眼中眼,但现在林杏才知道,不是未曾放在眼中,而是根本无法动摇。 太子与陛下是国之根本,岂是他区区一个常安侯世子想动便能动的? 所以越是这般才越要从长计议。 而周晏千里迢迢跑来禹州,从东陵药铺下手,为的也是此事。 也正因如此,他才让士兵清理掉陵墓中的痕迹,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惊动太子。 林杏不由疑惑,他和太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第三十五章 苦劝 但好奇归好奇,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回城时因为太晚,马车在城门处被盘问,虽然知道周晏是常安侯世子,但禹州守城将士还是按照规矩掀开帘子查看。 在看见马车里面还坐着一个女人时,检查的卫兵脸色一变,赶紧放下帘子放行。 等马车走后,无论旁人问卫兵看见什么,他都不肯多说,所以才没将林杏灵深夜与周晏会面之事传出去。 到了南锣鼓巷,林杏想到方才那人的脸色,笑道:“看来他是误会了,方才应该解释一番的。” “怎么解释?”周晏撑着额头,浅笑反问,“难道要说你我深夜去挖坟掘墓了?” “那可就变成鬼故事了。”林杏哭笑不得,转身下了马车,对着周晏福身行礼,才转身进院。 原本以为已经深夜,赵颉或许睡下了,可一进花厅,看见点着油灯等自己的赵颉,林杏一愣,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深夜未归,你可曾将我父亲放在眼中?”赵颉面色阴沉,但还是努力压制怒火,“你是不是忘记你的身份了!” “忘记身份的人是你,有你这么质问长辈的吗?”既然她要谈身份,林杏也就不与他客气,搬出长辈的架子来压他。 果然,一听这话,赵颉脸色就难看的很,半晌才动动嘴唇,道:“你可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儿子!” “那我嫁给你爹,你也应该管我叫一声娘。”林杏不客气地扫了他一眼,走到他手边的主位上坐下,“今日我与世子去查药铺了。” 赵颉已经从忠伯口中得知父亲生前更换药铺的事,听到林杏向自己解释怒火消了几分。 他古怪地看了一眼林杏,嘴里嘟囔:“这才像样嘛。我才是一家之主,你应该……” “是谁教你这话的?”林杏突然打断他,杏眸微撇,带着几分淡淡警告,“我这可没有以男人为尊的规矩,查你父亲之死的人是我,决定是否分家的人是我,若要真说这家的主人是谁,那也该是我而不是你。试问,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就敢当着我的面自称一家之主?” 赵颉被她气得牙痒痒,恶狠狠骂道:“就凭我姓赵,你姓林!再说,谁让你分家了?你自作主张之前可曾问过我?” “家已经分了,是你祖父和祖母亲自签下的契约。若你放不下他们,我可以送你去牢里与他们团聚。”林杏说完,想到赵家唯一还没被抓进去的赵靖,冷笑道,“正好,把你和你二叔送进去,给你的祖父祖母作伴。” 万千赌坊的事她还没有追究,所以赵靖才能逍遥至今。 而赵颉一听她真要把自己送进去,立时慌了神,赶紧摇头道:“我可没说放不下,你别信口开河!” 说完见林杏恢复了神色,没再像方才那般冰冷,他才小心翼翼问道:“你真的不准备救赵家人了?” “你要救?”林杏抬眸扫过去。 赵颉倒是想说不救,但是想到忠伯下午对自己说的话,又有些灰心丧气。 “我不想救,可是忠伯说,如若我不救,日后定会落下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恶名,到时候就无人敢和我做生意了。” 林杏嗤之以鼻,“不想救那就不救,到时候把他们谋害你父的罪名散播出去,我看谁还敢嚼舌根。” “可是,我听说祖父拿了商铺二十多万两白银,要是不救他们,那些钱还能要回来吗?”赵颉满脸肉疼地问道。 林杏打量他,视线落在眉眼之间,过了许久才说道:“想救便救。” 林杏说完敲了敲桌子,在夜色中发出清脆声响,听的赵颉心头一震。 “只是你得明白,是因为你想救,还是有人想要你救。如若是你放不下血脉亲情,救也无妨,但若是有人想要用血脉亲情绑架你,令你不得不救,那你就得怀疑这人的目的了。” 林杏鲜少对他说教,这是第二次,但赵颉一听便明白过来。 下午那会儿他独自回来后,忠伯苦劝半天,便是想让他把赵家人从牢狱中救出来。 赵颉起初是不想救的,毕竟赵家人害死他的父亲,可是架不住忠伯的三寸不烂之舌,尤其是那句话:“赵家大房如今只剩少爷一人,若是夫人动了其他念头,便再无人护着少爷了。老太爷虽然偏心,但毕竟是赵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他定还是护着少爷的。” 想到林杏瞒着自己父亲的死,又与常安侯世子同进同出,赵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防备。 忠伯是父亲的心腹,他自然相信忠伯的话,所以他准备等林杏回来便与她商议此事,谁曾想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在林杏灵清冷目光的注视下,赵颉没扛住压力,把忠伯同自己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 听到最后,林杏只剩下冷笑,“他说的冠冕堂皇,你可知他曾让世子进我院门?要我看来,常安侯世子虽然玩世不恭,但他肯在危难之际,救你我于赵家水火,就算是冲着雀翎印信而来,这份恩情也足够铭记。反倒是郭忠欺我无人看顾,放纵世子登门,他又岂担得起一个忠字?” 若那日来的不是周晏,而是其他人,若周晏不是正人君子——虽然他直闯房门,也算不上什么君子,若是周晏真存了歹念,那她又名声何在?清白何在? 赵颉被林杏的怒火震的不敢说话,细想之下也是如此,不免埋怨起忠伯,又满心不忿。 “他这样帮着赵家说话,肯定早就倒戈了!或者就去报官,把他也抓进去,让他给他的主子作伴!”赵颉越想越气,起身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就是去敲破鼓槌,也无人理会。”林杏冷眼瞥他,只当他是在做戏给自己看。 等赵颉气冲冲折返,她才说道:“既然你们都防备我,那么日后我不再管此事,除了雀翎印信是你父亲要求我保管之外,赵家其他事我再不过问。” “别呀,我错了……”赵颉见她正要撂挑子,一时间茫然无措。 “还有那赵家,忠伯想让你救,你就去救,不顺藤摸瓜,怎么能知道他的主子是谁?”林杏打断他,说完起身拂袖,“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日后你自求多福吧。” 谁还没点脾气了? 第三十六章 画像 赵颉看着林杏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不好,但又存有一丝侥幸,觉得林杏就算为了雀翎印信也不会置之不理。 谁曾想,次日一早他起床用饭没有见到林杏,问春眠才知道,林杏竟然一怒之下,搬回林家去了。 “她什么时候回的林家?怎么没人告诉我?”赵颉把筷子一摔,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春眠胆子小,吓的瑟瑟发抖,缩着脖子回道:“夫人临走前说不必告诉少爷,奴婢见无人阻拦,夫人也不让奴婢跟着,就只好在这守着少爷了。夫人什么都没带走,少爷,您还是去把他劝回来吧!” 自个儿来南锣鼓巷就是为了伺候夫人,如果夫人不回来,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去?没了这份活计,她可就没法养活家里人了。 赵颉这时才意识到,林杏不是在说笑,她是真的不想插手此事了。 “糟了!糟了!” 他长叹一声,转头便让人套车去世子府,让张平带路,求见周晏,把林杏一怒之下回家的事说了出来。 本以为周晏会站在自己这边,可是赵颉说完就见周晏脸色阴沉,重重的放下茶盏,呵斥道:“你究竟与她说什么了,竟将她气成这般模样?” 自然是说忠伯放您去她房中的事。 但这话赵颉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中默默想想,面上还是得改口,“许是生气忠伯劝我救赵家人吧。” “她那性子还不至于因为这事生气,”周晏一副十分了解林杏的模样,看得赵颉十分不悦。 “世子怎知她不会因此生气?她会不会生气,恐怕只有她肚子里的蛔虫才知道。”赵颉说话声音硬了几分。 周晏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打量赵颉,后者坐立难安。 想到周晏毕竟还是世子,赵颉心底多了几分惶恐,起身拱手:“小人方才多有食言,请世子见谅。” “你这般与本世子说话倒是无妨,可你这般与林杏说话,也难怪把她气回了家。既然是你们赵家人气的,那就让你们赵家人把她请回来,此事,本世子管不了。”周晏满脸了然的端起茶盏,声音冷淡,吩咐道,“张平,送客。” 赵颉没想到周晏竟然真的不管,满脸愣怔,直到离开世子府人都还是傻的。 世子与他父亲不是忘年交吗?怎么会不帮他呢? 张平看着赵颉傻眼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摇头,暗骂他没有眼力见,没见着世子一去南锣鼓巷找的都是赵夫人吗?他哪里是想帮赵家,只不过是想帮赵夫人罢了。 虽不知道世子拿赵夫人当个乐子,还是付了真心,但张平早就在心中警告自己,务必要把赵夫人的安危放在首位, 因此,送走赵颉,张平便回去问道:“世子,可要派人去林家看着?” 周晏微微颔首,“莫要让她察觉就是。” 他倒是觉得,纵然赵颉胡言乱语伤了林杏的心,林杏也绝不至于抛下他不管,直接回林家,所以这其中定还有其他隐情。 念及此事,周晏叫住张平,“备车,本世子要亲自去一趟林家。” 张平在后头默默道,还真是赵夫人在哪儿,世子就在哪儿呢。 可消息传到南锣鼓巷,赵颉听在耳中就成了,“世子果然为我父着想,竟然纡尊降贵去找她。” 忠伯听到赵颉的话,冷不丁在一旁道:“雀翎印信还在他手中,世子自然要亲近她。” 赵颉已经有了昨夜的经验,这会儿听到忠伯的话不禁冷下脸色,“忠伯,别忘了她也是赵家的夫人,是我父亲明媒正娶进来的,日后发生天大的事,你也要将她当成主母敬起来。若再有不敬,我便替她处理了你。” 这话不可谓不重,听得忠伯眼神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赵颉。 林家。 林正堂正满脸愁容的来回踱步,看着林杏唉声叹气,“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回来了呢?那可是个金银窝,你不在那儿呆着,跑回来做什么!” 邹氏倒是维护林杏,闻言对丈夫横眉竖眼,骂道:“也就是我娘家不在禹州城,否则我日日回娘家!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这么对她?早知你如此不顾亲情,当初还不如把你送进赌坊让,人家把你手给砍了,也省的杏儿费心费力救你!” 自打林杏在赵家出事,邹氏在家中对林正堂就越发不耐烦,如今更是恨不得拿刀把他给剁了。 林杏也不在一旁拦着,倒是林果儿帮着父亲说了几句:“只有过得不好的女人才天天回娘家,娘在林家过得好,当然不用回去,可是姐姐为什么要回来呢?” 林果儿嘟着嘴,恶狠狠的盯着林杏,好像林杏不是他的姐姐,而是回来抢他东西的恶婆娘。 林杏自然对林果儿也没有好脸色,她之所以回来,一直想让赵颉把赵家清理干净,二便是她想让林正堂描述那日在东陵药铺见到的年轻人是什么样。 她还记得周晏说过,林正堂在东陵药铺见到的人不该是太子,因为太子那时不可能出现在禹州,但如果那人就是太子呢? 因此林杏没有和林正堂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在东陵药铺见到的人是什么样?” “你说那个俊朗的年轻人?”林正堂也被她勾起了记忆,皱眉说道,“记倒是记得,不过……” 林杏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 看着那张价值十两的银票,林正堂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拿去,把林杏一巴掌拍开,将银票拖到自己面前,用茶盏压住。 “告诉我他长什么样,这十两银票就是你的了。” 有银票在,林正堂记得果然清楚了些,说出了那人的外形,林杏便在脑海中构建那人形象。 等周晏出现在林家的时候,林杏已经挥毫泼墨,画好了那人的画像,林果儿还在一旁嘲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先画格子再画像的。” “一边待着去。”林杏轻轻推开他的手,掸了掸画像上不存在的灰尘,侧身露出那幅画像。 周晏顿时一愣,上前将林果儿撵走,问林杏,“你见过太子?” 第三十七章 失败就要走感情线了 “这就是太子?”林杏低头看着画像问道。 周晏观察她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指了指画像,“分毫不差。” 林杏深吸一口气,“我未曾见过太子,只是按照林正堂所言画出来而已。所以功劳不在我,而在林正堂,应该感谢他没有把这人记错。” “或许这就是你们林家一脉相承的天赋吧。”周晏笑着摇摇头把画像合上,“切勿让旁人瞧见,传出去容易坏事。” “不会有人说出去的。”林杏摇头,但也顺从的把画像系好放进匣子里,准备走的时候带离。 “你回来便是为了这幅画像?”周晏说完才发觉,自己正在林杏的卧室里——应当是林杏与邹氏的卧室,又不禁想起赵颉指责自己的话,笑道,“我是不是不该来这个地方?” “世子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呢?”林杏给了他一个眼神,将画匣抱在怀中,起身往外走。 外面,林果儿鬼头鬼脑的探头看向这里,瞧见林杏和周晏一同出来,眼神正是古怪。 周晏未曾察觉林果儿的目光,但林杏却一转头看了个正着。 她将怀中的画匣交给周晏,“劳烦世子将它带回马车,我同我的弟弟说一会儿话。” 周晏乐意之至,拿着画匣先行离开,在马车上等他,林杏则蹲在林果儿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唇角微微扬起,眼底却是一片冷意,“我不会和你抢林家任何东西,但你若是敢打我的主意,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林果儿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听到这话当即反驳:“你不敢,你敢这么对我,爹就能把你再卖一次!” “你死了,他就只剩我一个女儿,你猜他会不会为了你一个死人,再卖我一次?”林杏说完,放在他脑袋上的手逐渐落到脖子上,轻轻一捏,就扼住了他的脖颈。 林果儿顿时吓得仓皇大叫,直喊林杏要杀人。 邹氏听到响动,立刻从厨房中窜了出来,看见林杏和林果儿站在一起松了口气,叱骂道:“你这小东西叫什么呢?跟你姐姐在一起说什么杀人不杀人的,吓死我了!” 至于林正堂则是从头到尾连面都没有露一次——林杏让周晏拿着画匣先一步离开,林正堂于情于理都要把人送到马车旁,他也不会错过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 “看见了吗?小东西。”林杏拍了拍林果儿的脑袋,微微一笑,去厨房对邹氏说今晚不留下吃饭,接着便离开林家。 上了马车,林杏越过周晏,吩咐车夫去南锣鼓巷,转头就看见周晏,靠在马车上,一脸坏笑:“我还以为你不回去,正打算这几天刁难刁难赵颉呢。” “我回去也不会插手赵家的事,世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林杏说完,视线落在周晏怀里的画匣上,“这东西就劳烦世子帮我保管了,留在赵家并不安全。” “你怀疑忠伯?”周晏反应迅速。 林杏声音清冷的解释:“世子每次出行带的人都大差不离,既然奸细不在他们之间,那就在赵家,而赵家知晓我去了何处的,也就只有忠伯。” 更重要的是忠伯身为赵翊的心腹,最有机会接触到那些药碗。 从前林杏没打算怀疑他,但忠伯如今越来越过分,甚至还想撺掇赵颉去救赵家人——什么血脉情缘,当初自己要和赵家分家的时候,忠伯可是比自己还兴奋呢! 如果现在让赵颉救赵家人为真,那么当初忠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兴奋就是假,而忠伯那么想让自己和赵家分家的原因,只怕是为了手上的雀翎印信。 ——赵老太爷和赵家二房无时无刻不在蚕食赵翊留下来得铺子,只有先分家,才能确保那些铺子不会落入他们手里。 而后赵家只剩下自己和赵颉两个人,自己又不足为惧,只要他能获得赵颉的信任,就能够名正言顺地从自己手上拿到雀翎印信。 不过,忠伯忠于赵翊也是真,至少他从未伤害过赵颉,既如此,他又为什么愿意成为太子爪牙? 林杏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回过神后才发觉周晏竟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她柳眉微蹙,轻咬薄唇,就像昨晚在东陵时一样,在她的粉唇上留下一枚牙印。 林杏问道:“世子为何又看着我?” “我还以为你今日突然回来,是因为老天又给你派了新的任务,不需要再管赵颉了。”周晏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斥着遗憾,仿佛在惋惜林杏还要被赵颉连累。 林杏沉默了一会儿,少见的神色凝重起来,更是不自觉的扫了一眼周晏,然后才道:“话这么说也没错,老天确实给了我第二种选择,可惜被我拒绝了。” 她之所以一大早就离开赵家,便是因为小一昨晚越过主系统告诉她,这个游戏还有另外一条主线——和主角来一场虐恋情深。 这时林杏才想起系统曾说,这个世界是由小说改编的游戏世界,虽然原著是一本甜文,但里面却有一个爱而不得,被虐至死的女配。 嗯,就是她,林杏。 那一刻,林杏气得想一头撞死。 好在她和小一还有战友情,小一避开主系统,告诉了她一些后面的情节:“青云会任务的目的是让赵颉获得名望值,以便于赵颉在京城出人头地。而赵颉到京城后会被男主太子威胁,然后被女主救下,你也对太子一见钟情,从此开始多角恋纠缠。” “为了确保青云会任务无法完成,也照样能够进行感情线,所以作为惩罚,会让你与游戏npc培养亲密值,目前小一的建议目标是常安侯世子周晏,因为他是后期囚禁女主的大反派。” ……这是什么破游戏!真的不是十八禁吗?还有这种游戏失败就要走感情线的设定是哪来的啊?什么游戏玩家会喜欢走感情线?乙女吗? 在心中一阵吐槽后,林杏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小一把后面的剧情告诉自己,自己就能提前应对。 太子想要威胁赵颉,自己就先一步威胁太子。 要和主角发展虐恋情深,她就先抱紧周晏的大腿。 于是,林杏抬起如水清眸,望向周晏,“世子这般惋惜,是因为心疼妾身吗?” 这肉麻的声音自己听了都……哕! 第三十八章 拿钱买命 不止林杏自己听了浑身一震,就连周晏也眉头紧蹙,上下打量她,轻声说笑道:“嫂夫人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 林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想问问他日后为何要做出囚禁女主的事,但一想这事还没有发生,就算现在问他,周晏也不知缘由,只能按在心中不表。 她扬唇笑道:“日后我打算带赵颉进京,届时恐怕要麻烦世子。” “进京?”周晏一听这话,蹙起的眉头又紧了三分,合上折扇,确定林杏没有说笑,才道,“嫂夫人不知道如今的危险都来自何处吗?为何还要进京?” 林杏笑看他却不曾答话,周晏从她的神色中觉察出些许异样来,“又是老天要求?这破老天倒是净会给你找麻烦,哪里危险就让你往哪里跑。” 与此同时,林杏听到小一在脑海中吐槽:“留在禹州更危险好吗!你迟早是要进京的,把赵家母子留下来,不等着让太子杀他们吗?” 我听得到。林杏在脑海中嘟囔了一句。 下一刻,小一的声音就消失不见——可见是个摸鱼新手。 林杏弯唇笑了笑,“迟早也是要进京的,若是留下来,不是正好让太子钻了空子吗?既如此,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抢占先机,先一步进京,到时候就算太子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赵家在京城有不少产业,原本赵翊受到太子威胁,是打算将那些铺子关掉的,只不过后来赵翊重病,无心去打理那些铺子,便留到了现在。 见林杏打定主意要进京,周晏皱了皱眉头没再多说,脑海中已经在思索要把赵家母子安顿在何处了。 按理来说,若是他把人带进京,自然要安顿在常安侯府,只是侯府那地方……不提也罢。 “那我让人先一步进京去安顿住处,”周晏说着,停顿片刻,问道,“还是让赵忠去安排?” 赵忠就是忠伯,既然林杏怀疑他,那么这便是试探他的最佳机会。 但林杏却是摇头,“日后我们要久居京城,若是让忠伯先去安排,以后怕是就没有安生日子了,相比之下,我还是宁愿相信世子。” 林杏水眸含笑,望着周晏,分明没有任何撩拨,却叫人心神荡漾。 周晏瞥她一眼,又垂下眼眸,叩了叩车厢,外面立刻有人去安排此事。 随后周晏靠在车厢壁上,眼尾稍扬,一脸风流坏笑,“难得嫂夫人如此信任我,此时我定替你办好了。只是赵忠那边你打算如何安排?” “他不是想要救赵家人吗?那就让他救去吧。”响起赵家,林杏冷笑一声,“还得劳烦世子将手上的证据尽数交给杨大人,赵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已经进去了,没道理赵靖还在外面逍遥自在,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去,我倒要看看,忠伯打算先救谁。” 赵家一团乱,忠伯有不少事要做,哪里还有功夫去探听他们的行程? 周晏立时答应下来,也没含糊,送完林杏便就安排人下去把证据送给杨培安。 禹州府衙里,杨培安看见周晏送来的证据,苦笑连连,就连李延年来了,他都没像往常那样吹胡子瞪眼。 “大人这是又遇到难处了?”李延年走上前,停在杨培安生前三步远的地方,好奇问道。 “你说这赵家怎么那么能折腾?”杨培安长叹一口气,“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事!这一通案子判下去,赵靖不死也得残,赵家老太爷和老夫人要是出狱了,能放过我吗?” “看来大人对禹州还算有些了解。”李延年坐下来笑道。 “在这都这么久了,若是再不了解禹州是谁的天下,那也太糊涂了。”杨培安的声音小了下来,满脸惆怅,“赵家日后必定还是落在赵颉手中,谁知道赵颉这小公子对赵家几位长辈是什么态度?” 他刻意将案子拖到现在,便是为了摸清楚赵家的态度,可是赵家如,一没来赎人,二没落井下石,倒是让杨培安摸不准,这是个什么意思了。 大房这到底是要保赵家,还是不保啊? 李延年将杨培安的神色收入眼底,想到那位主子的吩咐,立刻凑过去,低声道:“大人莫不是忘了,外面可都传,赵家如今的掌权人是那位夫人,您不如去探探她的口风。” “她的口风还用探吗?那日在公堂上,她和邹氏就差没把赵老夫人生吞活剥了。”杨培安满脸犹豫,“若是依她来办,赵家老太爷夫妇,加上那个赵二爷,一个都别想活!” 李延年笑了,“大人如此不就有答案了吗?” 杨培安瞬间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林杏不敢落井下石,不就代表着赵家是要赵老太爷的吗? “那这赵靖?”杨培安多看了李延年一眼,又问道。 “赵靖的证据是世子递上来的,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李延年走到杨培安身边出谋划策,“但是,若赵老太爷夫妇问起,你也不能不说,到时候赵老太爷和世子斗法,谁赢了咱们就帮谁。” “啊……哈哈真不愧是李通判!” 杨培安笑着指向李延年,满眼满意,立刻就按照他的话去做,装模作样地审了一会儿赵老太爷夫妇,便就以证据不足为由把人放了回去。 审问时,他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将世子递证据的消息泄露出去,赵老太爷暗暗记在心中,面上一派淡然地告辞,偕魏氏回了赵家。 可一回到家,他们才发现家中值钱的物件全都不见了。当即叫来留在赵家的管家,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一脸无可奈何的解释道:“这是赵忠的主意,说是破财免灾,您二位又不在,老奴救人心切,只好听赵忠的话,让他把家里值钱的物件全搬走了。” 赵老太爷一听,顿时心绞痛,让管家去南锣鼓巷把赵忠请过来。 谁知道不等他们去请,赵忠就找上门来。 当着赵家二老的面,赵忠挥挥手让管家下去,好似这里,他才是主人。 赵老太爷气得咬牙切齿,“你这是要造反啊!别忘了谁才是赵家的主子!” “如今真正的赵家都在夫人和少爷手中,您二位又算什么?”赵忠冷眸一瞥,还真有几分骇人,吓得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不敢开口。 到了如今,赵忠也不再隐瞒,气势逼人,“你们是出来了,赵靖还在里面。若是想救他,你们还得配合我一件事,否则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第三十九章 埋伏 赵老太爷和魏氏被放出来的消息不胫而走,林杏在南锣鼓巷歇息时,便听春眠说起此事。 春眠给林杏上了杯茶,小声说道:“赵老太爷和老夫人回来没多久,那边的管家就派人过来请忠伯和少爷一同前往,只是少爷没去,现在还在院子里苦练数术呢。” 听到最后,林杏打眼瞥着春眠,笑道:“是赵颉那小子让你来当说客的吧?” 要不然何必多此一举提起数术? 春眠嘿嘿一笑,挠了挠不聪明的脑袋,说道:“少爷说他知道错了,只是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原谅他,所以才让奴婢前来探路。夫人这样是原谅少爷了吗?” “我与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林杏放下茶盏,望着赵颉院落的方向,悠悠开口,“我这条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这个赵颉就是系统给她的惩罚,三不五十给自己找麻烦,有他在,系统都不用给自己设置障碍,赵颉就能把自己克得死死的。 回过神看见春眠疑惑不解的目光,林杏笑容轻松,拍了拍她的脑袋叮嘱道:“明日就是数术比赛,我就不去了,届时你帮我照顾好少爷。” 春眠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但又不敢多嘴,只好点头应下。 用晚饭的时候,忠伯回来了,面色如常的向林杏汇报赵家老夫妇的近况,林杏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 听完她才问道:“老太爷把你叫过去,就是为了问少爷的近况?没有吩咐你做别的事?” 忠伯摇摇头:“老太爷什么话也没多说,如今二爷进去,他的血脉亲人也只剩下少爷,自然不会再对夫人和少爷动手。” “被关进大牢数日,他心中没有半点委屈?”林杏盯着茶盏,状似无意地问道。 果然忠伯迟疑片刻,道:“老太爷还是计较的,不过也只骂了几句而已。” 骂几句就能把这事揭过去? 林杏不相信赵老太爷是肚量这么大的人,必然还有后手,只是不知道他是要对自己下手,还是要对赵颉下手。 她看了一眼忠伯,吩咐道:“明日青云会,你照顾好赵颉。” “夫人不去吗?”忠伯讶异抬头,“若是您在,少爷一定能发挥的更好。” 忠伯的话反而让林杏觉出不对来——自打那日他放周晏进自己的院子,自己敲打他几句之后,二人便从未像今日这般好好说话,忠伯也始终恪守本分,不会越半步,更别说像今日这般劝自己出去了。 “不了,他不会想看到我的。”她随意找了个借口。 但林杏才说完,赵颉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反驳道:“谁说我不想见到你?若知道你肚量这么小,我也不会说出那些伤你的话来。从前种种是我不对,我在这向你道歉。” 林杏眯起眼睛,半信半疑地盯着赵颉问道:“你这是真心的?” “您又何必怀疑我呢。”赵颉无奈,眼中满是渴求,“明日你会去看我比赛的吧?” 林杏还没想好答案,忠伯却开口说道:“夫人一定会去的。” 古怪地看了一眼忠伯,林杏没有拒绝,只是道:“明日再说吧。” 林杏以为忠伯不会想让自己和赵颉多加接触,却没想到他会替自己答应下来,为什么忠伯这么想让自己出门? 心头存着疑惑,林杏这一夜都没有睡好,次日一早误了时辰,等她醒来时,青云会已经赛程过半,家中只有春眠守着自己。 春眠一见她醒,立刻迎了上去,一边伺候林杏洗漱,一边说道:“少爷今日特意叮嘱,等夫人醒来,务必要让夫人去宛平湖边观战,这会儿应该还没结束呢。” “只是少爷叮嘱过?”林杏漱口后问道。 “忠伯也说了。”春眠老实回答。 林杏心中始终觉得古怪,忠伯这么想让自己出去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自己就更不能离开南锣鼓巷。 可惜天不遂人愿,林杏一心想留下来,外面却出了事情。 午饭前,春眠吩咐厨房做菜,一出来就撞见一个神色匆匆的男人往院里跑,春眠赶忙追上去,边跑边问:“你是何人?进来怎么不通报?” “我是林家的邻居!林家出事儿了!” 那人撒丫子跑到花厅,林杏听到动静正往外走,见到那人便认了出来,他是林家附近卖猪肉的屠户郑三儿,平日与林正堂关系还不错。 “杏丫头,快回去!你家走了水,你弟弟被横梁砸着,昏迷不醒,你娘直接吓晕过去了!”郑三儿指着林家的方向,慌忙说道。 “我娘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大碍?可曾叫大夫?”听到事情与邹氏相关,林杏语气着急了些。 郑三儿气得直跺脚,“你娘只是晕过去,没啥大事,出事的是你弟弟林果儿!我来的时候人还在横梁下面压着呢!” 见他如此匆忙,林杏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能让人套了马车,匆匆赶往林家。 她带上春眠,一路往林家赶,郑三儿就在前面带路,可是走着走着,林杏就发现路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的掀开帘子问郑三儿:“三叔这是要绕道?” “啊?是!这条路回家近一点……”郑三儿仓皇回头应道。 可林杏看了一眼,越走越宽,人烟稀少的前路,打死她也不相信这是去往林家的路。 马车里,春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掀起帘子,随口说了句:“林家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吗?这地方瞧着眼熟……” 正因为这句话吓坏了郑三。 就连一小丫头都能看出这路不对,林杏当然也知道了! 于是郑三一咬牙一跺脚,驾着马车,加速驶去。 春眠是土生土长的禹州人,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色,顿时吓了个激灵,赶紧拉住林杏的手:“夫、夫人,前面是断崖!” 看着春眠惊慌失措的样子,林杏异常冷静,她判断了一下车速,接着随手扯下腰带,掀开帘子,顶着烈烈冷风,用腰带勒住郑三。 她阴恻恻开口:“若不停车,你就随我一同去死!” 郑三连连咳嗽,哑着嗓子指了指马车后头,“来……不及了!” 林杏转头,漫天箭雨映入眼帘。 竟是早有埋伏! 第四十章 怪病 郑三被林杏勒住脖子,使不上力,马车渐渐停下,就在断崖边徘徊。 身后无数羽箭如雨落下,齐齐朝马车砸来。 春眠躲在马车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外面的动静,想要掀起帘子出去,却被林杏一声呵斥吓住。 “躲在马车里别出来!” 说完,林杏又看了一眼四周袭来的箭雨,立刻在脑海中叫出系统,声音冷峻,“你别告诉我,今天我就要命丧于此了。” 检查完周边环境,系统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不知是不是林杏的错觉,她甚至能感受到系统的无语和震惊。 “……你到底做了什么?”憋了半天,小一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但到底是没让林杏丧命,而是迅速在她眼前的面板上弹出一个选项。 “检测宿主身处危险环境,现有金钟罩一枚,价值五百积分,是否选择购买?” “五百积分?你要买我的命啊!” 林杏在脑海中几乎吼出来,但下一刻还是选择了购买——确实是在买她的命。 按下选择的刹那间,马车周围好似升起一个无形的防护罩,羽箭落在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却不能靠近马车半步。 四周埋伏的杀手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没忘记主子交代的任务,既然远攻不行,那就只能亲自上手解决! 就在杀手跳下树木,准备从背后解决林杏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林杏也听到声音,勒着郑三的脖子下马车,正好看见杀手消失的黑色背影。 “世子。有刺客!” 张平同样也看见了,给周晏使个眼色,立刻带一队侍卫追上去。 周晏则快马加鞭来到林杏面前,上下打量,确定她无事,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也注意到散落在马车四周的箭,诡异的是这些箭都在马车三寸之外,没有一个能靠近马车半分的。 他挑起眉头看向林杏,后者微不可查地冲他点了点头,周晏便知晓,这又是老天在帮她了。 这老天还真是奇怪,一边给林杏发布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边还要费心救她。 周晏在心中直想笑,但视线还是落在了面色青紫,快要喘不过气来的郑三身上。 “带去世子府地牢,严刑拷打。”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吓得郑三嗷嗷大叫,当即便什么都交代了。 “是、是有个男人指使我!我欠了赌债,实在是还不上了,那人告诉我,只要我把杏丫……赵夫人引到这儿来,事成之后,他就给我五百两银子!” 林杏垂眸看了一眼郑三,记忆中他是看着原主长大的,现在却为了赌债,把原主的性命卖了,怪不得能和林正堂成为好友,根本是一丘之貉。 想到原主,林杏眼中多了一抹狠厉。 她看向周晏,眼神请求,得了周晏点头,她道:“把他交给赌坊,等赌坊处置完了,你们再把人带回来。” “杏丫头,我是打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能这样对我!”郑三吓得直接尿了裤子,跪在林杏面前哀求道,“我……我帮你们抓住那个男人,你就饶了我吧!” 刚才林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才想起他口中那个指使他的男人。 跃入脑海的第一个人影就是赵忠。 但她对郑三描述了赵忠的面相,郑三却一口否认,“不是!那人长得斯斯文文,身上还有一股子贵气,一看就是当官的。” 郑三说完,满含期待的看着林杏,林杏这才挥手,让人把他带去地牢关起来。 至少关起来比没命好,郑三不敢有那么多要求,没反抗就被侍卫带回世子府。 留下的零星几个侍卫将断崖团团围住,周晏和林杏就在崖边,四周无人靠近,二人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周晏看着林杏拿在手中的腰带,眼角服上些许笑意,侧过身子,挪开视线,唇角微扬,夸赞道:“嫂夫人当真是巾帼英雄,若不是你反应迅速,制住车夫,只怕今日我就见不到嫂夫人了。” 听到他的话,林杏这才想起手里还握着腰带,她慢条斯理的把腰带系回腰上,道:“那也是世子来的及时。” “你走后,南锣鼓巷的人就去世子府通风报信了。”周晏耳朵极其灵敏,听到动静结束,转过声说道,“既然你身边无人可用,下次再有这种事,可让我的人去林家探探,放心,他们绝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的。” 直到这时,林杏才想起马车上还有一个人呢。 “谁说我无人可用?”林杏哭笑不得地上前,掀起马车帘子,把里头瑟瑟发抖的春眠拉了出来,“这不还有个丫鬟能用吗?” 周晏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春眠,随即挥挥手,立刻便有一个身穿劲装的纤瘦女子走到林杏身边俯身跪下,“奴婢春晓,参见主子。” “这人日后就送给你了。”周晏从怀里掏出一张卖身契递给她,“身契放在你这里,日后她与我再无关系,不必担心她会背叛你。” 这也算是给足了她安全感。 林杏灵原本想拒绝,但是春眠却道:“夫人还是收下吧,奴婢不能保护夫人,总得有人保护您。” 听出了春眠的失落,林杏拍了拍她的脑袋,“今日这状况,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逃不出去,莫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便收下春晓的卖身契,对周晏行了个礼:“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收下春晓,林杏又说道:“虽然郑三否认是忠伯指使他,但我始终觉得忠伯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昨日忠伯坚持让她去参加青云会,她拒绝之后,今日郑三就来找了自己,那么忠伯是否知晓今日路上会有针对自己的刺杀? 林杏没有隐瞒,一股脑全告诉了周晏,周晏立刻派人下去追查,自己则把林杏送回南锣鼓巷。 等他们到了南锣鼓巷,忠伯和赵颉还没回来,周晏派出去的人却已经赶回来。 他们排查了忠伯这几日见过的人,并未发现异常,只是有一点让他们觉得古怪。 “赵忠的孙子得了怪病,常去东陵药铺买药。” 第四十一章 亲自拷打 林杏和周晏前几日才去过东陵药铺,这会儿听到它的名字,心中不由诧异。 赵家名下就经营着药铺,忠伯为何一定要去东陵药铺买药? “可有查到是什么怪病?”林杏问道。 “赵忠藏的极深,就连他的邻居都不知道他的孙子得的是什么怪病,只知道大约从半年前,他每隔三五日就要去一趟东陵药铺。” 半年前……林杏在脑海中算着时间,半年前就是赵翊快要死的时候。 “如果赵忠也和赵翊的死有关呢?”周晏反应极快,一眼便看出了林杏心中所想。 两人四目相对,林杏立刻吩咐春晓:“备车,我要去禹州府衙告官。” “本世子闲来无事,就与嫂夫人一同前往吧。”周晏也悠然起身,跟上林杏的步伐。 听到周晏和林杏前来,杨培安立刻满脸堆笑,上前迎接,“不知世子驾临,下官有失远迎。” “杨大人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本世子是陪赵夫人来报官的,杨大人只管受理。”周晏敲着手里的玉竹折扇,退后半步让林杏上前。 有周晏这番话,杨培安哪里敢慢待?毕恭毕敬道听林杏说她的怀疑。 听完后,杨培安爽快地答应抓人,只是面露疑惑:“这东陵药铺是什么香饽饽不成?一个两个都往那头钻,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金山银山呢。” 周晏和林杏去过东陵,知晓那里是真的有金山银山,可杨培安这话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这话是何意?除了赵忠,还有谁去过东陵药铺?”周晏提起眉梢问道。 杨培安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这几日有不少人都去过东陵药铺,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亦或是官吏,有人看见李延年,李通判也去过呢。” 从他口中那么一数,周晏才发觉整个禹州府衙没去过东陵药铺的人寥寥无几。 如此频繁去往东陵药铺,其中绝对有隐情。 周晏沉下脸色,让杨培安暗中调查近日去过东林药铺的人,把名单和去的次数全部列出来,不列不知道,这一列才发现次数竟然高得吓人。 而这一切竟然是从他们离开东陵之后不久才开始的。 “此事切勿告诉旁人,禹州官府也不必插手,本世子的人自会调查。”周晏吩咐完,便将名单收走,随林杏回了南锣鼓巷。 他们走之前,杨培安派了一队人马去宛平湖边抓忠伯。 而那时恰巧比赛结束,赵颉靠着林杏交给他的法子,轻而易举的夺了十个甲等,算上上一次射箭比赛的九个,如今他已有十九个甲等,在青云会的名单上名列前茅。 他随意瞥了一眼看台,没有看见林杏的身影,心中不由失落,就连年瑞鹏的挑衅,他都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没有心思去搭理。 回到岸边茶棚下,赵颉吩咐忠伯去醉月楼,自己回去叫林杏和世子一同前往醉月楼用饭,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队官兵打断。 听到他们是奉大人之名将赵忠带走,赵颉脸色一暗,质问道:“你们凭什么带走忠伯?” “赵小公子,这事可怪不得我们,是赵夫人亲自去衙门报的案,难道你不知道?”衙差满脸疑惑,没想到这一家人还要干两家事的喜好。 但赵颉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能先让官差把赵忠带回去关起来,自己则解下马车上的一匹马,骑马奔回南锣鼓巷,准备找林杏质问清楚。 年瑞鹏在他身后将这件事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冷嘲热讽:“夺了甲等又有什么用?赵家都没落成这样了,他就算拿了青云会头筹,也没钱去京城!要我说还不如留在禹州,让咱们看赵家的笑话呢!” 这话说的格外刻薄,但偏偏不少人都想知道这赵家还能闹出什么笑话来,一时间附和的人竟不少。 只是这些事赵颉眼下都还不知道,他狂奔回南锣鼓巷,翻身下马看见林杏一脸凝重神情,心底顿时空落落一片。 他将马鞭丢给春眠,上前问道:“你为何要让人抓忠伯?他如何得罪你了?” “凭他想杀我,凭他有可能杀了你父亲。”林杏说完,看了一眼周晏。 周晏立刻叫来张平。 张平这会儿正借了赵家的院落审问刺客,一身血污站在门外,恰好就在赵颉身边,身上的血腥味熏得赵颉两眼冒金星。 他捂着鼻子往花厅里走了走,转身看张平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平策过身子对赵颉说道,“刺杀赵夫人的刺客承认他们收到的银票来自赵记钱庄,我去银庄兑了票号,确定取钱之人就是赵忠无疑。” 也就是说就算赵忠不是刺杀林杏的主谋,他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这会儿赵颉才真正是两眼犯花,整个人晕乎乎不知所以,幸好春眠上前扶住他,才没让他倒下去。 “怎么会是他……”赵颉深吸一口气,两眼泛红的盯着屋外,“我亲自去问他!” 说完他便怒吼着冲了出去。 春眠不放心的更了两步,转头看向林杏,“夫人,可要派人去盯着少爷?” 林杏则看了一眼周晏。 后者轻笑道:“嫂夫人不想知道赵忠为什么这么做吗?他想杀的人可是你呀。”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看热闹? 林杏也算了解他,笑看他一眼,起身道:“不妨去瞧一瞧热闹。” 被她点破心思,周晏一点也不羞愧,立刻让人备车去禹州府衙,从后门进了院子,直奔大牢。 外人自然是进不去的,只有周晏和林杏二人顺着通道下去。 才走进去没多久,他们就听见里面传来赵颉的声音:“你孙儿重病,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亏我还在娘面前为你说话,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林杏走近一些才听到赵忠的回答。 “就算告诉少爷又能怎么样?那东陵药铺的掌柜若是不卖药,少爷难道还能拿刀逼着他不成?”赵忠无奈苦笑,“老奴也不想背叛少爷,可是一旦停药,怪病就会发作,那是老卢唯一的孙儿,老奴不能见他痛苦而不顾!” 一旦停药就会发作? 林杏灵停下脚步,低喃一句:“这病症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第四十二章 神仙膏 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对劲,林杏立刻看了一眼周晏。 周晏挥挥手,身后的侍卫便退了下去,只留他二人在甬道内低声交流。 “嫂夫人,赵忠这话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周晏压低声音,凑到林杏面前。 两人还是头一回靠得这么近,林杏有些不大习惯,但事情紧迫,她想也没想,便学着周晏同样哑着声音说道:“赵忠说的这东西颇有些古怪,烦请世子吩咐下去,今日所有参与拷问赵忠的人都须得监视起来,严防他们将此事外泄。” 周晏看了一眼牢房,估摸着说道:“这倒是有些为难。” 他伸手比了个数,“今日参与拷问约莫有二十人,若都要将他们监视起来,没有由头,恐怕难以服众。” 身为世子爷,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但是若贸然做出这等越俎代庖欺人太甚之事,于他的名声有损,他不得不思量再三。 可林杏还拿不准,赵忠所言与自己猜测的东是不是同种东西,如若不是便罢了,但若是的话……想到那东西在人类历史上引起的灾害,林杏柳眉紧蹙。 她思量再三,对周晏说道:“我怀疑赵忠孙儿并非生了怪病,而是被人引诱,犯了某种瘾。此事还须得深入调查才能确定,请世子斟酌考量。” 见林杏脸色如此严肃,周晏知晓不会是小事,他道:“嫂夫人可知该如何确信?” “须得调查赵忠的孙儿都接触过什么。”林杏说着,想到赵忠常去东陵药铺,又补了一句,“尤其得查一查这东西与东陵药铺有无关联,如若有,那这些日子以来,常去东陵药铺的人都得查清楚。” 假如真的是他所想的那东西,而东陵药铺背后又是太子,那个太子必废不可! 觉察到林杏的严肃,周晏没有耽搁,立刻吩咐人下去调查。 在下大牢的甬道里吩咐完,周晏才和林杏去牢房看赵忠。 而赵忠看见林杏,眼神闪躲着躲开。 赵颉被他这模样气得脸色乌黑,斥骂道:“你现在知道无颜去见我娘了?当初你要害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愧对她?我爹待你不薄,我也对你格外尊敬,你在我们赵家,除了两个老的,还有谁敢给你脸色看?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说出口!百年之后,你有脸下去见我爹吗!” 赵颉越说,赵忠的脸色就越发惨白。 林杏抬手阻止赵颉,“别再说了,木已成舟,既然他这么做,自然也要承担后果。” 说着,林杏看了一眼四周的官差,缓缓走到赵忠面前。 赵忠两只手被掰到身后,吊在木桩子上,身上也被赵颉打得鲜血淋漓,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杏站在他的面前,仰头望去,动了动嘴唇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的孙儿可是吸过什么东西?” 在林杏锐利目光的注视下,赵忠眼神一阵震,纵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也确定了林杏的猜测。 就是她想的那东西! “可是与东陵药铺的人有关?”林杏不加停顿地又问了另一句。 赵忠这时已经反应过来,躲开了她的视线,避而不答,但却更加确定了林杏心中猜测。 一想到那玩意儿竟在这时候就传入了这里,林杏顿时脸色突变,转头对周晏道:“殿下,立刻派兵围剿东陵药铺!” “不可!求求夫人千万不要这么做!否则就害死了禹州百姓啊!”赵忠转过头苦苦哀求,老泪纵横。 林杏转身对上他的目光,神色冰冷:“你也知道这会害了禹州百姓?那你又为何知而不言?你根本就不是想救什么禹州百姓,你只是担心你孙儿没了药会死!” 她厉声呵斥,把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唯有周晏神色如常的叫来张平,吩咐道:“盯住东陵药铺,莫要被旁人发觉。”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牢房里的官差听见,所有人不由神色一凛,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听见这话。 ——世子这话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们,绝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周晏将这些人的神色收入眼中,满意地转过身。 林杏和赵颉还在拷问赵忠,但赵忠知道的并不多,二人什么也没问出来。 但能知道问题出在东陵药铺已是不易,两人都没有丧气。 出了大牢后,赵颉一头钻进林杏和周晏的马车,满眼好奇的盯着林杏问道:“娘,赵忠的孙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你一说,赵忠脸色就变了?” 周晏也想到林杏说的,赵忠的孙子不是病而是瘾,同样偷去探寻的目光。 事已至此,林杏也没有瞒着他们的必要,直言不讳道:“他不是生病,而是吸了神仙膏上瘾,如今已经戒不掉了,只能依靠神仙膏过活。如若瘾上来,却没有神仙膏可以吸,整个人就会浑身抽搐,痛苦难耐,如万蚁蚀心,比死还难受。” 单是听林杏冷静的口中说出这话,赵颉就吓得打了个机灵,“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按理来说,大庆是没有的,但若有人从海外运过来,那就防不住了。”林杏目光淬着寒冰。 无论是赵颉还是周晏,都从未见过她这样严肃,因此不自觉也正色起来。 马车陷入一阵沉默中,直到周晏开口:“张平已经去盯着东陵药铺,想必不久就会有结果,不必担心。” 周晏沉稳的声音,让林杏逐渐平静下来。 她点点头,将处理神仙膏的法子告诉周晏,也算全了心中一丝安慰。 即便做了自己能做之事,林杏还是无法入睡,回了南锣鼓巷,她立刻叫出小一。 “这到底是个什么朝代?生产力如此落后,竟然还能出现神仙膏这种东西,这合理吗?”林杏没忍住,问出心中疑惑。 总不能现在就要进行丫片战争,然后进入第一次世界大战吧?按照大庆朝现在的工业水平,还不被人按在地上打! 小一也是无奈,“游戏世界是根据小说世界的背景改编的,与现实世界的时间线出入较大,不会按照现实世界时间线发展,请宿主放心。” 林杏抽了抽嘴角。 也不知道这是按照哪部小说来改编的,等她拥有人类的身体,一定要亲自上门感谢作者! 第四十三章 年家 不过,林杏迅速反应过来,挑眉问了句:“所以我猜的没错,那东西就是神仙膏,对吧?” 小一再次陷入沉默,随后直接下线。 “居然还有脾气。”林杏忍不住笑出声来。 确定是自己想的那东西,而且未来不会朝着自己担心的方向发展,林杏也就松了口气。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究竟是谁把那东西带到庆朝的。 次日一早,林杏还没睡醒就听到赵颉的声音,“娘,你快醒醒,世子来了!东陵药铺查到东西了!” 一听到东陵药铺四个字,林杏立刻从床上翻身下来,在春眠和春晓的伺候下,洗漱更衣,梳妆打扮,飞快跑出去,问道:“查到什么了?” “嫂夫人慢一些,不必这么着急。”周晏看着林杏脑袋上扑腾的闹蛾发冠,眼角浮过一抹笑意。 赵颉在一旁盯着她的发冠问道:“怎么戴这么幼稚的发冠?” “你懂什么?这是仿南唐的古品,金贵着呢。”林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转头问周晏,“柿子还没用早饭吧?去花厅,边吃边说。” 说着,她便让春眠去布置膳食,自己则带着一群人去了花厅。 落座后,周晏看出林杏着急,直言道:“张平在东陵药铺外蹲了一夜,发现有一对车马,在深夜时从东陵陵墓路过,进了东陵药铺的后院,那车马上还装着不少箱子,恐怕里面就是你说的神仙膏。” “可有查到那车马是谁的人?”林杏思索一番问道。 先前周晏就已经派人盯着东陵药铺了,一直未曾发现有大量神仙膏送入,说明他们送神仙膏的时间相隔久远。 但东陵药铺显然没有那么多的人手,那就是说他们在禹州还有其他帮手。 听到这疑问,周晏扬唇笑了笑,“这人说来你也认识,不但你认识,与赵小公子也有旧故。” 林杏古怪的看了周晏一眼,不确定他说的是原主还是自己。 但想了想又反应过来,如若是原主,他恐怕不会说这话,所以就是在自己认识他之后才接触过的…… “莫非是年家?”林杏恍然大悟。 赵颉一听到年家的名号,顿时气的咬牙切齿:“要真是那群王八蛋,我必定砍了年瑞鹏那个龟儿子!” “如果真是年家人,那他们万死难辞其咎。”林杏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只来得及查到那些车马是年家派出去的,再多就没来得及细查了。张平还在外头,稍晚一些,他会回南锣鼓巷,届时就知道了。”周晏不慌不忙地说道。 “年家怎么会接触到神仙膏这种东西?”赵颉满心好奇。 不是他自夸,整个禹州城凡是能做的生意,赵家都有涉猎,可是神仙膏这东西,别说涉猎了,就连听都没听过。 “或许不是赵家没有接触过,而是你父亲拒绝了。”周晏神色凝重地盯着赵颉说道。 他没有细说,但是赵颉很快便明白过来,神仙膏这东西既然不是大庆朝所有,那就是从海上运过来的。 而商户想要开通海上航线,需要经过官府的同意,赵家一直未曾开通海航,一来是因为父亲不愿冒险,二来则是因为他曾经拒绝过太子,就算想向官府申请,也会被拒绝,所以父亲干脆就不碰这软钉子了。 这些天下来,赵颉从赵忠那里学会了不少东西,知道了不少往事,脑袋也比从前还要活络。 都已经想到了这一步,自然也能推算出年家与太子的关系。 “看来年家是向太子投诚了。”赵颉若有所思道。 “区区一个年家,太子还不会放在眼中。”周晏笑着摇头。 年家纵然算是大富大贵,但与赵家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太子费心费力,想要啃下赵家这块骨头,又岂是一个年家就能满足他的胃口的? 不过赵颉这番话也让周晏想到了一些事。 譬如,是谁给年家开通了海上航线? 又是谁给年家牵线搭桥,让他做神仙膏这门生意? 这背后的东西他们还不能贸然调查,否则会引起太子怀疑,到时候打草惊蛇,就算告到皇帝面前,他们也没有胜算。 春晓端着茶盏退下去,花厅里只剩下他三人无尽的沉默。 过了片刻,赵颉抬头看了一眼周晏,又看了看林杏,说道:“这件事还得从年家入手,年家两个老的都是狐狸精,唯一能入手的就只有那个小的了。” “年瑞鹏?”林杏想到那个瘦成竹竿的年轻人,“你打算怎么做?” “年瑞鹏这小子对春风楼的小红袖情有独钟,小红袖三日后在春风楼第一次接客,年瑞鹏一定会去。”赵颉说着,不怀好意的搓了搓下巴,“年瑞鹏一直觉得我们赵家没落至此,到时候,若是我与他漫天叫价,他一定会上当。但是年起那老狐狸绝对不会给他钱,他就只能求我了。” 林杏看了眼赵颉,笑道:“现在何止是他觉得赵家落魄?自打分家之后,整个禹州城谁不觉得赵家没落了?” 话是这么说,但林杏还是问了一句:“你准备拿多少银子跟他叫板?” “年瑞鹏手上能用的不超过三千两银子,但若是与我对上,他起码得翻一倍。”赵颉笑盈盈地往椅子上一靠,一副流里流气的做派,惹来周晏眼神警告。 在周晏面前,赵颉不敢得意忘形,只好端正姿态说道:“您放心,我一定一分钱不花就把这事儿给您办了!” 林杏并不相信,但见赵颉信誓旦旦,便让他放手去做,若是银子不够,只管去赵记钱庄取。 赵颉得了准话,立刻笑呵呵地离开。 看着他连早饭没吃就走了,周晏挑眉问道:“你相信他能把这事摆平?” “赵颉不是个笨人。”林杏支着额头看向门口,“我也想知道,他能不能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如若真能办成,自己也该考虑给他请个先生,引导他走上正途。 想到小一和自己说的赵颉的下场,林杏深深叹了一口气。 前路艰难,她可得精打细算才行! 第四十四章 春风楼挑衅 赵颉离开家后,原本想叫上几个自己从前的狐朋狗友去春风楼,谁知道那几个从前对他逆来顺受的人,如今竟然都敢给他甩脸色看了。 自打搬到南锣鼓巷之后,赵颉便没在院中安放小厮,衣食住行也都由赵忠安排,现在赵忠不在,自是由春晓和春眠着手,他也没想过给自己找个人伺候,因此在外人看来格外落魄。 毕竟从前上街时呼朋唤友的赵小公子,如今形单影只,岂能不让人笑话? 赵颉最后吃了一次闭门羹,气的咬牙切齿,回到家正遇到周晏从南锣鼓巷离开,滴溜溜的眼珠子从周晏身上划过,转头便去了赵家名下的裁缝铺。 他挑了件与周晏相仿的竹青锦袍,头戴玉冠,脚踏皂靴,手中一柄湘妃竹折扇,虽有几分稚嫩,但赵颉生的高挑,也有一丝风流。 以这幅面貌出现在春风楼,就连春风楼的老鸨竟然都没拦着他。 等到老鸨反应过来时,才想起那是赵家的小公子。 赵家如今已经没落,就算从前赵小公子再呼风唤雨,没钱就是没钱。 老鸨心一横,索性让人去把赵颉扔出去,千万别冲撞前来此地的贵人——自然就是以年瑞鹏为首的几个纨绔子弟。 赵颉是个人精,打眼就瞧出了老鸨的心思,随即手一抬,冷笑一声问道:“谁告诉你我赵家没落了?若真没落了,小爷穿得起这身衣裳吗?” 闻言,老鸨定睛一看,果然瞧出赵颉身上的衣裳比之以往更加华贵,似乎是新出的青云锦,整个禹州城也不过百匹。 老鸨心头嘀咕,面上却已经带了笑意,扭着身子上前说道:“是奴家有眼无珠,险些竟没认出来赵小公子。” 她一边陪笑,一边把赵颉拉到一旁,低声打听:“赵小公子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开春风楼的,和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比起来不值一提。我知道您身份尊贵,可是楼上,年公子还在……这……赵家是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你希望赵家有事?”赵颉学着周晏的模样勾勾唇角,手中折扇一开横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捏了一锭银子放在老鸨掌心,悠哉悠哉道,“就算赵家真的不复以往荣光,可你别忘了,还有世子在呢。” 赵颉说完,得意地瞥了一眼老鸨,那模样倒是与周晏有个一二分神似,但也足够糊弄老鸨了。 有钱的人再厉害,那也比不过有权的。 一想到赵颉攀附都是常安侯世子,老鸨立刻笑容满面,亲自把他迎了进去。 赵颉是存了心思和年瑞鹏作对,当即便要了年瑞鹏隔壁那间雅间。 雅间里,年瑞鹏早就听说赵颉已经到了楼下,还是他特意吩咐老鸨,不许赵颉踏入春风楼,没想到老鸨竟然还是把人迎进来,还安在自己隔壁,年瑞鹏气的面色漆黑。 他摔了整整一套桌上茶盏,一把推开楼里的姑娘,任由姑娘摔在瓷片上惨叫,气势汹汹地踹开隔壁的房门。 “春妈妈,小爷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我不是吩咐过,不许赵颉踏进春风楼半步吗?那这是谁?”年瑞鹏咬牙切齿。 听到连瑞鹏呲牙的声音老鸨面色尴尬,看了一眼赵颉,想让他出来说话,可是赵颉却不紧不慢的在圈椅上坐下,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这事了。 偏生年瑞鹏不去找赵颉,只质问老鸨,春妈妈急得满头大汗,可谓求告无门。 最后还是赵颉看不下去,抬手敲了敲桌子,顿时将那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春风楼开门做生意,谁能进谁不能进,凭钱说了算。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小红袖第一次,小红袖到底花落谁家,还没个定数呢,你年瑞鹏凭什么不让人进?万一耽误了春妈妈挣钱,这钱你来赔吗?” 他仍旧不疾不徐,声音轻缓,似乎胸有成竹,仿佛今晚对小红袖志在必得。 小红袖是春风楼打小培养的花魁,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而最出名的就是年家那根独苗年瑞鹏,对小红袖红的青睐。 要不是小红袖漂亮的很,早就被抬去年家,当年瑞鹏的偏房了。 “除了小爷,还有谁能拿下小红袖?”年瑞鹏嗤笑一声,“总不至于是你这个破落户吧?” “最后花落谁家,看钱说话。”赵颉说完,抬抬手,“时间也差不多了,春妈妈下去准备吧,别耽误今晚小红秀的表演。” 他这般漫不经意更显得年瑞鹏无理取闹。 与年瑞鹏同行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止住了年瑞鹏大放厥词,把人拉回房里。 老鸨跟过去,看见被年瑞鹏推在地上划伤手臂的姑娘,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年瑞鹏也是,才发现这几个姑娘受伤,当即大手一挥,“记我账上!” “年公子,这丫头倒是可以记账,不过今晚小红袖这里,拼的可是真金白银。”老鸨一边点头,一边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少不了你的银子!”年瑞鹏不爱听这些,当即挥挥手,把老鸨赶出去。 等人一走,他立刻招招手,把那几个狐朋狗友勾了过来,道:“今晚无论如何也得压了他赵颉一头!我就不信赵家都落魄成那样了,他哪来的银子付钱!” “可是,瑞鹏兄,难道你不要小红袖了?”有人好奇问道。 “小红袖我要,赵颉的脸,我也要!”年瑞鹏攥紧了拳头。 而赵颉赌的,就是年瑞鹏一定要得到小红袖。 老鸨也知道今晚的重头戏就在这二人身上,于是拍了四个护卫,两两守在雅间门前,谨防他们离开。 ——要是年公子出价高,事成之后少不得要教训赵颉,要是把赵颉放跑了,到时候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要是赵颉价格更高,那这俩护卫单纯是防着赵颉拿不出钱来。 就算小红袖是花魁,一女多卖也卖不出价,老鸨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安排好雅间的事,老鸨命人关上春风楼的门,将小红袖请到前台来。 小红袖弹的一手好琴,仙乐飘飘之间,一楼角落的花瓶边上,一高一矮两个人紧靠在一起,借着花瓶在拥挤的人群中隔出一个空间。 矮个子踮脚看了半天,才道:“晏兄,如何?那小红袖漂亮吗?” 第四十五章 卖 这一高一矮二人正是前来看热闹的周晏和林杏。 先前赵颉被老鸨拦在门外时,他二人就趁机混了进来。 巧的是,春风楼前的打手还挺眼熟——正是万千赌坊后院的两个打手。 这二人看见周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拦着他们了,这才让女扮男装的林杏,随周晏一同进来。 或许因为曾是系统,林杏竟然认出了那二人,进来之后用肩膀撞了撞周晏,说道:“那二人从前是在万千赌坊,怎么如今又到了春风楼?” 论看热闹,自然没人比得过周晏。 他天生一张笑颜,唇角弯起,怎么看都惹人喜爱,因此一路走来,惹来不少姑娘的青睐。 周晏一边让姑娘过去,一边说道:“万千赌坊换了掌柜,新掌柜来的第一天就把万千赌坊里里外外都换了个遍。” “骆敬峰竟然被换了?”林杏颇觉不可思议,“他替万千赌坊做了那么多事情,突然被换,恐怕不太安全吧?” 这万千赌坊又是卖人,又是卖盐的,背后之人能让骆敬峰活着离开? “他有自己的法子,林兄不必担忧。”周晏瞥了她一眼,眼疾手快的抬手将她拉到身边,才没被摇摇晃晃的酒鬼撞个满怀。 “多谢。”林杏冲他拱手,回头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才跟着周晏去了角落里。 看着周晏轻车熟路的要了茶点,林杏好整以暇,“晏兄是熟客?” “无师自通罢了。”周晏笑笑。 他才说完,林杏就听到了楼上雅间的吵闹声,“这就是赵颉的法子?” “激怒年瑞鹏的确是个法子,不过,年家不至于这点钱都出不起。”周晏虽然要了茶水,却一下没碰,说道,“禹州再漂亮的花魁,最多也不超过一千两,对于年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除非赵颉有法子让年瑞鹏出血,否则今夜必定空手而归。” 就在议论的功夫,楼下的人越来越多,周晏和林杏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只能忍痛把那张足够坐下八个人的桌子让给旁人,自己挤在角落里的花瓶后面。 林杏缩了缩身子,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嘟哝了句:“把事情办砸我倒不怕,可我怕他脑子一抽,真把小红袖给买回去,到时候该如何安放还是个问题呢。” 她对赵颉的了解都基于小一给她提供的信息,而那信息里的赵颉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林杏之所以会同意让赵颉来办这事,也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像信息里说的那样不堪。 如若真是,那想让赵颉平步青云这事就不止是比登天还难,而是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做,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放在楼上的雅间没吵太久,春妈妈扭着腰肢下楼,立刻让人把小红袖带到高台上。 高台建在三楼,用七重纱幕挡住,小红袖站在纱幕后,连脸都瞧不见,却不妨碍春风楼里的客人尖叫连连。 林杏厌恶地往后走了走,紧紧靠在墙角,冷眼看着那些甚至是已有家室的男人面露癫狂。 就算只是一模数据,她也是现代人造出来的数据,设定上也能感知情绪,所以思想是现代人的思想,情绪也是现代人的情绪。 眼前这将少女当作牲口一样贩卖,还要任人叫价的情景让她无比厌恶。 “怎么了?”周晏也发觉林杏不对劲,转头看问道。 林杏忽然直直对上周晏的目光,她很想知道这人对眼前这一幕是什么看法。 但有些问题无需去问,答案显而易见。 尽管周晏对自己很好,对赵家很好,但仍旧改不掉他是这封建礼教吃人那一方的事实。 ——就连周晏帮赵家不也是因为要与太子相斗吗? 短短一瞬间,林杏的脑袋里划过许多想法。 她摇摇头,做无事发生,“没事。” 说完,她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小红袖,目光中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但忽然,她的视线被一个男人挡住。 正是周晏。 “世子?”林杏皱眉,退无可退的身子又缩了缩,似乎不想碰到周晏,就连眼神也躲开了。 确切的说,她是不想碰到这里的任何人。 在她的认知——或者是算法里,男人带来的危险远超过常人预期,别说在眼前这样混乱的场合中。 但周晏却步步靠近,强迫她抬头看自己,“不是你自己想来的吗?心软了?” 林杏想否认,但既然周晏已经开口,想必是看出什么来了,于是大方承认,“是心软了。但我救不了自己,也不会不自量力去救别人,世子大可放心。” 她不但救不了,还要纵容赵颉拿小红袖去设计年瑞鹏。 这么一想,林杏有些厌恶自己。 她和春风楼里那些起哄的男人有什么区别?甚至自己比他们还要恶劣,是自己的纵容,才让赵颉把小红袖推到这样的境地里。 “很庆幸你能想得开。”周晏终于松开手,但还是伸手把林杏圈在怀中,不让身后的人挤到她。 他低沉的声音落在林杏头顶,说话间,林杏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 他说:“人若不能自救,便救不了别人。但人若不想自救,别人也救不了她。你以为小红袖除了今天这条路,还能走别的路吗?她生来貌美,若不是在春风楼,恐怕早就埋骨他乡,成黄土一抔了。 “若是女子连自己想走的路都选不了,那还叫什么海清河宴?”林杏轻声问道。 “她虽然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但至少她还活着。”周晏没再低头,伸手撑住她背后的木板,视线深邃,“你没见过盛世之下的饿殍遍地,若是见过,就会知道活着有多好。” 看着周晏明晰的下颌线上下浮动,流畅的线条如画一般。 他当真是得天独厚,若这份容貌放在女子身上必会灾祸,但他是男子,而且是位高权重的男子。 “不能改变吗?就只能如此?”林杏垂首,束在脑袋上的发冠无意靠在周晏胸前。 周晏低头,猝不及防看见她露出来的脖颈,只一眼便挪开了。 “你改变不了大庆,但你可以将她们护佑在你赵家羽翼之下。” 第四十六章 买 周晏的声音很轻,若不是林杏仔细聆听,险些就要错过他这句话了。 她抬头,在周晏眼中看见一脸不可思议的自己。 缓缓的,二人都没说话,却相视一笑。 高台上,小红袖一舞倾城,缓缓走出了纱幕,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更让台下的男人为为之疯狂。 盯着小红袖的脸,林杏想了许多,但最后都不得不承认,周晏说的没错。 这张脸若是没有春风楼护着,只怕早就香消玉殒。 稀缺的东西都是资源,无论是美貌,还是钱。 那些男人想得到小红袖,就像太子想得到赵家一样,小红袖没法选择自己的恩客,赵家也只能拼了赵翊的命来选择自己要跟随的人。 见林杏心情恢复过来,周晏便转过身去,正因如此,他错过了林杏看向他的目光。 林杏在心中想,赵翊愿意与此人结交,却不愿与太子同流合污,便足以证明周晏的性情品行了吧。 春妈妈扭着腰肢,走到小红袖身旁,搂着她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泪眼,哽咽道:“小红袖就像我的亲生女儿,是我们春红楼的活招牌,今儿看在各位恩客热情捧场的份上,一两银子起拍,人就是价高者得——” “二楼雅间年公子出,八百两。” 春妈妈的话还没说完,二楼突然传来一声龟公的吆喝,顿时厅堂内鸦雀无声,片刻过后又满堂震惊,倒吸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年瑞鹏是第一个叫价的,八百两也是春风楼有史以来底价最高的头牌。 他这一叫,台下之人皆成了看客,敢叫的没他有钱,有钱的不敢叫,谁也不想为了一个小红袖与年家结仇。 就在众人以为小红袖是年瑞鹏的囊中之物时,二楼又传来一声吆喝:“二楼雅间赵公子出,八百零一两。” 这回春风楼又陷入寂静之中,就连春妈妈都难得露出一丝尴尬。 就比年瑞鹏高了一两银子,这妥妥是在打年瑞鹏的脸啊。 但很快,下面的人反应过来,“赵公子?哪位赵公子?莫不是赵颉?” “赵家不是都没落了吗?前些日子我还瞧见赵家铺子撵走伙计呢,估摸着也是外强中干,撑不了多久喽!” “赵家都撑不了多久了,赵颉还敢在春风楼一掷千金,就不怕他那个貌美如花的后娘教训他?” “教训是该教训,我要是有那么个年轻貌美的后娘,谁还来春红楼啊……” 后面的话林杏没有听清,但也能猜想到有多下流。 她抬手扶开周晏捂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晏兄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不过是几句下流话,有什么听不得的? 比起那些话,她更想知道赵颉这招有没有用。 下一刻,二楼又响起龟公响亮的叫声:“年公子出一千两!” “赵公子一千零一两。” “年公子一千二百两!” “赵公子一千二百零一两。” “……” 二楼的叫价声一刻未停,赵颉永远比年瑞鹏多一两银子,直到年瑞鹏直接喊出一万两的价格,楼下议论纷纷的人震惊地向二楼望去。 有人感叹年瑞鹏是真心喜欢小红袖,也有人感叹年瑞鹏中了赵颉的招。 唯有雅间里的赵颉不紧不慢的敲了敲桌子,在身旁龟公期待的眼神中轻飘飘地说了句:“年家果然是禹州巨富,小爷甘拜下风,这小红袖是年公子的了。只是年公子可得记得,别再赊账了,否则人你带不走,脸还要丢在这儿,不划算呢。” 台下的人还等着赵颉继续往上叫价,结果却看了个热闹,但无论如何,年瑞鹏豪掷万金为小红袖开脸的消息都已经传遍禹州。 “虽然花了一万两,但年瑞鹏展示了年家巨富,日后要找年家合作的人该会更多吧?”林杏仰头看着周晏问道。 但周晏却摇头,“珠玉在前,那些商人看不上年家。年瑞鹏虽然出了万两银子,可这万两不是他自己叫的,而是被人激的。年瑞鹏是连家的独苗,若年家日后落在这样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手上,没落也是迟早的事。” 林杏细细想了下,确实如此。 若是没有赵颉在一旁激年瑞鹏,他最多也就叫八百两,这一万两是年家撑出来的底气,但却不是年瑞鹏自己的底气。 而楼上,赵颉说完就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走出来,听到隔壁吵吵嚷嚷的声音,笑容得意地走过去,一把推开房门,靠在门框上,冲暴怒不已的年瑞鹏挑眉轻笑。 “年公子这是后悔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年瑞鹏真的后悔也不能承认,只能梗着脖子说道:“谁说小爷后悔了?别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两、五十万两,我年家也拿得出来!倒是你个穷鬼,除了针对小爷还会做什么?” 要不是赵颉自己怎么可能花一万两买小红袖一次? 年瑞鹏越想越气,等赵颉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别忘了付钱”就离开后,他立刻给身边的狐朋狗友使了个眼色。 与小红袖春风一度或许不值一万两,但赵颉的命一定值! 不过,除了年瑞鹏,其他几个人都还有些犹豫。 他们知道年瑞鹏的为人,赵颉得罪他,害他丢了面子又赔钱,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赵颉。 可年家这些年蒸蒸日上,他们比不了。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颉就算再落魄,也有常安侯世子为他撑腰,自己算什么? 见这些人一个个不敢动,年瑞鹏恼羞成怒,一拳砸在桌子上,“你们都他娘地忘了是谁在养着你们了吧?我可警告你们,不想年家断了你们的生意,就给我去办!” 这些狗东西讨好他要从年家手中分一杯羹的时候可不敢像现在这样拒绝自己! 被年瑞鹏这样威胁,那些人只能听话办事。 好在老天也帮他们,赵颉离开春风楼没直接回南锣鼓巷,而是去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子,正好给了这些人可趁之机。 他们叫上小厮,拿着麻袋就把人套住,好一顿拳打脚踢。 正打得起劲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几位殴打无辜路人,按照大庆律法,是要鞭二十的。” 第四十七章 打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几人停下手里的棍子,满脸惊恐的转头看去,却看见此时应该在他们手下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赵颉正笑盈盈地站在身后。 身旁还跟着常安侯世子。 “世……世子?” 为首的男子叫了一声,而后立刻将手里的棍棒扔了出去,身后的人有样学样,纷纷把东西扔掉,生怕被周晏看出来。 但为时已晚,他们做的这一切早就被周晏看在眼中,见他们这般举止,也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赵颉请他过来,本也只是为了让他镇场子,于是自己上前一步望着那群人,一边笑着一边点名道:“李伯言,钟牧,冯运年,三位还真是好久不见,不如去禹州府衙大牢坐坐?” “误会!都是误会!”为首的李伯言吓得两腿发软,撑着两个兄弟的手才没跪到地上去。 还是冯运年最有眼力见,当即便把年瑞鹏卖了,“是年公子让我们这么做的!赵小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几家靠着年瑞鹏赚钱,他的吩咐我们不敢不答应啊!” 赵颉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他让你们打人你们就打,他让你们杀人,难道你们也要杀?你们视律法为何物?”赵颉先是义正言辞的呵斥一通,趁着李伯言瑟瑟发抖的时候,缓了一口气说道,“不过错也不在你们,要怪就怪年瑞鹏。这样吧,你们带我去找年瑞鹏,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不行!” 沉默寡言的钟牧开口拒绝,说完他才想起自己面前站着的除了赵颉,还有周晏,又下的声音软了几分,语气哀求。 “若是这样,年瑞鹏不就知道是我们出卖了他吗?赵小公子,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几个吧!你们赵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没落,也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过得快活自在,可我们日后还得靠着年瑞鹏,不能得罪他!” “年家自己的生意都不知道还能否做得下去,你们还想靠年瑞鹏?简直是痴人说梦!”赵颉说完,侧身露出周晏的身形,“今日之事要么进官府,要么去找年瑞鹏,你们自己决定。” 冯运年是他们几个里脑子转的最快的,见赵颉在周晏面前说这话,而周晏也没有制止,就知道世子绝对不喜欢年家。 无论如何,有世子做挡箭牌,总好过他们自己承受年瑞鹏的怒火。 冯运年稍加思索,抢先一步回答道:“我们去找年瑞鹏!” 给了赵颉一个准确的回答,他又转头道:“咱们三家总不能一辈子依靠年家过活,日后终归还是要有自个儿生意的。” 他说的模棱两可,但李伯言和钟牧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一个把年家拉下水的好机会,既然世子不喜欢年家,年瑞鹏也不把他们当人,他们干脆彻底把年家拉下来! 几人眼神一对,决定好就带着周晏和赵颉去了春风楼。 周晏自然不会与他们同坐,因此只有赵颉在他们的马车上。 赵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去往春风楼的路,道:“年家如今这般猖狂吗?打了人竟然还敢在春风楼潇洒,年瑞鹏可比小爷当年嚣张多了。” 李伯言看了眼赵颉的脸色,说道:“其实是他拿不出一万两现银,让我们几个来找您要了。” 所以方才如果挨打的不是赵颉早就安排好的替罪羊,他们不但要打人,还要抢钱。 想到这里,赵颉的眼神冷了冷,瞥了他们一眼,“蓄谋抢劫,按照律法也是大罪。” 那三人叫苦不迭,若早知道赵颉已经带常安侯世子守在巷子里,打死他们也不敢答应年瑞鹏的吩咐。 不过赵颉也没打算同他们算账,这笔账真正要算的,是年瑞鹏。 等赵颉和周晏回到春风楼的时候,年瑞鹏还在和老鸨理论。 老鸨令人堵住雅间门口,严防死守,就怕年瑞鹏逃了。 她掐着腰说道:“我们春风楼从来是银货两讫,先前看在年家的面子上让您赊账,可今日是小红袖出苔的日子,一万两也是您叫出来的,你总不能让我女儿出两次台吧?这价格也不一样啊!” “这可就是你不讲理了,要不是小爷,小红袖能叫到一万两?再说了,我也没说不给钱,这不是让钟牧他们去取了嘛!” 年瑞鹏死要面子,镇定自若的说着胡话,还反手要将老鸨撵出去。 老鸨也不是吃素的,撸起袖子就要同他理论理论,恰在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 周晏带着赵颉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灰不溜秋的钟牧三人。 见此情形,年瑞鹏就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这群蠢货非但没能教训赵颉,就连钱也没拿到手! 买小红袖春风一度的一万两,他爹根本是不会给的,给不起钱,那就不是丢人这么简单的事了。 老鸨不是第一次见赵颉,但对常安侯世子却不大眼熟,只知道能走在赵颉前面的一定不是凡人,又见周晏通身金贵,赶忙上前陪笑问道:“呀!赵公子您又回来啦!这位是?” “不该问的就别多问。”赵颉挥挥手,“这没你的事,要想拿到那一万两,就到外面候着去。” 老鸨走后,赵颉把钟牧三人撵到隔壁去,只留下自己、周晏,和一脸羞愤的年瑞鹏。 年瑞鹏恨不能把眼前这个害自己损失一万两银子的人撕成碎片,可是有周晏为他撑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忍气吞声问道:“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你就算再喜欢小红袖,出不起一万两,她也不可能是你的!” “我倒是有一万两,可今夜小红袖不是被你买下来了吗?”赵颉翘着二郎腿,彻底露出原形,“年大公子可别告诉我,你出不起这一万两。” “胡说!一万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小爷这就回家取去!”年瑞鹏被他这一激,起身就要走,却又被赵颉叫住。 “你不用在我面前撑面子,年家的情况我比你清楚。你们家做的是质押生意,做一次生意就得垫一半家产,年起怎么可能给你一万两?” “不过你若是愿意同我打个赌,赢了的话,这一万两我帮你付。” 第四十八章 身先士卒 年瑞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讽刺问道:“我出不起,你就出得起了?” 说完,他看了眼周晏,语气中不无挑拨离间:“难不成你准备让常安侯世子帮你垫付?” 任凭年瑞鹏怎么说,周晏都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若不是他端着茶盏,年瑞鹏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赵颉也知道年瑞鹏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当即就从腰间抽出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 年瑞鹏没想到赵颉竟然真的能拿出一万两,顿时瞪大眼睛看着他,“赵家……赵家不是……” “连那三人都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赵颉哼笑着,又把银票收回来,继续道,“况且年家大祸临头,若你能力挽狂澜,对年家也算好事一桩。” “你放屁!”这回就是当着周晏的面,年瑞鹏也没能忍住,对着赵颉骂道,“你就是嫉妒年家生意越来越好,抢了你们赵家的风头,才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那你不如说说年家做的是什么生意,竟然那么赚钱?”赵颉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要同你赌的也正是此事,我赌你年家在做神仙膏的生意,这东西害得人倾家荡产,做这生意,死后连十八层地狱都去不了……” 这回不等赵颉说完,年瑞鹏就挥拳打了过去,却被周晏手中的折扇轻飘飘地打在手腕处,痛得他哀嚎一声,跌坐在地。 他不顾手上伤痛,爬到周晏面前解释道:“世子莫要相信这小人胡言乱语!我们年家做生意最讲规矩,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成为世子府的供货商!这可是赵家都没做到的事!” “是真是假,你回去探探不就知道了?况且你既然这般自信,为何不敢同赵颉打赌?”周晏终于开口? “好,赌就赌!”年瑞鹏扶着胳膊站起来,“我年家做生意无愧于心,绝不可能有他说的那劳什子神仙膏!若是有,瑞鹏一定亲自将父亲送到世子面前!” 上回自己就已经得罪过世子一次,年瑞鹏不敢和周晏叫板,自是周晏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让自己赌那就赌,反正年瑞鹏确定年家问心无愧。 赵颉早有准备,立刻拿出赌约,又从房中找出笔墨,塞到年瑞鹏怀中:“签字画押,否则我怕你愿赌不服输。” 年瑞鹏被他挤兑一通,在契约上签了字。而后拿过赵颉给自己的一万两银票,下楼塞到春妈妈手中,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春风楼。连那三个小跟班的账都没来得及算。 他想到赵颉说的那么信誓旦旦的,心头便窝了一股子气。 无论如何他都要证明年家的清白,好让世子对年家刮目相看!最好能将赵家取而代之,到时候让赵颉彻底在禹州城呆不下去! 抱着这想法,年瑞鹏没有回家,而是猝不及防的去了年起常去的一家裁缝铺子。 年家是做布料生意起家的,这些年虽然也做了不少其他行业,但终归没有将布料铺扔下。 孰料,他到了布料铺的门口,竟发觉这布料铺已经关了好久,早就人去楼空。 他不信邪,以为是天太晚的缘故,第二天晌午又来了一趟,可铺子还是大门紧闭,反倒是铺子两边的商户都有人在。 因为此事涉及到年家根基,年瑞鹏不得不小心为上,出来时连身边最信任的小厮都没带,只能亲自去找商户询问情况。 谁知他一问才知道,这布料铺子竟关了大半年之久! 还不只是这家布料铺子,年瑞鹏去附近几家布料商铺都看了,皆是人去楼空! “这怎么可能?”他看着紧闭的商铺大门,目瞪口呆。 这些铺子无一不是年家最赚钱的生意,爹怎么可能把铺子关掉,更何况若是关了铺子,他们现在用的钱都是从哪儿挣来的? 年瑞鹏越想越心慌,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赵颉昨日在春风楼说的话,心没由来地落了一拍。 他立刻回家去找母亲,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今日路过广贤楼的铺子,怎么关门了?” 年夫人最了解儿子,知道他不可能去看林家的铺子,所以才没把这事告诉他。 可没想到竟有朝一日也会走漏风声,于是顿时放下手里的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儿子道:“许是你父亲有别的安排吧,怎么想起去广贤楼了?我听说昨日你才豪掷万金买下与小红袖春风一度,怎么没留宿春风楼,反而去广贤楼歇下了?” 她这一说,年瑞鹏就觉出赵颉说的可能是真的。 母亲素来最厌烦自己去青楼楚馆,可如今知道自己在青楼豪掷万金,她竟然没有生气,就证明她更在意广贤楼。 年瑞鹏盯着年夫人看了又看,最后才说道:“儿子从前不知道钱是好的,如今才知晓挣钱的难处。您干脆找机会让爹带我去做生意吧,也省得我在家中当个废物。” “那些生意哪里用得到你?”年夫人笑呵呵地拍了拍儿子的手,“你父亲挣这么多钱,为的就是让你享福,你怎么还想自己受累?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对上母亲担忧的目光,年瑞鹏轻咳一声,抱怨说道:“我这不是被赵颉逼的嘛。赵家都没落了,他有什么资格在小爷面前耀武扬威?娘,你就找个机会帮帮我吧。” “回头我让你父亲去铺子里瞧瞧,若是有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让你去铺子里打打下手。”年夫人笑容勉强的答应下来,但仍旧没有给出具体承诺。 等年瑞鹏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后,年夫人立刻沉下脸色,把年瑞鹏的房里的下人叫过来询问少爷发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却是无事发生。 年夫人心中嘀咕着奇怪,殊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年瑞鹏看在眼中。 他想到赵颉口中的神仙膏三个字,回房后便拿出一小盒子,鬼鬼祟祟地藏了起来,等下人问起,他才说道:“你们这群孤陋寡闻的土包子,这可是禹州城近日来最受欢迎的神仙膏!小爷花了不少钱才买到的呢!” 可一听他碰的竟然是神仙膏,身边的小厮慌了神,立刻去报告给年夫人。 看着小厮离开,年瑞鹏心中的弦彻底断了? 年家竟然真的在做神仙膏的生意! 第四十九章 身先士卒 就在小厮匆忙去找年夫人的时候,年瑞鹏抱着他藏起来的盒子,离开了年家。 为了不让年家人找到自己,年瑞鹏甚至连马车都没要,徒步走到街上,可看着漆黑的夜色,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思来想去,唯有去春风楼。 等他赶到春风楼的时候,春妈妈也在门口急得不行,瞧见他又回来,赶忙撑起一张笑脸迎上去,“唉呦!我说年公子,奴家知道您大手笔,可也不知道竟然是这么大的手笔,付了钱人就走了,小红袖可还在房中等您呢!” 年瑞鹏瞥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去了小红袖的房中。 这么多年混迹烟花柳巷,年瑞鹏也知道,今晚如若自己不歇在春风楼,小红袖日后的名声也算毁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春风楼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年瑞鹏行动利落,却没注意身后多了个尾巴。 看见年瑞鹏进去,那尾巴转身往深夜中跑开。 春风楼三楼,花魁小红袖的房间里,红烛暖帐,打扮的像是普通人的洞房花烛。 小红袖一身红衣,艳如桃李灿若春华,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一双含情眼眸默默望向门口,正对上烦躁的年瑞鹏。 若是换做往常,年瑞鹏见到这样的小红袖,必定会色心大起,可如今他满脑子都是神仙膏,压根没注意到小红袖的神色。 赵颉当着世子的面说起神仙膏,世子的态度也证明他不喜欢这东西,可这神仙膏到底是什么,竟能惹得世子如此不悦? “年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小红袖在一旁,久久没能等到年瑞鹏看自己,便起身走过去,蹲坐在年瑞鹏的榻边,轻轻给他敲腿。 听到小红袖的声音,年瑞鹏收回心思,问道:“你听过神仙膏这东西吗?” “妾身听过,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年公子问这个做什么?”小红袖欲言又止的看着年瑞鹏,满脸好奇。 “说说看,怎么个不好?”年瑞鹏不答反问。 小红袖从前也见过一些客人,闲聊之中知道这神仙膏似乎与年家有关,还以为年瑞鹏心里一清二楚,便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他们都说,这神仙膏用了之后,便如神仙一般快乐,但妾身也曾听一些姐妹说起过,若是用久了,就戒不掉了,所以春妈妈严禁在春风楼使用这东西,就怕姑娘们……乐不思蜀。不过若是客人要用,春妈妈也会想办法弄一些过来。” “戒不掉?” 只这三个字,年瑞鹏就知道常安侯世子为什么不悦了。 若这东西戒不掉,就证明买过他的人日后要用全部身家来供养它,卖神仙膏的人无异于把买家的身家性命拿捏在手,此事若是传出去,莫说世子不悦,就是禹州城的百姓也不会答应。 小红袖见年瑞鹏神色不对,心道不好,赶忙找补:“年公子怎么想起问这事了?今夜是年公子的大好日子,不提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怎么会无聊呢?”年瑞鹏冷笑,“这生意若再做下去,年家怕是连命都没了!” 今夜一番事情下来,年瑞鹏若再不明白,就该是个傻子了——就算常安侯世子与赵家再交好,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陪赵颉来春风楼见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今夜要见自己的人本是周晏。 想到这,年瑞鹏猛的站起身,一把推开小红袖,拔腿便往外跑。 春妈妈好不容易盼到年瑞鹏过来,哪里肯让他离开?想着法儿要把他留下来,免得坏了小红袖的名。 可她和两个门房都没能拦得住要往外跑的年瑞鹏,只能骂骂咧咧地先把小红袖送回房。 年瑞鹏原本要到世子府去,可想到未必能见到周晏,便又去了南锣鼓巷,砰砰敲开赵颉的家门,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说道:“快!快带我去见世子!” 方才他才想明白,今日是世子给年家最后的机会,若是抓不住,世子绝不会再留年家! 见他喘成这般模样,赵颉不及不徐的笑道:“你想清楚了?要是去见了世子,年家可就真保不住了。” “你都知道了?”年瑞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他自己都是才知道这事,赵颉竟然早就知道? “神仙膏的案子牵连甚广,也就只有你这个被年起护在掌心的东西还什么都不知道了。”赵颉讽刺了句,侧过身子让他进来,“近来吧,世子就在里面等着呢。” 年瑞鹏原本正准备呛回去,但一听到周晏在这,顿时吓得不敢吱声,跟在赵颉后头慢吞吞的进了赵家。 相较于赵家原先的院子,这南锣鼓巷的别院实在是小的很,走了才两步,年瑞鹏就看见周晏和林杏正坐在堂上。 可他们下首的桌子上竟各自放了一盏茶,而此处除了赵颉,就只剩自己一人。 果不其然,林杏看着他,开口道:“我还以为今日这盏茶,年公子喝不到了呢。” 初次见面时年瑞鹏还看不上林杏,可如今她却以长辈的身份与周晏同坐高堂,反倒是年瑞鹏需要向她行礼。 但为了年家,年瑞鹏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执晚辈礼,“草民见过世子,赵夫人。” 周晏仍旧没有说话,还是林杏问道:“没想到年公子这么快就查清楚真相了?” 一想到在座的三人都知道年家做的事,年瑞鹏脸上尴尬,点头应道:“虽然没有证据,但的确……是真的。” 听到这话,林杏压下满心震惊,看了眼周晏,果然也从对方眼中看见诧异。 ——年瑞鹏还是太年轻,又太过直肠子,这要是换成赵颉,没有证据的事儿,他绝对不会认。 不过,年瑞鹏能想清楚,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周晏收回视线,抿了口茶,一脸高深莫测道:“没有证据不要紧,你可以自己找。” “可是,世子不已经收集好证据了吗?否则怎么会……” 眼看年瑞鹏就要识破他们没有证据的事实,周晏立刻打断他,“是本世子给你的机会,年家若是不大义灭亲,本世子如何能保得住你们?” 没想到世子还愿意给他们机会,年瑞鹏顿时眼眶通红:“谢世子!草民一定不负世子所托!” 第五十章 求助 赵颉送走兴高采烈的年瑞鹏,回来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周晏和林杏,笑说道:“从前倒没发觉这小子如此直肠子,看来是遇到世子之后学聪明了。” 想到方才差点被年瑞鹏看出来他们没有证据,林杏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她问道:“以你觉得,他有法子抓出幕后真凶吗?” “年瑞鹏脑袋缺根筋,想让他试探年家,恐怕是不可能。不过年起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会把家业交到他手上,年瑞鹏要真是问了,年起不会不说。”赵颉思虑一番说道。 周晏看了他一眼,随即吩咐道:“张平,派几个人跟踪年瑞鹏。” 年瑞鹏毕竟是帮他做事,若是真把命给丢了,他这边也不好说。 由周晏吩咐,张平立刻派人跟踪年瑞鹏,将人安全送到年家,这几个人就在年家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歇脚,顺便监视年瑞鹏。 却说年瑞鹏回了年家之后,袖袋里还揣着自己抱走的那个盒子,刚一回自己的房间就被年夫人抓了个正着,将他浑身上下搜罗一遍,才找出那盒子来。 可是,打开一看里面只不过是几块点心,哪里有什么神仙膏? 年夫人沉下脸色,盯着自个儿子问道:“你既然没有神仙膏,为何要骗那小厮?” 年瑞鹏眼神闪躲,最后受不了年夫人的逼问才说道:“这神仙膏最近在春风楼盛行,我是春风楼的常客,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这要让李伯言和钟牧知道,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就是为了这个?”年夫人狐疑地打量儿子,甚至都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是春风楼的常客。 年瑞鹏点了点头,避开年夫人的视线,心碎了一地。 这是他第二次在母亲面前提起春风楼了。 若放在从前,母亲定不会饶他。 可是现如今母亲却问都不问,仿佛只要他不碰神仙膏,做什么都可以。 神仙膏究竟是什么,竟然对年家如此重要? 想到这,他抬头问道:“娘,这神仙膏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要不也给我弄一点尝尝。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神仙膏呢。”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什么东西都要尝不成?”年夫人气恨的将盒子甩回他的怀里,“日后不许在府上提神仙膏,你也不许碰那东西,知道了吗?” “可是……” 不等年瑞鹏反驳,就被年夫人呵斥打断,“没有可是!你们几个把少爷给我看好了,如果他敢碰神仙膏,我就把你们全扒了点天灯!” 年夫人平日里笑呵呵的,但手段却极其狠辣,一开口便把小厮吓住,等年夫人走后,纷纷求年瑞鹏不要去碰。 年瑞鹏被他们闹得心烦,一挥袖子骂道:“小爷连神仙膏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上哪去碰?滚滚滚!都给爷滚!” 他在被窝里捂了两天,连自个儿花了一万两买下的小红袖都忘在脑后,满心想着的都是神仙膏。 可是年家人防他跟防贼似的,别说让他碰神仙膏,就连他提起这三个字都要被母亲呵斥一顿。 思来想去,他唯一能接触到神仙膏的地方,竟然只有小红袖。 想到这,他当天便带着几个小厮大摇大摆的去了春风楼。 年夫人原本还担心,但听到几个小厮护在身边,晾那几个小时也不敢纵容主子碰神仙膏,便就没再多问。 那春风楼里,春妈妈一见到年瑞鹏,就赶紧让人把他请到三楼雅间,满脸哭丧着说道:“年大公子您可终于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们这小红袖都该等成望夫石了!” “知道了!真啰嗦!滚吧,这几日爷都歇在小红袖这儿,没事别来烦我。”年瑞鹏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金子丢给春妈妈,春妈妈乐的两眼放光赶忙退了出去。 可年瑞鹏想到那金子是母亲不想让自己碰神仙膏而塞给自己的,就更加心塞了。 小红袖也看出年瑞鹏这次不会碰自己,便不再强求,顺势给他倒了盏茶,问道:“年公子的烦心事还没有解决?” “神仙膏不除怎么解决?”年瑞鹏哼笑,接过小红袖递来的茶,在手里晃了半天却不送到嘴边,“小红袖,小爷这几年待你如何?” “妾身知晓年公子的一片赤诚……”小红袖红了耳廓,低头说道。 “行了,这些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既然你觉得爷对你好,那爷让你帮我弄点神仙膏过来,应该不是问题吧?”年瑞鹏说出自己的目的,这倒把小红袖吓了一跳。 她四下望了望,确定无人,这才小心说道:“爷,别的东西奴家肯定给您弄过来,可是这神仙膏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碰过的人下场都惨,奴家知道爷不过是把奴家当个玩物,可是这些年爷护着奴家,奴家心中感激,所以,这东西爷还是别碰了吧!” 没想到小红袖会劝说自己不要碰这玩意儿,年瑞鹏看着她,满心感慨。 年瑞鹏终于握住她的手,“那你觉得爷不碰这玩意儿,还有谁能制止的了它呢?” 小红袖看了他一眼,心中诧异。 前几日年少爷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神仙膏。出自年家,今日怎么就一清二楚了? 被小红袖的水漉漉的眼光看着,年瑞鹏心随意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说道:“我保证不碰,这辈子都不碰!你帮我弄神仙膏,再帮我一个忙,我给你赎身,带你回年家。” 他就是不碰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年家,若是碰了,年家必死无疑。 明知道这是年瑞鹏说的假话,但小红袖还是忍不住心动,点点头答应下来。 春风楼的神仙膏都是暗地里偷偷卖的,但小红袖想弄一些还是轻而易举。 年瑞鹏拿到神仙膏倒没急着离开,打量一眼那黑乎乎的玩意,实在弄不清这东西有什么能让人上瘾的便丢在一旁,忙着与小红秀春风一度去了。 就如年瑞鹏所言,这几日,他都歇在春风楼,事无巨细都由小厮向年夫人汇报,只为了确认他没有碰神仙膏。 但在神仙楼,过了三五日后,年瑞鹏忽然没通知任何小厮就回了年家。 这一回去便正好撞上从府中走出来的父亲年起,还有他身边绝不该在此处的李延年。 第五十一章 幕后主使 “爹!”年瑞鹏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匆匆走过去,看都没看李延年一眼,问道,“给我银子,我要给小红袖赎身。” “胡闹!当着贵客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年起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出现,他呵斥住年瑞鹏,先是给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等人走后才对李延年道歉。 “犬子无状,冲撞了大人,大人别放在心上。”年起对李延年深深作揖,又把年瑞鹏也叫过来拜见李延年。 “见过李大人。”年瑞鹏胡乱行了一礼,而后看向父亲,“我想碰神仙膏,娘不让,我想给小红袖赎身,爹你又不让,怎么我想做的事情你们都不同意?李大人说说,这是当父母的理儿吗?” 没想到年瑞鹏竟然求到自己面前,李延年捋着胡子笑道:“年公子年少血性,与春风楼的小红袖姑娘一直是禹州城的佳话,你想救她于水火也是人之常情。年大人何不成全他们?” “李大人都这么说了,爹赶紧给钱吧!”年瑞鹏赶紧伸手,就怕父亲不同意。 年起无可奈何,只能给了银子。 等年瑞鹏离开后,李延年盯着他的背影夸赞道:“年公子还真是有情有义,寻常人家可没有他这般讲情义的。” “都是花的草民的钱,否则谁跟他讲情义去?”年起冷哼着收回视线,脸上又露出几分巴结,“日后之事还要多仰望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把小儿的冲撞放在心上。” “无妨,小事。”李延年摆摆手,眯起眼睛说道,“毕竟你这么做也是为了禹州富裕,我会同大人好好商议的。” 就他这番话,年起也就放了心。 两人毕竟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并不担心李延年会不帮自己说话。 但年起却没想到,李延年回官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叫来身边的暗卫,让他杀了年瑞鹏灭口。 “那小子心思活泛的很,恐怕早就知道年家的生意与神仙膏有关。去春风楼给小红秀袖赎身是假的,为了与年家撇清关系才是真。你去盯着他,看看他这几日都与谁见过,若是确定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此事,就……” 李延年的手横在脖子上,轻轻一划,暗卫立刻会意,转身去了春风楼。 却说那年瑞鹏回了春风楼,手上拿着年起不情不愿给的五万两银票,手却止不住颤抖。 他咬紧牙关,装作面色如常的样子,回了小红袖的房间,一进屋就瘫软在地。 “年公子!”小红袖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扶起年瑞鹏,“你这是怎么了?” 年瑞鹏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摇头。 他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找上李延年? 这禹州城最大的官是知府杨培安,就算要找也不可能找到李延年,除非还有其他的利益牵扯。 而年瑞鹏能想到的就只有神仙膏! 这些天他虽然一直待在春风楼,但通过小红袖和每天叫进来唱曲儿跳舞的歌伎伶人的嘴,也知道神仙膏给外面的人带来了什么麻烦。 但如果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李延年,恐怕就算是常安侯世子,也未必能将他连根拔起。 李延年在禹州城可比常安侯世子的名头要有用多。 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有没有骗过他——他就是让小红袖叫了个机灵的乞丐打听到父亲今日要见一个要紧的人,所以才会没通知小厮,就直奔回年家,谁曾想到人竟然是李延年。 深吸一口气,年瑞鹏握紧小红袖的手,他搂着小红袖滚到床上,看似翻云覆雨,时则低声耳语。 晚上,小红袖就衣衫褴褛的从雅间里跑出来,让人去喊春妈妈过来。 “怎么了这是?” 春妈妈一进来瞧见满屋子被砸的不成样子的器皿,顿时又心疼又气恼,又不能打小红袖,又不能骂年瑞鹏,只好一个劲儿跺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红袖你快说呀!” “年公子那一万两银票不是他自个儿出的,是赵公子出的,现在他还不起钱,就要把我送去赵家赔给赵颉!,赵家都没落成什么样了?我要是去赵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再说了,咱们春风楼的姑娘什么时候出过这栋楼?妈妈,你可一定要帮我!” 小红袖捏着手帕倒在春妈妈怀里,哭成泪人。 可春妈妈一听这话顿时乐了。 那一万两银票竟然是赵颉给的?随手能给一万两,赵家哪里会没落? 春妈妈两眼放光地扶着小红袖到外面坐下,又进去向年瑞鹏赔了个不是,给年瑞鹏上了两壶好酒,然后才出去劝说小红袖。 “赵家能给得起一万两,怎么就没落了?做咱们这一行的,要的就是他的钱,只要你能从赵家拿到钱,甭管他是没落还是富贵,都是一样伺候。” 这会儿春妈妈看小红袖简直就像在看自己的金貔貅,这才是真正的摇钱树啊! 说通了小红袖,她又进去问了年瑞鹏,确定是年瑞鹏自个儿要把小红袖送给赵颉——自然,年瑞鹏说的话没有那么好听,春妈妈也知道年瑞鹏的意思,但只要能拿到钱,她才不管这些呢。 于是当晚她就将小红袖塞进轿子里,抬去了赵家。 小红袖进了南锣鼓巷赵家的门,怀里还揣着年瑞鹏给她的五万两银票,心惊胆战的见了赵颉和林杏,俯身行礼。 “这是年公子让我还给赵公子的两万两,他说是连本带利,让赵公子千万别拒绝。”小红袖把银两送到赵颉面前,接着又朝林杏转身跪下,哭声说道,“求夫人和小公子救救年公子吧!年公子的命怕是要不保了!” 她把年瑞鹏撞见李延年的事说出来,赵颉听的目瞪口呆,林杏也极为讶然。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幕后主使居然会是李延年。 想到李延年在禹州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林杏不敢耽搁,她叫来春晓,让春晓拿了五百两银票,亲自将春妈妈送回春风楼,然后去世子府通风报信。 以李延年在禹州的势力,这时候唯有周晏能与他相抗衡! 第五十二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在春晓送春妈妈回春风楼的时候,李延年在府中也接到了消息。 “去了南锣鼓巷?”李延年眯起眼睛,端着茶盏,若有所思。 手下暗卫低声回道:“属下绝对不会看错,他们去的的确是南锣鼓巷。” “这个时候去南锣鼓巷,难道是打算给世子通风报信?”李延年说完,轻笑一声,“咱们这位世子可是个大好人啊,如果让他知道年家的处境,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手底下的暗卫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大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李延年似乎明白下属的疑惑,心情甚好地解释道:“如若是有人要杀年瑞鹏,那常安侯世子带兵前往,自然就是为了救人。但如果没人要杀年瑞鹏呢?” 他说着便哼笑起来。 “你猜猜那常安侯世子如此看重年家,听到消息之后,会不会立刻带兵去春风楼?” 说道最后,李延年仰天长笑。 他从未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契机,能与这位世子交手,若不是主子叮嘱,他早就想和这位世子过过招了,而今这个机会再合适不过。 “你带人去春风楼附近守着,什么时候周晏带兵前往春风楼,你们什么时候再现身。我要让他这个救人的变成杀人的,到时候常安侯世子的名号,在禹州城可就没那么好使了!” 夜色浓重,唯有春风楼的灯火一如往常,在沉默的禹州夜晚格外耀眼。 小红袖去南锣鼓巷不过一个时辰,便就叫人送了回来,但手里拿着一千两银票,虽然比不上年瑞鹏给的一万两,但也足够让春妈妈心满意足了。 她一边让人给小红袖送水,一边去年瑞鹏房里,准备宽慰宽慰这脾气火爆的年轻人,好让他别放弃小红袖。 可谁曾想,春妈妈还没到雅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惨叫。 这声惨叫把春妈妈吓得魂都掉了,赶紧拍门大叫:“怎么回事儿?年公子,你怎么了?快说话呀!” 里面只有年瑞鹏的叫声,没有人回话。 这时,张平带人冲过来,在楼下询问道:“楼上怎么回事?深更半夜为何如此惨叫?” 春妈妈哪里认得张平?她只瞧见张平带着刀,便以为他是衙门的衙差,赶紧招呼道:“年家的年公子在里面发出惨叫,奴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人还是快带人进去瞧瞧吧!” 闻言,张平立刻踹门进去,拔刀而入,环顾四周问道:“何人在此放肆,还不束手就擒!” 可那里头哪里有什么惨叫?只有年瑞鹏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叫也叫不醒。 “怎么喊不醒?不会是……”春妈妈说着就要动手去探年瑞鹏的鼻息。 但张平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被人打晕了。” 说完,张平又在四周仔细检查一番,道:“门窗都是从内锁着的,就证明那人还在房中。来人,给我搜!” 就在这时在外巡街的真正衙差赶过来,看见带刀的张平,便是一声高喝。 “慢着!” 春妈妈这时才发觉,张平身上穿着的不是禹州衙门的衣服,“呀,您不是禹州的衙差呀?” “我乃是常安侯世子近卫,奉世子之命外出办事,听到你这有惨叫声才过来帮忙,什么时候说自己是衙差了?”张平答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春妈妈一想,还真是如此,当时自己只看见张平带着刀,就以为他是衙差,却没想到身上穿的衣裳压根不一样。 “原来是场误会!”春妈妈赶忙陪笑,又对禹州衙差解释道,“不能怪这位张大人,都是奴家一时心急。” 但偏偏,禹州衙差没准备放过张平。 那人脸色阴沉说道:“既然是世子府的侍卫长,应该知道禹州夜晚禁行,更不准带刀出门。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般行事,若不严惩,如何能以儆效尤?” 春妈妈一听这是要打起来,自然想劝和,可是见张平和那人谁也不肯让着谁,顿时头大。 世子地位是高,可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这春风楼开在禹州的地界上,还是得听禹州官差的话。 不管是世子府还是官府,她都得罪不起。 幸好眼珠子一转,她便看到床上躺着的年瑞鹏,赶忙扯了扯两边的袖子,说道:“二位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还是先给年公子叫个大夫过来吧!我这春风楼的赤脚大夫可治不好年公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这话起了作用,那两人总算从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抽身出来。 张平先一步开口,“我家世子与这位年公子的父亲相熟,不如就由我带他去看大夫吧。” 春妈妈还担心另一拨人不肯让步,但谁想到禹州官府的衙差竟然退了半步,给张平让出一条路来。 张平背着年瑞鹏就离开了春风楼,临走前竟然还把小红袖叫了过来。 “年公子豪掷万金的事情,在禹州传的沸沸扬扬,我们世子府没有丫鬟伺候他,就由你来吧。” 春妈妈一听这话,在后面嘀咕道:“怎么就带去世子府了,不应该送回年家吗?” 但贵人的事情不归她管,她也只是心中好奇,转头准备和衙差说说好话,让他们不要检查房间,生怕他们在房里发现那些助兴的药物,却被那衙差轰了出去。 “官府办案,你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要在这里耽误。”说完就把春妈妈推到了门外,而后砰的关上房门。 张平带走年瑞鹏与春风楼无关,可这些人现在却是在春风楼的地届上,万一他们把里面的东西偷走了,自己问谁要去? 春妈妈在外面急得如热锅蚂蚁团团转,里面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着急,慢悠悠地查了一遍,空着手出来,果然查出一些不该有的药物。 春妈妈好说歹说,塞了银子,才把这些贵人送走。 手底下的龟公送来手帕,让春妈妈擦擦汗,望着那些离开的衙差说道:“我怎么瞧着,这还多了一个人?”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与你有什么关系?滚滚滚!回去干你的事情去!”春妈妈瞪他一眼,心有余悸地回了房间。 贵人斗法,她们这些升斗小民别伤着就是了,管那么多作甚? 第五十三章 扣下 “砰——” “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本官要你们何用?” 李延年的府上,他怒气冲冲地砸了一地瓷盏,“不过是让你们把周晏引出来,这都做不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下面的人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李延年的怒火消了大半,才有人颤颤巍巍说道:“大人息怒,想来世子不大在乎那年瑞鹏的死活。” “你以为本官要的是年瑞鹏的死活?”李延年一脚踹到他心窝子上,“蠢货!现在年瑞鹏在世子府,你猜年起那老东西会不会上门拜访?” 周晏是个顶聪明的人,李延年在来禹州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无论周晏做什么事情,他轻易从不现身,就是担心周晏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 哪怕是先前自己多去了几趟东陵药铺,李延年都要找人同往,掩人耳目。 而这一回他之所以胜券在握,全是因为之前年瑞鹏想要见周晏易如反掌,甚至周晏还和林杏乔装打扮去了趟春风楼。 ——这么多年下来,李延年的眼线早就遍布禹州各地,想要监视周晏和林杏,轻而易举。 也正是有了这些眼线,李延年才敢确定周晏想要对年家下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年瑞鹏向周晏求救,他竟然只派了张平一个人过去。 若要说周晏重视年家,可他只派了一个人,若要说不重视,他派出去的这个人偏偏是他的侍卫长。 重拿轻放,这下李延年自己也不敢确定周晏究竟是什么心思。 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年起踏入世子府半步,否则这老东西就出不来了。 思虑一番,李延年吩咐暗卫:“你去年家通风报信就说年瑞鹏这事不要管,若是世子不放人,再让他们亲自上门要人。” 他就不信,周晏还能把年瑞鹏扣住不放? 可是李延年没想到,周晏还真敢。 他不但没有放人,还大张旗鼓地给年家下了帖子,邀请年起上门。 这下年家才是真正骑虎难下。 如果他不去,日后上门要年瑞鹏,就算世子不给,禹州百姓也会觉得是年家的错。 如果他去了……李延年没猜错,如果年起去了,他就真回不来了。 世子府中。 赵颉嘲笑地看着年瑞鹏,“我是没了爹,你这有爹不跟没有一样?” “去去去!我爹还活着呢!”年瑞鹏咬牙切齿,但想到这里是世子府,又不能跟赵颉动手,只能忍气吞声。 赵颉倒是脾气豪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心放宽一点,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爹都被称之为爹的。你看我爹的爹,他那心都偏到宛平湖去了,对于我爹而言,这个爹能是好爹吗?” 他这一通爹不爹的言论,把年瑞鹏绕晕了。 小红袖在一旁看热闹,最后给年瑞鹏捏肩膀,不轻不重地说道:“年老爷之所以不来,一定是有苦衷的,年公子不妨再等等。” “瞧瞧小红袖,还是她会说话。都是钱养出来的,怎么你这张嘴就那么臭呢?”年瑞鹏口无遮拦,说完也没发现小红袖脸色不对,反而嘲讽地看了一眼赵颉。 倒是赵颉敏锐地觉察到小红袖情绪不佳。 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这段时日在林杏的教导下也算步入正轨,至少不会再拿女人开玩笑,便随意岔开话题,往花鸟虫鱼上聊。 廊檐下,周晏和林杏并肩而行。 看见这一幕,林杏说道:“若放在从前,难以想象这二人竟然能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说话。不过,年起真的不打算过来了?” “放心吧,他会过来的。”周晏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年瑞鹏是年家独苗,若是年起不来,年家老爷子也不会放过他。”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林杏笑了。 她看向小红袖,后者天生对这样的视线敏感,转头便瞧见林杏和世子在那边,立刻拍了拍正在和赵颉侃大山的年瑞鹏,三人这才起身,向他二人行礼。 其中最紧张的就是年瑞鹏了,看见周晏,想问又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林杏直言不讳,“你父亲并未过来,不妨再等等。” “我倒是能等,可是……”年瑞鹏说着,看了一眼周晏,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等得起,但不知道世子有没有这个耐心,若是父亲来迟了,世子不愿意再等,到时候自己想救年家的希望也就落空了。 “三日后,青云会结束,若是到了那时,年家还没有作出决定,本世子就绝不再等了。”周晏声音低沉。 年瑞鹏的心一瞬间比周晏的声音还要沉,闷声应下。 他不提,林杏都快忘记青云会这事了,诧异的说道:“青云会竟然这么久才结束吗?” “统计分数还要一些时日。”周晏神色自如。 殊不知,小一在林杏脑海中疯狂叫嚣:“这家伙就是个骗子!是他让考官推迟公布分数的!” “为何要这么做?”林杏心中不解,问小一。 “为了引年瑞鹏上钩呗。”要是有西瓜,小一都能吐一地瓜子,“这次青云会主办方是年家,公布结果之后,年起就该带年瑞鹏送青云会魁首进京了,那周晏还怎么调查神仙膏的案子?” “这么说来,周晏手上心里有证据了?”林杏惊讶。 这些天周晏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没想到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让他掌握了线索。 相比之下自己什么都没做,还说要给赵翊报仇呢,真是愧不敢当! “这小子就是个卷王,还是个大骗子!他手里早就握了证据,但是迟迟没有交出来,不信你问他。”小一诱惑道。 但林杏不上当。 如果周晏想说,就不会瞒着自,既然他不想说,那身为他的小腿子,自己也该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过问。 更何况,周晏把握十足,那他们只要等年家人上门就好了。 只是林杏怎么也没想到,没等年家人上门,禹州就传遍了周晏故意扣押年瑞鹏的传言。 “一派胡言!世子扣押我做什么?”年瑞鹏气笑了,担心的看了一眼周晏,生怕周晏因此动怒。 赵颉不遗余力的嘲笑:“就是!要扣押也得扣个好看的,扣押你这歪瓜裂枣,用来下饭都膈应的慌。” 第五十四章 亲自登门 “那我是不是该回去了?若我仍旧待在世子府,会不会影响世子?”年瑞鹏忐忑不安的看了看周晏,又看向林杏。 年家的生死毕竟掌握在周晏手中,他不敢不问周晏的态度。 “你这个时候回去才会坐实外面的传言。”赵颉眼力见颇好的上前拍了拍年瑞鹏的肩膀,“我劝你不要回年家,所以我回南锣鼓巷。” 南锣鼓巷那里有世子的人,就算他们回去,也可以避免被李延年的人盯上。 年瑞鹏此刻手足无措,自己心神慌乱,不知道该听谁的,见赵颉如此笃定,周晏也没有反对,便干脆一狠心,带上小红袖去了南锣鼓巷。 “你们都走了,世子府着实无趣。”临行前,周晏站在门口望着他们,扬唇笑了笑,“干脆,本世子一同前往吧?” 林杏扶额皱眉,“您若是去了,那坊间传言不就成真的了?世子再稍忍一忍,等此事过去,我们便带着年瑞鹏上门拜访。” 她算是明白了,周晏想看热闹的心永远不灭。 小翼在脑海中郑重其事的附和。 好在周晏也只是说说,并未强求,派人送他们大张旗鼓地回了南锣鼓巷。 赵家的马车从世子府到南锣鼓巷,这一路历经不少地方,年瑞鹏还带着小红袖一同出来买了首饰,两人也算得上郎才女貌,给不少人留下深刻印象。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不少人议论纷纷。 “不是说年瑞鹏被世子扣押了吗?怎么还能带小红袖一起出来?”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世子不是扣押年小公子,是为了救他。要不是世子的人,那天晚上年小公子就要死在春风楼了!这都是我听打更的说的。” “我也瞧见了,世子府那个特别威风的侍卫,带着刀的那人,我亲眼瞧见他把年小公子从春风楼带出来的。只可惜当时时间太晚,咱们禹州有宵禁,我怕官府的人找我,没敢跟你们说。” 这一路的议论声顺着马车传入年瑞鹏的耳朵里,他这才知晓自己是如何来到世子府的。 可是他转头看向小红袖,眼中满是疑惑:“为何那天晚上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却一点也不清楚?” 小红袖蹙眉望向他:“那晚公子晕了过去,我和春妈妈在外面敲了好久的门里面都没人应呢。” “那后来你为何不曾告诉我?”年瑞鹏满脸疑惑。 “我还以为您记得呢。”小红袖摇了摇头,“更何况那天晚上的官差实在是吓人的很,我也不敢随意说出口。” “那官差来得倒是及时。”马车里,阖眸养神的林杏突然开口说道。 小红袖红着脸看了一眼林杏,随后低声道:“何止呀?前两日春妈妈还跟我说,那晚张侍带着公子和我离开春风楼后,官差还在房间里找了好久才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找到了什么人。” “房间里有人吗?”年瑞鹏大为诧异。 一想到自己歇息的房间里间里竟然藏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那颗小心脏就差点吓破掉。 林杏盯着年瑞鹏看了片刻,脑海中不断思索当日的情形,随即便猜到了真相:“极有可能当时是有人迷晕了你,又假扮成你在房中惨叫。而那些官差只不过是借着查案的名头,把藏在你房里的人带走。” “多一个人难道旁人不会发现吗?”赵颉搓了搓下巴问道。 “寻常人看见官差,会在意有几人吗?”林杏笑盈盈的反问。 “总归我是不会去看的。”小红袖附和说道。 林杏弯唇,看着小红袖笑了笑:“去春风楼的多是商贾,这些人最讨厌遇到的就是官府之人,若真碰上了绝不会去关注有多少人,只会避之不及。” “春风楼那么多的小厮,总会有人知道的吧?”赵颉在一旁提议,“不如派人去春风楼问问。” “是个好主意,不过不是现在。”林杏摇头,点了点近在咫尺的院落,“先回家,等世子处理好年家的事再说。” “世子会留我父母性命吗?”年瑞鹏忐忑的问道。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林杏,好似林杏一定能给出他一个答案。 ——年瑞鹏自己都没察觉,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信任林杏,好似她说的话就是圣旨。 “能不能留他们一命,你不该问我,而应该去问你的爹娘。”但这一回林杏却没有给他准确的答案。 只是最后对上年瑞鹏脆弱的目光,林杏忍不住心软,道:“我想,如果只是他们去世子府拜访,世子或许会留他们一命,但如若带了旁人,恐怕就不会了。” “旁人?他们准备带谁?”赵颉靠在车厢壁上,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问道。 林杏秀口微吐,“李延年。” 而事实证明,林杏这张嘴可能开过光,年起竟然真的带着李延年和整整一辆牛车的礼物去了世子府。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年瑞鹏傻了眼。 他爹究竟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他在南锣鼓巷吗? 从世子府离开的那天,他就在大街上晃悠了不止一圈,为的就是给父亲和母亲提供救自己的机会,可这二人竟然还妄图威胁世子! 年瑞鹏刹那间差点气得七窍升天,真想回年家问问爹娘到底在想什么。 而世子府中,周晏看着满脸堆笑的年起,他一脸稀松平常的扫过那些珍贵宝物,笑问道:“年老爷为何要送这些东西过来?” “草民知晓犬子这些时日住在世子府,他自幼顽劣无状,多有得罪,还望世子见谅,这些是给世子的谢礼。” 说话间,年起把东西推向周晏,面上露出哀求,“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犬子回家一趟?他那祖父祖母想他的很,若是不将人带回去,草民怕是不好交差。” “你在我这世子府上找一圈,若是能找到你那儿子的下落,你将人带回去也无妨。” 周晏端坐在圈椅上,说完对年起的这些话,目光定定的望着李延年,“还是说李大人也觉得年公子在我府上?” 李延年捋着胡子,道:“下官也不知道年小公子究竟何在,不过房间传的沸沸扬扬,总归不是空穴来风吧?” 第五十五章 棋子 “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是有心人,煽风点火,才会造成现在这副局面。” 周晏说着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也镇住了年起蠢蠢欲动的心。 李延年仍旧八面不动,仿佛无论周晏拿出什么证据,都奈何他不得。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周晏竟然真的找出了那几个散播谣言的人。 看见那几个人在花厅里一字跪开,李延年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将他的神色收入眼中,周晏却像是没瞧见似的,还在一个劲介绍:“这些人都是禹州城里三教九流的人,平日里拿钱办事,但只要你钱给的多,他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看到这些人,年起已经瑟瑟发抖,不停地掏出手帕擦着冷汗。 “年老爷很热?”周晏笑望着年起,见后者点头,又挑眉问道,“本世子猜也是,总不至于是见到这些人吓出来的一身冷汗。” 怎么可能不是呢? 当初年起是铁了心的上李延年的船,所以别说是世子,就算是太子出面,年起也不敢生出二心,否则李延年一抬手灭的可就是他整个年家。 为表忠心,那些谣言都是年起自己派人散播出去的,买通的就是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但他哪里想过,周晏竟然连这些事都能查得出来? 若早知道周晏有这么大的能耐,他绝对不敢和世子叫板。 眼下他只求周晏能放过自己儿子,年起也顾不得其他,撩起衣袍,径直跪在周晏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年家世代独苗,草民也只有瑞鹏这一个儿子了,无论他在何处,求世子告知去向!” 这么轻而易举就击破了年起的心理防线,周晏顿觉索然无味。 他挥挥手让张平把人带下去,视线轻飘飘的扫过年起,最后与李延年对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刹那,视线交错。 李延年眯起眼睛轻笑,“世子何故如此为难年家人?商户也是人啊,世子总不能因为他们做生意就看不起他们吧?” 周晏仍就笑而不答,自顾自的斟茶。 一时间,花厅里只剩下尴尬。 但只要周晏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尤其是李延年。 被周晏无视了个彻底,他就算想笑也笑不出来,还要受到另一边年起不断的眼神示意,让自己帮他说话。 李延年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情烦躁。 但为了稳住年起,他还是收起所有锋芒,伏低作小:“世子殿下若是知晓年公子的去处,不妨就告诉年老爷吧。” “年老爷真的在乎这个儿子吗?”周晏讽刺的看向年起,“就连贩夫走卒都知道年瑞鹏去了南锣鼓巷,你怎么就一口咬定他在本世子的府上?”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李延年李大人说过,世子周晏心思深沉,不可能轻易放人,所以一定有诈! 更因为李延年派人去南锣鼓巷的院子里查看过,没有看见年瑞鹏的身影。 这些话年起不敢在周晏面前说,只能低头哭个不停,但周晏却替他说了出来。 “是因为李大人猜测年瑞鹏在我府上,也是李延年告诉你,年瑞鹏不在南锣鼓巷,所以你才敢跑到我府上来找人,我说的没错吧?”周晏讽刺的看了一眼年起,“你如此爱你的儿子,怎么就不替他考虑考虑?可怜他一腔孝心,却被你的父亲践踏在地!” 年起瞪大眼睛,不知道周晏为何这么说,但下一刻年瑞鹏就从门外走进来,证实李延年说的是谎话。 “瑞鹏!我儿没事就好!”年起看见儿子,忍不住老泪纵横,上前就要抱他,却被儿子避开。 “草民年瑞鹏拜见世子殿下。”年瑞鹏看也不看自己父亲一眼径直走进去,掀起衣袍跪在地上,将一个匣子呈给周晏,“这里面装有年家私开航线私通贸易,引入万恶之物神仙膏,害我禹州百姓的证据,请世子殿下过目!” 这一通话简直要如晴天霹雳打在年起的身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疼爱的儿子竟然会是揭发自己的人! “一派胡言!你对家中生意了解多少如何?敢信口雌黄?” 刚才还父慈子孝的两个人,眼下就撕破了脸面,年起更是直接破口大骂,一边还用余光不时的瞥一眼李延年。 “如果我说的是假的,那父亲着急什么?终归世子殿下会还你清白的。”年瑞鹏不疾不徐地开口,气得年起浑身发抖。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年起解下腰带,抽在年瑞鹏的身上,年瑞鹏躲也不躲,就这样静静的受着。 虽说周晏喜欢看热闹,但这场闹剧实在无趣,周晏便挥挥手,让张平把父子俩分开。 随即他说道:“既然证据确凿,那就连证据一起送去京城吧,私开海上航线,这是归户部管,不归本世子插手。” 顶着李延年咬牙切齿的目光,周晏心情甚好,赞许的瞥了一眼年瑞鹏,随即吩咐张平:“一派人去年家,把年家所有账簿都包起来,再将年家父子送进京城,不得有误。” 随着周晏清越的声音落下,而李延年也沉默不语,年起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想拼一把,拉李延年下水。 可是最后看见李延年落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目光,还是忍住了冲动。 年家昔日荣华富贵不再,不能再没了年瑞鹏这个独苗,那年家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年瑞鹏收集证据,花了不少心思,所以周晏几乎不需要太费力就收拾好了一切。 按照大庆律法,儿子告老子是要先杖责十五大板的,年起看见与自己一同带上镣铐的儿子,骂道:“你个小王八羔子,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无恙?我告诉你,你老子我做生意挣大钱,为的还不都是你们母子俩?就连你给小红袖的钱都是从我口袋里出的!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东西!” “那父亲就是这样回报禹州百姓的吗?”事到如今,年瑞鹏看着执迷不悟的父亲,心中几乎绝望,“爹,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搭上李延年,你就能高枕无忧?你就没想过李延年的背后还有别人吗!” 他们就是李延年手里的棋子,只有世子才能救他们! 第五十六章 马匹失控 年起的动作僵住,他满目震惊的看向年瑞鹏,急急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巨大的利益面前,他的目光只能看到一时的好处。 神仙膏为年家拢了大量的财富,身边人跟着沾了些光,自然是巴不得他发扬光大。 哪里有人说上他半句不是? 年瑞鹏此言仿佛一记尖锐的长刀,蓦地将他精心编制的舒适圈刺破。 年起双手颤抖,尽管心中已有答案,也要问个明白。 可前来行刑的官员已经将二人拉开了。 瞧着年起浑浑噩噩、呆滞着目光被人拖走,林杏转过身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 低沉的男声传来,周宴问:“在想什么?” 林杏被他的目光看的浑然不自在,只得岔开话题道:“李延年不会放过年家父子,你最好派个人盯着。” 周宴颔首,林杏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挥手招来张平,周宴吩咐道:“看好他们,务必确保年氏一族的安全。” “是。” 张平领命退下了。 隐隐可以听到木板敲打皮肉的声音,然而年瑞鹏紧咬牙冠,只能从齿间听出几声破碎的呻吟。 林杏摇了摇头,托人带去了几包止血的药物。 忽听周宴问道:“青云会的榜单出来了,要不要去宛平湖看看?” 李延年还在虎视眈眈,他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去管什么青云会? 林杏略带不解的看他,便听他高声道:“听闻李大人也极为关注青云会,如今本世子相邀,相信李大人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周宴的属下各个都是人精,这一听就知道周宴这是要以身份相压。 忙不迭的就将人又请了过来。 李延年早就从身旁人口中得知事情缘由,他躬身道:“不是李某不愿,而是李某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只能够谢过世子好意。” “何事就连与本世子同去宛平湖的时间也挤不出来?”周宴问,“难不成李大人比本世子还要忙?” 眼见烫手的山芋又被甩回自己手中。 李延年推拖不得,只能应下。 林杏眸中划过几分欣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落在自己跟前。 周宴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嫂夫人,请。” 林杏也不矫情,跟着上了周宴的马车。 宛平湖热闹非凡,消息方才放出去,这里就已聚集了大批的人马。 赵劼打人堆里一眼就瞧见林杏和周宴,抬手赶至二人身边。 林杏见他一副轻松的模样,笑道:“你就不怕做不得魁首?” 赵劼耸了耸肩:“魁首除了我,就不信还能有谁。” 林杏将他的刻苦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没说什么。 她勾了勾唇,总觉得耳边听到一声轻笑。 待她抬头去看的时候,周宴已经位居正位,李延年立在一侧,时不时与身旁小厮低语。 周宴自然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看向李延年,状似无意的开口:“李大人与侍卫竟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就连本世子在场,也不知收敛?” “……”李延年憋了一肚子闷气,却也只能毕恭毕敬道,“世子殿下息怒,这些个奴才做错了事,李某训斥一二,不想扰了世子雅兴。” “做错了事?”周宴笑,“好啊,我的手下最会调教下人,这奴才被我带下去,不出足月,保证还你一条听话的狗。” 周宴这话显然不是与李延年商量的语气。 他话音未落,就已有人架着那下人的胳膊带了下去。 行云流水的动作,很难不让人疑心这是早已准备好的对策。 李延年虽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道:“谢世子好意。” 如今李延年孤身一人,周宴这才将视线挪回场中,将下人递上的名册拿出。 他不喜弯弯绕绕,目光环视一周,便直入主题道:“青云会魁首——” 周宴拖了个长音,将林杏的心直吊至空中。 赵劼虽自信满满,却也为自己捏了把汗。 “陈生。” 周宴话音刚落,一个机械的声音就从林杏脑中钻出。 小一笑的奸诈:“任务失败,赵劼此次在青云会上的名次为二甲,鉴于此任务完成度较高,系统给出的惩罚是,与明天遇到的异性单独相处三日。” 异性,相处三日。 不做系统改作红娘了? 林杏不以为然,她若是不想,难不成这系统还能掰着她的腿让她在里面待着? 她拍了拍赵劼有些失落的肩膀,安慰道:“二甲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你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没有得到魁首也没关系,尽力而为。” 话虽如此,可身旁的人个个都在打听着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早些的期待与如今的落差,还有他曾经对林杏许过的承诺,都让赵劼心如刀绞。 他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林杏本以为他是小孩子性子,却没想到赵劼当真能在房间里面窝上一整天。 林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青云会毕竟是她让赵劼去的。 如今赵劼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她多少也带点责任。 如今已经将近黄昏,眼看一天就要过去,林杏早已对于小一昨天的惩罚嗤之以鼻。 一个小小的系统,还能左右她的思想? 沉吟片刻,林杏决定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好解解赵劼的郁闷。 “听说了吗?城外来了个笑笑生,卖的话本有意思的紧!” “我早就知道了,听说人气火爆,就是不知道收摊没。” “看看去不就行了?” 马车外传来几人的讨论声。 林杏心念一动,也跟着去了,方才出了城门,就忽的听到一声马嘶。 不知是谁吓到了马儿,马车开始剧烈的颠簸起来,马夫被甩下马车,只留林杏被困至车上,被马带着狂飙。 “夫人!” 马夫重伤倒地,见林杏被带走,焦急不已,却只能勉强撑起半个身子,胸口又痒又痛,他猛咳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周宴也混在人群之中,听闻此处发生了混乱,他一眼便认出躺在地上那人是侍奉林杏的车夫,听了车夫的呼喊,他眸光凛冽,顾不得多想,随手便牵来一匹马朝马车追去。 第五十七章 跌下山崖 马车疾行,又被惊起的鸟儿吓到,越过十里亭,直上山路,飞跃入了山中。 林杏在车中跌跌撞撞,额头几次碰砸至车窗,她努力稳住身形,扶着车柱,掀起帘子,判断着方向。 风声在耳侧呼啸,林杏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顿了顿,忽的一惊,彻骨的凉意漫上心头。 不好,是断崖! 山路窄小坎坷,如若她贸然跳车,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一命呜呼。 可若是依着这匹马乱走,前方悬崖万丈,她必死无疑。 林杏咬牙,短短一瞬已做出了决断。 “林杏!” 一声焦急的轻唤将林杏的动作叫停。 她循声向后看去,只见周宴策马追随而来,二人距离不过三丈。 即将赴死的紧张忽的被冲散,好似有了周宴就有了生的希望。 林杏鼻子一酸,思绪却在这时冷静下来,她盯着周宴,听他道:“听我口令。” 还未待林杏细细咂摸他这话的意思,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 马车冲出了山崖! 与此同时,周宴在她身后喊道:“跳!” 林杏紧闭双眼,依着他的意思,借着马车奋力向上一跃。 眨眼间,林杏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 男人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飞快从腰间抽出匕首刺入岩壁减弱速度。 火花飞溅,周宴却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林杏从他的怀中艰难的睁开双目,瞧见他那只手已被震出了血来。 匕首也已被磨损大半,二人的下落速度越来越快。 她运气差也就罢了,就是死了,居然也要搭个垫背的。 林杏抿紧下唇,心情复杂。 突然,一抹枯黄闯进了林杏的余光内。 她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只见一手腕般粗细的枯藤从山崖上方悬落。 林杏心头一动,凑至周宴身边低语了几句。 周宴依着她的话看去,对上那节枯藤,足尖轻点,在空中翻滚几圈。 他单手牵过枯藤,绕过他与林杏腰间,然而未曾想过枯枝早已被风化,人手方一捏上,便碎了大半,只留下里头薄弱的心还在勉力支撑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周宴咬牙,猛地蹬向岩壁,借着枯藤的力向一侧的山洞中荡去。 落地的瞬间,枯藤恰巧断裂。 二人齐齐摔落在地,劫后余生的巨大刺激让二人心跳飞快,一时忘了脱身。 周宴喘着粗气,喉结与胸膛在每次呼吸中起伏。 林杏看的有些眼热,不自然的从周宴怀中离开,故作轻松的四处在山洞中转了一圈。 地上有几块被风干了的白骨,上面的血迹暗黄。 枯草有大片被压断的痕迹,却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林杏断定这是哪个野兽废弃的住所,为以防万一,她又找了块尖锐的石头攥在手心,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的视线落在周宴身上,他右手虎口已被震裂,掌心的皮更是绽开了大半。 鲜红的血若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稀稀拉拉的滴了一路。 见林杏看过来,他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从胸前取出手指般粗细的竹筒,拉开引线,对着空中发出一记信号。 “等着吧。”周宴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枯草坐下。 即使方才那样凶险的情况,他的衣衫也未有凌乱,依旧是那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只是一侧的林杏正阴着一张脸,与脑中的小一疯狂叫嚣。 “没想到吧,周宴还能对外发信号,我看你拿什么困住我三天。” 小一冷哼,像是不屑解释什么,没再搭理她。 林杏来到周宴身边坐下,有着系统的加持,她轻而易举的就能够辨识出周宴身侧长势旺盛的草药正是止血的极佳药物。 她摘了几片叶子捣碎,小心翼翼的为周宴挑出掌心内的枯藤碎片,将草药敷上去,撕了一节衣摆给他包扎好。 周宴本想直言不必废这样大的功夫,可看着林杏认真的侧颜,还是噤了声。 猝不及防的,林杏抬眸,周宴下意识撇开眼,道:“一个时辰后我的人就会来。” 顿了顿,周宴又补充道:“如果不下雨的话。” 话音未落,山洞外汇集了大片的乌云,转眼间电闪雷鸣,眼看就要下了暴雨。 周宴:…… 林杏心里咯噔一声,她忙从意识深处揪出小一。 小一欠欠的将她的话重复一遍,忽略林杏黑了的面色,又道:“年轻人,还是得认命。” 林杏一脸屈辱,难得失声。 周宴笑:“看来这是上天的安排。” “……恩。”林杏无奈道,决定不再谈论这个让人心塞的话题,想起年家父子,林杏问,“你怎么有雅兴出城来?” “年家父子遭到了伏击。”周宴看向林杏,“我本想找个笑笑生的由头出城来,没想到却误打误撞遇上了你。” 感情笑笑生只是个幌子。 林杏噎了噎,又问:“那年家父子的安危……” “无事。”周宴摆手,又将问题引回他身上,“你的马好端端的,怎么会受惊?直奔悬崖,不像是偶然。” 她与周宴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周宴冷笑。 到了晚上,赵颉总算是出了门,可面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看。 王婆见他终于想开了些,又惊又喜的凑上前去:“少爷饿不饿?” 赵颉摇摇头,依稀记得他在房间里的时候听到过外面有林杏走动的声音,随口问道:“王婆,你可见到……” 王婆一听便知道赵颉的意思,忙不迭的开口道:“夫人下午就出去给您去挑了些好玩的,如今……” 王婆的话突然顿住,她一拍大腿:“坏了!夫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如今已是黄昏,将近宵禁。 林杏从没在不告知府上的情况下这么晚归! 赵颉如遭雷劈,他睁大了双目,看向王婆:“你们可知道她去哪里了?身边跟了多少人?” 昨日他们刚拂了李延年的面子,坏了李延年的计划,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婆有些慌乱的摇头:“夫人说她要去街上转转,老奴也就并未多注意。” 她手足无措的后退几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颉眉头微皱:“备马,我要去世子府。“ 第五十八章 缚龙索 一连与周宴在山洞中被困了三日,他倒是正人君子。 二人中间有如楚河汉界一般摆放着一排石头,泾渭分明。 山洞正中也刚好有一处泉眼,拿个叶子捧着断断续续也可解渴。 可就是……没解决好食物问题。 林杏仰头,欲哭无泪。 这荒郊野岭的,愣是连个果子也找不到。 就连飞禽也极为少见。 她可算是明白了这处山洞为什么会被荒废了。 林杏有气无力的看向周宴:“你还能发信号吗?” 周宴亦是蔫蔫的躺着,摇了摇头:“这雨下了一天一夜,已经潮了。” 林杏沉默了些许,努力忽略从腹中传来的咕噜声。 她拉出小一:“你信不信,再吃不到饭我是会饿死的。” 小一的状态与林杏绑定,它此刻也头昏眼花,虚弱道:“你出门不带干粮吗?” 林杏:? “你早知道我会跌落山崖与周宴困在一处,你还不提醒我一下?”林杏愤愤道。 眼下距离三天结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时辰,就算结束了,赵颉和张平也不见得能够找到他们。 这可是悬崖中间! 尽管小一心中有数,可见林杏现在的这一状态,它也不太肯定。 只得缓缓道:“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林杏来了精神:“什么生机?” “副本内还有一个额外隐藏感情线,你刚刚已经完成了一个任务,如果选择开启,可以获得150积分,但必须要开始进行攻略。” 林杏早就被饿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小一的一番话在她的耳中就只有:“……选择开启,可以获得150积分……”几个字。 150积分! 足够她在商城里换两顿饭吃了。 林杏毫不犹豫的点头:“确认开启。” “宿主林杏已确定开启隐藏感情线,任务一——与周宴拥抱已完成,150积分已到账,还请宿主查阅。” 林杏忙不迭的打开商城,果不其然瞧见商城最上方的积分已经变成150. 商城大约也随着隐藏感情线的开启,范围更加扩大,里面除了药品,竟然还有食物和一些用品。 为了掩人耳目,林杏首先花费50积分购买了两只兔子,又花费20积分购买了两只打火石。 这些东西都被系统以自然出现的形式放置在二人身边。 方才点击提交的那一刹那,林杏除了肉疼的恍惚感,还听到了周宴的轻笑。 “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能抓到兔子。”林杏转身,见周宴一脚踩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的身体,左手揪起另一只兔子的后脖颈,将两只兔子提了起来。 “吃的还挺胖,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周宴将两只兔子一起举起来,沉吟片刻,忽的抬眸问道,“你会扒皮吗?我们总不能真做个野人。” 林杏思索片刻,这确实有些难度。 不过这个东西应该跟解刨同源,她将之前找到的尖锐的石头握在手心,将兔子接过来,手起刀落,那兔子便没了性命。 寻常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大多都失了神,就算是胆子大的,也会注意些形象,娇滴滴的要他代劳。 可林杏不同。 她是真的不害怕,还是不会在自己面前注意形象? 莫非自己就这般没有魅力? 周宴看着林杏的动作,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自己。 然而林杏却未注意到周宴的动静,她满目就只有这两只兔子,不过片刻,她就已经将两只兔子扒了皮取了内脏串在棍子上递了过来。 周宴顺手接过,又见林杏从石头中拣出两块打火石来,更是觉得他一介男子,让女人来做这些实在有失风度。 他抱来一些枯枝和干草堆在一起,接过林杏手中的打火石,主动包揽了烤肉的任务。 见林杏在一旁看的出神,周宴哭笑不得,用那把匕首在兔肉上划了一块,送到林杏嘴边。 林杏也不跟他客气。 约莫有半个时辰左右,两只兔子全然被他们二人吃的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思考下一步。 林杏思索着商城里剩下的80积分,再一次的打开商城界面,几番浏览后,终于把视线放在角落里的缚龙索上。 缚龙索,以龙筋制成,柔韧无比,刀斩不断,火烧不烂。 用这个系在腰间,说不定能从这山洞中逃脱。 林杏心念一动,点了购买。 以此,她得到的150积分全都横扫一空。 林杏咂了咂舌,有些肉疼的佯装前去泉眼处接水。 她摸出缚龙索,刚要思索着以何等的借口告知周宴,就听得两声熟悉的呼喊。 “姐!” “世子!” 张平赵颉焦急的在山崖上方向下呼喊。 两天前的大雨早已将一切的痕迹冲淡,他们只能够四散寻找,如今是第三天,可算是寻到了这山崖上来。 林杏与周宴闻言,皆冲至山洞边缘,用尽全力对着上方招手回应。 赵颉与张平隐隐能够听到有着些什么声音从下方传来。 二人又惊又喜,不自觉加大了声音。 周宴已养好了精神,他从山洞中取下一块石头,猛击向对面。 对面的山崖爆出一声巨响,赵颉与张平对视一眼,二人疲惫的面色在今日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他们二人取出绳索,赵颉本要下去,却被张平拦下。 “赵公子,我武艺高强,就算出了事情,也有周旋的余地,你在上方为我牵着绳索便是,如果你受了意外,夫人心中也不会舒坦。” 张平神色冷峻,虽是商量的话,却并不给人否定的机会。 他将绳索绑在腰间,又将一绳索带了下去,赵颉与他带着的几个侍卫小心翼翼的牵着绳索,一点点将张平放了下去。 周宴与林杏所处的位置比二人想象的还要深。 就算将绳子放完,张平也仅仅只能够到达二人上方两丈的地步。 眼瞧着粗麻绳还有崩断的风险,林杏也顾不得多想,她将缚龙索取出,扔给张平,大声喊道:“换这个绳子。” 周宴看着林杏凭空变出的绳子,摩挲了下下巴,却并未多言,只对张平点了点头。 张平领命,将缚龙索带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 全族斩首 折腾了两刻钟,周宴与林杏总算是上了山崖顶端。 林杏打了打衣摆上的灰尘,余光发现张平和赵颉皆是一脸羞愧的低着头。 她纳罕的弯了弯腰,对上赵颉的脸,却被他不自然的躲开。 林杏觉得奇怪,刚要询问,忽的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 “噗通——” 周宴与林杏二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向张平,只见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佩刀,大声道:“在下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赵颉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可他自个儿也心中有愧,见着张平的模样,斟酌片刻,照猫画虎的跪在了林杏跟前。 “赵颉有罪,还请姐姐责罚。” 林杏:…… 赵颉这小子犯了什么事? 她不过是被困三天,赵颉不会把商铺偷偷卖了吧? 林杏捏着一把汗,试探问道:“你做什么了?” “青云会,没拿到魁首。” 赵颉的声音闷闷的。 林杏心头的大石可算落下了。 这算什么事? 尽管她与周宴在山崖中被困得这三天雨淋风吹的,可有她胡思乱想在前,林杏的火气也没先前那般旺了。 并且瞧着赵颉的反应,想必也是受了几日的煎熬。 她摆摆手,将赵颉拉起来,板着脸道:“我不在乎你青云会能不能够得到魁首,我只希望你能够从中学些真本事,这次虽然排行第二,但也恰恰说明了人不能够自大轻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赵颉信誓旦旦的点头:“我都记着了。” “依我们当日的承诺,你只有得到了青云会的魁首才能够随心而为,现在你……”林杏拖了拖长音。 赵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点头,抢答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学习管理商铺的知识的。” 林杏满意的点点头,视线落在张平与周宴这处。 张平正汇报着这三日发生的变故:“年起死了。” “什么?”赵颉反应颇大,他上前几步,来到周宴与张平跟前,“这定然是李延年的手段,世子与姐姐消失,他知道张平肯定会带人寻找,趁机要了年起的性命。” 顿了顿,赵颉又道:“那年瑞鹏呢?” “年瑞鹏受了重伤,已经派人去治了。”张平看向周宴,“世子,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周宴敛眉,并不急着回答,反倒是赵颉跳的欢快。 他双手抱拳,跃跃欲试:“定然是要去找那李延年算账,他这般着急的将年起灭口,肯定是心虚了。” 林杏见他活跃,将赵颉拦下,故意问:“你可有想过,李延年为何心虚?” 见赵颉答不上来,林杏道:“李延年黔驴技穷,清楚神仙膏一事一旦披露就自身难保,所以只能想到这般下下策,他已乱了阵脚了。” 周宴赞许的点头,他看向张平,问道:“张平,现场可有发现什么?” 张平从袖袋内取出一枚暗器:“现场的刺客大量使用这种暗器,暗器虽并无图腾,可制造这枚暗器的材料乃是左门钢,来源珍贵,价格高昂。” 周宴将暗器放在手中掂了掂,又放回张平手中。 放眼整个禹州城,这样财大气粗的,出了年起,就只有一个李延年了。 周宴翻身上了马:“将年家遇刺,打道回府的消息放出去。” “是。” 一行人带上年瑞鹏回了知府处,杨培安早早得了消息等在门外,见周宴几人下马,忙不迭的笑着迎了上去。 却不想他刚贴上去,就有另一马车停在知府门前。 李延年在两个婢女的簇拥下走过来,见周宴也在,故作惊讶道:“没想到世子已经到了,我刚得了消息说年家遇刺,就着急赶过来了。” “想不到李大人这样忙碌,也有心思在乎年家的事情。”林杏笑的讥讽。 “神仙膏这样大的案子,多加注意是我的本分。”李延年不着声色的支开话题,看向周宴,“世子,我听闻年家遇刺,刺客可有查出来是谁?” “李大人这样在意年家,相比遇刺的事情比我还要清楚,就不用我多言了吧?”周宴反问。 杨培安瞧着二人之间无端而生的剑拔弩张,抹了把冷汗,做和事老状:“李大人,世子殿下,有什么事我们不妨进府中说,在门口徒让人心生猜忌。” 周宴点头:“杨大人言之有理,本世子就先行一步了。” 杨培安跟在几人,总觉得事出反常。 左一个李延年,右一个周宴,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可是李延年好歹还有借口应付,至于周宴这阴晴不定的主儿,若是不小心开罪了他,只怕他的脑袋什么时候掉的也不甚清楚。 杨培安摩挲着下巴,暗自猜测道:年起身亡,神仙膏一事死无对证,只能留在禹州候审。 之前这年家可是与周宴有着些矛盾在内,莫非周宴是专门过来盯梢的? 为了以防万一,杨培安又找了个借口将李延年支走了去,独自一人来到周宴跟前,递上一杯热茶,试探道:“大人可是要我对年家从重处罚?” 周宴轻抿,却并不着急回答。 他估摸着时间,一杯热茶下了肚,这才将视线挪回杨培安身上:“年家的事,你看着办就是。” 周宴这话说的含糊,可他这态度,杨培安可全数看在眼中。 他心中可算有了谱。 年家神仙膏这件事本就只有年瑞鹏的证词,年起身亡,如若年家人死咬一个不知道不承认,官府也拿他无法。 顶多也就治一个私开船贸,查抄家产罢了。 可有周宴在侧,杨培安一拍棺木,望着台下跪着的年家人,清了清嗓子,直直道:“年起私开船贸,售卖神仙膏,罪大恶极,判查抄家产,全族斩首,不日行刑!” 全族斩首! 除年瑞鹏外,其余人全都浑身瘫软,仿佛受了极大地打击一般瘫在地上。 就连李延年,也握紧了扶手。 “李大人可是对这样的处罚不满意?”周宴捧着热茶,悠悠问道,“神仙膏祸害苍生,想必李大人全都看在眼里。” 李延年看向周宴,只觉得读不懂他眸中的意思。 第六十章 李延年入狱 他之前种种,分明是想要将年家拉出火坑的意思,可是如今却暗暗施加压力。 想来杨培安给年家这样严重的惩罚,也有周宴的意思。 莫非他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李延年借品茶掩饰神色,他眼观鼻鼻观心,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却又不知这份蹊跷从何说起。 酝酿片刻,这才道:“神仙膏一事波及众多,杨大人做的不错。” 周宴轻笑,这才将视线挪回公堂。 公堂外一个人影闪过,周宴目光扫过,又端起一杯热茶。 杨培安方才将令牌扔了下去,还未等府兵将人带走,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嚣。 “凭什么处死年家全族?一个私开船贸何至于这样大的惩罚?” “年家开船贸不是一天两天了,上贡的时候不查,上完贡再赐死,这不是兔死狗烹吗?” “年家不是要被押往京城,怎么好端端就死在路上了?杨知府,您别是为了年家那点财产!” “这……”杨培安瞧着外头群情激奋的众人,一时间六神无主。 人群中不单单是有那些插科打诨的闲人,有头有脸的商户也都位列其中。 他们说话虽不如旁人激进,却更为掷地有声:“杨知府,若是不查出年起的死因,如何服众?单一个私开船贸的罪名,也不至于查抄全部财产!今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个说法来!” 这些商户大多都受过年起的好处,又年年向知府送礼,大到房契小到金银,都是出了血的。 一想到财力最为雄厚的年起也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商户人人自危,今日不但是为年家讨回公道,更是为自己以后的生机求得一份保障。 想到这里,商户们又纷纷拔高了音量。 杨培安抹了把汗,他哪里拿得出什么说法? 对待年起这样的处罚,也是看在周宴的面子上。 说到周宴,杨培安看过去,恰巧此时周宴站了起来。 他将茶杯放在桌面上,双手向下按了按:“杨大人任禹州知府多年,这样做定是有他的道理……杨培安,你为何给年家这样大的刑罚?” 杨培安起先还觉得周宴稳定了全局,却不想他直接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是圈套! 杨培安这才咂摸出味儿来,他慌不择路的看向李延年,哀声道:“李大人……”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李延年发狠的目光瞪过来。 完了,他这是祸水东引了。 杨培安飞快的闭上嘴巴,只望李延年不要将此事在心中记他一笔。 “我自然是觉得……”李延年拂袖,刚要将自己择出去,就听得林杏声音清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道。 “方才李大人并未提出异议,想来李大人这样有原则的人,定然不会做二话。” 林杏轻描淡写,将李延年的话憋回肚子里。 商户愤愤不平,一些百姓也见风使舵,纷纷道: “李大人,你位高权重,竟也这样认为?” “位高权重又能怎么样?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好鸟?” 眼看着群情激奋,就要闯过人群,往里面逼来。 守卫的府兵难以阻拦,一时不查,竟将人放了出去。 公堂外围得多的是对杨培安过往断案不满的人,今日借着纷乱,各个都扑上前踢打叫骂。 周宴看着这一切,并不打算出手制止。 他含笑的扫了一眼李延年,率先从偏门离开了。 他在柱子旁静静等了片刻,果不其然,李延年阴沉着一张脸,四下张望的走过来。 李延年拧眉问道:“何事?” 周宴也不愿与他过多周旋,他张开折扇:“李大人,现在事情还并未走上绝路,不如弃暗投明?” “你让我弃暗投明?”李延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讥讽道,“什么是暗?什么是明?老夫既然已被逼上了这条路,就没想过回头!” “李大人这话说的也太过单薄了。”林杏自周宴身后走出,清冷的面上满是不屑,“心长在你自己身上,就算贵为太子,也不见得能够轻易左右人心,抵御不了权势,就不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话音刚落,就见李延年后退一步,面色大惊,良久,才缓过来,只睁大眼睛道:“还请赵夫人慎言!” “我自然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林杏上前一步,厉色道,“东陵药铺为何会听命于你,赵翊因何而死,你心中比我还要清楚!” “莫要血口喷人,诬陷朝廷命官,你该当……” “这些东西,看来你是从未见过。”周宴挡在林杏身前,将一纸状词扔在李延年脸上。 上头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就连落款也盖上了红手印。 李延年不过分辨了几句,就已方寸大乱,他手足无措的僵住,须臾,将那一纸状词塞进口中,妄图销毁证据。 然而周宴早已看出他的想法,他折扇轻点,李延年的下巴就已被卸下。 状词合着口水融在李延年的口中,看得人心生恶心。 见周宴与林杏都没有取出的意思,李延年忍着剧痛,心中的大石落了八分。 不曾想他方才长出一口气,就见周宴又取出一份一模一样的证词,居高临下道:“李延年,那份证词不过是我差人誊抄的,你怎的这样发急?莫不是当真心中有鬼?” 周宴话锋一转,语气凌厉,看向身后的暗卫:“把他给我压下去,严加看管!” “是!” 再次折身回到公堂内,杨培安已经头破血流,只能够蜷缩在角落内不住的求饶。 周宴掩唇轻笑,双手合十,不过轻轻一拍,公堂内即刻肃穆起来。 众人全都认真的看向周宴,等着他的下文。 “方才本世子已经将事情全部查清,年家一案,可由本世子为大家陈述一二。” “众人皆知年家私开船贸,大家可知年家走私卖的是什么?” 周宴两句,叫在场的人全然摸不着头脑。 有胆大的混在人群中低声问:“卖的是什么?” 周宴不急着回答,他拍拍手掌,叫众人退出公堂,将年瑞鹏抬上来。 第六十一章 李延年死了 年瑞鹏身负重伤,刚一进来,公堂内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 见到周宴与林杏几人,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动作极快的转身,跪在地上,直直的向众人磕了几个响头。 “是我们年家对不住大家了!” 众人更加疑惑,瞧着年瑞鹏的眼神也越发复杂。 年瑞鹏纨绔的名声在禹州城内是出了名的,年大老爷虽然私开船贸,对他们这些个老百姓并无任何影响,再加之年大老爷平日里也并无做些什么不讲道理的事,众人实在想不通年瑞鹏这是磕的哪门子头。 众人的好奇心在年瑞鹏拿出神仙膏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就是这个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身子瘦成了皮包骨头!” “天煞的神仙膏,如果不是它,我们一家人到现在都还和和美美的!” 公堂外众人对此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更有甚者,竟当众抹起了眼泪。 年瑞鹏听闻,头低的更加厉害,身上又有几处伤口流出血珠来:“我爹与李延年李大人私开船贸,走私神仙膏,将大家害到这个地步,我年瑞鹏实在于心有愧!” “什么?!” 众人皆惊,直到年瑞鹏再次重复一遍才反应过来,他们神色转为愤怒,更加激进的想要冲进来。 “怪不得你年家人这么逍遥,去青楼一潇洒就是几万两,原来拿的都是我们老的血汗钱!” “年瑞鹏,你花银子的时候可有想过,这钱可是我们老百姓的买命钱!” “你们害人不浅,我们今日一定要个说法来!” 然而周宴早已加派了更多的人手,他们见冲闯不进,只能抄起手边的东西,全数砸向年瑞鹏。 重物再加之年瑞鹏遇袭的伤口,不过多时,年瑞鹏就已成了一个血人。 赵颉看不下去,刚要上前阻拦,便听得年瑞鹏道:“赵颉,不用你多管闲事,我爹造下的孽,就该我来帮他偿还。” 赵颉哪里听得进他的话? 然而林杏将手放在他的肩头,低声劝道:“百姓受神仙膏荼毒不浅,你不让他们发泄一通,这件事不会轻易罢了。” “可是这样砸下去,年瑞鹏必死无疑!” 屋外都是些小石子,一波接着一波,饶是铁人也扛不住。 林杏迟疑几分,还是看向了周宴。 二人视线相对,周宴颔首,清了清嗓子:“年起已死,李延年也已被关入大牢候审,此事还要多亏年家长子举报破案才可如此之快,不知者无罪,年家李家以及春风楼等各个所涉及此案的店面即日查抄,所得银两将会补偿给购买过神仙膏的人。” “年家已只剩妻儿,还请各位对他们网开一面,至于杨培安监管无力,本世子会亲自进京汇报,还请各位静心等待便是。” 杨培安倒台,春风楼倒闭! 就连查抄年家的银两也能落到自己手里! 百姓手中的动作顿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慌忙丢下手上的石头,哪里还管的上年瑞鹏,双目放光的看向周宴:“世子殿下英明!” “世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林杏回了府中,尽管一切万事大吉,都在向着好的一处发展,可她细细回想,总觉得有别扭在心头。 赵颉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他一边整理着止血的药物,一边漫不经心问:“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世子要返京了不开心。” 林杏:…… 虽然她心中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梗着,可赵颉说的话却是她从未想过的方向。 噎了噎,林杏勉强为自己找了个说辞:“你不觉得,咱们在禹州城内惹了这么多事,要是没了世子……” “你还能怕这个?”赵颉掰着手指头数她的丰功伟绩,“分家,扳倒赵老爷子,扳倒杨培安,扳倒李延年,扳倒春风楼……不过确实,如果没了世子,我们估计早就死了千八百次了,那是得抱着世子的大腿。” 赵颉说着说着,竟有些说服自己。 他掰着林杏的肩膀,将林杏推出门去:“你要不去跟世子说个情,问问他返京能不能带上咱们?” 顺便,赵颉还给林杏将药物塞上:“记得把这个塞给年瑞鹏,天塌下来也没那小子嘴硬。” 林杏觉得还是他比较嘴硬…… 眼见大门被赵颉“砰——”的一声关上,林杏头疼扶额,捧着手中的药品发愁,返京如果是周宴的计划,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开口。 况且——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看来还是得我来给你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不理由的?周宴爱进不进,跟我没关系。”林杏摇头,她在禹州城过得好好的,进京跟周宴受这罪干什么? 然而小一不由分说,硬是将任务塞给了她。 【任务详情:将赵颉一起带至京城,时限半个月内,完成奖励200积分,失败惩罚待定。】 一看到待定三个字林杏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到上次与周宴饥肠辘辘被困三天,她立刻摇头,果断的开始思考起死皮赖脸求着周宴进京的可能性。 然而她抱着药包刚在台阶上坐下,就见一浅蓝色衣袍立在她面前。 周宴不知何时出现在府中,一脸凝重的看她。 李延年出事了。 林杏条件反射的坐起,问道:“发生什么了?” “李延年死了,就在大牢里。”周宴挨着她坐下,“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子动作这么快。” 他远在京城,手就能伸到禹州城内。 “看来,进京的事刻不容缓了。”周宴眉头微蹙,又蓦地起身,对林杏道,“你和赵颉快些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动身。” 林杏下意识问他:“我和赵颉?你也要带我们二人进京?” “不然呢?”周宴反问她,故作轻松的打趣道,“太子为人阴狠,如果把你和赵颉都留在禹州城内,只怕我还未到京城,就听到了你们的死讯。” 林杏颔首,她竟然忽视了这样重要的一栏。 “我还要去处理年家的事,就不多留了……你手上这止血包是给谁备的?”周宴这才注意到那包药材,他径直从她手中拿过,语气略为怪异,“我可没有受伤。” 第六十二章 分批找茬 林杏这才想起来赵颉的叮嘱,她扬扬下巴:“这是给年瑞鹏准备的,你可当心着点,赵颉废了不少的心思。” 赵颉? 周宴看向紧闭的房门,忽的轻笑,他以一薄扇掩面,摇头道:“我竟没想到……” 林杏并未听清他的话,探头过去想要听个清楚,他却已经转身将要离开了。 赵家商铺众多,牵涉甚广,若是要离开,不可避免要多费些心思。 她回了自己的院中,将商铺房契拿出来,交给赵颉:“这就是检验你这些日子所学的时候了。” 赵颉揉了揉眼睛,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你这么快就从世子处回来了?” “方才世子来过了。”林杏双手抱胸,瞧见赵颉惊讶的张大嘴巴,急急跑向门边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人早就走了。” 赵颉略显失落,目光不死心的在院中环视一圈,见当真无人,这才转身,闷闷道:“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受了这么多日的苦头,你居然还想着他?日后就算进了京,你也须得跟着世子修习,多的是时间寒暄。”林杏发笑,不自觉逗他道。 尽管赵颉今日不同往日,可想到周宴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连忙将房契收起,借口处理家产溜了。 只是他人到门边,神色却蓦地僵住。 插科打诨的气质全然消失,整个人犹如一头警惕的小兽。 林杏察觉不对,她上前去,只见赵老太爷带着一众家丁,笑里藏刀道:“听说你们母子二人要去京城了?老夫看你们院中人丁稀少,派人给你们收拾收拾。” 母子二字好久不曾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林杏有些别扭,可赵颉已先她一步挡在门前,眉头紧锁,直言道:“谁要你的人?你的人打的什么主意我怎会不清楚?快走,别逼着我去报官。” 说着,他一扬手中的纸:“分家文书还在我们这里放的好好的,如今你不请自来是为闯,携家丁来是威胁,桩桩件件,只怕你担不起这个罪名!” 杨培安被周宴押着,暂且顶替的是周宴的手下,休说赵颉列的这几条罪名真能定罪,就算是不能,涉及到他们二人的,也定然只会偏向林杏一方。 赵老太爷心中有过顾忌,可若是真的放任林杏他们离开,只怕这辈子都难以见到雀翎印信。 他内心纠结,面上却还是堆积出笑意来:“过往我们的确有误会在内,可是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矛盾吵吵也就算了,怎么能真的生了隔阂?那不是教人看我们赵家的笑话。” “呵。”林杏只觉得好笑,她看向赵老太爷,目光澄亮,直逼的赵老太爷心虚了起来,“旁人看的笑话还少吗?是谁闹出的笑话让他人看的?怎么又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过去的事情都是老夫糊涂,难不成你还真想要老夫给你磕个头赔个罪不成?”赵老太爷作势就要跪下,周围的家丁慌忙去拉。 赵老太爷的膝盖看着半屈,实则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几个家丁上,林杏看在眼里,嘲弄的双手抱胸道:“这话可是赵老太爷您亲口说的,既然您觉得我们值这一跪,那我们就受着。” “不过啊,您也得有个诚意,别要跪不跪的挡在院中,我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直接把我的话堵死了。” 赵老太爷万万没想到她这般油盐不进,面上虚伪的和善再也维持不住,他站起来,怒不可遏的看向林杏:“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赵老太爷,您什么时候也让我尝尝罚酒的滋味儿?”林杏说罢,对着春晓一扬下巴。 春晓会意,拿起角落的扫帚,在几人门前扫过:“没什么事就别在这里站着,污了我们院中方才扫好的地。” 几个家丁看不下去,见春晓不过是一个弱丫鬟,纷纷摩拳擦掌,巴不得在赵老太爷面前得到个表现的机会。 然而春晓将扫帚在手中转了一圈,向下一扣,便有一股无形的气流扑面而来,直直将几人唬住,他们面面相觑,都看出了春晓身怀武功、内力高强。 推卸的声音四起,赵老太爷看他们还未出手就已败了气势的模样,更是气愤不已,他踢了为首那人一脚,怒斥道:“还不快滚,还嫌我今日不够丢人现眼吗?” 几个家丁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见惹怒了东家,个个低着头,跟着离开了。 雀翎印信如此重要,赵老太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林杏眸光发深,再三琢磨,决定这段时间与赵颉好好在南锣鼓巷里待着,至于家产一事则全数交由春眠春晓二人。 然而林杏将赵颉护的严丝合缝,却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林家。 魏氏倨傲的站在林家门外,身旁如赵老太爷一般跟了不少的丫鬟。 瞧着这排场,林正堂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不敢怠慢,将魏氏迎了进来。 邹氏一听林正堂将魏氏请进了家门,只觉得荒谬,她不顾阻拦的闯进正厅,只见魏氏已坐在了席位上,怒从心起,不由分说的便指着林正堂的鼻子骂道:“你当真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物?前些时间她是怎么逼迫你女儿的你都忘了?” 林正堂被她这话说的面上挂不住,魏氏带的那一众丫鬟各个长得水灵清丽,如今抿唇低笑,更是让林正堂恼羞,他站起来,瞪着邹氏道:“前些时间那是前些时间,都是亲家,能有什么隔夜仇?” “你没有隔夜仇,那是事情没落到你头上,林正堂,我从前怎么就没觉得你这么自私呢?”邹氏拧着眉头,见于林正堂说不通,单手指着门外对着魏氏道,“我不管你今天所为何事,我们林家跟你们赵家没有什么好说的,快滚!” 魏氏倒也不气不急,她掩唇轻笑,尽管年数已打,可脸上扑着厚厚的粉,低头的模样还是要比邹氏多出几分风韵来:“亲家何必这样生气?” 第六十三章 林果儿中毒 她心里当真半点数没有? 邹氏直勾勾盯着魏氏,总觉得她这副模样酝酿了些坏水,正决计从正厅内找些什么顺手的物件赶人,就听魏氏又道:“我走就是了,可莫要伤了你们二人的和气。” 说罢,魏氏就提着裙摆,从正厅内离开,出了林府大门。 邹氏就立在原地,见林正堂还想要相送的模样,心中更是激起一阵嫌恶,她拉着林正堂的袖子,道:“你这么巴巴的上赶着贴上去是什么意思?当真是一点志气都没有,也活该旁人看不起你!” 见林正堂没了动作,邹氏这才放手,神色夸张的模仿着魏氏的动作,尖声将魏氏的话又重复了一边,看向林正堂:“如何,这样便讨你的欢心了?为老不尊的东西。” “你别得寸进尺!在外人面前像什么样子?尽丢我的脸面!”林正堂被邹氏看穿了心思,生出几分心虚的气来,虚张声势道,“别人就来家里转转,你摆出那副母夜叉的模样给谁看?” “……你还真以为他们坐了会儿牢子就能改邪归正?连自己儿子都能狠心害死的人,能憋什么好事?今日你将他们放进来,改明儿出事儿的不定是谁!”邹氏与他实在没话,只落下一句,便离了屋中。 二人皆没有注意,魏氏出门前曾向右后方扫了一眼。 林杏只与赵颉在家中得了一日的安生,第二日一早就听门房来报邹氏来寻了。 林杏穿戴整齐,刚从卧房内起来,就已经听到邹氏的声音来到院门外了。 她着急上前几步,邹氏眼眶通红,步伐虚浮,显然是林府有了什么变故。 想到昨日赵老太爷的突然来访,林杏眉心跳的厉害。 她将邹氏迎至卧房,倒上一杯热茶,顺了顺邹氏的后背,耐心道:“娘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邹氏饮了一大口,深呼吸,这才沙哑着声音道:“果儿他,被人下毒了!” 林杏略为诧异,平心而论,她不是很喜欢林果儿这个弟弟。 但是原主对林果儿感情复杂,间接也影响到了林杏的思绪。 她手指捏紧了几分,问道:“昨日林果儿可有吃了什么东西?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府都是邹氏与林正堂用了几十年的忠仆,难说会有背叛的事情发生,可有忠伯的先例在前。 林杏也不敢肯定,只能询问道。 邹氏细细回想了番:“他昨日回来后吃了晚饭,又喝了杯热茶,到了半夜就腹痛不止,高烧不退,甚至还呕了黑水,如今正昏迷着,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邹氏顿了顿,这才道:“昨日魏氏来了府上,不过只是坐了会儿,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未曾动过什么手脚,甚至就连茶水都没让她喝上。” 魏氏? 她就知道赵老太爷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林杏扶额,没想到她前防万防,却是忽略了这一点。 如今也只能亲自查看一番。 自从她的医术技能被点亮后,随着每次任务的完成,医术技能也会更进一步。 虽然目前还未精进,不过应对也是足够了。 林杏起身,就要跟着邹氏离开,没想到刚出院子,就见到等在门边的赵颉,他额上冒着细密的汗,身上这件衣服却干爽无比。 林杏略带诧异的扬眉,这才瞧见不远处的周宴。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日的训练完成的不错。”周宴折扇摇的肆意,“方才我见林夫人如此模样,便知林府一定有要事发生,就令赵颉换了衣服,正好我今日也无什么大事,可以一同前往。” 周宴这么说,林杏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一行人出了南锣鼓巷来到林府,进了林果儿的院子,果真见他浑身泛白,昏迷不醒,屋中还弥漫着一股恶臭。 郎中候在一侧,见林杏与周宴前来,福了福身子:“世子殿下,赵夫人,林少爷这是误服了毒药,可具体什么毒药,原谅我学艺不精,没能看出。” “府中可有购置毒药?”林杏看向林正堂,问道。 林正堂有些心虚的摇摇头,心中依稀也能猜出这件事乃是魏氏手笔。 想到昨日他与邹氏的争吵,更是觉得双腿发软,后悔不已。 林果儿可是他唯一的儿子,老林家可是要靠他传宗接代的啊! 想到这里,林正堂又大声道:“我怎么可能会害我的儿子?定然是那魏氏,这么多天我儿都好好地,怎么他走了我儿就被毒倒了?” 邹氏虽然心中所想与林正堂无二,可世子在一旁,她生怕落人口柄,拖累了林杏,连忙道:“说话也是要讲证据的,你无凭无据就指认魏氏,叫世子殿下怎么想?” 最后一句话将林正堂点醒,得知自己失言,林正堂低头,不再多言。 还是周宴上前给了台阶,他张开折扇:“林杏是我的嫂夫人,赵颉是我的徒弟,他们二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就算没有证据,请魏氏与赵老太爷来府上坐坐也无妨。” 他话音未落,张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着佩刀就出了林府。 林杏则取出银针,分析林果儿体内的毒素。 没过半柱香的时间,魏氏与赵老太爷就已出现在了林府。 看得出来张平是赶了时间的,魏氏与赵老太爷趔趄的走来时,发丝皆凌乱着,看着狼狈不已。 见到林杏几人,话中皆是带了怨气:“这么一大早便急冲冲将老夫带过来,所为何事?” 林杏依旧将全身精力放在林果儿身上。 见林果儿气息奄奄,赵老太爷冷哼一声:“我们早已分家,林果儿与我们赵家有什么关系?世子殿下如此粗鲁的将我们这两副老骨头带来,不该给我们个说法吗?” 赵老太爷倚老卖老这几句,依旧没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他有些耐不住,刚要继续开口,就见林杏忽的站起身来,一手捏着一根银针,目光直直盯着其上附着的黑血道:“我知道这是什么毒了!” 赵老太爷心中一惊,默默捏紧了拐杖,强作一副镇定的模样。 第六十四章 药引五叶花 那毒医将毒药给他的时候可是明说了这种毒药尚未现世,她若真是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他们就不会成功毒死赵翊。 赵老太爷眼中闪过几分阴狠。 只是他身侧的魏氏就没有这样的震惊,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在周宴的威压下,更是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切。 然而余光瞥见赵老太爷不动神色,她深呼吸,压下心中的不安,笑道:“知道就知道呗,这么点小事还要将我们请过来,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没分家呢。” 林杏看向赵老太爷二人,笑容渗人:“你们二人当真是不知道,还是刻意同我打马虎眼呢?” 魏氏打了个寒战,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道:“什……什么打马虎眼?你可莫要血口喷人!” 赵老太爷咬死了林杏是个半吊子,他声音盖过魏氏道:“杨大人落马,难道这禹州城就成了世子的天下了吗?我们寻常人家,若是开罪了世子亲信,就只有被如此拿捏的份吗?” 赵老太爷故作愤慨:“没想到天下竟是这样的天下,世子,你若是不给我们二人一个说法,就莫怪老夫无端猜测了。” 卑鄙! 竟然用这阴招来压制周宴。 赵颉看的愤愤,被林杏抬手压下,她声音清脆,款款道:“林果儿所中之毒名为蒲花毒,由蒲花汁水提取而成,毒药无色无味,虽是烈性,却并非无解,只需要五叶花作为药引。” 五叶花名中有花,实则是五片叶子相互簇拥,状似花朵而得名。 蒲花无叶,五叶花无花,二者相生相克,乃是解毒最快的法子。 赵老太爷喃喃几句,忽的一拍拐杖道:“五叶花不就是我书房那株?” “装神弄鬼的,原来是看上我们家那株花了。”魏氏掩唇嘲讽,“只可惜五叶花有市无价,我们也不缺什么银子,只看你拿什么来换了。” “我呸!”赵颉实在看不下去,“不缺银子?我爹留下的家产大多都在我们这里,赵老二好吃懒做,你们又不能做工,府上那么多丫鬟家丁的支出,你们当真能潇洒多久?” 赵颉冷笑:“别是下一句要我们以雀翎印信来换!” “五叶花本就珍贵,又是救人性命,以雀翎印信来换还是看在你们曾经也是赵家一份子的面子上!”赵老太爷拂袖,“左右五叶花就这一株,你若是不换,我也没法子。” 赵颉噎住,林果儿毕竟是林杏的弟弟,雀翎印信又在林杏手中,若是林杏当真念在弟弟的份上交换了雀翎印信,他也无可奈何。 正沉思着,林杏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轻轻将手搭在赵颉的肩膀上。 “五叶花还是另外,但蒲花虽无色无味,但接触过蒲花的人,遇上石灰水,手上就会呈现出黑色,今日将二位请来,不但是为了五叶花,也是想要二人来做个自证。” 林杏拍拍手掌,果真有婢子将石灰水端上来。 赵老太爷瞳孔放大,没想到林杏竟然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 他不自觉后退一步,过激道:“谁知道你是编的还是真的?蒲花毒一事在场之人有谁听过?我怎么能知道蒲花毒、石灰水这些不是你为了五叶花的杜撰?” “昨日入了林果儿口中的除了饭食就是热茶,茶水早已倒掉,但是杯子还在。”林杏拿出昨天林果儿喝茶用的茶杯,又取出一只普通茶杯,分别在石灰水中过了一遍。 果不其然,林果儿喝茶使用的那只内壁已经全数发黑了。 就算是用手搓也去不掉。 赵老太爷握紧拐杖,掌心渗出了满满的汗来。 “昨日魏氏无端拜访,自然会招人猜忌,想来赵老太爷也不想落得个下毒报复的名声吧?”林杏笑吟吟的命人将石灰水端至赵老太爷面前,“若是心中没有鬼,只需从石灰水中过一遍,让我们看下手的颜色,若当真不是赵老太爷唆使,我们自然会同你们二人道歉。”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老太爷与魏氏身上。 二人双唇紧抿手仅仅捏在袖子中,久久没有动作。 赵颉冷笑,上前一步,攥紧了赵老太爷的手腕就伸出去,直直按进石灰水中:“我还当这石灰水是什么邪物,不过是动动胳膊的事情,怎么就搞的像是上了刑场一般?” 说罢,他看向魏氏:“男女授受不亲,但这旁边可多的是女眷,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我们帮忙?” 几句话的功夫,魏氏已与赵老太爷交换了无数个眼神。 见赵老太爷如今已经破罐子破摔的摁在水中,魏氏咬牙,只得拧眉,心一横伸了进去。 须臾,二人将手伸出来,在擦去手上的石灰水渍后,竟然全都没有变色。 赵颉看向林杏,又看向周宴,对如今的这一结果皆是大吃一惊。 魏氏僵硬着身子等待着结果,见自己的手果真没有染色过长舒一口气,随即眼眶泛红,竟然抹起眼泪来:“我这样的年纪,这么一大早被这侍卫拉上快马颠簸一路也就罢了,还要被自己的儿媳妇这样污蔑,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赵老太爷视线在屋中环视一圈,看到林果儿床榻边站着的郎中,如获至宝般扑过去,揽着郎中的手:“如今这屋中也就你同他们不是一气儿的,你也见了他们是如何磋磨我这把老骨头的……” 魏氏与赵老太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揪着郎中不放,瞧着二人的模样,郎中尽管在昨日周宴处理神仙膏一事上对周宴诸多信任,更是不想插手林家家事其中,心中却也隐隐有些动摇。 眼看着周宴口碑就要翻车,周宴却在一旁不慌不忙的斟茶,神色自若,半点没有慌乱的样子。 而林杏摩挲着下巴,在识海中唤醒睡的昏天黑地的小一。 “难不成这医术技能是假的?在我脑中,石灰水的确是能够验证蒲花毒经过谁手的物品,为什么现在会出现纰漏?” 小一起床气正浓,听到林杏问出这样的问题,气不打一处来,咆哮道:“都是能拿到蒲花毒的人家,做事还需要亲自动手?” 第六十五章 全都不是凶手 小一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老太爷与魏氏还在屋中撒着泼闹,而林杏径直朝周宴走去,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魏氏与赵老太爷根本没有碰过毒药,真正碰过毒药的,是她那日带到林府的婢女。” 周宴身子先是一僵,瞧见林杏认真的模样,顿了顿,这才颔首,唤来张平,按照林杏的意思吩咐下去。 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打草惊蛇,林杏悬着一颗心,不知张平这一趟还能否找出些许线索出来。 愁眉紧锁时,忽听周宴在一旁没个正经道:“我的名声可都搭在你的身上,若是今日当真没个交代,这禹州城我也是呆不下去了。” 林杏看出周宴是在打趣她,她双手抱胸:“不然你现在站出来,给赵老太爷和魏氏做个公道,这样也好尽全力挽回你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闻言,周宴站起身来。 赵老太爷与魏氏方才就一直朝这边瞥着,如今见周宴站起,还以为周宴耐不住性子,终于要向二人低头,脸上的神色是绷不住的欣喜。 然而周宴不过是点了点赵颉的额心,问道:“我突然想起来,昨日晚上你好像并未找我温习功课,可是偷懒了?” 周宴一番话震惊众人,不但赵魏二人目瞪口呆,就连赵颉也睁大了眼。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恭敬道:“昨日因些杂事耽误了,是徒弟的不是,但徒弟并未偷懒,如若师父不信,可提问徒弟一二。” 周宴轻笑:“信是自然相信,可问题也是要提的。” 说罢,二人竟在屋中旁若无人的温习功课开来。 赵老太爷与魏氏哭哭啼啼半晌,除了被他们强行拉来的郎中偶尔附和一二,就再无一人理会,好歹也是上了年纪,之前又是在禹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折腾了有一刻钟的时间,赵老太爷也是觉得面上挂不住,二人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恰逢此时,周宴满意的点点头:“你倒是脑子灵光,肚子内切记还是要有些墨水,否则遇事只能哭哭啼啼,半点道理讲不出来,平白招人笑话。” 指桑骂槐的这段话被二人听在耳中,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若是他们继续哭下去,那便显得便是好赖话也分不清,若是就此止了声音,那就更像是对号入座了。 赵颉乖巧的点点头,视线飘到二人处:“你们怎的不哭了?没了这狼嚎助兴,那修习多没意思?如今你们落魄成这样……要不这样,我每日给你们一两银子,只要能在我院中哭上半个时辰,给我添添兴致就成。” 林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见赵老太爷目光哀怨的看过来,又掩住嘴唇,摆摆手道:“你们继续,倒是不需要管我如何。” 没见过这么侮辱人的! 赵老太爷浑身颤抖,就连一旁的魏氏也面色不善。 她先一步开口:“方才石灰水我们泡也泡了,人也来了,如今就只是想要个公道,也有错了不是?” 早知道这林杏与赵颉这样难缠和不讲礼数,说什么她也不亲自过来。 魏氏心头后悔,可依旧嘴硬道:“究竟是谁讲不出半点道理,出尔反尔难道就是你们林家的作风吗?” 众多人影蓦地出现在外头。 林杏抬眸张望一眼,心中瞬间有了底,清了清嗓子道:“赵夫人可别是老眼昏花了,我说的道歉是在确认你们并未下毒后,昨日来林府的人都还没到齐,怎就算我出尔反尔了?” 林杏拍拍手,昨日随着魏氏的婢女都进入了外室中。 人数众多,竟显得林果儿卧房有些拥挤。 “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早在张平将赵老太爷与魏氏带来的时候这些婢女就已经清楚事情的原委,这些婢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声音都打着颤,周宴不过是将她们晾了会儿,几个胆小的就已经吓出了眼泪。 周宴眸光锐利,在几人身上扫过,这才缓缓道:“起来吧。” “今日将你们喊来,也是为了林果儿一事,现事情怀疑到你们的头上,只需要将手在这石灰水中过上一遍即可。”林杏努努嘴,那石灰水便被端到了几人面前。 这些个婢女不知道石灰水所为何用。 可见着赵老太爷与魏氏眼眶红肿的模样,各个心中都生了怯意,后退着不敢上前。 “没想到赵老太爷府上的丫鬟也同赵老太爷一般喜好拖延。”周宴笑意并未直达眼底,他折扇一挑,身旁的侍卫便将一炷香点燃,立在香炉中,“事到如今,本世子的耐心也要耗尽了,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几个婢女各怀鬼胎,揣度着周宴的意思,同时又在心中细细回想石灰水的功效。 她们怎么就没听说过石灰水可以验毒呢? 思前想后,香荷上前一步,手掌在石灰水中浸泡半晌。 有了香荷带头,几人都凑在她的身后,见她并未表现出来什么异样,胆子也都大了些,将手按在盆中。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几个婢女的手就已湿漉漉的。 林杏一一看过去,又倒着走回来,她反复看上几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人的手竟然全都未有变色! 林杏彻底迷茫了。 赵老太爷与魏氏似是早有预料,拐杖叩地三下:“林杏,你年少轻狂血口喷人,老夫本不愿与你等小辈计较,你却步步紧逼,如今我与夫人及府中丫鬟都已通过检测,你倒是给个准确的道歉时机。” 魏氏学着赵颉方才的模样,语气拔尖,阴阳道:“不会是想要抵赖吧?你说的话世子也都听在耳中,又是世子为你做的担保,你自己失信事小,可别误了世子。” 该死,又搬出周宴来压林杏! 赵颉握拳:“谁不知道你对雀翎印信虎视眈眈?昨日才来过当夜林果儿就病倒了!在得知五叶花后又明确提出以雀翎印信交换,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是三岁儿童也看得出是你们,一个石灰水而已,还不足以说明你们是无辜的!” 第六十六章 莲心认罪 “方才你还说看石灰水,现在又说石灰水不算数,什么话都给你说了,我们还说什么呢?依我看,直接就将这莫须有罪名认下得了!”魏氏抓住了把柄,说话更为妙语连珠。 赵颉还想与她争吵,被林杏拦下。 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些丫鬟使了什么手段,但小一说的不会有错。 况且,经过她与小一的朝夕相处,它这样明确的提示,分明是在告诉她:要解开这件事,石灰水正是关键! 赵颉这样沉不住气,若是再让人揪着话中的把柄,反将一军,那她就彻底陷入了死局。 如今之计,也只能是将赵老太爷放走了。 林杏淡淡道:“石灰水自然是算数的,古籍明文记载,资料可查,既然你们的手是干净的,那么就说明你们的确并未接触过,是我……” “且慢!” 张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张平面色严肃,正提着一女子的衣领,一路飞奔而来。 女子一身丫鬟打扮,粗布长袍,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头发披散,眼神惊慌,一看到赵老太爷与魏氏,她便挣扎着要跪下来,还双手合十,一副害怕的模样。 “老爷、夫人,我本来……是他将我……” 丫鬟颤抖着,还未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出,就见赵老太爷眉目一拧,下一刻,脚就已踹上了她的胸口。 赵老太爷这一脚用了狠劲,摆明了要取这丫鬟性命。 好在有张平在,他向后退了一步,卸了赵老太爷大部分的力。丫鬟也就只受了个皮肉伤,她咳嗽着被张平放在地上,后怕的捂住胸口。 石灰水摆放在她的面前,春眠将林杏的意思告知,丫鬟瑟缩着打量了眼赵老太爷,又看向魏氏,迟迟不敢有动作。 “看我做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还不清楚?到时候可别赖在我的头上。”魏氏轻哼一声,捋了捋额角的碎发。 本来赵老太爷与魏氏的意思含糊着,如今这番说辞可是将明争暗斗都放在了台面上。 丫鬟闻言,更是不敢伸手。 却又碍于周宴的威严,咬紧下唇,思忖良久,这才缓缓将手放进盆中。 石灰水早就被搅得浑浊不已,那丫鬟的手泡在盆内,一时间看不出任何端倪。 赵颉等了等,实在是失去了耐性:“抬起来。” “是。”手指从盆中探出,指尖果真如林杏所言,像是被抹了锅底灰一般,全数泛了黑色。 丫鬟绞着手指,大约也能猜出这石灰水的用意。 她思忖片刻,忽的跪在林杏与周宴跟前,磕头道:“是奴婢下毒害了林公子,奴婢罪该万死,什么责罚奴婢都愿意认下,此事老爷与夫人并不知情,还请世子与夫人不要迁怒于我家主子。” “你倒是个忠心护住的。”周宴笑,“既然你说这下毒一事是你自己所为,那么我问你,你何时所下,为何下毒,毒又是从何而来?” “我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见夫人被陷害入狱心有怨气,昨日夫人上门拜访,我这才得了机会,至于毒药……是我偶然间路边遇到的黑衣商贩处所得。”丫鬟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林杏不由得对她生了几分兴趣。 她的目光落在丫鬟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莲心。” 话音刚落,魏氏便拧眉看过来:“当真是糊涂!” 她神色并无半分怜惜:“莲心做错了事,应当被罚,奴籍下毒乃是大忌,我手下可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世子,这贱蹄子你随意处置,不必看我的面子。” 说罢,魏氏又道:“林杏,事情的真相你也已经查出来了,的确与我和老爷无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贱蹄子”三个字熟悉的紧,林杏怔了怔,突然想起来还未分家时,原主经过魏氏院子内听到的打骂声,也是“贱蹄子”三字,那丫鬟的哭声,也像极了莲心。 她这是造人胁迫了? 林杏看向周宴,周宴眉头也微微蹙起,他立在莲心面前,俯身道:“你可知道奴籍下毒是什么罪名?” 莲心怯懦道:“乱棍打死,曝尸荒野。” “那若是再加上欺上瞒下、畏罪潜逃呢?”周宴笑,“张平抓你来的时候,你在哪里?” 见莲心答不上来,周宴替她答道:“罪名层层叠叠,就算是诛九族,也是轻的。” 诛九族! 莲心瞳孔蓦地放大,她身子僵硬,脸上也没了血色。 张平适时道:“殿下,经盘查,莲心生父早亡,族系在陇州,禹州境内仅有一瞎眼老母和三岁弟弟。” 竟然连这些也可调查出来! 莲心身子瘫软,眼泪这才滑落下来,她不住叩地,哀求道:“世子殿下,莲心罪该万死,可是莲心的弟弟与母亲都是无辜的,还请世子开恩。” “要我开恩,也得你说出实话来。”周宴起身,翠色长袍衬得他身形颀长。 林杏再为她添一把火:“放眼整个禹州城,还没有人比世子还要靠谱的,你若是连世子都不信,而去信一个毒害无辜之人的卑鄙小人,我只能说,你应得的。” 卑鄙小人魏氏与赵老太爷被戳中,赵老太爷一敲拐杖:“莲心,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有什么难处同世子说不出来的,大可以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然而莲心已彻底被林杏和周宴说服,她终于哭出声来,抽抽噎噎道:“还请殿下明察,奴婢的弟弟和母亲都在赵老太爷手中,他以奴婢全家性命威胁奴婢要奴婢给林家少爷下毒,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夫人铤而走险。” 事情终于被逼出。 林杏与周宴对视一眼:“你说的这些话,可是真的?” 莲心向上比出四只手指:“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有假,如若有半句虚言,奴婢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些奴仆大字不识一个,毒誓已是他们脑中所想最能够证明自己的话。 第六十七章 年夫人死了 莲心拉过林杏裙摆的一角,一张小脸已被泪水淹没:“奴婢愿知无不言,只求世子能够留我弟弟和母亲一命。” 莲心方才就已交代的详细至极,也与林杏等人猜想的并无一二。 林杏瞧着她单薄的肩膀,不禁有些唏嘘。 她看向赵老太爷:“赵老太爷,你可认同莲心说的话?” “分明是这婢子血口喷人,祸水东引罢了!我与夫人清清白白,何罪之有?”赵老太爷拂袖,“这贱婢不足一刻换了两个说辞,如此污蔑于我,可能找出些证据来?” 莲心闻言,慌忙点头,从袖袋内取出一个纸包来,高高举起:“奴婢有,奴婢有证据!” “奴婢第一次害人并不熟悉,这些药包并未放置合适的剂量,事后奴婢本想找个机会交给老太爷,又怕老太爷出尔反尔,这才留到现在。”莲心将纸包拆开,里面微黄的药粉零零散散。 赵老太爷不屑轻哼:“一个纸包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纸包是没什么,可是赵老太爷喜好铺张浪费,又将五叶花抵卖给别人,短时间获得了大量银子,整个赵府的行当都被置换一空,这纸包是上好的江南油纸,里外裹了三层,在整个禹州内也难见第二。”莲心将其中一张油纸抽出,递给赵老太爷。 然而她话中的重点却被邹氏捕捉道:“什么?将五叶花抵卖了?” 五叶花那可是救林果儿的药引! 他一个下毒之人,将毒药种下,又将药引出售,这是何等的居心? 亏他方才还口口声声要林杏以雀翎印信交换,老脸都不要了! 邹氏啐他一口:“你个老东西,我儿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这样加害于他?你怎的好意思踏入我林府院门!” 说罢,邹氏依旧是不解气,又从角落处抄起把扫帚,劈头盖脸的朝赵老太爷与魏氏砸下去。 就连林正堂也愤愤不平,怒视着他。 赵老太爷被打的招架不住,慌忙逃到周宴身后,卑微道:“世子殿下,事情还未定罪,他们怎可当面行凶?” 邹氏的扫帚停在空中,她瞪着二人,道:“我不管你想尽什么办法,我必须要见到五叶花,否则我砸了你们赵家,还有你们家那个赵二爷,就算是我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他!” 赵老二如今可是他们赵家唯一的根! 赵老太爷总算慌了神:“那买走五叶花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他医术超绝、家境富裕,这蒲花毒就是他交给我的!” 能拿的出蒲花毒,又将五叶花从见钱眼开的赵老太爷处带走的,定然财富滔天,权势逼人。 况且赵老太爷书房的那株五叶花长势旺盛,五叶花一物,一滴汁液就有奇用。 那么大一株五叶花被带走,只怕是来者有大用处。 “张平,将赵家人押入大牢等候问审。”周宴吩咐道,他眉头微蹙,直觉此事牵涉甚广。 他看向林杏:“除了五叶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解蒲花毒?” 林杏顾虑颇多:“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对身体损耗极大,并且极为痛苦,寻常人难以忍受,林果儿他……” “治!只要能活下来就行。”邹氏直截了当道,“大不了我和他爹这副老骨头养他一辈子!” 林杏点头,这才下定了决心。 她走进内室为林果儿施针,又将要抓的药方写了整整三页,忙完一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眼看日过正午,林杏却并不觉得饿。 赵颉也早已不知跑去了何处,林杏揉了揉眉心,刚想去找周宴探讨五叶花一事,就见赵颉倚在门框处等着她。 “不饿?”林杏扬眉,见赵颉点点头,笑容也收了大半,“有心事?” “也不算是心事。”赵颉抿唇,“就是没想到林夫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林杏这算是明白了,他这是想赵翊了。 林杏下意识的打量赵颉,尽管他们二人是以系统的绑定才走到一起,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赵颉,将赵颉当做弟弟来看。 亲情的力量是不能被低估的。 林杏本想安慰他一番,话到嘴边,又变了味儿:“你小子点我呢?也想听我这么说?” 赵颉:…… 他的眼泪明明马上就要落下了! 林杏轻笑:“开完笑的,我要去世子处一趟,你跟不跟我一起?顺道还可以看看年瑞鹏。” “……好端端的我看他干什么?”赵颉嘴上嫌弃,身体上的动作却诚实的要命,他在林杏身侧亦步亦趋的跟着。 “少来,就你那三天两头送止血药的动作,你没点数?”林杏反问他。 赵颉认栽,只噤了声,别开视线跟着林杏上了马车。 一路倒是顺利的紧,来到知府处,周宴果不其然就在这里。 赵颉和林杏被带进正堂,周宴神色严肃,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可还未开口,一个小厮就已打断了二人。 “世子殿下,年夫人撞墙身亡了。” 年夫人与年瑞鹏在牢中还有不到五日的光景就能够出去重新来过了,怎么就? 林杏与周宴对视一眼,眸光都闪过几分匪夷所思来。 周宴站起身“带我去看看。” 几人来到大牢内,年瑞鹏正失魂落魄的坐在角落中,而他对面的牢中,年夫人双目紧闭,头上与墙壁上满是血迹。 她尸体尚且温热,手中紧紧揣着什么东西。 赵颉细看了两眼,并未看清是什么,年瑞鹏好像看出他的想法,轻声开口道:“那是我爹与我娘的定亲信物。” 年瑞鹏苦笑。 他早就该看出来他娘与他爹早就已经在同一条船上,回不了头了。 向前,他对不起禹州百姓,向后,他对不起爹娘。 他站在其中,总要选择一条路。 年瑞鹏的手放在胸口上,他双膝跪地,看向周宴,沙哑的声音询问道:“年家已经没了,我年瑞鹏别无所求,只望,待我从狱中出来,世子可允我随军历练。” 父债子偿,也只有这样,他的心中才能够真正好受些。 赵颉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滋味来。 第六十八章 痴情小红袖 “年瑞鹏,你有这样的心是好的,可你当真想好。”周宴道,“年家的辉煌已经过去,你已经不是年家养尊处优的年大少爷,军中的生活可是很苦的,你当真忍受得了?” 年瑞鹏早已对参军这一想法深思熟虑过,他点头,目光坚定:“忍受得了!” “好,那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本世子就成全你。”周宴将张平喊来,“年瑞鹏出狱后,你让他跟着我们去往京城,把他安插进军中的队伍去。” “是。” 禹州城内年瑞鹏的名声早已随着神仙膏的揭露而狼藉千里,若是将他放在禹州城,只怕周宴一离开他就会被军中积怨已久的士兵群殴致死。 年瑞鹏明白他的苦心,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动作有些大,就连额心都渗出血来。 然而还未等周宴抬手令他平身,年瑞鹏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支支吾吾不敢抬头,声音极小道:“世子殿下,我还有一件事情。” 周宴颔首:“但说无妨。” “我之前……在春风楼为小红袖赎了身,如今年家被查,春风楼倒台,小红袖她……”年瑞鹏犹豫不已。 恰在此时,有断断续续的女声传来。 赵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自己都一穷二白的,人家在春风楼见过多少大人物,你真觉得她还能记得你?” 年瑞鹏声如蚊呐:“就算记不得我,我也不会怪她,年家罪大恶极,我只怕她没有地方可去……” 话音未落,那女声又传来进来,周宴捏了捏眉心,看向张平:“去看看是谁在闹事。” 张平领命,没多时又进来了,他扫了眼年瑞鹏,如实汇报道:“是春风楼的红袖姑娘,她想要见一见年公子。” 赵颉本想说小红袖缺不了倾心之人,然而张平的话,又硬生生让他憋了回去。 林杏见他忍得辛苦,笑道:“就算年家公子一无所有也有佳人挂念,不像某些人。” 说来,赵颉仅仅只比她小一岁,到现在却是好像依旧未开情窦,连个姑娘也不见他追求。 赵颉听出她的意思,颇有些恼怒道:“我那是目光高远,胭脂俗粉自是入不了我的眼中。” “胭脂俗粉也有真心。”林杏反驳他,“若我现在给你安排一门婚事,不求两情相悦,但求门当户对,你愿意吗?” 赵颉说不过她,又似是觉得有了些道理,只把头转过去不说话。 周宴道:“让她进来。” 得了周宴的允准,年瑞鹏这才放下心来,他瞧着对面年夫人的尸体,又有些担忧,视线又缓缓落在了林杏身上。 林杏明白他的意思,差狱卒为年夫人收了尸体。 小红袖也是时候要到了,周宴与林杏找了个借口离开,给小红袖和年瑞鹏留足了时间,又留下命令,以后小红袖来探望,一律不准阻拦。 牢房中,小红袖看着年瑞鹏一身的伤口,心疼的直抹眼泪,她身上的华服和首饰全然不见了,留下的就只有一身粗布衣服和一支简陋的箱子,她脸上也抹了锅底灰,往日的明艳不复存在,看起来不过是个粗使妇人。 她捧着年瑞鹏的脸,心疼道:“我在春风楼这么多年存了些银子,又将自己过去的衣服首饰之类的物件变卖了,算算银两,也是不小的本钱,我们还能开个生意,东山再起。” 年瑞鹏摇摇头:“你还貌美,跟着我一罪犯之子也不过是活受罪,何必要跟着我颠沛流离?这些银子你自己放着就是,对你日后的生活也多的是一层保障。” 小红袖抿唇,忽的愠怒,她站起身来,皱眉问道:“你将我阮红袖当成什么人了?自你将我赎身,从春风楼带回来的那日起我就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花了一万两将我从春风楼带回来,难道就是为的放我离开?” “是。”年瑞鹏肯定道,“若我依旧还是年家公子,你跟在我身边也就跟着了,我这辈子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现在年家没落,我怎么能将心爱的姑娘放在身边受苦?” 阮红袖嘴唇颤抖:“你可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那都是当下的事情,你还未经历过,怎么就知道你能忍受的下来?本就是金枝玉叶的主儿,就算你忍得下来,我也看不下去。”年瑞鹏将身子侧过去,故作狠心道,“待我出狱之后就会随着世子进京,届时你在禹州城我在京城,相隔甚远,你就将我忘了吧。” 阮红袖瞧着他的背影,这辈子她哪里有被人拒之门外过? 方才她与周宴林杏等人打过照面,他还未曾见过自己,与自己商讨一番,就这般草率的决定了? 他究竟是将自己作为情根深重的挚爱之人,还是逢场作戏的露水情缘? 她咬了咬牙,转身还是离开了。 可她刚出狱门就后悔不已,转头想再进去时又为时已晚,她捏紧了帕子,想起来方才进入牢中与之擦肩而过的林杏,她心下敲定,问了狱卒大概就向着林杏离开的方向去了。 到了世子府,林杏果然与周宴在正厅议事。 阮红袖同门房如实汇报,又塞了个碎银过去,那门房胆子小,慌忙又退了回来:“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您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阮红袖的一颗心跳的飞快,她之前在春风楼的时候便大致知道赵颉与年瑞鹏不对付,如今虽然这段时间赵颉与年瑞鹏为了神仙膏一事表面和平,她仍旧算不准林杏能否收留她。 好在不到半刻,门房就已经将她带到了林杏面前。 阮红袖方才进入院子中就见到林杏与周宴并肩立着,像是在商讨何事一般,她生怕自己扫了二人的雅兴,慌忙跪在地上,一句“参见世子”还未说完,眼泪就已落下,她哽咽着抹脸,看的林杏也是满心唏嘘。 周宴令阮红袖平身,林杏将她拉起,却并未拉动,她好奇的朝阮红袖看去:“你可有何非跪不可的事情找我?” 第六十九章 冯春秀的刁难 阮红袖哭着点头:“夫人,我并非以此来要挟你,可我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来求您帮我。” “你慢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年瑞鹏可是跟你说了什么?”林杏觉得奇怪,年瑞鹏分明对小红袖是挂念的态度,小两口见面,尽管是在狱中,也应当是柔情蜜意,哪怕落泪,也不可能会说出“走投无路”这种话。 她对小红袖还是有着些好感,她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轻声安抚道:“若是我能够做到的,定然帮你,可我力量终究很小,你若是求,还不如去求求世子。” 阮红袖摇头,将方才在狱中的事情全数告诉林杏:“年公子不愿意让我跟在他身边,他说出了狱之后就要跟着世子进京,我孤身一人,所愿唯一就是跟着公子,公子如今不要我,我……” 赵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看着小红袖,问道:“他不愿你跟在他身边,那你自立门户不就是了吗?如果缺少银两,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些,算在年瑞鹏的账上就可以。” “可是……公子心中分明是有我的,我也倾心公子,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赵颉不解:“他都说出这样的话了,你难道还要贴上去不成?” “年大人与年夫人在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算是公子不说,我也知道他心中沉痛,在这种时候,我就更不能离开公子身边。”阮红袖看向林杏,含水的眸子无端的令林杏心中酥软发麻,同情的紧,“夫人,还请您能够带着我一起进京,我……我想跟着公子。” 年瑞鹏大义灭亲一无所有,这个时候小红袖反倒一直在她身边,当真是患难见了真情。 林杏感慨着年瑞鹏,赵家在禹州城内生意红火,每月的盈利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日后去了京城,在京城内办起连锁,想要塞一个人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林杏被说动,阮红袖从袖袋内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林杏手中:“夫人,我通音律,善女工,吹拉弹唱或是刺绣都可以做,只要夫人能够带我去京城中,就算夫人将我入了奴籍,端茶倒水我也愿意。” 阮红袖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杏再不应下,那当真是铁石心肠。 她垂眸看向手上的荷包,其上刺绣精美,针脚细密,当比整个禹州城最好的绣娘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杏正在发愁着去京城做着些什么营生,阮红袖今日可算是给她支了一计。 她将荷包递回去,颔首道:“我正缺少你这样的绣娘,这些日子你可以住在我那处,待到我们离京,自然是可以带你一程。” 说罢,林杏唤来春眠,令她为阮红袖收拾出一个房间来。 然而阮红袖却是满脸忧虑:“夫人,可否派些家丁随我一同过去?” 林杏这才注意到她本来明艳的小脸已经抹上了厚厚一层灰尘,衬得她面色黯淡,就连首饰与衣服也都是极为朴素的模样,像是在隐藏自己的容色。 可阮红袖最勾人的正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她是造人威胁了? 林杏面色登时变得严肃,她拧眉问道:“是谁?” “我这些日子都住在我一个早就赎了身子的姐妹家中,她家丈夫看我姿色尚可,意图将我占为己有,就连我的姐妹,也因着妻妾争宠不断,想要将我献上去。”阮红袖眼眶哭的通红,“我如今也在寻地方,本想要搬出去,可是他们强占了我的财物,不许我走。”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林杏气不打一处来,跟着春眠春晓就要过去,“我和赵颉还有春眠春晓就行,带我们过去就是。” 赵颉:…… 周宴看着他们不由得发笑:“整个禹州城说话最有用的人你们不带着过去,派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 林杏一听便知道他看热闹的心又上来了,也不戳穿,世子这两个字在禹州城就是最大的通行令。 而赵颉本来并不情愿,见周宴也要去,这才勉强打起了些精神。 春眠端来了一盆温水给阮红袖净了面,阮红袖清丽的面庞终于显露出来。 想到一个妙龄少女被逼的将自己的容色糟蹋成这样,林杏心痛不已,心中早已将那户人家骂了个千八百遍。 一路来到荣家,林杏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赵颉适时提醒道:“荣家与赵家生意上有联系,也可以说荣家是依附赵家生存的,前些日子年家神仙膏他也有参与其中,赚了点钱就敢给我们使脸色了,现在年家败露,又巴巴的贴上来了。” 林杏点点头,一计忽的上了心头,她按下周宴就要起身的肩膀:“你们二人先在马车上等着,我唤你们之时你们再进来,我今日就要看看荣家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周宴清楚林杏的意思,却也不愿与赵颉在车上干坐着,待林杏走后,他随手找了个大树,对赵颉道:“能爬上去吗?” 赵颉点头,话却不说的太满,只说:“我试试。” 他双手抱着树,几下就翻了上去。 还未向下唤周宴,周宴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摇着折扇道:“人情世故学的不错。” 赵颉颇有些羞赧,他翻身坐在枝桠上,耳朵通红的看向荣家大院。 林杏方才进了荣家,就被一女子堵住了去路,那女子观之年老色衰,虽用着名贵高昂的化妆品,依旧能看出几丝风韵,可眼角和嘴唇上的细纹还是出卖了她。 看来进了荣家,她没少操心。 女子问道:“红袖,你去哪了?这位是……” 阮红袖早已与林杏打好了招呼,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手帕交林杏,这位是我在春风楼时候的姐妹,冯春秀。” 冯春秀的面色在听到“春风楼”三个字后瞬间阴沉了下来,她瞧着林杏衣着素雅,看不出是哪家的手笔,又觉得阮红袖当前的境遇也见不着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 索性直接翻了脸:“春风楼是什么光彩的地方吗?你成日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不得去卖呢!” 第七十章 赵颉喊娘 阮红袖面色苍白,听了这话后双手颤抖,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冯春秀冷哼一声,直言道:“这里可没有男人,又不是春风楼,做这副柔弱的模样给谁看?” “怪不得年老色衰后失了丈夫的宠爱,就这张嘴,我若是荣老爷,自然也是瞧不上。”林杏笑,“荣夫人,左右你还得指着红袖姑娘,有些话就别说的太难听。” “你……”冯春秀瞪着眼睛,又忽的看向阮红袖,“你怎么将这些事都同别人说了?” “嘴长在红袖身上,她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林杏道,“别太惊讶,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冯春秀下意识问道:“还有什么事?” 林杏揽过阮红袖的肩膀道:“今日我与小红袖一同前往,是为了带她离开。” 冯春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掩唇道:“带她离开?你说的倒是轻巧,这么些天她在荣府吃我的住我的,也是你想带走就能够带走的?” 阮红袖有些着急:“不是你说我们姐妹情深……” “所以我留你在荣府,你为我固宠,这才叫姐妹情深。”冯春秀指尖擦过阮红袖的脸,“你今日倒是不在你脸上抹些锅底灰了,也好,等会儿老爷就会回来,左右你也不是什么处子之身,让你伺候老爷换来此后在荣府的荣华富贵,不亏吧?” 冯春秀又道:“我上你的院中看了眼,怎的那些之前的东西都没了?” 阮红袖抿了抿唇:“年公子快要出狱了,我将这些都当了,打算换些本钱,留着给年公子日后做生意,这些日子我在你府上添了不少的麻烦,我给你留下两百两银子,也算当做你收留我这么多日子的报酬。” “年公子?”冯春秀讥讽道,“你还记着那个为你豪掷万两的年瑞鹏呢?他走私买卖神仙膏不死都是万幸,你真打算跟他一辈子?” “对。”阮红袖坚定的点头,“年公子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算入狱了也怕我耽误他,越在这个时候我越要与年公子在一起,我意已决。” 冯春秀见说不通她,只得拿出银子威胁:“你在春风楼一晚上还要抽给妈妈五百两呢,这两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呢?四天,两千两,一分都不能少。” 林杏与阮红袖对视一眼,纷纷惊呼出声:“两千两?” 这冯春秀果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须臾,冯春秀又换了一副脸皮,双目泛光的朝二人身后看去,娇滴滴道:“老爷——” 冯春秀故意拖长了声音,听起来有种矫揉造作的感觉。 林杏生理不适的转身去看,果真见到了大着肚子的荣老爷。 他一身的肥肉,身上酒气熏天,听到冯春秀唤他,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细细分辨冯春秀一旁的二人。 这阮红袖他认得,可阮红袖身旁的这姑娘,却是脸熟,只是喊不上名字来。 冯春秀连忙贴上去,殷勤道:“这是阮红袖的姐妹。” “姐妹”二字咬的极重,荣德成顿了顿,这才明白了冯春秀的意思。 阮红袖都是春风楼里面出来的,那她的姐妹,能是什么高洁的人? 瞧着一身清冷,没想到也是个卖肉的。 荣德成不屑的“嗤”了一声,摇摇晃晃的就要朝林杏扑过去:“那今日便是你来伺候爷吧。” 在树上等着看戏的周宴与赵颉同时站起,皆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赵颉是觉得这荣德成平时在爹和自己面前低三下四的,没想到竟然这般胆大,连他小娘也敢冒犯。 他看向周宴,不明白周宴为什么也这样生气。 “我这是……咳……”周宴一时间也找不出个什么理由,他目光落在赵颉身上,这才道,“你是我徒弟,你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 二人这边说着,春晓已经捏住了荣德成的肩膀。 荣德成循着这手的主人看去,见那春晓也是小脸俏丽,不由得生了歪心思:“也是个小美人,来让爷摸摸。” 他的手顺着春晓的胳膊伸过去,还未等靠近春晓。 “咔擦。” 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响传来,春晓竟然徒手捏碎了荣德成的肩骨! 荣德成酒意瞬间清醒,他后退几步,瘫在几个婢女的怀中,哀嚎不止。 “再靠近一下,小心我废了你的老二。”春晓低声警告道。 冯春秀心疼的看着荣德成,见荣德成头上全是冷汗,厉声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来人,把她们给我围起来,扭送衙门。” “我看就不必扭送衙门了,本世子恰巧路过,听闻其中有争执,跟我徒弟前来看看。”周宴摇着折扇从门口处进来,不动声色的对林杏露出一个笑容来。 “世子?”荣德成慌忙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见当真是周宴,眼泪瞬间落下,他连滚带爬的来到周宴脚边,捂着肩膀哭道,“世子殿下,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发生何事了?说来听听。”周宴问。 得了周宴的允许,荣德成指着春晓道:“这三人强闯民宅,我不过是喝多了酒认错了人,她竟然废了我的胳膊,这样武术高超的女子定然非常人所能拥有,我怀疑这是敌国卧底。” 荣德成这招当真是狠。 若此时在场的不是林杏而是其他人,恐怕真要被处个通敌叛国之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周宴沉吟,荣德成只当他是被美色迷惑,又道:“世子殿下,这是美女蛇,你可千万别被唬了心神,您是禹州城的定心……” “娘。” 赵颉这一声娘喊得诡异又突然。 林杏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僵硬的看着赵颉朝她飞奔而来,眼看伸开双臂,就要抱过来,就听得周宴咳嗽一声,提醒道:“女大避父,男大避母,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赵颉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应了声,乖乖的站在林杏面前:“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荣德成家中?” 荣德成石化了。 方才跑过去的好像是赵家小少爷? 他对自己身后的女子叫什么?娘? 第七十一章 我相信公子 荣德成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怪不得他见林杏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原来这位便是赵翊娶来冲喜的小娘子。 赵家可是荣家最大的东家,若是得罪了…… 他嘴角轻颤,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赵颉跟在周宴身边久了,行事偶尔也会露出几分周宴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道:“荣德成,你刚说我娘怎么了?” “我……我说夫人倾城之资,貌绝禹州城,赵老爷眼光真好。” 周宴眸色深了几分,问道:“可我方才听你说什么敌国卧底、美女蛇之类,荣德成,有什么话,不妨尽数道来。” 荣德成愣住了,世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赵颉分明是他的徒弟,林杏又是赵颉的后娘,于情于理,周宴都该治他的罪。 可现在他却要荣德成放开了说。 荣德成被酒精侵袭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他此刻只觉得周宴碍于情面收了赵颉为徒,如今赵颉借着周宴的势作威作福,周宴这是要以他来敲打赵颉,敲打赵家。 荣德成与冯春秀对视一眼,二人这是想到一块去了。 冯春秀猛地在自个儿大腿上拧了一把,抽噎道:“世子殿下,赵夫人私闯民宅,还要将借住在民妇家的阮红袖带走,民妇不过要她结清这些时日在荣府的花销,她就差人重伤了老爷。” 冯春秀跪着上前,侧着身子,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娇声道:“赵夫人身旁就连个婢女都这样武功高强,旁人奈何不得,恐怕整个禹州城都……” 冯春秀的余音意味深长,荣德成抱着肚子,一只手耷拉着,并未反驳任何,相反,他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周宴:“世子殿下,今日的事让您烦心了,待会儿您就在我府上歇着,我荣府别的没有,美酒好菜倒是很多,就连女子也很是正点。” 荣德成只顾自己说的爽,全然忽略了一旁拼命对他使着眼色的管家,话音刚落,那管家长叹一声,深觉自己时日无多。 “呵。”周宴冷笑,手中折扇展开,蓦地抵在荣德成的脖颈上。 折扇扇面薄如蝉翼,锋利无比,方才接触荣德成,就见一抹殷红渗出。 “荣德成,你可知空口污蔑、公然行贿、强占民女、走私贩卖神仙膏是什么罪名吗?” 荣德成面色惨白,双手高举,不明白周宴突然翻脸是什么意思。 然而周宴列出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叫他心头发虚。 他本提心吊胆,以为神仙膏一事不会败露,甚至还在荣府窝了多日,没想到还是被周宴发觉。 都是冯春秀这个女人,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将阮红袖接到家中来,自己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这一境地。 对,就是她,不过是一个春风楼的妓子,当初趁他醉酒,那老鸨足足令他散了千金才赎回来,没想到竟然是个克夫的,瞧瞧他们荣家就破败成什么样子了? 荣德成发狠的看向冯春秀,见冯春秀也是被张平以剑横在脖颈处押着,心中一横,猛地抬手的拉了一把冯春秀。 ”老爷你这是……“ 不过一瞬,冯春秀就撞在了张平的刀口上,刀剑锋利,只见一抹寒光闪过,冯春秀睁大了双目,盯着荣德成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浑身发软,倒在了地上。 张平去探时,她已经没了呼吸 “世子殿下,就是那个贱妇,她将阮红袖接入家中,害我被美色蛊惑,所以才徒生了今日这些事,让世子殿下看了笑话。”荣德成颤抖道,“世子殿下我已解决了这个贱妇,世子殿下……” 荣德成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周宴抹了脖子,一命呜呼了。 瞧着折扇上沾染的血,周宴冷笑,将折扇扔在荣德成的尸体上,对张平冷声道:“传我命令,凡参与神仙膏一事之人,全数斩首抄家,所得银两需明文记录,补贴于在年瑞鹏事发前购买神仙膏的百姓。” “是。” 神仙膏害人不浅,还具有极大地瘾性,戒掉极为痛苦,家中的壮丁若是沾染,几乎可以说是断绝了一家人的生路。 周宴此举,方才传入民间,就已为人称道。 由此,世子殿下四个字在禹州城人心中分量更为重要。 阮红袖带着自己的包袱从荣府内走出,步伐有些虚浮,林杏慌忙搀扶着她,想来她是看了荣德成与冯春秀的事情心有顾忌,安慰道:“就算你因此不敢赌下去,我也会妥善安排好你的将来。” “不。”哪知阮红袖坚定的攥紧了手中的包袱,肩膀虽然单薄,却并不柔弱,她看向林杏,“公子不会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公子,公子不会让我输的。” 林杏看着阮红袖明艳的脸。一时间不太清楚这样单纯于小红袖究竟是福是祸。 解决了阮红袖一事,周宴与林杏可算是有了商讨的时间。 赵颉跟在二人身边,听林杏道:“蒲花汁液是剧毒,五叶花也不遑多让,二者解毒就是以毒攻毒,相互抵消,只是五叶花更胜一筹罢了。” 周宴挑眉:“如何?” “一株五叶花才能够提取出足够毒死一人的汁液,下毒后会在一段时间内入侵五脏六腑,待到毒性累积到一个程度,会瞬间爆发,想要解开五花毒,就只有趁着爆发的这半刻钟、全身换血。”林杏抿唇,这样的技术,若是在现代世界尚能做到,在古代几乎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更别说是在医疗技术如此落后的时代。 “五花毒只要问世,必定见尸。” 赵颉问:“那在五花毒潜伏在体内时就解开不就好了吗?” 林杏摇头:“根本发现不了。” 就算她的医术升为顶级,也不敢说能万分断定。 周宴神色凝重,将赵老太爷的供词拿在手上反复摩挲着,上说那人黑纱罩面,看的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人手腕内侧有一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脚有些坡,就连是男是女,都一一不知。 可把毒下在林果儿身上,便足以清楚那人并非与周宴为善。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七十二章 结识王胜 神仙膏的事情处理的比想象中还要快,也就是年瑞鹏出狱的日子,周宴就已安置好了一切。 临走前,林杏与赵颉去看了眼赵忠,他一脸落魄的躺在干枯的茅草上,见林杏与赵颉前来,眼底升起一抹光亮,可不多时,又黯淡了几分。 “夫人,少爷。”赵忠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两个响头,“是老奴对不住你们。”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林杏反问他,“事情你已经做了,有苦衷你也可以告诉我,可你偏偏剑走偏锋,多说无益,看在你过往在赵家二十年的份上,我们放你出去,日后我们就再无半点瓜葛。” 赵颉也不知道与赵忠说些什么,曾经他与赵忠朝夕相处,对方乃是他最信任的人,可…… 赵颉满心失望,只轻瞥了一眼赵忠,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赵忠忽的叫住二人:“夫人,少爷,我不愿出狱。” 林杏脚步一顿,却始终没回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自从赵忠与赵家有二心后,往日时光就是最没用的束缚。 回到了南锣鼓巷后,春晓前来汇报:“忠伯从狱中出来了,他没有领知府发放的补贴,带着孙子离开了。” 林杏点头,并未做出回答,院中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赵颉从椅子上弹起来,朝门外走去,林杏也跟着凑去瞧瞧。 果不其然,是年瑞鹏被接过来了,他身上的伤口还未好全,裹着几层包扎的纱布,在看见阮红袖的那一刻,他身体僵硬,语气不善道。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可不比年家,我……” 话音未落,见林杏与赵颉出来,年瑞鹏挣扎着跪在地上道:“谢谢夫人,少爷愿意暂且收留我,想必红袖也为夫人惹了不少麻烦,年瑞鹏在此为夫人赔个不是。” 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年瑞鹏对赵颉的称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颉心中五味杂陈,全然没有了嘲讽年瑞鹏的心思。 沉默了片刻,赵颉还是入往日般道:“年瑞鹏,你小子耍什么滑头,文绉绉的,存心想让我娘以此训我的礼仪不是?还不快起来。” “红袖可是我聘来在京城开绣坊的女娘,怎会为我惹上麻烦?日后你入了京中,进了军队,有了编制,麻烦你时我们还要唤你一声兵爷,到时候我们也要跪吗?”林杏反问他。 见年瑞鹏摇头,林杏这才道,“今后红袖就是我的人,你既然与红袖一心,就切莫见外了。” 林杏不由分说的将阮红袖硬与年瑞鹏相绑,逼的年瑞鹏无法拒绝。 何况年瑞鹏不是瞎子,他看着阮红袖红肿的双眼,自然是清楚她这些日子的忧虑,年瑞鹏沉默片刻,这才躬身应下:“是。” 也就年瑞鹏几人方才踏进屋中的空当,周宴也来了。 林杏见他来的匆忙,本想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然而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腕上忽的一热,竟是周宴按在了上面,道:“事情有变,我们今晚就得离开。” 这样匆忙? 林杏本想问些什么,可见周宴的神色,知他不愿开口,只得噤了声,将东西简单的收拾了番。 林果儿体内余毒未清,只能跟林杏一同离开。 林杏将南锣鼓巷的钥匙给了邹氏,只道以后若是邹氏在林府住的不舒心了,可以去南锣鼓巷内。 几人正午离开,在十里亭处兵分两路。 张平带着一行装着石头的车轿从小路走去,朔风则带着几人直奔大路。 大路通畅,可因着周宴的身份,几人无法高枕无忧,赵颉悄悄撩开一层窗帷向外头看去,林杏坐在他的身侧,微风吹起她几缕碎发,看起来让那张清冷的脸多了几分柔情。 周宴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林杏面上,哪知林杏忽的向前,惊得他浑身发麻,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这周围为何会有毛竹?” 林杏向赵颉逼近了些,她凑到窗帷前,不自觉与赵颉贴近了几分。 “我看看。”周宴清了清嗓子,顺势也挤过来,他状似无意的拍了拍赵颉肩膀,赵颉站起,他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赵颉:…… 为了防止刺客,路旁土壤向来松软枯黄,无法种植任何作物。 如今土壤结实发黑,毛竹长势旺盛,甚至能够藏下几人。 周宴眉头微蹙,低声道:“朔风。” 朔风领命,他指尖轻捏,放在唇边,哨声响起,几把回旋镖猛地从大路两边刮过,所到之处,毛竹皆被腰斩。 亦是在此时,前方不过二十丈远处,毛竹窸窣作响,很快,足有二十多人的杀手团被迫现身。 来者目的明确,训练有素,不过眨眼间,就已摆好了阵型,向周宴的马车逼近。 也有不少进京的商队混迹其中,见那队人马朝周宴的马车奔来,只当是普通的山贼,纷纷号令镖客一同举刀。 因而尽管周宴的人马被张平分了大半,却也未见下风。 周宴眉眼微凛,从马车中跃起,以折扇为刃,运作轻功,眨眼间就从人群中掠过,哀嚎声四起。只他一人就足足灭了数十人。 赵颉跟在他的身后,坐于马上弯弓搭箭,然而他一箭还未射出,眼前的杀手就已被周宴全数平复。 他惊讶的张大嘴巴,顿时拜服的五体投地,就连镖师王胜也睁大了双眼,兴冲冲的奔过来:“官人,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周宴的折扇上已沾了血,他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上一一扫过,眸光阴郁,将折扇随手一丢,背过身来时已然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道:“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方才我看出来了,那批人是冲着官人来的,然而官人却临危不乱,还能以一敌十,当真是神人。”王胜夸道。 一般人见了他的身手,不过奉承几句。 然而王胜却紧追不舍,更何况还有商队在侧。 周宴本欲离开,忽的站定,上下打量着王胜。 他五大三粗的个头,皮肤黝黑,身上和脸上有几个刀疤,胳膊上还有些新结痂的伤口,看起来是个亡命徒。 第七十三章 借住侯府 王胜看出周宴有停留的意思,飞快来到周宴跟前,低声道:“官人,想必你也能看出来些不对劲来,我叫王胜,身上有六道疤,他们都喊我疤六。” “我手下有一支镖队,前些日子不小心惹祸得罪了贵人,现在处处遭人追杀,我疤六,死掉无事,可我手下的弟兄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能负了他们!” 周宴扬眉:“既然惹了祸事遭人追杀,你们还出来接活?” “杨老板事出紧急,一时间找不到镖队,我们又多年相识,我与他事先告知了风险,他也同意。” “你倒是仗义。”周宴看向王胜护送的商队,杨秋生腰带佩刀,竟也与镖客做出同样的模样,看来这批货物意义重大。 周宴别有深意的扫过其后跟着的几辆马车,又看向王胜道:“你既然让我帮你,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英雄不问出身,我疤六是纯粹佩服您的功夫,就算官人不愿意淌我这条浑水,也当是交个朋友。”王五道,“我疤六别的没有,走南闯北这些年倒是累积了不少人脉,个个都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他们大多都有了家室,心有顾虑,可一些消息却是比旁人还要灵通。” 也就是说,王胜自成一个情报网了。 周宴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王胜,既然他消息灵通,想必是故意与他同行,方才的拔刀相助便是敲门砖了。 杨秋生亦是过来,拱手道:“世子殿下,我们也不与你打幌子,既然是诚心相交,我们也就实话实说了,我们是做些地下生意的,只要有钱,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能带来。” “可我们虽然见不得光,却也惜命,前些日子有京城贵人命我们寻来三车的火药,此事干系重大,我们不敢贸然接下,却不想被贵人猜忌,意图灭口,我们的兄弟已经被他们所杀,事已至此,只能铤而走险。” 说罢,杨秋生与王胜双双跪下,他们身后的镖客见状,也纷纷效仿。 二人目的明确,想来也能猜出同他们索要火药那人的身份。 此番来同周宴商谈,大概也是觉得周宴是能与其抗衡之人。 周宴只道:“这样大的风险,想必我也无法胜任。” “世子殿下若是能将我们收下,别说我疤六和秋生这条烂命,就是我们手上的情报网与渠道,都可为世子殿下所用。”王胜取出一把匕首,将自己的头发斩下一节道,“如有二心,便如此断发,身首异处,永世不得安息。” 杨秋生亦是如此。 周宴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此事我还须得考虑一番。” “那日后入了京城,我们应当如何得知您的消息?”杨秋生问道。 周宴已经上了马车,听到杨秋生此言,回首道:“两日后我到达城外慈幼庵,那时门匾若是裂的,我们就注定无法共事。” 杨秋生与王胜应下,几人目送周宴离开。 行了片刻,这才回过味儿来。 世子殿下这不是在暗示他们,给慈幼庵换一个门匾吗? 他与王胜对视一眼,起先王胜还未明白过来,直到杨秋生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王胜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 紧张了半月的心情今日终于松懈,王胜与杨秋生不敢停留,快马加鞭的行至京城。 待周宴到达,慈幼庵早已翻新一番,门匾也换了新的,只是还未题字,没往檐下挂着。 “殿下,来了。”杨秋生与王胜从门外走来,带了足足有一车的布匹。 见周宴前来,依旧是笑呵呵的,拍了拍周围的兄弟,叮嘱道,“收敛点,别吓着人家小孩儿。” “办事倒是稳妥。”周宴并不意外,他换了一把新折扇,看向朔风,“此事就交由你来安排。” “是。” 说起朔风,张平的车队依旧不见回来。 周宴心底隐隐有几分猜测,他看向王胜,道:“来时我的近卫与我兵分两路,如今我人已到,他却久久没有消息。” 王胜点头:“世子殿下放心,三日之内,我们一定将他的消息带到。” 既然杨秋生与王胜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周宴也不再多言,他上了马车,只静静等待着他的消息。 方才越过慈幼庵,小一就从林杏脑中钻出,提醒道:“已成功完成任务——将赵颉带至京城,获得奖励200积分,医术得到进阶,可选择性点亮附加技能。” 中医本有十三科,然而林杏所待的世界医疗落后,仅三科就足以涵盖全部。 内科、外科、千金科。 之前林杏所学虽然偏向毒医,可内外两科也都有所涉猎,倒是千金科,乃是她从未触及过的方向。 林杏点亮千金科,不过一瞬,就已耳聪目明,光是瞧着面色,就看得出小红袖因着这些时日的忧思过度,又加之曾经春风楼的荒唐,身体早已出了炎症。 若是不按时就医,只怕日后面色蜡黄,如冯春秀那般花期短暂。 “进了京城,你可有想过住在哪里?”周宴蓦地开口,问林杏道。 赵家泼天的富贵,林杏路上就已想过在京中置办一处房产,她随口应道:“随意应付着就是。” “京城人多地少,寸土寸金,房子更是有价无市,不如让我安排,包你住的满意。”周宴以折扇掩面道,“我也不收你多,每月十五两银子就是。” 十五两银子与驿站的价格类似,想来周宴也不会亏待了她们,林杏琢磨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周宴所说的地方,竟是侯府。 侯府地处梧桐街,玄武街是京城中心,周围三条街都是闹市,与侯府隔得不远不近,既方便了林杏商谈生意,又不会太过喧闹。 周宴亲自将林杏几人送来,侯府自然不会怠慢。 老夫人熟稔的扯过林杏的手,将她拉着坐下话着家常,侯府女眷围着阮红袖,男子则与赵颉一同比划着什么。 “果真是旧人不比新人,世子带来个姑娘,你们竟然是连我也顾不得喊了。” 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不但叫屋内的气氛僵凝着,也更是让林杏与周宴面色生了几分不自然。 第七十四章 玄武街的商机 “果真是旧人不比新人,世子带来个姑娘,你们竟然是连我也顾不得喊了。” 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不但叫屋内的气氛僵凝着,也更是让林杏生了几分不自然来。 周宴面色冷了几分,道:“二姨娘,切莫开女子的玩笑。” 韩玉翠这才现身,见周宴这般,也不过是撇了撇嘴,笑着道:“不过是一两句话罢了,这姑娘看着面善,怎么会轻易就生我的气?” 韩玉翠的目光又落在林杏的脸上打量了几分,叹气道:“长得真是水灵,只是可惜,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赵颉心中莫名有几分不舒服,然而他还未发作,一旁另一女子白宝娟就拉了拉韩玉翠的袖子,劝道:“少说些话,可别再惹得人不快。”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才作罢,她冷眼瞧着二人的方向:“好在还有一个是通礼数的,不然等我死了,侯府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林嬷嬷慌忙摇头:“世子还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将来您定然是长命百岁,福寿绵绵的。” 老夫人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她抬眸看向周宴:“宴儿,我也是老糊涂了,你快坐,今日午饭就在这里吃吧?” 周宴心中还惦记着太子与王胜一事,他们来的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此刻正是走不开的时候。 若他孤身一人还好,如今他还带着林杏与赵颉,一番权衡之下,周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午饭不用备我的,我留着肚子,晚上来吃。” 老夫人本早已习惯了周宴忙到脚不沾地的模样,心中已无波澜,然而周宴今日的松口,却叫她颇为惊讶。 她瞧瞧周宴,又看向林杏,只当自己是沾了林杏的光,拉着她的手更加亲密。 “你既然忙,那就快些去了,别耽误了你的事情。”老夫人摆摆手,着急轰周宴离开,临到门前,又被周宴反手抓住了胳膊,俯在耳边道。 “二姨娘与二伯母都不是好相与的,三伯母那里你也须得盯紧些,别让他们欺负了客人。” “我心里清楚,你放心。”老夫人应道,又问,“这客人什么来头?可是你从外头带来的相好?你年纪也不小了……” 周宴扶了扶额头,只道:“林杏和她的亡夫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儿子是我徒弟,我哪里能与她扯出关系?你这样想也就罢了,可别叫二姨娘也多了嘴,下了姑娘的面子。” “原来是嫁了人的。”老夫人这才恍然,她点点头,“女子名节大过天,我待会儿是得敲打敲打,不过赵夫人保养的不错,看着模样也年轻的紧,等我回去了,可得问问她这是用的什么妙方。” 周宴听着“赵夫人”三个字,竟然莫名觉得有着些许刺耳,他方才反应过来,就连自己也都吓了自己一跳。 想到这里,周宴也没了什么寒暄的心思,草草支了声就告退了。 老夫人折身回去,府中的女眷见她要与周宴说话,全都退后至三米远处。 “也别在外头站着了,都回屋去吧。” 老夫人走在前头,韩玉翠与林杏几人跟在后头。 还未行几步,林杏就觉得有着什么东西戳着她的胳膊,她下意识的循着力道来源看去,那韩玉翠正笑的灿烂,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你与世子是什么关系?” 这么快就要来试探她了? 林杏弯唇,忽有一顽劣的点子涌上脑中,然而没等她开口,身后的赵颉就挤在二人中间,扬声道:“我娘是我娘,世子是我师父,禹州城中发生的事牵扯到了我们母子,世子这才带我们进京,就是这么一个关系。” 此番话一出,所有人的步子都停在原地。 韩玉翠一方面惊讶着赵颉这小兔崽子竟然是林杏的孩子,又恼怒于赵颉的口不择言,她看向老夫人,果真见她黑了面色,不虞的朝这边看来。 “我不过是好奇,想问问这姑娘是谁,贸然借住府上,只怕是坏了她的名声。”韩玉翠讪讪道。 “你要当真好奇,方才宴儿在你怎么不问问去?反而鬼鬼祟祟跑到人家面前探口风,要不是孩子机灵,破了你们的猜忌,只怕下午满京城就风风火火的。”老夫人也不愿与她过多争执,只转过身,扔下一句,“尽捡着些好欺负的拿捏,显得你了。” 老夫人当众下了韩玉翠的面子,可谓是杀鸡儆猴,再次回到正厅,尽管人还是这么一批人,氛围却全然不同了。 白宝娟将瓜子端来,坐在林杏身边,亲切的问道:“赵夫人,赵颉都这么大了,你却还是如此年轻,保养手段当真了得,可有什么靠谱的法子?” 老夫人方才就好奇这个,只是碍于一把年纪,并不好意思开口。 现下有人替她问了出来,她自然也是目光殷切,炯炯射向林杏。 府上这么多女眷,有的哪怕故作清高如韩玉翠,也是竖起了耳朵。 一时间,正厅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林杏抹汗:“其实,我不是我丈夫的原配。” 身边人明显有些失望,只是碍于老夫人在,全都没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嗤笑传来:“人家与咱们不过见了一面,怎能当真倾囊相授?我劝各位还是省省心吧。” 韩玉翠抿了口茶,摇了摇头。 若是林杏再说些什么,便倒是真真应下了韩玉翠那句“藏私”。 可现在,众人又信服了林杏,哪会轻易的越过这个话题? 林杏索性起身,将妆奁取来,摊开放在众人,面前道:“说什么都是虚的,我的妆奁就在这里,大家看看有什么是没用上的,都可以记下牌子,去玄武街买来。” 韩玉翠起身看了一遍又一遍,见林杏妆奁里总共就那么几样,用的甚至还不如她,这才坐了回去,撇撇嘴道:“玄武街还是算了吧,眉间翠和画修颜现在闹着别扭,估计都干不下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杏问。 女子的银子自古都是最好挣得,看韩玉翠所言,眉间翠和画修颜还是些个大的店面。 她几乎是立刻嗅到了几分商机。 第七十五章 富婆林杏 “还不是两家内斗,狗咬狗呢。”韩玉翠道,“今天你降价一成,明日我送个口脂,改明儿你再来我店里闹一通,我跑去你店里砸一回……也不知道怎么结下的梁子,但这两家都已歇业多日了,要开怕是难了。” 林杏点头,实则内心已然开始了谋划。 说着话,已经到了饭点,林杏用过了午膳,就被老夫人带着人安排进了周宴曾经的院子里。 还给阮红袖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下人。 方才置办好,林杏就记着曾经在马车上观察到的情况,见阮红袖就要离开,林杏叫住她,将她请进屋中。 好歹是私密的事情,林杏屏退下人,道:“你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阮红袖怔怔的思考了几瞬,摇了摇头,但见林杏此番举动,知晓她定然心中有数,连忙追问道:“夫人,可是我体内有什么小病症?” 林杏颔首:“有些小炎症,不过并无大碍,我给你写个方子,你若是出去,就去抓些草药来,分成十份塞入锦囊中,每次沐浴时就放入一个,用完即可。” 林杏当即找来纸笔,将草药和用法分别写在纸上,递给阮红袖。 阮红袖万万没想到林杏如此挂念着她,心下感动,收了药方,再三谢着出去了。 月明苑内,韩玉翠指尖敲点着桌子,问道:“你是说,林杏与阮红袖在屋中秘密商讨了些事情,红袖姑娘出来后就去了药铺拿了些草药?” 见婢子点头,韩玉翠指尖抵着下巴,琢磨道:“想不到她还通些医理……你同我汇报这些做什么?不过是看病拿个药,以后这种……” “想来是草药不一般,香菱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白宝娟打断她,问道,“你可有问过是什么草药?” “都是些消炎的药物,也有几味能够滋润肌肤,温养身子。”香菱跪在地上,“红袖姑娘美艳倾城,想来也有赵夫人的手笔,奴婢不敢怠慢,这就来跟您汇报了。” 韩玉翠若有所思的点头,取了一块碎银子塞给香菱:“这件事干得不错,你多在阮红袖那盯着些,一有什么进展,就及时向我们汇报。” “是。” 林杏揣着足量的银票就与赵颉去了玄武大街,二人在家中细细商议过眉间翠和画修颜,眉间翠本是老牌店面,几乎垄断了京城的化妆品。 画修颜是近些年才开设,价格相较低廉,推出的产品又与眉间翠效果相差无几。 两家互相看不顺眼,这才造成了年年掐架、日日掐架,两败俱伤的局面。 也有不少商户想要趁着眉间翠与画修颜乱斗的时机发展壮大,然而两家根底厚实,名声远传,虽然大伤元气,却也打响了知名度,根本就没给别的商户留下机会。 若是想要闯出一席之地来,林杏还得有个活招牌。 无论如何,林杏还是先与赵颉实地看看。 眉间翠与画修颜分别开设在玄武大街的两条街上,避免落人话柄,林杏的目光也就只放在第三条街上。 也算是运气好,林杏走了几步,就撞见有人在售卖店面。 分明是闹市,位置又在刚入口处,不少人上前询问,又都面带失望的折身回来。 莫非要价太高了? 林杏与赵颉斟酌着踏入了其中。 里头的掌柜发色早已花白,他坐在椅子上,听到又有脚步声,头也未抬起,不耐烦的甩手道:“我说了,没有一万五千两,就别想拿下这家店面!” 一万五千两? 着实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再添上些银子,怕是能够直接买下一处酒楼来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冷着一张脸从这处出来。 “银子我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位掌柜的,贵也要让我看出贵的价值来。”赵颉双手背后,摇着折扇,随意拉了个椅子坐下。 薛掌柜还未见过如此张狂之人,他顿了顿,细细打量了番赵颉的穿着。 见他衣着金贵,谈吐不凡,颇有几分贵族的神韵,也不敢怠慢,站起来拱手道:“少爷,我这店面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内里大有玄机,只是我不愿白费了口舌,您若是想清楚内里,就将银子拿出来,不是必买,也就少在我这里溜圈子。” 薛掌柜口气不小,实则处处试探。 “你可知道禹州赵家?”赵颉扬眉。 “无论是禹州赵家,还是京城皇家,到了我老薛这里都需按照规矩办事。”薛掌柜仰头,比出一个手势来,“我只看那一万五千两。” 林杏身上不过带了六千两银票,她看向春晓,将雀翎印信取出,又附上赵颉手书。 不过短短几刻钟,春晓当真就将九千两银票分文不少的带来。 左右不是自己的不心疼,该是她的每月一百两还在她的账上。 林杏面色轻松,将银票拍在桌子上。 “一共一万五千两,好生数数。” 春晓与赵颉一左一右不动声色的立着,就连林杏也捏好了银针,生怕薛掌柜出尔反尔。 然而薛掌柜视线全程未有落在银票身上,他观林杏面色沉着,拿出银票的时间又如此之短。 断定了林杏乃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富婆。 他上前几步,辨别了番银票真伪,这才彻底拜服了林杏。 他拱手道:“夫人,少爷,方才是老薛唐突了,我本不愿意售卖门面,只是孙儿重症,急需大笔的银两,我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就只能够出此下策。” “您放心,我这店面有一支特供的商队,这是我儿以性命开辟,境内只此一家,售卖些灵稀植物,只可惜我老薛不比儿子有本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够保证店面不被人吞并了去,并不能开拓其他用法。” 灵稀植物? 林杏心念一动。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喝:“老薛,这才一月未见,你怎么就要售卖店面了?” 一人大刺刺的闯进来,见到薛无竹,几步上前,拍了下薛无竹的肩膀,道:“上次不是把幽冥草给你了吗?怎么还是要走上这条路来?” 第七十六章 青尸症 幽冥草是什么东西? 赵颉看向林杏,听林杏在他耳边低声道:“一种生在悬崖峭壁等极端地段的植物,呈蓝紫色,形色诡艳,能治奇证。” 却不想那人耳聪目明,林杏话音刚落,就见他直奔林杏而来,惊讶道:“你知道幽冥草是什么东西?” 幽冥草大多生长在悬崖中间,采摘成本极大,因而世上见过幽冥草之人屈指可数。 就连他也只是知道幽冥草能治奇症而不知用法。 “之前有在古籍上看过。”林杏颔首,大约能猜出事情大概。 她看向薛无竹,问:“你既然有了幽冥草,怎么还要售卖店铺?” “我问遍了名医,可他们都不清楚幽冥草的用法,我怕害了孙儿,就只能花费一万两前去请天山医圣下山。”薛掌柜叹气,“医圣下山一万两、诊金一万两、就连来往盘缠等等,全数算上,以我老薛此时的能力……” “你怎么不问我借?”伏麟反问他,“非要卖了店铺,薛兄在地下怎能安息?” “店再重要也没有我孙儿重要!你已经给了我幽冥草,我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寻你借钱,这么多年,那么多珍稀植物在我这里也是糟蹋了,这位夫人精通医理,反而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薛无竹神色激动,掏出店契,放在林杏面前。 “既然这位夫人懂得幽冥草,你为何不让她看一看?”伏麟问薛无竹,“就算是你多次碰壁灰了心,可是看看又不会废多大的力气。” 薛无竹僵住了。 愣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看向林杏:“夫人,您……” 林杏琢磨片刻,尽管她心下没有多少把握,可是有小一在,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伏麟和薛无竹并没有将她架在高位。 林杏颔首,应下了他的请求。 只见薛无竹关了店铺的门,只留下几盏蜡烛,他绕到屏风后,手指按在麒麟头上,不知按动了什么按钮,墙上竟然旋转出一道门来。 林杏与赵颉相识一眼,二人带着春眠春晓进去。 起初不过只能通行一人的地道,行了五步左右,便能看到一个乃是店面几倍大的密室。 密室全数由石头砌成,看样子很是牢固,密室内存放了许多珍稀植物,林杏一一看过去,大多都是些奇毒或者名贵化妆品的原料。 她面上带了几分欣喜,脑海中小一忽的跳出来,提示道。 “恭喜宿主获得新的任务——治愈薛无竹的孙子薛年,完成任务后可获得150积分,医术得到进阶,获得1技能点,并且开启医疗空间。” “医疗空间与密室互通,宿主可通过意识操控在密室中拿物取物。” 这次的任务奖励丰厚,林杏加快了脚步,来到薛年所躺着的房间前,薛无竹将沾湿了的手帕递给林杏:“夫人,里面味道难闻,还是用这个掩住为好。” 林杏与赵颉依了他的话照做,方一进去,就瞧见内侧的石板上躺了一个人形怪物。 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性,部分皮肤焦黑,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过了一番,眼眶凹陷,皮肤发蓝发青,模样像极了一个僵尸。 然而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躺在床上,双手与双脚都被束缚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来人,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那男子也不过赵颉的岁数,正是青春无限的时光,当真叫人惋惜。 林杏沉吟片刻,终于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当是患了青尸症。” “青尸症是病,更是毒,毒只是一个诱因,而真正让他变成这副人不人贵不贵模样的原因,则是他被毒破坏的身子。” “毒虽然不能致死,却掏空了他的身子,以至于他抵挡不得,平素司空见惯的事情在他身上也宛若猛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性命。” 林杏解释道,她扬起下巴,指着石板道:“这石板上我们普通人就算是将它囫囵舔了个遍,也不会生病,可患青尸症的人,只需要碰一下就会卧床不起。” 如今薛年怕是得病不久,往日体能勉强维持着这一张皮,再来些个什么诱因,就一命呜呼了。 可怜啊。 林杏闭目,神识打开商城,在其中翻翻找找,在看到乌蚕衣后,这才停手,点击了兑换。 然而一件上好的乌蚕衣需要500积分,林杏手上满打满算也仅仅只有200,她拧着眉心,又听小一道:“没积分了是吗?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的赊账计划?” 这又是什么新功能? 林杏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的点头。 “赊账计划是——宿主可事先领取所需积分应急,要求是在十天内偿还并且完成附加任务。” 小一颁发任务的时间不定,薛年如今的情形也只能够等待不过一日光景。 若是真等她筹备了500积分,只怕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林杏咬牙:“好,我同意。” 获得赊账而来的300积分,林杏肉疼的兑换了乌蚕衣,又摘了幽冥草、菩提叶多种药物,向薛无竹要来小石磨,又托伏麟多烧些水。 尽管并不清楚林杏的意思,可二人生怕误了薛年性命,慌忙去备着了。 密室内东西齐全,伏麟竟搬来一个大缸,林杏将磨出汁液的草药倒进去,待水煮沸,将乌蚕衣丢进去,又沾了些药水将一侧的竹笼里外擦拭一通,这才招手,命伏麟与赵颉将薛年抬上竹笼,横在缸上。 这是要用蒸他的孙儿? 薛无竹心中揪紧,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于林杏太过信任,不过一面之缘就将自己孙儿的性命托付过去。 可是…… 林杏的那些言论又不像是装的,薛无竹按住腰间的匕首,于一侧冷眼观察着几人。 哪知随着蒸汽上升,竹笼的缝隙可见薛年辗转暴躁,在竹笼中剧烈翻滚开来。 “按住竹笼,不要让他挣开。” 林杏几人站在竹笼四角,全力下压。 不过眨眼间,薛年手腕与脚腕的伤口处便淅淅沥沥的向下落着黑色的肉块,像是被融掉一般,薛年更加痛苦,喉咙间发出“呜呜”的哀嚎。 他不断撞着牢笼,流出的晦物飞溅,染的竹笼也发黑发暗。 与此同时,春晓却忽的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第七十七章 薛无竹卖身 她下意识的向身后看去,果真见薛无竹拔出匕首向林杏劈来。 “夫人小心!” 春晓惊呼,可竹笼挡在她的身前,还未等她绕过去,就听得一阵骚动。 赵颉眉头微蹙,猛踢在薛无竹胸口处。 尽管薛无竹与之距离较远,可赵颉下了狠劲,他还是后退几步,单膝跪地,匕首支在地上。 薛无竹胸口发痒发痛,他不断咳嗽着,面色都涨的通红。 “老薛,你这是做什么?夫人好心给小年医治,你却想要人家性命?”伏麟压着竹笼,眼神紧盯着薛无竹的身影,咬牙道。 “那哪里是医治,你看我孙儿都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薛无竹怒道,他攥着匕首的手背已爆出了青筋,“你有见过这样阴毒的治疗方式吗?” “我见过!”伏麟吼回去,“你以为只是开个商队,薛兄怎么会花费那么大力气?就是因为灵植所到之处凶险万分,奇毒遍生,蒸一下你就受不了了,那你能想象到我们是如何割肉刮骨的吗?” 薛无竹沉默了,他双目猩红,却也噤了声,只仔细观察着竹笼。 “呵。”赵颉冷笑,“狗咬吕洞宾。” 林杏颇有几分惊讶,赵颉性子顽劣,天不怕地不怕,这些日子在周宴的教导下才有了些分寸,按照往常,他此刻怕是早就掀了竹笼,将薛无竹与薛年一同扔进了缸里。 想来周宴在看孩子上还是有些手段。 林杏弯唇,命几人将竹笼抬下,又将乌蚕衣捞出,晾在竹笼一侧的架子上。 缸中的水被泡的浑浊又粘稠,可乌蚕衣却不染分寸,林杏将乌蚕衣罩在薛年身上,只一瞬,薛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已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薛无竹早早就已赶了过来,见薛年的肤色已经从青色褪回了肉色,整个人好似瘦成了竹竿一般,可好在,一条命是保住了。 有乌蚕衣隔绝外来,林杏松了一口气,按着薛年的手腕,将护心丸倒出,送入薛年口中,道:“这件乌蚕衣以后就跟他一辈子,再也不要脱下来。外界干扰太多,想要活命,他日后的吃食就需要自己动手,旁人不可帮忙半分。” “那我孙儿这是……”薛无竹双手颤抖,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林杏摇头:“他身子虚弱,如果今晚能够醒来为自己做上一碗羹,明日太阳出来时还活着,那才算作无性命之忧。” 薛无竹方才刺杀林杏一事她还记在心中,行医最忌一腔热血得不到半分理解,纵使有伏麟在侧帮忙劝解,她心中也树起了一道高墙。 倘若没有这档子事,林杏恨不得在密室内守上薛年一天一夜以求万无一失。 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非但人没救下,还折了个积分债务,当真是得不偿失。 但这样过分上赶着,只会助长他人气焰。 “钱款已结,契书已互相交换,三日后,还请薛掌柜将店面让出。”林杏面色清冷道,“乌蚕衣有价无市,薛年既然用了,自然要算在薛掌柜头上,这些灵植就当做是医治的报酬。” 说罢,林杏与赵颉就要离开。 然而伏麟拍了拍薛无竹的肩膀,对着薛无竹使了个眼色,下一瞬,二人便拦在了林杏面前。 “你们还不能走!” “有完没完?”赵颉不耐烦的“啧”了声,抬手拔下春晓的佩刀,横在薛无竹脖颈,“我娘好心为你孙子治病,就连乌蚕衣也都拿了出来,你还想怎么样?早知道租个商铺事儿这么多,我们就不出来这一趟了。” “少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夫人医术高明,我老薛五体投地,方才是我冒犯了。”薛无竹道,“只是我老薛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虽然不通灵植,将儿子留下的这么多家产荒废,可这京城水深,大小琐事我都清楚,我自荐为夫人照料生意,也是方便日后有个好歹,能让夫人第一时间为我孙儿医治。”薛无竹从腰间掏出个布包,将几张纸拿出,道,“这是我的卖身契。” 赵颉冷笑:“我说你个老头,占便宜占没完了是不是……” “赵颉。”林杏制止赵颉,将卖身契拿过来,行文严谨,很是规范,林杏的视线落在薛无竹身上,自从忠伯与他们有了二心之后,他们身边就再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管家,偌大的赵家家产,赵颉只学了个皮毛。 薛掌柜在玄武街浸淫多年,想来对于赵颉日后打理赵家能够有所帮助。 林杏沉吟片刻,这才道:“此事我还须得考虑考虑,三日后给你答复。” 薛无竹感激不已,对着林杏拜了又拜,这才起身。 伏麟站在他的身边,嘴唇微动,似是有话有说,可林杏看过去,他又闭了嘴,只道:“我与老薛等着夫人的答复。” 林杏点头,刚从密室内出来,又被薛无竹叫住。 一万五千两银票又全数被塞至林杏与赵颉手中,薛无竹道:“夫人能救下我的孙子,更不趁火打劫,乃是我老薛的幸事,既然我孙子已经不需求医,我老薛要这么多银两也无用。” 赵颉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他点了点,抽出六千两:“你与你孙子也要生活,这店面就按着京城门面的价格给,拿着。” 薛无竹抹了把脸,似乎真真被赵颉此举感动,他将六千两揣入怀中,再次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将玄武街的一干事项处理好,林杏回到侯府时已经是黄昏。 门房方才通报,进了院子,赵颉便眼前一亮:“师父!” 周宴坐在院中,斟了一杯热茶,头也不抬道:“同你说了,遇事不要急,你都忘了是吗?” 说着,他将三杯茶分别放在桌子三角,状似不经意般看向林杏:“去哪里了?到现在才回来。” “我们去玄武街转了转,买了家商铺回来。”林杏对周宴并无任何瞒着的打算,她将契书推过去,道,“这家商铺下有处密室,密室内设暗道,可直通城外。” 薛无竹似乎是觉得开罪了林杏,心中愧疚,主动介绍了密室的全部构建,密室内一共有十三个房间,除了一间放置杂物,一间住了薛年,其他都堆满了灵植,数量之多,几乎涵盖了林杏脑海中能想到的所有。 第七十八章 周宴动怒 周宴将契书放在面前仔细的看了几番,见无甚缺漏,这才放了心,将契书递还给她。 “旁人买店都斟酌再三,有的还需观摩十天半月,你倒是好,上午出门,下午就拿下了。” 周宴只是嘴上说着,他对那家店铺也有些印象,左右林杏身边有他盯着,不会出什么纰漏。 林杏抿了口热茶,只是笑笑。 赵颉则是缠着他练了会儿基本功,两个人刚出了些薄汗,就有丫鬟来请:“世子,少爷,该用晚膳了。” 权当是没有看见林杏与赵颉的模样。 林杏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下腹中也不算太饿,侯府的人心复杂,她也懒得应和。 然而赵颉浑然不知,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娘,吃饭了。”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传入林杏耳中,林杏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视线尽头便是那个小丫鬟,她年岁不大,却面露不屑,见林杏瞧过来,心知方才的轻视被正主听了进去。 尽管有些心虚,可却依旧不愿意低头的样子,只把目光放在了他处。 林杏拧了拧眉头,盘算着自己在侯府这统共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一个小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赵颉等了会儿,见林杏还是没有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林杏这才起身,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小丫鬟的神色,只见她刻意的跟在周宴身后,再不济便是与赵颉并排,全然不把她放在眼中。 走了片刻,周宴忽的停了步子,林杏与赵颉站住,这才发现周宴已经来到了后院的假山旁,他面容笼罩在黑色下,手中折扇未开,问那丫鬟道:“什么事?” 丫鬟一脸无辜的抬眸:“啊?” “采秋,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采秋怔住,似是没有想到过周宴会对她这样的态度,鼻子发酸,还未来得及低头,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有意思。 林杏倚着假山,笑吟吟的看着周宴。 周宴:…… 他心中无奈,面上依旧冷若寒霜:“三。” 见哭这招没用,采秋这才抹泪,嗫嚅道:“世子息怒,奴婢是今日在厨房当值时听了些闲话……” “什么话?” “说……赵家少爷与赵夫人年纪相仿,又举止亲密,赵家家主过世几天就死了,赵夫人年纪那么小,怎么耐得住……” 嘶——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周宴竟然将手中的折扇撕裂了两半。 赵颉的拳头也猛击向假山,怒道:“岂有此理,我与我娘清清白白,那些人心思不干净,反倒还无端猜忌起我和我娘的关系!” 说着,赵颉转头,直勾勾的盯着周宴:“师父!” 周宴只抬了抬下巴,春眠春晓就压着采秋的肩膀,将她制服,一路跟着周宴去了正厅。 路上采秋挣扎着,尖叫道:“世子殿下,我娘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 周宴只冷笑,就连同她说话都觉得费了口舌,他看向林杏,见她眸中满是探究,解释道:“采秋是徐娘的女儿,徐娘在府中威信高,她也相当于是半个主子,不过此事你放心,我定然会为你讨一个公道来。” 林杏一个局外人,待到完成任务之后就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就算是现在,她的身份也是个寡妇,不需要嫁人,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倒是没什么概念,不过是些艳羡之人说的酸话。 只是如果能有人代她出面,杀鸡儆猴示威一番,日后她在京城也能好过些。 林杏颔首:“那我且等着就是。” 见她答话如此简短,周宴更加笃定她是生了气。 他来到正厅,猛地推开房门,叫屋内的人着实吃了一惊。 老夫人捂着胸口,半是埋怨半是玩笑道:“逆孙,这是要吓死我!” “祖母,如今府中的下人,都已经成什么规矩了?”周宴命人将采秋带上来,她方一被春眠春晓扔在地上,就听得老夫人身侧的女子惊呼一声。 “秋儿!” 听到徐娘的话,采秋浑身一抖,从地上爬起,委屈道:“娘!” “你倒是还觉得委屈上了?”赵颉怒气未消,见采秋这副模样,更是火大,“听信他人诋毁,对我与我娘甩脸色的难道不是你吗?” “人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你难道没有爹爹吗?你将我与我娘想的如此龌龊,莫非你也与你爹同样苟且?” 赵颉三连问将采秋堵得哑口无言,徐娘猜也猜得到采秋惹了什么祸事,脸色也不再那么急切,她上前几步,跪在几人面前:“世子殿下,采秋年纪小还不通事理,老奴定会好生管教她一番,只是我了解采秋的性子,非是为她开脱,只是斩草要除根,单是采秋一人,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等了片刻,徐娘并未等到周宴回答,目光再次落在采秋身上,她伸出手来,在采秋胳膊上拧了一把,道:“说!” 采秋吃痛的皱眉,方才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徐娘面色严肃:“不许哭!” 采秋这才哽咽着回她:“是厨房那些嬷嬷说的。” “我看我真是将你惯坏了,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就算是闲言入了耳,也要自己学着分辨吗?”徐娘皱眉,眼看着就要打,被老夫人制止。 “行了,别弄脏我这地板,李福海,将厨房那几个做事的叫过来。” 李福海领了命,不过一刻钟,正厅便齐刷刷跪了一行人。 那行人一脸茫然的被带进来,瞧见采秋,就全都懂了,个个神色惶恐的对着周宴磕头,其中也掺杂了几个怨恨的看向采秋的目光。 “世子殿下饶命!”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周宴动怒,此刻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我们不过是听了些风声,趁着做活的空当胡乱说说,世子殿下切莫当真!” 也有几个机灵的,前去抱林杏的大腿,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赵颉吓退:“本少爷从不打女人,但欺负到我和我娘头上的不算,欺负过后还舞到我们跟前的更不算!” 第七十九章 真香 完了,今日正午时,这小子与林杏在周宴面前还是一副拘谨的模样。 谁能想到这般不好惹? 几人对视一眼,悔的肠子都要清了,她们更恨采秋这个嘴没把门的,姐妹几个说些悄悄话过过嘴瘾,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姑娘当了真去。 “听了些风声?那就说明造谣的另有其人了。”周宴道。 周宴这是要从她们嘴里撬出些话来了。 这些嬷嬷做下人做的时间久了,听出周宴的深意,她们面面相觑,只犹豫了一瞬,便狗咬狗道。 “说出那话的人,是她!” “指我做什么?那分明是你先开的头!” “我只是说了夫人和少爷感情好,具体还是你臆想的!” 照着她们这样讨论下去,这辈子也出不来个结果,老夫人猛地拍了下扶手:“说来说去,那不就是你们都参与造谣了?李福海,将这些不懂规矩的婢子打上十五大板,逐出府去。” 抽气声此起彼伏。 逐出府中,那便是丢了他们的生计,十五大板,更是能要了他们半条小命! 更何况侯府开了先例,就连牙行都不可能再收她们。 几个厨娘这才意识到大祸临头,她们纷纷扒着地面,哭着跪求老夫人与周宴。 “老夫人,我在府上做了八年的活,您不能这么对我!” “世子殿下,奴婢只是一时糊涂,还求您高抬贵手,放奴婢一马!” 然而二人眼神也都不给她们一个,几个家丁手脚飞快的将她们抬走。 周宴依旧沉着脸,让人琢磨不透情绪。 老夫人看向徐娘,又扫了眼采秋,道:“徐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何管理下人你是清楚的。” 憋着不说,留着人自己猜的话才最折磨人。 就算徐春在侯府伺候多年,可下人终究只是下人,采秋逾越,老夫人留她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徐春琢磨着老夫人的意思,顿了顿,心中一横,咬牙道:“采秋也当打十五大板,只是念在年纪尚小,我又时日不多的份上,还求老夫人不要将她赶出侯府,她爱嚼舌根,那便割了她的舌头,以儆效尤。” 采秋的脸色刷的变为惨白。 她浑身僵硬,瘫倒在地。 缓了片刻,这才向后祈求的看向徐春:“娘,我不要变成哑巴,我以后再也不会冒犯主子了,娘……啊!” 徐春一巴掌打在采秋脸上:“到现在还分不清楚主次吗?你该求得是谁?” 采秋一愣,这才转向老夫人那处,然而她还未开口,就已经被下人拉了下去。 下房院中已经开始了行刑,凄厉的哭喊甚至能够闯进正厅内。 如此一番变故叫人没了胃口,老夫人也看的出来众人兴致缺缺,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叮嘱一通,便要这些人各自散去。 回到院内,赵颉这才感觉到几分饿意来。 他肚子冒了几声泡,见林杏与周宴双双看过来,讪讪道:“院中可有什么吃的?” 老夫人疼周宴,在他这院子里特意安了个小厨房,平时虽然很少用到,但基本的食材是备齐了的。 林杏厨艺不精,去里面转了一圈,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样样不缺,甚至就连牛羊肉也提前片好了。 林杏琢磨了片刻,将一口锅端了出来,提议道:“我们不如吃火锅吧?” “火锅?”周宴与赵颉对视一眼,满满都是抗拒。 在这个朝代,火锅还未推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种一锅乱炖的吃法会让食物变得不伦不类。 赵颉摇头,态度坚决:“我宁愿饿着,也不要吃什么劳什子的火锅。” “你确定不吃?”林杏挑眉,将锅摆好,春眠春晓急忙帮衬着,几人将锅架在台上,烧开了水。 林杏从意识内唤来小一,厚着脸皮跟她蹭了块火锅底料丢进去,没过多久,红油滚滚,往上冒出热气来。 阮红袖循着香味过来,见林杏煮着什么东西,她本口水直流,然而目光方一落下,失望瞬间笼罩在她的脸上:“闻着味道不错,只可惜我皮肤脆弱,当不起这上面的红油。” 大概是当初做花魁留下的习惯,林杏弯唇,宽慰道:“有我给你的药包,放心。” 说话间,春眠已经在石桌上放了块乘着石炭的炉子,火锅架在上面。 春晓下了食材,又将料叠摆好,不过须臾,香味就已经飘了出来。 周宴与阮红袖看着其上的色泽,都有些蠢蠢欲动开来,他们接过碗筷,夹了片肉片,方才尝了一口,就面露惊讶,在碗中多夹了几块。 赵颉起先还不为所动,可瞧着几人皆是胃口大开的模样,胃中又开始咕噜起来。 他摸了摸肚子,又看向火锅,咽了咽口水,本想趁着神不知鬼不觉夹来一块,被林杏看见,笑着调侃道:“不是确定不吃?” 赵颉脸皮早就被练了出来,尽管林杏揭穿,却还是面色未变,将那块夹起的肉片放入碗中,一口吞下:“我只是替你尝尝……这也太好吃了吧?” 赵颉双目放光,就连与林杏顶嘴也顾不上了。 几人轻笑,也都动着筷子。 月明苑中。 “今夜他们吃的是重油重盐的东西?”韩玉翠拧眉,她自从及笄,就再也不能吃些口味重的,否则第二日就会脸上泛油冒痘,惹人生厌。 林杏竟然这样心大? 还是说她们体质本就不同? 她心中琢磨不透,看向白宝娟,她亦是拧着眉头:“不是说她给了红袖姑娘些方子?那不如看看她第二日的状态。” “那再说吧,今日我还是第一次见世子发火,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骇人。”韩玉翠想起今日周宴阴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模样,就有些胆战心惊,白玉娟同样是抖了抖。 “我总觉得他与赵夫人之间氛围有着些许不对,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你方才这么一点我,我倒是觉得,他们二人有几分意思。”白宝娟道,“只是这话有厨娘的前车之鉴,我也不敢过多点明。” 韩玉翠与她也是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她眼眸转了转,侯爷最近几日就要回来,既然周宴这么在乎林杏母子,还不如…… 第八十章 巧用千金科 第二日天方才大亮,小一的播报就将林杏吵醒。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治愈薛年,获得150积分已抵扣,恭喜宿主获得1技能点,并开启医疗空间功能。” “您还需偿还的积分金额为150分,还有一个隐藏任务并未解锁哦。” 搞什么情况?还贷还需要她自己触发事件是吧? 林杏咆哮,可小一却是怎么都喊不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开始探索起医疗空间这一功能。 除了密室的十三个房间外,医疗空间新增了一大一小两个额外的空间,空间内部是黑色的,好像有道空气墙一般,将林杏隔绝在外。 看来这里是什么隐藏空间,说不定要过些个任务才能解锁。 林杏揉了揉眉心,从医疗空间内脱身,赵颉早就已经起床跟着周宴操练去了,林杏心道二人的勤奋,这才刚坐起来,就听到春晓通报有人来找。 这么大早? 林杏披了件衣服,刚从内室出来,就见韩玉翠和白宝娟二人穿戴整齐,笑的殷勤:“赵夫人,我们来找您说说话。” 熟络的像是侯府昨日赶走多个丫鬟那事好像不存在一般。 “不必这么生疏,喊我林杏即可。”林杏拉开凳子,直觉她们心中没憋什么好主意,她防备的坐下,问道,“二位夫人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韩玉翠看了看白宝娟,白宝娟亦是回看过来。 二人你推我搡,分明就是不愿意先开口。 “赵颉应该是快要回来了,二位夫人不如等想好了再来?”林杏看她们争执了一会儿,耐心已经被消耗一空,她指尖轻点桌面,不动声色的下着逐客令。 韩玉翠这才停了手,道:“我就直说了,林杏,你可有什么美容养颜的法子?” 原来就为的这件事。 林杏弯唇:“那日我不是已经将妆奁给你们看了,如果不信的话,现在也还能继续在我的妆奁中翻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们没用过的?” 见林杏不说真话,韩玉翠挥了下帕子,道:“林杏,你也是个聪明人,我说的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林杏摇头:“不明白。” 韩玉翠咬牙,却又只能忍耐着,软声道:“我昨天还听说你给红袖姑娘开了个药包,就连吃了些重油重盐的食物也无甚影响,甚至比前一日皮肤还要滑软几分。” “你怎么知道我们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林杏揪着她话中的重点,反问道。 白宝娟与韩玉翠这样急不可耐的,原来是早就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这……”韩玉翠眼睛转了半晌,这才找到一个理由,“侯府每日都有着明文记录,我昨日去看了眼,刚好得知,今日又看见红袖妹妹,这才寻你来了。” “林杏,你别是不愿意分享,这样的好东西,藏私可不行。”韩玉翠心直口快,见林杏不为所动,竟打起了感情牌。 “先前我也算是潞城上等的美人,只是嫁给老爷后,从潞城搬至京城,位置变了,有些水土不服,脸上总是容易开裂爆皮,这么多年用了那么多名贵化妆品却还是不见效果……” 韩玉翠又道:“我平日里在侯府闲着也是闲着,最爱赴个宴会,在京城的贵夫人圈子里也算是有个脸熟,你不是还要开个什么化妆品店铺?我就是活招牌啊。” 最后这段话才算真正戳中了林杏。 她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不过还未敲定。 但累计些人脉总是好的。 林欣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但这并非是我擅长的事情,我只是通些医理,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自己。” 韩玉翠喜不自胜:“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杏,你太谦虚了,我相信你肯定能帮我!” 林杏:…… 感情她方才的叮嘱都白说了。 白宝娟见韩玉翠这条路走通,也有些坐不住,她揪着衣摆,嘴唇颤抖,想要说话,却又生怕冒犯的样子。 好在林杏在马车上点亮了千金科。 正所谓相由心生,其实就是内脏出了问题,都会反应到那人的脸上。 而千金科看的更加真切,不但能看出哪个内脏出了问题,还能大致说出原因或者改善方法。 例如白宝娟下巴与额头上的痘痘,就是因为着急上火、休息不足而导致。 送佛送到西。 林杏凑近了白宝娟的脸,道:“夫人可是最近在为何事烦心?” “我……我哪有什么烦心事?就算有,谁平日里没有为些琐事头疼过?”白宝娟僵硬了一瞬,笑的莫名有些心虚。 可林杏观她脸上残留的痘印,看出白宝娟并非一日之事。 毕竟白宝娟久居侯府,其中关系紧张,不是她能够涉猎的。 林杏又坐回去,没想到蓦地被白宝娟拉住了袖子,扯向一旁。 白宝娟咬唇,这么多天她的情绪始终被这件事压着,她与韩玉翠深交,本质也是为了这件事才走到一起。 如今更惹人生厌的韩玉翠都有了妙计,白宝娟再也坐不住了。 她哽咽着低声道:“自从我生了二丫头以后,稍有动弹就会漏尿滴尿,现在已经一年多的光景,还是未有好转。” “老爷也已经厌弃了我,这一年多别说是看我,就算是侯府也不见他回来过几次。” 白宝娟越说越觉得委屈,她抹着眼泪:“林杏,这件事我只同你一人讲述,你切莫外传,现在的郎中大多男儿身,我这也是走投无路,这才问到你的头上来。还请你切莫见怪。” 为人母亲,的确是要辛苦些。 林杏对她颇为同情,安慰道:“这些不过都是小事罢了,我教你几个动作,你记得勤加练习,我给你开些安神香,切莫再为这件事情伤神就是,伤神乱心,乱心就会憔悴。” 见林杏松口,白宝娟更是感激涕零,她点头道:“多谢林杏,我虽然是一介深宅妇人,可你若是有什么是我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林杏摆手:“不打紧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她手起笔落,写了密密麻麻两张方子。 韩玉翠瞧着白宝娟那张与她自己明显不同的方子,心中多了几分疑问。 第八十一章 中秋宴会 自从林杏入了侯府,周宴每天晚上都会在侯府用膳。 尽管他心里不说,林杏心中也清楚周宴这是在护着她,不让旁人过多口舌。 赵颉在其中得了乐子,巴不得与周宴正日呆在一起。 今日也算是周宴从禹州城回来后的第一次晚膳,一家人其乐融融,加了林杏赵颉也不见突兀。 “世子在禹州城这些日子越发清瘦,看来还是不如京城的风水养人。”韩玉翠道,“倒是林杏,身子面容都是上乘。” 白宝娟也应和着,将林杏吹捧的天上有地下无。 赵颉都看出几分不对劲来,他瞧瞧戳了戳周宴的胳膊,道:“昨日她们与我娘还没那么熟络,怎么今日就跟认识了几十年一样?” 周宴摇摇头,表示也不懂女人心。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女子面皮薄,你们再给林杏夸得不是了,话说韩氏、二房,我瞧着你们二人的气色,怎么比昨日看起来好了不少呢?” 韩玉翠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状似不经意的摸了摸脸:“从前我摸错了法子,没找对门路,昨日有林杏帮着,用了些东西,这才回了春。” “什么东西?”老夫人来了兴趣,林杏刚入侯府她就想问些林杏的保养方式,后来得知了年纪小也就作罢,今日韩玉翠再次提起,又再次问道。 “不过是闲着无事在家中看了些医术,知晓些千金科罢了。”林杏轻笑,“说起保养,不过是身体健康了,面色也自然会变得红润。” “那你来帮我看看,我脸上这是有什么问题?” 久坐在一侧的女子冷不丁开口,她气质阴郁,看起来便不好相与。 瞧着她的衣着首饰,想来就是周宴的三伯母华开穗了。 周宴来时在路上简单的同她讲述过侯府众人,知那华开穗年纪最小,乃是老夫人的义女,在侯府地位不低,可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便性情大变,在侯府的这些女眷中最为孤僻。 她性子沉稳,现下贸然开口,倒是让老夫人有些惊喜。 她扬了扬下巴,试探道:“她这脸上生了几块色斑,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杏仔细打量着华开穗,又捏着华开穗的手腕,眼中划过几分惊讶来。 老夫人看出不对,面色变得冷肃:“可是有什么大碍?林杏,你但说无妨,左右我们侯府也就这些人。” “夫人之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林杏拧眉,见华开穗思考半晌,缓缓摇头后,这才道,“恕我直言,夫人可是无法生育了?” 林杏此言一出,韩玉翠与白宝娟都惊讶的捂住嘴巴。 他们只当是华开穗年纪小,老夫人心疼这才多年无所出,原来竟是…… 华开穗倒是淡定,缓缓颔首道:“是。” “若我没看错的话,你应当是被什么人下了毒,以至于不能生育,毒性紊乱,现在还在持续影响着你的身体,以致面上浮出色斑,还极易暴躁,心烦意乱。” 林杏所说与华开穗一一吻合。 她身子一僵,几乎有些坐不稳,她一直以来维持的体面被林杏一句话击破。 “这毒夫人可有法子化解?”华开穗声音颤抖,她看向老夫人,“娘,府中竟然有人这样意图暗害我,害我与阿墨背负了这么多骂声。” “你放心,有娘在,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来。” 华开穗是老夫人手帕交的女儿,那手帕交难产生下她便去了,老夫人待她比自己的女儿还要亲。 当初华开穗生的那场大病,他们全无防备,不想竟然生出这样的事来。 忽的,林杏只觉得后背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到一般,她向后看去,却并未发现一二。 却只在地上瞧见一封已密封好的信件。 落款处只有一个淮安苏小小,春晓将信件捡起,见林杏对着老夫人的方向指了指,递了过去。 “老夫人,这是方才在地上捡起的信件。” 老夫人的眼有些花,她递给周宴:“你来瞧瞧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林杏凑过去看了一眼,内里的行文凌乱,字体乱飞,只写了短短三个字,就好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救救我。” 这人遇到了大的麻烦。 周宴将信件收起:“是我在淮安的表姐苏小小写的求助信件。” “苏小小……”老夫人眯起眼睛,思考着这人的名字,“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远房亲戚,她怎么求到了咱们头上?” “想来实在是被逼绝境了。”周宴看向身后,“朔风,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处理。” “是。” 用过了晚膳,周宴在院中指导着赵颉基本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杏聊着:“那家店面我已经替你调查过了,薛无竹本人碌碌无为,但他的儿子薛平正很有本事,羌族人生长在暗林中,薛平正只带了十人进去,就赢得了考验,开辟了暗林的商路。” “在京城中也因着售卖灵植有过许多人脉,不久前他们的靠山倒台,薛家铺子成为一块肥肉,薛平正身亡,孙子中毒,薛无竹这才想了卖铺子金盆洗手的想法。” “他还想做铺子里的管家,怎么就想要金盆洗手了?”林杏掐花的手一顿。 周宴摇头:“但目前来说,薛无竹并无后台,应当没有对你下手的必要,很多江湖人士都认得薛家人,留着薛无竹,对你的好处只多不少。” 林杏忖眉,也觉得周宴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见周宴眼下多了些乌青,林杏将调配好的安神香从房间内取出,塞在周宴手中:“拿着,看你眼圈黑的,最近都没有休息好?你忙着些什么呢?整日见不到你的影子。” “中秋宴会快到了,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想搞些小动作。”周宴道,“有些人是为了杀人,有些人是为了泼脏水,总要筹谋一番,才对的上别人主动送来的功绩。” 林杏颔首,对这些勾心斗角早已习以为常,反倒是赵颉异常兴奋:“这么说,师父,你是要撒网收鱼了吗?” 周宴只笑着不言,他将新换的折扇拿在手中把玩着,道:“等着看好戏就是。” 第八十二章 路遇贵人 有了周宴的承诺,林杏翌日就去了那个店铺,薛无竹早早的在门口等着了,见林杏过来,他面色惊喜,迎上前道:“夫人,这家店铺我已经收拾妥当了,密室如今也是干干净净。” “薛年呢?”林杏问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托夫人的福,我孙儿暂时已经没了生命危险,多谢夫人医者仁心……不知上次薛某留下的提议夫人考虑的如何了?”薛无竹问。 他手紧张的揪着袖子,还是不能够确定林杏能否原谅他上次的唐突。 “有什么话先进里面说。” 进了店铺,里面比上次林杏前来敞亮了些许,就连密室中那些腐臭味也消散了大半。 林杏试探道:“如果我不能将你留下,你会做什么呢?” 薛无竹愣了几秒,这才道:“就算夫人不能将我留下也无妨,我这辈子做生意也攒下来些银子,足够我和我的孙儿后半辈子无忧了。” 林杏点头:“你留意下有没有得力的工坊,日后我打算将这里卖些化妆品,你在京城待得时间最长,还是你来处理。” 说着,林杏拉过赵颉:“赵颉年纪小,我想将家产交付到他的手上,平日打理店铺等事,你也让他跟着学点东西。” 赵颉:? 赵颉睁大了眼睛:“你就这么把我交付出去了?” 他把林杏拉至一旁,小声道:“你们才相识不过三天,他手上那么多名贵灵植,万一他给我毒死了怎么办?” 林杏睨他一眼:“怕了?也行。” 林杏走到薛无竹面前,刚要开口,却被赵颉抢了先:“我娘说的即是,薛掌柜,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赵颉与薛无竹孙儿的年纪相仿,薛无竹应下,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夫人,您救了年儿性命,年儿欠您一条命,愿为您鞍前马后。” 薛无竹话音刚落,一个全身被黑色包裹的极为纤瘦的人出现在密室中,见林杏几人都在,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林杏慌忙将其扶起,就这小身板,她只怕薛年不小心磕着碰着就葬送了性命,更别说为他做事了。 薛年好似看出林杏的顾虑,他拿来一把匕首,不由分说的就向身上砍去。 此举看的薛无竹心惊,只是那匕首都弯折了几分,也未见薛年手上。 乌蚕衣的功效当真强大! 林杏道:“乌蚕衣刀枪不入,可被煮沸后却极易变形,你有乌蚕衣的加持虽能做许多不加限制之事,可也得小心。” “乌蚕衣既然是夫人赠与我,那么我日后只要还穿着它,就得为夫人所用。”薛年拱手道,“薛年愿为您肝脑涂地。” 薛家一家人看来都是死脑筋。 林杏哭笑不得,想起昨日周宴的调查,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明。 毕竟薛年当初命悬一线,薛无竹也没有将仇家道明的意思。 犹豫片刻,林杏道:“还是先将自己养的胖些,这样于身体也是一层保障。” “是!”薛年领了命,就要从密室内出去。 薛无竹笑着解释道:“我这孙子有些轴,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这是去做饭吃了。” 林杏:…… 从商铺内出来,距离林杏偿还积分的期限还有七天。 在这七天内林杏不但需要还上150分,还需要触发个隐藏任务来。 林杏拧了拧眉头,兴许是小一当真听到了她的忧虑,忽的冒出来,道:“恭喜宿主获得新的任务——两个时辰内拿到前方妇人手上的镯子,完成后可获得150积分,医术得到进阶,获得1技能点,并且开启隐藏任务。” 前方妇人? 林杏循着指示抬眸,不远处的贵人身着华服,妆容精致,刚从济世堂中出来,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怪异,她好看的眉头拧在一处,焦头烂额的立着。 下人将车凳摆好,眼看那贵人将要上了马车。 林杏加快了脚步,来到马车下,喊住即将要进入车厢的贵人:“贵人,且慢!” 一旁的丫鬟敌意满满,还未等林杏要进行下一步时,就已挡在了车厢前,推搡着林杏道:“你可知道里面的贵人是谁?随意大喊大叫,你可有规矩?” “青枝,不可无礼。”贵人将丫鬟叫停,问道,“什么事?” “贵人,我能看出您的病症,想来您近日为病症烦心,我是女子,更为清楚女子病症所在……”林杏话音未落,这名叫青枝的丫鬟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可是在玄武大街,你说话声音这样大是要做什么?”青枝不悦道。 “青枝!”贵人瞪她一眼,又看向车夫,“还不快将车凳放下,将这位夫人请上车。” “是。” 青枝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林杏上了马车,与那位贵人同坐在车厢中,她视线向下,并未发现那镯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位夫人可细细说明。”贵人急切道。 那贵人容色绝佳,可是下巴处的粉却厚重无比,林杏问道:“贵人可是下巴处生了些痘痘?” “对,突然间长了许多的痘痘,用了很多东西,都不见好。”贵人长叹道。 林杏想起方才贵人走路姿势,略为大胆道:“夫人可是那处生了些炎症?” 本来她听林杏从痘痘方面说起,便略显了几分失望,却不想林杏一语道出,贵人眼中惊讶,掩唇问道:“你知道?” 本来只是长些痘痘还是没什么,可是某处的不适也刚好浮现而出。 她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了玄武街的济世堂来,只是那郎中乃是男子,她总不好当着那男子的面说些什么,只拿了些安神的草药来。 她紧咬下唇,压低了声音:“近些日子,我总是有些疼痛,本以为忍忍就能过去,谁承想它却越发严重,甚至开始溃烂,夫人可有方法?” “贵人可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林杏问。 “我葵水刚去,难道是葵水的原因?”贵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坚定道,“正是那月经带的原因!” 见贵人心里清楚,林杏也就不再多言,她询问道:“贵人可有纸笔?” 第八十三章 内鬼泄露 林杏将药方给了贵人,此处恰好是济世堂门前。 然而那贵人却犹豫不决,再三询问道:“那郎中可能看出这药方是做什么的?” “夫人可能替我走一趟?我们在前方的巷子处回合。” 林杏隐隐猜出几分对方的身份,她进了济世堂中将药抓来,对方果真在那巷子中等她。 青枝已经换了一副神色,将一锭金子塞入林杏手中,笑道:“我们主子赏识夫人,这是我们主子赏你的。” “娘娘不必如此,能为娘娘分忧,乃是林杏的荣幸。”林杏福了福身子,果真见青枝面色大变。 车厢内,娘娘撩开帘子,问:“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方才初见娘娘,心中便有几分猜疑,娘娘托我拿药的时候才敲定。”林杏缓缓道,举起手中的药包,“我对娘娘并无恶意,这些药娘娘可以尽管找人查证,我买了双份的,足够娘娘试探。” “大胆!”青枝呵斥道。 然而那贵人却是一笑:“你是个有心人,我也愿意交你这么一个朋友,林杏是吧。” 贵人将手镯从腕间取出:“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可以以此去宫中寻我。” 林杏将手镯接过,脑中小一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拿到玉镯,获得150积分已抵扣,恭喜宿主获得1技能点,并开启隐藏任务——与周宴在出行途中拥抱三次。” 林杏:…… 别的任务都还能理解,但是与周宴拥抱三次…… 先不说她与周宴之间毫无感情进展,但就她是周宴嫂夫人这个身份在这里横着,周宴也不可能去跟她荒唐的拥抱三次。 小一不以为然:“最近,你有听过周宴喊你嫂夫人吗?” “不喊就不代表不是,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完成任务?”林杏反驳,然而小一却是铁了一条心想给她和周宴牵线,林杏质问它,它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娘娘给你信物,你还不快下跪道谢?”青枝推了推林杏的胳膊,提醒道。 林杏这才收拾了情绪,跪下道:“玄武一街内,第三个店铺就是我的铺子,娘娘有事可去里面寻薛无竹。” 贵人退回车厢内:“免礼吧。” 青枝将林杏扶起来:“今后你喊我青枝就是,有了这个镯子,那便是咱们娘娘的认可,多的是你该高兴的时候。” “是。”林杏谦卑道。 将青枝与贵人送走,林杏这才回到了侯府,她总觉得方才那位贵人长得有些熟悉,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回到府中,小红袖带着春眠春晓迎她过来:“夫人。” “看过年瑞鹏了?他如今怎么样了?”林杏挑眉,阮红袖的面色如今也更加红润,瞧她的神色,应当是相处的很好。 “公子不再让我离开了。”阮红袖笑,“他身上虽然还是有伤,也还坚持练功,如今皮肤晒黑了些,也更结实了点,今日一见,我便放心了许多,日后就收心跟着夫人做了。” 林杏颔首,问:“赵颉可回来了?” 阮红袖摇摇头:“但是世子回来了。” 林杏下意识怔了怔:“我去看看赵颉现在在哪?” “等等。”周宴叫住她,“赵颉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清楚的,他丢不了。” 林杏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周宴觉得奇怪,折扇挡在林杏的面前,问道:“你躲什么?” “我哪里有躲了?”林杏双手抱胸,“你又不是赵颉的爹,当然不会心疼我儿子,我要去找他。” “我怎么就不心疼赵颉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是赵颉喊我一声爹也不过分。”周宴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林杏听了他这话,更是害羞,刚想要逃又被周宴拦住:“明日我要去沧州,你同我一起去。” 见林杏要拒绝,周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我可不是带着你虚度去了,太子就在那里。” 说不定会有用上林杏的地方。 察觉出周宴确实对她没有半分意思,林杏心中的翻涌也平息了几分。 “好。”林杏应下。 “说什么悄悄话呢?”赵颉的声音忽然冒出,将林杏吓了一跳。 顿了顿,林杏这才看过去:“我们要去沧州,你去吗?” “我定然是要去的。”赵颉双手摊平,“沧州景色不错,你们可别想丢下我自己享乐。” 敲定好要去了沧州,玄武大街的店铺还须得有个人照料。 林杏找来阮红袖,问道:“眉间翠与画修颜现在内斗的厉害,我还想在玄武大街内再开一个化妆品店面,你可有什么建议?” 阮红袖在春风楼时遇到过不少的达官贵人,其中不乏有商讨生意的,她忖眉思索了片刻:“眉间翠价格高,面向的多是达官显贵,而画修颜价格低,大多是平头百姓前去,二者虽然互相看不上,闹得定位模糊,可名声响亮。” “夫人若是想要打响名气,得有些特殊的工艺,若是能够得到什么大人物的认可,那就更妙了。” 阮红袖说的不无道理,特殊工艺还好。 林杏唤出小一道:“小一,现在能够点亮的技能点有什么?” “女工、妆品、骑射、管家、歌舞、琴棋书画。” “点亮妆品。” 只一瞬,林杏就已熟悉了妆品的制作,她拿来纸笔,将妆品的制作方法与医理结合,将口脂、傅粉、黛粉三种妆品的方子写出,交予阮红袖。 “这三张方子,你明日前往玄武大街交予薛无竹,让他找个信得过的作坊。” “是。”阮红袖小心的将妆品的方子收起。 月明苑内,韩玉翠将三张一模一样的方子拿在手中,问:“有模有样的,莫非这林杏当真是要开店了?” 那丫鬟用力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方子可都是她写给阮红袖,让阮红袖去找个作坊制作出来的,夫人,眉间翠与画修颜斗得那般厉害,你随便将这三张卖给一家,那不就……” “大胆!夫人的心思你也敢揣摩?”春梅呵斥道,被韩玉翠制止。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秋夏,这方子你拿着,明日,你应当知道是怎么做的。” 第八十四章 被骂了 林杏与赵颉再次上了马车,沧州与京城相隔不远,不过是半天时间,他们就已经迈入沧州地境,然而恰逢大雨,不得不在路边找了一处驿站住下。 直到第二日还是未曾见到大雨停歇,赵颉在一楼坐的几乎都要生了霉,见旁边的小二闲着,招手问道:“这场大雨怎的这样大?” “这也叫大啊?”那小二面色夸张,“您是没见着金水镇那块儿,下了足足有十天半个月的雨,都快把那儿淹了,到现在还没能停下来呢。” “沧州金水镇?”周宴重复道。 那正是他要前去的地方。 “是啊,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怎么了,金水镇的收成近些日子才刚刚转好,这就下了十多天的雨,真是可怜。”小二摇了摇头,刚想细说,就被掌柜的叫了过去。 “外头的雨是不是停了?”赵颉坐了半晌。没听到水声,支起了身子蔫蔫道。 闻言,周宴走至檐下,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看着小了些。 肩膀蓦地被一人轻拍了下,周宴警觉的取出折扇向后击去,去不想在他身后的那人正是林杏,他想收回手,可林杏已然被周宴的举动吓到,她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 眼看着就要摔倒,周宴下意识的抬手拉住她的衣袖向怀中一带。 “任务完成进度加一,宿主还请再接再厉。” 小一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还带了些八卦的意味。 林杏:…… 周宴察觉唐突,这才将林杏松开,拱手道:“失礼了。” 反正抱也抱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林杏咬牙,不等周宴说完,拉着他的肩膀就又一次的拽向自己。 “任务完成进度加一,宿主还请再接再厉。” 周宴还未反应过来,又再次被林杏撞入怀中。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积分赊账计划已完成。” “你……”周宴一头雾水,指着林杏刚要发问,就见林杏面色涨红,捂着脸上楼了。 赵颉刚从客栈内出来,与落荒而逃的林杏打了个照面,他伸了个懒腰,问:“我娘她这是怎么了?” 周宴摇摇头,心中却在细细分析着。 他想起昨日林杏见到他时的不自然来,莫非林杏中意他? 不知为何,周宴心中忽然有些欣喜。 赵颉猝不及防见周宴勾唇,问道“你笑什么?” 周宴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身旁站着的乃是赵颉,他敛了神色,道:“这雨大约正午就要停了,你准备一下,我们正午出发。” 果不其然,刚过正午,雨就已经没了动静。 赵颉笑的殷勤:“师父,你还懂天象?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些看你表现,若你表现的好了,我自然会教给你。”周宴用折扇点了点赵颉的额头,“去把林杏喊下来,要出发了。”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几人一刻不停,终于在黄昏时分到了金水镇。 金水镇倒不是很大,镇上已经堆积了有一丈深的水来。 周宴此次前往沧州用的是来寻苏小小的名头,因而几人刚下了马车,就能听到一声惊喜的尖叫来。 “表哥,你来了!” 来人衣着华丽,半点不输京城贵女的风采,她熟络的上前,仿佛与周宴只是半天未见。 她的目光落在林杏身上,多了几分猜疑道:“这位是……” 苏小小的眼神让林杏有些不适,她颔首:“林杏,是周宴的嫂夫人。” “嫂夫人怎么随你一同来了?”苏小小的话中带着探究,一时间让周宴无法回答。 忽的,他清了清嗓子:“林杏医术高明,你们又都是女子,遇事也能帮衬着些。” 苏小小这才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下意识的去拉林杏的手,被林杏躲开,然而她的身子不过是微微侧了侧,便受到一人大力的推搡。 那人恶狠狠的瞪着林杏,骂道:“你可莫要给脸不要脸,我们小小愿意牵你的手那是给世子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嫂!”苏小小叫住她。 “多少人求着找我娘看病我娘还不愿意出山呢,还给我娘面子?她苏小小能有多大的面子?我们赵家乃是禹州城首富,我师父又是世子,若不是我师父邀请,我娘还不稀的来呢!”赵颉怼回去。 “不稀的来那就滚,什么时候没礼貌还得要求主人笑脸相迎了?”王嫂更为硬气。 “王嫂,这是我一封信件便挂念着要来相助的夫人,你这样让我如何自处?让表哥又如何做?”苏小小呵斥道。 气氛僵持了一瞬,王嫂这才熄了火焰,看向别处不支言语。 苏小小笑着打圆场:“表哥,沧州因着大水消息闭塞,那求救信已经是一个月前的消息,不过你来都来了,不如在沧州玩上几天?” “你无事就是最好的。”周宴淡淡道,他上下打量了眼王嫂,面色不悦,“我们随便找一处酒楼住下便是。” “我开的驿站就在不远处,你们在那里落脚就行。”苏小小再次看了眼王嫂,以眼神示意她退下,自己则带着一行人去了酒楼来。 金水镇地形高,镇上并未造成什么较大的损失,相反,周边的村子和镇子全都遭了秧,现在来驿站歇脚的也不在少数,一旁就是一处酒楼,也是苏小小开的,此刻都挤满了人。 苏小小这才刚到,就看见一家人坐在门槛上哭着说些什么。 苏小小满是歉意的冲周宴一笑:“让表哥看了笑话,现在酒楼和驿站正是忙的时候,你们先过去,说是我苏小小的表哥就行,他们会给你们安排的。” 说罢,苏小小便走了过去解决,瞧着行事风格,倒是雷厉风行。 林杏方才收回目光,就看见一气质不凡的男子,穿的是织云锦,带的是白玉冠,盯着周宴,眼中极尽嘲讽:“真是个赖皮糖,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追到京城还不算,现在又来到沧州了。” “沧州就只有你能来?京城就只有你能带?你既然这样大的能耐,为何不将里面的人都清走?只留你一人居住。”周宴嗤笑,“别太自恋。” 第八十五章 攻略李恪 李恪怒道:“周宴,你好大的胆子!” “我说中你了,你急了。”周宴摇着折扇,“我只是来沧州找我表妹,你就脑补出这样多的戏码,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冒犯了你?” 李恪被周宴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泄气拂袖,上了驿站去。 到了房间中,他又似是不解气,唤来南辰道:“你去查下,周宴是否当真是有个表妹。” “是。” 趁着周宴与掌柜的交涉的空当,林杏四处张望,只见那驿站后的橱柜上正放着些名贵药材。 她通晓医理,见了珍稀药材便如同看见了珍宝一般,她一一道出那些药材的名字:“水仙枝,青云草,白相叶……” 范围之全,几乎涵盖了天南海北。 “您也通晓医理?”小二闻言,探过头来,惊喜道,“这些可都是我们东家,也就是苏小小姑娘种出来的,全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全是苏小小种的?”林杏扬眉。 小二肯定道:“那不然?我们东家手可是出了名的巧,你说的这些药材算什么,还有什么龙蛇果,也是个好东西,我们东家可是有一颗这样的树呢!” 水仙枝长在南方水乡,青云草生于悬崖峭壁,白相叶更是在石头缝上才会冒头。 就连那龙蛇果…… 这些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人在沧州这样的平原内种出? 那小二见她还是不相信的意思,翻了个白眼:“我还道是个行家呢,说这么多,真是白费口舌。” “娘,三间上房,你做什么呢?”赵颉过来喊林杏,林杏这才接过周宴递过来的木牌和钥匙上了楼去。 到了天字一号房中,林杏喊住周宴,叫来赵颉,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苏小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赵颉摩挲着下巴,“硬要说不对劲的话,我只是觉得金水镇的人,不管男女,都对苏小小有种不正常的狂热。” 林杏看向他:“比如?” “方才酒楼那边不是生了些纷乱?我往那边看了一眼,那家人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委屈的事情,眼睛都哭肿了,可是看见苏小小马上就笑了起来,王嫂也是,你不过就是躲开了苏小小的手,她就这样推你,要不是我不打女人,我非……” “赵颉,这里是金水镇,不是赵家,小心隔墙有耳。”林杏提醒道。 周宴以折扇抵着下巴:“杨秋生调查过苏小小,说是苏小小性格软弱,如今也是要嫁人的年纪,家里本来打算将她嫁给当地的一个恶霸,苏小小不愿意投湖了,再被救上来之后就性情大变,也圆滑了。” 性情大变不得不叫林杏联想起小一。 “这不就跟你一样吗?”赵颉笑呵呵的看向林杏,“看来遇到绝境,总是能让人想通一些事情的。” 林杏:…… 隔壁房间内,李恪听着南辰同样的报道,掏了掏耳朵:“周宴还真有一个表妹?” “是的,我们所住的这家驿站就是她的产业。”南辰颔首道,“况且她应当有些本事,如今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在金水镇开了一家酒楼和一家驿站,并广受人好评。” “我也没感觉出来几分稀奇啊。” 李恪拎起茶壶细细瞧了瞧,只觉得驿站都是这样的服务,几番苦思不得解,李恪打算亲自去会会这人。 苏小小虽在酒馆内上等厢房中坐着,却也并未闲着。 她调出系统,询问道:“方才可来了一批贵客,谁的命格最好?” 系统一晃,周宴、李恪、林杏和赵颉四人的名字都位列其中。 “李恪,太子,怎么会来到我们这个地方?”苏小小盯着李恪的信息,暗自思索着。 几个男子的好感度摆在下方。 周宴:0,李恪:0,赵颉:10。 苏小小完成任务得到的好感指数已经有了10点,她给李恪加了3点,剩下的7点全都加在周宴身上。 尽管李恪权势更高,可谁不爱帅哥呢? 然而加在周宴身上的好感点数全都如石沉大海,苏小小费了一番功夫,它依旧还是0。 苏小小惊了片刻,将系统调来。 “我在周宴身上加的好感点数怎么消失了?” 系统顿了顿,回复道:“很抱歉,无法查询原因。” 就连原因也查不出来?周宴竟如此不同凡响?还是这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还未待苏小小进行研究,就见下人通报道:“姑娘,太子殿下要见您。” 说曹操曹操到,苏小小应下,跟着去了另一间上等厢房。 李恪正坐在窗边喝茶,方才他就在心中细细琢磨着苏小小的名字,越念叨心中就越是有股瘙痒。 如今见到了本人,他才明白那股瘙痒从何而来。 苏小小,人如其名,当真是个水做的美人,她身材娇小,让人心中更生了些保护欲。 “叮咚,李恪好感度+5。” 男人果真是肤浅。 苏小小心中冷笑,还是拉开了椅子,坐在李恪面前,道:“不知太子殿下寻我来所为何事?” 李恪本是打算试探一番苏小小,确认下她与周宴的关系,可如今温香软玉就在面前坐着,已是将他的心绪全部扰乱。 顿了顿,李恪这才道:“你就是这所酒楼和驿站的东家?” “是的,可是哪里服务不周,开罪了太子殿下?”这么多日子的历练,苏小小自然是清楚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她微微外头,露出段白玉般的秀颈,“这些日子驿站与酒楼的人太多,小二与管家都忙破了头,还请太子莫要见怪。” “这倒是不会。”李恪慌忙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的你,酒楼和驿站经营的很好,本太子很喜欢。” 李恪说着,像是怕苏小小不信,竟然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道:“这锭金子就是赏钱,你们拿去便是。” 却不想苏小小竟然是直接翻了脸:“太子殿下这是所为何事?将您伺候的服服帖帖乃是我们应该的,给钱那不是将作践我苏小小?” “叮咚,李恪好感度+5。” 第八十六章 金钟罩 “太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有事,耽误不了太久。”苏小小语气冷淡,李恪听在耳中,急在心里,几乎要站起来。 所幸南辰咳嗽了一声,才将他的心智找回。 李恪双眼一转,计上心头,他将金子收起,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高深莫测:“本太子亲临金水镇,你们金水镇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这一锭金子不过是本殿下给你们的考验。” 李恪缓缓走到窗边:“很显然,你们经过了考验,实不相瞒,本太子此次前往金水镇,是为了考察金水镇的风水人情,父皇接到了折子,说沧州一带有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的案例,本殿下周游一圈,你们金水镇是最后一回。” 李恪点头:“也算不让本殿下失望,待本殿下回了京城,定然会在父皇面前好生替你们美言几句。” 李恪这话说对了一半,脸上的表情也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苏小小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番,这才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经考察过了,沧州雨停,太子殿下应该马上回京才是,沧州不比京城,要什么没什么。” “不着急,本殿下在这里多留些时日也无妨。”李恪摆摆手,见苏小小看过来,找补道,“哪有在一个地方只待一天就离开的道理?如此,不但父皇会觉得本殿下玩忽职守,就连本殿下自个儿心中也过意不去。” 李恪瞧瞧对南辰使了个眼色,南辰见状,抱拳道:“苏小姐,我们太子殿下此次寻您前来还有一件事相求。” “太子殿下还有事情求我?”苏小小扬眉问道,“我苏小小不过卑微草民,哪里帮得上太子殿下?” “您怎么能是卑微草民呢?”南辰道,“我与殿下都打听好了,整个金水镇只有您办事最为稳固,我们太子殿下身份特殊,考察一事不想惊动官府,还需得麻烦苏小姐为我们指点一二。” 苏小小迟疑几分,不过毕竟是为了金水镇做贡献,苏小小还是答应了:“太子殿下如此亲民,实在让民女惊喜,方才是民女冒犯了。” 李恪摇头:“不打紧,一切不过是误会一场,说开就好了。” 周宴与赵颉外出办了事,林杏一人在驿馆内待的无聊,闲来无事,也就在金水镇外不远处的青石山脚下转上一转。 金水镇依山而居,靠山吃山,向外卖出的大多都是这山上的奇珍。 说来也是奇怪,沧州这半个月的大雨,竟然没有冲垮这座山半分,概率极高的泥石流也分毫未见。 看来是其上植被的原因。 林杏“啧啧”两声,瞧这植物的长势,非人能够种出来的。 忽的,前方一片葱绿入了林杏的眼,她快步上前,不出所料,眼前的浓绿竟然是龙蛇树,最上面黄绿色的果实正是已经成熟了的龙蛇果。 龙蛇果所处地段被保护的很好,就连脚印也不见一个。 龙蛇果可是好东西,林杏双目放光,再三确认这块地没有主子,这才放心的用袖子包住龙蛇果摘下。 龙蛇果可是好东西,能够腐肉再生、生血活血。 日后就算是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只要有了龙蛇果,就能再造一条命出来。 想来上次那小二同她说的,苏小小有一棵龙蛇果树也很正常。 毕竟这座山头就有六七棵,其他的虽然不是龙蛇果树,也是一些珍稀物件。 想来是她误会了苏小小,然而她方才将龙蛇果放在口袋内,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好啊你,我方才就见你鬼鬼祟祟的,一路跟过来果然瞧见你这个小偷把苏小姐的龙蛇果摘走了。” 王嫂眼神凌厉的瞪过来,她一掌搡开林杏,见林杏宝贝的揣着那颗龙蛇果,更是着急,双手一掀,就要不管不顾的将林杏的衣服撕开去拿:“这龙蛇果我们苏小姐可是宝贝的紧,忙前忙后的照顾了几个月,你倒好,半路来了就把龙蛇果给摘了。” “你放开我,想要龙蛇果我给你就是。”林杏看出她的想法,扭动着从王嫂手中挣扎开来。 她这哪里是想要拿走龙蛇果,而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羞辱她! 林杏急忙向身后闪躲,然而那王嫂早前被苏小小喊住,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个二人独处的空当,必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离开。 她一边按着林杏,一边大声道:“快来人啊,抓小偷,竟然有人想要偷苏小姐的龙蛇果!” 金水镇的人对于苏小小的名字有着天生的好感,在他们心里苏小小的事情就是他们的事情。 一听到有人居然要偷苏小小的东西,周遭的猎户和农民全都抄起了家伙,冲了过来。 一连跑到王嫂跟前,几人神色未见变化,好似着了魔一般,怒声道:“王婶子,是谁要偷小小的东西,你跟兄弟几个说,哥几个定然叫他断手断脚!” “断手断脚倒真是便宜了她!”王嫂押着林杏,单手叉着腰,“你可不知道这个人,一个寡妇而已,无名无分的带着自己的儿子跟着苏小姐的表哥来到金水镇,苏小姐不过跟她说句话就嫌弃的不得了,真当自己了不起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几人听了,纷纷摩拳擦掌,好似这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亲女儿身上。 也不管不顾林杏不过区区弱女子,居然伸手就要将斧头、锄头之类的东西砸过来。 林杏下意识的闭上双眼,顿了顿,除了叫骂声,竟然毫发无伤。 她试探性的睁开双眼,只见周围的地面上零零散散掉落着无数铁器碎片。 她处于人群正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立着。 “你……你不是人!你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王嫂大惊失色,手上的力气却并未有松懈,她揉了揉眼睛,问向一旁几人,“你们可都看见了?你们不管用什么东西打她,非但伤不了她,居然还都碎裂了。” 她浑身颤抖,分明是极为恐惧的模样,但是对林杏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第八十七章 王嫂狡辩 “我们千万不要放开她,她这样针对苏小姐,保不齐是什么想要夺走苏小姐性命的妖女,我们……”王嫂四下看了看,这才敲定道,“我们就将她绑在柱子上烧死,话本都是这么说的,只要烧死,他们这辈子就没有翻身的余地。” 这样荒谬的言论,这些个村民居然都信了,非但如此,甚至还都口口声声道:“还好被我们发现及时,没有让苏小姐受到伤害。” 林杏傻了,这苏小小到底有什么魔力? 怎么金水镇的人都对她这么追捧? 林杏极力拖延着时间:“倘若我真是你们口中的妖女,你们就不害怕吗?苏小小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心甘情愿这样为她办事?” 林杏在心底唤出小一,问道:“小一,你可能看出来他们有没有被什么东西所控制?这样的状态明显不正常。” 然而小一沉默良久,黯淡道:“我早就查看过了,但是他们体内并没有毒素和蛊虫,他们所作所为都是对苏小小的真情实感。” 对苏小小的真情实感…… 对苏小小还能有什么真情实感,就算因为大雨延误,消息闭塞,那封求救信也距今最多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时间,这些人就能从迫害她的人,到如今这副爱她爱到骨子里的吗? 小一也是觉得这样,它只道:“我再去研究研究,你自求多福吧,有金钟罩在,你死不了。” 死不了不代表不会痛苦啊! 林杏心中咆哮,王嫂掐人的手劲儿几乎要把她的一个胳膊给废掉。 那些人闻言,停在林杏面前,一扔锄头道:“我们为谁办事,办的什么事你管不着,我们金水镇可就这么一个苏小小,就算是你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你们金水镇只有一个苏小小,禹州城还就我一个林杏呢,你们现在烧死我,就不怕世子殿下生气吗?我可是他唯一徒弟的娘,世子殿下更是苏小小的表哥,我们是她一封求救信就赶过来帮忙的人,你们这样,就不怕挑拨了他们的关系吗?” 林杏语速飞快,见他们迟疑,又道:“与其把火撒在我这么一个与苏小小不过一面之缘的外来人身上,你们还不如找找当初导致苏小小写求救信的人是谁,把她赶出金水镇才是!” 林杏的话好似点亮了几个人的思绪,他们思索片刻,忽的抬手,指向林杏身边的王嫂:“我想起来了,就是王婶子,之前小小寄养在王婶子家中的时候,王婶子那打骂声几条街都听得到吧?” “对对对,别说是打骂声了,王婶子好像还不让小小吃饭呢!也就是现在小小出息了才养回来了,之前那细胳膊细腿,小脸饿的蜡黄,给我看的那叫一个心疼!” “你可别说心疼了,当初就数你抱着个碗,在旁边看戏看的欢!” “还说我呢,你差在哪里了?如果每次不是你拉着我凑热闹,我能这样?” 几个人推推搡搡,几乎要开始内斗起来,然而一番论下,几乎是哪个人都没讨来好处。 无奈之下,最大的那人只好出来做和事佬:“行了行了,我们都是个街坊的,虽然当初是冷血了点,可也好过王婶子这打骂的劲儿,王婶子,这你不该解释下?” 王蕊也是个寡妇,早前一直被苏小小的哥哥苏莫语打骂,好不容易熬到苏莫语死了,分毫财产都没留下来不说,还给了她一个拖油瓶,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也不知道为何犯了混,没看出来苏小小将来竟然是这样的有本事,早知道她远在京城的表哥能这么挂念苏小小,她也不会办出那样的糊涂事。 说来现在她对苏小小也是颇有感情,否则也不会顶着恐惧火烧林杏。 然而如今众人的矛头指向自己,她除了对当年的愧疚之外,心底还有几分的恐慌。 这是要将她给活活吞了? 她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弄断斧头。 慌忙之下,王蕊眼珠一转,拍着大腿就哭起来:“我相公死的早,临走前握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千万别娇惯了小小,他怕我对小小溺爱过头,坏了世子殿下的名声。” “你们从小长大谁没挨过几顿打?谁没挨过饿?我王蕊没有孩子,这么多年一直把小小当做亲女儿看待,对,我是不知道怎么教孩子,但我也没有亏待过小小,就这妖女,你们以为我不害怕吗?为了小小还不是得忍着!” 王蕊巧舌如簧,几句话就将祸水东引至林杏身上。 青石山脚下。 苏小小眼中不甘、不解的情绪糅杂,待周宴转过身来,又扬起一张笑脸来:“表哥!” 周宴只淡淡道:“恩。” 苏小小自然看得出来他这一天都心不在焉,可见得周宴前往沧州金水镇并不是为了自己。 她心中握拳,却也能够安慰自己道,这不过是对原主没感觉,而不是对自己。 哪想到昨天的7好感度了无音信,就连今日这么久的时间,系统也并无任何波动。 这么久以来靠着系统,她在金水镇人见人爱,如今蓦然见到一个异类,自然是让她咬牙。 她当然可以丢下周宴,继续攻略着李恪,可是周宴的命格比李恪还要闪耀几分。 更何况周宴这张脸生的风流倜傥,如若冠玉,身形颀长,乃是她前世今生这么多年见到过最为好看的人物。 如今,只能够拿出杀手锏了! 苏小小带着周宴向前走了段路,介绍道:“前面是我在青石山另外开辟的果园,说是果园,里面种的其实都是些名贵药树,就比如我这株龙蛇果树……” 话音未落,周宴就忽的上前。 苏小小本还以为周宴对龙蛇果一类颇有研究,正暗自窃喜着,却不想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收起,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细细听来,竟然是王嫂,她声音尖锐,吵嚷着要烧死林杏:“这妖女不除,难道要她威胁到我们小小吗?” 第八十八章 龙蛇果物归原主 完了! 这林杏可是赵颉唯一的亲人,平日里没遇上事情的时候,互相毒舌着也就罢了,一旦有外人挑破头,二人便是一致对外的。 赵颉这里都不松口,她在周宴心中能有个什么好印象? 本身好感系统就不起作用,王嫂又借着她的名义为难林杏…… 果不其然,赵颉闻言,也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去,一时间,苏小小脑海中警铃大作。 “赵颉好感度-5。” 这一上午刷的好感度全白费了! 苏小小咬牙拍拳,唯一的安慰就是周宴的好感度并无播报,虽然没有增加,可是也没有减少。 她深呼吸,调整了表情,走进人群中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都聚在一处?这是怎么了?” 彼时林杏已经被赵颉和周宴解救下来,赵颉面色不虞,却也强压着态度,问:“苏小姐,想不到我们这一行人在你们金水镇中还分三六九等是吗?同样是宾客,我师父就是座上宾,而我娘就要被众人架着被逼烧死?” 苏小小强作镇定,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对策。 她面色严肃道:“赵公子切莫着急,这一个上午我都与你们在一起,何时有机会发号施令去?这件事我还须得清除一下原委。” 她向旁边看去,王蕊心虚的后退几步,感觉额头上有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她,王蕊呆立了半晌,终于架不住抬起头来。 她看向苏小小,指着地上碎裂的斧头道:“小小,她……她分明是个妖女,从第一次就开始为难你,又这样施展妖术,我这是怕她给你施了什么术法,要夺你性命。” 妖术? 苏小小狐疑的向着地面上王蕊所指的方向看去,并未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可想到调查而来的林杏生平,苏小小忽的浑身一怔,猛地讶然看向林杏。 苏小小特意研究过,穿越到的世界中气运是有限的,一般来说一个世界只会有一个穿越者,但也不排除例外。 如果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的穿越者,就势必会影响到她的日后。 众星捧月的日子这才过上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苏小小双手暗暗收紧,想起来之前在王蕊家中暗无天日的日子,依旧心有余悸。 如果林杏真的就是另一个穿越者,那么她定然不会允许她的存在。 “你说是妖术?那是什么妖术?竟然让你动起了杀人的念头?”苏小小循循善诱道。 王蕊道:“方才这位夫人偷了你的龙蛇果,我们将她捉到,本想要用锄头……” 王蕊的话还未说完,就忽觉四周涌起一阵杀意。 她不自然的抖了抖肩膀,继续道:“可我们打上去的无论是什么东西,全都碎裂成两半,分毫不能伤了她半分。” “碎裂成两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颉终于忍耐不住,他踢了一脚地上的斧头问道,“你来看看,这地面上的斧子和锄头,到底有哪个裂了的?” 王蕊猝不及防被打断,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她看向地面,地上的铁器果真都好好的散落着。 她难以置信的蹲下,一个个翻找:“诶,不对啊,明明就是有断开的,我们大家伙都亲眼看着呢。” 约莫过了半刻钟,她才找到几个卷了刃的,指给赵颉看。 而赵颉只是在手中掂了掂,就又抛给她,冷笑道:“你们金水镇的人做活偷工减料,铁都舍不得用上精铁,磕着碰着就能卷了刃,还要怪到我娘的头上来了不是?” “你们什么时候抓到她的?抓到我娘之前干了多久的活?你做了这么久,难道斧头没有丁点磨损吗?” 三连问下来,王蕊哑口无言,眼见赵颉人高马大的堵在她面前,她只能指着斧头,呐呐道:“可是……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你娘……对,是你娘先来小小的山头摘下来龙蛇果的,龙蛇果!你知道龙蛇果多么珍稀吗?” “不管多么珍稀我娘也有钱买来!”赵颉道,“你以为这样珍稀的东西我娘没有吗?我娘经营着整个京城唯一的珍稀灵植铺子,还能缺你这么几颗龙蛇果不成?” 事实上,林杏心中暗暗道,她还真的缺。 龙蛇果这样珍稀的东西,一片地皮只能够养出一颗,这也是店铺中唯一没有的植物。 “难道你有钱就能够证明你没有偷东西吗?”王蕊反问,“是不是只要一个富商与一个乞丐同时经过一个包子铺,但凡包子铺里丢了一个包子,那么就是乞丐拿的,因为富商买得起?” 赵颉噎住。 王蕊又道:“偷了就是偷了,没偷就是没偷,有什么是不能直接承认的,非要说自己有没有钱?” 林杏反驳道:“我儿子说我没偷,是因为我当真没有这个必要偷,我听小二说过苏小姐有一株龙蛇果树,但我只听说她有一株,如今这是六七棵,我自然不会将这些植物与苏小姐安在一起。” “这个山头并无标记,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影,我只当这是些生长在山头的野树,如果我知道这树有主人的话,我断然不会这样莽撞。”林杏松了松发酸发软的骨头,“只可惜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动不动就要让他们烧死我。” 本来这些人还是信誓旦旦站在王蕊这处的,然而瞧着苏小小的态度是偏向林杏,又见地上的斧头都还好好地,他们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 如今从林杏的口中听到自己的行为,几人心中一跳,纷纷道:“林夫人,我们这是被一时蒙蔽了心神,还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林杏默不作声,从口袋内取出龙蛇果,郑重放在苏小小面前:“苏小姐,我虽然对这些珍稀灵植有所研究,可也并不是那等贪图蝇头小利之人,这龙蛇果被我认错摘下,现在就让它物归原主。” 周宴在一旁站着,面色清冷,以折扇支着下巴。 相比于初次见面就针锋相对的王蕊,他更愿意相信林杏的说辞。 第八十九章 共患难 现下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苏小小身上,苏小小深知若是处理不好就会有种咄咄逼人的即视感。 想到今天上午费劲巴拉的刷的赵颉那5点亲密度,苏小小心都在滴血。 为了能够在周宴面前放个大招,苏小小将不舍按下去,大方的笑道:“林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龙蛇果本来就是准备送给你的,我听表哥说你通晓医理,对于一些珍奇药材多有研究,就打算等这龙蛇果熟了给你送过来。” “没想到你竟然比我发现的还要早。”苏小小接过龙蛇果,放在林杏面前,“你千里迢迢的赶来,就为了我一封求助信,我不送给你些什么,心中过意不去,这龙蛇果放在我这里也是无用,你就拿去吧。” 苏小小此举,叫在场所有人心中一惊。 “赵颉好感度+5。” “王蕊好感度+5。” “……” 此起彼伏的系统播报声让苏小小勾起了唇角,她这样善解人意的举动不仅扭转了当下的局面,也几乎在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好感升了一级。 然而…… 苏小小咬牙,周宴竟这般的油盐不进?这样都不肯提升半分? 林杏略微有些惊讶,思忖良久,她将随身的玉佩交给苏小小:“你今日既然将龙蛇果交给我,那么这个玉佩给你,若是不小心中了什么毒素或者重症,我可以不计成本的为你治疗一次。” 林杏的名头并未打响,知道她医术的也只有周宴和赵颉一行人。 见到周围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轻嗤,林杏不以为然,只坚持着将玉佩放在苏小小手心内:“今日这份人情,我林杏记下了。” 周宴不由得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这目光自然是躲不过苏小小的双眼,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震惊的无可附加。 为什么她苏小小将龙蛇果都让了出去,周宴一个表情也都并未给她。 而林杏只是轻飘飘的给了一块玉佩,画了个大饼,周宴就这样赏识? 几人就这样散去,然而苏小小还是心有不甘,她悄悄在酒楼内招来王蕊,摆了一桌宴席,举杯道:“王嫂,你莫要怪我为难你。” 王蕊对苏小小哪里有什么气生呢? 就算是当时被拂了面子,她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在一起,吃顿饭,笑笑也就过去了。 可是苏小小的模样不正常,王蕊举着杯子,问道:“小小可是有话要说?” 苏小小摇摇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我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呢?酒楼与驿馆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王嫂也心疼我,我在金水镇过得挺好的,只是……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很喜欢我的,我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 最后这句话苏小小说的极为小声,可是王蕊依旧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苏小小这是说的林杏了。 “小小,你不必自责,不过是个丈夫早死的寡妇罢了,你还能指望着她折腾起多大的风浪,左右咱们不过忍她个几天,等她回到盛京城去,咱还是该过咱的过咱的。”王蕊安慰道。 苏小小打断她:“王嫂,林夫人很好的,我既然让她不喜欢了,那肯定就是我的问题,你这些话小心让表哥听了去了,别的都还好,只是表哥千万不要不理我,他可是除了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王蕊听得更是愤懑,将酒杯往桌子上猛的一摔,怒道:“我呸!这怎么就是你的问题了?我看就是那林杏看上了世子殿下,妄想攀高枝,这才处处针对你,小小,你且看我安排,定然叫那世子殿下对她厌弃不已……小小,小小?” 王蕊的话还未说完,苏小小就已经睡了过去。 王蕊晃了晃她的胳膊,见她确实是睡熟了,这才出了门去喊了几个婢女进来将人抬回去。 她叹了口气,扶着苏小小的胳膊道:“小小从小就不能喝酒,也是我疏忽了。” “哪有,您对小小的一片苦心,我们都看在眼里……” 声音越来越远,李恪与南辰这才从隔壁的包厢内走出来,包厢中放置绿萝的地方通着,王蕊与苏小小谈话时并未将推门合上,二人的对话被他们听了个十成十。 李恪心中泛起一阵怜惜:“苏小小,看起来的确是个好姑娘,就算那女人这样针对她,也并未自怨自艾。” “那林杏是谁?你可有她的消息?” 南辰拱手道:“回殿下的话,林杏乃是与世子殿下一同前往金水镇的女子,是世子殿下徒弟的后娘。” 南辰回忆了一番,的确想起与周宴见面时身旁立了一个明艳清秀的女子,想来这就是林杏了。 他冷笑:“呵,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去盯着王蕊,看看她有什么计划,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上一把。” “是。” 待到回了驿馆,林杏双腿酸痛,不过将将坐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春眠春晓将门打开,进来的正是驿馆内的店小二,他端了满满一盘子的好菜,对林杏歉笑道:“夫人,二当家说她对不住您,这一桌好菜是给您赔罪的。” “二当家?”林杏问道。 “二当家就是我们的王蕊王婶子,今日在青石山上的事情,二当家让我给您道个歉。”店小二解释道。 王婶子?王蕊? 能会有这么好心? 压下心中的疑问,林杏笑着推回去:“不必了,我并不是太饿。” 然而店小二依旧站在原地,菜有些重,压得他有些站不住,胳膊都在隐隐发抖。 见林杏疑惑的看着他,那小二面色尴尬:“二当家说了这些菜您不吃就是不愿意原谅她,您不愿意原谅她,那么她也没办法跟我们掌柜的交代,我也就不能……” 店小二越是这样说,林杏就越觉得这些菜有问题。 无奈之下,她扬了扬下巴,让店小二将菜上至圆桌正中。 “既然菜就已经上齐了,你们就下去吧。”林杏挥了挥手,让店小二下去,又对春眠春晓吩咐道,“去将赵颉和世子请来,这样一桌好菜怎能自己独享呢?” 第九十章 讨伐 那店小二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堵住二人的去路,道:“为表示诚意,二当家的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不相信的话可以让二位姑娘前去查看一番。” 这是铁了心要林杏吃了这顿饭。 林杏的目光落在桌子上,菜品全都下了功夫,色香味俱全。 她细细嗅过,并不像是下了毒的样子。 林杏现在住在苏小小的驿馆内,众人又都知道王蕊与那林杏曾经交恶,就算是王蕊下毒,也定然不会傻到在自家的店中下毒。 林杏用筷子每份菜品全都挑起一些,均未发现下毒的痕迹,这才放心的吃下。 用过膳后,林杏又反复的用小一检查了几遍身体,再三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放下了心。 然而不知苏小小同王蕊说了些什么,一连三天,每日三次膳食,王蕊都精心准备了三十道菜,每日不过正午,还有下午茶可以享用。 这三十道菜除了沧州的特色菜,就连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都被王蕊寻了过来。 林杏起先还吃的防备、不得滋味,又多次跟那店小二说道不用如此铺张浪费,只是那店小二言明驿馆和酒楼家大业大,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当初她在禹州城内也见了不少的世面,很快就被美食折服了味蕾。 因着龙蛇果一事,林杏多日都未有出门,潜心在楼上研究着医疗空间。 自然是对外头那一流水的排场并无所知,更是不清楚大多数人都将怨恨的目光投了过来。 一日,酒楼内的客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一把揪住就要去送饭的店小二,横眉问道:“你们每天这大菜小菜的,是要送到谁的屋子里去?这么香的菜品,怎么我在谱子上未有见过?” 那店小二战战兢兢,却显然不是被客人吓的。 他瑟缩着指了指驿馆上层,颤着声音道:“是天字三号房的客官要的,菜谱上没有,是我们掌柜的专门为她加的。” “专门加的?”徐科扬了扬眉毛,“那她可是什么皇亲国戚?” 店小二摇了摇头:“不……不是。” “不是皇亲国戚。”徐科眨了眨眼睛,又问,“那她可与你们掌柜的有关系?” 店小二又摇了摇头:“也……也没有。” “既不是皇亲国戚,又不与你们掌柜的攀亲带故,你们这样怕她做什么?”徐科扔过去一个钱袋子,“我也有的是钱,给我们兄弟几个吃顿好的来,哥几个都老客户了,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待遇。” 哪知那店小二连钱袋子也不碰,惶恐着后退了一步:“我不敢,几位官人就别为难小的了,若是耽误了那上菜的时间,小的……小的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丢不起啊。” 天字三号房内的人竟真的有这样恐怖? 徐科对旁边坐着的跛脚男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要了壶热茶在驿馆内坐着。 不过两刻钟,就见着那小二又将几乎没有怎么吃过的饭菜端了回来。 “喂,既然那位贵人不愿意,这些剩菜就卖给我们,我们倒也不介意吃谁剩下的,若是需要报酬,刚刚那钱袋子你拿着就是。”徐科又叫住店小二,努了努下巴。 可店小二闻言,非但没有任何欣喜的神色,反倒是两股站站,低声道:“您可千万小声点儿,别被楼上的那位听去了动静,这菜那位主子已经各个吃了一口,就要拿去厨房处理了!” “拿去厨房处理?怎么处理?”徐科面带疑惑。 而就在这时,一个男子也忽的站起来,一拍桌子道:“还能怎么处理?全部倒了呗,十金百金买你一顿剩饭你不愿意,你居然要将这样好的剩菜倒了,怎么,是嫌弃我们沧州城水灾不够严重吗?” 说起水灾,许多人更是激动。 原本他们只是在旁边看个戏码,一听人这样说起,纷纷抹着眼泪道:“我儿子被大水冲走了,至今还不知去向!” “我们的房子都被冲垮了,现在身无分文,就连家也回不去!” “我们家的屋檐塌了,我相公被埋在水下,皮肤都泡烂了!” “……” 几人大肆倒着苦水,水灾过后粮仓被冲,米价面价翻了数十倍,酒楼驿馆多的是无家可归却又买不起饭菜的人,他们只能够点着最低级的搀着石子的茶水在里头稍作歇脚。 在他们挨饿的时候,竟然有人这样睡着天字号,日日三十道菜享着福。 凭什么? 群情激奋,全都围着店小二道:“小小呢?小小待我们金水镇的人如同家人一般,如果小小知道,定然不会叫你们这样铺张浪费!还是那人已经威胁了小小?” “天字号三号房的人究竟是谁?这样让小小为难,还欺负店内的其他伙计?” “快把天字号三号房的那人名字告诉我们,有些事你们不好意思开口,就让我们来!” 几番争执下,店小二这才状似为难道:“是……林杏……林夫人。” 林杏,又是林杏。 有几个人已经反应过来曾经在哪里听说过林杏的名字,想起来之前苏小小、王蕊和林杏之间的争执,又道:“我就知道上次是林杏欺负了小小,只不过小小为人善良,不愿意追究罢了,没想到她还蹬鼻子上脸来了,我这就要上去讨个说法来!” 店小二下意识的伸手揽了下,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他嘴唇微勾,匆忙将盘子放回厨房,跟着人群一起去了楼上了。 天字号内居住的都是些身份高贵的客人,如今还是白日,他们大多去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整个廊中安静不已。 众人仔细瞧了瞧门牌,生怕认错了地方得罪了贵人,再加之店小二有意无意的引导,几人的目光总算是锁定在最中间的那间屋子。 这里面住的,想来就是林杏了! 众人对视一眼,视线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上,最前面站着的几个大汉互相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几句口号,便“嘭”的一声将门踹开了。 屏风后面坐着一个人,好似对着几人的到来并不意外。 第九十一章 李恪刁难 “林杏,我们金水镇也是你能够随便撒野的地方?” “要想享福,就滚回京城去,我们金水镇的人可伺候不起!” 几人七嘴八舌,咄咄逼人的上前,就差将屏风掀开。 然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些许端倪。 映在屏风上的身形有些过分的挺拔,看着倒不像是女子,而是一个较为清瘦的男子。 徐科方才揣摩出来些许滋味,那屏风忽的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开。 前面几个人防备不得,被迸裂的木板打在了身上。 “本殿下好奇的紧,你们是要谁滚回去?” “你们闯进本殿下的房间,要本殿下的救命恩人滚出去,你们是容不下本殿下,还是容不下我们所有人?” 周宴摇着折扇,笑意并未直达眼底。 他眸光阴狠,看着几人,仿佛手中的折扇下一秒就能够要人性命。 这些人原本还气焰嚣张,可是在看过周宴的实力后纷纷闭了嘴,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更不愿意公然对抗皇权。 更何况,林杏居然还是周宴的救命恩人? 怎么没有一人同他们事先知会一声? 他们目光幽怨的看向店小二,心中不禁有些埋怨他给的假信息。 店小二顶着众人目光,见周宴也看了过来,心知搪塞不过去,只得解释道:“殿下,大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林夫人最近太过铺张浪费,引起了众怒罢了。” “铺张浪费?”周宴懒懒道,“是她要这么多吃食的吗?这些菜不是你们二当家为表赔罪主动奉上的吗?” “这……” 若面对的是林杏,店小二自然是可以眼也不眨的说着瞎话。 可是他面对的是周宴,他眼睁睁的看着周宴只是坐着,就能够崩开面前的屏风。 这样的实力,与覆在头顶令人窒息的威压,让他浑身哆嗦,只能呐呐道:“这些……的确不是林夫人要求的。” “不是林夫人要求的?那你怎的做出一副造人胁迫的模样?”徐科问道,“方才我们问你,你可是口口声声的说十条命也赔不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气愤道,想不到自己一腔热情居然被人当了枪使。 徐科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道:“你倒是看戏看的舒服,本身沧州就因为水灾闹得紧张,你们二当家还这般大张旗鼓的花费这么多给人赔罪,你们居心何在?” “这些菜我娘明明拒绝了那么多次,你们还是守着她硬要她吃下……就算这些都不提,我只问你,金水驿馆内,我们这些客官的门牌就能被随便透露是不是?”赵颉走进来,面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金水驿馆就是这样号称最为安全客栈的吗?” 赵颉只斜靠在墙上,双手抱胸,这些日子在周宴的言传身教下,他做事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冲动。 而今他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在人群中炸出千层浪。 徐科下意识怔了一瞬,他们行走江湖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性,倘若随便找些人煽动一番就能够得知金水驿馆内的消息,那岂不是更加方便了仇家? 徐科心中后怕,不管林杏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王蕊与之有私仇才蓄意设计,最重要的是他们开了这样一个泄密的先例,行走江湖之人性子大大咧咧,行事不拘小节,酒后更是如同脱缰了的野马,撒了欢的闹。 若是一不小心开罪了什么人,被拿了门牌,又该如何自处? 江湖众人人人自危,一些平头老百姓也感觉出几分的不对来,他们看向店小二:“既然这饭不是林夫人要求的,你为何也不解释一番?平白要我们误会了林夫人。” “想不到王二当家竟然这样黑心,林夫人还是她的客官,就也这样多番针对,这让我们日后还如何放心?” 店小二哪里知道事情的发展会变成如今这样,他向后退了几步,更是害怕周宴会因此迁怒于他,他刚要开口将自己撇的干净,突然看向某处一闪而过的紫影。 顿了顿,店小二改了口,只讷讷道:“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这些菜也是我自发的给林夫人上了这么多的,与我们客栈和二当家的无关。” “哪里能脱得了干系,你不是这个客栈的小二,还是说我娘不是客栈的客官?再说若真是你一人为之,不过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二……”赵颉上下打量他一眼,轻笑,“你哪里来这么多银两购买吃食?” “我……” 谎话被人拆穿,店小二后退一步,无奈之下只能跪在地上:“世子殿下,赵公子,是我偷偷挪用了客栈的银两,小小姐对我们很放心,银钱都放在柜台处,是我鬼迷了心窍,只想着为二当家和小小姐出一口恶气,好在他们面前搏个名头。” 这样的一番说辞也说得过去,可赵颉只轻嗤一声道:“你私自动用这么多银子,还想要在他们面前立功?你自己的话都不能自圆其说,你还想糊弄我们?” 周宴双手抱胸,同样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店小二。 一副“我看你还想怎么编下去”的模样。 就在这僵持的空当,又一间天字号的房间被打开。 李恪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抬眼瞧见众人,故作夸张道:“我还当是什么人在外头聒噪吵了本太子的兴致,没想到是你。” 太子殿下?这位可是太子殿下? 猝不及防听到李恪的自称,众人僵了一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行着大礼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唯有周宴与赵颉还笔直的站着,赵颉微微躬了躬身子,而周宴只是点了点头。 周宴与李恪并无太大的尊卑之分,周宴身份特殊,又功劳加身,就算李恪是当朝太子,他这样站着旁人也挑不出错来。 李恪奈何他不得,视线转移到赵颉身上,杏眼微眯,问:“见到本太子,为何不跪?” 赵颉昂首,他对这个太子没有什么好印象,在屋中听了那么久的好戏,在这个时候出来还不是为了淌一趟浑水? 第九十二章 化险为夷 “大胆,竟敢对太子不敬!” 南辰厉喝一声,抬步上前,五指并拢,化作手刀,刚要向赵颉劈去。 然而周宴折扇一甩,挡住了南辰的气势,他转动折扇,猛地下压,将南辰蓦地按在地板上。 “赵颉是我的徒弟,就算是教导也该是我这个师父的事情。”周宴单手背后,不过一只手就能够将南辰制服,他将折扇又转回手心,道,“你的侍卫见我也未有行礼,一过抵一过。” “你倒是想的如意!”李恪冷哼一声,“你若是想要处置我的侍卫那便随你,你的徒弟今日,我定然是要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话音未落,周宴便觉得手下的南辰僵硬了一分。 周宴轻笑:“你怎样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子不教父之过,是要叫他死去的父亲前来赔罪吗?还是要他不过刚过门不足三月的娘亲?” “赵颉无父母可担罪,难道你要将主意打在我头上吗?”周宴走到赵颉身边,道,“既然你觉得我可作为赵颉的父亲,那他更是不该跟你下跪,方才他做的不错,难道你硬要吹毛求疵吗?” 一听到赵颉无父无母,仅有的林杏也不过是刚过门不足三个月的光景。 几个百姓心中对那个莽撞的少年多了几分怜惜,纷纷同情的看向赵颉。 眼看着大家并不偏向自己,李恪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不悦的看向周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莫要过分解读本太子的话,本宫不过是出来看看热闹,你们可以继续。” 众人这才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站了起来。 “我看你倒是有话要说。”周宴放开南辰,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又推回给李恪道,“不妨直说,待到后来若是插不上,小心憋出什么问题来。” 李恪心中虽气,可却始终记着他要做的事,只得忽略道:“方才我在里面也听了些话,这些食物就算不是林杏要点,难道她不清楚沧州现下的局势吗?她既然知道,也吃了,也并非有多清白吧?” “她若是不想吃,还能有别人逼她不是?菜品经了她口,就成了剩菜,金水客栈讲究,将剩菜倒了不与别人吃,整件事有什么问题?”李恪道,“依我看,就算金水客栈这件事做的不地道,她林杏也未必踏实到哪里去。” “太子殿下果然为国为民着想,这件事也能够与沧州百姓联想在一起。”林杏款款上楼,身后除了春眠春晓还跟着一个煮饭的粗使妇人,她对太子行了一礼,笑道,“不过太子殿下实在是多虑了。” “当初他们硬要盯着看我吃下这些饭菜,我不得已才每顿饭都用了一口,而后都令春姨将这些饭菜收起,分发给路边的那些穷苦百姓了,同时,这些菜的价值我也有一一记录在册,全都折算成了银两,换了大米,在知县门前施粥半月,凡是被水灾磋磨的百姓,全都可以领取。” “这其中也有我赵家与世子殿下从中贴补的部分,会每人再发一个馒头,明日开始,大家记得去领。”林杏道,“方才我来得迟了,正是为了办这件事。” 与此同时,徐科的手下从外头奔来,听闻老大在上头,一边爬着楼梯,一边喊道:“女菩萨,女菩萨!老大,方才我看见一个天仙儿似的女菩萨运给了知县好几车米面,说是明日开始……” 那喽啰声音忽的僵住,尽管他并不认得周宴和李恪,观这气氛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可就是他的话,印证了林杏方才所言的真实度。 不论林杏怎样铺张浪费,那都是她个人的原因,那些珍稀的食材,这些普通老百姓这辈子也吃不上。 然而林杏将这些全部折换,他们这才觉得有几分真实性,心中哪里还在乎林杏简不简单,满心满眼都是那免费半月的粥喝。 他们面上高兴,手舞足蹈的看着林杏,拜到:“林夫人当真是女菩萨!” “菩萨心肠!就算是在我们沧州长住,我们也是欢迎的!” 半个时辰还不到的时间,大家口中就换了个说辞,林杏心中直觉讽刺,她看向太子殿下:“沧州水患刚平,太子殿下既然心系苍生,就莫要空口说说,街上和田间多得是流离失所的百姓,莫要将视线放在驿馆这处,没有任何用。” “你们竟然敢质疑太子殿下?”南辰问道,刚要发狠,又被李恪叫住。 他这才想起来他此次前往沧州,正是为了沧州赈灾银两的去向,沧州几次闹灾,朝廷拨下的银两不少,可沧州的民情却未有改善,他这才暗访前来,没想到这些日子来都耗在了这件事上。 李恪心中懊恼,可是对于苏小小的事情,他就像是丢了魂一般。 因此,众人散去后,苏小小找他在金水酒楼一聚,他又是丢下了前一日早已定好的任务,收拾了一番去了。 刚进包厢,就见到林杏也在其中,周宴与赵颉在她身边坐着,王蕊与那店小二跪在地上。 苏小小厉声道:“难道我没同你们一再强调过林夫人她们是我们金水驿馆的贵客?你们竟然还是想到这样的法子,要我将我与林夫人关系好重复几次?能不能不要再擅自做主张替我下决定?” 苏小小看样子极为生气,她的脸色涨红,指着王蕊的手多次颤抖,却还是放了下来,只得低下头,闷闷道:“林夫人,表哥,赵公子,这件事是我们金水驿馆的问题,王嫂和阿丁我定然会严肃处理,只是现在水患严重,他们跟了我这么久,一时间让他们回到家中,我怕……” 多么有情有义的女子! 李恪心中感慨,他在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贵女都见过无数,像苏小小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 “叮咚,李恪好感度+5。” 系统的播报音响起,苏小小余光捕捉到微开的门缝与李恪的身影,唇角微勾。 同时,被苏小小握住双手的林杏也是一脸震惊。 第九十三章 施粥攀比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李恪好感度+5? 加给了谁?李恪在这里? 林杏慌忙压制住体内雀跃的小一,苏小小居然趁着这个空当查看起了众人的好感度,尽管林杏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有另外穿越者的这一消息惊道。 她下意识的抽回手想要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就在她的手从苏小小手心中抽离的那一瞬间,声音也随之消失,林杏察觉出几分端倪,她又再次包裹住苏小小的手,信息提示音再次传来。 林杏这才将苏小小放开,脸上浮现出几分了然。 原来不同穿越者的系统会在互相触碰后听到,说起来苏小小的系统,林杏这才意识到小一已经多次没有颁发任务了。 心绪刚起,林杏心中也同样划过一道提示音:“恭喜宿主获得新的任务——调查出贪污案的官员,完成后可获得300积分,医术得到进阶,获得1技能点,并奖励江湖神功《绝世秘籍》,任务失败的惩罚是永远不能离开沧州。” 这次的惩罚也未免太过于严重了。 林杏嘴角僵硬,一颗心却跳的飞快。 没想到在这里真的能够遇到穿越者! 她之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她是不是要完成任务才能够回去,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几个了? 然而此处还有外人在场,难免不会被几人当做精神斌看待,无奈之下,林杏只能忍耐下心中的欣喜。 王蕊和阿丁想了这样一个破绽百出的阴招,若是还能够在驿馆内继续待着,势必会对金水驿馆产生什么影响。 出于穿越者与穿越者之间的惺惺相惜,林杏只能提醒她道:“无妨,于我而言,王蕊和阿丁不过是我暂居在金水驿馆的过客罢了,今后我搬去知县,与二人便不再会有交集,只是你们金水驿馆的招牌……” 却不料这些在苏小小与李恪几人心中全然都是威胁。 苏小小面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实则内心已经将林杏骂了个千八百遍,王蕊和阿丁这样头脑简单的废物,若是当真被换了下去,以后为她无条件冲锋陷阵的人还哪里找? 她搪塞道:“林夫人说的话,我已经记下了,今日我设宴摆局,正是为了给夫人赔罪,夫人可要赏我一份面子?” “心意已经领了,吃饭就不必了,知县处堆积了许多灾民,我们能抽出半刻钟的时间已经是极限。”周宴摇扇拒绝道。 苏小小面露惋惜:“可是我已经吩咐了下去,若你们不吃,这些菜恐怕又要……” “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吗?”周宴向后看去,正对上李恪在门缝中的双眼,李恪浑身一僵,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然而今日这顿饭是苏小小请的,李恪自我开导,清了清嗓子,开门坐在了位子上:“我在门外听你们正在商讨着正事,无意打扰。” 周宴轻笑:“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失陪了,苏小小,上次就因为饭菜一事,金水驿馆惹了众怒,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莫要铺张。” 说罢,一行人就离开了。 李恪只觉得一阵无名怒气,苏小小请他们吃饭,周宴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将这饭也撤下去大半,如今瞧着苏小小红着眼眶,只留下四菜一汤,对他低声说着“对不住”的模样,李恪心中就仿佛揪起来一块。 他安慰道:“你招待本太子,怎么也算是浪费了?周宴他们还是火气未消,蓄意针对你罢了。” 苏小小摇头:“不是的,表哥提醒我也是一片好心,太子殿下切莫误会了表哥。” 李恪噎了噎,也只能道:“你呀,就是太善良,连好人和坏人都分辨不出来,最后肯定是要吃亏的。” 苏小小抹了把眼泪,只低着头不说话,余光看见王蕊和阿丁还在地上跪着,虽然心中不满,可是当着太子的面,却也只能让他们二人站起来,一同上座。 现在金水驿馆铺张浪费、不关心百姓死活的名号已经因为王蕊和阿丁打了出去。 他们这些日子的花销巨大,本还指望着那天将银子从林杏口袋内掏出来,没想到她居然将这些钱都拿去知县里刷了好感。 看到如今林杏在众人心中占比越来越高的好感度,苏小小心中自危,道:“林夫人是要去知县施粥半月对吗?” “是的是的。”阿丁点头,他当真觉得苏小小与林杏关系不错,争着夸道,“林夫人这一善举造福百姓,大家都将林夫人称为活菩萨。” 我呸! 苏小小暗骂,面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来:“如今沧州水灾如此眼中,林夫人目光长远,被算计了也不放在心上,反而用了这样一个方式,我们金水驿馆更不能落后,阿丁,待会儿你就出去,立个牌子,说我们金水驿馆从今日起也要开始施粥。” “施粥的米面,都要用最好的,金水驿馆与大家共进退!” “是。”阿丁道,饭都来不及吃,就冲了出去。 “叮咚,李恪好感度+5。” 也就王蕊,拉着一张脸,坐在位置上,筷子也未动,她叹气道:“小小,她不过就是借花献佛,我们金水驿馆好吃好喝的供了她这么久,就算我们心思不正,她要当着想要问心无愧,也是应当将银子给了我们才是,她倒是会做好人。” “王嫂,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苏小小叫住她,却被李恪打断。 李恪点头:“王蕊说的对,林杏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物,小小,你性情温良,虽然不是什么坏处,但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苏小小被多人反驳,这才露出了几分迟疑的模样,顿了顿,苏小小这才道:“这件事分明也是我们有错在先,林夫人如果因为此事记恨了我们,我也不怪她,只是表哥那里……” “你不怪她?你为什么不怪她?这件事你全程没有参与,她凭什么要迁怒于你,你没有惩治下人吗?”李恪扬了扬下巴,“难道王蕊和阿丁是白跪的吗?是与不是她都逍遥了三日,还砸了你们金水驿馆的招牌……” “总之,你听我的就是,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来。” 第九十四章 金水驿馆被毁 林杏施粥,施的是糙米,给的窝窝头,也是玉米面制成。 虽然能饱腹,但是味道却大打折扣。 一些难民排了半个时辰的队,见到的却是这样的东西,纷纷摇头,退后一步说自己不要了。 本也有些想要来闹事的,可是有世子坐镇,也只能低伏着眉眼,跑到一旁去。 苏小小听了这样的消息,心中十分满意,又命了几人跑去知县处大声宣传,说苏小小给的,是精面做的大白馒头,施的粥,也是粒大饱满的大米粥。 这样诱人的条件,一时之间就让知县前的难民跑了大半,留下来的,都是些经历过大旱大水的老土著,他们腿脚不快,又经验丰富,神色不慌不忙的捧着糙米粥喝,因着人少,还能多要几碗。 林杏颇有些好奇,盛粥时问道:“你为何不前去金水驿馆处,那里的粥面都要比我这里好上千万倍。” 老土著只轻哼一声:“老夫经历过这么多年灾情,什么人想要做好事施粥,什么人想要攀比,我一眼就看的出来。”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娘想要做好事了?”赵颉随口问道,他的视线落在老土著的腿上,“别是因为不方便前去,而特意说出来的好话。” 老土著闻言,瞪大了眼睛,站起来前后走了几步:“就算是我走的不快,可从知县处走到金水驿馆也不过要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我怎么就特意说好话了?” 上下打量了眼赵颉,老土著这才坐下:“看在你是一个孩子的份上,我不同你过多计较,但是你且要知道,精面白米,就算不是灾情,也很少有人能够吃上。” 老土著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道:“要大乱咯!” 见赵颉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模样,周宴轻笑,一手拎起赵颉后颈的衣服,骑上一匹快马道:“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二人驾着快马,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金水驿站,周宴并不急着与苏小小知会,他只带着赵颉,运动轻功,上了一棵大树,要赵颉安静的看着。 金水驿馆前围着的人已经堵了两条街,外地的本地的都收到了消息,这些人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苏小小的善心,纷纷感恩戴德,可苏小小统共就准备了两缸的粥和二十笼的馒头,如今粥和馒头已经见了底,领饭的人还是不见减少。 抢饭的甚至还有些二三十岁,有手有脚的青年壮丁,他们身材魁梧,双目泛光,哪里有被水害侵蚀的模样,反而真正面黄肌瘦的灾民被挤在最外围,看着别人吃饭干着急。 人已经聚集了约莫一两个时辰,原本对于苏小小的称道,此刻全部变成了埋怨。 众人一致认为苏小小这就是存心耍他们逗乐,从此处步行到知县处领取林杏的粥,也已经早过正午,林杏那里早就该散了。 一来二去,饿肚子的还是他们,苏小小这是诚心的吧? 苏小小的好感度急速下跌,苏小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奈之下,只得咬牙从库房内继续拨出米面,要灾民稍安勿躁,他们再煮一锅来。 躁动的人群这才平息了大半。 静静地等待了约莫两刻钟,刚出炉的馒头和粥又被一抢而空,因为人数众多,苏小小甚至记不清楚人脸,她只能无力的在人群中喊着:“一人一份,我们要有素质,有教养。” 素质,教养? 那都是酒足饭饱后的讲究,大家个个都饿了多日,能够维持最后的体面已经是尽到了全力。 无奈之下,苏小小只能够咬牙,继续拨出米面。 几乎酒楼和驿馆的所有小二都在后厨忙碌,一些原本住在驿站的客官也并不乐意,徐科哪里想到自己只是住个驿馆就有这么多的事端,他如今出也出不去,饭也吃不上,在楼下坐了足足两个时辰,也不见有一个小二回应他。 本就因为昨天那件事,徐科心有不满,如今更是觉得不爽。 他揪住从后厨端着一笼馒头出来的满头大汗的苏小小道:“掌柜的,你若是没有准备好,就别忙里忙慌的着急施粥,就算是你好心,如今你可有落得一个好人的形象?” 这话戳中了苏小小,她低下头,紧紧攥着手上的馒头,哭道:“我也没想到这件事能够变成这个样子,我……” 话音未落,一人就已经冲了进来,猛地夺过苏小小手中的馒头,对外面大声喊道:“这里面有馒头,大家伙快来!” 就在这个时候,哪怕是李恪在外面,也不能够平息。 苏小小被人推在地上,李恪窝着怒气,拔出佩刀,他本意不过震慑一番灾民,却不想眼前人尖叫道:“太子殿下杀人了!” 杀人几个字在民间向来惊悚,如今瞧见李恪手中的佩刀,大家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不过眨眼间,“李恪因不满施粥花费巨大,在金水驿站内杀人泄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人群。 “太子殿下,不要因为我的失误,耽误了你的名声,你快些将剑收起来,离开这里就是。”苏小小伏在地上,低声道。 李恪无奈,只能够依此照做。 苏小小在他心目中固然重要,但是他的名声关系着他父皇对他的看法,更关系着他日后的皇途,他不能将此看做儿戏。 李恪离开,纷乱的灾民更加猖狂,他们闯入金水驿站内,不论是后厨还是客官的房间,全部都被砸开,将里面的吃食洗劫一空,更有些贪心的,卷了不少的钱财。 周宴眸色加深,虽然他能够看出来苏小小此举不过是为了攀比,但这也并非那些刁民放肆的理由。 更何况,如今金水驿馆的门匾被砸,已经牵扯到了一些无辜的人。 他二指并入口中,吹出哨音。 一个时辰的光景,知县的官兵已到。 苏小小发丝凌乱,瘫坐在地上,她脸上身上都蹭上了灰,她的发簪被拔了去,衣服也被撕烂,周宴从树上跳下来,推了推赵颉,将赵颉的外袍脱下,给她披了上去。 第九十五章 口碑倒台 赵颉虽然不满意周宴这样的举动,可待他走进,看见苏小小狼狈的模样,还是抿了抿嘴唇,心有不忍的将手帕递给苏小小:“这些刁民太过猖狂,不是你的问题。” 周宴:…… 苏小小点头接下手帕,将脸上擦了个干净,满心满眼都是方才驿馆大乱,周宴带着官兵解救她的场景。 表哥不是在知县处?怎么又回来了? 表哥心中也是惦记着她的吧? 苏小小调出系统,想要查看周宴的好感度,却没想到加了的却是赵颉的好感。 至于周宴,依旧如同一团黑雾那般,看不出任何变化。 花了一天的时间,金水驿馆的损失终于统计了出来,苏小小赈灾半日统共花费了七石大米,十八袋精面,然而金水驿馆被抢劫,里面的财物几乎被洗刷一空,库房内一百五十石大米和一百七十袋精面全都消失不见。 审问闹事的百姓也只收回了三十石大米和五十八袋精面,更重要的是驿馆内的客官也多有受伤,所有房间的财物统统不见,其中也不乏趁着这次事件胡乱要价的。 苏小小无可奈何,然而这等死无对证的事情,她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为了挽回那点掉到还不如林杏的好感度,只能够将全身的积蓄掏出来。 然而她刚穿越过来不过数月,累计起来的家底还不够这次损失的十分之一。 金水驿馆和酒楼又被毁了,她种出来的那些价值连城的药材也被混进了泥土里,一时间卖不出个什么好价钱来。 眼看着她拿不出银子,就要被人撕了的时候,苏小小神色惶恐,只怯生生的向后退着。 她含水的双眸张皇的四下看着,然而周宴与赵颉只摇着折扇在说些什么,并不给她一个目光,关键时刻,还是李恪走了过来。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丢了过来,里面放着十两黄金和五万两白银,足够苏小小过了这次危机。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苏小小看向李恪,又看了眼周宴,她沉默良久,见周宴当真没有几分管顾她的意思,这才彻底的死了心,假惺惺的将钱袋子推回去。 “太子殿下这银子也太过于贵重,小小实在担待不起,这些银子小小会想办法拿到,还请殿下收回。” 苏小小神色无辜,看的李恪心中更加发痒。 他摇摇头,真诚道:“这些银子是本宫执意要给你的,本宫自幼跟随在父皇身边,耳濡目染,自然不愿意看美人劳累,沧州穷山恶水出刁民,若是你愿意,日后可以跟在我身边,何事我都可以给你最好的。” 李恪“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到了苏小小,她惊讶掩唇,余光下意识看向周宴,见他依旧无甚变化,心中咬牙,可面上依旧是一副纯良恐惧的模样:“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苏小小,你愿意跟着我吗?”李恪问她。 苏小小怔了怔,仿佛是真的在思考那般,她静静道:“太子殿下,我现下有难,你给我这么多银子,是为了要挟,还是出于怜惜,无条件雪中送炭?” “自然是后者。”见美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李恪四指对天,“从见面到现在,我就从来都没有用银子羞辱你的意思,本宫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心动,今日就算你拒绝了我,这些银子也是本宫自愿交予你的,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李恪面露真诚,像是怕苏小小不信,他将钱袋子塞入王蕊手中,扬了扬下巴要她将银子拿去平息此事。 苏小小睫毛颤抖,像是被李恪打动,又好似心有顾虑,犹豫良久,这才颤声问道:“太子殿下,你当真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李恪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点头:“千真万确!” 沉吟片刻,苏小小还是推开了李恪的手道:“太子殿下,我在驿馆也见过很多人,你贵为皇族,我怎么配做你的正妃?就算你许诺我,我也不会轻信男人的心,被男人骗过的女人太多了。” 李恪忙道:“你可以跟在我身边,我不碰你,若是你觉得我日后对你的态度有所变化,我也可以放你离开。” 苏小小睁大了眼睛看向李恪,没想到李恪居然能让步至此。 她面露羞涩的点了点头:“那就说好了,你万不可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不会的。”李恪心下要被欣喜填满,就连周宴也连带着看的顺眼了几分,这位既然是苏小小的表哥,那么今日暂且可以放过他。 李恪从周宴身边走过,肩膀狠狠的撞在周宴身上,周宴身形一晃,对上李恪的面色,心中诧异,他侧过脸,意外对上苏小小绯红的面色,这才了然。 个人选择都是个人命运,苏小小在这个时刻,选择李恪来解决难题,那也是她的想法。 周宴别开眼,却不想苏小小紧赶慢赶的上前拦住他的去路,解释道:“表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子殿下他其实是……” 周宴摇摇头,以一纸折扇挡在二人之间:“你的选择与我无关,表妹,你自己觉得对你有利就好。” 周宴的态度让苏小小认清,她与周宴不过是远房的表兄妹罢了,周宴对她的感情,恐怕只有利用。 她颔首,迅速调整了心情:“知道了表哥。” 南辰前来请苏小小,苏小小跟着他走出去,这次她离开倒是没再撞到周宴。 这次金水驿站事件共关押了三十三人,这些人家底正常,还远远不到领粥的条件。 这些人的名字被公示在榜,更是起到了一些威慑的作用,林杏再施粥,也更加明文规定,现下他们秩序森严,对于林杏心中也满怀感激。 苏小小在不远处定定的看着此处,查询着他们心中对林杏的好感度不断上涨。 她心中泛寒,她为了金水镇,为了整个沧州做了那么多好事,这些百姓都看不见,而林杏只需要不痛不痒的给他们施舍一些糙米粥和玉米面,他们就感恩戴德。 他们也配吃这些东西? 他们就该像苏小小来之前一样,继续吃糠咽菜! 第九十六章 庄稼被毁 夜深人静之中,一个黑影闪过,惊了沉睡中的猫。 “哇——” 猫的惨叫声传来,将睡梦中的林杏惊醒,她翻身坐起,看到窗外有人影晃过,披上外袍跟了过去。 方才走到门外,就见一人落在她面前,周宴摇着折扇,抬眸看过来:“还不睡?” “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林杏拧着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周宴亦是眉头微蹙的模样,淡淡道:“应当是东南方向传来的声音,如今水患严重,兴许是哪个饿的极了,将野猫抓来吃了。” 林杏颔首,这样的事情的确不少见。 周宴拍着林杏的肩膀安慰道:“明日更加严重的石头村人也会过来,你快去休息,养精蓄锐才好。” 翌日,林杏方才醒来,便听说县上守井人养的猫死了。 她与周宴对视一眼,守井人说是守井,可大家伙都清楚水是保命的本钱,没几个当真糟蹋水的。 尤其是现下水灾蔓延,守井人忙活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哪里还顾得上这一口水井。 现下经常在水井旁边打转的,也只有守井人的那只猫。 它跟着守井人在这口井旁边待惯了,吃住都在这里,此次横死,林杏与周宴对视一眼,心中都多生了些猜疑。 挑水的府兵已经回来了。 林杏来到水缸前,以勺子舀起半瓢水,放在面前细细查验着,小一在她的催促下接连分析了三四次,起先还精神着,最后便是瘫在了林杏识海内。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讨论一下信任问题了。” 林杏抹汗:“这水到底有没有问题?” “拿我的系统前程发誓,这水缸里的水的的确确是干净的。” “这水可是你们从井中打回来的?”林杏问那几个府兵。 见他们点了点头,林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眼看着就要到了施粥的时辰,林杏也只能让他们前去煮粥。 她与周宴在一旁足足盯了一个上午,见这些流民用了粥后并未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后,这才放下了心。 方才回到屋中休息,就听见有人急急来寻周宴。 林杏放心不下,也跟着过去,果不其然,听人汇报道:“世子殿下,石头村的庄稼全都枯了。” “金水镇的也是!”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府兵,所言不外乎都是在说沧州内有多少地方全都枯了。 联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奇怪声响,林杏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是被人调虎离山了。 他们全部精力都在水井中,实则那人投毒另有他处。 一个夜晚外加一个上午的时间,结合周宴如今听到的地方,几乎全是金水镇周边的地区。 看来那人便是金水镇周边的人。 周宴颔首,他们对沧州了解并不多,知县也一问三不知。 无奈之下,周宴只能再次找来苏小小,问道:“你可知道金水镇或是这周边,有谁孤僻、偏激的?” 周宴的逻辑很简单,这种大范围无差别的投毒。 除非心理扭曲,否则不会轻易做出这种事情来。 苏小小紧拢外袍,一脸无辜道:“我平素与镇上人都交好,这……实在是没看出来谁有这个倾向。” 这倒是事实。 林杏看向苏小小如今的处境,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她老老实实的在金水镇做生意,以她在金水镇万众拥护的程度,不消三年,就能成为沧州第一首富。 可她心思不正,这让林杏心中的那一丝同命相连的惺惺相惜破灭了。 “只可惜这次施粥我好心做了坏事,如今金水驿馆被毁,我在大家心目中也不如往常,不能够帮到你们什么了。”苏小小故作可怜,将篮子放在林杏与周宴面前,垂眸道,“这里面都是我这几个月来种下的药物,大部分都糟蹋了,能用的就是这些,你们看看有没有能够帮上忙的。” 林杏向内扫了一眼,的确都是些珍稀的能够救命的药材。 苏小小也是心系沧州人民的。 她叹了口气,抚上苏小小的手道:“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你的责任,你也不必为此过多自责。” “为何周宴就这般油盐不进?我都这样大公无私了,还是不见他好感度有增长?” 林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条。 回过神来,才见周宴与苏小小双双诧异的看向自己。 “怎么了?”周宴问道。 林杏摇摇头,见周宴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想到那日握住苏小小时同样听到的声音。 她又是在查看周宴的好感度了? 就连这些药物,也不是诚心送与灾民的? 林杏向来佛系,做事只看结果,不看人心。 可面对苏小小此次,心中确实说不出的憋闷。 她下意识的看向周宴,他面无表情,的确是并未被任何扰乱,林杏摆手:“没什么,只是打了个寒战。” 话音未落,苏小小的眸中闪过一丝猜忌。 上次他们在酒楼内,林杏就曾经僵硬过几分。 “最近天寒,夫人还是要注意添衣。”苏小小善解人意道,“我方才见石头村的灾民被运了过来,伤势还不轻,你们快些去看看,莫要耽误了人命,我就先走了。” 周宴点头,用折扇撩起盖在篮子上的红布,细细打量一番,这才将药材放在林杏手上:“你先拿着这些为灾民解急,查案一事就由我来。” 周宴这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让林杏插手。 林杏也乐得去做她本分的事情,她将篮子带走,去了知县临时搭建的难民营内。 朝廷新派的李大人拿着图纸在门外的桌子上指挥着什么,林杏走进了去看,几人正是在研究着如何处理水患。 沧州大雨虽停,可是不少地方都堆积了几丈深的水。 沧州的白苕河与易阳河全都涨满,淹没了周边五里。 如今而言,想办法将水源疏通才是当下之际。 然而李大人用毛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竟是在计算要岸上堆积多深的土来才能堵住这一泄堤。 “而今之计,只有在白苕河边堆上两丈的土块,易阳河堆上三丈的土块才好。” 第九十七章 堵不如疏 一旁之人闻言,纷纷点头,称赞李大人妙计。 林杏扶额,不禁出声道:“这也能称为妙计?” 几人不悦的看向声音来源,见说话的是个夫人,冷哼一声:“区区女子,也能指挥起国事了?” 赵颉双手抱胸:“女子为何就不能指挥国事?男女不过性别之分,何时是区分能力的标杆?” 林杏不禁对赵颉有几分刮目相看。 在这封建时代,她还是头一次听到男人也有这样的言论。 兴许是林杏的目光让赵颉有些飘飘然,他又补了句道:“我师父尚且礼让我娘三分,你们比世子还要尊贵?说也说不得吗?” 几人本还想怼回去,听到周宴的名号,又都闭上了嘴。 忍着不耐道:“还请夫人指点一二。” 林杏赞许的拍了拍赵颉的肩膀,沉声道:“我的看法不过是愚见,各位大人可听也可不听,水患,但是凭堵,是堵不完的,白苕河与易阳河绵延几十上百里,要花费多少的土石?又要花费多少的人力?若是操作不当,土石沉底,河水又要上涨几分。” “更莫提堵河难度巨大,要折损多少的人马。” 林杏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这已经是李延廷能够想到的最优方法了。 他紧皱眉头,细细思索了一瞬,浅浅计算出堵河要花费的人力,又看向身后的难民营,里面横七竖八躺了有几百上千人,更别说还未运过来的与已经没了性命的。 更有老少妇孺未算在内。 李延廷忽的堵住林杏的去路:“夫人指出李某的失误,心中定然是有了更加优解的方案,还请夫人告知一二。” 林杏将图纸摊开,用毛笔在其上画了一个弧线。 “堵不如通,沧州如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为何不另开一条河流,将水调向旱区?” 难民营内腐臭熏天,喊疼叫骂的不在少数。 李延廷却茅塞顿开,整个世界就好像只有林杏一人。 古往今来,林杏的方法好像是第一。 赵颉总觉得李延廷的目光变了味,他拍了拍李延廷的肩膀:“你怎么了?” 李延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道:“夫人的想法当真厉害,李某定然要在陛下面前一说夫人的功绩,多谢夫人指点迷津,李某这就吩咐下去。” 林杏生怕他这样捧杀式夸奖,忙道:“我对沧州并不了解,这条河还需得李大人再三考量,也切莫将功劳分与我,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罢了。” 李延廷却坚持道:“若不是夫人提点,我恐怕就要耽误了沧州人民,还请夫人不要推脱。” 林杏对他的态度实在拜服,只得点头应下:“李大人爱国爱民当真可贵,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还望李大人早日疏通水患。” 告辞了李延廷,林杏进入难民营内,这才彻底意识到水患的可怕之处。 内里躺着的人,轻些的,身上大部分都被水泡的浮肿,虚弱的躺在床上。 严重些的,面色泛白,皮肤高高隆起,已经失去了知觉,能感觉到痛意,却并不能察觉到痛意自何处传来。 手指稍稍戳上去,就皮开肉绽,大量的液体涌出来,分不清是脓还是水。 因为药物昂贵稀少,又被水灾泡毁了大半。 这里只有小部分的人才能够得到治疗,余下的大部分人,只能够干躺着等死。 那些人起先是利诱,再是哀求,后是威胁,接着便是破罐破摔的叫骂。 也有人紧闭着双眼,绝望的躺在木板上。 林杏将篮子里的草药拿出来,为了便于储存,苏小小已经将这些草药都晒成了干。 这也更方便了林杏使用。 她将这些草药全数磨成粉末,分成二十个小锦囊,将这些锦囊分别放在那些人肿起处,锦囊肉眼可见的隆起,浮肿快速消退,除了泛白发皱,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林杏找来一块石磨,将锦囊内的水压出来,又换了一人敷上去。 效果显著,让多人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他们有气无力的喊道:“女菩萨,多谢您女菩萨,好在沧州有您。” 林杏摇摇头,赵颉在一旁帮衬着,心中百感交集。 他招手道:“想要谢我娘,就老老实实的躺着,别说话,这难民营内吵死了,叫人怎么专心干活?” 生的诱惑太大了,赵颉话音刚落,大家全都闭上了嘴巴,乖乖的躺着。 起先还是小范围的安静,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有序的监督着,很快,整个难民营内也安静不已。 林杏按照人数划分区域,将药包分发给帮忙的家丁,要他们给难民敷上。 又拿来纸笔,在上面描描画画。 唤来两个府兵,将图纸推给他们道:“这些草药都是些常见的止痛药物,摘得越多越好,摘来后碾碎,榨出来的草药汁给伤势严重的人服下,草药渣给他们敷在伤口上。” 两个府兵拿过图纸打量片刻,忽的眼前一亮:“我前些日子才路过,有一大片这样的草药。” “我也见过那一株,我们分头行动!” 林杏指挥的有条不紊,周宴本还担心她会手忙脚乱,如今看来显然是他多虑了。 周宴摇着折扇,眼中划过一抹赞许,全数都被一侧的苏小小看在眼里。 她默默咬牙,这些能够救命的草药分明都是她苏小小用了系统奖励花了大精力种出来的,没想到功劳全被林杏揽了。 她不悦的皱眉,又很快的调整了心态,上前笑道:“表哥!” 周宴回头,见是苏小小,眉头微蹙,眼中划过几分不解。 “我不放心难民,特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不去难民营中吗?”苏小小问道,状若无事道。 周宴方才与王胜联络过,如今只需要等待结果,自然是不需要花费太大的精力。 他摇着折扇道:“不必了,我只是路过看一眼,你有心了。” 苏小小躬身:“小小身为沧州百姓,这些是小小应该做的,先前我还紧张我那些草药帮不上什么忙,如今见它能为百姓脱险,也就放心了。” 第九十八章 太子的埋伏 周宴点头:“的确,你的草药帮了大忙。” 苏小小抿唇,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绯红。 “表哥就莫要再打趣我了!” 周宴瞧着她这副模样,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林杏的脸。 林杏那样喜欢他,不惜投怀送抱,如今他却与另一个女人在此打情骂俏。 那话本中不都是这样讲的,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最后萌生出隔阂来。 周宴本来并无前往难民营的想法,但他与苏小小在此处闲聊的这会儿功夫,万一生出些什么误会让林杏知道了…… 说罢,他抬步与苏小小并行。 更是让苏小小意外。 尽管她已经跟着李恪,但是人面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是会抓心挠肝。 苏小小靠着好感系统大杀四方从无败绩,没有人不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就算是命格为金的李恪也不是例外。 偏偏就这么一个小小世子,什么都是雾状的,叫她看不清楚。 周宴又偏偏是这世上她所见过最为好看之人,叫苏小小没办法忽略。 无奈之下,苏小小只能一次次的来到周宴面前,刷新着存在感。 然而她万万料想不到的是,南辰跟在她的身后,并将她此次的表现,事无巨细的告知李恪。 李恪单手握拳,猛地砸向桌子。 “周宴这厮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他当他招惹的是谁的女人?”想到苏小小无辜的模样,李恪眸中划过一丝温情,喃喃道,“小小那样单纯,定然是被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给缠住了,他们不过表兄妹上前打了声招呼,他竟然抓着人不放了?” 李恪怒骂,恨不得将周宴撕成两半。 他看向南辰:“你应当知道怎么做吧?” 南辰点头。 李恪目光看向远方:“不是要查案吗?我让你查!” 周宴挪到难民营中,林杏的头发盘成了一团,偶尔有些碎发落下,衬得她为人清丽脱俗、气质不凡。 她忙着调配药物,脚不点地的,猛地撞上周宴,也是慌忙道歉,连眼皮也未掀起一下。 周宴护住她的肩膀,将她身体摆正。 “师父!”赵颉惊喜的跑来。 林杏这才抬眸,见是周宴,总算是将手上的活计放下了些。 她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打湿了斜放的刘海。 林杏面露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难民营了?查出线索了?” “我将消息告知了王胜和杨秋生,相信他们很快就能给我消息。”周宴摇着折扇。 进入了难民营才能感觉到,难民营内臭气熏天,就连赵颉也在脸上罩了一层打湿的布料,可林杏面色如常,好似并未被影响到。 林杏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来:“这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你罩着些。” 周宴的视线落在她因为出汗而有些泛红的脸上,摇了摇头:“不用这些。” 林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系统在她医学技能上加点,同时也让她的责任心越发强大了些。 尽管她也不觉得这味道好闻,可按着纱布影响做事,就只能这样强忍着。 “你方才可有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他人说了些什么?”周宴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间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意问一下。” 林杏:…… 他这是犯什么事了? 林杏摇头,直视着周宴问到:“你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周宴莫名有些心虚,他想起来话本所说,女子问问题都是带着答案一说,心中辗转万分,这才道:“方才我与苏小小不过偶然间相遇,并未多言。” 林杏摸了摸后脑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恩,然后呢?” 她只当着周宴还有什么要事要交代,只静静等待着下文。 她眸光澄澈,反倒让周宴觉得他像是那种过分自信的男子。 憋了半晌,周宴忽然有种受挫的感觉:“无事……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个,同你说下。” “这有什么好说的?”赵颉狐疑的看过来,“撞见苏小姐就撞见了呗,难道您是觉得苏小姐与我娘交恶吗?” 周宴此刻,早已为赵颉想好了千百种极限训练的方式。 然而林杏也顺着赵颉的话说了下去:“大约是这样,不过我与苏小小的确并无那么多的深仇大恨,你与她是表兄妹,也不必为了我撕破了脸面。” 周宴面色奇怪的点了点头,决定支开话题:“张平的消息也应当出来了,大约是今晚,王胜就能给我消息。” 说起张平,林杏自然能够看出来他与周宴的关系亲密如何。 朔风的能力并不低于张平如何,可二人相处的久了,蓦然换了侍卫,周宴还是有些不适应。 林杏道:“那倒当真是好事一桩!” 不出周宴所料,他与林杏方才回到了知县,进了院中,就见一人影猛地跪下。 张平身上还缠着绷带,因着风尘仆仆,有些地方已经崩开了来。 他全然不顾,只双手抱拳道:“殿下,属下来得迟了。” 周宴将他扶起,见他身上缠着的纱布上渗出血来,林杏及时的将在难民营调配的药物递过来,叮嘱道:“这些草药见效稍慢,但是敷在伤口处可以止痛消痒,辅以王胜给你的药物,五日内痊愈不是问题。” 张平颔首,眼中早已盈满了泪光:“多谢夫人照料,更是谢殿下没有忘了我。”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连我的为人也不清楚了吗?”周宴故作生气道,“你在本殿下身边做事,本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行了,快些将眼泪擦下来,堂堂七尺男儿,像什么样子?” 张平抹了把眼泪,晒得黑红的脸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周宴问他:“你可知道那日埋伏你的人是谁?” 张平四下看了看,这才贴近周宴耳边,低声道:“是太子,殿下,无论是大路还是小路,全都是太子的埋伏。” 李恪! 周宴眸色渐深,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他折扇合起,怒道:“本殿下不去寻他的不是,他反倒先对本殿下动起了心思,呵,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第九十九章 赵颉的反向操作 林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宴,眸中的嗜血与杀戮她闻所未闻。 虽然陌生,却并无任何惧意。 林杏自知他们要商议正事,带着赵颉退下了。 路上赵颉与林杏并行,他双手放在脑后,无意道:“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太子,师父就对我比了个眼神,要我怠慢太子。” 赵颉这些日子与周宴越发亲密,周宴的敌人便是他的敌人。 “没想到二人竟然这样针锋相对,早知道上次,我上次便多给他摆些脸色了!”赵颉心中愤愤不平,细细复盘着上次遇到李恪的场面。 他突然道:“上次我与师父还见到太子在苏小姐身边说了些什么,如今苏小姐好像就跟着太子一道了,可莫是被太子诓骗了。” 林杏:…… “你觉得,苏小小有手有脚的,在金水镇又备受宠爱,太子怎么能随意左右她?” “所以才是被诓骗了啊。” 林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模样:“今日劳累了一整日,我要去休息了。” 赵颉依旧在琢磨着苏小小的事情,不知为何,他与苏小小分明无甚焦急,可今夜只要是闭上眼,脑海中就回荡着苏小小的音容笑貌。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源于在闺房内的苏小小。 她这些日子在李恪处刷了不少的好感度,她向来不屑于在别的女子身上多费力气,这些点数全被她加在了李恪与赵颉身上。 无他,李恪能给她良好的物质,以后就算继承了皇上的位子,较高的好感度也能够让她稳坐皇后。 至于赵颉,他乃是周宴的徒弟,又是周宴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既然她加不了周宴的好感度,那还不如加他身边之人刷刷好感。 只是,她全然忽略了林杏这个定数。 翌日一早,林杏又照例前往难民营,苏小小已经早早的在难民营中等着了,只是因为她对医理并不甚了解,难民营这才久未开工。 苏小小长相可爱,难民对她都很有好感,又听说她之前做的那些好事和金水驿馆所遭受的劫难,心中皆是同情。 “苏小姐,当真是命苦。” 眼看着她在众人心中的好感度再次回升,虽然速度缓慢,可苏小小心中的确还是满意的。 她摇头:“相比于大家,我所遭受的都不值一提,大家一定要早日好起来!” 林杏带着赵颉前来的时候,苏小小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同难民们聊着天,林杏见难民的心态平复,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带着石磨就在难民营外磨起了药材。 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苏小小的确是个英雄! 赵颉却在见到苏小小的那一瞬间双眸发亮,他冲上前去,激动道:“苏小姐,我思前想后了一宿,今日终于见到你了,有些话,我定然是要同你说个清楚的。” 苏小小再次确认了下赵颉的好感度,见他这好感度远远达不到倾心的指数。 心中略略有些疑惑,她茫然的看向赵颉:“你要说些什么?” 赵颉拉着苏小小,作势就要来到难民营外,被苏小小反手甩开:“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在这里说为好。” 赵颉、周宴、李恪。 三人的涉猎与交际都太过密集,她已经与周宴和李恪暧昧不清,再多加一个人就随时有翻车的危险。 她想也能够想到赵颉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你中意我我中意你的那些无聊情话。 左右她对赵颉也没什么心思,现在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赵颉,反倒能落得个落难也不屈服权贵的名声。 这里大多是石头村运来的难民,他们思想保守,若是苏小小这个人设立住了,以后只消卖卖惨就能够收获一大批的好感度。 思及此,苏小小微抬了下巴:“没什么是大家不能听的。” 赵颉面露难色,瞧着苏小小这副坦然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莫非,她已经将投奔男人当做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叮咚,赵颉好感度-5。” 苏小小不以为然,当众让赵颉下不来台,的确是要付出些什么代价的。 她双手抱胸:“赵公子,你说不说,你若是不说,我还要忙呢。” 赵颉纠结片刻,像是怕苏小小当真离开,只得拦着她的去路道:“我说。” 苏小小在原地站定,默默等待着他的下文,甚至早就已经准备好待会儿应该做个什么无辜的表情。 赵颉咬牙:“太子身边水深的紧,哪里是你一介女子可以应对的?” “金水驿馆不过遭受了一次打击,实在不行,你可以找我借银子,何必委身于太子殿下?” 一旁听戏的众人纷纷石化,嘴巴大张,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苏小小做到一半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僵在脸上,万万没想到赵颉纠结一晚上的究竟是这样一件事。 她愣了片刻,甚至就连表情管理也都全数抛在了脑后,整张小脸显得狰狞可怖。 像极了被赵颉拆穿之后恼羞成怒的模样。 “叮咚,路人甲好感度-5。” “路人乙好感度-10。” “……” 周遭人的好感呈瀑布式下跌,所有人都面含震惊。 怪不得苏小小家产被毁看起来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怪不得苏小小施粥一事声称比林杏时间还要长,可就在一天之后便全身而退。 怪不得…… 说不定苏小小的金水驿馆和金水酒楼也有太子殿下的手笔,不然怎么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红红火火? 一瞬间,所有猜忌所有恶意,全都扑面朝苏小小涌来。 苏小小面色涨红,见赵颉还要说些什么,想要一纱布甩他脸上,可她心知这么多只会被当成戳中了心事急眼,更是说不准她会不会从此与赵颉结下梁子。 思虑片刻,苏小小这才垂眸,忍住眼眶内打转的泪水,道:“你为何会觉得我委身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欣赏我的能力,愿意扶持我,为何就被你想的这样不堪?难道在你心中,我苏小小就只配被这样对待吗?” 第一百章 莫须有罪名 苏小小在赵颉心中自然不会这样,在系统的加成下,赵颉想的都是苏小小如何单纯如何无害,一切的过错都被他堆在了李恪的头上。 然而那些不在苏小小攻略名单外的路人甲,面上虽然不显,可心中却都是一阵轻视。 难民营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些个女子生在封建糟粕中,思想早已被压榨的与之类似,如今得知苏小小身边有人,这下全都乐得其中。 日后若是再有男人以苏小小的风光指责她们,她们就大可以将今日所听全盘拖出。 这里也多得是不如苏小小的男人,如今,全都好像是给自己的颓废找到了借口一般,心中所想,脏污的不像样子。 苏小小见实在挽回不过来,更觉得他们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好像扎人的刀子一般。 说完这句话后,泄愤般的推了赵颉一把,从难民营中出来了。 好他个赵颉,她在难民营中忍着腐臭与肮脏过了这么多个时辰,就连名贵的草药等物全都交了出去,没想到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小小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赵颉掰成两半来。 她在脑海中将周宴那张如冠如玉的脸过了几遍,这才勉强平息怒火。 李恪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的空当,他来难民营看了圈,并未发现苏小小的身影,难民营中的难民看到李恪前来寻人,更是印证了脑海中的猜想,他们眸色怪异,看向李恪的目光莫名的令李恪有些不适。 难不成,苏小小又是被林杏欺负走了? 李恪上前一步逼住林杏去路,倨傲道:“你可知道苏小小在哪里?” 林杏在外头碾了半个时辰的草药,汗水沾湿了刘海黏在脸上,她的脸微微发烫,她用手背擦了一把,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本宫问你苏小小去哪里了!”李恪阴沉着一张脸又再次重复了一遍,林杏这副样子在他心目中便是故意装傻,他威胁道,“林杏,本宫不管你与苏小小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苏小小现在是本宫的人,你若是敢对她做什么,那就休怪本宫无情。” 林杏:…… 这是好感度加多了把脑子加坏了吧? “我碾了这么久的草药,只是在来时与她打了个照面,什么也没做,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若是找不见苏小姐,不去差人寻找,反而来威胁我一个不知情的人?”林杏不卑不亢道。 赵颉转身,见林杏被李恪威胁,着急赶来,不过匆匆点头,就立刻护在了林杏身前。 “太子殿下有什么冲我来就是,莫要难为我娘,难民营里这么多难民还等着我娘救治,我娘可没什么功夫与太子殿下耗着。”赵颉向后扬了扬下巴,又道,“我娘虽然生的貌美,可早已是有夫之妇,还请太子殿下注意影响。” 李恪向后看了眼,见难民营内的人齐刷刷朝这处看来,又碍于赵颉最后一句话,只得黑着一张脸,瞪了眼赵颉,转身离开了。 林杏拿着草药回到了难民营内,总觉得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惜。 一个年龄有四五十的老妇将手搭在林杏的胳膊上,安慰道:“夫人,您这样宁折不弯,难免会被人欺负,这些都不要放在心上。” 林杏的额头冒过一串问号。 她看向赵颉,见赵颉脸上挂着愧疚,将手上的药物分发下去,就带着赵颉出去了。 “难民营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我就去磨个药,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就这么高大了?” 赵颉挠着后脑勺,讪讪的将方才的事情解释了一串。 林杏听罢,心中一阵恶寒。 赵颉是好意她心中清楚,可是好意也会办坏事。 尽管她与苏小小注定不是一路人,可是一个女子,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实在太不应该。 更何况这件事又是因赵颉而起。 林杏这才明白为何李恪对她这样的态度了。 想必方才他来找茬的时候,又叫众人更加误会了几分。 林杏扶额,见赵颉的头几乎都要低到了地底,颇有些头疼道:“这件事你自己想想办法,在想到合适的对策之后,切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说罢,她又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没有分寸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没数?” 赵颉只低着头,心中思索着些什么。 瞧着他这副内疚的模样,林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叮嘱了两句,让他回去了。 李恪是在湖边找到的苏小小,系统早已感知到李恪的行踪。 苏小小憋好了眼泪,早就在此处等着李恪。 因而见到李恪,她不需酝酿,还未开口,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软软糯糯道:“太子殿下……” 李恪最见不得女子落泪,更别提眼前这人还是苏小小。 他慌张的张开双臂,却又觉得不妥,顿了顿,从怀中取出帕子来,递给苏小小:“你拿这个擦擦眼泪,受了委屈可以告诉本宫,本宫会帮你处理。” 苏小小摇摇头,用袖子拭去泪水,哽咽道:“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对我这样好了,大家都觉得是我与太子殿下有那样不正当的关系,我可以不要名声,可是太子殿下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够被这样诋毁?”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体贴的女子? 李恪暗暗仰天长啸,只觉得过去的十几年全都白活了。 遇到苏小小之后,人生才像是有了光亮一般。 若不是苏小小,他自幼见到的那么多功利性的女子,恐怕早早就将他对感情的期待泯灭了去。 “叮咚,李恪好感度+10。” 李恪连忙否认道:“不是的,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纯洁的女子,究竟是谁乱传的消息?本宫去撕烂他的嘴!本宫待自己喜欢的女子好,乃是本宫觉得最为正确一事,也能有错?” 贸然被李恪表白,苏小小羞红了脸,须臾,又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摆了摆手道:“太子殿下,赵公子还小,说话未加思考,可是绝无恶意,你千万不要怪罪与他,我只是一时间有些难受罢了,不打紧的。” “你别替他说话,赵颉是吧?呵,周宴那个好徒弟。”李恪双手握拳,心中狠劲迸发,安慰苏小小道,“你且等着就是,这些交给我就好。” 第一百零一章 小人得势 苏小小万万没想到,李恪让她等着的,不是赵颉身死的消息,而是周宴遇刺了。 林杏方才回到了知县,就从身受重伤的朔风口中得知周宴被人埋伏,坠入湍流冲走了的事情。 她心中一震,勉强勾唇:“世子殿下武功高强,怎么可能?朔风,你定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然而朔风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从袖袋内取出一条沾血的青绿色发带:“世子殿下额头撞在了石头上,这发带是我在下游的树杈上找到的,别的,再没有了。” 林杏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赵颉猛地抢过发带,拿在指尖细细查看着。 顿了顿,这才声音沙哑道:“师父今早走了的时候,带的就是这样一个发带,师父这些日子的运动量格外大,我就经常盯着师父的发带和折扇分散注意力,今早正是这么一条青绿色的。” 林杏还是有些不相信,她将那条发带拦下,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道:“你说会不会是世子殿下金蝉脱壳,想要揪出幕后的什么人?” “世子殿下有王胜与陈秋生,什么消息能躲过他的耳目?”朔风强忍悲痛,“夫人,我们都很难过……” “王胜和陈秋生……对,还有王胜和陈秋生!”林杏喃喃,“你快去给他们二人千里传书,他们若是不点头,我绝对不会相信世子命悬一线。” 赵颉也连忙点头:“朔风,王胜与陈秋生消息灵通,就算是暂时找不到师父的消息,也让他们多留意师父会出现的地方,若是第一时间能够施救,师父就还有希望。” 朔风看着二人,心中也似乎是加了一记定心剂。 他颔首:“好,夫人、公子,你们二人在知县内要多加小心,若是有人加难于你们,切莫忍让,报出世子殿下的名号便是。” 林杏胡乱点着头,心中就只有周宴的安危。 待朔风走了后,她才像是丢了魂魄一般,虽然面色如常,可那失去聚焦的瞳孔却无不展示她内心的慌乱。 朔风的人马方才离开了沧州城,便有人通报了齐知县齐少康。 齐少康满脸横肉,眯着那双绿豆似得眼睛,再三确认道:“此话当真?世子殿下果真去了?” “千真万确,虽然没见到尸体,可世子殿下遇刺前的情景,可是有逃回来的府兵说了,他胸前和肩膀处全都挨了一箭,额头又撞上了石头,栽入河水中被冲走了。”秦光启手舞足蹈,描绘之细致,仿若亲眼看到一般。 歇了片刻,他又道:“大人,您觉得,世子殿下这可能活?” 齐少康摩挲着下巴,心中觉得秦光启说的有理,可又觉得有几分不对来,毕竟前些日子周宴还在他面前生龙活虎的,如今贸然没了,隐隐有些不太真实。 见他犹豫,秦光启又道:“白苕和易阳这两条河,我都试过了,放进去一只兔子,半刻钟就能被冲到下游,听说世子殿下可是正午遇刺的,如今已是下午,过去了两个时辰,您说这世子殿下被冲进了何处?” “就算是世子殿下还活着,那些刺杀他的队伍也不可能让他寻回来,您就放宽了心,想想赵家母子那些金银,万一动作慢了,一些阿猫阿狗的寻来,原属于咱的那份儿,不就得让给他人了吗?”秦光启又补上道,“我听说赵夫人的亡夫,还有个兄弟呢,况且今日世子殿下的侍卫朔风离开时,可是眼含着泪珠的!” “您说,世子殿下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他身旁刀尖舔血的侍卫能掉眼泪呢?” 秦光启循循善诱,还不过一刻钟,齐少康就已经坐不住了,他看向秦光启,问道:“那我们现在可是要去寻那赵家母子,将他们的银子抢过来?” 秦光启摇头:“诶,大人,这怎么能叫抢呢?我们只是把我们应得的,握在我们手中罢了!” 齐少康与秦光启对视一眼,片刻,二人都露出一个贪婪的笑来。 周宴一事打击固然大,可林杏还是在极快的时间内调整过来。 她几次深呼吸,尽管心跳极快,尽管觉得心底某处空落落的,看着模样还是轻松了些许。 她来到赵颉的房中坐下,刚要安慰一番,就猛地听到院中传来一声震天的拍门声响。 二人好奇的探出头望去,只见齐少康大腹便便,与秦光启带着十数个府兵,大摇大摆的闯进院中来。 当下便有仆从搬了个板凳给他,他抱着肚子,沉沉坐下,这才对着屋中扬声道:“哎呀,林氏母子,这几日在知县内,我可没少忍让你们,今日也该清算一番了吧?” 赵颉听到动静,与春晓三两步走到门外,见齐少康大咧咧的坐在门外,心中一阵恶寒,他啐了一口:“忍让?你如何忍让了我们?房费我们没给,还是说施粥花了你的银钱,再者,我们可有给你什么脸色来看?” “哎哟,哎哟哟,小少爷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齐少康面色夸张,掰着手指头数到,“伙食费你可有给?你在知县府内吃住不花钱?我府上的仆人每日洒扫院子不花钱?施粥时耗费的人力不要钱?这些日子我堂堂知县给你们溜须拍马,可也不要钱?” “这些账都算在我们头上?怎么,你是说没了我们,你府上的仆人就不给你扫院子了吗?遇到灾情就不施粥了吗?”赵颉冷笑,“你一个小芝麻官,还同我们讲上面子了?每年进京都没你的名额,反倒在我们这处逞起了大王。” 赵颉一番话将齐少康说的颜面无存,他瞪圆了眼睛看向赵颉,指着他“你”了半天,也并未讲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看向一旁的秦光启,由他道。 “你好大的胆子!我们知县的官就算再小,现下你入了我们知县的地界,就该听我们家知县的,你这般藐视朝廷官员,可是看不起知县、看不起知州、看不起朝廷?” “呵,还能这样扣帽子?我赵颉还从未听过谁做了官,管辖的那处地盘便是他的了,你难道是要将陛下的土地分割了吗?” 第一百零二章 李延廷撑腰 李延廷累了一日,终于回了知县。 方才进去,就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 两方都在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丝毫不顾及说出的话够他们二人掉多少脑袋。 李延廷身为朝廷下派的命官,刚想出去震慑下二人,这才注意到齐少康与秦光启所在的正是林杏母子的院子。 方才与秦光启怼的你来我往的,正是林杏的儿子赵颉。 李延廷心中的天平,歪了。 可他毕竟已经站了出来,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李延廷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吵吵嚷嚷的,你们可知你们说的这话,够陛下治你们多少个大不敬之罪吗?” 秦光启与齐少康一见李延廷出现,纷纷熄了气焰。 又听闻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能惹出这样的祸端,齐少康慌忙站起来,将椅子让给李延廷坐着,赔笑着站在一旁道:“李大人,秦通判他还年轻,说话不过大脑,大家同是为朝廷共事,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多多体谅。” 李延廷懒得给他一个眼神,冷哼道:“年轻便是说错话的理由了吗?” 齐少康看了看秦光启,又看了看李延廷,忽的一脚踹在秦光启膝窝,猛地将秦光启放跪在地,他伸手在秦光启面上掌掴着:“李大人说的极是,你今年二十四,难道还是三岁孩童吗?说话这般没有忌讳,冲撞了陛下和大人,你我如何担待的起,你错了没有?” 齐少康每说一句话,巴掌就会在秦光启的脸上扇一下。 “啪啪”的耳光声震天响。 齐少康本就肥胖,莫说手劲,单是那肉手迎面而来,就够他肿上三四天。 话音未落,秦光启就已鼻青脸肿,殷红的血液从鼻腔内流出来。 他连连点头:“大人,我错了大人,日后我定然谨言慎行。” 齐少康并未放松,又问道:“长记性了吗?” 秦光启又道:“长记性了大人。” 李延廷看着也颇有些于心不忍,他摆摆手:“就这样吧,你下手也真是狠,好歹是与你一同共事的官员,何必如此逼迫?” 齐少康不敢反驳,只低头道:“今日也就是李大人心底好,才没有治我们的罪,这些巴掌比起我们的项上人头来说,并不算什么,多谢李大人指点迷津,方才林氏母子也有参与其中,不知大人想给个什么处置。” 齐少康阴狠的目光看向屋中,林杏与赵颉在门口站着,看见李大人不过微微福神。 像李大人这样注重礼仪的,定然得让他们二人吃不了兜着走! 齐少康与秦光启想到了一处,秦光启唇角勾起,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的他直吸冷气。 却不想李延廷不过是向着二人身后看了一眼,同样对着林杏鞠了一躬道:“林夫人近些日子在难民营忙活的辛苦了,李某相信赵公子定然不是有意的,赵公子尚且年幼,还望林夫人多加教导。” 林杏点头:“这都是民妇应该做的,李大人实在不必多礼。” 齐少康与秦光启:? 他们看着比林杏还要高的赵颉,喉咙哽住,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李大人来的正好,民妇刚好有事要询问您。”林杏走到几人面前,朗声道。 齐少康与秦光启心中咯噔一下,慌忙对林杏使着眼色,却不想她权当空气,甚至还偏头,无辜道:“两位大人是眼睛哪里不舒服吗?看你们的症状不轻,还是趁早去医庐内看看。” 齐少康与秦光启对上李延廷看过来的目光,全都心虚的看向地面,装作无事发生。 李延廷这才看向林杏道:“林夫人可就别客气了,您若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喊您女菩萨了。” 林杏轻笑:“李大人说笑了,方才齐知县与李通判上我们院中跟我们要什么……” 齐少康连忙打断二人:“天色不早了,林夫人和李大人不如早日回去歇息?明日还要帮扶难民和赈灾,可千万莫要耽误了时间。” 李延廷猜也猜得出来事情的原委,不悦道:“齐大人,你为何就这般不尊重人?难道打断旁人说话便是你们知县的常事吗?林夫人可是多少难民的救命恩人!” 齐少康抹了一把冷汗,这才点头道:“大人教训的是,我不说话了。” 李延廷看向林杏:“夫人继续。” 林杏拧着眉头,学着齐少康的模样细数道:“伙食费、仆人洒扫院子费、施粥耗费人力费、还有堂堂知县给我们溜须拍马费。” 林杏每数一条,齐少康的头就更低一分。 “溜须拍马费”五个字说罢,齐少康更是恨不得钻进地底中去。 他双手握拳,恨不得再揍秦光启一顿,若不是他方才出的馊主意,他何至于在李延廷面前低三下四的? 如今弄得都下不来台,甚至有可能官位不保。 齐少康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李延廷问道:“齐大人,可有此事?” 齐少康慌忙摇头:“李大人,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着水灾,您也知道,我们知县的各项支出都严重超了标,我与秦通判又都是清官,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供给花销?” “无奈之下,只能缩减开支,林夫人与赵公子之前怕是过惯了富足日子,在我府上也同样奢靡,只是我这小知府实在供不起,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就只能额外收取一些费用。” “你说的这额外,统共是多少?”李延廷双眸微眯,问道。 齐少康与秦光启还真未细算过,二人只一门心思抱着狠狠宰他们二人一笔的想法,还并未给出一个合理的花销。 见齐少康与秦光启犹豫,林杏善解人意道:“既然齐大人与秦大人算不清楚数字的话,那就干脆由我来给您算一笔账,也别说我们母子二人欺负你们,这些吃穿用度都按照我们赵府来算。” 齐少康并未看出林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看向秦光启,对方也只是摇了摇头。 但赵府乃是禹州城第一首富,吃穿用度不远超他们这些小破官员? 齐少康点点头:“那便有劳夫人了。” 第一百零三章 变脸 林杏又看向李延廷:“李大人那就亲自来做个见证。” 李延廷心中隐隐为林杏他们担忧着,想要阻止,可林杏亲自开口,他又不好说些什么。 赵颉更是扯了扯林杏的袖子,就算周宴没了消息,赵家也有他这个男人在,何必要给齐少康和秦光启他们占了便宜? 更何况这二人的胃口只会越喂越大,他们赵家是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些银子,可是也不想助长他人气焰! 齐少康见二人都拦着林杏,更是觉得林杏这是怕了他们。 连忙道:“夫人既然说了要算一算,李大人,赵公子,我们还是听林夫人的,齐某相信夫人行事必定公正,也愿意依着夫人的意思来做。” 林杏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等的就是齐少康这句话! “赵府的丫鬟,按照大丫鬟来算,每个月是一百五十文钱,合每日五文钱,赵府平时花费四个丫鬟洒扫院子,我们在知府住了不到三日,就按三日来说,一共是六十文钱。” “伙食费,赵府一日一人的用度是二两银子,我与赵颉二人,算上春眠春晓他们,算你们十五两银子。” “施粥人力费,同赵府的丫鬟来算,施粥共是八个府兵,这三日一共一百二十文钱。” “至于齐知县对我们溜须拍马,尽管我与赵颉并未察觉到,可齐知县既然这样说了,那就算你十两银子一日,与秦通判共六十两。” 尽管如今林杏明码标价,这价格远低于二人心中预期,可是有李延廷在旁边,他们能拿到就是不错了。 更何况林杏给的总价,就已经是他们一年的俸禄。 “齐知县与秦通判,我再给你们补个整数,一共给你们八十两银子,如何?” 林杏这番话更是将齐少康与秦光启砸的头晕目眩,各个都想将这八十两银子据为己有。 他们忙点头道:“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那好,既然你们的账算完了,那就算算我的账。”林杏轻笑。 闻言,齐少康猛地醒悟过来,他扬起眉毛,不悦道:“什么?你的账?你的什么账?你这些日子在府上吃我的住我的,我还反倒欠你不成?” “既然齐知县和秦通判将我当做外人,那么我的付出,定然也是要清算的。”林杏反问,“难道你们二人只进不出,只享受外人的好,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值不值当吗?” 齐少康本要反驳,却又忌惮李延廷,秦光启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道:“这些日子她在府上还做什么了?我看也就是虚张声势,想要我们知难而退罢了。” 齐少康心中的确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就双手抱拳,一副“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的模样。 林杏见状,也就继续道:“这些日子在难民营内,江湖郎中,共诊断出二百一十五人无可救药,被我林杏一一救回,诊金不算多,以沧州的消费水平,就按十两白银一人,共合二千一百五十两。” “什、什么?”齐少康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大的数目,他连忙叫停,双手扶额,靠在一旁的小厮身上,“你说多少?两千一百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还有难民营中的事,怎么就关乎到我的?我的私库与国事可互不掺和!” “齐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官者为国为民,你既然做了官,无论是知县还是知镇知村,都当家国一体,不分一二,你为何将这件事从自己身上撇的这般干净?”李延廷皱眉,“两千一百五十两又如何?一条人命只要十两,林夫人当真是再世活佛。” 林杏万万没想到李延年这都能顺着夸她一把,她抹了一把冷汗,见齐少康不再说话,又道:“方才不过是我的诊金,我在难民营忙前忙后两日,以我禹州城赵家主母的身份,又加之我的医术,我收你一日十两不算贵吧?” 齐少康身子缓缓下陷了一点。 林杏又道:“本不想计较这些虚的,可是齐知县还同我将溜须拍马之类的算计着,那我自然也不能落于下风,我在知县施粥,不但有金水驿馆主动请我的饭钱,还有我自个儿贴补的五百两,施粥的功绩足够知县的俸禄涨上两番,我只算我贴补的部分,和齐知县涨幅过后三年的俸禄。” 沉吟片刻,林杏道:“一共是三千一百二十两,减去您应得的大部分,再给您抹个零头,一共是三千两,不知齐知县什么时候交与我?” 齐少康两眼一抹黑,索性直接撒了手,装晕了过去。 林杏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装的,她轻笑着道:“齐知县,您看您是自己醒过来,还是我给您医醒,若是我医醒了,那就要另外收取二十两的诊金了!” 齐少康睁眼,茫然道:“为何多了十两?” “这不是您方才应下的吗?您与秦通判对我和赵颉溜须拍马,一人值十两,十两加原本的诊金,可不就是二十两吗?” “……” “噗。”赵颉没忍住笑出声来,见几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这才正了正神色,道:“既然今日已经将银子算清楚了,那么拖欠一日,就当有一日的利息,我们不与你们多算,利息只按五厘来算,一日的利息便是十五文,你们要分几日结清?” 齐少康又感到一股头晕目眩,他掐着人中,这才没有让自己再次晕过去。 果不其然是经商起家,赵家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算数奇才。 他当真是斗不过! 他看向林杏,挤出一个笑脸来:“林夫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同我见外了吗?您是世子殿下带来的贵客,净说些银子不银子的,多伤了和气?齐某不过同您开着些玩笑,您可切莫当真啊!” 林杏摇头:“您同我开玩笑,我可没同您开玩笑啊,齐大人,这知府我哪里还敢继续住下去?短短三日就要我八十两,我要是继续住下去,可不得将我住的倾家荡产啊,我们赵家家底虽然丰厚,也不是这么个造法。” 第一百零四章 齐少康挖坑 “什么八十两不八十两的,这知府我是求着您住下的,这八十两我给您,您就千万别与齐某一般见识了!”齐少康摸出钱袋,从里面取出两锭银子来,“这里是一百两,算是齐某给夫人和公子的一点薄礼。” 林杏掂着这两锭银子放在李延廷面前:“李大人,您来说说看,这一百两银子,我能收吗?” 李延廷颔首:“夫人为了难民营一事含辛茹苦,收下这一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 林杏摇头:“我所做之事都是我的本分,既然齐知县不想着赶我走,那么这一百两银子我也没有必要收下,李大人,我信得过您,这一百两银子您拿着,相信在您手中,这一百两定能全数花在百姓身上。” 齐少康越听,越觉得林杏这是在含沙射影什么,又觉得好像不像,看着秦光启,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这才作罢。 李延廷躬身:“谢夫人如此信任李某,李某定然不会辜负夫人的信任。” 今日一遭,可算是解决了。 果真,人一旦忙起来,便没有心思再去想一些人和事了。 林杏派春眠春晓守着门口,她将门方才关上,便郑重道:“齐少康是贪官。” “我也觉得他胃口不小。”赵颉赞同的点头。 林杏问:“你就没感觉出来些什么?齐少康今日掏银子的时候,那钱袋鼓鼓囊囊的,他随随便便就能从中拿出一百两来。” 赵颉有钱惯了,一时间并未发现出什么来。 经过林杏的强调,他这才意识到:“一个知县,年俸撑死不过五十两,他这才当上了几年知县,就这样阔绰了?” 林杏这些日子在难民营里待着,里面的人闲着便讲些八卦来。 齐少康从前是个穷苦读书小子,偷着书读,后来考中了功名,不仅行头比以前气派了千百倍,就连体重,也跟着上来了。 一个知县,若是不捞些油水,靠着五十两的俸禄,攒上十年恐怕也不能随意取出一百两白银来。 林杏点头,又道:“你发现了吗?这些日子施粥的米,越来越糙了,甚至还混入了些石子和草杆。” 赵颉早就发现了这一现象,他原以为这是林杏的安排才并未多言,没想到也是被人偷偷暗度陈仓了去。 就连糙米也有想法? 就跟上辈子没见过银子一样! 赵颉又补充道:“不止如此,队伍还越来越长了,以前人排到那棵老槐树下就没了,现在都到后面那棵杨树那了。” “朝廷的赈灾物资不是跟李大人一起来到沧州的吗?现在东西呢?”林杏食指点在桌面上,二人的脑海中皆是一个想法——被齐少康贪了。 林杏方才敲定人物,却并未听见心底有任何的提示音,她只当是需要找齐证据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任务。 林杏揉了揉眉心:“如今虽然世子殿下他……但还有李大人,好在李大人是相信我们的,我们必须得快些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大人,他是朝廷来的官员,沧州见闻是要上报朝廷的,这件事告诉他才最为稳妥。” 齐少康与秦光启窝着火回到了院中,方才进入书房内,齐少康就从桌子上随手抄起一本书砸在秦光启的脸上,书大力的撞上秦光启肿起的脸,让他哀嚎不已,边叫边后退道:“大人,我也不知道那林家夫人这样伶牙俐齿,大人,是我失策了!” 秦光启跪在地上,虽然他心中对齐少康是一百万个看不起,但现下他还需要借着齐少康的位子往上爬,忍了忍,秦光启这才奉承道:“大人,今日我们不是败给了林杏,而是败给了李延廷那个老狐狸精,若是能够除掉李延廷,那林氏母子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呵,你说的轻巧,你倒是同我说说,如何除掉李延廷?”齐少康冷哼,“他可是朝廷命官,动他,你不想要脑袋了吗?” “当然不是我们动手,大人,李延廷他再怎么厉害,不也是个下放到县城来治水的小官,说不定跟我们还差不了多少。”秦光启道,“您还记得那一百两银子?咱们可以趁着明日施粥,将一百两公之于众,再……” 秦光启俯在齐少康耳边,嘀咕道。 片刻,他抬起头来,齐少康双目泛光,道:“你说这件事当真可行?” “大人,这么多年你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我有什么非要骗您的必要呢?” 齐少康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第二日,施粥的队伍方才排开,齐少康就从知县大门中走出来,见众人有条不紊的站着,心中满意了几分,命人搬来一个凳子,站在凳子上喊道:“我们沧州水患的治理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知道这些日子大家的内心都很煎熬,本知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为此,本官特意从私库内拿出白银一百两交给前来赈灾赈洪的李延廷李大人,由他全权分配,帮助老百姓度过难关!” 齐少康一番话讲的令人振奋。 不少人听到白银一百两之后,都纷纷激动不已,要知道,就算是并无水灾的时候,他们日俸也不过就十二文,还是壮丁才有的价格。 白银一百两,那得能让多少人吃饱饭? 难民振臂高呼:“李大人仁慈!县太爷千岁!谢县太爷、李大人恩典!” 齐少康享受着赞誉,从凳子上缓缓下来,双手背后,在施粥处端足了一副体谅众生、宽宏大量的县太爷模样。 “瞧你这件衣服穿的薄的,水都给你泡沤了,这还怎么御寒?以后的日子可就冷了。”齐少康拧着眉头,仔细的打量着一个难民的衣服,顿了顿,又释然道,“再忍忍,李大人应该正在采买物资,你且等着就是,用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应当是下午就到了。” “好,谢县太爷、李大人恩典!”那人像是受了鼓舞,狠狠点头道。 齐少康点点头,视线又落在他身后那人身上:“看你这双草鞋破的,底都裂开了,这走起路来能舒服?地上的石子可不少。” 接着,又像是方才那样:“再忍忍,只需要坚持到下午,就可以穿的舒服些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围攻李延廷 整整一个上午,齐少康差不多对每个前来领粥的难民都说了同样的话,要么是说对方的衣服太破,要么说鞋子太过于简陋。 又从白沙镇上运来了一大批的灾民,林杏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忌齐少康那处的动静。 那群难民生怕李延廷送来物资后他们赶不上趟,全都守着不肯离开。 齐少康也“善解人意”的陪着他们从早上等到下午。 午后的太阳过分的毒辣,齐少康躲在知府门檐下的阴凉地,树下也都挤满了人。 有不少的人没抢到地方,挣扎着来到齐少康面前,声音沙哑道:“县太爷,李大人什么时候到呢?” 齐少康拧着眉头,故作头疼道:“奇怪,李大人怎么还未来?” 他看向身后的秦光启道:“你去问问,李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光启得了吩咐,立刻下去了。 齐少康则安抚着百姓:“我们要相信李大人,李大人可是朝廷派下来的命官,我们昨日便说好了,他兴许是路上有事耽误了,我正在差人询问,大家稍安勿躁。” 那些暴露在太阳底下的百姓只好强撑着,可是经过水泡,又被太阳炙烤。 就算是铁做的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他们心中怀揣着分发物资的信念坚持着。 一直等到秦光启回来,他神色心虚,眼神四下看了看,拉着齐少康下去就要说些什么,齐少康起初还不愿意,坚持要与百姓一直在外头等着,可秦光启在他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后,他面色大变,这就跟着秦光启下去了。 如此现象,叫外头等待着的难民不得不浮想联翩。 他们嘴唇被晒得干裂,视线却又都看向知府处。 见齐少康出来,早就将什么礼仪的抛之脑后,他们趴在地上,奄奄问道:“县太爷,李大人什么时候才会前来,可否给些水喝?我们快要撑不住了!” 齐少康见前面那几人果真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心中生惧,连忙差人将水缸端出来,给人排着队舀水喝。 一瓢水下去,前面那些人这才觉得活过来了大半,他们喘着粗气,想到齐少康方才的反应,又想到齐少康方才避而不答心虚的表情。 家中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还有那枯萎的庄稼,全都等着他们忙活,这耽误了一天的时间,说不定便是几条人命。 他们心中没了底,也不敢再跟齐少康耗下去,跪在地上磕头道,声音几乎卑微到地底:“县太爷,李大人到底会不会来?我们这样信任您,您不能同我们打马虎眼啊!” “这……”齐少康眉头揪起,垂眸看向地面,顿了顿,又道,“算了,大家既然喊我一声县太爷,那我就当得大家一句父母官,是本官想的太过简单,没想到李大人竟然什么也没买……也是麻烦大家在这里等这么久了。” “什么?!” 不少人都睁大了眼睛,他们在这里无所事事这么长时间,居然现在才告诉他们,李大人什么东西都没买,他们水还未喝完,手中的瓢就因为愤怒而握不住,掉落在地。 “县太爷,这件事儿您当真办的不地道,若是不买不能早说?您耽误的这时间可都是大家伙的买命钱!” “县太爷,亏我们还叫您一声县太爷,唉。” “这不是溜我们,存心将我们当猴耍?” “……” 这些话齐少康一一听在耳中,乐在心底,尽情嘲讽吧,尽情失望吧。 反正这些话都会一一反噬到李延廷的身上。 待到周遭议论的声音平息了大半,齐少康这才愧疚道:“本官昨夜与李大人说了此事,却不想李大人竟然将此事抛之了脑后,本官未与李大人早日言明就同你们放了这些消息,是本官的不称职,你们对本官有何不满、打骂本官都接受。” 齐少康态度诚恳,又是父母官,一时间叫众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正纠结的空当,李延廷恰巧走向此处,见知府前围了一群人,一脸茫然的看过来,显然是不清楚事况。 他方才走到知府门前,就见齐少康焦急的看过来,摆手道:“李大人,您怎么出现在此处了?这件事由我一人承担就是,您还是快些躲躲吧!” 李大人? 李大人! 众人瞬间朝着齐少康视线尽头看去,见李延廷步伐轻快的走过来,心中郁结,更气结。 纷纷朝李延廷扑过去,怒骂道:“狗官,原来你就是李延廷!” “拿了银子却不办事,我看那都是被你私吞了吧?” “……” 这些人都是在死亡边缘徘徊过无数次的人,他们本就对水患抱有怨气,李延廷的事件更是一个导火索。 他们急需一个人来发泄怒火,齐少康未来还是他们的县太爷不好针对。 像李延廷这种只待几个月的才最好欺负。 他们争先扑过去,猛地将李延廷压倒在地,无数双手在李延廷身上摸索着,企图找到一些值钱的物件。 齐少康假惺惺的要去阻止,反被一旁蹲着的女子叫住:“县太爷,您还是别淌这趟浑水了,免得惹祸上身。” 齐少康看着那无数人堆积的人墙,定了定,心中还是生了几分的怯意。 “这是做什么?来人,知府门前岂容如此放肆!” 一声厉喝传来,林杏与赵颉并肩而立,林杏手持白玉令牌。 令牌上有一个“宴”字,那是周宴的令牌! 周宴早有吩咐,见令牌如见人,就算周宴身殒,周宴的部下也须得永远追随令牌主。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府兵一怔,全都手持长刀围了上来。 还没有人荒唐到当真要为了泄愤丢了性命。 见府兵掏出长枪动了真格,这些人也都纷纷从散开,府兵将这些个寻衅滋事的拿下。 林杏看着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李延廷,怒声道:“为何要围攻李大人?”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林杏发这样大的火气,他们纷纷垂眸不敢吱声。 林杏看向齐少康,第一次直呼其名,她眼神微眯,透露出几分危险的信号:“齐少康?” 第一百零六章 发国难财 齐少康心中莫名发憷,秦光启眼见他气势败落,慌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大人,我们又没有做些什么,踢打李延廷可都是这些刁民做的,不必怕她!” 齐少康听着,想也是这个道理,握拳给自己壮了几分胆子,道:“放肆!你也能直呼本知县的名字?” “知县?呵!”林杏冷笑,“倘若你真将自己当成知县,为何不拦着他们殴打朝廷命官?你可知道这个罪名一旦落下,圣上第一个就能治你监管不严,要了你的命去!” 齐少康脸色泛白,下意识看向秦光启,他怎么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 林杏此话提点了齐少康,齐少康抹了把冷汗,终于有了思考能力,他猛地搡了一把秦光启,怒骂道:“还在做什么?还不快为李大人寻医?” “我就在这里,还寻什么医?”林杏看着二人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这次的事件他们二人一定不无辜,李延廷口中不停的涌出血来,他面色青紫,面色极为痛苦的扭曲。 林杏拧眉,见秦光启几人打算将李延廷半身挪起,一脚踹在秦光启腰间:“他肋骨断了四根,你这样是要害死他不是?你们干脆直接自己认罪伏法算了!” 秦光启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刚想起身寻林杏的不是,可想到李延廷死后的下场,他又十分害怕,只能忍着性子问道:“那你说应当怎么办?” 林杏命三人站在李延廷头前,二人在李延廷的脚后。 几人将李延廷抬起,尽可能平缓的控制住他身体的平躺着的角度。 他们将李延廷放在知府内的厢房中,林杏却被拦住了去路。 一个胆子大的兴许也是怕被治了罪名,齐少康管着的这些年,虽然他们的生活也未得到改善,可谁能摸清楚新知县的脾气? 刁民的名号一旦在他们的头上顶着,日后定然不会好过。 林杏不耐的看过去:“还有何事?” “林菩萨,你为人心善,知道这次水患有多严重,我们老百姓已经被水患磋磨的没了性子,不敢再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如果不是忍无可忍,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人一张脸被晒得发黑发红,有些地方还爆起了干皮。 他嘴唇干裂道:“李大人,他拿了齐知县给的一百两白银,出去转了一天,却是连个响都没让百姓们听着。” 说着,他又向后指了指那些暴露在太阳下、浑身发红发痛的人道:“若不是齐知县早早就与我们承诺说李大人在购买物资,我们能在这里等这么久吗?家里一堆的活,外面的太阳又这样毒!” 话音未落,便有人猛地栽在了地面上。 头与石板相撞发出一声巨响,鲜血溢出来,那人才像是察觉到了疼痛一般,微微动了动手指。 周围的人想去扶,可皆是一阵头晕目眩,摔在了地上。 糟了,这是中暑了! 林杏看向府兵,招呼道:“这些人是中暑了,快将他们抬至阴凉处。” 这里距离难民营有两三公里,府兵自然是不愿意给自己这样大的工作量。 他们抬起这些人的手脚,看着林杏,面色犹豫。 林杏看出他们的意图,余光瞥见一旁站着的齐少康,心中忽生了个点子,她朝着知县扬了扬下巴:“先抬进知府内再说。” 齐少康分明慌乱了几分,他跑在这些府兵前面,摆手道:“怎么就抬进我知府了?不是有难民营吗?” 林杏勾唇:“难民营距离这里两三里,他们得不到治疗,这路上随时有生命危险,你身为知县,身为父母官,难道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齐少康自然是不能够承认这些,他方才在百姓心目中立了个好官的形象,又加之林杏在知府前施粥给他带来的好评,他若是组织百姓将人抬进去,只怕会遭到反噬。 这些老百姓是怎么对待李延廷的? 他可都记在心里呢! 可齐少康看向那些百姓浑身的脏污,以及那不需要靠近就能够闻到的汗臭味,他生怕这味道沾进了他的知县内。 他不说话,林杏只当是默认了,她拍了拍手掌:“人命关天,快些将他们搬进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齐少康的态度,林杏如此坚持,不由得让这些百姓感慨:“林夫人当真是菩萨转世!” 方才这些人才殴打过李延廷,林杏对他们并未太多的好感,如今也只是浅浅的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齐少康道:“齐大人,那一百两银子,昨日您怎么不说明白了,要李大人一定在今日将物资购买完毕?” “您不是说,这一百两,任由李大人支配?” “当初若是心疼,齐大人就不必将那一百两银子拿出来,现在赶鸭子上架是什么意思?” 这一连串将齐少康问住,他戳了戳秦光启。 秦光启瞪大了眼睛道:“我们齐知县当初将这一百两拿出来就说明我们知县不缺这点钱,李大人在我们眼中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我们哪里清楚他买个物资要这么长时间?” 秦光启不愧是齐少康的军师,几番话瞬间扭转了局势。 可他也不想那林杏多么伶牙俐齿的主儿,二人双手叉腰,听林杏道:“齐知县担任知县才几年,知县一年的俸禄又是多少?身为知县一年的开销是多少?怎么就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一百两了?” “你、这你不消管!我们知县心系百姓,将平生的积蓄都交出来了,却不想李大人竟然这样辜负我们大人的好意,此举难道没有寒了我们大人的心吗?”秦光启越圆便越自信,下巴也微抬了几分。 这下众人越发觉得齐少康是个好官,李延廷就是借着这次沧州水患下来吃回扣的,也不知道林杏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开始袒护起他。 “林菩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李延廷不过就是在发国难财罢了,您可千万不要被蒙蔽了!” 一人冲到林杏跟前道。 第一百零七章 不是一百两 他话音刚落,更多的人也都喊道。 他们言辞恳切,双拳握紧,看这架势,若是李延廷还在,恐怕就又会被打上一顿。 林杏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你们一个个未知全貌,却表现的比我们这些知情人还要清楚,李延廷大人若是当真如你们这般不堪,为何会早出晚归,整日在白苕河和易阳河边监工?” “做做样子罢了!”秦光启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夫人,你我与李大人都不过认识几天,你怎么就知道他为人如何呢?” “就算是做做样子,某些人就连知府也没出过几次!”林杏轻嗤,“齐少康,县上的物资都被水糟蹋的差不多了,一百两银子,想要全换成粮食和布料,就只能去州城购买。” “想要买到价格低的,要走的更远,难民营内有千人,每日施粥的地方有千人,还有周边属于你管辖的镇子村子,受困的人更加多,一百两银子远远不够,不说多的,就算当真要买够眼前的这两千人,最少最少也要三日光景,你当真了解过吗?” “你知道李大人没有派人去吗?”林杏质问齐少康。 恰巧就在此时,一个焦急的人影跑过来,他一手拿着铁锹,一手背着一个篮子。 见到林杏与齐少康几人在,匆忙行了个礼数,便要进府中去。 林杏叫住他:“梓墨,你先等下!” 梓墨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听到林杏喊他,脚步一顿,看过来道:“夫人可有何事?我听说大人被打了,若是不急,那就等我出来再说可好?” 另一个人影也出现在街道尽头,想必就是给梓墨报信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林杏道,“李大人今日上午是否有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进城中买些什么东西?” 林杏对此事也没有任何底,但她今日出门时看到梓墨带着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钱跑出门去了。 她不知数额,只能赌。 赌李大人没有贪那一百两。 “一百两?”梓墨面色疑惑,对林杏比了三根手指,“足足三百两啊,夫人,我们大人今早给了我三百两,对我道不只是玄关县,周边的村镇也损失惨重,要我吩咐下去,尽可能的多买些粮食和衣服。” 说罢,梓墨喃喃道:“大人这样好,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打了他!” 他看向齐少康:“齐知县,您可有看到是谁打了大人?在玄关县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真是性质恶劣,回去,我定要说服大人上报圣上。” 齐少康双腿发软,忙道:“上报圣上就不必了,此事本大人绝对会为李大人追查到底。” 齐少康心虚,一点动静便草木皆兵。 蓦地听到几声闷响,更是惊得他跳起了些。 “大人,是我们打了李大人!”方才压在李延廷身上的百姓突然跪下,有些亦是于心有愧,跟着他一起跪下了。 瞬间,黑压压约有十几二十人都跪在地上,他们低垂着头,一脸愧疚的模样:“大人,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还以为李大人将那一百两银子贪了去。” 梓墨神色僵硬,似乎是没有想到李延廷那样爱护的百姓竟然就是伤他的罪魁祸首。 他指着那几人,半天都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顿了顿,梓墨忽的将那铁锹一扔,哽咽道:“我真是替大人不值!图什么啊,大人这是,那一百两银子是欠你们的?给你们如何,不给你们又如何?李大人本是不需要来沧州的,他主动请缨,你们就这样猜忌他?” 齐少康心中莫名有些羞耻。 他低头绞着手,却不想这样刚好将梓墨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梓墨愤怒的看向齐少康:“方才就是在知府门前打起来的吧?齐知县,这件事您不是最清楚的么?解释一句话很难吗?” 梓墨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这些百姓说到底也是被蒙在了骨子里,梓墨心中虽然怪他们,可远没有对齐少康这样敌视,他上前一步,逼问道:“齐知县,如果不是林夫人叫停,您是不是要看着他们将李大人打死?” “这样,您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抽出一个又一个一百两了,对吗?” 这话像是直接戳中了齐少康的痛点,他神色有过片刻的慌乱,说话时的声音都微微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许他们猜忌李大人,难道就能够随意猜忌本官了吗?” “这是我猜忌吗?是不是这个想法您心里不清楚吗?”梓墨指着齐少康的脸上,“您要不要照照镜子,您已经将想法写在脸上了!” 闻言,百姓的目光落在齐少康的脸上,见他眼神躲闪,猜也猜得到大半。 想到他们差点成为歹人手上的刀,他们心中懊悔,如今各个虎视眈眈,若非有府兵在护着,他们恨不得冲上去死了齐少康的皮。 “本、本知县不知道你在说着些什么!本知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玄关县的百姓,本官……算了同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本官在外头站了一天,早就累了,本官要回去了。” 齐少康扶着额头,眼神不断的递给秦光启,要他保护好自己的安危。 糊弄着下了台阶,齐少康慌忙转身,朝府中走去。 如今这情景,大家心中的猜测都更加肯定了几分。 林杏想不到梓墨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见梓墨抹着眼泪,心中亦是叹息,她刚想安慰几句,就见赵颉先一步走到梓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大人的伤并未危及到性命,你大可放心,有我娘在,我娘的医术称第二,没人称得上第一,李大人定然能够平安无事。” 林杏沉默了,虽然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从这小子口中说出,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梓墨抹了把眼泪,听了赵颉这话,打起几分精神,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那就麻烦夫人和公子了。” “李大人的事情,便是我们母子的事情,你尽管放心。”赵颉揽着梓墨,对林杏眨了眨眼睛。 第一百零八章 被铁剑贯穿 转而入了知府,林杏正在着手为李延廷医治,方才有她的的叮嘱,那些丫鬟将基础的止血和清洁已经做好了。 齐少康与秦光启在书房中,满脸皆是愤怒不已:“李大人,林菩萨,我呸!” 秦光启还记着林杏方才踹到她身上的那一脚,他嘴上骂骂咧咧,一个念头却忽的上了心头,他扯了扯齐少康的袖子,道:“大人,左右李大人已经被这些刁民打了,林杏也没了靠山,您还不如将错就错,不做这个知县,就算是林杏的这万贯家财也够我们挥霍一辈子的。” 秦光启此言有理,齐少康也是被梓墨临走时的话威慑到,他思索片刻,横着心将书房门踹开,对外头大喝道:“来人,林杏公然踢打秦通判,李延廷有贪污钱财的嫌疑,将他们二人,以及身边随从,全数抓起来!” 府兵听了号令,全都手持长枪的冲了进来。 待他们清楚齐少康这是要对着林杏与李延廷下手后,动作犹豫了几分,齐少康这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还愣着做什么?本知县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吗?你们是要反了天了!”齐少康威慑般的拔出一人的佩剑,横在为首那人脖颈处,“只要本知县还在这个位子上坐着,你们就得听本知县的话,否则,小心你们的爹娘儿女。” 齐少康这话意向明确,府兵不得不低头道:“是。” 几十人冲入李延廷的院子中,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颉听了动静,与梓墨二人直直的站在门口,将里面的情形堵了个严严实实。 “娘,你只管救助李大人,这外头有我。”赵颉回头将门关上,小声道,“果真如你所料,齐少康他沉不住气了!” 林杏颔首:“他既然公然撕破脸,这些府兵已是他破釜沉舟的伎俩,你与梓墨多加小心。” “我晓得。”赵颉给了她一个认真的眼神,“我这时日在师父处也不是吃干饭的。” 赵颉与梓墨一左一右守在门前,对着姗姗来迟的齐少康冷哼:“齐少康,你坐不住了。” “你少管我坐住坐不住,今个便是你们入狱的日子。”齐少康拂袖,道,“听我号令,将林杏与李延廷捉拿归案,抵挡者,格杀勿论。” 这些个府兵面露难色,顿了顿,也只能小声道:“对不住了赵公子。” 府兵手持长枪,朝二人攻去,兴许是于心有愧,并未使出杀招。 “既然觉得对不住,就不要随着他做错事。”赵颉道,随手抄起一旁的扫帚握在手中,而梓墨手持铁锹,一时间,也并未落得下风。 “从你们将院子围起来的时候,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还真以为李延廷会大发慈悲放过你们?方才他身边的那个奴才说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罪名下来,我们一个也跑不了!”秦光启大声道,“最天真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若是为大人卖命,大人日后还记着你们,会保你们一世风光。” 府兵的面色变了变。 “胡说,我身边这位就是李大人的贴身侍卫梓墨,李大人爱国爱民,他的下人自然也是。”赵颉反驳,“李大人愿意贴补双倍的银两,他的下人又会对你们苛待到哪里去?” “梓墨!”赵颉看向梓墨,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认可。 然而梓墨愣神了些许,这才呐呐道:“那、那是,我们李大人,怎会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 绕了又绕,府兵看看齐少康,又看向梓墨。 终于,原本对着梓墨与赵颉的长枪缓缓向上。 为首那人,名叫魏莱,他将长枪扔在齐少康面前:“知县大人,我们只不过谋求一口饭吃,倘若为了守护百姓而死,那也无憾,可我们不愿做你们权利相争牺牲的产物!” 他话音刚落,不断有人也扔了长枪。 二对二,齐少康没有任何胜算,他无措的看向秦光启,瞥见对方眼中的狠意,突然明白了秦光启的意思。 他举起双手:“想不到我齐少康风光半生,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糊涂。” 赵颉冷笑,将手中的扫帚竖在地上:“齐少康,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今日饶是你有三寸不烂之舌,官运也坐到了头……” 还未待赵颉说完,秦光启猛地上前,一脚踢上长枪。 长枪飞速朝梓墨飞去,赵颉见势不对,挥动扫帚,打在长枪上。 却不想直接被佩剑洞穿了胸口。 剧痛传来,赵颉皱紧眉头,嗓间发出一声闷哼,他冷眼看向齐少康,抬脚蓄力,踹上齐少康的胸口。 赵颉身负重伤,力气远不如平时的十分之一。 齐少康膘肥体壮,只趔趄几步,见赵颉失势,狞笑着又要挣扎着捡起长枪,朝二人前来。 就在此时,一玄色身影落下。 他手中暗器连发,深嵌入齐少康与秦光启体内。 二人发出一道哀嚎,跪在地上,打滚着呻吟。 朔风落地,见赵颉口吐鲜血,慌忙上前搀扶,他从袖袋内取出一枚保心丸,喂赵颉服下,见赵颉神智恍惚,他轻轻晃了晃赵颉的额头,低声道:“公子,是朔风来迟了!” 赵颉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重影,依稀可以分辨处朔风的声音,他握住朔风的手道:“朔风,留活口。” 朔风捏着暗器的手一僵,这才继续发出去。 齐少康与秦光启再遭几击,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他们蜷缩在地,昏了过去。 林杏听得外头的动静,她顾不得包扎便拉开门,见赵颉胸口内被刺入一剑,口中溢出鲜血的模样,恍若晴天霹雳,她双腿发软,将手中的纱布塞给梓墨:“去给李大人包扎。” 梓墨全程脑袋发白,只有在林杏将纱布给他之后,他的意识才回笼了片刻。 他若行尸走肉一般将纱布接下,跑入内室,视线又不住的看向赵颉这边。 赵颉被朔风抬至院中,林杏双手发抖,她拔下簪子,在手腕处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疼痛非但不会影响她的动作,更能让她继续维持清醒。 第一百零九章 林杏不见了 赵颉的身子被铁剑贯穿,若是想要治疗,就必须将铁剑拔出。 可若是拔出铁剑,赵颉短时间内就会因为大出血而亡。 林杏检查了下铁剑的位置,发现铁剑偏离心脏三寸,她长舒一口气,方才要潜入医疗空间内,就听得赵颉轻唤她。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赵颉身子虚弱,却还是要挣扎着起身,林杏连忙按住他:“你做什么?” “将纸笔给我,我书信一封,日后待我死了,那些人也不要为难你。” 林杏鼻子一酸:“少说胡话,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了?你可不要忘了,薛年的病我是如何治好的,比你更为棘手的我都能摆平,更别说你这还未伤及心脏的。” 赵颉轻笑:“我自然是放心的,娘,我好困。” “困就睡,等你醒来就好了。”林杏的手覆在赵颉眼上,意识唤出医疗空间。 那么多珍稀草药,定然有赵颉能够用到的。 只是她方才进去,便看到当初还是漆黑的房间如今发出微弱的金光。 她走进去,小一跳出道:“是否解锁制药室?” 见林杏疑惑,小一解释道:“制药室可以根据伤情自行精准配药,需要3技能点。” 林杏所有的技能点刚好足够,林杏点击解锁。 只一瞬间,屋中便明亮了些许。 最前方乃是一个方形的怪物,怪物上发出莹莹绿光。 在与林杏齐腰处还有一个手印状的石块,林杏将手放在石块上,只片刻,那怪物道:“赵颉,被剑贯穿,需要生血丹、生肤丹。” 一刻钟后,一红一白两个丹药掉出。 林杏意识回笼,手心中果真出现了两个丹药。 赵颉已经昏了过去,她将生血丹喂入赵颉口中,又将铁剑抽出,再将生肤丹放入赵颉口中。 伤口处的布料已经被仆人剪去。 皮肉迅速生长愈合,被剑洞开的地方生出些粉色的新肉来。 昏迷中的赵颉不再置身于刀山火海中,总觉得有一双手横在他眼前,将他拥入怀中。 赵颉好奇的想去看她的脸,他总觉得那人像是林杏,可每每他想要去确认之时,那人的轮廓就更加模糊。 不知纠缠了多久,赵颉抬眼,总算是将那人圈在了怀中。 他仔细的打量着那人的脸,惊诧涌上心头。 是苏小小! 赵颉心中一惊,猛地从梦境中醒过来,眼前正是苏小小的那一张脸。 苏小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帕子落在腿上,苏小小嗔怪道:“你怎的生龙活虎的?梓墨都与我说了,那把铁剑洞穿了你的胸口,你动作这么大,不怕撕扯到伤口吗?” 伤口?对,他被齐少康一剑戳穿了胸口。 赵颉找回了些许意识,他手抚上伤口,如今按压上还是有些疼的,可丝毫不影响活动,赵颉看向苏小小,向后挪了些:“苏小姐,我娘呢?” 苏小小有些诧异赵颉的反应。 赵颉受伤,正是脆弱的时候,她原本想在这个时候刷一些好感,然而她加了那么多的指数在赵颉身上,他醒来之后,第一个要找的竟然是林杏。 不过也正常,苏小小自我安慰道,毕竟他晕倒之前见到的人是林杏,他可能以为是林杏救助的他。 苏小小循循善诱道:“想不到后山的龙蛇果又结了果实,我听说你身受重伤,就给你送了过来。” 赵颉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苏小小话中的深意,他点点头:“谢谢苏小姐,我娘呢?” ……听不出好赖话是吧。 苏小小咬牙,不死心道:“我也不知道林夫人去哪里了,这些日子都是我在床边照顾你,你现在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昏迷了几天?”赵颉打断苏小小,“这么多天我娘都不知所踪?”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找林杏,被苏小小按住。 “你这伤才刚好三天,怎么就随便下床?”苏小小软若无骨的小手贴在赵颉的腹部,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无异于擦枪点火。 可是赵颉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林杏吸引了去,他面色僵硬的将苏小小挑开,强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旖旎的事情,对苏小小道:“苏小姐,如今你跟着太子殿下,还是要注重些分寸。” 当真油盐不进。 苏小小咬牙,刚要转身,却蓦地看见了李恪出现在她的身后。 完蛋了…… 不知道李恪站在了这里多久,有没有看到她方才蓄意勾引的画面。 苏小小心中忐忑,见李恪气势汹汹的朝她走过来,更是捏了一把汗。 然而李恪却越过了苏小小,一拳直接打在赵颉脸上,赵颉尚未反应过来,头偏向一侧,这才怒目抓住了李恪的手腕:“你什么意思?” “你问本宫什么意思?”李恪冷哼,“周宴死了,若不是你们举报有功,小小又拦着我,我早送你下去陪你那短命的师父了!” “你又何必这样上赶着照顾他?还贴给了他一个龙蛇果!”李恪看向苏小小,埋怨道,“他这样狗咬吕洞宾,醒来也只知道顾着自己的娘,可有记得你半点好?” 李恪这话自然是戳中了苏小小。 她这些月来,驭人之术从无败绩,却一次又一次的败在了周宴与赵颉师徒二人上。 苏小小刚想发作,可看了看面前李恪不凡的命格,又生生忍了下去。 “殿下为何要说我是上赶着?”苏小小双眸泛红,楚楚可怜,“林夫人与赵公子举报有功,为百姓做了好事,我们就应该救,一个龙蛇果又能怎么样?能有赵公子的性命重要?” “叮咚!赵颉好感度+8。” “李恪好感度+7。” 赵颉看着苏小小的表现,颇有些不是滋味。 苏小小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赵颉拱手道:“对不起,苏小姐,是我太心急了,如今我与我娘孤立无援,我只是太着急我娘的去向了。” “你娘?”李恪冷笑,“就在知府门前呢,去看吧。” 他笑容含着许多深意,对着李恪努了努嘴,看的赵颉越发不安。 第一百一十章 李延廷的真面目 赵颉披上外袍,快速出了屋子,苏小小还想叮嘱他些什么,被李恪拦下了。 “终究是外人,你在乎他这些做什么?”李恪道,“这娘俩给你生了那么多绊子,也是时候该吃些苦头了。” 苏小小心中赞同李恪的话,可面上却未曾表露半分。 她握紧拳头,轻轻砸了下李恪的胸口:“殿下也未免太过狭隘了,那都是误会,林夫人和赵公子也都是为了沧州百姓,他们损失惨重,如今又被人埋怨,实在是可怜。” 李恪伸手将苏小小的拳头包住,试探性的揉了揉苏小小的头道:“你还是太过善良,个人自有各人的命运,说是为了你的求救信而来,瞧着你过得好,他们为何还在此处停留着?不过是将你当做幌子罢了,如此心思不诚之人,又何必如此同情?” 苏小小若有所思,模样更是让李恪觉得可爱单纯。 他恨不得将苏小小抱在怀中占为己有,又生怕吓到了苏小小,只能清了清嗓子。 想到方才苏小小触上的赵颉的皮肤,他心中气的牙痒痒,盘算着下次要将赵颉这块皮烫掉还是割下。 苏小小自然看得出李恪心中所想,她故作愠怒,周宴在她的系统名单内还显示着,那么就说明周宴还活着,李恪派了那么多人马前去寻找周宴都无功而返。 为了周宴那条命,她还不能让李恪杀了赵颉。 “你若是再这样说,我就真的不理你了!赵公子是无辜的!” 李恪见苏小小动了愠色,这才将其抱在怀里,好生哄道:“好好好,我不对他下手就是了。” 赵颉来到门前,未见林杏,却只见到了大把的百姓将知府处围得水泄不通。 见到赵颉,这些人纷纷面露凶色,语气阴阳:“呵,赵公子终于出来了,这么久还未出来,我们还以为你是死了!” 赵颉昏迷前,这些百姓仅仅对被误会的李延廷才有这个态度。 因着赵颉和林杏在难民营内从早到晚的忙碌,无一人不对他们感恩戴德。 可不过昏迷几日,他们的口碑就已天翻地覆。 赵颉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三日前你们不都还是好好地?这三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呵!赵公子不是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清楚吗?” 赵颉的视线落在说话那人的身上,这才发现围在知府处的全是一些老弱妇孺,本来有的壮丁也都消失了。 他们面色发红发黑,有些身上还都带着些伤口,正是难民营里面的熟面孔。 赵颉提了些耐心道:“我被齐少康刺了一剑,昏迷到现在才醒,这期间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还请大家一一道来,我赵颉定然会为大家解答,莫要再让昔日李大人的事情重演。” “我呸!还提李延廷那个佛口蛇心的东西?”一人猛地啐了一口道,“我儿,本是在知府内做府兵的,虽然一直以来为齐少康所用,可也未有伤害过李延廷,凭什么就将我儿杀了!” “我相公也是如此,他并未对李延廷出手,为何要赶尽杀绝?为何不杀了齐少康那个狗官,反而要为难我们这些底层讨生活的?” “我们倾尽一切将兄长送入知府,我永远忘不了兄长那日是多么高兴,如今才不过两年,他才十七岁!” 哭喊声四起,赵颉亦是被感染的心绪低落,他双手握拳,看向身后的门房道:“谁做的?是谁要杀了这些无辜的府兵?” “我下令要杀的!”梓墨忽的出现在赵颉身后喊道。 他方一出现,赵颉面前的人就越发的暴动。 梓墨抬手,新一批的府兵立刻拦在他们面前,阻拦了他们进入。 赵颉被梓墨拉去正厅,原本应该坐着齐少康的位子上,李延廷正漫不经心的品着茶,见赵颉前来,笑着拉他坐下:“赵公子,老夫能够捡下一条命来,还要多亏了你和林夫人。” 赵颉定定的看着李延廷,心中恍惚。 “李大人,我与我娘都很信任你,都觉得你当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那府兵,是你要梓墨下令杀的吗……”赵颉站的笔直,质问道。 李延廷手上的动作一顿,审视的目光投向梓墨。 梓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垂眸道:“大人,赵公子已经醒了,他迟早要知道这件事。” “你呀你。”李延廷指着梓墨,不知道说些什么,顿了顿他又退回在位子上,扶额道,“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的确是我命人杀的。” “李大人,你为何要这样做?他们不过是被迫如此罢了。”赵颉神色激动,“难道您能够拿出来二百两,不能够放过这些被驱使的府兵吗?您不是最爱民了吗?” “别说二百两,两千两,两万两只要我有,为了百姓我都可以拿出来,但是我决不允许他们反过来背刺我!”李延廷摔了茶盏,“他们难道没有一丁点判断能力吗?在齐少康这么多年的管辖下,还不清楚齐少康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这么天在白苕河和易阳河周边的辛苦,全都化成云雾散了吗?” 赵颉扬声:“他们这是被人蒙蔽!” “谁没有被蒙蔽?你和林夫人当时不也是在听齐少康的一面之词吗?”李延廷反问,“若是当时没有你,我们就死了!” 李延廷上前一步,在赵颉面前,掰着手指头数道:“林夫人、你、我、梓墨,我们一个都逃不过。” “大人,没有若是,只有事实,事实就是我们全都活下来了。”赵颉道,“大人凭什么以为我两三句话就能够让他人放下干戈?大人觉得这些当真都是我的功劳吗?您知道我当时为何要问梓墨会不会放过这些府兵吗?” “百姓相信的不是我,是您当真公平、公道,所以他们宁愿违背他们当时的主子齐少康,也不愿意与我们开战。” 赵颉看向梓墨:“那些人有没有用杀招,梓墨,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赵颉若是与他们争辩,急头白脸的,无一人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或者说,李延廷早就明白这个,他只是吊着一口气。 “大人,从前我与娘认为,您是能够救娘于水火之中的好官,看来这个想法也不完全对,告辞。”赵颉对李延廷深深鞠了一躬,从屋中离去了。 那门房还是当初的门房,见赵颉完好无损的从正厅出来后,连忙迎了过来:“少爷,夫人有一封书信给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赵颉离开 林杏的书信? 赵颉狐疑的看了眼门房,自他醒来之后就发现一切都变了,不但知府易了主,齐少康与秦光启被太子捉拿归案,李大人远不如当日所见般仁善,就连林杏、朔风、春眠春晓不见了踪影。 他不知道现在还能够相信谁。 他将信件展开,上书刺杀周宴的势力共有两拨,一拨归属太子,另一拨乃是王胜和陈秋生的对家。 王胜和陈秋生消息通知不及时,周宴遇害后他们也是倾尽人脉打听。 不对! 这封书信的逻辑有问题,林杏虽然刀子嘴,却是实实在在的豆腐心。 所有人都可能骗赵颉,唯独林杏不会扔下赵颉不管。 她留下这行字迹,怕是在掩人耳目。 赵颉折回院子中,李恪与苏小小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再三确认了屋中无人后,将房门关上,把书信放在纸上灼烧片刻。 只一瞬,那被火焰燎过的地方,黑色的墨迹已经消失,显现出八个比纸张更深一些的字迹来。 “小心李恪,去寻王胜!” 这才是林杏的字迹! 赵颉鼻子发酸,眼前模糊,不过八个字,却硬生生读了半个刻钟。 赵颉抹了把眼泪,自嘲的笑了笑,方才将纸张投进烛火中,就听得有人敲了敲门。 “是谁?”赵颉警惕发问,下意识的从桌子上抄起茶盏,抵着桌角,以备不时之需。 苏小小低声道:“是我,赵公子,我方才将太子殿下打发了去。” 听到苏小小的声音,赵颉深呼吸,慌忙调整了下情绪,这才打开门,将苏小小请进来:“苏小姐寻我何事?” 苏小小将藏在怀里的包裹塞给赵颉道:“赵公子,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与太子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的知县已经是太子的地盘,你单枪匹马,还不如回到禹州城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小小当然不想要赵颉当真就去禹州城内躲着,可是根据她对赵颉的了解,若是不直接告诉他,恐怕赵颉这辈子也不会按照她的意思来。 苏小小又道:“不过听说世子殿下还活着,你若是想要寻找,切记隐藏好行踪。” 她怎么知道周宴没死? 赵颉心中原本盈满了感动。 可他处于极端时刻,对待任何事都难以轻信。 他仔细打量着苏小小,见她双眼无辜,想要说服自己,潜意识内又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他林杏的那八个字。 苏小小就是李恪身边的人,小心李恪,那苏小小需要吗? 赵颉看着眼前的苏小小,不知道苏小小到底清楚着些什么消息,也不明白苏小小是否好意。 他淡淡接过苏小小递过来的包裹,里面沉甸甸的,摸起来能够发出清脆的响声。 应当是些银子和盘缠。 赵颉躬身:“谢谢苏小姐这般照顾我。” 苏小小意料之中的好感增加并没有到来。 系统甚至并未发出分毫播报。 她诧异的多看了几遍赵颉的好感指数,又问:“赵公子还缺些什么?亦或是去禹州城内还有什么顾虑?” 她为何多番询问自己禹州城的事情? 莫非她当真是李恪派来的探子? 赵颉目光更多了几分陌生,他与苏小小拉开距离,摇头道:“并无,苏小姐珍重,赵颉这就离开。” 苏小小拉着赵颉的袖子,又将他扯回来:“你当真敢从大门里走出去?不要命了?” 她将赵颉带到知府内一处废弃的狗洞来,将遮挡物挪开,对赵颉道:“莫要嫌弃这里,顺着这一条街走到尽头,有人备了马与你接应,赵公子,路上多加小心。” “谢苏小姐好意。”赵颉拱手,他丝毫不嫌弃的从狗洞内钻出去,径直沿着这条路而去。 苏小小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然而赵颉的好感指数还是没有上涨。 她略为肉疼的转身,面上浮现出几分懊恼和肉疼来。 这一切都被南辰收入眼中,他心中很是好奇苏小小为何会是这副神情。 在他心目中苏小小一直都大公无私、为民着想,她肯定不是因为给了赵颉那么多银钱,莫非苏小小是因为赵颉离开而难过? 南辰虽然对苏小小有好感,但是在他心目中李恪更为重要。 想不到李恪喜欢的女人居然是这样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主! 南辰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他气冲冲的离开,去了李恪房中。 “叮咚,南辰好感指数清零。” 什么? 苏小小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来,四处搜寻着。 南辰好像是李恪身边的近卫? 这一切都被他看到了吗? 苏小小视线四下看了看,却根本没有找到南辰的身影,她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南辰对李恪说些什么,想去找李恪探探口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回了房间内。 李恪房中,李恪轻抿了一口热茶,听着南辰愤愤不平的汇报。 “太子殿下,那苏小小当真水性杨花,她将赵颉送走,转身时居然露出了难过的神情,想来当时不舍赵颉,这样留在你身边,可心却向着他人的,为何还留在身边?” 李恪紧皱眉头,尽管他早就想到了苏小小会给赵颉送去便利,但南辰将细节描述出来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心中微痛。 顿了顿,李恪这才道:“是我刻意要将赵颉送走的,不这样,如何找得到周宴?周宴定然还未死,就算是被水流冲走了,我也不信他的尸体能消失的这么彻底。” 他的人在下游发现了一具无脸男尸,那脸像是故意被人划花的,更加显得他可疑。 南辰咬牙:“在下不是在说这件事!” “殿下想要什么的女人找不到?难道真要栽在那苏小小身上?苏小小就算是再善良、再美丽,也非善类!太子殿下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她会帮着他人对你下手?” 李恪摆摆手:“她再精明,算计得了本殿下?更何况,我在她送去赵颉的东西里,动了些手脚。” 李恪冷笑,眉目间都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一个女人罢了,本殿下若是再搞不定,怎么配做这个储君的位置。” 第一百一十二章 鹿皮鞍和石头 不知为何,赵颉总觉得包袱内的物品越来越沉重。 不过是从知府巷子内走出来的这一小段路程,赵颉就已经隐隐有些疲累,早就有两个人牵着白马等在巷口。 见赵颉过来,躬身将白马绳子递给他:“赵公子可会骑马?” 赵颉点头,那二人又歌颂了番苏小小:“苏小姐一早就吩咐过我们要早些将马给您牵了过来,这白马可都是上好的鹿皮做鞍,都是真材实料!” 赵颉摸了摸那鞍和嘴套的料子,的确不是凡品。 赶路途中哪里需要这样张扬? 可苏小小毕竟一番好心,赵颉淡淡颔首,翻身上马,策马前去。 只留二人面面相觑:“他这未免也太不礼貌了些?苏小小这样花大价钱给他置办行头,他为何连些反应也没有?” “你可是未出过远门?” “你怎么知道?” “呵,出远门,路上多有山贼,路人都巴不得把自己装扮的一穷二白、过路书生,给他这样华丽的行头,那不将他有钱写在脸上了?” 那人看着赵颉远去的身影,只心道一句自求多福。 赵颉方才出了沧州城,就遇上了山贼,那些人瞧他面色白皙红润,气质华贵,纵使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来材质,可那身装备便不像是穷苦人家。 离得近了,那二当家仔细看着,认出是鹿皮,更加兴奋道:“那小子定然有钱,看见那包袱了吗?里面装的绝对是银子!还都是整块的!” 几人一听,越发的摩拳擦掌。 随着赵颉走近,几十人猛地跃出来,手持大刀道:“留下买命财!” 赵颉早料想到会有此事,他从腰间抽出长剑,从马背上跳起,心中默念周宴教过他的招式,身姿敏捷,长剑轻快。 不过不过瞬间,已刺伤几人的大腿。 那些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的大刀磨的锋利,不讲技巧,只莽撞的靠着蛮力和人数朝赵颉劈去。 赵颉纵然轻快,可他跟着周宴学习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终究寡不敌众,几个回合下来,腰上和后背都被大刀劈出不浅的伤口,鲜血直冒,他四肢乏力,大脑昏聩,败下阵来。 那大当家双手抱胸,见他当真没了反抗的能力,用大刀将他的长剑打开:“你这个毛头小子,包袱内这么多银子,给我们不行?非要动手,当真粗鲁。” 赵颉哪里想到这些山贼会这样说话,他看着大当家道:“万一你们不讲道义怎么办?你们都做山贼了,还能同你们好生讲道理?” “来一个杀一个也太造孽了,这条路直通京城,贵人又多,风险太大,我们只要钱,只不过你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我们自然是要清算的。”大当家努努嘴,赵颉被连人带包袱抬上了山中。 赵颉昏昏沉沉,身上的伤口不断被撕裂。 疼痛传来,赵颉不断被唤醒,忽的,一盆凉水迎面泼在了赵颉的脸上,赵颉吃痛的睁开双眼,他的双手双腿被绑,几人叼着个狗尾巴草,将他的包袱扔在地上:“你小子,装阔是吧?一袋子石头?” 石头? 赵颉狐疑的向下看去,果真看到一块布料被扔在一旁,无数的石头散落出来。 他心中震颤,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苏小小给了他的的是一袋石头。 他仔细看了又看,瞳孔放大,鹿皮鞍和李恪还有这一袋石头让他不得不多想。 大当家仿佛也看出来些什么,他踱了几步:“看来你并不知道这件事?那鹿皮鞍我也看了,跟你的包袱布料一样是个女子的款式,可是你那相好给你准备的?别是你的老相好跟他人好上,蓄意要害你性命?” 赵颉心中努力说服着自己,就连大当家的话都没听清楚,只听得最后那句,良久,他摇摇头:“我不相信,当是有人骗了她,将我这包袱内的银子换了,她没出过远门,鹿皮鞍应当是她弄巧成拙而至。” 屋中的人都沉默了,见过舔的,没见过这么舔的,想要杀他都写在脸上了,他居然还这么相信那个女人? 大当家胡子拉碴,啐了一口:“那女人给你下了迷魂汤你这么相信她?你武功也不错,留在我们山头,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二当家拍了拍大当家的肩膀,制止道:“那么多兄弟受伤,他又没有银钱,凭什么加入我们?大当家的,你要坏这个先例?” 大当家也觉得是,他转身拿起大刀,质问道:“你可还有什么银子在其他处?若是没有,可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赵颉面色苍白,双目炯炯,看向他们,道:“银子我没有,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他虽然有钱,可也不会助长这些人的风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他将大刀扬起,眼看就要劈下去,一人忽的闯进来。 “刀下留人!” 大当家的刀落在空中,诧异的看着声音来源,只见老四跑的匆忙,一手高举放在身前:“这人杀不得!” 大当家面色诧异:“为什么杀不得?他可是什么皇亲国戚?” “王胜来信,这位是世子殿下的徒弟!”老四喘着粗气道,“世子殿下正是王胜新跟的主子,我们若是杀了他,世子殿下追问下来,那不是叫王胜难做?” “王胜什么时候攀上了世子殿下?”大当家将刀放下,连忙为赵颉解开绳子,赵颉浑身因方才的凉水冰冷僵硬,伤口还未愈合,血不停的流着,他身体虚弱,勉强维持着一丝理智。 “该死,他倒是飞黄腾达了,留我们在这山头鬼混!”大当家骂了一句,对着赵颉笑道,“原来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既然您是王胜的头子,那便是我们的头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 见赵颉瑟瑟发抖,气息微弱,意识游离的模样,大当家猛地拍了一把身旁的小厮,“快去寻郎中,千万别怠慢了小少爷!” 小厮们这才反应过来,请郎中的请郎中,抓药的抓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红衣姑娘 赵颉终于是捡回了一条命来,这些山贼也是想要攀上周宴这个高枝,对于赵颉的吩咐自然是有求必应。 赵颉养了两天的精神,这条山道是沧州到京城的必经之路,来往商户、人家都家财万贯,这些山贼也跟着升天。 他在山上的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快活。 他昏迷前的记忆支离破碎,只记得些许片段,兴许是那时候同大当家说了些什么,他派过来照顾的竟然都是一群女子。 方才思索到这里,二当家又领过来一排女子道:“公子可有喜欢的?” 自从赵颉醒过来,他已经拒绝了三批女子了,尽管他一再强调不必如此,这些山贼还是认为他只是在隐晦的说这其中没有自己喜欢的。 赵颉无奈扶额,想起来刚醒的时候在房间里看到的山匪装扮的女子道:“就那个一身红衣的姑娘吧。” 一身红衣? 二当家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在人群中找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便在这时,红衣进门给赵颉送饭,二当家视线落下,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可是这位红衣姑娘?” 赵颉颔首。 “她名字就叫红衣,是老三的妹妹。”二当家对红衣努了努嘴,“二当家点明要你伺候呢,他可是受了情伤,就看你的本事了。” 红衣面色清冷,沉默的打量赵颉片刻,二当家知道她的性子,带着那几个女子就要离开。 红衣的视线太过惹眼,赵颉不得不将视线挪在她身上。 红衣腰间别着长鞭,看年纪不过十多岁,肤色白皙,杏眸翘鼻,瓜子脸上带了些婴儿肥,明明是可爱的五官,却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赵颉不敢向下看,然而那红衣却开始解起了衣服。 赵颉:“……” 无论如何,这下他是再也不能当做视而不见了。 他慌忙抬手制止:“且、且慢。” 红衣刚解开腰带,疑惑的看着赵颉。 赵颉面色涨的通红,他将脸转向一侧,用手挡在眼前:“不用脱衣服。” 红衣一本正经的问:“你不是要我伺候你吗?” “不是这个伺候。”赵颉更加窘迫。 “那你为何要点明我来伺候你?难道不是看中我是个雏吗?”红衣难得露出几分茫然来。 赵颉只摇头道:“那些女子应当是她们掳来的良家,我怎好毁了良家的名声?待我伤好了便带她们下山,也不耽误她们将来遇上什么好人家。” 红衣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小少爷觉得这样她们就说得清了吗?” 赵颉点头,瞧着她不太认可的模样,问道:“难道这样还不行吗?我虽然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我师父是,有我师父做公证,她们怎么会受到苛待?” 红衣扭转话题,问道:“小少爷可是被我方才脱衣服的动作吓到了?小少爷会不会觉得我们山寨中的女子都是如此?” 赵颉蓦地被红衣此番发问,又涨红了面色。 因为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红衣脱衣服脱得那样自然,他对这个山寨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可他不会说出来,这是最基本的修养。 红衣像是看出来他的想法,轻笑道:“小少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尚且还会这样想,那些身旁美女如云的商户呢?” “他们游走于世界各地,见过冰清玉洁到被玷污就会自刎的刚烈女子,也见到过因为贫穷想要努力向上爬的女子,他们见到过的山贼比小少爷吃的盐还多,这么多天他们也并未带人来赎这些女子,小少爷凭什么认为那些人还会相信她们?” 红衣走到赵颉身边,问:“若是小少爷你,在春风楼走了一遭,你的娘子不会怀疑你吗?怀疑一旦埋藏在心底,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赵颉认可的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摆手道:“我可没有娘子,你不要乱说。” “是吗?我看你这般拒绝,还以为你有心悦之人。”红衣了然转身,“小少爷为人良善,想来不会让我难做,我在右侧坐着,有事可以唤我。” 赵颉目送她坐下,见她取出一本书来,不免有些好奇。 然而贸然打扰人又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能暂且忍耐着,细想这些日子的经过。 他被齐少康刺了一剑昏迷不醒,醒来时,李延廷已经血洗知府、给那些围观的百姓治了罪,李恪抓走齐少康等人占山为王,他被迫出逃,死前最后一面看到的是朔风与林杏…… 那么朔风与林杏他们呢?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纸条上的内容他早已经烂熟于心,林杏不是让他去找王胜吗? 可是明明王胜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还是没有将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他? 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少爷有心事。”红衣将书合上,肯定道。 赵颉心事被戳破,着实无心思与红衣周旋,只淡淡的“嗯”了声。 “王大人最后给的消息是让你好好在山寨内养伤,外头大乱,需要你出面的时候会来山寨接你。”红衣道,“别的我不清楚,只是现在沧州一带,没带上几队兵马,实在不能涉足。” “你是说,我娘他们都还在沧州?”赵颉目光泛起一丝光亮,“我学了些武功,定然能够帮上忙的!” 赵颉翻身下床,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红衣轻笑:“小少爷还是好生歇着吧,他们不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你,就是害怕你得知后跑去沧州,他们既然说明了会来接你,定然不会让你在这山寨内蜗居一世,你为何要为他们送去麻烦?” 赵颉心中有苦说不出。 他昏迷这几日,仿佛全世界都将他扔在了后头。 尽管他明白都是为了他好,可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是让他深感痛苦。 赵颉深呼吸,越发觉得心口郁结,他看向自己的掌心,就连薄茧也未生出。 瞧着红衣这般努力的模样,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他将被子铺平在腿上,一遍又一遍,在上面比划出招式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朔风从王胜与杨秋生带回来的消息是沧州即将大乱,太子势必会对世子殿下动手,世子殿下还未死去,眼下皆是风险,他们必须要先李恪一步找到周宴。 更是要集结周宴曾散落的暗卫,一是为了壮大周宴势力,二是以备不时之需。 林杏将赵颉托付给李延廷,想了想,又在门房处留了一封书信。 林杏能力微弱,朔风与春晓兵分两路去寻找周宴部下,她则与春眠四处寻找周宴的尸体。 整整三日,林杏几乎走遍了所有河流的分支,没有看到任何周宴的蛛丝马迹。 她茶饭不思,从未想到过一个故事内的人物,也能给她这样的影响。 明明与周宴分开的时间不过六日,给林杏的感觉却好像分开了六年。 心底仿佛被抽走了一块,如果不这样努力找寻,冥冥中感觉就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要永远从她的心底抽离一般。 她没有事情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周宴。 正因为想到的都是周宴,所以她做不成任何事情。 恶性循环,她只能尽全力在河边寻找周宴的身影。 二人歇脚在客栈内,来往人流忽然变得多了些,仔细听来,他们全都是沧州那一带的口音,逃难的前些日子都走干净了,怎么现在又多了一批? 林杏忧心百姓,与春眠上前问道:“沧州那一带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听你们也是沧州人,水灾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好端端的要走了?” 那人闻言皱了皱眉头,拍了把大腿道:“唉别提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本还以为水灾过去了,齐少康被抓,好日子就要来了,哪知道,此处居然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林杏猛地站起身,这人应当就是在林杏之前所待得地方的百姓,此刻林杏带着斗篷,几人并未认出,依旧抱怨道。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两伙门派,大晚上的在知府处打起来了,听说还惊动了太子殿下,我看这沧州是呆不下去了!” 林杏喃喃:“两伙,知府,惊动了李恪……” 她话音未落,春眠立刻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谨言慎行,好在那几人正商议着,也没注意到林杏等人的小动作。 林杏失魂落魄的来到柜台前,草草结了银子,带着春眠,就要回到沧州去。 “夫人,说不定是太子殿下的对家找上门了,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若是将太子殿下杀了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春眠看出林杏的不安,二人上了轿子,她拍了拍林杏的肩膀安慰道。 然而林杏却呼吸不稳。 从这里到沧州还有半天的时间,林杏闭上双目,调整心率,开始整理纷乱的思绪来。 周宴在路上遭到两队人马伏击“身亡”,只找到了一个沾血的发带,尸身据说是被河流冲走了,至今也未能够找到。 朔风前去询问王胜的消息,赵颉被剑所刺,昏迷不醒。 在这期间林杏被支开去寻找周宴的尸身,而朔风等人则去召集周宴的旧部。 赵颉现在大概已经醒了,应当踏上了前去寻找王胜的道路。 他们所有人现在都不在知府。 知府内只有太子和李延廷的势力所在。 周宴应当是没有死吧?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对吧? 林杏心头惶惶,只觉得周宴这是在故意支开他们,明明发生了什么,却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与周宴并肩作战了这么久,突然间被排斥的感觉并不好受。 周宴好像在无声的提醒她:她是周宴的嫂夫人,她一路从禹州城跟到京城,又来到沧州,实在是太逾越了。 她怎么就不能再确认周宴这是不是客套话呢? 她们赵家在禹州城也当是数一数二的地位,为什么要随着周宴这样寄人篱下呢? 林杏越想,鼻子越酸,越想就越委屈。 沧州这档子事,让她清楚的认识到,她是一个商户寡妇,而周宴是金枝玉叶的世子殿下。 春眠瞧着林杏的状态,越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了,她只得三缄其口,撩开帘子看向窗外。 入沧州城的境内,越向内就越发的凌乱,路上不断有饿死的人。 林杏顺着春眠的视线看过去,略有些不解的皱眉,齐少康这一贪官已经被抓了起来,他的家产被查抄,百姓为何还是会落入如此境地? 马车猛地停下,林杏一个趔趄,险些从座位上栽下来。 春眠掀开车帘,本想骂些什么,然而那马车却捂着胸口,指了指前方躺在路中间的男子。 那人瘦到皮包骨头,艰难的对着林杏伸出手来。 他嘴里呢喃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林杏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皮肉因为暴瘦皱起来,让林杏有些于心不忍。 她看向身旁的春眠,吩咐道:“将水和干粮分给他。” 春眠折身回到车厢内,将水和干粮取出一部分,塞给男人。 那男人看着约莫三四十岁,看到水和干粮后眼前一亮,他飞快的嚼着干粮,将水往嘴里灌。 不过眨眼的时间,他便恢复了些元气。 他抹了一把干裂的嘴唇,却还是没有要移开的意思,他跪在地上,磕头道:“夫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贾某没什么一技之长,但脑子好使,若贾某今日就此与夫人别过,定然会饿死路边,可贾某跟在夫人身边,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我说你还没完了是吧?刚刚你知道有多凶险吗?若不是我驾了这么多年的马车……”马夫挥着马鞭,想要将他吓走,然而那鞭子就算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他也面色未变。 “慢着!” 林杏突然叫停。 敢于在马路上拦马车,又放眼大局,这样的人有勇有谋,在身边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助力。 “你叫什么名字?”林杏下巴微抬,顺着车凳来到那人面前。 那人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小人贾发,一直郁郁不得志,今日有幸遇到夫人。” “男女有别,你就与马夫坐在一处,可有异议?” 贾发摇头:“贾发听夫人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决裂 贾发与林杏不过一个帘子的距离。 二人交谈的声音也并未有任何阻碍。 林杏问他:“你很聪明,为何沦落至此?” “贾发既然是夫人的人,那就不与夫人兜圈子了。”贾发缓缓道,“我是知州身边的人,知州不珍惜羽毛,我们二人并非是一条船上的人。” 再问为何,贾发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春眠笑他:“你倒是有道德,不难为自个儿的话一句也不肯说,可是知州给你的俸禄太少了?我们夫人也不是什么豪横的家底。”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姑娘这话却是在侮辱我贾发了。”贾发也不恼,他认真道,“知州待我不错,可我也有心中的坚守。” 几人说说笑笑,也就来到了知县处。 知县门前血液还未完全干,林杏心中直觉有几分不对,她袖中掐着几根银针,与贾发、春眠三人进入到了知府。 知府院中横着几道尸体,李延廷背着断臂的梓墨,一见林杏便急冲冲的跑过来,哀嚎道:“夫人,世道要变了!您快救救梓墨,求求您救救梓墨!” 梓墨的白骨裸露出来,李延廷用布料勒着他的胳膊,这才避免了失血过多而死。 林杏眉头拧紧,从袖中掏出土黄色的药粉洒在梓墨的伤口处,又对春眠说了些注意事项,将梓墨丢给她。 林杏则拉着李延廷的袖子问道:“李大人,你可知道赵颉在哪里?” 李延廷实在愧对于林杏母子的这两个尊称,而他也不清楚赵颉的去向,却有求于人,更让他颜面尽失。 他低头,声音微弱:“我也不清楚他在哪里。” “我知道!”李恪冷笑着从府后走出,见到林杏、李延廷等人,他眼神冷漠,一字一顿道,“赵颉在去京城的路上被山贼劫持,那山贼在他腰间、肩膀捅了一刀,他怕是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了。” “什么?” 林杏有如脱力一般,她瞳孔放大,也就是这失神的一瞬,李恪手持长剑,忽的瞬移至林杏身后,问道:“是谁将周宴在知府的消息放出去的?周宴还活着对不对?你们几个人就是来找周宴的?” 长剑与林杏逼的更近,殷红的血液从林杏脖颈处流出来。 尖锐的痛意传来,林杏摇头:“我们在途上听到知府惊乱,这才赶了过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李恪讥讽道,眼看长剑就要继续加深,一声厉喝传来。 “李恪,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也就是在此刻,李恪突然觉得半个胳膊隐隐发麻,贾发只轻点了下他的手肘,他的剑就忽的落在地上。 周宴凌空落下,一脚踹在李恪的胸口上,他将林杏揽在怀中,迅速与李恪拉开距离。 “我可有得罪过你,太子殿下?” 周宴问他,“你伤我嫂夫人,逼走我徒弟,派人暗杀我,难道当真要将我逼上绝路是吗?” 周宴折扇轻转,这次却用的是匕首。 匕首转过李恪的肩膀上,他的肩膀本就发麻,现在更是没了任何的反抗能力。 无奈之下,李恪只得频频躲闪,向后唤道:“南辰!” 一个黑影闪过,李恪被人带走,周宴看准时机,折扇轻转,在那黑影的腰间也重重来了一记。 折扇转回周宴手上,周宴这才回神看向林杏,问道:“你可有事?还不快来人?” 林杏却从周宴的怀中挣扎开来,她眼神陌生,好像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 “我自己就是郎中。” 林杏顾不上脖颈间涌出的血来,她直勾勾的盯着周宴,问道:“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事?” 周宴面色尴尬的看了看李延廷,又瞥了眼贾发。 二人会意,迅速清了在场的所有人。 只留下周宴与林杏立在原地。 周宴顿了顿,这才上前,想要揉揉林杏的头,做出些亲昵的动作来,却被林杏偏头躲开。 “你回答我,到底是还是不是。”林杏双眸含泪,却硬是没有落下一滴,她定定的问周宴,“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瞒着我?不要告诉我你不想拖累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累赘吗?” 周宴愣住了,他行事向来自我,从没过问过别人的意见。 他想要设局杀掉李恪,因为林杏母子跟在身边,他尽力将他们支开,他以为这就是在意。 他没有坏心思,只是还没有习惯过。 周宴想要解释,可看到林杏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立在原地,不清楚这话是怎么从嘴里说出来的:“那不然呢?你与赵颉,可有一人会武功吗?你非要淌这趟浑水吗?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吗?那你是我的什么?” 林杏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她浑身颤抖,明明早就已经知道,可是从周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她看向周宴,讷讷道:“难道不是你要带上我的吗?不是你问我要不要来的吗?” “你也可以选择不来。”周宴语气清冷,“嫂夫人,这些日子……” 林杏抢先一步道:“这些日子随着你几经周折,叨扰世子殿下了,今日出了沧州境内,我就回到禹州城中。” 周宴猛地抬眸,可看到林杏决绝的眼神,又忍不住顺着她来:“好,你跟着本殿下也有一段时间了,本殿下也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只要本殿下做得到,都会给你。” 周宴其实是想要林杏说出一些留在他身边之类的话,可是他不好意思开口,他垂眸闷声,不想让林杏看出些端倪,又不想他完全看不出来些端倪。 他不明白自己此时纠结的情绪从何而来。 然而林杏只是道:“我想要的赵家都能给我,不必劳烦世子殿下,若是硬要说的话,还请世子殿下找出贪官,还沧州一个安宁。” “好。”周宴点头。 二人擦肩而过的片刻,赵颉忽的出现在门边,红衣跟在赵颉身边,搀扶着他。 可赵颉看到林杏与周宴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扬声道:“师父!娘!”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返回禹州城 林杏浑身僵硬,这才转过身来,这些日子的分别以来,她对于赵颉终究是思念的。 见赵颉这些日子瘦了些,脸色苍白了不少,衣着却是崭新的、上好的布料。 林杏鼻子一酸,捧着赵颉的脸问道:“李恪说你被山匪劫了,是怎么回事?” 红衣这些日子也听赵颉念叨了些日子的林杏和周宴,她好奇的看着赵颉二人亲密的动作,只觉得二人身为继母继子的身份有些不妥。 她轻声咳嗽了下,然而赵颉哪里还管的上这些?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早已将林杏当做了母亲一样看待,看到林杏脖颈间的伤痕,赵颉心疼不已,从红衣处拿来了在山匪处顺来的膏药。 “这药对于伤病很是有效,娘,你敷上去看看。” 见林杏接过,当真浅笑着沾了些膏药在脖子上涂抹着,赵颉这才又道:“是谁伤你的这样深?” 赵颉环顾整个院子,就只看到站在几人面前的周宴,周宴立在原地,脸色苍白,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一般。 赵颉追上去:“师父,可是那李恪重伤了你和娘?你哪里受了伤……” 赵颉说着说着,忽的哽咽开来,他蓦地张开双臂,将周宴抱住。 “师父,我还以为我此生都难以再看见你了,你有这样的策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我娘和我都很担心你。” 担心? 周宴心中凌乱,赵颉的反应在他看来才是最为正常的反应,为何林杏却是要同他决裂? 周宴看着林杏清瘦的背影,她已经进了房间内,继续去看梓墨的伤势了。 朔风等人这才出现在周宴身边,扶剑自责道:“是属下来晚了。” 周宴失魂落魄,朔风等人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听到。 他看向春晓:“这几天的奔波辛苦你了,待会儿朔风会把赏钱给你,林杏要回禹州城,你跟着她吧。” 春晓颔首。 方才进入屋中,便听见李延廷劝她:“你何必要与世子殿下撕破脸面?他如此做定然是有他这样做的道理,人活着不比什么都好,何必与之置气?” 周宴也想不明白,林杏难道不喜欢他吗? 为什么看到喜欢的人活着回来,她会是这样的表现,甚至还要跟自己分开。 周宴不得其解,他摇头,也离开了知府。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苏小小收入眼中,周宴与林杏懵懂,她却最为清楚二人之间的矛盾所为何事。 苏小小从未感受到过如此浓厚的危机感,这么久以来,她处心积虑想要抓住的周宴居然……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苏小小咬牙,拂袖随着身旁的婢女,与李恪一同去了。 林杏说走就走,她的脖颈处缠绕着白纱,带着贾发等人,与赵颉一道,前往返回禹州城的路上。 尽管赵颉并未多问,却也大概能够猜出来她与周宴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女子的心思细腻,会多想也正常,只是师父当真就不哄了? 若说赵颉与谁更加亲密,他定然会选择林杏,只是他与周宴师徒一场,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断掉,更何况林杏的意思是——赵颉是赵颉,林杏是林杏。 赵颉不会干涉林杏的生活,林杏也不会影响到赵颉。 二人分的明白。 临行前,赵颉在知府门前看了又看,却是没见到周宴的身影。 他想要同周宴道一声别离,然而跑遍了整个知府,也都没有一人清楚周宴的去向。 无奈之下,赵颉只得与红衣上了马车。 “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与女子同行,这位是?”林杏打量着红衣,那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中,眉目间带着些许的英气,她神色大方自然,察觉到林杏的视线,却也是不骄不躁的点头示意。 “我当时被劫入山寨之中,多亏了有王胜的书信,他们山寨与王胜关系不错,这些日子我也是被好吃好喝的待着。”赵颉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赧的神色,他挠了挠后脑勺,“当时我说错了话,坏了红衣姑娘的名声,她也厌倦了在山寨里的日子,想要同我出去闯荡闯荡。” “那是该好好对待她。”林杏眸光含笑的看向红衣,“山寨和禹州城不同,若是有那些习惯影响到你了,你尽管告知赵颉便是,他堂堂男子汉,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因着有赵颉的存在,贾发也得以在马车中待着。 听到这话,贾发忽的发出一声轻笑来。 见林杏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贾发掩唇,看向林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调侃:“夫人看得懂别人的事,却不清楚自己处境。” “什么意思?”林杏下意识发问,直觉贾发指的是周宴,可又不敢妄下定论。 贾发摇头:“这种事我不好多说……听说夫人在禹州城是做生意的?好像还很红火的样子,贾某倒是懂些行商的事,以后可以多加帮衬着些。” 贾发话题转的生硬,林杏也无可奈何。 她点点头:“费心了。” 贾发摆手:“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在其位谋其政,夫人既然给了我一口饭吃,我定然不会让夫人失望。” 禹州城与沧州相隔的并不远,路上不过也就一天多些时间。 林杏找了一处驿馆歇下,贾发清清爽爽的清洗了下身子,又换了件客栈内购买的成衣,虽然衣服有些大了,可依旧将他衬出了一股子书生气来。 小二抱着贾发的旧衣服站着,见贾发出来,啧啧称赞道:“您不说,我还当是哪位员外呢!” 贾发连忙双手下压:“我也就是一个做活的,你这要是让我东家听见,那还得了?” 林杏将钱袋子取出,拿出半贯钱道:“这衣服尺码还不太符合,你先买来应付应付,到了禹州城,我再差人给你定制几套。” 她又将视线挪回到了小二身上:“再给他选件换洗的。” “是。” 那小二退下了,贾发立在原地,顿了顿,双手拱起道:“夫人待贾发不薄!贾发也不会辜负了夫人的美意!” 贾发言语真挚,林杏轻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林果儿讨要家产 “你入了我府上,那就是我们府上的脸面,我给你定制衣服,不单是为你好,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林杏颔首,“你去看看他拿来的你喜不喜欢。” 贾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对待下人的主子,想起来她同周宴决裂的时候,唯一一个愿望也是要找出沧州的贪官。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并未看错人,他的目光在林杏脸上停留片刻,转身跟着小二去了。 红衣有些不解,附在赵颉耳边道:“为何你娘要对待一个下人这样好?下人毕竟是下人,云泥之别。” “贾发之前在知州处做事,应当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赵颉说着,又猛地反应过来,认真纠正着红衣的措辞:“下人虽然是下人,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区别只是在有没有银子罢了,贾发心向着我们,我们又何必藏着掖着呢?” “更何况,两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多贵的开支。” 红衣更加疑惑:“你怎么知道他的心是向着你们呢?” 赵颉面色变了几分。 他盯着红衣的脸,见她眸中分毫轻视也无,心中那点波澜这才退却。 赵颉耐心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是以后发现他与我们并非是一路人,也无妨,不过也就是碎银几两。” 赵颉说着,心中想的却是赵忠。 忠伯教会了他那么多,在赵家待了有二十年。 可这二十年也没能将赵忠的心留下。 赵颉顿了顿,又像是说服自己一般:“我相信贾发不是这样的人。” 林杏一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红衣应当是在山寨上待得时间久了,行事毫无顾忌。 二人之间的距离就连一拳都不到。 林杏清了清嗓子,又生怕点醒了这一切后会惹得众人尴尬,她拉开椅子坐下:“你们在说什么呢?” 红衣坦率道:“我们在说您对贾发未免有些太好了。” “对自己身边的人不好,如何得人心?”林杏轻笑,她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红衣时,她身后背着的几本书,问道,“你可是喜欢看书?在山寨内有教书先生教你吗?” “教书先生是什么?”红衣眼中闪过几分迷茫,“书还需要有人教吗?” “当然需要了。”赵颉耐心给她解释,“一些话并非是我们现在能够理解的,一个人钻研大概率会钻进死胡同,但是有一个阅历更为丰富的人引导着,就会好很多。” 红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在山寨内,认字是靠一个夫人教的,没有人管过我读书。” 那她当初对自己说出来的话,全靠自己琢磨? 赵颉心中划过几分对红衣的惊诧,他安慰性的拍了拍红衣的肩膀:“你那么喜欢读书,没有人教你怎么行?” “等回到禹州城,就让娘给你请个教书先生来。”赵颉看向林杏,“娘,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正有此意,红衣看着很聪明,还是不要浪费了这样好的脑子才是。” 林杏话音刚落,贾发就拿着衣服出来了。 几人在驿站内用了顿晚膳,第二日天方才大亮便出发了。 时至正午,他们才恰好抵达禹州城。 南锣鼓巷已经立起来了一座气派的赵府,林果儿先一步回来,将家中收拾的井井有条,正在门口候着。 “姐,我收到世子殿下的消息就从京城赶过来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闹掰了?”林果儿热情的接过林杏的东西往府里抬,“要我说你就应当忍忍,世子殿下有权有势,又有数不清的银子,你跟着世子殿下,下辈子都不需要发愁!” “那我要用什么样的身份跟着他?”林杏听得烦了,她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林果儿,“我是如今赵家的当家主母,我跟着世子殿下算是什么气候?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 林果儿难得见到这样凶的林杏,他看了看赵颉,又看了看贾发,尴尬的立在原地。 贾发点了点头:“夫人说的不错,府上气派,在禹州城内自得一方天地,何须在京城里窝着?” 林杏这才作罢,她进入屋中,想来府上一直都有被刻意的打扫过,如今椅子和桌面上依旧整洁。 林杏将大叠的文书全都取出来,交给贾发:“这些是赵家如今的产业,大多都在禹州城,也有些外地的商户,你这些日子看看,以后与赵颉一同帮衬打理着。” 林果儿累的气喘吁吁,方一进入到正厅就听到了林杏这句话。 他心中不满,原以为林杏为她解毒,带着她一路来到京城也还都不放弃,没想到他一天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奔波到林杏面前,她连个正眼也都不给自己,就连手上的产业也要交给一个外人。 贾发刚要接下,便被林果儿一把拦住。 本林果儿还要抢,好在贾发眼疾手快,又推回给了林杏。 “你做什么?”林杏因他那番话,心中郁结,更是不想再看到林果儿这个人,没想到他居然又冒了出来。 “姐,我才是我们林家人,你将文书给赵颉还好,赵颉那是咱自己人,你给这个下人,是什么意思?”林果儿质问道,“就算是赵颉忙不过来,我也不是空气吧?” “呵。”林杏冷笑,就连费口舌的功夫都不想与林果儿掰扯,“我愿意给谁那就是谁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要?” “我可是你的亲弟弟!”林果儿激动道,“我知道你要从沧州回到禹州城,驾马一天一夜直接从京城回来了,这府上也是我花钱找人打扫的!” “是我求着你给我打扫的?”林杏从袖袋内取出来一个钱袋,“不是觉得自己花了钱冤枉吗?给!” 钱袋子猛地砸在林果儿身上,林果儿肩膀被砸的生疼。 他想要去拿钱袋子,又猛地反应过来,指着林杏鼻子道:“林杏,你竟敢这么对我?你就不怕我告诉爹?” 林杏像是听到了些什么可笑的事:“那你去告吧,我回到禹州城了,就在这里等着他。” “你……你真以为我不敢?你等着!”林果儿被激怒,他食指颤抖,拂袖从赵府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林果儿告状 “不用管他。”林杏一个视线也没放在林果儿身上,她将那叠文书又放在贾发手中:“府上刚好缺个管家,春眠稍后会带你去厢房中,至于俸禄,就按你在知州的双倍来开。” 贾发万万没想到林杏这样财大气粗,他惊愕的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春眠掩唇轻笑:“我们夫人和少爷可是这禹州城最为富贵的人家,你跟着夫人,定然是不会受些什么委屈。” 贾发早就看出来林杏气度非凡,没想到自己竟然攀上了这样的人家。 贾发点头:“想不到夫人和少爷居然这样低调。” “也不用说这么多客套话了,你并非奴籍,年纪又较我们大上一轮还要多,我们便称你一声贾叔了。”林杏看向春眠,“春眠,带贾叔去认认地方,下午你们去牙行,带几个奴仆回来。” 贾发更是受宠若惊,跟着春眠去了。 屋中就只剩下赵颉红衣和林杏三人,林杏看向赵颉询问道:“我要去林府一趟,我从京城回来,定然是要去见一见娘亲的,你可要和我一起去?” 方才林果儿的那副样子…… 赵颉立起来,按着红衣的肩膀,将红衣按下去:“我和娘去就可以了,你让春晓带着你认认府邸,以后可是要在这里长住下来的。” 见红衣睁圆了眼睛,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林杏解围道:“认府邸也不需要花些什么时间,你若是实在担心我们就一起,他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林杏让红衣莫名的信任,她摇摇头,来到春晓身边:“我最烦与这些麻烦人打交道,还是你们去吧,刚好可以与贾叔一起。” 林杏与赵颉也并不强求,二人孤身上了马车,去了林府。 如今谁不知道赵府的辉煌,哪怕林杏与赵颉形单影只,身旁冷清的很,也无一人敢说些什么。 林杏进了林府的院子内,林果儿正低垂着头,听着邹氏训斥:“你姐姐要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你有什么好埋怨的?” 邹氏拧着眉头,身后跟着的丫鬟各挎着一个篮子。 林杏扬了扬下巴,那两个丫鬟瞧见她,小声的喊了声邹氏:“夫人,小姐……赵夫人回来了。” 邹氏错愕抬头,对上林杏的目光,顿了顿,双眼含泪,扑了过来。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世子殿下苛待你了?小颉也黑了。”邹氏揉了揉赵颉的头,“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府上没住人,不知道落了多少灰。” 林果儿吸了吸鼻子,头低垂着,将脸上不服气的表情全然掩盖着,闷声道:“我早就差人给她府上打扫了一边。” 说着,林果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林杏:“我让你们刚回来就住上了干净的房子,掏的全都是我自己的腰包,算上跑路费辛苦费,你给我十两银子就好。” “十两银子?林果儿,你疯了是不是?” 林杏还没说什么,邹氏便瞪着眼睛转身骂道,“你姐姐给你解毒又花时间又花精力的,你不说一句谢谢就算了,你还跟你姐姐变着法要钱?家里当真是亏待你了不是?” 林果儿被邹氏吓到,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邹氏在他们家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他现在看着邹氏心中实在发憷。 可是请丫鬟的钱又不能打水漂了。 林果儿小声道:“十两银子我是要多了,可我是真花了钱,我总不能白花钱吧?” “白花钱怎么了?你跟你姐姐一家人,还要说两家话不是?”邹氏反问。 林果儿不说话了。 只是握紧的拳头还是显得他有些不服气。 林杏打量着他的模样,视线挪到林府的院子上,林府的院子与她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大约是过惯了苦日子,尽管林杏为邹氏留下了一笔钱,她也并未给这个院子添些什么。 林杏道:“那就这样吧,我差人给林府的院子扫一遍,再去我们府上吃上一顿,如何?” “……” 林果儿一句话也不想同她再说,银子和扫院子有什么关系? 可他又怕自己沉默着,林杏当真按照这个意思来办。 憋了半晌,林果儿道:“可是林府的院子哪里有赵府的院子大?” “所以我会再请你和爹娘吃顿饭。”林杏扬眉,“今日我给你银子你并未接,我只能出此下策。” 林果儿忽的想起来林杏方才砸在他肩膀上的钱袋子,心中懊悔万分,肉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杏见他这幅模样,笑出声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会派人来接你们,早些准备便是。” 林果儿气的极了,摆出一副无赖相道:“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 林杏也不理睬他,只看向邹氏身后,问道:“你怎么还准备了两个篮子,这篮子是做什么的?” “这里面是一些散养的土鸡蛋,口感好,吃了也补得快,你和小颉吃了这个,对身体好。”邹氏将一个篮子放在林杏与赵颉面前,将上面覆盖的布料掀开,一股新鲜的土腥混着鸡粪的味道直冲脑门。 “两筐鸡蛋,随便就能买来,你何必跑这一趟?”林杏将布条盖上,“这些又不是什么稀有的食材。” “散养的鸡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我都比对过了,这些鸡蛋比平时买的要大上一圈,小颉现在还是长身体的年纪,早上吃一两个,个子能窜上两窜呢。”邹氏拍了拍林杏的手,“赵家是个好人家,以后对自己好点,你看你现在瘦的,哪有一点富太太的样子?” “我也算不上什么富太太,还是沾了赵颉的光……” 邹氏与林杏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半个时辰,林杏还惦记着请吃饭的事情,匆匆与邹氏作别,再三叮嘱她也要来之后,便与赵颉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赵颉看着林杏纤瘦的身影,缓缓道:“你给他们银子也无事,我又不会介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是外人 给银子? 给谁银子? 林杏下意识迷茫的看了过来,见赵颉一脸重负的模样,思索片刻,这才明白他为何是这样的一副神情。 “你是说林果儿那件事?”林杏问他。 赵颉颔首,林杏才道:“我为何要给他银子?难道你没发现这件事林果儿根本就没有过脑子吗?” “他满脑子都是些利益,他既然有银子,为何不差人将林府的院子打扫干净了?他为我们打扫院子,只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一个人将你当做门外人,你还要将他当做亲人吗?” 林杏说的有道理。 赵颉沉默片刻,长舒了一口气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有我在的原因……” “你和我之间什么时候还在乎这个了?”林杏反问他,二人途中路过春风楼,走的时候春风楼还在查封阶段,现在已经开始张罗着对外出售以补赃款。 林杏摩挲着下巴,嘀咕道“我觉得……我们可以重建春风楼。” “你难道要再建一个青楼?” 赵颉大惊失色,林杏原本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她瞥了眼赵颉,目光直杀的他连连败退。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你这些日子心绪低落,想要同你开开玩笑罢了。”赵颉用手挡在眼前,隔绝了林杏的视线。 “这件事的确可行,赵家的银子足够我们挥霍十辈子,就算是春风楼赔了,也不会伤筋动骨,更何况,有上次神仙膏等事,我们赵家在禹州城声望更高,回本只是时间问题。” 赵颉一本正经分析道。 林杏承认他说的不错,但越是被百姓高高举起,就越要谨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件事还需要多加商议。 贾发几人的动作比他们的还要快,林杏方才回到了赵府,就见贾发等人带了几个婢子和厨子回来。 “府上一共就我们这么几个人,我就想着请几个厨子回来。”贾发解释道,“这些人的手艺我都尝过了,是不错的,之前是在春风楼里做工的,现在春风楼倒了,索性我就将他们全都带回来了。” 方才林杏才与赵颉说过春风楼这件事,如今贾发就将春风楼的厨子带了过来。 林杏与赵颉对视一眼,这些婢子的去向都交给了春眠,三人来到书房,商议道:“贾叔可是看见春风楼了?” “对啊,还挺气派的,那么大的楼,又在禹州城中心,若是好好做,何愁没有钱花?”贾发笑道,“我问了下,他们月中,也就是两天后开始拍卖,我这是没有那么多银子,不然我必定拍下来。” 若说起先赵颉和林杏还犹豫着,听了贾发这段话,二人心中便更加坚定了几分。 林杏又问:“那,若是将这春风楼买下来,贾叔打算做些什么生意?” “我看了下,禹州城还没有一个像样的酒楼。”贾发道,“禹州城的发展不错,比沧州要好上不少,若我有春风楼,我定然是要将这里改成酒楼,我要是这么选了,摆在我面前的难题就有两个。” “之前春风楼的名号已经打响,就算易主,固有印象也在内,来这里吃饭的定然大多都是些男人。想要留住男人,无非就是俏丽些的女子拉弹唱跳,可这样一来,尽管我并不想要开青楼,这样的安排也已经将青楼这个名头延续了下去。” “这样注定我的酒楼上不得台面,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贾发话说的直白,他所说的顾虑,也正是林杏的顾虑,她拧眉思索片刻,又听贾发道:“这也并无什么难处,拉弹唱跳也有三六九等,最次的便是勾栏院内,最高雅的则在皇宫中。” 这句话仿佛直接点破了当前的困境。 春风楼前身低俗,酒楼难免有牵扯,民间最为追捧的,无外就是宫中的潮流。 宫中最为时兴的便是琵琶乐,将歌舞换成琵琶乐,不就瞬间高雅了吗? 林杏恍然:“我当真没看错人!” 贾发笑:“我可没出什么力气,这都是夫人自己领会的。” 出了书房,林杏好似一身轻松,她将春风楼拍卖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贾发,赵颉跟在他身边学习着,不过到晚膳时分,竟也觉得颇有心得。 设宴一事春晓早早的就已经告知了春眠贾发,贾发不过听了一刻钟春眠的叮嘱,就将事情办的妥妥帖帖,到了黄昏时分,邹氏和林正堂就已经来到了赵府。 林果儿双手抱胸,憋着闷气,却还是来了。 林果儿的年纪还不如赵颉大,赵颉挑起眉毛,也不喊称呼,扬声道:“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还是来了?” 林果儿本就不想提这件事,没想到赵颉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冷笑:“林杏是我姐姐,她跟你认识还不到一年,跟我认识十几年,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姐弟?” 林果儿这话是彻底热闹了赵颉。 他脸色蓦地沉下来。 林果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怎么,你还要动手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爹我娘还有我姐姐都在这里,小心……” 林果儿越说,赵颉的心就越揪紧。 他双手握拳,阴鸷的盯着林果儿。 “你们二人在此处做什么呢?”林杏凑过来,她大老远就看到两个人交谈着,赵颉的反应明显不对,别是林果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激怒了他。 林果儿浑身发麻,僵硬的看着林杏,他抢先一步张开口想要堵住赵颉的嘴,却不想赵颉的声音比他更大,也更哀怨。 “娘!”赵颉冲过来,“不经意”的擦过林果儿的肩膀,林果儿被这股力道带的向后仰去,一时间平衡不得,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地上。 林果儿大声呼痛,然而赵颉却挡在林杏面前道:“林果儿说我们认识时间不如你们,娘,我当真是外人吗?” 林杏被他这副绿茶样子惹得嘴角抽搐。 她扶正赵颉的肩膀:“正常点。” “你回答我!”赵颉的声音更大。 林杏这才发现,虽然是玩笑话,可赵颉的双目认真,俨然是被林果儿所伤到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我有一个朋友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这辈子在赵颉与她心中都会是一根尖锐的刺。 林杏嘴角的笑容落下,落下赵颉的手,看向林果儿。 “从我被送去赵府抵债的时候,我就不是林家的人了,从赵家将雀翎印信给了我的时候,我先是赵颉的母亲,再是林家外嫁的女儿。” 林杏双手抱胸:“如果你对我当真姐弟情深,我被送出去冲喜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 “我被赵家老二胁迫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 “现在我和赵颉将赵家拼来了,日子安生了,你又出来说与我才是一家人,你自己觉得可笑不可笑?” 林杏居高临下,将林果儿脸上的那层伪善撕得稀碎。 赵颉在林杏的身后立着,时不时对林果儿露出一个鬼脸来:“你整日不学无术,说是纨绔兜里也没几两碎银撑着,就算是我分给你一些赵家的产业,你当真能握得住?恐怕我们去酒楼洽谈的时候,那阵势就能将你吓住。” 赵颉这话说的没错,林果儿在侯府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侯府的铺张和气派震慑住,他永远记得侯府众人眼底的轻蔑,他迫切的想要从林杏手中捞些好处,也有些许如此原因。 林果儿脸上羞红,咬紧下唇,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有贾发这时寻过来,躬身道:“夫人,少爷,宴席已经摆好了,还请各位不要误了时辰。” 林果儿这才如蒙大赦,跑开了。 春风楼的厨子手艺皆是上乘,就算是与沧州和京城相比也未见逊色。 林果儿起先还在宴席上绷着,很快就吃的五指泛着油光。 赵颉也胃口大开,这些日子林杏的情绪低落,他尽可能的举起酒杯,想要将林杏的心情提起些许。 然而还没将林杏灌醉,他自己就已经摇摇晃晃的走不动路了。 贾发拍着赵颉的肩膀,恰在此时递给了他一张信封。 赵颉意识昏沉,看向贾发诧异的问道:“这是给我的?还有人给我写信?这是谁的?” “方才门房给我的,好像是世子殿下的。”贾发如实到来。 赵颉的酒猛地醒了大半。 他睁大了双眼,总算分辨出来人的字迹,当真是师父,师父没有忘了他和林杏! 赵颉看向林杏,将手中的信高高举起:“娘,你猜这是谁的?” 林杏神色略为闪过几分不自然,方才贾发与赵颉的对话她都收入耳中,自然知道这信件就是赵颉寄来的。 她面无表情,手指却颤抖不已。 她故作轻松的夹了一块菜放在口中,却哆嗦几次都没找到位置,无奈下,林杏轻笑道:“念就是了。” “师父说……”赵颉将信纸展开,一字一顿道,“师父说,他已经将沧州的贪官全都捉到,知州也并非善人,已经一并扭送朝廷。” 话音未落,贾发就向后退了两步。 林杏的脑海中,也在赵颉说出知州二字后,蹦出来一个小一。 它雀跃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找出贪官,获得300积分,医术得到进阶,获得1技能点,并奖励江湖神功《绝世秘籍》。” 小一说完,一个竹简状的东西凭空浮现在林杏的识海中。 这应该就是那《绝世秘籍》了。 林杏指尖轻点,竹简展开,里面涌现出无数招式绝学,林杏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醍醐灌顶,方才因为酒气的昏沉消散,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赵颉却很是失望。 在禹州城的生活虽然安逸,可是他更希望能够跟周宴在一起。 周宴是他的师父,对他也是最为尽心尽力的那位,若非周宴,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功夫骑射,更不会经历这样的风浪。 现在林杏与周宴分开,他跟着林杏回到了禹州城,原以为二人就是闹闹矛盾,没想到当真僵持,难道他真的要守着这大把的家业? 这样的日子一眼看得到边,年瑞鹏都在周宴身边找了个活计,此后若是年瑞鹏跟得上,他自有飞黄腾达、名扬四海的机会。 那他呢? 周宴也就当真没有想到过他? 赵颉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宴正在驾马回京城的路上,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确认一下信件可有送到赵府,好不容易待到那个喽啰回来,周宴竟是连路也顾不上赶了,他将那人招到前面,问道:“林杏是什么反应?” 那喽啰有些难以置信的瞧了眼周宴,见周宴当真认真,他这才道:“属下只将信件送给了门房,并未……” 周宴显然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还有门房的存在,他僵硬了几瞬,摆摆手叫喽啰退下。 张平看出来他的犹豫,驾马来到周宴跟前道:“殿下既然放不下,为何不去同林夫人说些好话呢?女子不都是这般,哄哄就好了。” “林杏不过是我的嫂夫人,我有什么好担心她的,我只是觉得……”周宴说着,声音落下去,他又忍不住去看张平,“你知道怎么哄?本殿下从未与女子这样接触过,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 张平也是单身汉一个。 但是看着周宴别扭又隐隐有些期待的目光,张平咽了咽口水道:“我觉得,林夫人之所以生气,还是因为担心您的安慰,您跟林夫人保证一下,说以后绝对不会再不与她商量就贸然行动了。” 周宴觉得张平这话对,又觉得有几分不对。 “本世子的行动自然有本世子的考量,若是本世子的计划对谁都告诉,那未免有些太过于随便。” 就算林杏喜欢他也不行。 他做事,向来喜欢为自己留下三分余地。 然而说道林杏喜欢他,周宴又有些沉默,他看向张平,忍不住又问道:“我有一个朋友,有个女子喜欢他,两个人这段时间都相处的好好地,为什么就因为一件小事,那女子就这样决绝,说离开就离开了?” 张平沉默了,周宴这句话说的也未免太过明显,就差把林杏的名字标明。 然而他心中又微微有些诧异,难道林杏当真喜欢周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常安候的偏心 张平自然不敢妄加猜测,在心中搜肠刮肚找出几句词来,这才道:“也许是因为那女子爱您……的朋友爱到了骨子里,所以巴掌大的事情都会在意,会胡思乱想,最后单方面的觉得受到了冷落,离开了您朋友。” 言罢,瞧着周宴失魂落魄的模样,张平又道:“您还是多劝劝您朋友,您朋友既然问出来了,就说明他也挺在乎那个女子的,两个相互在乎的,若是因为一些误会分开,那多可惜。” 周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视线又挪回路上。 那是赵翊的妻子。 他心中不断重复着,尽管如此,又有另一个声音提醒他,林杏过门第二天赵翊就已经死了,二人谈何感情,冲喜前,赵翊与林杏并未见过一面。 周宴心中烦躁,马也赶得更快,几人回到了京城已是黄昏,苏小小抱着一个小巧的包袱坐在门前,见到周宴,略有些拘谨的站起来,甜甜的喊道:“表哥。” 苏小小声音酥到了骨子里,张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周宴依旧神色冷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太子殿下呢?” 苏小小低垂下头,恨不得直接将周宴脑中的记忆抹去,可偏偏系统所有设置对他都没有任何办法。 苏小小闷声道:“我已经受了太子殿下太多恩惠,太子殿下的恩情我此生难报,更是不好意思麻烦他,我一个女子住在太子殿下的住处,于我的清白也……你是我表哥,我就想着来投靠你。” 周宴上下打量了眼苏小小,恢复了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你何须在这里等我,这里有门房,你说一声就是。” 周宴说着,看向门房:“怎么表妹来了,就让人在门口等着?” 门房抹了一把汗,这姑娘起先就要敲门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的在门口坐下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对一个女子追着不放。 可周宴询问,他也只能低头道:“是小的疏忽了。” 周宴颔首,对着苏小小做了个“请”的手势。 侯府比苏小小在沧州的住所豪华上千万倍,尽管她心中好奇,却始终压抑着,目视前方,很有教养的样子。 进入到了正厅内,侯府众人皆是好奇的盯着她,仿佛正在辨认着她是谁。 苏小小靠着系统提示一个个分辨过去,视线直直落在老夫人身上,苏小小眼泪夺眶,猛地扑过去:“外祖母,我是小小。” 老夫人年纪大了,听到“苏小小”三个字,仔细在脑海中回想多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记忆里那个瘦成皮包骨头,肤色黝黑的胆怯小女孩练习在一起。 “果……果然是小小。”老夫人结巴了些,仔细看了看苏小小的脸,看出来熟悉的五官后,说话这才利索了些,她看向一旁坐着的三个儿媳道:“这是咱们家小小,现在都变样长这么漂亮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 老夫人对于苏小小没什么印象,然而她方才见到苏小小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韩玉翠和白宝娟本也不屑,但是莫名的,方才她们还对苏小小无甚感觉,如今再多瞧几眼,心中竟然多了几分欢喜。 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老夫人、韩玉翠和白宝娟几人争先夸着苏小小,就连性子最为冰冷的华开穗,也对苏小小勾唇轻笑了几分。 一顿寒暄过后,华开穗看向周宴,问道:“林杏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周宴万万没想到华开穗会主动提到林杏,而林杏此事他又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空气中划过几分难得的寂静,苏小小抢先道:“林夫人禹州城内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她家中的产业大多都在禹州城,在京城不过是逛逛罢了。” 原来如此。 华开穗若有所思的颔首:“我还以为是你们二人闹了什么矛盾。” 周宴垂在身侧的手僵硬了几分,他支开话题:“我还有些事情没办,你们先聊着。” “荒唐!”常安候周客从后面的帘子内出来,面色严厉,“再忙你能有什么事情去做?侯府是容不下你了?私自开府也就罢了,现在说不上两句话就要走?” 周客满脸都是厌弃,周邈从他身后走过来,周客的视线落下,眼神慈祥了几分:“你娘给你选了些布料做衣服,你记得挑一挑。” 周宴权当视而不见,眼看他就要从门内出去,周客猛地砸过来一个茶杯。 “混账,如今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周客冷声,那茶杯被周宴侧身躲开,他转过身来看着周客,“爹有什么话想同我说的?是给我选了布料做衣服让我也挑一挑吗?那就不必了,我与他一样的布料就好。” “你也配与邈儿用一样的布料?”周客下意识反问。 老夫人一敲拐杖:“你这是什么意思,宴儿不是你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么偏心做什么?” 周客挨了训斥,看向周宴的眼神中依旧带着浓浓的狠意。 “我可没有他这样目中无人的儿子!”周客道,见苏小小也在,他的气势弱了几分,又道,“邈儿才多大,他多大,那布料统共不过几米,怎么够两个人做衣服穿?” “那就再买!我们侯府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老夫人怒声道,“老大,你从小就对宴儿邈儿偏心,现在宴儿不回家因为谁?宴儿到底怎么你了,让你这么对他?孩子是无辜的!” 老夫人松开苏小小,前去拉周宴的手道:“祖母给你做主,这布料祖母给你挑,肯定给你挑最好的,咱又不是穿不起。” 周宴点头,却又将老夫人的手拉下:“谢谢祖母,只是我现在的确有要事,要离开了。” 见周宴消失在侯府,老夫人又气又急,她心知挽回不来周宴,只能愤怒的看向周客:“你说说你,又在犯什么混!宴儿哪里对不住你了,每次他来你就这么吹胡子瞪眼的!你……” 老夫人想要继续说什么,可碍于苏小小在场,又只得噤了声,只能瞪了眼周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小小融入侯府 周客冷哼一声:“就惯着他吧!他不孝顺,难道还是我的问题了?” 周客拂袖离开,老夫人脸色拉下,也没有了方才的兴致,她坐回刚刚的位子上,勉强对苏小小露出一个笑容。 “让你看笑话了孩子。” 苏小小直觉侯府其中关系,定然不像是表面上这样风平浪静,她眉眼低垂,心中却在盘算着其中合计。 只要她弄清楚侯府之间的弯弯绕绕,想要得到周宴的心还不是易如反掌? 苏小小勾唇,却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她摇摇头,将包袱摊开,包袱内全是她那些一些还没有被糟蹋完的草药。 “外祖母,好久没有见你,小小真的好想你,这些是我给你带的礼物,你看你喜不喜欢?”苏小小又取出三个精致的木头盒子,分别给了坐着的那三位夫人,“我早早也就听到了三位夫人的名号,这些我第一眼看到就很心动,相信三位夫人也会喜欢。” 老夫人年纪大了,定然最为需要能够提升健康的物品。 这些草药卖相不错,又都附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老夫人视线划过,忍不住将这些草药拿起来把玩一番:“这些草药是做什么的?我还从没有见过呢。” “这些晒干了泡水喝了能够活血养颜,还能够促进身体排毒,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苏小小指着这些道,“这些我都提前给外祖母晒好了,都是我自己亲手种的,功效只会更厉害。”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收着。”老夫人将这些草药交给身旁的嬷嬷。 苏小小从其中拈起一片:“这些我还能再种,外祖母先试试看,左右我人在侯府,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韩玉翠看的羡慕不已,苏小小既然有把握让老夫人养颜,那定然是上上乘的补品。 她看着苏小小吹弹可破的肌肤,更加确信苏小小送的都是些好东西。 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眼前一亮。 苏小小余光将韩玉翠的活动全都收入眼底,她眸中划过几分了然。 这三个盒子都是李恪替苏小小准备的礼物,全都是些珍贵的首饰,没有一个女子不会喜欢。 就当她第一次看到韩玉翠手中的流光珠翠钗时,就忍不住惊叹了几分。 若不是系统一直提醒她,恐怕她都要在李恪面前失了态。 果不其然,韩玉翠惊呼一声,连忙朝苏小小看过来:“这钗子是在哪里买的,成色如此,我在京城都未看见几个过。” 白宝娟凑过来看了眼,见韩玉翠的流光钗当真惊艳,也将自己手中的那份礼物拆开,看清实物的那一瞬间,她倒吸一口冷气。 “沧州竟然有这样好的东西?” 韩玉翠话比脑子快,还未经思考便直说道:“你不是还写了求救信?能买的起这些东西,你也有苦难吗?” 话音未落,韩玉翠就觉得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她心中自然后悔,可是开弓没有回头路。 苏小小也并未介意,她浅笑着解释:“我在沧州求救当时,我还不成熟,一些事情处理的并不周到,误以为我被针对,当时听说了我在京城还有一处亲戚,就贸然书信一封想要寻求庇佑,叨扰了大家。” “之后我生了病,心中将一切都想了明白,在沧州开了一处酒楼,攒了些积蓄,这些礼物是我在前往边塞的行商处买的。” “酒楼都开了?你这日子过得可以啊。”老夫人夸道,“不愧是小小,就是有本事。” “还是经验不足,这次沧州水患,我看着亏损太大,就赶紧出手了,现在借居在侯府,还求祖母不要嫌弃我。”说着,苏小小来到几人面前,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祖母,姨娘,小小无处可去,若是你们愿意收留我,我定然会将你们当做亲人看待。” 几人相视一眼,都急忙将苏小小拉起来。 “你这孩子,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想住多久都可以,下跪是干嘛呢?”老夫人为苏小小整理着衣襟道。 如果说她方才还觉得苏小小不过是想要攀上侯府的富贵,那么现在已经是完全将苏小小当做孙女疼惜了。 这孩子本就纤瘦,生的楚楚可怜,想事情还这样周到。 老夫人看向身后的嬷嬷:“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小小收拾出一串院子去,你看小小这都误会了。” “哪里的话,祖母,您愿意收留小小那是小小十世修不来的福分,就算不收留小小,小小也毫无怨言,这些礼物本就是替我娘带给您的。”苏小小俏声道。 不说还好,一说苏小小那个苦命的娘亲。 老夫人对苏小小更加怜惜,她摸着苏小小的脸心疼道:“小小受苦了,这一路上吃饭了吗?” 苏小小摇头:“我不饿。” 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老夫人哈哈大笑,将苏小小带到饭厅。 禹州城内。 林杏带着贾发前去赵颉院中,赵颉方才练完基本功,正是大汗淋漓的时候。 他喘着粗气,又拿起一本书放在掌心研读。 林杏与贾发站着瞧了会儿,见赵颉当真没有回头的意思,这才轻轻敲了敲门框道:“我与贾发商量了下,禹州城现在的产业大多已经成熟,每个月不需要多加费心,对你得不到什么长进,我们京城的铺子算是新开,算了算已有十多日未去照料,你和贾发前去打理,也好磨练下能力。” 赵颉顿了顿,有些惊诧的回头,指了指自己问:“我?你是说让我去京城?” “不然呢?”林杏反问他,“咱们又不是没有马车,为什么不能去京城?” “我还以为……”赵颉突然噤了声,又问道,“你不去京城吗?” “我就不去了,春风楼这几天就要拍卖了,我就留在禹州城打理春风楼,贾发办事稳妥,有贾发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林杏淡淡道,这话却让赵颉心中掀起层层波澜。 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林杏这是在给他找借口回京城去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拨人马 可赵颉心中还是有些不太安宁:“我走了之后家中就只有你一个女子,若是有人上门欺负你怎么办?”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有人可以欺负我?”林杏扶额,心中却涌过一丝暖意。 “放心,我有银针在手。” 见赵颉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林杏伸手,她手中夹着四根银针,赵颉还未看清,便觉得手臂忽的一麻,失去了知觉。 两条手臂松松垮垮的顺着垂下去,赵颉的手晃晃悠悠,惊奇道:“你怎么做到的?” “秘密。”林杏浅笑,赵颉却还是感觉有些不妥,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贾发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是夫人的选择,那就按照夫人的选择来吧。” 赵颉这才作罢,林杏离开后,赵颉这才看向贾发问道:“为何我娘要我去京城,你也要不拦着些,她一个女子形单影只,叫我怎么放心?” 贾发摇摇头:“夫人既然想要让您去京城,自然有夫人的考量,少爷难道不觉得夫人这些日子都不太开心吗?” 赵颉自然感觉的出来了。 赵颉道:“你是说,我娘让我去京城,是因为她觉得与师父闹了的矛盾耽误了我?” 贾发点点头:“夫人这边一切有我来打点,少爷自当放心。” 赵颉这才放下了顾虑,他将物品收拾妥当,临出行前,又给禹州城的镖局打了声招呼,要他们多注意下南锣鼓巷这边。 那镖局受了赵颉的恩惠,又早就听说了赵家的名声,对于赵颉的话自然不敢怠慢。 赵颉走的当日下午,镖局几人就来到了赵府,也不敲门,只雄赳赳的在赵府门前立着。 林杏听了这层消息,还当是什么人上门来找了麻烦。 春晓跟着赵颉离开了,她与春眠一同,又默念了几遍那本武林秘籍第一页,这才出了门,捏着五根银针问他们:“几位大哥可是有什么事?” 那几人没想到惊动了林杏,他们笑眯眯道:“夫人怎么出来了?听说少爷去了京城,但是他对您放心不下,花钱请了我们来赵府门前转转,兄弟几个一直在行商路上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林杏沉默了,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黑线直冒。 “外头天热,大家还是在我府上喝两杯热茶吧。”林杏话音未落,牙行又领了一批壮丁进来,这些个壮丁个个身强体壮,肌肉隆起,面色红润,一看就是练家子。 镖客纷纷拔刀,将林杏护在中间。 一人问道:“夫人,这来人可不好对付,你可是得罪了谁?” 另一人拍了一把他的头:“你管夫人得罪了谁?我们拿了钱,为夫人做事,那是应当的。” 十几人严阵以待,摆出杀敌的阵型。 牙行众人瞧着围着林杏那群镖客的模样,心中纳罕:难不成赵家有这么多纠葛? 昨日贾发也没提前说明啊! 甚至贾发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们家夫人和善,从不与人交恶,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收了钱,几人无奈,抄起准备好的大木棒,也做出对打的情形。 镖客装备都是些锋利的刀器,可牙行人多,打起来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镖局那人接了赵颉的活计,一是想要攀上赵家,另一便是这样比行商稳妥些,没想到第一日就要折了兄弟,他抱着一丝希望,扬声问道:“林夫人可是哪里开罪了你们?” 牙行几人面面相觑,眼中皆划过几分不解来,领头那人道:“我们还想问问林夫人哪里开罪了你们呢!” 镖局与牙行都顿了顿,良久才反应过来。 “敢问,你们也是收了赵家少爷的钱来保护林夫人的吗?” “我们是收了赵家管家的钱来的,叫贾发,你们可知道?” 这一问清楚,两拨人对视一眼,纷纷放下手中的家伙事,笑道:“原来都是一家的,怪我们有眼无珠。” 林杏细细看了看,这足足有四十多人。 好在赵府的宅子够大,之前也没有几个下人,才能装得下这些个人。 林杏扶额:“他们二人可当真会给我找事情做。” 镖局的大哥叫老皮,他脸上横着几道刀疤,皮肤晒得黝黑,一双牙倒是亮白晃眼,他嘿嘿一笑:“夫人,你儿子惦记你,管家也忠心,这都是好事啊!” “我儿子就不一样,我整日在外头刀剑舔血,对他疏于管教,每次回来他娘都得跟我告状,邻里街坊也都烦他的紧,这次回来他居然还私自退了学,说要和我一起在镖局,要知道他爹我天天在外头卖命,可不是叫他和我一样提心吊胆的!” 老皮越说越激动:“他奶奶的!我这次回去还得把他揍一顿。” “你还有儿子?”林杏听得稀罕,她掩唇笑道,“我这府上也缺些女工,不若将你的妻儿接来府上养着?” “这……不太好吧?”老皮早就听闻林杏良善,却没想到她居然能够主动提出来这件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僵在了原地。 “这有什么不好的?”林杏问他,“我府上本就缺些女工,再多加你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守在你眼皮子底下,也好让你看着,你既然希望他读书,这样也方便督促着。” 老皮沉默了会儿,也像是真的说服了自己。 他猛地顿住,跪在地上:“想不到夫人待我一家如此,我老皮先在此处贵谢夫人了,日后夫人若是有用得上我老皮的地方,我老皮定当抛头洒血,在所不辞。” “快快起来!”林杏将老皮扶起,几人又商议了些事情,当夜就将老皮的妻儿接了回来,没想到还未过上一个时辰,老皮的儿子——皮恩就闹起了脾气。 口口声声说着老皮是懦夫,道他们一家乃是寄人篱下。 林杏抿了一口热茶,问春眠道:“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了,老皮听了这话后就生怕传进您的耳中,拿起今日家丁的木棍,叫骂着就将皮恩吊在了床头打。” 林杏呛了一口,属实没想到老皮是这样激进的一个教崽方法。 更是没想到皮恩性子还挺执着,从小被棍棒管教,还能如此不羁。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黄梅梅发懒 正说着话,那动静竟然都闹到了林杏这处。 皮恩踉踉跄跄的跑过来,身上肿着,额头也轻了一块。 他匆忙跑进林杏屋中,一见到林杏,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跪在地上道:“夫人,您还是放我爹走吧,我爹那样一身的好功夫,若是不做镖头,那还有什么意义?” 皮恩话还没说完,老皮就拿着鞭子追了过来。 “你平时同我闹也就罢了,为何要牵扯到夫人,你真当这样好的机会是我想有就有的吗?”老皮一边骂,一边歉疚的看向林杏。 林杏对他们的家事并不敢兴趣,只掏了掏耳朵,看了眼春眠。 春眠走出去“老皮,我们家夫人待您可好?” “夫人待老皮如亲人,老皮感激不已。”老皮直觉不妙,连忙拱手,“夫人放心,我老皮定然会将这孩子教导好,不会再给夫人找什么麻烦来。” “那就好,我们夫人一个人在府中,本身就是图的清净,同意您将您的家人接回来已是足够宽限,还望不要挑衅我们夫人。” “是。”老皮点头哈腰,捂住皮恩的嘴,将皮恩带走了去。 老皮的夫人黄氏等在厢房门前,见老皮带着孩子回来,又看见皮恩身上的伤口,心疼的直抹眼泪。 “你有火气对孩子撒干什么?”黄氏拍打着老皮的胳膊,“孩子还小,懂什么啊。” “你就是看他小,才给他惯坏了,看他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老皮把皮恩摔在地上,“人家林杏是咱们的主家,你有事和我闹闹也就算了,凭什么将主家也牵扯进来?” “牵扯进来怎么了?哪个主家这么好心?给你行商的价格,还能让你和妻儿住在一起?”黄氏没好气的将皮恩扶起来,“这林杏不是个寡妇吗?寡妇门前是非多,谁知道她将这么多男人搞进府里是做什么呢?” “黄梅梅!有什么事情你对我说就算了,别将夫人牵扯进来!”老皮指着黄梅梅,怒不可遏,“人家是个女子本就不容易,你居然还这样揣测?” “这就开始护上了?”黄梅梅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跟林杏不简单,谁爱伺候谁伺候,我可不愿意给那小白脸干活!” “你注意一下!”老皮见与黄梅梅说不清楚,上前拉着黄梅梅的胳膊坐下,“人家林杏是我们的主顾,她背后可是整个赵家?你不知道前些日子赵家扳倒谁了吗?” 黄梅梅平时有老皮养着,足不出户,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知道赵家的风云。 见老皮神色严肃,她也来了兴趣:“扳倒了谁?” “春风楼!”老皮大声道,“你不会不知道春风楼在我们这多少年了吧?” 黄梅梅当然知道! 她对老皮情深,平时防他防的跟贼一样,三天两头就要差皮恩去春风楼里看看有没有老皮的身影。 她身边不少人的丈夫都沉迷于春风楼妻离子散,她们几个女眷还曾一起去衙门那里闹过,却没想到只是被浅浅揭过。 赵家居然让春风楼倒闭了! 黄梅梅眼底划过一抹敬畏,可是一想到林杏特意关照老皮,还是心中不爽,她拉紧老皮,在他耳边恶狠狠道:“老皮,我不管,你在赵家做事可以,但你要是被那小妖精勾了魂去,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话自然是传到了林杏与春眠的耳中。 春眠愤愤不平:“她还真当那老皮是个多让人稀罕的物件?不过是为人行商的,也宝贝上了?” 春眠看向林杏:“夫人,我们还不如将老皮辞了,何必要将这二人留在眼皮子地下,徒生膈应?” 林杏也不想将这一家奇葩留在身边,但是小一不允许。 识海中,小一义正词严道:“你先别着急赶走他们,老皮行商这么多年,身上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林杏嘴角抽了抽,她当真没有什么特别牵肠挂肚的。 她问小一:“你老实说,是不是剧情这么要求的。” 小一点点头。 林杏无言以对,她只能强作镇定道:“毕竟是赵颉的心意,我们还是再看看,只要她们不在我眼前生事端就好。” 春眠还想说什么,被林杏的眼神按捺了下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乖乖的立在林杏身边,然而一旦得了空子,春眠就去将自己信得过的几个婢女叫来。 “姑姑,您找我们。”那几个婢女怯生生的看着春眠,心中思索着自己的错处,想来实在找不出什么,只能大着胆子发问。 春眠面色严肃:“你们可知道新来的那个黄梅梅?就是老皮的妻。” “知道。”几个婢女相视一眼,黄梅梅与她们平时都在一处干活,她干活最不得利,擦过的桌子,拖过的地都需要她们重新返工。 对之怨声载道的人不在少数,可都碍于她是夫人钦点的关系户而全都咬牙忍了下来。 “她们一家在背后说夫人的不是,我看不下去,你们应当懂我的意思。”春眠语速极慢,透露着她的不满意。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纷纷明白了春眠的意有所指。 她们早就看不惯黄梅梅,春眠的这句话就好比特赦令,几人心中雀跃,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奴婢们清楚姑姑的意思。” “那就好,让我看到你们对她放松了些,那些活就来你们做!” “是。” 当天,黄梅梅再去做活时,又故意只是装模作样的两刻钟也只擦了一个桌子。 几个婢女再也不去假热心的在黄梅梅处做样子,她们只淡淡瞥了一眼黄梅梅的状态,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工作。 黄梅梅此时还未察觉出什么异样,眼看着就要到了用膳的时间,几个婢女都已经将自己的活计做好,收了抹布打算去吃饭。 眼瞧着几人都没有想要去帮助黄梅梅的意思,黄梅梅只能硬着头皮贴上来,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几位姐妹,这些我实在是做不完了,你们看……” 那些婢女充耳不闻。 黄梅梅无奈,上前一步拉着一人的袖子,又道:“姐妹……”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质问老皮 “姐妹?”那个婢女一脸疑惑,“你是在说我?我娘可只有我一个独女,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姐妹?” 大庭广众之下,黄梅梅有些下不来台,她一边心中暗骂,可是她又有求于人,缓了缓,她压低了声音:“姐妹就莫要同我开这些玩笑了!眼看着就要吃饭了,我这些活计都还没做完……” “没做完和我有什么干系?”那婢女更加疑惑的发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你和我一无血缘关系,二不认识,做不完找我做什么?喊我两声姐妹就能做完了?” 这边的喧闹将春眠吸引了过来,春眠寒着一张脸,慢慢踱步过来:“吵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姑姑,您来的正好,方才她喊了我几声姐妹,我心中好奇,就听她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她竟然让我做活!明明都是她的活计,凭什么要推到我头上去?”婢女全盘托出,全然不顾黄梅梅拉了多少次她的袖子。 “还有这样的事?”春眠审视的目光看过去,让黄梅梅心中毛毛的。 她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来,意图讨好道:“春眠,我是黄梅梅……” “黄梅梅是谁?”却不想春眠反问她,“你就算是红梅梅,和我又有什么干系?你为什么不做活?” 在场的婢女无一不是见风使舵的人,有些被春眠指点了也并无多少反应。 另一些人还以为黄梅梅是什么关系户,替她做了不少活,没想到现在春眠居然献身去打了黄梅梅的脸。 想到这些日子多劳累的那份,这些婢女心中愤愤不平,纷纷道:“姑姑,前些日子,她也还让我帮着擦桌子了!” “她还让我帮着扫院子了!” “……” 举报黄梅梅的声音不在少数,黄梅梅越来越慌张,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挂不住。 她向后退一步,讨好的看向春眠:“春眠,我……” “在府中谁给你的胆量直呼我的名字。”春眠居高临下的看她,“他人都喊我姑姑,怎的,你比她们特殊?” “你们几个,黄梅梅让你们做了多少活,就掌她多少下嘴!力道小的,待会儿可以不用吃饭了。” 春眠指着旁边开腔的几个婢女道。 几个婢女长这么大以来,一直都是被罚,还从来没有罚过别人,此刻全都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她们兴奋的将黄梅梅压在地上,排着队掌掴黄梅梅。 只可惜这些婢女做了一天的工,手上早已没了什么力气,也兴许是黄梅梅的脸皮太厚,只是红了些,并没有太多的表现。 黄梅梅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恶狠狠的盯着方才开口的那个婢女,更是对春眠恨之入骨。 束缚着她的婢女已经起身,黄梅梅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原本想要去盛饭,又被春眠拦下:“什么时候你不做完活就可以吃饭了?” 黄梅梅长嘴说话都废了大劲,她看着春眠,僵持片刻,又拿起了抹布,一边哭一边用力擦着。 一直到了傍晚,黄梅梅这才干完。 膳房内都是些剩饭残羹,从前黄梅梅在家中靠着老皮养着的时候,从来都是在外头买饭,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越想越委屈,索性将锅一扔,哭着回到了厢房内去找老皮。 老皮每日的活计很是轻松,林杏鲜少与人为敌,他们只需要在林杏出门的时候跟在她的身后就是,此刻他正在院子内优哉游哉的盯着皮恩练武。 赵府气派,这样大的院子即便是他们自己也没有住过,皮恩渐渐也得了乐趣,每天都能吃上一块肉的日子,谁不心动? 他也不与老皮闹了,父子二人好不乐乎。 “老皮,你倒是舒服!”黄梅梅一进院子,瞧见老皮如此,心中更是窝火,她随手抄起了一个东西就丢向老皮,那扫帚还未扔在老皮身上,老皮下意识的伸手抵挡,更是让黄梅梅崩溃。 “好啊你,你现在厉害了!都敢挡了,我让你挡!”黄梅梅巴掌不由分说的打在老皮的脸上,老皮就算是个男人,也被她这样频繁的打骂折磨的没了耐性,他抓着黄梅梅的手腕问道:“黄梅梅,你没事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在外头伺候那个寡妇,人家嫌我做活慢,一口热乎的饭也没给我,他们还要掌我的嘴呢!”黄梅梅侧脸,将自己发红的脸露出来给老皮看。 傍晚灯光昏黄,老皮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他眨眨眼:“这不挺好的吗?” 然而他的指尖刚挨上黄梅梅的脸,就见黄梅梅尖叫着后退一步。 后方恰巧是崎岖不平的石子路,黄梅梅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老皮,你个丧良心的,你之前行商在外头,我和皮恩过得多舒服啊!你现在为了讨好那个寡妇,居然让我做工,就连我被打了,你也是这个反应,我嫁给你图什么啊!” 老皮害怕又惹出什么是非来,他连忙捂住黄梅梅的嘴巴:“我替你去找一下夫人问问好了吧!” 黄梅梅这才止住哭声,只不过依旧呜咽着。 老皮没有办法,只能够硬着头皮出了院子,没行不久,就看见春眠斜倚在假山处,见到他,眸中也未掀起半分波澜,只淡淡道:“不用去找夫人了,夫人喜静,这些事情麻烦我就好。” 老皮干咳几声,讪讪道:“你知道啊……” “令夫人声音之大,我想要忽视都不行。”春眠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冷声道,“老皮,令夫人插科打诨,几次想要府上的其他丫鬟帮忙做活,今日他们一并告状到我这里,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令夫人公然挑战我的权威,直呼我的姓名,你觉得,这让其他叫我姑姑的丫鬟怎么想?” “我们为令夫人留了剩饭,她却将锅砸了,你认为,这件事应当怎么算?” 春眠每说一句,老皮的头就低了一寸。 春眠话音刚落,老皮的头已经几乎要埋进了地底。 他呐呐道:“春眠姑姑,梅梅她没有做过活,我一直都将她养在家里,您多担待些……” “府中的丫鬟都要我担待,那我应该怎么办?”春眠扬声问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赶走黄梅梅 老皮自知理亏,也并未再与春眠多言,他只低头,歉疚道:“姑姑今日说的话,老皮都记着了,我清楚在赵家办事,拿赵家的俸禄就要守赵家的规矩,我回去会同梅梅好好说说。” 见老皮就要离开,春眠喊道:“慢着!” 老皮疑惑的看她。 春眠从袖袋内摸出一个荷包,又从里面取出一块碎银来塞至老皮手中。 “也莫说我们赵家亏待了他,在我们府上不足三日,按理只有十八文钱,看在你是我们家少爷找来的人,又是我家夫人亲自允许她搬进来做活,这些碎银子就当是给你夫人的补偿。” 老皮掂了掂那块碎银子,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安稳的营生,这样大方的主顾,他这辈子见过的寥寥。 怎么就因为黄梅梅错过了去。 老皮颔首:“我明白,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你是我们家少爷找来的人,贸然离开,夫人治的是我的罪,让你家夫人同你家孩子搬出去,我同你说过,不希望他们的事情再吵到夫人,黄梅梅和你是怎么说的,你应当是清楚的吧?”春眠的声音机具压迫性。 “这院子本就是为了你们家人方便才为你们特意收拾出来的,既然你们家人都不珍惜,那么你今后也不必在这院子中住了,府里有为你们镖局而设的大通铺,你到那里去。” “好。”老皮点点头,一想到他与黄梅梅的议论都传入了林杏耳中,他就心中发怵,此刻浑浑噩噩的,也不敢抬头,拿着那块碎银子就离开了。 见收拾了老皮一家,春眠这才优哉游哉的回了林杏的院中。 林杏这些日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一些武林绝学,不分昼夜的练习,眼瞧着她满脸汗水的样子,春眠心疼不已,给林杏倒了一杯热茶道:“夫人来歇一歇,莫要累坏了身子。” 听到了春眠的声音,林杏收了招式,几步来到春眠面前,捧起那杯热茶一饮而尽。 春眠更是着急:“那可是开水,夫人小心烫到!” 然而林杏早已将那一杯水咽在了肚子里。 她对春眠扬起一个笑容:“放心,这些日子我练习武功,学有所成,不但身子轻盈了些,就连耐受度也大大加强,一杯热茶现在还远远让我感觉不到痛苦。” “话说,你方才去了哪里?半天没有看见你的身影?”林杏走到院子中间,一边开始招式一边问道。 “方才我的耳环丢了,回去在路上找了找,现在已经找到了。”春眠对林杏扬起手来,她的掌心正躺着一对珍珠耳环,乃是林杏送给她的一对。 林杏点点头:“大晚上的找东西,眼睛疼,你回去歇着,我这边倒是可以自己应付。” 院子的角落里站着两个婢女,春眠瞧着她们,点了点头,也就退下了。 老皮闷头回到了院子里,想要一摔银子,又心疼的紧,只能重重的坐在石凳上。 黄梅梅方才找了些东西来吃,见老皮这副模样,还以为老皮是吃了林杏的责骂,她笑着贴过来,刚想要哄上几句,劝老皮离开赵家,却没想到老皮恶狠狠的瞪过来,像是看仇人一般。 “都是你!”老皮吼道,“若不是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又好吃懒做,主家能这样厌烦我们?” “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老皮还是第一次对黄梅梅这个态度,黄梅梅本来白天就遭受到了不少的白眼,如今更是委屈,心中的执拗劲上来,她怒视老皮,呛声道。 “你说呢?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老皮话音刚落,看到皮恩盯着他们,对着皮恩扬了扬下巴,“你个小孩子,进屋里去!” “干什么让皮恩走?皮恩多大了?看事不比我们这些大人通透?”黄梅梅对皮恩招手,“皮恩,你过来,你自己说说这件事怎么就怪我了?” “行,黄梅梅,是你自己要当着孩子的面说的是吧?”老皮问她。 “是!”黄梅梅昂头答道。 老皮当真就掰着手指头数道:“第一,皮恩现在十二岁了,没过几年就要行冠礼,我给了你那么多的银子,原以为可以重新将老房子翻修一遍,你跟我说说,那银子呢?我护送行商十年,你可给我攒下来一两银子?” “你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我将你娶回来,让你过上好日子是我当时向你允诺的,这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那皮恩的功课是怎么回事?你来同我说道说道,好好的一个孩子,他从私塾退学了,你怎么才知道?” “我每年五两十两二十两的往家塞银子,你没攒下来,皮恩再过几年娶媳妇,我们拿什么给他建婚房?你让皮恩打光棍?多好的活计你不珍惜,我们夫妻一个月能挣快二两银子,干个两年就能给皮恩攒下老婆本,都怪你,全搅黄了。” 当着皮恩的面,黄梅梅是真觉得丢人。 尽管她心中对林杏依旧不满,可看着老皮动怒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轻声道:“那怎么办……” “这碎银子就是你的工钱,现在人家不要你了,要你搬出赵府,明天一早就走!”老皮将碎银子塞给黄梅梅,“拿着还继续花,一分都别给皮恩打算!” 黄梅梅不敢搭腔,她将碎银攥在手心,知道自己给老皮添了麻烦,轻声哄道:“这件事我知道错了,老皮,你做行商不也挺挣钱的吗?林杏她不收你,你还继续做你的镖局去,也不用在这里看林杏的脸色。” “是你走又不是我走,再说了,夫人从没给我什么眼色瞧!你也不要再我面前嘀咕些夫人的不是,从明天起,你自己去找个活计干,若是让我们家皮恩没了媳妇讨,老子就休了你!” “什么?”黄梅梅睁大了双眼。 凭什么林杏只将她赶出门不让老皮离开赵府? 老皮居然还说出了休妻这样的话? 过往他们结婚十多年,老皮什么时候对她生过这样的气? 她僵硬在原地,呼吸急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讨债的来了 “你刚刚说什么?你要休了我!”黄梅梅眼中的泪漫出来。 老皮梗着脖子不看她,虽然他清楚自己话说的重了,可若是不这样,黄梅梅永远长不了记性。 这么多年他真的是惯坏了黄梅梅,才让黄梅梅这样目中无人。 皮恩早就被二人吓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从心底里觉得赵府的院子干净舒适,比黄梅梅收拾的利索多了。 他在里面的日子过得也逍遥,说是在别人府上做下人,实则那主子半天也见不到,他倒是可以借着赵府的名头在外头,买东西也能够让别人看在薄面上优惠些许。 现在居然全都因为他娘,这些都要取消了! 皮恩心中有怨气,可当着老皮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够故作乖巧的离开。 “老皮,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那寡妇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黄梅梅揪住老皮的衣领,含泪质问道,老皮却只低着头不说话。 黄梅梅一声比一声大,老皮生怕她又将谁谁谁引来,又更怕旁人看了笑话。 老皮拍案道:“还嫌被从赵府赶出门来不够丢人吗?对,我就是说要休妻,你也莫怪这个莫怪那个的,若是你再叨扰夫人的安宁,我当真拉你去衙门。” 黄梅梅彻底被老皮的架势唬住,不敢再说出一个字来。 可她心中的确是不甘,第二日她与皮恩离开的时候,春眠特意将几人安排在了大门,黄梅梅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面色涨红,飞快的从赵府离开了。 尽管老皮一再告诫她不要去寻林杏的麻烦,可在她心中依旧难受不已,她双手握拳,又将皮恩送入了私塾。 皮恩见到了老皮生气的模样,自然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麻烦,反倒是黄梅梅,时不时就在赵府门前晃悠,想要找个时机算计林杏一把。 然而这天她刚刚来到赵府门前不远处,肩膀就猛地被一人拍了一下。 一个生着娃娃脸面容姣好,一身贵气的男子笑道:“我老远就看见夫人在此处闲逛了,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黄梅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男子,她看的不免有些愣神,听到那男子唤她夫人,神智这才找回来些许,她有些后悔今日梳的妇人头,她神色不自然的僵硬了一瞬:“无……无事。” “当真无事吗?我瞧夫人眉头紧锁,分明是有心事的样子,夫人大可对我说说,兴许我能够帮夫人一解心中烦忧呢?”那男子勾唇浅笑,温文尔雅,一看便非凡家,他像是对黄梅梅来了兴趣,高大的身影挡在黄梅梅面前,“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夫人若是有所顾虑,不若跟着我来。” 黄梅梅哪里能够拒绝这样一个俊俏的男子的邀约? 鬼使神差的,她上了男子的马车,与男子一同来到了一处食肆的包厢内。 “禹州城地方小,就连个像样的酒楼也没有。”男子嫌弃的用袖子在面前扇了扇,他歉疚的对夫人笑笑,“真是委屈夫人了,夫人气质出众,容貌绝尘,当真是屈居在禹州城中了。” 黄梅梅当年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美人,听到男子这样说,一是惊喜,二来心中又隐隐有些甜蜜来。 “你不是禹州城人?”她问道。 “小生乃是京城的读书人苏邈,今日来禹州城,实不相瞒,是来禹州城算账的。”苏邈小声的在黄梅梅耳边道。 前来上菜的小二对黄梅梅有过几次眼缘,在包厢内伺候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多看了几眼黄梅梅,总觉得这张脸熟悉的紧。 可当着客人的面又不敢太过猖狂,他抿唇问道:“两位客人想要些什么?” “我也是第一次来禹州城,将你们的拿手菜都上一遍就是。”苏邈说罢,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又看向黄梅梅问道,“夫人可有些忌口的?” “没……没有。”黄梅梅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那一锭银子上。 这人居然出手这样大方! 待到小二走后,黄梅梅这才问苏邈:“公子说是来禹州城算账的,那可是算谁的账?” “自然是禹州城赵家的账了!”苏邈紧紧盯着黄梅梅的脸,自然未错过黄梅梅眼底的幸灾乐祸,他知道,他赌对了。 黄梅梅立刻就想到了林杏,可她不敢确定,只能再三确定道:“现在的赵家有两家,一家的家主好像叫赵翊,已经身故了,现在是他的妻子林杏做主,另一家则是赵翊的父家,由赵翊的父亲做主,不过已经没落了。” 苏邈故作犹豫:“也就是说,现在有钱的是林杏那家?” “对。”黄梅梅点点头。 “我要找的就是这家!京城消息闭塞,我都不知道他们家居然分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赵翊不是与赵老太爷相处的很好吗?”苏邈问道。 “要不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呢?赵翊刚死,她就张罗着分家,将赵家大半资产都拿走了不说,还毁了小叔子,就连赵家太爷也入狱了!”黄梅梅一拍大腿,又神神秘秘的俯身在苏邈耳边道,“而且,她还与好几个男子纠缠不清呢!” “竟然这般刁?”苏邈掩面,更加愤愤不平,“果不其然,我就知道他们赵家的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 黄梅梅无权无势,自然斗不过林杏,但是眼前的公子就不一定了。 她看向公子,好奇道:“公子是因为什么与赵家结了仇?” “唉!我正要说!”苏邈叹气,“我们家之前同赵家是生意伙伴,做生意都互相照应着,却没想到前不久,也就不到一个月,赵家忘恩负义,不提前打声招呼就将我们的合作断了,导致我们手上几万的货物压着不说,甚至连过去半年的工钱都未给我们结算!” “不是我们家小气,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夫人,若是你,你能忍受合作多年的人,忽然变卦,还反把生意让给我们的竞争对手吗?”苏邈问黄梅梅。 黄梅梅点头,同样义愤填膺道:“我就知道那林杏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林杏的绣帕被拿到 “你说的那一个月前,就是林杏掌的家,想不到她竟然为人如此,我夫君现在就在她府上做活,也不知道她招那么多男人在府上做什么,水性杨花,若我是知州,现在就将她浸了竹笼!”黄梅梅咬牙。 “想不到她居然这般可恶!”苏邈亦是将茶杯狠扣在桌面上,询问黄梅梅道,“夫人难道也与那林杏有过节?” “那是自然!”黄梅梅大汩大汩的向外倒着苦水,“她那儿子前些日子去了京城,她一个人在禹州城内,他儿子请了我的夫君,他的管家又请了一堆家丁,我看那就是防着你的!” “第一日她对我丈夫说,我丈夫有家室,不若就将我们接过来,我还以为她是好心,没想到只是她在我丈夫面前刷好感的手段罢了,我不就干活慢了点,他们竟要打我巴掌,你看!”黄梅梅蓦地将脸凑过来,身上浓烈的脂粉味几乎呛出了苏邈的眼泪。 为了不被黄梅梅持续用香粉味凑到鼻尖上,苏邈当机立断的站起来:“岂有此理,夫人,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缘,这仇,我必然替你报了!” 想不到萍水相逢的男人能够这样看重她的事情,而她那个夫君却是对她避之不及,更是袒护林杏那个寡妇! 黄梅梅心中激动,也同苏邈一起站起来:“公子,有你这句话,以后若是有你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然在所不辞。” 说罢,黄梅梅从袖袋内取出一条绣帕来:“这就是那林杏的绣帕,公子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拿去!一定要让那寡妇长长记性。” 绣帕放在苏邈面前,苏邈有些诧异的看向黄梅梅。 虽然他不清楚林杏的为人,但就林杏在侯府的这段时间的表现来说,她可从未有刁难人的时候,反而是眼前的黄梅梅,处心积虑,居然连林杏的绣帕都偷。 那绣帕上绣了一个杏字,若是黄梅梅随意将绣帕放在哪个男子的住处,产生的舆论可想而知。 在这个念头,女子不忠,尤其是林杏这样受过丈夫巨大恩惠的女子一旦被扣上不忠的名头,在禹州城内就别想混下去了。 但是……这样正和他意。 苏邈脸上笑容扬起,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将那帕子收走:“夫人,这一锭银子就压在你那里,这帕子我就拿去,这件事我自有张罗,你且放心。” 黄梅梅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她一把按住手帕:“你别是骗我,我怎么相信你?” 虽然那一锭银子很是让人心动,但是拿这个绣帕去林杏面前讨要礼仪,别说一锭银子,就赵家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少说也能将皮恩的婚房张罗起来。 想不到黄梅梅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苏邈咬牙,又将腰间的玉佩拽下来,好在他出门时佩戴的这个玉佩并无什么标志性的花纹,他将玉佩赠与黄梅梅:“夫人,我与那赵家有着血海深仇,你居然不相信我?这玉佩交予你,想要找我就去城南米铺里,出示玉佩就好,我苏邈怎是那等背信忘义之人?” 那玉佩成色尚好,又温润冰凉,就算黄梅梅孤陋寡闻,也清楚那玉佩并非凡品,她这才收起了那锭银子和玉佩,松口将手帕交给了苏邈。 那小二来上菜时,两人已经收拾妥当,他一边将盘中的菜端上去,一边觉得二人之间气氛古怪。 他又多扫了几眼黄梅梅,脑中灵光一闪,险些要将托盘打翻。 他歉疚的飞快将菜品上好,从包厢内退了出去,到了一楼,才惊呼出声。 那不是城西镖局的夫人黄梅梅? 怎么跟一个不相识的男子搞在了一起?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慌忙将嘴角压住,心中有了盘算。 次日侯府。 赵颉前来寻周宴是周宴所没有想到的,因着周邈与周客在侯府,他一连多日都没有前来,今日顺道路过,竟然当真看见了周宴。 周宴一脸惊喜,还以为是林杏回心转意。 他快走几步,又怕自己的步子暴露了心情,放缓了几分,轻咳道:“你们怎么来了?” 贾发与赵颉一同等着,二人的额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赵颉抹了一把汗水道:“师父你怎么今日才来?我和贾叔都在此处等了你有两日了。” “两日?你和你娘已经等我两日了?你娘呢?”周宴看向赵颉的身后,又看向侯府门前,“这么热的天气,她别是中暑在驿馆休息呢。” 说罢,周宴步履匆匆,就要去驿馆,被赵颉拉住。 “是我和贾叔,师父,你要是真的想我娘了,为何不去找她,也省的我和贾叔担心。”赵颉慌忙拉住周宴道。 “……你娘没有来京城?” “对。”赵颉点点头,提醒周宴道,“你们二人已经闹翻了,我娘在禹州城继续待着,让我来京城发展赵家的产业。” 周宴在风中凌乱了。 他还以为…… 无奈之下,周宴只能将赵颉与贾发带进侯府内,那侯府的老夫人本就认得周宴,见到周宴带着赵颉过来,她欣喜道:“可是林杏姑娘来了?” “我娘没来,还在禹州城呢,这趟京城之行只有我和贾叔。”赵颉如实道。 几人都没注意,角落里,一个人瞧瞧松了口气。 “林夫人为何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颉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循着声音瞧去,见是苏小小,他面露惊喜,解释道:“并没有,只是禹州城内还需要人操持,这次我来是为了发展京城的产业,那些铺子我娘买了,总不能放着不管……苏小姐,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娘与世子殿下还……”苏小小匆忙捂紧双唇,却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她有些慌张的四下看了看,这才道:“你也知道我在沧州的家被毁成了那个样子,沧州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只能……” 赵颉点点头,但他仍旧好奇,苏小小明明跟了太子殿下,为何不住在太子府,非要在侯府上凑凑。 但苏小小乃是周宴的表妹,如此说来,也正常。 “走了。”周宴喊了声赵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常安候责难 赵颉点点头,与贾发跟了过去。 周宴依旧将他们安排在之前的院子里,赵颉方才见到那个院子就觉得有些熟悉,他有些惊喜的看向周宴:“师父,这里面我娘的东西都还没动,你是不是特意为我们留着呢?” 这话问住了周宴,他也不是没来过这个院子,他与林杏决裂之后来的更加频繁。 每次看到这些东西,他总是又烦躁又舍不得,来往几次,里面的东西都是原位。 “平时我鲜少来过这里,这里的东西也并无怎么管过。”周宴道,“你之前在哪个驿站里住着?我让张平和你一起去拿,这样也快些,马上就到饭点了,别耽误了吃饭。” 赵颉颔首,跟着贾发张平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周邈后脚就去了院子里。 周宴本还对着林杏的物品望的出神,本以为是赵颉忘了什么东西,顿了顿,不见赵颉说话,他这才转过头来,只见周邈神色玩味,视线落在周宴身后的物品上,发问:“这东西不是你的吧?” “有事直说,没事就滚。”周宴冷声。 “我的好哥哥,别这么凶啊。”周邈一张娃娃脸笑的天真无邪,“让我猜猜这个东西是谁的?是不是刚刚离开这个院子的孩子的妈妈,叫……林杏?” 忽的,周宴周身灵力爆起,他手中折扇猛地掷出去,好在周邈躲闪的极快,这才免遭一劫。 再回首,那折扇已经深深嵌入了墙中,周邈心中惊骇,心跳飞快,缓了缓,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波澜。 咽了咽口水道:“从小你就对我和爹爹满满的敌意,全世界都欠你的吗?” 周宴不理睬他,与这种人沟通好比浪费自己的口舌,然而周邈不依不饶,他拦在周宴面前:“既然你对我和爹爹不理不睬,一副不需要侯府的样子,那么你就退出侯府的继承权,别继续顶着世子的名头。” 周宴依旧不搭腔,他只轻抬眉眼:“滚,还是不滚?” 他可没有心思与周邈聊这些,最起码,今天没有那个心情。 说罢,他推开周邈的肩膀,直直的离开院中。 周邈在他的身后喊道:“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占着世子的位置不放吗?我可有的是林杏的把柄……” 话音刚落,周宴的身子僵硬了几分,他折身回来,一把扼住周邈的喉咙。 “周邈,我警告你,我与那林杏是有几分交情,但这并不是你以此要挟我的理由。” 周邈见周宴的反应如此,他一方面觉得空气稀薄,一方面心中又窃喜:“只是有几分交情吗?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一个人如此,就算是你把我杀了,我的手下还是会将消息放出去。” 周邈的面色涨成紫红色,他眼前发黑,本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此,本以为自己堵错了路,没想到…… 周宴蓦地松开了手。 周邈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喉咙又麻又痛,浑身无力,缓了约莫半刻钟才终于回神。 “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周宴拂袖而去,周邈撑起身子,眼中划过一抹狠色。 他踉踉跄跄的跟着周宴出去,二人来到马车之上。 周宴寒声道:“就在此处说,你有何把柄?” 周邈不言,从一旁的小桌上拿来纸笔,指尖一动,上头居然描绘出了竹子的影子。 右边单字一个“杏”。 “相信你知道这是谁的帕子。”周邈落笔,将这张纸放在周宴面前,忽的又道,“不对,这样还不够准确,这帕子是青绿色,墨水和宣纸却是黑色与淡黄色,实在不应该。” 周邈摇摇头,欲将那张宣纸收回,被周宴一把握住了手腕:“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半个月后正是宫中宴会,届时你便在宴会上放弃世袭的爵位,将世子之位让给我。”周邈冷笑道,“到时候,我自然会将林杏的手帕交给你。” 周邈言语中都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周宴只淡淡应了一声,便赐了周邈一脚,周邈滚落在地,虽然咬牙,却也不急,他得意的看向周宴,盘算着就算周宴将世子之位让出来,也要让林杏身败名裂。 周宴哪里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 他虽然表面上应下,可心中早已有了合计,此刻他所想,全然都是林杏等等。 如果他不喜欢林杏,那么为什么会在乎林杏呢? 他一直都以为林杏中意他,可是这次赵颉的京城之行,林杏本也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过来…… 喜欢他的人泰然自若,而他这个被喜欢的人却心绪不宁。 周宴心中虽然不解,可到底也弄明白了一件事——他对林杏也是有意的。 目前这份情谊有几分周宴尚且不知,可是他一旦确立了自己的内心,于他和林杏之间别扭的关系便如明镜一般澄澈。 怪不得林杏要同他决裂。 周宴心中雀跃到飞起,他好像瞬间就明白如何挽回林杏,又好像不清楚,正犹豫间,马车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给我滚下来!”来人正是周客,他将帘子掀起,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一般瞪着周宴,“邈儿如何得罪了你?你要对他下这般凶手,我是他爹尚且不敢这样打他,你又凭什么?” 周客又踢了脚马车:“还不快滚下来,难道要我亲自上去把你扯下来吗?” “你不是觉得只有亲爹才能够这样收拾自己的儿子?你又如何配收拾我?”周宴反问。 “你!”周客被噎住,忽的,他余光瞥见朝着侯府赶来的赵颉,心中生了一计,冷笑道,“你武功高强,我奈何不了你,可我总揍得过那个小子!” 周客说着,就要向赵颉走去。 果不其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唤。 “慢着!” 周客转身,周宴已经站在了地上:“我们之间的事情,何故要牵扯他人?去哪里。” 与周邈所说不错,周宴的软肋当真是林杏母子。 想不到周宴居然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如此这般刺痛了周客心中的软肋,他目露寒芒:“跟我来!” 第一百三十章 周宴卖惨 来到周客的院子内,周客一脚踢在周宴膝窝,强逼他跪下,见他果真服服帖帖的跪在地上,这才抽出软鞭,一鞭一鞭的打在周宴身上。 “你明知邈儿才是我的亲生骨肉,你还要对他下这样的狠手?你居心何在?” 那软骨鞭由蛇类的脊椎造就,打在身上有无数暗刺吸附在肉上,再抽出,便是连皮带肉的直接撕掉。 瞬间,周宴浑身鲜血淋漓。 他面色苍白,却咬紧下唇,不闻分毫呻吟。 周客也不敢将事情闹大,过不了多久就是宫宴,可方才周宴种种皆是踩在了他的雷点上。 尽管留着手,周宴的后背依旧血肉模糊,软骨鞭上附着着无数周宴的皮肉。 一直到下人提醒,周客这才罢休,他喘着粗气,将那软骨鞭恶狠狠的丢在地上:“你早就知道你在府中的处境,那就不该招惹我的儿子,这次只是提醒,若是有下次……” 周客话说一半,拂袖离开了。 张平从院子外飞奔而来,见到周宴这副模样,更是拧紧眉头:“殿下!” 周宴只摇摇头,强撑着扶起张平的身子站起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张平……去……去禹州城,我要去找林杏。” “殿下的身子已经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如何去得了禹州城?有什么消息还是由属下代为传递。”张平心疼不已。 “不……”周宴脸色苍白,额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他每挨一次周客的鞭子,就越发想要去见林杏一次。 若是现在他不去找林杏,此刻的劲头拖下,恐怕直到他伤势痊愈,也未必能够见得了林杏一眼。 那么周邈的计划,还有他与林杏的感情…… 张平左右不得周宴,只得备了马车,将周宴扶上。 虽然二人路上未有停歇,但是张平顾及着周宴,还是叫那车夫放缓了速度,张平在车厢内为周宴上着药,越看周宴的后背,越是咬牙。 “侯爷何故这样伤您?您一向不羁,这次怎么就听了他的命令?” 张平心中也隐隐能猜出些周宴的身世,他小心翼翼的为周宴的肩膀缠着纱布:“您这些年累计下的……也够让侯爷忌惮,为何不……” 周宴闭目假寐,身上伤口的疼痛早已麻木:“还不是时候,这次就浅让他出一口气,以后就不会了。” “待到我们与林杏回了京城,你为赵家置办一处府邸,将朔风派到他们身边守着,若是侯府的人再上门,公事公办即可,不必汇报我。” 与林杏? 张平稍带疑惑的看着周宴,此时他心中装的也都是林杏,难道世子殿下这是对林杏动了真情? 纵使有万千疑问在喉,张平还是应道:“是。” 一路奔波至第二日晚上几人才到达禹州城赵家,时逢禹州城宵禁,张平几人在禹州城内的驿站内落脚,周宴已经能勉强站起来。 两日未进食,不过是沾了些水,方才待小二上菜,张平与那马夫就食指大动,捧着碗大快朵颐,一碗热汤下肚,馒头咬了一半,张平这才看向周宴。 周遭哪里还有周宴的身影? 赵府内。 林杏已经歇下,可总觉得院中有些什么响动。 她披了件衣服摸下床,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张望着。 月光皎洁,屋中晦暗。 林杏起初还不觉得,可当她看清楚那影子的起伏后,这才辨认出来,那是个人。 林杏心中一惊,头皮发麻,只一瞬间她便冷静下来。 想起这些日子练习的武林秘籍的招式后,林杏这才恢复了几分清醒:“什么人?” 那影子久久不答。 林杏手中的四根银针眼看着就要扔出去。 那人却在这时候,沉沉开口:“林杏,是我。” 只一瞬间,林杏双手颤抖,银针都似乎要握不住,她心跳飞快,大脑发白,几乎不知道要怎么作答。 良久,这才问道:“你来做什么?” 这么久都不联系,林杏早当周宴忘了她这个人! 周宴呼吸急促,二人隔着薄薄的一层木门对立。 林杏久久听不到回音,心中赌气,就要折回内室:“不说算了,这么晚了,我要回去睡了。” “别!” 周宴蓦地将房门打开,圈住林杏的手腕,用力将她向后一扯。 林杏防备不得,竟直接撞进了周宴怀中。 她本想要挣脱开来,却不想周宴的胳膊收的更紧。 “我错了。” 低低的一声道歉,好似冲破了某种桎梏。 周宴方才还扭捏拧巴,此刻好像被点开了任督二脉一般。 “你我共事许久,我不应该自作主张,何种谋划都不先知会你一声。” “我更不应该在你生气之时放下狠话。” “我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我不知道应当如何相处,日后我会尽可能的照顾你的感受,你可能原谅我?” 周宴言辞恳切,林杏竟半分与他插科打诨的心思也没有。 二人鼻息交融,周身的温度好似都被氛围点燃,林杏不知道周宴这话是在同她表明心意还是…… 她脑子很乱,心更乱,好似无数小人在她脑中画着杂乱无章的线条,叫她理不清思绪。 便在此时。 小一忽的跳出来:“恭喜宿主解锁隐藏剧情,获得奖励五感通达与1技能点,200积分。” 暧昧的氛围瞬间破碎,林杏的意识恢复清醒。 她刚想要将周宴推开,便敏锐的在空气中嗅到一丝浓重的血腥味。 小一所说的五感通达,就是周遭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林杏的眼睛、耳朵、鼻子、感官。 周宴的身体起伏与常人很是不同,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痛苦。 方才她还以为周宴与她一样。 林杏的手触上周宴的腰侧,一瞬间周宴浑身仿佛过电了一般。 他还不忘询问林杏:“你原谅我了吗?” 林杏翻了个白眼给他:“你的后背怎么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你不是武功高强吗?怎么会这样?” 周宴仿佛闻所未闻:“你先说你有没有原谅我。” 林杏无语凝噎:“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原谅了,所以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吃了大瓜 周宴长舒了一口气,随后,高大的身影重重的压在林杏身上。 他面露委屈,学着曾经看到的话本子里那般,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杏:“我从京城到禹州城,分毫不停歇,走了两天两夜,连口饭也没吃,就来找你了。” 周宴有意无意的躲避这个话题,林杏也不想要同他深究。 她清楚周宴早已被明里暗里盯上,并无过多计较,她艰难的揽过周宴的胳膊,将周宴带至外室的软榻上,让他趴在其上。 而林杏则点燃蜡烛,将周宴后背的衣服剪开,顿时,林杏倒吸一口冷气。 包扎的纱布已经被全数染红,血液已经渗入纱布,随着周宴的呼吸逐渐冒出来。 林杏的心好似被什么揪紧,她用剪刀轻轻剪开纱布,两天两夜,纱布已经与皮肉黏在了一起,此刻剥离,就好比扒皮一般痛楚。 周宴咬牙,齿间溢出几丝闷哼来。 林杏语气不自觉放缓,像是哄小孩那样:“我动作轻一些,若是疼了,你就同我说,待我将药给你换上,就煮面给你吃。” 周宴应了声,乖顺的趴着。 林杏快刀斩乱麻,猛地将纱布揭下来,就在这一档口,又从系统内兑换了几瓶金疮药,像是不要钱一般,碾碎了倒在周宴身上。 周宴起先还觉得后背痛苦不已,好像硬生生的将他劈成了两半。 可林杏的药物方才上来,后背灼烧的强烈痛感慢慢被一种清凉所取代,痛感减弱,周宴紧拧的眉头缓缓舒展。 “好了。”林杏复又取出几块纱布来,将周宴的后背仔细包扎完。 周宴的衣服被林杏剪开,此时只能赤着臂膀,他从软榻上坐起,昏黄的灯光下,他认真的与林杏对视:“我两日前才想明白,路上的时候我也在想,我……” 还未来得及说完,周宴的肚子率先响起来。 林杏打断他的话:“我去为你煮碗面。” “可是我……”周宴还想要说些什么,便听林杏道:“你是赵颉的师父,我是你的嫂夫人,你这样说,赵颉会怎么想?” 周宴的话堵在喉咙间。 他什么都考虑了,在他心中,林杏与赵翊不过就是恩惠关系。 唯独赵颉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然而周宴又像是发现了盲点:“你的意思是,只要赵颉同意,我们就可以是吗?” 林杏不答复,转身去了院中的小厨房。 春眠被林杏惊醒,想要代替林杏,被林杏制止:“你继续睡就是了,我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煮一碗面吃。” 春眠想要坚持,但又被林杏的眼神逼退。 无奈之下,春眠又躺回去。 林杏动作很快,也就一刻钟,一碗面就已经放在了周宴面前。 周宴拿起筷子,一旦心中属于林杏的那根弦放下后,身体各方面的感官就已出现了反应。 这碗阳春面本就闻着很香,又是出自林杏之手,周宴吃的飞快。 林杏只是剪个烛火的功夫,周宴面前就已经多了一个空碗。 “我还想吃……”周宴讪讪的笑着,他甚至方才都没有尝出咸淡来。 林杏扶额,又去厨房给他下了两碗来。 然而不过眨眼间,周宴又已消灭干净。 此时的他在林杏面前,倒是没有了往日世子殿下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狼吞虎咽的样子多了些烟火气,在烛光下,反而有种普通人的生活感。 林杏无奈,又去厨房端了两碗过来。 动静引得春眠侧目,想不明白林杏大半夜吃那么多面条是做什么。 好奇心一直在第二日春眠方才解开疑惑。 她方才转醒,就听到门房前来汇报说一个带刀男子寻来。 她本还以为是什么仇家,带了六个镖客前去,这才发现乃是张平。 张平挠了挠头:“春眠,你可清楚我们家世子殿下有没有在府上?” 世子殿下? 春眠面露疑惑。 “我们家世子殿下昨天来到禹州城寻林夫人,昨日我们方才来到驿站,就不见了殿下。”张平道,“没有吗?我还以为殿下昨夜来寻夫人,才并未打扰,殿下身上还带着伤,我可否借你些人马。” 春眠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昨夜林杏在小厨房内折腾出的动静。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又不敢确定——毕竟现在林杏与周宴的关系僵持着,若是她妄加决断,将府中的人马调出去,引林杏不满…… 春眠抿唇:“这件事我还需要再禀报夫人。” “我和你一起去,世子殿下一路寻来,其中辛苦只有我们清楚,不求一定要夫人原谅,可是还请夫人给世子殿下一个机会。”张平恳切道。 闻言,春眠犹豫片刻,还是将张平一同带去了。 到了院中,春眠与张平一同单膝下跪,喊道:“夫人,张平求见。” 春眠喊了两声,屋中都毫无动静,她与张平对视一眼,眼看就要再喊第二声,门却忽然开了。 春眠与张平的视线立刻迎上去。 下一刻,二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目光惊愕,嘴唇微张,皆是吃了大瓜的模样。 谁能告诉他们,世子殿下在夫人房中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光着上半身,真的很难不让人遐想啊! “她一直累到卯时才堪堪合眼,你们莫要扰了她的清净,有什么话同我说就是。”周宴却是神清气爽,半分没有奔波多日的疲惫。 张平心下暗暗对周宴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世子殿下居然如此勇猛,身受重伤,奔波两日,滴米未进,还能够将林夫人折腾到卯时! 世子殿下果然体力了得! “现在无事了。”张平颔首道。 “你现在去城中买几件合身的衣裳来。”周宴看向张平,“我的衣服已经损坏,不能再穿了。” 连衣服都撕破了! 想不到林夫人也…… 张平甩了甩头,尽力将脑中的思绪全都摒弃,应道:“是。” 不知为何,周宴总觉得张平有些怪怪的,春眠还在旁边跪着,周宴视线落在春眠身上,思忖良久,这才道:“去准备早膳。” “是。” 出了院子,春眠与张平遇上。 二人皆发出惊异的声音:“殿下与夫人何时进展的这般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林杏心软 林杏醒来时,周宴已经收拾整齐,林杏给的金疮药当真好用,只是一晚上,他便觉得后背减轻了不少,昨夜又吃了林杏做的那么多阳春面,他此刻更是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见林杏起身,周宴指了指院中的早膳:“春眠准备的。” 林杏视线落下,两人份的早膳依旧放着,好像周宴并未动过。 “你没吃?”林杏问他。 周宴摇摇头:“我在等你醒过来。” “……”林杏撇撇嘴,洗漱过后坐在圆桌上,对盘膝而坐的周宴努努嘴,“还不吃饭,是要我喂你吗?” 周宴原本想动,听了此言,瞬间又坐了回去:“后背疼,胳膊都抬不起来。” 林杏噎住,总觉得周宴这句话带着些玩味,可他伤势的确重。 思来想去,林杏看向一侧不敢抬头的春眠:“春眠,你来喂他。” 瞬间,无辜躺枪的春眠像是被何物刺了一剑。 周宴的眼神几乎能够化为实物。 春眠身子一颤,摇摇头道:“夫人,我方才在厨房忙碌时不小心烫伤到了手指,不能够……” 林杏一眼就看得出春眠此言乃是托词。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周宴,周宴此刻正兴致勃勃的盯着她,期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林杏起身,向周宴处迎了一步,却不小心左脚绊上右脚,猛地朝地面摔去。 “小心!” 周宴慌忙去接。 林杏却扶着石桌,腰身一转,稳稳的立在地上。 林杏双手抱胸,一副看透了周宴的模样:“你这不是能伸开胳膊吗?” 周宴痛心疾首,万万没想到在此事上失了策。 林杏扬眉,周宴无奈,只能拿起筷子。 “我还没原谅你,你少在这里钻空子。” 周宴颔首,一脸认真:“我知道。” 被林杏这番道出事实,周宴才堪堪从昨夜的温柔乡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林杏,这才想起来此次前来寻找林杏的另一件事。 “你府中有内鬼,有人将你的手帕卖给了周邈。”周宴道,“他以此事来寻我,意图用你的名节威胁我,但我了解他,他不会是轻易罢休的人。” 林杏抿唇,她的手帕前些日子不见了,差春眠去寻,整个府中都要翻遍了也没有见到。 原以为是藏在哪个夹层里还没找出来,竟然是被人偷了。 她看向周宴,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些事情也能威胁到你?世子殿下神勇不再啊。” 林杏言语末带着些调笑,哪知周宴竟然从身后取出满满一包袱与林杏手一模一样的帕子。 “是幌子,我想来见你。”周宴认真道,将包袱交给春眠,“找一个名字里带有杏字的绣娘,随意编个由头,在城东分发下去。” “是。”春眠应道。 林杏眸中划过几分诧异的神色,周宴居然同她想到一处去了。 周宴说周邈用这件事来威胁他,难不成他后背的伤就是因此而来? 林杏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意味。 她背过身子去:“现在事情也办完了,你该回到京城去了。” 周宴摇摇头,刚要说着些什么,就听林杏道:“周宴,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同我说些好话,我就会回心转意?” “我……”周宴一时语塞,他并未如此轻贱过林杏,但是林杏说这些话他又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林杏冷笑。 周宴深呼吸:“当初是我太贸然,可是在沧州不只是有李恪,还有另一股势力想要我的命。” “赵颉并未出师,我怎么能放任你母子二人受到伤害?除了支开你们我别无他法。” “当时我的确身受重伤。” 周宴脱下外袍与里衣,露出胸膛来,其上疤痕纵横,依稀能看出来几个乃是新增的。 最长的那一道,从胸口蔓延至小腹,血痂方才掉下,露出里面新生的粉肉来。 林杏定定的立着,注视着周宴的伤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良久,她这才对周宴道:“早上天寒,你还是将衣服穿上,待会儿让人看见,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周宴知她这是心软了,复又将衣服穿上,询问道:“你同我回京城吗?周邈既然找到了你,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我兼顾不过来,恐怕会生无数事端。” 林杏本想拒绝,可想到周宴后背的伤,又犹豫了几分。 顿了顿,林杏这才点头。 周宴眼前一亮,带着张平就开始遣散家丁。 老皮原以为镖局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却不想兄弟几个才干了没几天就被请回家,尽管周宴一人五两银子撒的大方异常,可他心中依旧隐隐不满。 他与黄梅梅闹成这个样子,也就五两银子草草收场? 他心有不甘,本来对着镖局兄弟许诺下的“余生再也不用奔波的”的大话被迫破灭,几个兄弟心知此事正常,不足十天拿到五两银子更是一笔巨款,他们装模作样的抱怨两句,却好似点燃了老皮的斗志。 “你们且等着,这件事我定然要同你们讨个说法。” 老皮一挥胳膊从厢房中退出去,就要去找林杏来。 那些人见老皮当真前去,尽管方才说的只是玩笑,可心中也忍不住冒出了几分期待。 他们追着老皮去了林杏院中,方才过去,就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给他们分发银两的张平他们见过,旁边的周宴却是闻所未闻,只依靠多年行商的经验来看,那男子浑身贵气,非池中物。 几人视线交汇,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事?”周宴摇着折扇问道。 老皮吞吞吐吐,身后的几个兄弟见状,连忙想拉他的衣袖,可他却好像是得了支持那般:“我们兄弟几个是城东镖局的,因为相信夫人所以才放弃了镖局的行当,怎的就才在府上做活几天就要被辞退了?” 老皮一向大大咧咧,说话也完全没有在府上为人做活的觉悟。 也是,贾发招来的家丁人数众多,早就已经将府上能做的都做完了,再加上他们镖局自恃清高,不与奴籍为伍,整日不过是在府上干躺着混吃混喝。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证据 但余下几人却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他扯了扯老皮的袖子:“五两银子也不错……” 这话被周宴打断,他嘴角上扬,可笑意未达眼底:“你们是在赵府签了卖身契吗?除了赵府,这辈子你们什么活计也做不了?” “没。”老皮讷讷道。 “你们在镖局出一趟要几日,酬金多少?”周宴又问。 “差不多也应是十日,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你们十多人,也就分不到一两银子,同样是十日,我给你们一人五两,哪里有亏待你们?”周宴气势逼人,身材高大,立在老皮面前,莫名让老皮心中发憷。 可是,若是这样回去,他如何与黄梅梅交代? 老皮一咬牙,瞧着周宴肤色白皙,心中暗赌一把他是什么富家公子哥,根本手无缚鸡之力,破罐破摔道:“明明说好了要我们在赵府做活,而今却将我们辞退,这不是在耍我们兄弟几个?” 眼看几人就要犯浑,周宴索性也不多费口舌,他内力一凝,做出防范的姿态。 然而还未打起来,一个声音忽的闯进来。 “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贾发怒声道。 几人下意识散开,贾发走进来,见周宴也在此处,似是惊了一瞬,这才行礼道:“世子殿下怎么在此处?京城的铺子出了些纰漏,我前来取一些文件。” 随后,他转身看向几个镖客,问道:“你们都堵在夫人院子前做什么?也不怕扰了夫人的清净。” 老皮闻言,心中一惊,清楚了那人是世子殿下,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冒犯。 此刻刚准备溜走,就听到贾发喊他:“你们可是我家少爷在镖局寻来护夫人周全的镖客?” 老皮还以为事情有所转机,他看向贾发应道:“是的,少爷走之前特意嘱咐过我要多多照料夫人。” “我记得我们家少爷承诺每个月会给你十两银子,对你说的照料夫人,也并未要你入住赵府,你这是何意?”贾发问他。 老皮神色僵了一瞬,万万没想到贾发是来兴师问罪的。 有周宴在一旁盯着,他不敢造次,只得老实回答:“赵府离镖局路远,为了能够更好的保护夫人,我就带着兄弟伙过来了……” “不对,老皮,那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连个影子也没见到?”身后一人逐渐回过味来。 另外几人也一同问道:“对啊,我们怎么连响都没听到?” 老皮眼底闪过几分慌乱,他打哈哈道:“我们镖局什么时候先给钱了,之前先给一半的银子,那是因为路途凶险,现在赵府多轻松,自然是按月结算。” “胡闹!你将我们夫人名节置于何地!你欺骗你的兄弟,瞒着我们夫人,我与少爷不在,你就觉得当真无人可奈何得了你吗?”贾发将赵颉与镖局签署的文书展开,放在几人面前。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林杏在禹州城几日,镖局便照料几日,日后林杏离开禹州城也不得纠缠。 几人将那文书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老皮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讪讪道:“如此,那是我当时理解错了,这是我的问题,如今账单结清,我们这就搬离赵府……” “且慢。”贾发摇头,招手一番,几个家丁将黄梅梅压上来。 黄梅梅一见老皮,立刻挣扎着想要接近老皮,无奈她一人的力气抵不过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只得哽咽着看向老皮,委屈道:“相公,相公救我!” 老皮瞳孔放大,见黄梅梅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心中一惊,对着贾发怒目道:“我们之间的纠纷,凭什么涉及到我的妻子?姓贾的,别看你人模狗样的,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我怕了你们赵家?” 黄梅梅更加有了底气,那手帕现在不在她手中,她底气十足,哭声几乎要响彻整个赵府。 林杏掏了掏耳朵从院子里走出来,双手抱胸看着黄梅梅。 她目光落在老皮身上,又重新回到黄梅梅狰狞的脸上,满是失望。 “老皮,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 老皮啐了一口:“对我如何也不是绑架我妻子的原因,你们有什么就冲我来,对一个女子这般,算什么大丈夫?” “若不是你的妻子动了歪心思,将我们家夫人的手帕偷走意图毁坏我们夫人的名声,你以为我们会如此?”贾发声音压过老皮。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们少在这里污蔑,我与梅梅多年夫妻岂容你们挑拨?”老皮反驳道,全然不顾黄梅梅脸上的惊慌。 顿了顿,黄梅梅缓过来心思,这才附和道:“就是,你说我偷了林杏的手帕,你好歹拿出些证据来,自己收拾东西没个计划就要拉个垫背的来是吗?” “我当然有证据。”贾发拍了拍掌心,一个丫鬟站出来,指着黄梅梅道,“我瞧见了,那天我干活干的晚了一些,还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又被叫去洗衣服,当时是我与黄梅梅当值,我肚子太饿就去找了些东西来吃……哪知道回来的时候却见黄梅梅将夫人的手帕塞入口袋之中。” “若是你看见了,之前为什么不说,夫人这些日子都在寻找手帕,你为何不说话?”老皮难以置信,他看向那丫鬟,质问道。 “我去厨房内偷吃东西本来就犯了家法,可这件事有损夫人的名誉,若非黄梅梅是个有心人,只是想要将绣帕拿回去私用,我自然会将这个秘密窝藏在肚子里,可你哪里知道她做了什么?”丫鬟的母亲乃是府上的一个大丫鬟,说话也骄纵了一些。 老皮被堵得哑口无言,可依旧是不相信的模样。 黄梅梅直觉不妙,连忙对老皮比着眼色:“算了他们赵府家大业大,我们招惹不起,老皮,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哪里可以?污蔑你就是公然打我老皮的脸,我们皮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也断不可任人欺辱。”老皮显然是上了头,他脸红脖子粗,竟然连黄梅梅也吼了一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声讨老皮 黄梅梅被老皮的架势吓到,却不想下一刻,贾发竟然将那日的小二与金店的富商带了上来。 贾发看向小二,问道:“你说,你三天前看到了什么。” 小二看向老皮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撇了撇嘴:“兄台,你居然还愿意做这个冤大头?若我是你,早就将这水性杨花的女子扫地出门了。” “你可莫要血口喷人!”黄梅梅被戳中,尖声骂道。 “我血口喷人?”小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啐了一口,“你前几日,在我东家的酒楼包厢里,跟哪个小白脸卿卿我我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与好友吃个饭也不可以吗?你一个小二,凭什么管我这么多?”黄梅梅骂道,“谁知道你与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故意编出来污蔑我。” “你与那小白脸进酒楼,可不只有我看见了,当天来酒楼的客人还有账单记录,我们大可一个个找过去问问!”小二冷笑,“你自己身子不正,我们说你影子歪,你还不认了!” 贾发伸出胳膊,拦在那小二面前,示意他见好就收。 他又对那金店富商扬了扬下巴:“三天前,你店中来了哪个客人?” 那金店富商殷勤的对贾发笑了笑,从袖袋内取出一锭金子放在几人面前:“我知晓老皮一家都在府上做工,没过几日黄梅梅就拿着一锭金子来寻我,我生怕这金子是赵府的,这才急忙通知了您。” “别的都可以忽略,黄梅梅,你解释一下这锭金子是从何而来的?”贾发看向黄梅梅。 黄梅梅咬牙:“那……那是我传家宝,我为何就不能有黄金?好歹我丈夫也跟随行商队伍多年,有些积蓄怎么了?” “说谎!这金子成色较为鲜艳,一看便是近些年才打造出来的。”富商反驳她。 “我们毕生的积蓄,换了锭金子怎么了?” 那小二轻嗤:“住我们那条街的谁不知道你黄梅梅挥霍无度,老皮行了这么久的商你们连儿子的婚房都翻新不了,哪里来的毕生积蓄?再说了,你都换成金子了,现在又去找钱老板换成碎银?” 黄梅梅还想再说些什么,老皮忽的一声厉喝:“够了!” 他目光如炬,看向黄梅梅:“那个男人是谁?那锭金子是怎么来的?” 黄梅梅眼底划过几分慌乱,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老皮:“我们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你为何不相信我,反而听他们的话?” “莫要扭曲事实,我们对于破坏你们夫妻感情毫无兴趣,想要追究的一直都只是夫人绣帕一事。”贾发淡淡道,“你若是现在交代,这件事还能善了,可抵死不认,我们也只能上报官府。” “现今你们还上报什么官府?那手帕不是早已被你们找了个人换了个名头分发了下去?”黄梅梅反问。 “方才我们可有提及夫人丢失的绣帕是什么样子的?”贾发问那小二与富商道。 几人均是摇摇头,将黄梅梅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件事我们已经警告过你了,是你不认,你们几个,将她带入衙门。”贾发看向周宴,躬身道,“世子殿下,叨扰您了,余下的事情就由我贾发解决便是。” 周宴颔首,目光锐利,划过老皮几人。 几人心虚莫名,像被利剑包围,动弹不得。 尤其是老皮,看向周宴的眼神多了几分心虚,旁边那人戳了戳他,老皮怔了一瞬,这才明白周宴这是要他表态。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殿下,我妻子发生此事我亦不能免责,是我贪心不足带着兄弟们来了赵府,还请您不要波及兄弟们,他们是无辜的。” 周宴不言,只看向林杏:“马车已经在门口备好了,余下的事情有贾发操持,走吧。” 二人离开赵府,周宴嘴角的笑意未消。 老皮几人起先还不解其意,待到他们返回,看到眼前已成废墟的镖局,皆是目瞪口呆。 世子殿下砸了他们的招牌,这镖局定然是开不下去了。 一人从在赵府的时候就对老皮不满,此刻情绪更是蔓延至了顶峰。 “你吃两家饭是如何好意思前去寻夫人的?黄梅梅手脚不干净,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你如何配当我们的老大?谁知道你从前有没有克扣兄弟们的银钱,这可都是兄弟们的卖命钱。” 老皮瞪他:“都是兄弟,难道我能害你们不成?想要多讨些银子有什么错处?” “你那是想要给兄弟们多讨些银子吗?你是想给自己儿子置办婚房,关兄弟们什么事?”那人愤怒不已,冲上废墟翻翻找找,“账本还在镖局内吧,我倒是要核对一下看看。” 老皮意图冲上前去拉他,反被身后的几个兄弟反剪双手押着。 他们早就看老皮这副心虚的模样不对劲了,他的这副模样与黄梅梅如出一辙,几人跟着老皮卖命多年,也想知道自己应得的那份有没有被克扣。 “找到了。”那人将账本扬起,放在地上细细核对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几分不对来。 他将账本扔在老皮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账本分为红皮和蓝皮,蓝皮账本乃是老皮分给他们的账本,而红皮内则写出了老皮的实际收益,他在其中占了至少四成。 那人怒道:“兄弟几个哪个不是听你一句话就跑前跑后的,我们一起打了多少劫匪,死了多少兄弟,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你们老皮家是有多缺钱,非要靠这些不三不四的手段?” 老皮见事情败露,也只能低下头任他责骂,实在承受不住,这才哭着道:“黄梅梅那女人多能花钱你是不知道,自从我娶了她之后,那银子就跟流水似得……” “那是你的家事,难道还要兄弟们帮你承担?”那人骂道,“之前你同兄弟们说没有钱给皮恩置办婚房,兄弟几个没给你兑银子?” 几人越说越为愤怒,全都一拥而上,对老皮发泄着怒火。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投奔李恪 林杏在回京城的路上恰好遇见贾发,他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 林杏撩开帘子同他对话:“贾发,禹州城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贾发骑在马上,意气风发:“是的夫人,我临走时去镖局看了看,老皮被他原先的那几个兄弟打成了残废,黄翠翠也入了狱。” 见林杏疑惑,贾发也是将镖局发生的种种事情说与林杏,林杏只觉得有些许唏嘘。 若是老皮不生些歪心思,若是黄梅梅为人老实,恐怕他们家的日子会远远超过禹州城内大部分人家。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京城,赵颉方才回到周宴府上,就见苏小小抱着一盒吃食在府前等着。 外头的太阳正大,苏小小的脸上正在淌着汗。 赵颉连忙迎上去:“苏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苏小小为的就是让赵颉看见,她将吃食捧在怀里道:“这些吃食是我亲手做的,老夫人说世子府在这里,我就寻来了,想给你和表哥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多的吃食。”赵颉想要去接这些吃食,被苏小小不动声色的躲过去。 “外面好热,赵公子,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赵颉连忙点头,将人请进去,对门房道:“这位是苏小小,师父的表妹,你们以后见到莫要太过冷血,一个女子怎么能在日头下晒这么久?” 那门房连连称是,还未待赵颉前脚离开,后脚周宴就策马在世子府停下。 赵颉听到了声音,眼前一亮,却不想身边的苏小小更是兴奋,直接冲向了门边迎接。 赵颉虽然觉得好奇,却也还是跟了过去。 没想到,他方才来到门前,就见到那马车上款款下来的女子正是林杏,他飞快的冲了上去,又猛地停下来,笑道:“娘,你来了!” 林杏扬扬眉:“怎么你看起来那样稀罕呢?我来不是很正常吗?” “是很正常,是很正常。”赵颉看向贾发,互相比了一个眼神。 苏小小紧随其后,那吃食放在她手中已经有些时候,这里面的分量太多,她的胳膊酸痛不已,已经几乎有些拿不住了。 早知道方才就将这些交给赵颉了…… “你怎么在这里?”周宴视线落在苏小小身上,他下意识的看向林杏,生怕林杏误会了什么,说话间带了些许自证的意味,“你不是在侯府住的好好的,今日怎么突然来到了世子府?” 苏小小扬起手中的食盒:“我今日做了些点心,老夫人她们都说我做的好吃,就想着拿给你和赵公子尝尝,想不到林夫人也在,是我做的少了。” 周宴摇摇头:“无妨,我对点心不感兴趣,将我的那份给林杏就是。” 说罢,他看向林杏:“你替我尝尝味道。” 不知为何,苏小小总觉得他与林杏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她讪讪的将手中的食盒调整了一下位置,然而她本想要抱在胸口处,却没想到手上一滑,那食盒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所有的点心全都掉在了地上,沾了泥土。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苏小小身上。 苏小小无辜摇头,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她有些惊慌的蹲下来将点心捡起:“我不是故意的……” 完了,苏小小心中咯噔一下。 这下她在几人心中的好感度恐怕又要降到谷底了。 就在这时,反而是林杏蹲下了身子,将糕点捡起,轻轻擦去上面的泥土,放入口中,对苏小小笑笑:“无事,点心确实很好吃。” 说罢,林杏又瞪了眼赵颉:“你也真是,那么重的食盒不知道同苏小姐分担?” “我刚刚问了苏小姐的,苏小姐说她不要……”赵颉挠头。 “女子的话也能当真,她说不要就是要。”林杏教导道,“你没过多久就要寻人定下亲事了,怎么还是这么鲁莽?” 说罢,林杏又问道:“红衣呢?她不是同你一起来到了京城?怎么不见红衣在哪里?” “红衣喜欢街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逛一天街也不会觉得累,我已经连续陪着她逛了三日,脚都要废了,她这才允许我歇上一天。”赵颉解释道。 “这外头太阳太大了,我们还是进府中说话吧。”赵颉用手挡住太阳,询问道。 几人一同入了太子府,可是苏小小却抱着食盒立在原地。 林杏回头唤她,苏小小只是摇摇头:“夫人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就不能随你们一同入府了。” 苏小小折身回去,满脑子想到的却都是周宴林杏赵颉红衣其乐融融的画面。 短短几日不见,周宴与林杏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她却还在这里摇摆不定。 若是到最后当真谁也没抓住…… 正思索时,一个丫鬟突然从门外跑过来,有些惊慌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尚书家的千金昨日与太子殿下在湖边遇上,在一起相伴了一天呢!” “什么?” 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苏小小拍案,手上因为用力爆起青筋。 她咬牙:“为我梳妆,我要去见太子。” “是。” 太子府内,李恪正与南辰下棋,听到了苏小小要来府上的消息,勾唇笑道:“女人不过也就这般,整日围着周宴打转又如何,只要本宫与她人亲近些,她就立刻会有危机意识,前来寻我。” 南辰压下心底的吐槽,总觉得李恪这话怪怪的。 苏小小已经穿戴整齐来到了太子府中,却被安排在正厅,久久不得见太子殿下。 她被等的耐心全无,心中大约也清楚了李恪这是对于她这些日子围着周宴转的行为不满,想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没想到只不过是几天未见,李恪就已经冷静成了这般模样。 苏小小咬唇,狠心调出系统面板,将奖励而来的好感积分全都加在李恪身上,说罢,她轻抿一口桌子上的热茶,仿佛是被烫到一般,慌忙将那些茶水吐出来。 眼泪被氤氲的雾气烫出来,苏小小再也忍耐不得,委屈道:“我来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以不见我,为何要这般折辱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惩治李恪 说罢,苏小小拂袖,就要离开。 那婢女见状,连忙上前拦住苏小小:“小姐,太子殿下当真是临时有急事,您还是再等等。” “是不是有急事我心下清楚,你已经不必劝了。”苏小小面色冷清,淡淡道。 那婢女见实在留不住苏小小,只得将苏小小放走,去禀报李恪了。 李恪彼时正轻抿着手中的那杯龙井,不知为何,这龙井方一入喉,他脑海中想到的画面皆是与苏小小相处的画面。 尽管二人独处的时光单拎出来还不足一上午,但就是莫名的在他脑海中越来越鲜活。 他几乎都要忍不住,现在去寻苏小小。 “太子殿下!”那婢女小跑进来,喘着粗气,略为狼狈的跪在地板上。 李恪从幻境中惊醒,略为不耐烦的将茶盏扣在桌子上:“发生了何事,说。” 那婢女见状,更是惶恐,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苏小姐走了……” “走了就走……什么?”李恪瞳孔放大,震惊的看向婢女,“什么时候走的?怎么现在才通报?” “就在刚刚……”那婢女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话音未落,便见李恪的身影猛地钻出门外去。 李恪追出门外,苏小小已经乘坐马车离开了此处,他看着心焦,心知若是苏小小当真回了侯府,他定然是没有办法再轻易与苏小小见面,当下寻了一匹快马,追了上去。 一声响彻云霄的马匹嘶鸣传来。 苏小小勾唇,赌对了。 “太子殿下?”马夫惊呼出声,慌忙勒紧缰绳。 马车被截停,李恪的这番声势更是震慑了他人,众人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就连那马夫都下了马车行李,唯有车厢中的苏小小依旧泰然自若。 她娇俏的声音响起:“你现在还追出来做什么?不是存心要晾着我折辱我吗?是我苏小小哪里让你不如意,你要这样对我?” 围观百姓倒吸一口冷气,这位是谁?怎么敢以这样的语气同太子殿下说话? 怕是脑袋都不想要了? 然而,短暂的沉默之后,局势并没有如他们想象那般,甚至李恪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温柔的立在马车边,小心翼翼道:“是我错了。” 他们没有听错吧? 众人纷纷偷瞄李恪,见李恪一脸认真,更是觉得轿中女子非同一般。 能够折服当朝太子,必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此情此景,叫苏小小当真满足。 她心中暗喜,想起方才坐的枯燥,不满再次涌上心头:“一句你错了又有什么关系?三个字,你觉得说了我们就相安无事了吗?我方才的那一个时辰就可以不算数了吗?” 李恪张了张嘴,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拂了面子。 尽管内里的自尊心让他想要转身离开,可一想到车厢内坐着的女子乃是苏小小,他又忍着性子道:“是我太幼稚了,小小,我……我为你安置一处住所。” 李恪此言叫苏小小心动不已,却又不能表达出来。 顿了顿,苏小小问他:“你觉得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就算你能为我安置一处住所又能怎么样?下次我寻你你若还是将我晾着,我又该如何自处?如今我尚有去处,若是被你安排,我又该去哪里?” “你又将我的名节视为何物?你为我安置一处住所,那你会娶我吗?”苏小小冷笑,“不对,你贵为太子,若是你,当应该以纳妃为名头。” 苏小小这番话说的讽刺又绝情,打的李恪措手不及。 他有些惊慌的立于原地,他与苏小小的感情来得太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构思一番二人的未来。 “你连这些都没想好,还想要为我安置住所?”苏小小轻嗤,唤了句车夫,“王叔,回侯府去。” 那车夫看了看李恪,又犹豫的扫了眼车厢内,不敢有动作。 李恪却怅然后退,对那车夫道:“听小姐的。” 车夫这才连连称是,从这条街离开了去。 路上那车夫心中不免佩服起苏小小,原以为她不过是侯府的一个远方穷亲戚,最多就是有些本事在身上而已。 没想到就连太子的心也在这位身上,二人当街就掀起如此轩然大波。 此事在京城坊间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居然落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大怒,李恪身为太子,居然当街为了一个女子抛头露面,这将皇家威严置于何地? 他深夜将李恪召进宫内,方才看见李恪进来,就将手中的竹简扔在李恪身上:“混账,瞧瞧你白天干的好事!” 皇上恨铁不成钢道:“你已贵为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你非要去找一个乡下野丫头?甚至还当街闹出了笑话,你这是要让百姓如何看待此事?如何看待皇家?” “父皇,小小才不是什么乡下野丫头,她有胆识有计谋,言谈本领皆非池中物,纵使儿臣是太子又如何,不是太子又如何?若是能够将小小留在儿臣身边,儿臣宁愿做一个普通人,与小小相守一生,白头偕老。” “胡闹!你是皇家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看看你现在左一句小小右一句小小像什么样子?身为储君,众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其实你几番任性就能够改变的事情?你不是说想要做一个普通人吗?好,我成全你,这储君你不做,想要做的人多着呢!” 皇上拍案,指着李恪的手指不断颤抖,眼看着就要将太子罢黜,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 “皇后嫁到。” 一身着艳色罗裙的女子款款而来,李恪看过去,毕恭毕敬道:“参见母妃。” 皇后对皇上微微福身,走过去为皇上拍着胸口:“陛下消消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我如何不气?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他如今口口声声情爱,就连储君的位子也不想做了。”皇上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可是他看向李恪的目光依旧满是厌弃。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成恋爱脑了 这分明是想要废了太子的意思! 眼下适龄皇子,除了李恪,适合太子之位的,也就只有那个人。 皇后眸色一深,无论如何,恪儿的位置是不能让给旁人的。 皇后赔笑道:“恪儿如今还小,情窦初开,一时分不清深浅也是自然的,不如……” 皇后靠近皇上,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不如我们会会那苏小小是何方人物再做决断。” 皇上也正有此意,对于李恪的培养他向来不吝,美女美食他见过无数,到真让皇上怀疑起苏小小本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皇上轻咳,依旧道:“那他如此置皇家威严于不顾,难不成就这样算了,一个如此,个个如此,我们皇家颜面该当如何?” 听到此处,皇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她看向李恪,使了个眼色。 李恪好似恍然,他这才从苏小小的世界内回过神来,在地上重重叩首道:“儿臣此次犯下的错,儿臣都认,任凭父皇责罚。” 皇上本意也并非想要真正责罚李恪,如今李恪这副态度,更是让他心中消了一半火气。 但是皇家威严需要维护,今日李恪挨得责罚不是因为他,而是做给外人来看。 他抬手:“自己下去领二十鞭子。” “是。”李恪道,话中并无任何怯意,苏小小今日所言,他细细思索着。 目前为止,苏小小的确是他最为喜欢的女子,尽管父皇从小就告诉他,皇家中人身不由己,爱恨都不能够随心。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敢轻易对苏小小许下名分的原因。 如今他与苏小小的事情既然闹得人尽皆知,那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这二十鞭子,便是苏小小来到他身边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李恪非但没有马上就要挨鞭子的痛苦,反而步伐有些轻快。 他将外衣脱下,来到院子中,跪在地上,将腰上的长鞭抽出,交给太监。 太监跟在皇上身边久了,自然也看得出皇上并非真心责罚,他也就留了不少手。 可鞭子终究是鞭子,二十鞭下来,纵使那鞭子再轻,李恪的后背也隆起不少高肿的带血的鞭痕。 他几乎是咬着牙将外袍披上,对着那太监躬身道了声谢谢,将鞭子收起,踉踉跄跄上了回太子府的马车。 南辰为李恪上药,心中却忍不住唏嘘,他心里想着,嘴里也忍不住说了出来:“殿下何必为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如此?她愿意等待世子多时,却不愿意等待你一个时辰……” 话音未落,李恪就忽然呵斥道:“够了!” 南辰被李恪的架势吓到,乖乖闭上了嘴巴。 “苏小小今日所言重重难道你没有听到?若是他不在乎本殿下,又怎么会在乎本殿下晾她多久?周宴晾她那么久都没有生气,恰恰是因为她不在乎那个手下败将。”李恪冷笑,说出的话却叫南辰浑身一僵。 他实在想不明白李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成恋爱脑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本宫说的不对吗?”李恪转过身来看他。 南辰僵硬着点点头,李恪这才满意的看向地面,继续道:“今日小小同我所说,我想了许久,现在才终于敲定,这样一个聪慧又心系于我的女子,本宫定然不会负了她。” 南辰嘴角抽了抽,手上的动作不小心加重了些许,李恪森冷的目光瞧过来,他慌忙道:“殿下此处的伤口有些深,叠加了几处鞭伤,殿下忍着些,最好……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了。” 李恪怀疑的目光审视的瞧着他,顿了顿,这才将目光挪了回去,总算是没再说话。 一家欢喜一家愁。 赵颉自从下午在街上听到苏小小与赵颉之间的纠葛后就闷闷不乐,不知为何,明明日子都是一起过的,他就是有一种全世界都在瞒着他的错觉, 就连贾发也时常抱着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秘姿态,叫赵颉费解。 他几次想要询问,贾发也总是道:“待到少爷长大以后就懂了,人教人是教不会的。” 赵颉无奈,就连晚饭也吃不下去,林杏看着他的模样,一脸稀罕:“你这是怎么了?看上了哪家的小姑娘表白失败了不成?” 赵颉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不如林杏说的那个结局。 林杏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就能猜出来他这是为何事伤神,今天下午整个京城发生的大事也就只此一件。 突然,右侧传来一声轻笑来。 林杏看向声音来源,红衣夹了一块肉放在口中,她看向赵颉,贸然发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并未对这份感情付出,又在此处伤神什么?有什么好伤神的?” “我自然是伤神……你不懂。”赵颉本想解释,见是红衣,又将身子背了过去道:“我同你说这些也没用。” “你无非就是伤心苏小小择了良处,可是这不是你选择的吗?李恪对苏小小是什么态度,你对苏小小是什么态度,态度不同,若我是苏小小也会选择李恪,你根本就不是那么喜欢苏小小,又何必假惺惺的呢?” 红衣话糙理不糙,就连林杏也觉得红衣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毕竟……赵颉有多直男她是清楚的。 赵颉心中憋屈,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赵颉一时间又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细细想来,又觉得红衣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对苏小小的感情向来摇摆,难道这并非喜欢,只是一种欣赏? 赵颉抱着饭碗发呆,贾发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爷,年少时迷茫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让这些事情烦你太久,正缘该到时自然会到的。” “贾发,你这都是从哪里看的?神神叨叨的。”赵颉调侃了贾发一句,抬眼看见周宴风尘仆仆的回来,唤了声,“师父。” 周宴颔首,他身上的衣袍有些皱了,但依旧整洁。 他坐在石凳上,将一本蓝皮书交给赵颉:“这是一本武林绝学,这些日子你的基本功打的不错,可以试着练练。”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眉间翠抢先发行 林杏回来当日,阮红袖便寻了过来。 那绣坊她与薛掌柜经营着,薛掌柜理财有道,阮红袖女工了得,二人相辅相成,就算在京城中的生意不算红火,也不应当差到哪里去。 再加之有林杏给的配方…… 可阮红袖却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秀眉微蹙,一见林杏,几乎是要哭了出来。 “发生了何事?你慢些说。”林杏拍了拍阮红袖的后背,为她顺气,抬眉看向赵颉。 赵颉摇了摇头,他初到京城,花了几日的时间观察京城中人,后又在坊中监察,与阮红袖只打过寥寥几次照面,届时她还镇定着,怎么今天就难过成了这样。 赵颉询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毕竟阮红袖姿色超绝。 然而阮红袖只是摇了摇头,她抽噎着离开林杏怀中,吸了吸鼻子:“眉间翠今日发了新品。” 明日正是林杏所操持的绽芳华开张之日,林杏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竞争时常有之,这样的事乃是正常。” 阮红袖摇摇头:“眉间翠发行的,几乎都是你写给我的方子。” 阮红袖眼眶含泪:“夫人,红袖自认忠心耿耿,从来未有将方子交给别人查看,没想到出现了今日这档子事情,薛掌柜现在正在工坊内,想要去查出内鬼,你说我们明日到底还要不要……” “什么?”赵颉瞳孔放大,这样的事情他从前听到忠伯说起,如今还是第一次见。 想不到当真会有人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们选择的材料,开出的工钱,都是放眼国内最为高昂上乘的。 若是绽芳华因为这件事耽误,那么他们投入的大笔资金就全部都泡了汤。 赵颉有些愤怒的捏紧了拳头,林杏却在这时勾起了嘴角。 “我早有预料。”林杏淡然道,“眉间翠发行眉间翠的,我们开我们的绽芳华,两者毫不相干。” 眉间翠发布的新品,虽然都是些基础的化妆品,但是这些化妆品内据说添加了一些草本养肤成分,不含铅,非但不会让肌肤变得蜡黄,用的久了,脸还会白嫩发亮。 这样的由头在京城火速打响,不少贵女闻风而去,甚至就连清河郡主也惊动了。 一连要了十份! 眉间翠本来因为与画修颜互相竞争将利润压低,如今这批新品的价格又延续了过往的传统,主打高端,更是吸引了一些名门贵妇的注意。 很快,眉间翠今日的上新一扫而空,想要再次购买,就只能等待半个月后,这期间还需要预定,若是不预定,待到下次上新,少量的现货就全靠抢了。 赵颉听了这个消息,气的在家中拍桌子:“他倒是将饥饿营销玩的明白了!” 林杏不紧不慢的抿着热茶,将面前的点心往阮红袖面前推了推:“莫要愁眉苦脸的,这些点心你尝尝。” 阮红袖扫了一眼点心,视线再次垂下,察觉到林杏盯着她,阮红袖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夫人,我知道您的好意,也清楚您运筹帷幄没有什么是您不能做的,但是眉间翠这招太过阴毒,我实在是吃不下。” 瞧着二人这副沮丧的样子,林杏却一身轻松:“眉间翠说到底也不过是仿版,她今日卖的多痛快,众人将她捧得多高,那我就让她摔得多惨。” 赵颉与阮红袖都被林杏吸引了兴趣:“难道夫人当着另有他法?” 林杏默认。 “那是什么方法,娘,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要是不说,恐怕我今天晚上都睡不好了。”赵颉双目亮晶晶的看向林杏,然而林杏只是摇头。 “待到明日你就知道了。” 赵颉沮丧,当真一个晚上没有合眼,绽芳华开张当日,他与阮红袖皆眼下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到场,而林杏则穿戴整齐,贾发与薛掌柜一人一侧举着红绸立于绽芳华前,热闹的鞭炮声响起,绽芳华周围立刻迎来了无数人围观。 “我们绽芳华是一家售卖女子化妆品的店铺,定价合理,所有配方皆是我们自创而生,如今新店开业五折优惠,欢迎大家进店选购。”林杏话音刚落,请来的乐班子立刻弹起古筝,吹起笛子。 林杏将红绸剪断,贾发对着人群悄悄使了一把眼色,随即有人叫好拍掌。 阮红袖等几个女子拿着化妆品在街上推销着新品,围观的人群也就是看个热闹,领个免费分发的糖果,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去,突然间被一句女子惊呼声吸引。 他们下意识的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眉间翠的掌柜的领着几个家丁,大摇大摆的来到阮红袖身边,还未说两句话,就猛的变了脸色,将阮红袖手中的化妆品一把掀翻在地。 此时,又有另一女子在另一端喊道:“你们这不是同眉间翠的新品一样吗?还晚了眉间翠一日发布,你们该不会是抄袭吧?” 这声音熟悉的紧,林杏下意识的往那边看去,只见韩玉翠立于一个女子前,仔细打量着手中的胭脂。 众人见有好戏看,纷纷散开,将几人围在中间看着好戏。 一时间,这条街热闹非凡,甚至赶上了眉间翠昨日发布新品时的热闹。 想象中的氛围答道,林杏一脸无辜的对韩玉翠道:“夫人,您怎么在此处?” 那韩玉翠瞧见林杏,轻笑道:“我今日无事,想着上街看看,没想到就遇上了这样的事,绽芳华是你开的店吗?” “是啊。”林杏颔首,“你也清楚我前些日子并不在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眉间翠的史掌柜蓦地冲了过来,对林杏气冲冲道:“原来你就是绽芳华的掌柜,就算你前些日子不在京城,”史掌柜的手指了指薛掌柜,又指了指阮红袖,“那他们二人总在吧?我见过他们不止一次了,她们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了?有什么事情是我必须要知道的吗?”林杏问他。 “你……”史掌柜指着林杏的手指隐隐颤抖,他怒道,“我们眉间翠昨日发布的新品你不知道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眉间翠闹事 林杏摇了摇头:“只知道眉间翠昨日发布新品时候卖的挺好的,怎么了?我自己有化妆品店,就没有必要去你们家购买吧?你们家贸然前来查看我们家化妆品也就算了,还摔了我家的化妆品,这件事不该给我个说法吗?” “说法?你居然向我要说法?”史掌柜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贼喊捉贼的,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这里恰好带了眉间翠的新品,林杏,我是相信你的人品的,但是这实在太过于相似,我若是向着你说话,我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还是让事实来说明吧。”韩玉翠看向身旁的婢女,那婢女取出眉间翠昨日上新的新品。 贾发见状,特意差人从铺子内摆出一张长桌子来,以便那婢女将新品放上去。 上面一排是今日绽芳华的上新,下面一排则是眉间翠的上新。 两个化妆品成色所差无几,无论是颜色气味还是形态,都仿佛是一家的,硬要细说的话,眉间翠的物品甚至还要更加鲜艳一些。 围观群众看下去,自然是觉得眉间翠用料更加扎实。 史掌柜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本来我们只是想要看看新开的胭脂店长什么样子,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我们眉间翠工坊的伙计起早贪黑的做工,这些新配方也是我们东家一手研制,你就这样直接抄走了,将我们当做笑话不是?” “你这是血口喷人。”赵颉实在看不下去,冲出来对史掌柜道,“到底是谁抄了谁清白,你自己心里清楚,居然还要寻到我们头上来?” “我自然清楚我是清白的,我也清楚我东家素来不声不响,但你们是个什么货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史掌柜嘲讽道。 赵颉向来嘴皮子功夫不如他人,如今只能被史掌柜掖着。 反而红衣看不下去,站出来道:“你想要看看新开的胭脂店长什么样子,非要带上几个家丁?我们方才将红绸剪了,你就摔了我家的胭脂,现在的胭脂长得大多一个样子,只有用起来才能知道其中的猫腻,我瞧你并未在手臂上尝试,也并未听我家阮姑娘讲解就开始闹事,莫非你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红衣又看向韩玉翠:“还有这位夫人,你不过出门逛街,为何要带上昨日买的化妆品,寻常人家带妆能撑上半日,就算是补妆,只需要带上颊粉与口脂就好,你将眉膏、胭脂这些全都带上,还是些未使用过的,当真让我觉得稀奇。” 红衣几句话将话中的重点又带回给史掌柜与韩玉翠身上,围观群众也不免觉得二人目的性太强,纷纷讨论起来。 史掌柜眼中划过几分慌乱,可是很快,他又镇定下来:“我同你说化妆品抄袭,你说我动机不纯,又怀疑其我们家的客人,难道为我们眉间翠说句公道话的都与我们眉间翠为伍?你不妨问问周遭百姓,这两份胭脂到底相不相似。” “还是说,你们不敢直面抄袭问题,所以只能够走这些旁门外道佐证?”史掌柜冷笑,“我们眉间翠是很火,但这也不是谁都能过来分一杯羹的,想要走歪门邪道,终究是不长远的。” 史掌柜这话意有所指,不但讽刺了绽芳华,还讽刺了画修颜。 林杏此时早已比对好两家胭脂,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摇头一脸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相像……” 史掌柜看着林杏惨白的面色,心中更是有了底,他优哉游哉的看向林杏:“怎么的,林掌柜,这是实在没办法抵赖了?” 林杏却是充耳不闻,她看向韩玉翠,问道:“夫人,这胭脂您买来就是这样子吗?” 韩玉翠不明所以,看了看史掌柜,又看了看那些胭脂,一时间摸不清楚用意,不敢贸然回答。 正在僵持着,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她面容严肃,一字一顿道:“对,本郡主可以作证,这胭脂正是这样子的。” 清河郡主! 周遭人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就连清河郡主也被吸引了过来。 便在此时,周宴也摇着折扇,一副路过的模样,立在清河郡主身旁,问道:“这里发生了何事?这条街居然都被堵了。” 周宴看向林杏,不动声色的给了林杏一个镇定的眼神,清河郡主无奈,她原本不想淌这趟浑水,但实在碍于周宴所在,她不得不站出来。 她有些好奇的看向林杏,倒是想知道林杏到底有哪点吸引了周宴,居然让周宴这样倾囊相助。 “世子殿下,清河郡主。”史掌柜毕恭毕敬行礼道,“这是我们眉间翠昨日上新的新品,这是绽芳华今日开张所售卖的化妆品,小的认为,绽芳华有抄袭我们眉间翠的嫌疑。” 周宴只是草草点头,就看向林杏,扬了扬下巴道:“他说你们抄他的了,你觉得呢?到底有没有抄?” 林杏心中暗暗吐槽周宴这演技未免太假,一边再次向史掌柜确认道:“史掌柜,这些便是你们眉间翠所售卖的全部内容了吗?当真没有其他的?” 史掌柜断定林杏这不过是心理战术,方才林杏的表情可都是被他尽收眼底的,不可能会有什么转机。 史掌柜更加确信的点了点头。 林杏长舒一口气。 她对清河郡主和周宴福身,又转向围观百姓,清脆的声音道:“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眉间翠,抄袭我们绽芳华。” 什么? 史掌柜还以为她能憋出什么大招来,没想到半天了也只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史掌柜几乎要笑出声来:“林掌柜,你别是穷途末路了,我们眉间翠先发行的化妆品,你们绽芳华晚我们一日,还要反咬我们一口抄袭你们?你也不看看我们眉间翠开了多久了,别太荒谬了我说。” 围观众人也发出一阵哄笑声,他们全当是林杏疯了。 第一百四十章 逮捕史掌柜 “眉间翠开的久就不会抄袭了吗?早发行一日能如何?晚发行一日又能如何?难道这一日的时间里,工坊内就能够赶制出来这么多现货来?”红衣淡淡道,“我们掌柜的这样怀疑自然是有我们掌柜的道理,你们方才已经说了你们的疑虑,论也该轮到我们掌柜了吧?” 红衣每次发言皆是言之有理,史掌柜止了笑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摆摆手道:“那你们说,我倒是要听听,你们绽芳华能怎么狡辩来。” 林杏勾唇,看向贾发,而贾发则取出来一个白玉瓷瓶。 这白玉瓷瓶韩玉翠闻所未闻,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看了眼史掌柜,心中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史掌柜恰巧也看了过来,二人视线相交,皆夹杂了几分疑虑。 待周遭安静下来,林杏这才扬声道:“绽芳华所展示出来的化妆品都是些半成品,我们的化妆品具有养肤功能,可目前这些半成品还不能够展现出来它原本的作用,想要激发它全部的功能,就必须要配上我专门调配的这瓶凝肤露。” 凝肤露? 韩玉翠拧眉,她细细回忆那三张方子,怎么从来都不记得这凝肤露的配方? “我知道大家的时间都是宝贵的,大家只需要仔细看着就行。”林杏道,她扶着手中的凝肤露,瓶子微斜,一滴方才落入胭脂内,那掌心般大的盒子内眼色瞬间明艳开来,其上蓦地绽开一朵娇艳的花,围观之人想要细细看去,那花又消失不见,只在胭脂上留下一道道奇异的纹路来。 “这便是我们绽芳华名字的由来,绽芳华前身薛老板主持的铺子专卖些珍稀灵植,凝肤露采用天山积雪草制成,于养肤持久等方面皆有益。”林杏款款道,“我方才再三询问了史掌柜,史掌柜都一再强调他们除了这盒胭脂外并无任何附加产物,那么眼前的这盒胭脂就是普通的胭脂,并不持久且不能够养肤,不知史掌柜宣扬的可以养肤从何而来,还是说看了我的方子,贸然解读,才闹了这样的笑话。” “这……”史掌柜万万没想到林杏居然还留了一手,他略为有些惊慌失措,却还是道,“你不知道我的方子,又如何清楚我这胭脂不能养肤?” “因为我能够熟练的制作妆品,我的手,我的嗅觉,我的眼睛都是佐证。”林杏看向韩玉翠,问道,“不知夫人可否让我使用一下这份胭脂?” 韩玉翠定然是不想要让林杏染指如此的,若是当真让林杏证明出来了什么,眉间翠就真的别想干下去了。 本身主打的就是达官显贵,她们最为忌讳的就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眉间翠的罪名一旦坐实,眉间翠那便真真是从神坛上跌下来了。 见韩玉翠久不答腔,清河郡主周冬儿道:“用我的便是,我昨日一连买了十份,除去送人的那些,府上还有两份。” 说罢,周冬儿看向身后的婢女,吩咐道:“你去府上将我的胭脂取来。” “是。” 周遭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这韩玉翠方才那样咄咄逼人,如今却不出声了,莫非她当真与眉间翠是一家的?” “眉间翠,韩玉翠,指不定真是一家的,名字里都有个翠!” “那就怪不得……” 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猜测,韩玉翠下意识的看向周宴,只见周宴眼神讽刺,带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她心中发憷,不由得揪紧了衣服,恨极了自己的莽撞,她分明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去做…… 不多时,那婢女便将周冬儿的胭脂带了过来,周冬儿将胭脂递给林杏:“这是我的胭脂,你随意处置便是。” 林杏颔首,道了声谢,将那胭脂的盒子打开,在手臂上划过。 “胭脂干涩,涂过手臂之时便能够感觉到并不顺滑,颜色又较为明艳,没有积雪草的提亮还能够如此明艳的,其中定然放了些白芍花,白芍花虽然能够提亮妆品,可是花朵味道难闻,又极为吸引蜜蜂,涂上有被蜜蜂蛰到的风险,而被蜜蜂蛰到毁容的比比皆是。” 周冬儿依稀记得白芍花的功效,她眉头微拧:“白芍花,就是那个不小心摘了手上的味道三天都消不下去的?” 林杏颔首。 周冬儿看向史掌柜,怒道:“白芍花你居然也敢用?白芍花性子冲,若是孕妇用了可是有滑胎的风险!” 这…… 史掌柜无奈,他怎么清楚这胭脂方子里还有一味提亮未提?他瞧着那第一批胭脂成色不加,看起来便是什么低质的伪劣品,女子都喜欢外表好看的,为了新品大卖,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白芍花。 “你选择白芍花是没错,可你为何连提醒也都不说一声?你可知道有多少孕妇买了你眉间翠的产品?这些孕妇有多少家族显赫?若是他们滑胎,这个罪名你担当得起?”周冬儿越说越气,声音也尖锐了不少。 周遭有不少人妻子怀有身孕,他们皆是皱紧了眉头,这可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林杏又将手中的凝肤露滴入眉间翠的胭脂内,瞬间,眉间翠的胭脂也变了成色,与绽芳华的胭脂一模一样。 “史掌柜,难道眉间翠的新品,主题也是绽芳华吗?我这精心调配的凝肤露,是专门对于我们绽芳华的妆品定制,其他的胭脂本来不会发生反应的,为何你的妆品能够与我们凝肤露反应?” 林杏一连几问,问的史掌柜无措的后退。 “你不是说歪门邪道不会长远吗?你方才的底气呢?”赵颉问他,“开店第一日你便带着家丁来我们店门前闹事,砸了我的胭脂不说,就连你们的胭脂也是抄袭的,居然还敢添加白芍花这样对孕妇有害的草药?” 周冬儿喝道:“来人,将此人给我压下去,昨日眉间翠所有售卖的产品都需追回,并且将银钱退回来,你们一个仿版还敢卖到天价,当真是猖狂!天子脚下还敢行此污秽之事,放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苏小小出手 “郡主殿下说的对,人家绽芳华才要价不过你们的一半,你们抄袭的,怎么好意思要价那么高?” “退钱!退钱!” 眼看着周冬儿身边的侍卫当真押着自己的手臂,史掌柜冷汗直冒,生怕自己真的入了牢中,他慌忙跪下,哆嗦道:“郡主息怒,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我只是按照方子来做,不清楚白芍花的用处。” “你不清楚白芍花的用处还敢开妆品店?”周冬儿挑眉问道,“莫非你背后的主家另有其人?将你东家说出来,可从轻发落。” 这些话句句戳韩玉翠的心,韩玉翠生怕自己被史掌柜供出来,掌心都出了些许的冷汗。 就在此时,一声娇俏的声音传来。 “这里今日怎么这么热闹?林夫人,绽芳华可是你的店?你也没有同我说,我都未能及时为你祝贺。”苏小小款款而来,李恪对她娇宠的紧,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她的身上砸,这才不过一日,苏小小身上便又多了几分金银堆砌的贵气。 她来到清河郡主身边,亲昵道:“参见清河郡主,我乃是世子殿下的表妹苏小小,方才听了我的婢女说了这里发生的种种,特意说明一下此事的误会。” “那眉间翠往药方子里加白芍花其实是我的建议。” 话音未落,韩玉翠瞳孔放大,史掌柜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的惊诧。 转瞬他就反应过来,点头道:“是……是这样的。” “我初来乍到京城,对于此处一切都还很是陌生,也就想要去转转,待我来到鲁班街内,瞧见史掌柜拿着一盒胭脂发愁,我走进了才清楚他这是觉得成色太暗,我当时并未细想,只当他是个有特殊癖好的男子,就将白芍花可以提亮的事情告知了史掌柜,却不想引发如此轩然大波。” 苏小小懊恼道,“若我知道我的无心之失能够引发这样大的损失,我真是……多说无益,我愿意另外贴钱,请所有购买了胭脂的孕妇前去济世堂内把脉看看胎像如何,保胎药与坐诊费皆由我苏小小一人承担。” 苏小小话音刚落,便察觉到周宴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苏小小坦然对视过去:“表哥可是觉得我的处理方法有何不妥?若是表妹有哪里没有顾及上的,还请表哥明说。” 苏小小这件事自然是做的天衣无缝。 可周宴早就知道眉间翠的东家乃是韩玉翠,苏小小公然站出来为眉间翠说话,那便是彻底与周宴站在两个阵营上了。 无所谓,周宴本身也就不在乎苏小小这个表妹。 他摇头:“就按照你说的做。” “是。”苏小小甜甜的笑道,“不知者无罪,还请郡主能够给史掌柜一个机会,抄袭等事我并不知情,可是白芍花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 白芍花这件事既然解释的清楚,抄袭一事最多也就是恶性竞争,无法定罪。 周冬儿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压抑着道:“既然此事乃是乌龙,那么就将史掌柜放了吧,但是史掌柜,方才你是如何说绽芳华的,还请牢记清楚,一日之内,将所有上新的胭脂收回,银钱全数退还,否则,本郡主亲自上门请你。” “是。”史掌柜哆哆嗦嗦的活动着肩颈骨,感激的看了眼苏小小,带着家丁回到眉间翠退钱去了。 见热闹散去,周遭围观群众皆被林杏的妆品折服,纷纷涌入店中购买。 而从眉间翠退货的人,也跟着追了过来。 顿时玄武三街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远远超过昨日眉间翠的辉煌。 林杏忙的转不开身,全然注意不到苏小小与韩玉翠走开后,上了同一辆马车。 苏小小镇定自若的抿着热茶,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韩玉翠:“韩夫人,你不是表哥的继母吗?为何表哥会对你敌意这样大?” 韩玉翠的年纪分明比苏小小大了十多岁,可是现在却莫名被苏小小的气势所逼,有些胆怯起来。 她支支吾吾道:“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不会与我多么亲近,别说是我,就连老爷也都……” 韩玉翠说着说着,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她蓦地想到,之前苏小小追周宴追的紧,现在与她说这些,莫不是要从她口中探些口风出来。 韩玉翠警惕的盯着苏小小。 苏小小浅笑:“韩夫人何必对我如此提防?今日我花了大价钱帮你抹平白芍花一事,可不是让你与我为敌的。” “相信你前些日子也听到了我与太子的种种。”苏小小不紧不慢道,“我也不与你打幌子,如今我已是太子身边的人,太子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太子与我道那周宴便是他这么多年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我必然是要为太子殿下摆平的,韩夫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不明白,现在那清河郡主好像并未走远,我大可以……” 韩玉翠咽了咽口水,苏小小这是要拉拢她了,若是眉间翠能够有太子殿下做靠山,恐怕还不会完全倒台…… 那她在贵妇间的颜面,和她额外的营收,也能…… 韩玉翠问道:“您这意思是,太子殿下日后能够给眉间翠一个保障?” 眉间翠早已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是有陛下做保障也是无力回天! 苏小小心中不耐烦,可是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眉间翠如今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想要眉间翠东山再起,还要看你们眉间翠的表现,这与太子殿下无关,太子殿下只能够保证尽他的那份力。” 韩玉翠也不敢奢求太多,她点点头:“既然太子殿下不介意我这妇人无用,我自然是愿意为太子殿下效劳的。” 苏小小颔首,示意身旁的丫鬟为韩玉翠斟上一杯热茶,“如此,那你便将周宴的身世全然告知我,好歹也是嫡子,为何侯爷对待周宴和周邈的态度完全不同?” 她可不相信是因为周客对韩玉翠情根深种所以爱屋及乌,周邈与周客,但凡是有眼睛的,那就都看得出来是谁更为优秀。 韩玉翠的脸上划过几分犹豫,她眼神飘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开口。 第一百四十二章 警告周邈 眉间翠虽然经此一事损失了大批客人,但是依旧是宫中的妆品渠道,因而虽然大受打击,却并没有一蹶不振。 尽管众人皆知这其中定然是有李恪的手笔,却也无可奈何。 赵颉与林杏看着账本,绽芳华经营首日就入了三千两百一十二两,乃是赵家产业中规模较小的店面内收入最高的店面。 赵颉看向林杏,忍不住道:“当真是英明,竟然想到了女子妆品这一产业,还成功的夺了眉间翠与画修颜的大半市场。” 林杏浅笑:“日后的考验还多着,你多与贾叔和薛掌柜学着些,以后也要独当一面才是。” 赵颉应道,几人其乐融融的交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说笑的声音。 周宴与周冬儿走进来,瞧见几人都在,周冬儿扬了扬眉毛:“想不到各位都在此处,那也省的我跑一趟了。” 周冬儿坐在石凳上,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节:“你们既然与我宴哥哥都不用行礼,那也不必同我这么客气,今日我来,是要同你们说些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赵颉来了兴趣。 “绽芳华的名号传入了宫中,宫中的娘娘虽然被皇后逼着用眉间翠的妆品,但还是想要绽芳华的东西,所以她们托我来买些妆品,以我的名义送入宫中。”周冬儿点了点桌子,“目前有五位娘娘都想要妆品,别看只是五位娘娘,她们用起妆品可比平常人消耗大,又是绽芳华的活招牌,以后可有的是绽芳华挣的。” 周宴也补充道:“王胜和陈秋生也同我说想要一批绽芳华的货物给他的行商兄弟行个方便,不知道绽芳华可有这么多的存货?” 如今看来绽芳华是不缺销路了。 林杏看向贾发:“贾叔,你与薛掌柜再多去寻两个信得过的作坊来。” 贾发点头。 周宴人方才坐下,门房便来通报:“殿下,老夫人派人来请您,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晚宴。” “不去。”周宴果断拒绝,他对于老夫人倒是没什么不满,但是那个家中还有周客、周邈和韩玉翠,他融入不进去。 也对,他本身就是一个外人。 那门房面露为难道:“老夫人特意交代了,若是您不去,她就不吃了。” 周宴沉默片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这才看向林杏道:“我去一趟侯府。” 林杏颔首,周宴带着张平跟着那门房去了。 老夫人已经等了周宴有两刻钟,终于听到了周宴的消息,她眼前一亮,迎了过去,见当真是周宴,有些欣喜的捧着周宴的脸:“早知道就让林夫人在侯府长住了,这样你每天晚上还会在侯府用膳。” 周宴神色淡淡,可是周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他清了清嗓子。 周宴明白他的意思,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老夫人知道周客与周宴不和,特意选了个周客出门应酬的日子。 如今的饭桌上,只坐着老夫人三个儿媳、老夫人,还有周宴周邈二人。 韩玉翠对苏小小说了周宴的身世,看向周宴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心虚,她只安分的夹着饭菜。 老夫人莫名觉得有些稀奇,饭桌太过安静,为了打破气氛,她看向韩玉翠询问道:“你可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为何今日这样安静?” 韩玉翠哪里想到老夫人今日会主动关心起自己,她讪讪的笑了笑:“没有,只是今日白天话说得多了,到了晚上就不想再说话了。” “呵,怎么可能?”周邈冷笑道,自从他手上握有林杏的手帕后,他对于周宴的态度就放肆了不少,他轻蔑的看着周宴,阴阳道,“还不是饭桌上多了个不速之客?” “邈儿!”老夫人愠怒,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宴儿是你的哥哥!好不容易回侯府吃顿饭,你这是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当初他开府还不是您同意的?您当时就应该想到他是个没良心的……”周邈话音未落,就觉得耳畔刮过一阵冷风。 大半的头发断裂掉在地上,周邈后知后觉,捧着头发看先周宴,吼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的头发!你居然将我的头发斩断了,我跟你没完!” “再不好好吃饭,断的就不是你的头发。”周宴冷声道。 周宴眼中慢慢的警告意味,想到月中的宫宴,周邈忍了忍,低下头扒着饭吃,还未用上几口,就听到周宴搁筷子的声音:“我吃饱了。” “怎么才吃这么几口?再吃些,你看你瘦的。”老夫人有些心疼的看向周宴,她站起身想要挽留,又被周宴按回在座位上。 “我还有事,您先吃着,我还会再来侯府的。” 得到了周宴这句话,老夫人的心才搁下一半,她看着周宴,叮嘱道:“如果晚上饿了记得多吃些饭,你这样撑不了多久的。” 周宴应了几句,还没刚出了侯府,就听到周邈在身后喊他。 “周宴,周宴你给我站住!” “聒噪。”周宴并不理睬他,自顾自的向前走着,周邈飞奔过来,拦在周宴面前,喘着粗气道:“我喊你你没有听到吗?” “有屁就放,别耽误我的时间。”周宴不耐烦的看着周邈,“你还想说些什么?手帕,宫宴,还有什么是你配与我交流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句,没过几日就是宫宴,你莫要给我掉了链子。”周邈指着周宴的鼻子,颐指气使道。 周宴只冷笑:“若是不想要那根手指头,你大可以继续指着。” “我指你怎么了?林杏的手帕还在我手上,你若是惹了我,小心我将林杏的手帕放入一男子房间,毁了她的清……” 周邈话音未落,他的那根手指忽然被周宴握住,猛地向下撇。 周邈连忙呼痛,整个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顺着周宴的姿势扭曲伏地。 “你以为你算什么,握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以为能左右我了?”周宴眸底森冷,整个人透露出强烈的杀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下马威 周邈脸上因着疼痛冒出冷汗,周宴冷哼一声,这才将周邈松开。 “上次我挨得鞭子,你以为是怕了你手上的东西?”周宴嘲讽道,“如今我已经将他们母子全都接入世子府,你若是与我相干无事,我自然不会动你半分,若是你先同我犯贱,你的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周宴猛地撞在周邈的肩膀上,将周邈撞在地上,离开了此处。 世子府内。 周冬儿对林杏倒是十分好奇,她看向林杏,神色神秘道:“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宴哥哥对一个女子这样,莫非我宴哥哥是相中了你?” 林杏面上登时变得绯红,她下意识想要否认,被赵颉抢先了去:“说什么呢?我娘与师父清清白白。” “你娘现在是单身,我宴哥哥也是单身,为何就不能组成一对了?我宴哥哥对夫人这么好,不是喜欢还是什么?”周冬儿瞪向赵颉,反问道。 “你眼中莫非就只有喜欢二字了?我爹是我师父的救命恩人,就连我娘也救过我师父的命,我师父自然是要对我娘关照一些的。”赵颉反驳她。 “啧啧啧……你当真是个大木头,同你说不清楚。”周冬儿翻了个白眼,坐回位子上,从果盘里拈起一块水果放入口中,“夫人,你对我宴哥哥是何等感觉,若是喜欢我宴哥哥,我可以为你撮合撮合。” “这是我娘!你当着我的面给我找一个后爹不合适吧,甚至这后爹还是我师父。”赵颉十分不满,在他心目中师父是师父,娘是娘,怎么能混为一谈。 周冬儿瞪他:“你自己单着,也不能阻挡着你娘追求幸福吧?” “追求幸福也要看人选,更何况我娘还没说她喜欢我师父,你要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就莫怪我将你赶出去了。”赵颉认真道,“换句话来说,如果你爹……你爹是陛下,可以三妻四妾,你当然不会介意,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周冬儿看着赵颉,莫名觉得他这幅模样有些可爱,也不同他再说些什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赵颉被她这声笑容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反而叫周冬儿更加欣喜。 次日,苏小小正在梳妆,婢女突然冲出来通报:“小姐,宫中的人来请。” 自从李恪身受重伤回来的那天,苏小小早就会想到有这么一日,她淡然应下:“让那位嬷嬷稍等我片刻,我梳洗完毕就随着她去了。” 婢女领命退下,没过多久,李恪又寻了过来。 他面色苍白,身后的伤还未好全,像是一路赶过来的。 他扶着墙壁,艰难道:“听说母后找你。” 苏小小上前扶住李恪:“我给你的那些药你用了吗?怎么还是这样严重?” 李恪点头,双手握住苏小小的肩膀,重复了一边方才的问话:“你若是不想要去,我这就去找个理由为你推了。” 苏小小先是愣怔了一瞬,随即浅笑问道:“推了?你寻个什么由头推了?”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我会进宫向母后赔罪,你不需要……”李恪还未说完,便被苏小小捂住了嘴唇。 “不必如此,那日因为我的任性你已经被打了二十鞭子,若是再拒绝,恐怕不但皇后娘娘和陛下对我的印象会更差之外,你又要受一顿皮肉之苦。”苏小小摇头,“我不想看你受苦,你既然已经为我挡了一阵风波,我也不会永远懦弱的躲在你的身后。” 苏小小这番话说的李恪尤为感动,他一把握住苏小小的手,将苏小小拥入怀中:“小小,你放心,我必然不会负了你,这辈子我太子妃的位置,有且只能有你苏小小一个人。” 苏小小勾唇,听着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依旧温柔的笑着:“从前是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心只想要得到我仅剩的亲人的认可而忽略了你,万万没想到你可以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也不需要再将我的心意藏着掖着了。” 仅剩的亲人,说的是周宴对吧? 李恪总算是为苏小小亲近周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满心满意都是眼前的这个女孩,他将苏小小拥的更紧:“我陪你入宫中。” “皇后娘娘今日本来就是为了敲打我,你若是陪着我一同进入宫中,岂不是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苏小小从李恪的怀中脱身,“放心,你还不相信我?皇后娘娘不会为难我太久的。” 说罢,苏小小看向折返的婢女:“别让宫中的嬷嬷等的久了。” 李恪这才罢休,他颔首瞧着苏小小离开。 苏小小跟着嬷嬷的指引来到了凤仪宫,方才步入正殿便被其中的金碧辉煌所吸引,她怔了一瞬,忽然听到一声威严的声音质问道。 “你就是那引太子当众失态的苏小小?你没有学过礼仪,连行礼也不会是不是?” 苏小小立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道:“参见皇后娘娘,民女的确是苏小小,不知娘娘召小小进宫所为何事?” “呵,你还好意思问我何事?”皇后冷笑了一声,忽的站起了身子,进入了内殿,“自个就在这处好好的跪着,待到想明白了为止。” 皇后的身影消失在苏小小眼前,苏小小的膝盖酸痛,起先还能够坚持,可是很快,她就忍不住活动着膝盖,她方才动了动身子,只听得“啪”一声,身后嬷嬷手持竹板,猛地打在苏小小后背上。 苏小小忍不住闷哼一声,又是一竹板落下,那嬷嬷阴着一张脸,无情道:“果然是乡野丫头,连些规矩也不明白了是不是?” 嬷嬷神色严肃,苏小小身子颤颤,却不敢再有动作,她慌忙喊出系统,调出好感面板,将所有好感全都加在皇后娘娘后面。 “啪!” 那竹板毫不留情,嬷嬷存了心找苏小小的麻烦:“这点疼痛都受不了,也妄想攀附太子殿下?” “你可知道太子殿下为了你挨了二十鞭子,你这不过是被竹板打了几下,远不及太子殿下所受苦楚的万分之一!” 苏姑娘有大问题 嬷嬷自幼看着李恪长大,那天李恪受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看着苏小小细嫩的皮肤,更是咬牙切齿。 苏小小拧紧眉头,喉中又溢出一段呻吟来。 “啊!” 苏小小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那板子竟落在了她的脸上! 苏小小半边脸火辣辣的,她忍不住用手去摸上那处肿胀,不少地方冒出凸起。 血管被打破了…… 她看向嬷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恨意。 内殿内传来脚步声,苏小小深呼吸,双手放下,稳当当的跪在地面上。 见到皇后娘娘出来,那嬷嬷邀功般的看向皇后,岂料皇后竟双眸冰冷的盯着她:“你用这么大力道作甚?我让你盯着她规矩,你用板子打她的脸?你是想要恪儿从今以后都恨着本宫?” 嬷嬷神色一僵,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错了意。 皇后的视线落在苏小小身上,不知为何,就算苏小小让李恪挨了二十鞭子,她还是对这个女子讨厌不起来。 甚至看着苏小小脸上挂着血珠的模样,她心中隐隐还有些怜惜。 说来奇怪,她方才离开外殿的时候还对苏小小厌恶至极。 这是怎么回事? 压下心中的疑虑,皇后抬手,苏小小这才得以起身。 “还不快去请太医,找些上好的膏药给苏姑娘涂抹着?若是留了疤怎么办?你是诚心要本宫与恪儿离心?”皇后瞥了眼那嬷嬷,那嬷嬷慌忙应下,从殿内退出去了。 这一路上,她不断细想皇后当时的吩咐,就算是在听说苏小小的行踪时,皇后脸上的厌恶也不像是装的。 怎么去了内殿一趟,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换了想法? 太子殿下也是如此,他从小便刻苦勤奋,乃是陛下最为赏识的儿子。 怎么会蠢到在陛下生气的时候还要直说对苏小小的爱意? 莫非,这苏小小是妖女? 嬷嬷惊慌掩唇,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与太子殿下跳入火坑。 嬷嬷心中盘算着,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苏小小几句言语哄得皇后心花怒放,原本二人所坐位置一高一低、泾渭分明,但当嬷嬷回来,二人已经携手坐于一处,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太医拿出药箱,小心为苏小小侧脸上药,又将一罐乳白色的药膏交给苏小小:“这叫凝肤膏,能够防止留下疤痕,每次上药后涂抹即可。” 苏小小颔首,点头的幅度好似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她娇声轻哼,皇后立刻紧张的瞧过来。 “怎么了?可是方才被板子伤到了?” 苏小小勉强笑笑:“娘娘,不过一些小伤口,不碍事的。” 她越是这般故作坚强,皇后就越是心疼。 她不由分说的拉过苏小小,要太医背过身去,扯开苏小小的衣服细细查看。 皇后忍不住惊呼一声。 苏小小的后背隆起四五道隆起的长痕,长痕顶端牵出一条零星的血线来,方才苏小小强撑着与她在这里说话已是极限,血线凝成痂将苏小小的衣服与皮肉黏在一起,她硬扯过,又加重了她的伤势。 苏小小疼的面色泛红,嘴唇苍白,却还是艰难的对皇后扯着嘴角。 “皇后娘娘不必因此心疼我,太子殿下金枝玉叶都可以为我抗下二十鞭子,我这些又算什么呢?”苏小小眼中含泪,“这样我心中也能舒服些。” 好孩子啊。 皇后心中感慨,对于苏小小的好感再次增进。 她有些怜惜的将苏小小带至内殿软榻上躺着,自己则亲手接过太医手上的药为苏小小敷上:“这也怪我,方才没有同锦林说清楚。” “不,皇后娘娘,是我不守规矩。”苏小小认真的看着皇后的眼睛,“我喜欢太子殿下,想要成为太子殿下身后的女人,我想要懂规矩,更想要获得娘娘的认可,娘娘,求您成全。” 苏小小挣扎着就要坐起身子跪在地上。 皇后为苏小小上药的姿势僵在原地。 她虽然对苏小小有好感,可也仅此而已。 李恪乃是当朝储君,远远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成为他的太子妃。 以后与李恪并行的女人,一定是要在政治上给他带来强烈助力的女人。 比如丞相长女,比如将军长女。 苏小小不过是远在沧州城一个小镇子上的村妇。 尽管和周宴有些关系,却也远远达不到嫁给李恪的门槛。 皇后沉默片刻,她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只拍着苏小小的手淡淡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现在年纪还小,不明白想要嫁给恪儿成为太子妃,是需要……” “娘娘,我知道您的意思。”苏小小执意跪在地上,“我是世子殿下的表妹,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世子殿下,我知道世子殿下他身份特殊,我可以帮助太子殿下……” 此话自然是戳中了皇后的心。 那天陛下既然已经说了废储的心,就说明周宴已经入了他的眼睛。 李恪并不是完全的高枕无忧,想要李恪在太子位子上坐的稳当…… 皇后看向跪在脚下乖巧的苏小小。 她眼神复杂,一方面略有些欣赏苏小小的胆识,另一方面,更是忌惮苏小小的心机。 小小年纪就能够参透皇家琐事,她绝对不简单。 “这件事本宫还需要再考虑考虑,今日我有些乏了,这些药让锦林给你上了,之后你就退下吧。”皇后作势揉了揉太阳穴,委婉送客。 “是。”苏小小点头,重新将衣服披上,出了内殿。 这件事还不能够操之过急,她可以慢慢等。 苏小小眼中划过几分狠辣,锦林方才就在门边立着,闻言取来药物就要为苏小小上药,被她一只手按下,轻蔑的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锦林脸上划过几分茫然,不明白苏小小这是什么意思,然而苏小小却冷笑一声,从皇宫内出去了。 锦林后背渗出冷汗,直觉告诉她苏小小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待到苏小小离开,锦林这才慌忙跑入内殿,哆哆嗦嗦道:“皇后娘娘,有大问题,这苏姑娘有大问题!” 第一百四十五章 每人都有 周邈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手中林杏的手帕非但没有威胁到周宴,反而还让自己被周宴这样拂了面子, 他心中气恼,却也在猜忌林杏对于周宴的重要程度。 秋实提醒道:“少爷为什么不用手帕先试探一番?若是当真对于那人管用,左右林杏也在京城中,我们照样可以买通杀手将她绑来,倘若不是,距离宫宴还有些时间,我们也能够有些时间想些别的对策。” 周邈被这番话点醒,他一拍大腿:“说的不错!就这么来办!” 正午。 林杏方才从玄武三街回来,便觉得有什么人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可待她回头,却没见到那人的身影。 她心中纳罕,依旧走着自己的路,意识却在细细回想着秘籍扉页。 沉心静气,方可探未知。 林杏双目微阖,果不其然,察觉到一处的波动。 她迅速回头,只见那处果真聚了三个乞丐,见到林杏看过来,双双心虚的低下头来。 林杏心中纳罕,她离开绽芳华的时候才照过镜子,自己脸上分明没有什么怪东西,衣服也是穿戴了整齐的。 “春晓。”林杏唤道。 一道红色身影飞快跃出,那三个乞丐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春晓提着衣领带了过来。 “说,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林杏看向其中年岁最高的乞丐问道,“我之前可有招惹过你?可有结下什么仇怨?” 那乞丐被春晓吓到,平复了片刻心情这才摇摇头。 “我既然没有招惹到你们,也没有与你们结下仇怨,你们为何在我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还唯恐我不知道的模样……”林杏声音拉长,“说吧,你们主子到底要你们带我去什么地方?” 那乞丐见林杏看破,又被身后的春晓所吓到,慌忙指向玄武一街。 林杏顺着乞丐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处却是热闹非凡。 至少在林杏来到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 林杏扬扬下巴,示意春晓将他们三人松开。 她对于那处倒是颇为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将她引至人多的地方,能有什么稀罕的? 林杏抬脚,向那处热闹走去。 包打听正站在最高点,他手中带着个锣鼓,每说一句话就要敲响一下。 “京城大事报,京城大事报!” “走过路过都听一下,不听肯定会后悔!” “你不知道的权贵秘辛,我这里全都有!” 包打听脸上欣喜,喊得也卖力,浮夸的表演几乎将所有出门之人都聚到了玄武一街处。 “包打听,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滚,站在这里耽误人做生意。”一旁开饭店的老板摆手骂道,“你在这里吆喝多久了?你到底有没有料?” “你着什么急?”包打听瞪他一眼,视线在人群中环视,对上林杏古井无波的眸子,明显眼前一亮,连敲三下锣鼓,“故事原型都来了,这下是真的要说了!” “咱们京城有个人家说话很有分量,儿子早早就出来自立了门户,前段时间呢,在禹州城逛了逛,领回来了一个据说是救命恩人的遗孀,两人也毫不避嫌的在府上同住着。” “这也就算了,你猜怎么着,那女子的手帕现在还在别的男人处发现了!” 包打听又一敲锣鼓,城南肉铺的猪老六站出来,他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络腮胡与胸毛连着,看起来凶神恶煞。 此刻他手中正高举一张绿色的手帕,上头绣着竹林,还有单字一个“杏”字。 “去过禹州城的权贵,还领回来一个遗孀,那女子名字里还有一个杏……” 几人总结着包打听这段话,有知情人几乎是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周宴和林杏。 “包打听,你说的莫非就是梧桐街那位……” 有人低声询问道。 “正是。”包打听点点头,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林杏身上,“林夫人也来了啊,今日怎么不见您儿子呢?” “听说您的继子与您不过差了一岁,听说您方才嫁给丈夫,丈夫就归西了。”包打听一连几个听说,瞬间让林杏置身于舆论中心。 春晓的手按在腰间的软鞭上,被林杏压下。 林杏双手抱胸,点头道:“是,又如何?” “你讲秘辛我没有意见,但是你让猪老六拿着我的手帕是做什么?”林杏拧眉询问道,“你可知道空口诬陷是要吃板子的?” “这帕子是你的?我可没有承认啊。”包打听唯恐天下不乱,他笑道,“我为什么要吃板子?水性杨花的女人都还没有浸猪笼,怎么算也轮不到我包打听吧?” 林杏冷笑:“水性杨花?你的意思那便是我与这猪老六有私情了不是?” 林杏看向猪老六,只见他浑身横肉,正淫邪的盯着林杏发呆。 闻言,猪老六走过来就要拉起林杏的手:“小娘子,那天晚上我们两个过得多舒服,是我让你不满意了吗?怎么你留下一个帕子就走了?” 还未接触到林杏,只见春晓拔出匕首,抵在猪老六的脖颈上:“再往前一步,我不介意杀了你。” 猪老六瞬间僵硬在原地,他求救的看向包打听:“这是怎么回事老包?你也没说会被……” “怎么回事?林夫人,您怎么还打人呢?”包打听生怕猪老六漏了陷,“难道因为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了你,你就要这般恼羞成怒是吗?” “你既然咬死这件事,那我也不给你任何机会了。”林杏勾唇,扬声问道,“在场各位,可有谁刚刚从绽芳华中出来的?” “我!” “我也是!” 几人将手举起来,手上还带着绽芳华的盒子。 林杏看向离她最近的那人:“不知道姑娘可否允许我借用一下盒子,稍后我会给您再补上我们绽芳华的全套产品补偿。” 姑娘受宠若惊,离得近了,更是觉得林杏身上香气扑鼻。 她红着脸点头,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林杏。 “这是我们绽芳华的新包装,每一个顾客都可以在夹层中拿到我林杏的手帕。” 第146章 守宫砂 林杏打开夹层,一抹绿色蓦然撞入众人眼中。 “今日你既然聚集了这样多的人,趁着这个时间,我也宣传一下我们绽芳华即将推出的绣坊,手帕出自我们的绣坊,凡是购买过绽芳华的物品,都可以在盒子夹层内找到这一绣帕。” 闻言,方才举手那几人纷纷低下头查看手中的盒子。 打开夹层后果真看到了与猪老六手上无二差别的帕子。 林杏勾唇,将手上的盒子还给方才的客户:“绣坊正在筹备中,名字还未定下,所以上方绣的只是我林杏的杏字,绣坊开张后,可以拿着这张绣帕到店重新选择样式,选购绣品也可以小作优惠。” 她双手抱胸看向猪老六:“所以,你用我赠送的绣帕来诬陷我,到底是何居心?” 猪老六哪里想过林杏早有对策,他此刻被脖子上的匕首吓得冷汗直冒,只能一直喊着包打听:“老包,包哥,这下怎么办?” 包打听是收了对方三锭金子的,当初他与自己说的信誓旦旦,保证包打听一定不会受到波及,哪里能想到如今被林杏打了个措手不及? 顿了顿,包打听这才含糊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绣帕忘在猪老六处,所以临时赶出来这么多手帕的?你这女人本来就不清白,就算这个手帕的事情不算,你与你继子,与世子殿下又该如何解释?” “本殿下的事情,什么时候也需要同你解释了?” 冷冽的声音蓦地从人群后传出。 在场人不自觉为周宴让出一条道路来。 顿了顿,这才纷纷跪下:“参见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周宴手中折扇微抬,他气场全开,迫人的威压逼的包打听抬不起头来,尽管他脸上依旧笑着,可莫名的就是让人后背发凉。 他立于林杏面前,宽大的后背将包打听的视线隔开。 周宴看向包打听:“包打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主意打在了本殿下头上。” 包打听早就被吓得双腿发软,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心知这件事他唯有一口咬死自己是个无知居民才有逃脱的可能,不然他后半辈子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包打听颤抖着抬头:“殿下,我包打听只是有些好奇,为何您要将丧夫的嫂夫人留在府上?难道您不知道避嫌吗?还是为了……” “本殿下想要将谁留在府上与你何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那人是谁吗?我为何要将嫂夫人与我那徒弟从侯府内搬出来,那人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周宴反问,“我府上除了嫂夫人,还有旁的女眷,你为何要将视线只放在林杏身上?”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本殿下就算是喜欢上了林杏,她未婚我未娶,男女之事,又有何不可?” 众人皆被周宴这句话所惊到。 周宴这句话无疑是在向众人承认她对林杏的感情。 可是他们细细看去,周宴与林杏的脸上又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二人的脸上看不出分毫波动,一时间让他们心中的猜测熄了火。 “殿下这意思可是承认自己对林夫人的感情了?这可是你救命恩人的亡妻,你们二人当真要如此摒弃世俗眼光吗?”包打听抓住周宴话中的疏漏,问道,“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我们自然没有权利干涉,但是世上女子何其多,世子殿下当真要选择林夫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周宴与林杏的身上。 一个人的嘴好堵,十个人的嘴也能堵,可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 周宴下意识看向身后的林杏,只见她脸色苍白,眉头微蹙。 周宴忽然就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他与林杏之间相处的点滴明明只有他们二人清楚,明明二人谁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过往和身份,让周宴根本无法跨越去与林杏并肩而立。 他的大业,他的抱负,他筹谋多年,他还需要在京城的人心支持……说到底,他还是太弱了。 “世子殿下为何避而不答?若是不喜欢林夫人,还是尽早让林夫人搬出来为好,若是喜欢林夫人,世子殿下可做好了对抗的准备?” 视线余光内忽然划过一抹素色,林杏立于周宴身侧淡然开口。 “我虽借住在世子府内,可与世子分别居于不同的院落中,我与世子殿下相识的时间不短,在此期间,世子殿下尊重我,帮助我,我们是挚友更是亲人,世子殿下方才所言只是想说,我的亡夫先逝不代表我的感情就要就此终止。” 林杏撩开胳膊上的布料,雪白的藕臂展露在众人眼前。 上方一处殷红的小点格外引人注意。 “这难道就是,守宫砂?” “林夫人有守宫砂?” “……” 周宴的目光落在林杏的胳膊上,他想要用折扇压下,被林杏摇头躲过。 “我本是禹州城中一户穷苦人家的女儿,我的父亲因为还不起债务将我卖给了我的亡夫冲喜,这朱砂痣是将我买去时牙婆为我点上的,从我过门当日,我的亡夫就气息奄奄,第二日就已西去,我的亡夫于我,更像是恩人的存在。” “我感激他给我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报答,我会好好教导赵颉,但我不会将我的人生锁住,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污蔑我的亡夫,同样,也不会让人往我的恩人世子殿下身上泼脏水。” 林杏立于包打听面前,那节藕臂上殷红的一点叫他忽略不得。 “这还不能够足以证明我与世子殿下的清白吗?你空口造谣,不过双唇一点,你可知道于一个妇人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倘若你的妻子,你的儿女,你的母亲被人这样污蔑,你该如何?” 众人的眼神又落在包打听身上。 他们看向包打听,厌恶道:“包打听,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满意?一个妇人被你逼到如此自证,你还要揪着林夫人不放?” “林夫人究竟怎么你了?” 第147章 就是我干的,怎么了 “方才你没听世子殿下说吗?包打听背后有人呢,说不定就是专门有人买通了包打听来造谣生事。” “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林杏明知故问,故意引导包打听说出周邈的名字。 只要能够将周邈丑事公开,不说别的,周宴也能够出一口恶气来。 她居高临下的睥睨包打听:“他给你开的什么价格,我林杏可以给你三倍,就算出了事端,也有世子殿下罩着你,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端是林杏周宴,一端是周邈。 他已经得罪了周宴,难道还要再拖上周邈吗? 包打听虽然搞砸了这件事,可他也并非蠢人,这件事他分明是被周邈与周宴之间的争斗所卷入,若是现在还不说些什么,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包打听框框磕了几个响头:“世子殿下,林夫人,原谅我包打听的确无从告知,但这件事的确是他人差使我做的,这三锭金子便是他给我的银钱,我包打听一分未动,都在这里了。” 包打听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春眠接过,将钱袋子打开,里面三个金元宝正整齐的排列着。 “是那人要我在林夫人的清白上做些文章,我这才找来了猪老六,这手帕也是他交与我的,我什么都不清楚,之前与林夫人也没有结下什么仇怨,一切不过是收钱办事,还求林夫人与世子殿下高抬贵手,饶我一条小命!” “饶你一命,你说的轻巧!”方才被林杏借用绽芳华盒子的女子喊道,“女子的清白被你三言两语毁下,若非林夫人有守宫砂自证,今日后果不敢想象,你还想要林夫人饶你一命?将你扭送官府都是便宜了你,若我是林夫人,非要用簪子划花你的脸,再给你的嗓子戳破了去。” 包打听身子瑟缩了一下。 “就是啊,包打听,如果不是林夫人身上碰巧点了守宫砂,你又要她如何呢?你方才还提到了浸猪笼,你心思如此歹毒,如今事情败露了,将原本的三个元宝交出来,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是吗?造谣的代价也太轻了吧?” 另一个女子站起来。 这种事情,可能只有女子才能够真正共情。 包打听神色仓皇,原本他的话术已经说服了大半的人,可这两个女子犀利的言语,又再次将众人点醒。 “我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求得林夫人和世子殿下的原谅,又不是求你们的原谅,谁管你们怎么想?”他摆摆手,气急败坏的怒骂道。 “这银子我已经送出去了,林夫人的清白我也已经说明了,还要我怎么样?我不过是一个收钱办事的喽啰,我还能怎么样?” “你收了钱就跟那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非你有贪欲,又怎么能够牵扯到这件事来?世子殿下身份尊贵,造谣世子殿下,你可清楚是什么罪名?”那女子口舌伶俐,将包打听堵得说不出话来。 便在这时,官兵赶到。 “都围在一块做什么呢?玄武大街人本身就多,你们还围在一处?”官兵怒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官爷来的正好,包打听恶意聚集百姓,污蔑世子殿下与林夫人的清白,甚至还波及到了林夫人的继子赵颉。”女子指着包打听道,“还有一侧的猪老六,他与包打听狼狈为奸,二人收了钱财,还吵着要林夫人浸猪笼。” “世子殿下。”那官兵这才注意到周宴,他连忙抱拳,视线落在猪老六与包打听身上,“是小的们来迟了,才让这两厮这样污了殿下清白,我们这就将捉拿归案。” 周宴挥挥手,官兵们一拥而上,将包打听与猪老六带走。 “冤枉,冤枉啊,我本意并非如此,还求官爷明鉴。”包打听临被绑了还想要挣扎一番,那官兵对于周宴毕恭毕敬,他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他想起来前几天听到牢中的刑罚,他咽了咽口水,慌忙拉着周宴的衣摆道,“殿下,殿下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交代。” 官兵看了看周宴,见周宴点头,他们这才将包打听放下。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与世子殿下交代清楚,若是还不老实,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泛着寒芒的长刀架在包打听的脖子上,他抖如筛糠,咽了咽口水道:“是……是世子殿下的弟弟——周邈来寻我的。” 周邈? 那周宴为何将林杏接出侯府便说的清楚了,谁能放心将自己人放在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身边? 众人皆是了然,周邈与秋实正乔装混在人群中,听到包打听直言,气的直跺脚,他恨恨的瞪着秋实:“早知道你找的人这样不靠谱,我还听你的做什么?这下怎么办?周宴得了我的把柄,定然是要就题发挥的。” 秋实抹了一把周邈喷至他脸上的口水:“小的也不知道那林杏的手帕为何有这么多个,林杏此人当真是心机深沉,居然能够这么快想到对策。” “我呸!分明就是那个黄什么的妇人,事先不辨查清楚,你可知道绽芳华首日卖了多少?这么多手帕她如何临时制作的出来?”周邈啐了一口,“我记得那妇人还给我寄了信件?” “是,她每日都要去接头处寻一遍您。”秋实低头道。 周邈瞪眼:“她还好意思来找我?收了老子一锭金子,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明日跟我去一趟禹州城,老子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脸!” 周邈气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在他们周围的人起先便觉得他们二人奇怪,越听便越不对劲来,一人突然发问:“你不会就是世子殿下的弟弟周邈吧?你还好意思来看?” 另一人闻言,也向后看去,他一手扯掉周邈嘴唇上粘着的胡子:“这不正是周邈?你这是来看笑话了?” “何止,方才见包打听把他供出来了,你可知道他有多气急败坏?” 周邈这处顿时喧闹起来。 早已经有人将他们围起来,周邈四下逃脱不得,只能被人群堵在原地,破罐破摔的将头上的发带摘下,摔在地上:“就是我干的,怎么了?” 周邈入狱 “世子殿下可是你的哥哥,你竟然这般狠心,你莫不是觊觎他的爵位?”那女子发问,周邈被戳中心事,他眼神躲闪,忽的指向林杏,企图做最后的挣扎,“这帕子是在什么地方丢的你我心知肚明,我是找人来抹黑你不错,但这也是我从禹州城内花了大价钱收的,你在禹州城做了什么事,跟京城有什么关系?” 玄武一街越来越热闹,不乏有行商赶过来凑热闹。 “您是说的这个吗?” 一行商扬起手中的帕子:“我对于女子妆品并无兴趣,这帕子是我在禹州城的时候,城郊分发的,说是一批练手来用的残次品,想来应当是林夫人当时就在为绽芳华做准备了。” 那行商还想要做绽芳华的生意,对于林杏说话的态度也几近奉承:“说是残次品,其实上方并无什么大的瑕疵,我细细瞧着,只不过不如绽芳华包装用的这批绣的精细,但却也无伤大雅。” “我说怎么这两条帕子成色稍有不同。”几人感叹道。 若要说方才他们还觉得林杏此时有些疑点,现在则是完全打消了去。 他们看着林杏瘦削的肩膀,男人自古对于长相姣好的女子的态度是两个极端,能够激起他们心中保护欲且是独身的女子,他们分外宽容,而那些生的美艳又态度强势的,他们格外苛刻。 林杏便是其中的前者。 他们心中怜惜林杏,更是看在林杏独身的情况下,想要在林杏面前刷刷脸熟。 他们心中怀揣着一个希望:万一林杏就看上他们了呢? 他们对于周邈怒目而视:“你想要爵位为何要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与你兄长之间的纠葛,你非要牵扯一个妇人进来?” 女人向来便是感性动物,出自林杏之手的绽芳华里的胭脂叫她们的脸养好了,又推己及人,她们此刻帮助林杏,也是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被人陷害,落得一个有口说不出的地步。 越来越多的人将周邈围起来。 周邈这才越发慌张起来,他自幼练武便爱偷懒,这么多人,每个人给他一拳,他的小命只怕也保不了。 周邈看向周宴,大声喊道:“救我,救我,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周宴神色微动。 然而他的视线落在一侧的林杏身上,还是止住了。 他神色无波无澜,静静的盯着周邈。 “你们难道就这么看着我被这么围着?你们这些做官兵的,就是这么做事的吗?”周邈提高了声音,看向旁边的官兵,周宴不愿意管他,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这些官兵求助。 好歹也是侯府的次子。 这些官兵神色犹豫,便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的站出来:“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官兵?我们还未将你捉拿归案,你便先对我们吆五喝六了?” 这声音熟悉的紧,林杏不由得多向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这一眼,叫她惊讶不已。 这人居然是年瑞鹏! 他现在黑了,瘦了,看着却也结实了。 他长高了许多,本就长相不错,如今看着更是一身的正气,单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让人心生惧意。 “我爹可是侯爷,你们敢这么对待我?你们要是让我进了衙门,我爹定然不会饶了你们的,你们可要当心!”周邈不甘示弱的怼回去。 年瑞鹏冷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侯爷之子又如何,京城里就算是太子殿下犯了错误都会被苛责,你好大的威风,难道你比太子殿下还要尊贵不成?” 周邈这下不敢说话了,年瑞鹏双手一挥:“带走。” 周邈进的乃是大理寺。 大理寺卿顾长义认出周邈,原本还有些惊讶,听到年瑞鹏将今日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后,他嘴角的弧度也开始逐渐冰冷。 不为别的,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被人造谣生事,郁郁而终,这个人,这个案件,他今日定然是要亲自审问的。 他方才命人将周邈带上来,周客就闻着味过来了。 如今周客没有实职,甚至还不如周宴的权利大,因而就算面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他也怠慢不得。 周客搓着手坐在正位上,等了片刻才将顾长义等来,他心中不耐,可毕竟有求于人,只能够讪笑道:“长义,我们是已有多久不见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侯爷今日前来大理寺,为的是什么,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今日周邈,你是带不走了,我也劝你别费这个心思了。”顾长义并不买账,他神色淡淡,并不看周客,简单一句话直接堵住了周客的心思。 “你何必如此无情?谁不知道周邈是我的儿子?你将他押在大理寺里,那不是当众打我周客的脸?”周客慌忙立在顾长义面前,“长义,当初你还不是大理寺卿的时候,我可是帮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顾长义的步子顿住,他确实欠周客一个人情,他的目光这才落在周客身上:“侯爷,你帮过我是不假,但是你还记得我母亲是如何死的吗?” 周客动作一僵,脸上浮现出几分茫然来。 顾长义的母亲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他不太清楚,难道这件事也是周邈做的? 他抹了一把冷汗,还是有些不敢确认,他试探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但如果犬子不慎被人唆使卷入其中,待我查明,定然是要好生教训他一番,并带着去你母亲坟前磕上几个头来。” “这件事不是周邈做的,侯爷。”顾长义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我的意思是,我的母亲,也是因为被人空口造谣,污蔑了清白,从而郁郁而终的。”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但是唯独这件事是我的底线,我母亲临终后,我在我母亲的坟前立誓,以后再遇到有人污蔑女子清白,定然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侯爷,实在不是我不帮你,只是……” 顾长义话说到这里,周客明白他的意思。 他瘫坐在椅子上,只能颤抖着双手,忽的,他眼前一亮:“邈儿的事我就不难为你了,你既然是大理寺卿,那么……” 怀疑年瑞鹏 “什么事?” 顾长义眼神中划过一抹诧异,他的肩膀被周客拉紧,待听清楚周客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后退一步:“荒唐!你这不是将本官硬拉入你们的纷争?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以后还如何面对世子殿下?” “大理寺如何要与他周宴扯上关系?你这也不帮,那也不帮,果真是叫我寒了心,罢了罢了,就当是我看错了人,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就当没有这段恩情算了。”周客摆摆手,作势就要离开。 顾长义:“……” 他还能怎么办?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拂袖子:“先说好,这件事我不好太过为难他们,只能按照规章办事,至多是苛刻一些。” “苛刻一些就行,我不奢求太多。”周客闻言,又笑眯眯地回来,从胸前的口袋内取出一个钱袋子,塞在顾长义的手中,“这些不过是一些谢礼,不成敬意,就当是我为我儿在里面过的舒服给你们的一些油水,这里并无旁人,我也守口如瓶,放心。” 顾长义摇摇头,将钱袋子推回去:“我答应你那件事就已经算是额外破例了,你还要给我钱,这是想要我一错再错吗?这银子我不能收,侯爷既然已经交代完了,那我就要送客了。” “还有,你们大理寺可有一个叫年瑞鹏的人?”周客询问道,“他好像与那周宴有些瓜葛,他的相好之前还在侯府小住过一段时间,这个人曾经是禹州城一个富商的儿子,后来那富商私下买卖神仙膏敛财已经死了,爹都是这个德行,他本人能够好到哪里去?你还是注意这些。” “我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数。”顾长义颔首,心中却在盘算着年瑞鹏最近的表现。 虽然他的确是周宴安插进军中的,可是大理寺卿的分配据他所知周宴并未插手,年瑞鹏也是凭着一股子不要命的劲连升三级,他们几人全都看不出年瑞鹏的身世,若不是周客今日补了这句,他们全然看不出年瑞鹏身上半分纨绔与富家子弟的模样。 周客见他已经开始揣摩,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从大理寺离开了。 顾长义将年瑞鹏叫来,询问道:“年瑞鹏,你来大理寺多久了?” “回大人的话,一个多月。”年瑞鹏老实答道。 顾长义又问:“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在大理寺做到这样的地位,的确拼命……今日周邈这件事,你怎么看?” 年瑞鹏依旧老老实实道:“公事公办,周邈空口污蔑林杏,理当按律处置。” “我怎么听说你与这林夫人乃是旧识?你也受过世子殿下的恩惠,你今日所说,可有掺杂半分私心?”顾长义狭长的眸子微眯,摆出的乃是一副审讯犯人的姿态。 年瑞鹏顿时跪在地上:“实不相瞒,属下的确与世子殿下和林夫人乃是旧识,世子殿下曾经在禹州城小住过一段时间,林夫人与赵颉之前也都是禹州城之人,我比谁都要清楚林夫人的为人,我在禹州城十几年,或许林夫人有些争议,可没有一个人说过林夫人私下如何荒诞。” “就连我来了京城,林夫人也安分守己,整日操持着想要发展赵家的产业,大人可以怀疑我,我也可以不介入此次案件,但是我也想要为林夫人说句公道话,看到守宫砂的不止有我一个人,周邈承认他污蔑了林夫人的话也不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我虽然重情义,可我也不会睁眼说瞎话。” 年瑞鹏字字诚恳,他认真的看着顾长义的脸:“如今我能在大理寺如此体面,都是世子殿下与林夫人赏我的,大人怀疑我,疏远我,我都可以接受,我本身就孑然一身,还可以再找另外的活计,但我希望大人能够秉公处理。” 顾长义静静地盯着年瑞鹏,不知为何,他心中对于年瑞鹏又多了一份认识。 眼看着年瑞鹏就要离开,他拍了拍年瑞鹏的肩膀,将年瑞鹏按坐在椅子上:“是我听了旁人的闲话,误会你了。” “是侯爷所说的吗?”年瑞鹏认真盯着顾长义的眼睛,“我年瑞鹏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的父亲年起待我很好,大人如果将禹州城的记录册拿来,还能够找到案件始末,神仙膏一事被我举报,年家也因为我衰落,我不孝,可我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禹州城百姓。” “当时的我还不清楚如何处理这件事,倘若让现在的我来,我可能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但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如果不是神仙膏一案,我这辈子可能也就是一个米虫罢了。” 顾长义心中震撼,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神仙膏是由年瑞鹏所举报的。 一个人当真能够做到大义灭亲至此,他说的话又有什么是不可信的呢? “的确是我误会你了,年瑞鹏,你会是一个好官。”顾长义再次拍了拍年瑞鹏的肩膀,顿了顿,将方才周客所吩咐,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年瑞鹏。 “大人既然骑虎难下,那就做给他看便是,绣坊正是我心悦之人阮红袖主事,我喊她多来跑几趟即可,不会让大人为难。”年瑞鹏低下头,脸上冒出一抹绯红来,“我与她也有好久未见了。” 顾长义神色顿了顿,忽的笑开:“想不到你还挺机灵,那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 “是。”年瑞鹏颔首。 从大理寺换班回来已经是黄昏,阮红袖如今吃住都在绣坊内,日夜操持着绣坊内的陈设,林杏既然将这件事给了她,她定然不会让林杏失望。 这日,阮红袖方才将门关上,一只手就挡在了其中,门挡了阮红袖大半的视野,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能分辨出来人是个男人,她有些恐惧的咽了咽口水,用力向外推门:“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夫君的人,我夫君在大理寺当值,你千万别乱来,不然我夫君定然不会放过你!” 贵人生病了 年瑞鹏听得心酸,又十分受用,他半个身子都挪至了门缝处:“小红袖,是我,年瑞鹏。” 小红袖僵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口中的夫君难道不是我?怎么还不让我进去?我大老远从大理寺赶来,你怎么也不让我进去坐坐?” 小红袖这才如梦初醒,她点点头,将年瑞鹏请进来。 “你怎么今日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你在大理寺当值了,听说周邈被捉拿归案了,你们不需要审讯么?”阮红袖为他倒了杯茶,服侍他坐下,刚要给年瑞鹏捏捏肩膀,便被年瑞鹏拉着手腕坐下。 “不需要为我捏肩膀,你现在又不在春风楼,日后你做了掌柜的,也更不需要和我有这样大的区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说不定日后我还需要指着你养活。”年瑞鹏只是说笑,他一个男子,又生来骄傲,自然是不允许自己依靠一个女人的,他摇摇头,“你现在不是小红袖,以后也不是,你有自己的姓氏,阮红袖。” “公子……”阮红袖感动不已,扑进年瑞鹏的怀中,“就算我是阮红袖,也是公子的阮红袖。” “你我年岁都不小了,我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你,你既然有心跟着我年瑞鹏,那抽个时间,我们便把亲事定下,就找林夫人与世子殿下做个见证,在酒楼内简单的吃个饭。”年瑞鹏将阮红袖鬓边的刘海掖在耳后,“待以后我攒下了些银子,我们再办的隆重些。” 阮红袖点头:“都听公子的。” 抱着阮红袖温存了片刻,年瑞鹏这才回过神来,他对阮红袖将今日前来的意图一一道来。 “日后你免不了要为了绣坊的事情多来大理寺跑上两趟,到时候我会同他们交代,对你的态度好些。”年瑞鹏揉了揉阮红袖的头顶,“怎么这才几日不见,你就瘦了些?” “我们已经快一个月不见了。”阮红袖轻锤年瑞鹏的胸膛,“我知道你想要快些做出功绩来,可这并非一蹴而就,你还年轻,不需要这么急于求成,累坏了你,我也心疼。” “知道了。”年瑞鹏点头,“我也是想提高些俸禄,寻常贵女有的,我也想要给你。” “我也不缺什么,夫人开了妆品店和绣坊店,我们想要穿什么衣服有的是布料,自己做就成,就算是懒了,也能够花钱找绣坊内的女娘,首饰和吃食,夫人也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与其说我是夫人的婢女,我觉得夫人更像是把我当做了朋友。”阮红袖起身,从盒子中拿出一枝嵌花珠翠钗子来,“这是夫人前些日子给我的,可值十几两银子。” 阮红袖又从衣柜内拿出几件衣服放在年瑞鹏面前:“夫人给你定做衣服都不吝啬成本,对于我更是不会计较那么多,这就是夫人给我量体裁身,专门制作的,好看吗?” 年瑞鹏轻笑:“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阮红袖脸上一热,与年瑞鹏打闹在一处。 林杏回到世子府时赵颉刚要出了门去,见林杏回来,他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我听说那周邈欺负你,正要赶着过去呢。” “无事,他已经被年瑞鹏带入了大理寺,掀不起什么风浪。”林杏捏了捏眉心。 “那就好,不过我想了想,我住在师父处尚且可以,因为我是一个男子,但娘你乃是女儿身,的确有些不太妥当。”赵颉摇摇头,“我已经让贾发去寻找一处新的住处了,我们赵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的确也没有必要在世子府里这么呆着,对师父和你我都不好。” “就按照你说的办。”林杏脸上闪过一阵疲惫来,门房在此时通报:“林夫人,赵公子,苏小姐来了。” 苏小小? 林杏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来。 赵颉并未多想,只抬手对他指了指周宴所在的屋子:“我师父在那里,你直接通报就是。” “不是。”那门房摇摇头,“苏小姐是来找林夫人的。” “找我?”林杏有些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她与苏小小相识以来,记忆大多都是不愉快的,上次她又帮着韩玉翠解了围,目前来说,她对于苏小小并无太多好感,二人说不上亲密,出了事情,苏小小居然是第一个来寻她的。 得到门房的肯定后,林杏颔首:“那便见一见吧。”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小小姗姗来迟,手中拿着个精致的盒子,一见林杏,便将盒子放在林杏面前:“这是我方才上街淘货时看到的,我想你应该喜欢。” 林杏有些好奇的打开盒子,里面正是贝壳形状的簪子,上面散发着流光,好看的紧,一看便非凡物。 “方才玄武大街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林夫人莫要放在心上去,我在侯府的时候,也能够感觉出来表哥与周邈之间的不愉快,这次是殃及池鱼了。”苏小小摇头,“只是,我还以为表哥心中有你,毕竟你们二人都……唉。” 苏小小话说一般,林杏心中诧异,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她只轻抿了一口热茶:“我们二人如何了?我们好像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 小一在林杏脑海轻嗤,想来她是忘了自己做过的那些个感情线任务了。 林杏不理睬小一,问道:“小小,无功不受禄,你给我这样贵重的簪子,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说?” 苏小小应道:“林夫人果真聪明,我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你可知道宫中一个贵人生了病?” “这我倒是不清楚。”这件事与林杏八竿子打不着,她眼中并无任何波澜,只轻声道,“那贵人可有问过太医了?” “问太医没有用!”苏小小摇头,“是有人想要害她生病,害她那人不松口,她就算是求再多次太医也无济于事。” “想来要害她那人权势极大,这件事既然太医都帮不了什么忙,我也爱莫能助。”林杏叹了口气,“深宫复杂,这位贵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林夫人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偏要同你提这位贵人吗?”苏小小忽的抓着林杏的手问道。 孩子心态 “那你为什么要提这位贵人?”林杏紧盯着苏小小的眼睛,随着二人接触,苏小小与系统对话的声音也收入林杏耳中。 苏小小试图调出林杏好感度,然而却多次失败,林杏与周宴一样,好感度一览都被一层黑雾所笼罩。 她好奇不已,然而没有好感度作为基础,苏小小说服起来定然艰难。 她打好了大段的腹稿,对林杏道:“这位贵人身份特殊,据我所知,她应当是表哥的生母,也就是我的姑姑。” “姑姑为人善良,却因为容貌出众命途多舛,姑姑待我很好,还请夫人救我姑姑一命。” 苏小小握着林杏的手腕,诚恳道。 然而,若非林杏能够窥探到她的内心,她恐怕真的会相信了苏小小这段话。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腕抽出:“那位贵人久居深宫,我如何能帮得到她?你与太子交好,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又如何指得上我一个商妇?” 苏小小摇头:“太子殿下本来就与表哥有摩擦,我不清楚太子殿下是否清楚姑姑的身份,但是若我贸然请太子殿下帮忙,定然会引起太子殿下怀疑,若是他对姑姑下手,那就不好了。” 林杏又问道:“那为何要是我?京城中能人不在少数,为何你就选择了我?你为何不直接告知世子殿下?” “姑姑已经成了皇妃,表哥从来都没有看过她,我猜测二人之间定然是有着什么摩擦,如此定然不能够将这件事告诉表哥,表哥若是去寻姑姑,落入了他人的圈套,那便不好了。” 苏小小话中的逻辑的确无法让人拒绝,林杏深呼吸,的确无法对周宴生母视而不见。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如何要进入到皇宫中去?” 林杏扬眉,显然已经动了心思。 苏小小见说动了林杏,立刻道:“绽芳华的名号已经传入了宫中,尚宫已经购买了绽芳华的物品进宫,很快夫人就会收到皇后娘娘的旨意,届时我会与太子殿下进宫为夫人拖延时间。” 林杏总觉得苏小小意图并非如此简单,周宴生母一事她还需要细细核对,现下她的脑子纷乱,也无法再接待苏小小,只点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再多加考虑,你先回去吧。” 苏小小也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她福了福身子,告退了。 贾发也从外头回来,刚要汇报他看好的几处宅子,便见林杏立在他面前,神色带了些迷茫。 “夫人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贾发询问道。 林杏一五一十的将苏小小所言告知贾发。 贾发沉吟片刻:“夫人莫要着急,这件事我会差人打探,若那位贵人当真是世子殿下的生母,我认为夫人还是告诉世子殿下为好。” “你是说,这件事我要同周宴商议?”林杏的疑问方才发出,就见门边出现一个人影。 周宴直直踏入院子中:“同我商议什么事?” 林杏与贾发双双一惊,很快又都镇定下来。 苏小小做过那么多荒唐事,与其相信苏小小不如相信自己人。 酝酿了番,林杏看向周宴道:“苏小小对我说,你的生母现居深宫中,身患重病,要我为她医治。” 周宴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许去。”周宴冷声,“她自己身患重病,与你何干?你凭什么为她医治?” 林杏觉得他的态度有几分奇怪,想起周客对他的苛刻,隐约觉得其中定然充满隐情,周宴越是不说,她心中就越是好奇。 但是周宴如今神色疏离,她定然问不出口。 “恭喜宿主获得任务——救下皇妃,在三日内救下皇妃可以获得技能点1,医术精进,解锁更多医疗空间,任务失败则被打入地牢。” 林杏打了个寒颤,却意外让周宴觉得自己方才说话的态度有些太过冷淡。 顿了顿,他缓了缓语气,坐在椅子上耐着性子解释道:“她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的,她所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那都是她自己种下的果。” “那你可有想过她是身不由己的?”林杏问他。 周宴一怔,却依旧倔强的侧过半边脸:“我不信,我明明同她说过……” 周宴的话又忽的止住,他支开话题,“我已经差人为你选了一处院子,你可要随我去看看?” 林杏止住话头,看了眼贾发,点了点头。 周宴所说的院子距离世子府不远,院子很大,古色古香,比他们当初在南锣鼓巷的宅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宅子的主人与我是旧识,他现居住在江南,这处宅子一直闲置着,他烦不胜烦,正巧你也要找宅子,他开价一万两,你若是觉得合适了,那我便同他说一声。”周宴介绍道。 宅子的主人一看就是讲究人,各种陈设拜访很是有讲究,里面的布局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林杏对一切都很是满意,她让贾发去将赵颉寻来,只待赵颉的意见。 “一万两的银子未免也太便宜了,这当真是你朋友开的价格?”林杏狐疑的盯着周宴,这样的宅子,别说是在寸土寸金的梧桐街,就算是在禹州城南锣鼓巷,恐怕也得要上一万五千两。 这样的宅子,在京城若要说卖不到五万两,林杏是不相信的。 周宴轻摇折扇,一脸无辜:“宅子值六万两,我的面子就值五万两,若不是怕你良心过不去,这宅子他大可免费送你。” “你还当真是不客气。”林杏单手握拳,在他胸口处轻锤一下。 “咳咳……” 赵颉清了清嗓子,看向贾发,状似无意的问道:“咱们来的是不是有点不是个时候……” 等等,这两个冒着粉红泡泡的人,一个好像是自己的继母,一个是自己的师父! 赵颉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跑在二人之间,讪讪道:“娘,我还没有见过这个宅子全貌呢,你可能为我介绍一番?” 林杏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来,却还是与赵颉一同离开。 只留贾发与周宴在原地,贾发脸上笑容颇为慈祥,见周宴眉头微拧,他笑意收敛了几分:“世子殿下,公子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态,这样的情况也正常。” 再次爆料 果真不出苏小小所料,不过一日光景,皇后身边的嬷嬷就已经出现在了赵府。 院子内的一切都是装修好的,每个月江南那户人家都会派专人前来清扫,所以院子也算干净。 林杏这日正在与春眠计算着绽芳华的盈利,就听得一声尖细的通报,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贾发和春眠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见过嬷嬷。” 锦林上下打量了眼林杏,只要想到这人乃是苏小小推荐的,便觉得晦气。 她阴沉着一张脸:“娘娘听说你们绽芳华的东西不错,用了之后也觉得极好,特此邀你进宫长谈。” 此等消息不过片刻就已经传入了韩玉翠耳中,她气的砸碎了手中的碗碟:“苏小小这是什么意思?前脚方才同我结盟,后脚便与那林杏勾结在一起?她不知道眉间翠如今全靠着宫中撑大头?” “夫人息怒,如今苏小姐虽然攀上了太子殿下,可那宫中水深,怎么可能会听命于一个还无名无分的女子,苏小姐当初在绽芳华门前还是帮了您的,您切莫……” “要你说?”韩玉翠瞪她,“你到底是我的婢女还是我的婢女?你不向着你的主子说话,你向着谁说话?” “夫人息怒。”那婢女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 韩玉翠瞧着她这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才勉强平息了半分,她冷哼:“你可知道那苏小小如今在哪里,这件事我定然是要向她讨来个公道的。” 苏小小此刻正在自己院子里筹谋着一会儿与太子殿下如何拖延皇后的时间,然而她刚要起身,就见韩玉翠扭着水蛇腰就进来了她的院子里。 “小小,你这是要出门去?”韩玉翠来者不善,虽然笑意盈盈,可是眼底却带着赤裸裸的试探。 她也不与苏小小客气,一屁股坐在苏小小院子里的石凳上。 见苏小小嘴角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她更觉得苏小小心虚,轻哼一声:“这侯府是哪里不好,让你天天不着家的往外跑?你还把不把我们侯府当成自己家?我看啊,你这心都在太子府呢!” 升米恩,斗米仇。 韩玉翠话中的刺叫苏小小难看,苏小小的婢女看不下去,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苏小小压下,苏小小深呼吸,挤出一个温良的笑来:“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太子殿下与我有约,我才走的急了些,夫人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的?” 韩玉翠轻哼:“小小,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们就不同你打幌子了,你可知道那皇后娘娘召林杏进宫,说要采购绽芳华的妆品一事?” 苏小小装的迷糊,她拧眉摇了摇头,一副惊讶的模样:“这件事我倒是不清楚,太子殿下也从来未与我提起过,不过绽芳华的物件进了宫中也是一件好事,宫中的娘娘又不是瞎子,只要你们眉间翠用料在绽芳华之上,他们自然是比较的出来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苏小小这点伎俩可骗不过韩玉翠,当初她在马车上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唯唯诺诺,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 “你将那副做戏的样子收一收,谁不知道你昨天还去了一趟赵府,怎么今天皇后娘娘就让林杏入宫了?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让眉间翠一直成为宫中御用的妆品,这下绽芳华也来分一杯羹,且不说这分的是多是少,那不是在抢我们眉间翠的饭碗?” 眉间翠还能有什么饭碗? 早就已经塌成一片废墟了,要不是太子在皇后娘娘耳边吹风坚持着,现在谁还愿意买眉间翠的东西? 不说别的,就算是现在皇后娘娘还执意订着眉间翠的妆品,就已经让宫中的一些娘娘不愉快了。 当然,这些话苏小小都只敢腹诽。 她看向韩玉翠,眼珠一转,一计上了心头,她索性也不着急了,也坐在石凳上,与韩玉翠面对面,声音却冷了几分:“韩夫人,您不过就是在我姑姑之后上位的妾室,就对我这副高傲的姿态了,眉间翠上次一闹,你以为在宫中御用的地位当真那么容易保下来?” 韩玉翠遇弱则强,遇强则弱。 苏小小冷不丁的强势起来,倒是让她心中微微发憷。 尽管苏小小的话并不好听,她也不敢再轻易挑刺,只道:“可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我给你周宴的一些秘密作为交换……” “你那些秘密也值钱?你知道的,以为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是吗?你不说出一些有价值的,反而还让太子殿下埋怨起了我,我现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经不起这么折腾,本来我们就因为你给出的情报无用而生了份,你现在又要我再提起你那眉间翠,你这是存心要毁了我?”苏小小质问道。 “怎么可能会无用?我在侯府、在京城这么多年,还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些事情。”韩玉翠争执道。 苏小小轻笑:“你是将太子殿下当成坊间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了?他想要知道什么,调查一番不就能够得来?原以为你身在侯府,还能说些旁人所不知的,倒是真叫人生气,但我们也并未亏待了你,你上次在眉间翠积压的那批货物,我们不是都已经替你处理掉了吗?” “现在我们什么也不欠你的,就此两清吧。”苏小小起身就要离开,然而袖子却被韩玉翠拉住。 “我还知道一些事情,眉间翠不能没有太子殿下,眉间翠已经丧失了京城大部分百姓的信任,若是再没有太子殿下支撑,恐怕……”韩玉翠失声道。 更何况她的出手已经被眉间翠养叼了,侯爷的俸禄也远远不够侯府的开支,这一切都还需要她、还需要眉间翠支撑着。 原本只是想要同韩玉翠这么一个吸血鬼斩断关系,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苏小小秀眉微挑,又坐回了原位:“说来听听?” 韩玉翠眉头紧皱,四下看了看,似是在犹豫着什么,顿了顿,她这才屏退侍女,将苏小小拉近,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 youneigui 林杏跟着锦林一道入了宫中,宫中安静的紧,侍女太监皆是井然有序的低着头走过,林杏右眼皮跳的厉害。 就在她绕过御花园,刚要来到凤仪宫时,忽的被一声轻唤叫住。 “林夫人!”苏小小与李恪一前一后远远的在御花园亭中唤她,林杏身子一僵,立在原地,福身行礼道。 “参见太子殿下。” 李恪点了点头,并不将林杏放在眼中,径直进入凤仪宫内,只留下苏小小与林杏立在凤仪宫外候着。 “当真是没规矩,深宫静地,岂是容许你们大喊大叫的地方?”锦林面色不善,等了片刻,还未见到李恪出来,她先一步进入了凤仪宫内,片刻,一个小丫鬟从凤仪宫内出来,恭敬道:“夫人,小姐,娘娘此刻正在与太子殿下下棋,还需要你们在凤仪宫外静静等待片刻。” 待苏小小与林杏应了一声后,那小丫鬟这才回去复命。 乘着四下无人,苏小小连忙扯了扯林杏的袖子:“林夫人,你可看到这条路了?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最远处便能看到盏芳殿,那里便是我姑姑所在的地方。” 林杏顺着那条路看去,不动声色的将苏小小手中的袖子抽走,从识海深处唤醒小一:“她说的可是实话?” 小一慢悠悠道:“她说的倒是实话,但是若是顺着她的话却是有风险的。” “如果不按照她的话来走,那可否能完成任务?”林杏问道。 小一摇摇头:“这是唯一的方法。” 林杏沉默了。 她静静的立在原地,正要权衡着,又被苏小小拉住了胳膊:“夫人,切莫耽误太多时间,我不能保证皇后娘娘的兴致能够维持多久,我在此地为你掩护着,你快去快回。” 林杏已经是被强架于高台之上,她只能顺着苏小小的意思,沿着凤仪宫向左一直前行,越走便越为偏僻,走了约莫有一刻钟,林杏这才看见盏芳殿的牌匾。 盏芳殿内大门敞开着,里面却极为冷清,林杏壮着胆子走进去,方才走到院子中就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咳嗽气短,那人像是已经奄奄一息的模样。 “娘娘,您为何不再次出宫去?您如今病成这个样子,陛下就算是念在往年情分上,也定然会……” 丫鬟给皇妃顺气,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林杏沉吟片刻,又听皇妃道。 “我与他能有什么情分?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他的事情是他的事情,他既然已经放了那样的狠话,我还上赶着贴着他做什么?” 丫鬟再次劝道:“娘娘,陛下还让您居住在盏芳殿内,可见对于您还并未太过狠心,这次是歹人作祟,让您二人生分,陛下误会,这才……” “什么人!” 丫鬟的话戛然而止,一声厉喝从殿内传来,下一瞬,那丫鬟便赶至门边。 林杏与她四目相对,须臾间便认出这人乃是那日在京城中遇到的贵人身边的丫鬟——青枝。 青枝看见她,显然脸上也多了几分欣喜:“夫人!夫人您怎么出现在了宫中?” 青枝连忙笑着迎上来,这反应显然是出乎那皇妃的预料,她艰难的撑起身子,有气无力的问她:“青枝,是谁来了?” “娘娘,是我们那次在济世堂门前遇到的夫人,这位夫人来了!”青枝将林杏迎入殿中,“上次便是这位夫人治好了您的病症,如今您走投无路,这位夫人再次出现,这位夫人定然是上天体谅您,专程派与您的活菩萨!” 青枝目光殷切,让林杏有些招架不得。 难怪当时她看着这位贵人长相那般熟悉,林杏眼中浮现出一抹讶然,更是没想到这位贵人正是周宴的生母。 殿中病气萦绕,死气沉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毫无生机的木头即将腐烂的朽味。 青枝点燃了蜡烛,又将窗户打开,殿中明亮了大半,林杏的视线落在贵人的脸上,只见她脸上生了些密密麻麻的痘痘,痘痘从皮下隆起,看着摸着都坑坑洼洼,却挤不出半点脓水。 全是因着身体不好而生的。 林杏眉头紧拧,那贵人见状,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回天乏力了?生死有命,不必为了我折腾。” 林杏摇摇头,福了福身子道:“娘娘,逾越了。” 她将手放在那贵人腕上,静静听了片刻,又捏着贵人的下巴,看她的舌苔与眼睛。 她的身子僵在原地,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到底是谁,要对一个妇人下此毒手? 明明上次看到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看向贵人捂得紧紧的被子,问道:“娘娘的双腿,可是已经开始浮肿了?” 贵人眼中浮现出几分惊喜,她点点头:“是。” 说罢,她竟然拉开了被子,被子下的双腿肿胀泛白,甚至发灰发青。 竟如死尸一般! 噗通—— 青枝蓦地跪在地上,伏在床榻前,难以置信的盯着皇妃的双腿,双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她闭了闭眼:“娘娘,这些日子您不准我服侍您,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青枝眸中含泪:“有病我们可以去治,青枝这些年也存了一些积蓄来,你怎么能活生生受这样的苦楚?” 林杏亦是震惊,如今的皇妃看着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 或者说,她已经死了,意识却还存活着。 “夫人可知道我们家娘娘中了什么毒?可还有得治?”青枝忽的起身出去,没过多久,又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过来,这匣子里装的全是这些年青枝攒下的以待将来出嫁的本钱。 她全数放在林杏面前:“银子的问题不用担心,这些全都可以交给夫人,如果这些不够的话,我后半辈子都可以做工偿还夫人,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娘娘。” 林杏慌忙将青枝拉起,不说皇妃乃是周宴生母,就算只是一个路人,林杏也不会如此坐视不管。 活死人毒性极烈,但是毒发后有如温水煮青蛙一般。 算算时间,从林杏上次遇到皇妃到现在,皇妃的身体还远远不应该如此衰落,定然是身边人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