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生》 楔子 这里是一片云雾缭绕，氤氲弥漫，脚下大地清澈如镜面的神奇之所。 说它神奇，是因为此地万里无垠，景色始终如一。苍穹之上没有星辰烈日，但却到处都充斥着光明，无边无际。 一切仿佛没有尽头。 这里宛若仙境，仿佛一张完美的画卷。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却有两个奇异男子正在博弈。 不知从哪里露出一座石台，石台之上纵横交错，天然形成一副棋盘。 他们对立盘坐，视线停留在棋盘之上，已进入了忘我的境地。 两男子一人身着蟒袍，头带高冠，另一人却是身着玄衣，黑发随意披散，坐姿也显得有些慵懒，二人皆伟岸不凡。 此刻，只见高冠男子微微抬手向空中一抓，一枚黑子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下一刻又被他重重点在自己要放的位置之上。 随着棋子的落下，二人脚下清澈的地面立刻微微荡起一圈涟漪，仿若石子落入湖面一般。 玄衣男子如高冠男子一样，也是手持白子，落手的动作十分谨慎。 他们都将注意投入到棋局之中，没有任何交流。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棋盘之上渐渐出现了两条黑白大龙，二龙相互撕咬吞噬，气势难分高下。 更加让人感到惊奇的，虚空里此刻竟也隐隐传出了阵阵龙鸣之声。苍穹之上，仿佛真的有黑白二龙在激烈争斗。 虽是实力不分伯仲，但黑龙看上去似乎还是要更强大一些。随着争斗的持续，白龙的劣势就越来越明显，它已经开始渐渐不支。 高冠男子再次从空中一抓，又一枚黑子出现在他手中，而他的视线便是停留在棋盘之上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 那个地方叫天元。 只要高冠男子将手中这枚黑子，落在这个决定最终胜利的位置上，那么，他与玄衣男子的这场博弈，便能宣告结束。 然而，高冠男子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了。 他的手迟迟没有落下，而他的注意第一次从棋局上收了回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高冠男子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古井无波的面容之上，有了些许波动。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好似露出了一抹意味莫名的笑意。 而他的双眼，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瞬息后，高冠男子恢复如常，持子的那只停在半空的手，终于要缓缓下落。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这片奇异的空间里，忽然莫名挂起一阵怪风。 这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吹得云海翻腾，一时将高冠男子周围的那些氤氲之气尽数吹散。 而对面那个玄衣男子也似乎被惊动，他忽有所觉，蓦然抬头，惊异的目光却是看向高冠男子那只尚未落下的手。 他的手中此刻正有一枚黑子！ 然而，高冠男子却毫不理会外界发生的事，继续下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就在高冠男子准备落子之时，他手中那枚黑子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猛烈的震颤了一下！ 嘀嗒！ 黑子，竟然从高冠男子的手中挣脱了下去！ 它落在了棋盘之上，虽然依旧落在原本应该属于它的那个叫天元的位置，但下一刻，黑子竟从石台之上的棋盘里诡异的沉了下去，最终慢慢消失，不见踪影…… 就像一粒雨珠，落入水面。 片刻后，风停了，这片空间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两个博弈的男子静静而立。 “有意思！” 良久过后，那高冠男子终于说话了。不见其如何开口，但其所发出来的声音却已响彻整片空间。 低沉而浑厚的话语中，隐隐伴随着阵阵龙鸣。 似乎是觉得这一幕很是有趣，对面的玄衣男子不禁莞尔一笑，似是很随意的样子突然道： “天机在变，若是在这个位置上放下一枚我的棋子，你恐怕是要输了……” 玄衣男子将视线投向棋盘中那个刚刚黑子落下的地方，一副漫不经心。 “哼！棋子就是棋子，它原本就该乖乖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不知是因为玄衣男子的话，还是因为那枚棋子逃脱了自己掌控的原因，只听高冠男子一声冷哼，话语之中更是充满讥讽之意。 下一刻，高冠男子却是突然伸手，朝着黑子刚刚落下的地方而去。 他竟是要将那枚消失的棋子抓回来…… 见他如此动作，对面的玄衣男子蓦的瞳孔一缩…… 一切，仿佛在这一刻突然静止。 只有棋盘之上那黑白巨龙，依然在剧烈争斗着，似乎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第1章 恶梦 魔门，酆都。 “魔门之人修炼邪术，天理难容！今日我正道联盟集结，定要将你等联手诛灭！” 虚空中，一名身披金甲，手持烈焰长枪之人，正对着脚下的酆都城冷冷传达出自己的意志。 他的身后还有另外两名同样气息恐怖的强者负手而立。 一人面如冠玉，是位中年书生。一人身着道袍，好似那传说中的大罗金仙。 不消片刻，酆都城内亦飞出几道身形，与那虚空中的三人对立起来。 也不知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是片刻，惊天动地的打斗便开始了！ 一时间酆都城内昏天地暗，血流成河，无数人的性命随着空中那些强者的争斗开始不断陨落。 他们的尸体堆积起来，如同草芥一般，任人践踏。 …… 陆元昊有些不安，在无数高手围攻之下，他只得伺机寻求生路。 然而不管他逃到哪里，身后总有一群人在追赶着他。 “抓住他！正道联盟必然会许诺我等一个城主之位！” 随着一人高喊，无数人通红着眼，他们像闻到肉味的狼群一般，朝着陆元昊围拢而来。 酆都城原本就是建在酆都山腹上的一座孤城，孤城身后便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陆元昊终于无路可逃，站在城头上，看到酆都城内一片血海孤立无援，绝望之下，他也不管身后那些想要抓住自己的人，毅然纵身跃下，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当陆元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 “你终于醒了？” 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冥冥中呼唤着陆元昊。 他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奇异的空间，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有一道微弱的白光。 一道从黑暗中照出的光芒。 前方一名黑袍男子正背对着陆元昊，刚才似乎正是他在说话。 陆元昊有些茫然，他疑惑的看向黑袍男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片刻后，黑袍男子再度开口： “为了唤醒你，本座着实费了些手段！如果你想让我帮你也很简单，但你必须替我做一件事……” 黑袍男子负手而立，他的背影如同山岳，就像这片天地的主宰。 “你是谁？你要我做什么？” 陆元昊试探着问。 “你会知道的……” 似是料到陆元昊会询问，黑袍男子顿了片刻后才道。 而随着声音落下，他的身影渐渐开始模糊起来，看来是有什么事要离开了。 陆元昊满脑子都是疑惑，眼见此景，他忽然快步向前追去。 陆元昊想看清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莫名其妙的话。 然而，无论陆元昊如何追逐或奔跑，他却始终追不上那个黑袍人。 那人就一直伫立在陆元昊前方，看似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 就在陆元昊拼命奔跑追逐之际，他身体却是突然一顿。 原来，不知何时，陆元昊的脚下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在毫无防备之下，他竟失足坠落了下去。 “啊！” 陆元昊一声惊叫。 …… “陆元昊！你又在偷懒了！” 正在此时，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瞬间将陆元昊的意识拉了回来。 原来，刚才只是个梦。然而那种感觉，却如此的真实…… …… “看老夫今天如何收拾你！” 却见一间不大的道观中，一个胡子花白，手持戒尺，身形瘦弱的小老头，正怒气冲冲的往一间卧房疾行而去。 老头吹胡瞪眼，嘴里更是怒不可遏。 他是陆元昊的师父，郑老道。 听到这个声音，陆元昊赶忙慌张的要从床上爬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哪有进房间不敲门的？我衣服还没穿好，万一走光了怎么办？” 看着门口拿着戒尺，怒气冲冲站着的郑老道，陆元昊眼珠一转，妄想躲过一劫。 “竖子！气煞老夫也！” 郑老道原本就一肚子火气，此刻听到陆元昊这般说话，更是七窍生烟。 见郑老道双眼通红，提着戒尺便向陆元昊冲了过去。 “先说好不准打脸啊！” 陆元昊眼见不妙，慌忙躲避。 “啊……” 小小的道观中，传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以及阵阵戒尺抽打的声音…… …… “老头下手可真重！” 片刻后，陆元昊已是身处道观后方树林练功之处。 他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嘴里忍不住抱怨一句。 “噗嗤……” 娇笑声传来，陆元昊转头看去，发现原来是师姐在一旁笑他。 陆元昊的师姐叫林秀，模样秀丽可人，属于那种小家碧玉的类型。 在五年的枯燥生活中，有了林秀的存在，倒是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小师弟又惹师父生气了？” 林秀见陆元昊的样子有些滑稽，忍不住问道。 见师姐眼睛弯成了月牙，陆元昊颇不好意思，抓抓头，嘴里嘟了一句：“就是睡晚了点，老头儿至于这么生气嘛……” 似乎早就对这一切习惯，林秀只是掩着嘴，笑的更开心了。 陆元昊有些尴尬，再不敢去看师姐，转而也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 陆元昊是郑老道五年前捡回来的，奇怪的是，对于自己以前的记忆，陆元昊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元昊对此有过疑问，但郑老道却告诉他，自己当初在发现他的时候，见他目光呆泄，行为痴傻，似乎是脑子还有些问题。 为了替陆元昊治病，郑老道花了不少心思。 …… 陆元昊曾经想拼命的回忆，但每次都是无果，在极度痛苦与折磨中，他最终只好放弃了。 以前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兴许是什么不开心的事呢？ 这是郑老道一次酒后对陆元昊说的话。 陆元昊当时笑了笑，心情变好了许多。 不过，每当想起郑老道酒后说他因为自己的境界无法提升，最终被家族放弃的事，陆元昊的心中便一直存着疙瘩。 …… 陆元昊还有两位师兄，一个叫方山，一个叫孙健。 方才陆元昊与林秀谈话，这二人则是一直在另一旁埋头练习打桩，倒是没有插言。 除了大师兄一开始摇了摇头之外，二师兄孙健则沉着个脸，似乎比任何人都要用心。 这就是陆元昊一成不变的生活，他整整过了三年。 三年时间，陆元昊一直在练体境始终没有突破。 …… 不知何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却是将心不在焉的陆元昊拉回现实。 “今天中午每个人多练习半个时辰，偷懒不想修炼的不许吃饭！” 郑老道站在陆元昊四人身后扫了一眼，冷冷说了一句。 大师兄方山苦笑摇头，林秀“啊”的一脸委屈，二师兄孙健还是阴沉个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修炼修炼……三年都没变……” 陆元昊一拳重重击在树干之上，嘴里忍不住轻声抱怨一句。 气氛突然有些冷，几位师兄师姐脸色瞬间一变。 郑老道没有想到陆元昊会当众说出自己的不满，他一时征了征，深深看了陆元昊这个弟子一眼，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良久过后才黯然离去。 …… “师弟你不该和师父这样说话的！” 郑老道走后，大师兄方山回头冲陆元昊提醒一句，又摇摇头。 师姐林秀则是向陆元昊投过来疑惑和关切的目光。 砰！ 陆元昊又狠狠的一拳砸在树干上，他的脸上此刻也有些懊悔。 只是，陆元昊却始终一声不吭，拳头如雨点般落下，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流血不止，他都丝毫没有发觉。 …… 没有人知道陆元昊此刻的心情，夜里经常出现的恶梦，以及那个频频出现在梦中对他说话的神秘人，已经让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焦躁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是恶魔时刻在他耳边低语，在一步一步对他发出呼唤…… 第2章 矛盾 日落黄昏，陆元昊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一头倒在床上。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响起。 “师姐，老头子今天不让我吃饭，你别送了。” 陆元昊以为是林秀送饭自己，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自己若是平时被罚，师姐林秀便会偷偷送饭来，所以见有人敲门，陆元昊想也不想。 “你这般听话，为何叫你修炼还如此偷懒？” 房门被推开，传来了郑老道那冷邦邦的声音。 陆元昊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来人是郑老道，他一脸错愕，倒是没有注意郑老道手里端着个托盘。 郑老道的托盘里装着一盘吃食，还有一个小瓷瓶。 “师…师父……” 陆元昊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深深的羞愧，木然的站在一旁。 郑老道暼见陆元昊的表情，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便将托盘放在房间内的桌上，然后又自顾的坐了下来。 房内持续片刻沉默，一老一小似木头一般杵着。 “我来，是有些话想问你……” 终于，还是郑老道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轻咳一声，语气悠悠。 陆元昊低下头，双手握拳，没吭声。 郑老道似是不在意，接着又问了一个让陆元昊心中一跳的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修炼下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郑老道背对着陆元昊，他的背影看起来似乎比平日更为消瘦。 陆元昊双拳握的更紧，他咬着牙，良久过后，才低低说了一个字。 “是……” 出乎陆元昊意料的，郑老道并没有如白天那般暴跳如雷，只是发出一声深深叹息…… “修道之路艰难，大道之争更是残酷，不知多少人身死道消。即便跨过那个门槛，傲然于天下，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常人能想象……所以，还不如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 陆元昊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话很没骨气？” 郑老道洒然一笑，好似自嘲一般突然问。 “没有！” 陆元昊语气坚定，因为他眼中的郑老道不是这样的。 郑老道好似点点头：“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是选择与命运争锋，还是甘愿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呢？” 陆元昊没有料到郑老道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但他内心的想法早已坚定： “我不愿做棋子！” 陆元昊的回答干脆响亮，毫未犹豫。 “好！” 郑老道答应一声，随后便从桌边站了起来。 “即便是意气用事，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做筹码，那是懦夫的行为，日后当谨记！” 背对着的郑老道忽然侧过脸，淡淡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直接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陆元昊一人怔怔入神。 久久过后，陆元昊这才惊醒过来，目光朝桌上看去。 他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托盘里装着的馒头，看了很久，终于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风卷残云的吃完郑老道送来的吃食，陆元昊这才注意到桌上那个小瓷瓶。 将小瓷瓶拿近仔细观察，陆元昊赫然发现那原来是一瓶创伤药。 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凝固的伤口，想起郑老道临走时说的话，陆元昊的眼眶渐渐湿润。 夜里，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又出现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元昊并未多想。 只是，他的心里隐隐有种担忧，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当陆元昊来到练功处后，师兄师姐们早已修炼多时。 颇为难堪的他，只得小心翼翼的找到自己的位置，默默继续着打桩练习。 …… “小师弟又偷懒了？” 林秀早就发现陆元昊，听到动静后又是回头打趣一句。 陆元昊低着头，表情有些自责。 “小师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大师兄方山这时也忽然凑过来，关切的问。 一般来说，正常人一天休息几个时辰已是足够了，更何况修练之人。像陆元昊最近这样的状况，或许有什么原因。 那些修炼许久苦苦无法晋级，最终产生心魔的人，可是有不少。 方山有些担心。 陆元昊能体会到大师兄的关切之意，但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歉意的冲方山摇摇头： “谢谢大师兄，我没事！” 方山见陆元昊并无异样，点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 然而，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嫌弃师父的教导方法无用罢了！” 说话的是二师兄孙健。 “师弟莫要胡说！” 大师兄方山赶忙出言阻止，但显然还是迟了。 “我说错了吗？要不是因为他，师父会生气离开吗？还不是他昨天说的那些话？” 二师兄孙健指着陆元昊不服气的反驳。 原来郑老道出门了。 陆元昊心中开始不安起来，毕竟二师兄的话却也有道理。 “师父出门办事也很正常，不一定就是因为小师弟！与其计较这些，还不如好好修炼才是正经！” 作为大师兄，方山有责任维护师兄弟之间的关系。 他见陆元昊脸色难堪，便出言告诫孙健一番，言辞之中更是少有几分严厉。 “哼！” 孙健怎么说还是对方山这个大师兄有几分信服，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气氛有些沉重，只是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复杂。 良久，陆元昊忽然抬头看向师姐林秀，轻声问： “师姐，师父他……什么时候走的？” 众人都各自想着心思，倒是没有人注意陆元昊对郑老道的称呼在众人面前已经发生了改变。 毕竟，陆元昊平日在同门面前可是满口老头子老头子的叫，丝毫没有将郑老道当作师父一样。 “师父一早就走了，是大师兄向他问安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的。” 林秀心情也有些不佳，见小师弟问自己，便耐着性子解释。 “师父昨晚跟你们说什么没有？” 陆元昊点点头，又试探的询问。 “倒是没有。不过小师弟你不用担心，师父出门前留了话，说是要外出办事，让我们好好修炼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秀以为陆元昊心里过意不去，如是便一五一十的将经过告知。 “嗯！” 陆元昊重重点头，不再说话，心中不安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平静的过去，直到第四日黄昏，离开的郑老道终于回来了…… 郑老道风尘仆仆，样子十分疲惫，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郑老道在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宣布了一件事，他要在四个弟子中挑选出一人送往其他大道院，并且还额外提供一枚有希望突破境界的丹药…… 听到这个消息，陆元昊师兄弟四人个个喜形于色，但紧接着却又都犹于起来。 郑老道的意思很明确，要想得到那枚丹药就必须放弃如今所在的师门。 先不说有没有机会突破境界，就算进了那些大道院后，以自身的资质，日后恐怕也很难有什么太大的作为。 大师兄方山今年二十五，差不多已经定型。加之他不放心离开师父，所以没过多久便第一个拒绝了郑老道的好意。 林秀见大师兄选择留下，也低着头脸色羞赧的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二师兄孙健看了看林秀，又看了看郑老道，一副患得患失的神色，倒是没有立刻表态。 陆元昊始终不吭声，一直低着头。 “陆元昊，你跟我进来……” 郑老道将四个弟子的神情尽收眼底，却是突然留下一句话后，便直径进了自己房间，只留下陆元昊四人面面相觑。 “恭喜你小师弟！看来师父是打算将这个名额给你了！” 大师兄方山拍了拍陆元昊的肩膀，语气充满鼓励。 “是啊小师弟，你可要加油喔！” 林秀也篡起小拳头，鼓着腮帮，模样可爱。 对于郑老道要将名额交给陆元昊，方山和林秀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小师弟还年轻，不能就这样白白蹉跎光阴。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见师兄师姐打趣，陆元昊赶忙解释，自己辈分最小，他不想和师兄们相争。 然而陆元昊的解释，只是换来了方山和林秀的一阵嗤笑。 “还不进来？难道要我请你吗？” 郑老道不客气的声音忽然从屋内传来。 无奈陆元昊只得跟师兄师姐打完招呼，然后便去见郑老道了。 陆元昊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走后不久，二师兄孙健突然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孙健在离开之时脸色阴沉的可怕，留下方山与林秀二人相互对望，颇为尴尬。 更让陆元昊想不到的是，随着这种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开始，一场降临在他身上的莫大灾难，也随之而来…… 第3章 逆徒 陆元昊知道，郑老道曾外出带回来的，其实是一枚洗髓丹。 这种丹药很特殊，陆元昊曾在郑老道收藏的书籍中看到过。 洗髓丹顾名思义洗经伐髓，练体境若是迟迟无法突破境界，便可以借助洗髓丹尝试突破，其几率为五成。 虽然成功率只有一半，但这洗髓丹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得到的。 如今天元大陆资源匮乏，即便像洗髓丹这样只适合练体境的低级丹药，那也是牢牢掌控在那些大道院和大家族的手中。 像郑老道和陆元昊他们这样自立门户的武道散修，轻易很难获取。 陆元昊不知道郑老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洗髓丹，但想必所花代价一定不小。 一听说的是这等珍贵的丹药后，陆元昊便放弃了外出求道的名额。 虽然陆元昊很想突破境界，也渴望一个机会，但只要他想到这枚洗髓丹是郑老道花巨大心血换来的，他便对那枚洗髓丹再无奢念！ 陆元昊觉得，郑老道收养他，教导他，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他又怎么能再挟恩索要其他？ 世间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而见他态度如此，郑老道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难得笑了笑，让他先出去。 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走在彭城的街道上，看着城中热闹的景象，陆元昊心中顿时舒畅了许多。 其实现在这样挺好，至少有同门亲人在身边，何必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至于那些可怕的梦境，那也只是梦而已。 想明白这些，陆元昊的脸上慢慢开始有了笑容。 大师兄方山和林秀看到后，也高兴的笑起来，看来小师弟真的没事了。 倒是二师兄孙健还是阴沉着脸，一副好像别人欠他很多钱的表情，还时不时回头张望什么。 不过众人倒并没有觉得异常，反正这位二师兄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哇！大师兄你看你看，那是糖葫芦，可好吃了！” 啊，这盒胭脂我早就想买了，只是师父一直不让我下山…… 大师兄你看这料子多好看啊！要是做成新衣服一定很漂亮的！还有这枚发簪……” 一路上，林秀看到什么都是一脸兴奋。 她拉着方山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会儿要买这个一会儿要买那个，但也没见她真的掏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钱不够，还是别的原因。 陆元昊他们只好跟在林秀的身后陪着瞎转。 “要不你们自己去逛逛吧！我先陪林秀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们再汇合？” 方山见众人都成了林秀的跟屁虫，忍不住好心提醒。 郑老道历来严格，很少允许陆元昊他们下山。 陆元昊也想买东西，但又不想让师兄师姐们看到，所以听到方山的话后，他便一脸喜色。 毕竟一群男子老是跟着一个姑娘身后往胭脂铺首饰店跑，也不是个事。 “好的，大师兄！” 陆元昊看准了一个卖男子服饰的店铺，高兴回应。 二师兄虽阴着脸，但听到方山的话后也是点点头，好似有什么事要办。 “嗯！那你们可要注意安全！” 方山笑着点头，下一刻又被林秀拉着去看小贩做糖人儿。 林秀冲陆元昊他们挥挥手，注意便被那一个个精美好看，秀色可餐的糖人儿给吸引住了。 陆元昊微笑看着师姐，随即视线看向二师兄孙健，刚想询问，却见这位二师兄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张了张嘴，陆元昊随即摇摇头不做理会，便朝着自己相中的铺子走去。 陆元昊想给郑老道买一根发簪。 郑老道一向很节俭，穿的衣服也很老旧。平日供养陆元昊他们的开支，也都是郑老道以前存积下来的。 偶尔郑老道也会和陆元昊他们一起上山采药，由郑老道将那些采来的药卖入城中换些银钱。 生活并不富裕，但郑老道从来没有亏待过陆元昊他们。虽然他们穿的衣服都很朴素，但一直都是崭新的。 就连这次下山，郑老道也给陆元昊他们四人每人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可以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郑老道自己平日里却从来不会这般奢侈。就连头上带的一枚发簪，自始至终都没换过。 那枚发簪明明已经很旧了。 心中想着，陆元昊便走进那个铺子，从里面挑出一枚自己看着顺眼的便打算买。 一问价格，陆元昊吓了一跳。就用一个石头打磨出来的东西，掌柜的竟开口要价七百文！ 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枚铜钱，这发簪几乎就花光了郑老道给陆元昊全部的身家。 虽然掌柜说那是用玉石精心打磨出来的做工很是精细，价格也非常实惠，但陆元昊最后还是软磨硬泡足足将簪子砍到了五百文。 “老夫看走眼了！” 在掌柜那黑的如锅底一般的脸色中，陆元昊拿着发簪，开心的出了铺子。 离汇合的时间还早，陆元昊在城中又随便逛了逛。 实在觉得无聊的他刚准备去找大师兄他们的时候，无意间却是在城中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挂着仙人指路的摊位。 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那里，目光似开似合，颇有一副得道高人模样。 陆元昊心中一动，原本想去摊位前看看，但想了想最后又放弃了。 可就在他抬脚刚准备离开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这位少侠请留步，老夫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陆元昊心中一跳，鬼使神差的又折了回去…… …… 回到道观之时，日头已是西垂，总算没有超过限定的时间。而这个时候，郑老道已经早早便在院中等着陆元昊他们了。 “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我便宣布一件事！” 今天的郑老道难得穿了一件崭新的衣服，虽然依旧是一件朴素的灰色道袍，但却不再像往日那般破旧。 他的头发也梳理的干干净净，就连胡子也整整齐齐，和平日里的邋遢模样大相径庭。 对于郑老道来说，今日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听郑老道有话要说，师兄姐弟四人连忙齐齐站好，个个神色有异。 他们知道郑老道要说什么。 大师兄方山和林秀互看一眼，彼此相视一笑，看来方才二人在城中相处的挺开心。 二师兄孙健目光闪躲，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元昊则是将一只手缩在袖中，他手中此刻紧紧抓着一枚玉簪，表情有些紧张。 将所有弟子的神色尽收眼底，郑老道微微点头，这才缓缓道： “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你们的勤奋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顿了一下，郑老道又接着道：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因为境界始终无法突破，故而对于我教导的方法存在疑虑……” 这番话郑老道说出来却显得风轻云淡，然而他的几个弟子听了，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一副复杂之色，陆元昊更是羞愧不已。 “师父……” 身为大师兄的方山欲言又止，不料却是被郑老道摆手打断了。 “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你们有疑虑也在情理之中。” 郑老道脸上竟露出淡淡笑容，他看向陆元昊之时，混浊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又转瞬即逝。 “既然你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老夫也不会阻拦。今天让你们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老夫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直到此刻，郑老道终于要说出自己的决定。 尽管师兄姐弟四人心中各有想法，但此时的他们在听完郑老道的话后，也皆齐齐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 “他将获得一枚洗髓丹，并且老夫允许他外出求道！” 郑老道把目光在几个弟子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了陆元昊的身上。 大家顺着郑老道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 方山和林秀鼓励的看着小师弟，一脸欣慰，倒是弄的陆元昊一脸疑惑。 他明明已经拒绝了这个名额，郑老道知道他性子执拗，是不会勉强的。 “老夫心中的人选便是……” 就在郑老道刚刚从陆元昊身上移开目光，准备宣布结果之时，所有人都没想到，一直沉默的二师兄孙健突然在此时爆发了！ …… “我不同意！” 当孙健抬头看向郑老道之时，一双赤目里已满是恨意。 “什么！” 不仅是郑老道，就连陆元昊他们在此刻也不禁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二师兄。 然而这位二师兄似乎并没有看到郑老道那铁青的脸色，以及师兄师妹那一双双惊愕的目光。 “我不同意！凭什么要把名额让给陆元昊！难道因为他年龄最小吗？师父你好偏心！” 二师兄孙健像变了个人，他后退几步用手指着陆元昊，突然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二师弟！” 大师兄见师父脸色铁青，脸上青筋直跳，立刻出言喝止。 陆元昊茫然的看着二师兄孙健，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师父一直都向着他吗？ 每次他犯错师父不但不会责怪他，反而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就连这一次，也是一样！大家都是同门，凭什么如此不公？” 孙健双眼赤红，压抑在他心中许久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方山和林秀同时张大了嘴，仿佛不认识自己的这位同门一般。 小师弟不记得以前的事，年龄最小，师父爱护他有什么错？ 我们作为师兄师姐，平日照顾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师父只是比较迁就小师弟罢了，对大家都一样爱护有加，哪有偏心之说？ 而作为被指责的对象，陆元昊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你真的……这样想？” 郑老道没想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会是这个模样，忍不住心中哀叹。他深意一口气，幽幽道。 恐怕孙健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名额早已经是他的了…… 可恨他竟心胸狭隘，不念同门之情！郑老道对他太失望了！ …… “嘿嘿……他当然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心里早就对你这个师父不满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道观外传了进来。 在众人惊愕意外的目光中，三道高大的人影，带着阴冷的笑容，缓缓出现在了陆元昊他们所在的院门之外…… 这三人腰绔横刀，恐怕是来者不善…… 一时间众人纷纷脸色一变。 而同门里只有二师兄孙健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对于这一幕他心中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郑老道一直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看了看孙健，突然像明白了什么： “逆徒！你竟引狼入室！” 不用猜也知道，此刻出现在道观中的三个陌生人，应是孙健引来的。 除了自己的弟子，谁还知道自己拥有一枚突破境界的丹药？ 一念至此，郑老道顿时心中悲怒交加，更是对自己弟子的安危充满担忧…… 第4章 灭门 “你也不能怪他，谁叫你这个做师父的这么偏心，好东西留都给小的，他心里有怨言也是很正常嘛！” 三名不速之客已然在陆元昊他们对面站定，其中一个面色凶狠，额头上有块刀疤的男子，突然嘿嘿冷笑的道。 他的话一出口，他的另外两个同伴也不怀好意的跟着笑起来。 “这是我门内之事，外人无权过问。阁下不请自来，不知欲意何为？” 如今不是斥责弟子的时候，郑老道这才从孙健身上收回目光，戒备的看向三名不速之客。 此刻陆元昊和师兄师姐们也已向郑老道靠拢，只有孙健还站在原地，一脸复杂。 陆元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之感，这种感觉之前就因为郑老道的离开便已萦绕心头，此刻尤为强烈。 他莫名有些害怕。 一只干瘦的手掌伸来，原来是郑老道将陆元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虽然郑老道的背影瘦弱，但陆元昊抬头看去，却觉得此刻高大无比，如同山岳。 “小师弟别担心……” 林秀虽然小脸紧张，但见陆元昊此时的样子，却是忍不住抓了抓他的手，表示安慰。 陆元昊心中忽得涌起一股暖流，他突然无比渴望强大的力量，一种可以守护同门，可以站在所有人前方的力量…… 陆元昊默默低下头，缩在袖中的手抓的紧紧。 …… “哈哈……道友这话说的，我们可是受你的徒弟相邀，怎么就成不请自来了呢？ 至于我们来的目的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看你对待徒弟不公，好心来做个公正人嘛！” 见郑老道发问，那三人中的刀疤男子嘴角一翘，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 “就是就是！” 另外两人也开始无耻的附和。 郑老道将目光扫向孤零零站在一角，面色阴晴不定的二弟子孙健，口中突然喝骂道： “混账东西！还不给老夫滚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郑老道还不忘维护自己的弟子。 若是师门同心协力化解这场危机，孙健最多也只算一时鬼迷心窍，年轻犯错而已。 可他如果选择和外人站在一起，即便最后他能活下去，最终也会背上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污名，被世人唾弃。 郑老道是想让孙健迷途知返！ 听到郑老道呵斥，孙健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便要抬脚。 “诶？孙道友莫不是糊涂了，你如今已然犯错，日后同门又会如何看你？还是让我们雷家兄弟替你出头讨还公道吧！” 眼见孙健要走，三人中一名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突然出手阻拦。 “雷氏三杰！” 听大汉口中自称，郑老道忍不住脸色一紧。 “哦？道友认得三人？” 领头刀疤汉子乃是雷氏三杰的老大，他暼了郑老道一眼，眼神微眯语气阴森。 “是老夫看走眼了，不知三位如何肯罢休？” 郑老道心中衡量一番，发现自己一方几乎没有胜算，于是打算退而求其次。 “很简单！” 雷老大忽然抽出腰间横刀，他用手摸了摸锋利的刀刃，阴恻恻的道： “我兄弟突破在即，急需一枚洗髓丹，还请道友不吝相赠！” “还有你这道观，也先借给我兄弟三人落脚！” 雷老大说完，他那尖嘴猴腮的三弟忽然抢着接口。 “刚刚我好像看到一个水灵灵的姑娘，那是你的弟子吧？不如你们通通滚蛋，就让她留下来伺候我们吧？哈哈……” 谁知三人中那满脸横肉的雷老二，这时也突然淫笑的提出条件。 对于自己两兄弟的这番无礼至极的要求，雷老大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听他三人如此说话，陆元昊他们已是心中愤怒无比，林秀更是吓的俏脸苍白，几乎要哭出来。 “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是出钱让你们帮我拿到丹药吗？为什么突然变卦！” 孙健也是没想到自己请来的“帮手”，竟会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尤其是最后一个他无论无何都不会接受。 可他孙健又哪里会知道，自己已是惹火上身。 “给老子滚一边去！” 雷老二见孙健过来拉扯自己，不耐烦的一脚将其踹了出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吃里爬外的废物，待会儿再收拾你！” 孙健跌倒在地，面色苍白，竟是忘了从爬起来。 郑老道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愤怒，这才缓缓道： “我最多只能答应你前面两个要求……” 郑老道考虑的很慎重。 丹药是绝对保不住了，原本这道观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也不愿拱手让人，但考虑到几个弟子的安全，他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但这最后一个要求他无论无何都不会答应。 因为在郑老道的心中，这些弟子都是他的孩子…… 见郑老道说完，雷氏三杰相视一笑。 雷氏三杰的名字分别叫雷虎，雷熊，雷豹。 三兄弟更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凶狠残忍，如今这到嘴的东西，又岂肯吐出来？ 雷老大看着自己手中锋利的长刀，直到长刀之上渐渐泛起阵阵灵光后，他这才舔了舔嘴角，语气森寒的道：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休怪我兄弟三人不讲情面了！” 这雷老大竟是位聚灵境武道修行者！ 眼见于此，郑老道心中顿时一沉。 “杀！” 还没等郑老道有所准备，雷老大阴森森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举起长刀毫无征兆的便发动了攻击！ …… “拖住他们！让师弟师妹先走！” 眼见雷老大狞笑着提刀劈来，情急之下郑老道低喝一声，对身边的大弟子方山吩咐，自己却是迎上了对方的攻击。 一层淡淡的灵光将郑老道包裹，他整个人的气势骤然大变，再不似往日那个瘦弱的小老头。 真气护体，这是到达聚灵境的标志，原来郑老道早已突破了这个境界。 陆元昊呆呆看着郑老道的背影，眼中即高兴又复杂。 不过下意识的，他还是听从郑老道的话，赶忙将已被吓呆的林秀拉着往后退。 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想走！没那么容易！” 陆元昊刚拉着林秀没走多远，他的背后便刮来一阵劲风。 原来是那雷老二轻松便躲过大师兄的阻拦，直接朝陆元昊一刀劈来。 这个时候郑老道已是和雷虎斗在了一起，大师兄方山也被雷家老三雷豹缠住，已经无瑕顾及陆元昊这里。 情急之下，陆元昊来不及想一把推开林秀，同时将身体一沉，避开雷熊劈来的一刀。 呼哧！ 雷老二虽是练体，但这奋力一刀，威力同样不容小觑，即便陆元昊躲过那致命一击，他后背依然被刀风刮的生疼。 如果对方能够聚灵，他此刻恐怕早就被对方的真气震飞了。 躲过攻击后的陆元昊立刻拉开距离，转身看向雷熊。 虽同为练体，但对方已然到了练体大圆满，就差一步引灵入体，面对这样的对手陆元昊显然没有太大胜算。 “师姐！你快走！” 看着面前的敌人，陆元昊还不忘对傻傻站在不远处的林秀提醒。 “小师弟……” 然而林秀虽俏脸苍白面露俱色，但脚下却一步没动。 “你们逃不掉的！小美人，等老子收拾了这小子，就来好好和你玩玩……” 雷熊根本没有将陆元昊放在眼里，只是将猥琐的目光在林秀身上狠狠刮了一眼，嘴里污言秽语，吓的林秀身子不住颤抖。 林秀虽也和陆元昊他们一起修炼，但她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充其量也只有一些花拳绣腿。 见这雷熊凶神恶煞好似要吃掉自己一般，她早已没了方寸。 “混蛋，住口！” 陆元昊不愿看到林秀受辱，这个时候他忽然提起拳，身体毫无征兆的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 他用自己平日里击打木桩的力量，狠狠向对面的雷熊一拳轰去。 陆元昊算过，凭自己突然发动的速度，对方还来不及出刀，他正是要借助出其不意的方法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雷熊同样没料到陆元昊会突然发动袭击，但他此时却丝毫不慌乱，嘴角俏起，面露讥讽。 砰！ 陆元昊一拳狠狠砸在雷熊的小腹之上，他才刚刚面露喜色，猛然间看到雷熊那戏谑的眼神之时，心中顿时暗道一声不妙。 “一个练体中期的废物也敢在老子面前放肆，活腻了！” 一只肥厚的手掌伸来，却是雷熊那铁钳一般的大手一把揪住陆元昊的手腕，还没等陆元昊反应过来，雷熊又接着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了陆元昊的肚子上。 噗…… 陆元昊被雷熊一脚踢飞，喷出一口血，重重落在地上。 “一会儿再收拾你！” 雷熊轻蔑看了躺在地上的陆元昊一眼，用手弹了弹身上的尘土，下一刻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林秀。 “小美儿久等了，老子这便来和你快活……” 说着，雷熊也不管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便淫笑着向林秀扑去。 “啊！你不要过来！” 林秀吓的惊恐大叫慌忙逃跑，几欲落泪，顿时引得不远处正和敌人打斗的郑老道方山二人焦急看来。 …… “二师弟！莫要一错再错，林秀也是你的师妹！” 眼见情况紧急，方山立刻冲这会还在发呆的孙健大喝一声。 听到师兄的呼唤以及师妹的惊叫，孙健蓦然间清醒了过来，他见林秀被人欺负，眼眸通红立刻便冲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陆元昊心中微微才放松下来。 二师兄迷途知返，师父又突破境界，只要众人齐心协力击退恶人，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就在陆元昊忍着疼痛准备去帮忙时，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哼。 陆元昊回头，便见一个人影身体倒飞的向他撞来，赫然正是他的师父！ 原来，那雷虎趁郑老道分心之际，使了阴招，郑老道一时不慎被对方偷袭得手！ 心中一沉，陆元昊急忙接住郑老道的身体。 哧哧…… 即便陆元昊做足了充分准备，可他还是被强大的冲击力，撞的不停向后倒退直到很远方才停了下来。 陆元昊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又喷了口血。 然而，让陆元昊感到无比绝望的是，此刻郑老道的身体颤抖不已，仿若瘫软烂泥，整个人更是头发散乱，气息微弱…… 一阵悲从心来，陆元昊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恐慌，只觉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第5章 黑袍 陆元昊扶着郑老道颤抖不已的身体，满脸焦急，声音更是隐隐哽咽起来： “师父……你没事吧？” 郑老道缓缓转过头看向陆元昊，笑了笑。 ”趁现在快走……拿着这个，去找……” 郑老道微弱的低低吩咐一句，颤抖的向陆元昊手中塞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木簪，一直被郑老道带在头上视若珍宝的木簪。 还没等陆元昊反应过来，一道破空之声随后响起。 原来是远处的雷虎有所察觉，运用灵力又朝陆元昊这里劈出了一道如匹链的刀芒。 刀芒眨眼而至，带着狂暴的气息，就连地面都被带起一条深深的口子。 “走……” 危机关头，郑老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陆元昊推开，自己却是强撑着迎上了雷虎的攻击。 如今雷氏三杰的注意都不在陆元昊的身上，他如果现在逃跑，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然而，陆元昊却没有动。他无法做到丢下同门，独自逃生…… 砰！ 一声闷响，隐隐有骨骼碎裂的声音，却是郑老道不敌雷虎，被刀芒击中，护在身前的戒尺硬生折断，而他的身体也如破布一般被甩了出去。 鲜血混合着碎裂的内脏在空中喷洒而出，景象触目惊心。 陆元昊目眦欲裂。 “师父！” 他眼眶通红，一跃而起，竟是不管那强大的冲击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郑老道身体护住。 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师父狼狈跌落的样子。 噗…… 聚灵境强者的奋力一击，不是陆元昊能承受的，即便这仅仅只是余威。 陆元昊口中溢出鲜血，但此刻他早已顾不得其他，只是不停轻轻摇晃怀中的郑老道，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师父二字，好似要将这三年来没有说的话都说出来。 “唉……痴儿……” 一声微弱的叹息，郑老道无比担忧的看了陆元昊一眼，随即带着浓烈的不甘，眼皮缓缓垂了下去，渐渐没了声息…… 陆元昊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呆住。 …… “师父！” 正与雷老三打斗的方山看到再也无法站起来的郑老道，忍不住悲呼。 可随即他却是同样遭到了雷老三重重一击，吐血昏迷，生死不知。 不远处还传来林秀的惊叫，以及二师兄孙健的怒吼，但陆元昊此刻却仿若未觉，他紧紧抱着郑老道已逐渐开始僵硬的身体，像失了魂魄。 三年来的回忆快速的在流逝，一幕幕画面如同镜片一般片片破碎。 仿佛就像一个深沉而可怕的梦。 陆元昊总是会置身这样的梦里，他总是会惊惧恐慌，如同受到某种诅咒！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牢牢抓住，让他难以呼吸。 陆元昊心底一直视作最珍贵的东西，此刻已然破碎。 他不过只是刚刚涌起一个渴望改变命运的念头而已，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灭顶之灾！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声音在陆元昊的脑海中疯狂呐喊！ …… “他妈的，这小娘们自尽了，真是晦气！” 雷老二从道观内一处房间里走出来，嘴里淬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回到院中。 此时雷氏三杰已结束战斗，聚集在了一起。 “咦？大哥，这小子好像傻了？” 雷老三见陆元昊抱着一具尸体一动不动，饶有兴趣的说了一句。 “管他傻不傻，干掉再说！” 雷老二心中本来就烦躁，二话不说便举起长刀，作势就要朝陆元昊一刀劈下。 浓烈的杀意扑面而来，陆元昊似是终于被惊醒，忽然缓缓抬起了头。 他眼中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仇恨。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雷老二也许会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看到陆元昊的目光，雷老二心中一凛，恼羞成怒之下，他面上却是一狠，手中又加了几分力道，速度再次提升。 雷老二此刻脑海中想的，却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剁成碎片！ 看着寒光四射的长刀在眼中逐渐放大，陆元昊心中忽然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能用他的性命，他的灵魂甚至他的所有一切为代价杀掉这些仇人，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 不知为何陆元昊突然想起，那个经常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黑袍男子。 …… “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你是谁？你要我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 …… “如果你真的可以帮我，可以帮我杀掉这些害了师父的人，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陆元昊眼中此刻已经渐渐涌出疯狂之意，他开始在心里，对着梦境中的那个黑袍男子，几乎是狂吼般发出了呼唤！ …… 仿佛某种神秘而古老的咒语在吟唱，一种黑暗邪恶的仪式被唤醒。 就在陆元昊的头颅即将一分为二之时，异变陡生！ 小小的道观内，莫名刮来一阵诡异而阴冷的怪风，黑暗忽然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出，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黑暗里有万鬼在哭嚎，恶魔在狞笑！ 就在雷老二的长刀要落下之时，一阵低沉嗡鸣声咂然响起，如某个上古凶兽发出一声低吼…… 紧接着在陆元昊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雷老二的身体竟诡异的定格了下去。 那柄寒芒闪闪的锋利长刀还悬停在自己的头顶，却再也无法落下。 原来，竟是整座道观在内的空间，全都静止了！ 陆元昊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就连说话都做不到，可他的意识却格外清醒。 当陆元昊将目光投向雷老二之时，赫然发现对方眼中一样满是惊恐，而自己视线前方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黑影！ 他仿佛由黑暗而生，又仿佛来自黑暗！ 那是一个浑身被黑袍包裹的人影，一直背对着陆元昊，看不清真实面容。 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就像陆元昊每次在梦中所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 “天地为棋局，众生为棋子！” 浑厚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回荡，似乎是黑袍男子在说话。 见他随手一挥，院中那雷氏三兄弟的身上，突然莫名涌起一团漆黑的火焰。 那黑色的火焰没有一丝温度，无比冰冷，其中更是隐隐蕴含着强大而恐怖的气息，仿佛能毁天灭地。 看到那团火焰，陆元昊的灵魂仿佛都在颤抖，本能的感到恐惧！ 而火焰在刚出现的那一刻，便开始疯狂的燃烧起来，将那雷氏三兄弟瞬间吞没其中。 陆元昊清晰的看到了雷老三眼中那极度的惊惧痛苦之色，似乎还隐隐听到他们的灵魂在痛哭，在挣扎嘶喊的声音，可以想象雷老三这些人此刻到底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那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只是片刻，雷家三人便已成了灰烬，黑暗里隐约似乎还有三道幽蓝色的残破鬼影，张牙舞爪似要逃跑，然而它们最终依然无法逃过破散的命运…… 而这一切，不过只是瞬息之间…… 陆元昊的瞳孔蓦然扩大，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那道黑色身影，心中有无数念头涌过，他想张口，但却什么都做不到。 前方的黑袍男子似乎没有想对陆元昊说话的意思，他只是仍静静的伫立，仿佛很享受这种君临天下，能随意掌控一切的感觉。 直到过了很久，黑袍男子这才意犹未尽的缓缓开口：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该去做你该做的事了……” 黑袍男子的话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陆元昊便见怀中郑老道的身体开始慢慢虚化，渐渐化作无数光点，最终消散…… 然而，还没等陆元昊惊醒过来，一团黑色的火苗突然自黑袍男子身上分离而出，在后者毫无防备之下，直接朝陆元昊的眉心激射而来。 陆元昊只觉身体一阵冰冷刺骨，灵魂颤抖不已，随后便是强烈的倦意袭来，他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 在陆元昊即将陷入沉睡之时，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黑袍男子仰天冷笑： “哼，它是我的了……” 黑袍男子似是在对什么人说话，但后面的事陆元昊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 于此同时，在天元大陆所有元婴境强者闭关之所，一面流光溢彩，隐隐将整个大陆窥探其中的天机镜，突然咔嚓一声，镜面不知为何出现一道巨大裂痕，随后这异宝便瞬间黯淡，竟是彻底失去了作用！ 只是，天机镜在破碎的最后一刻，镜中分明闪过一道诡异的画面。 那是一团燃烧的黑色火焰，火焰中似乎还出现了一道魔影！ 大陆上的所有顶级强者，在这一刻脸色几乎同时巨变！ 曾经有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 天机碎，妖火出，魔主现，浩劫至…… 第6章 远行 大千世界，蜉蝣众生。。 相传天元大陆乃洪荒三百六十一世界的其中之一。 如今的天元大陆文明昌荣，修道盛行。 中原大地更是三国鼎立，从北至南依次有北凉，东魏，南楚。三方皆实力浑厚，传承已久。 除了中原三大仙国以外，天元大陆还有两股势力偎居边蛮荒原，分别是极北之地的万妖国，蛮荒西域的魔门国。 这五大势力彼此相邻又互为牵制，从而形成了如今比较稳定的局面。 数十年前，魔门与万妖国曾经联合在一起大举进攻中原，但最后却被中原三大国强者联手击溃。 正道强者杀入魔门国都，重创万妖王与魔门之主，魔主之子更是因此下落不明。 损失惨重之下，魔主与万妖王不得不与正道强者签订盟约。 百年内，魔门之人与妖族不得踏入中原腹地，由此换来正道强者退兵。 虽是如此，但中原三大国也同样损失不小。 尽管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好在换来了难得的安定。天元大陆几大势力便也稳定了下来，彼此忙着恢复元气。 至于以后会怎样，却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 这些事，都是陆元昊从郑道士那里听来的。 郑老道年近五旬，境界一直停留在练体，却始终无法跨越门槛晋升。 而练体，便属于修道境界中最末之流。 天元大陆修真法门不同，大致分为练体，聚灵，金丹，元婴，天人五大境界。 若是能达聚灵境以上，才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由此可见，这练体境也只是修道的一个最基本的门槛。 而那些只能徘徊在修道门槛的，最终只能泯然与众。 这样的人，很多…… 郑老道就是其中之一。 想不到的是，郑老道并没有选择接受命运，而是干脆寻了个废弃道观继续独自修行，顺便又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做记名弟子，教导他们。 或许郑老道怎么都没想到，他收养的弟子中却是出了一个逆徒，以至满门被灭，只有陆元昊一人活了下来…… …… 晨曦中，躺在冰冷地上的陆元昊终于幽幽醒来。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有些恍惚。 陆元昊总是置身在这样孤独而又冰冷的梦境里。 睁开眼，他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陆元昊豁得起身，开始发了疯一般四处寻找。 …… 师兄师姐没有如往日般出现打趣他，陆元昊再也看不到郑老道那张慈祥而又严厉的苍老面容。 他所处的道观内依稀可见打斗的痕迹，但却没有一个人影，他们就好像从陆元昊的记忆中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半点存在的证据。 道观内一片死寂…… 地上只有三处漆黑的，仿佛是什么东西焚烧过的痕迹。 看到这个，陆元昊的大脑一阵嗡鸣，他忽然双手抱头，痛苦蹲下，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陆元昊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的同门，都死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孤独将陆元昊笼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即将濒临死亡。 正在此时，丝丝清凉的气息忽得传来，让陆元昊那即将崩溃的情绪瞬间一松。 心中一动陆元昊抬手张开，发现自己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枚木簪。 方才的清凉之意，正是由这木簪内所发。 显然郑老道给陆元昊的，并不是一枚普通的木簪！ 陆元昊心中一凛。 他想起郑老道临死前说的话，这木簪似乎还有什么来历。 陆元昊双目通红，呆呆了许久，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陆元昊终于颓然跪在地上，朝着师父和同门逝去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随后他简单收拾一下，孤身一人出了道观…… 陆元昊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郑老道的希望活下去…… 他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境界，完成郑老道的心愿，顺便除尽邪道！ 只是，陆元昊如今却不知该去哪里，他只好先下山前往城中，然后再做打算。 陆元昊还记得昨天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在街上嬉闹的场景，然而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紧了紧身上的包裹，不去看周围的人群，陆元昊低着头快步行走，准备先找个地方落脚。 然而，就在这时，陆元昊却听到了一阵吵闹之声： “你个老东西，这个月的占道费呢？再不交出来，就别怪狗爷不客气了！” “老朽昨天不是交过了吗？为何还要交啊？” “少废话，那是雷家兄弟的帐。现如今这块地儿归我们兄弟管了，得重新交！” “可是，老朽今日还未开张……” “老子可不管这些，你再啰嗦我就动手了！” “哎哟，打人啦！” 小巷中，一名老者正被四五个泼皮围住拳打脚踢。老者身形看起来十分瘦弱，正不断哀嚎。 周围不断有路人走过，看到这般场景，他们却是纷纷远远避开，唯恐惹祸上身。 当陆元昊经过时候，原本还在犹豫的他听到那些泼皮的话后，顿时停了下来。 “住手！” 正在忙着彰显自身威名的泼皮们，忽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怒喝之声。 “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管你狗爷的事，活的不耐烦了？” 领头自称狗爷的泼皮见巷口站着一名衣着普通的少年，料定他没有太大威胁，眼中充满不屑，开口恐吓。 岂料那少年二话不说，扔下背上的包裹，提起拳头便向自己打了过来。 …… 陆元昊原本不会这么冲动，但方才听到这些泼皮口中提到过雷家三兄弟，又见他们欺负老弱，想起昨天遭遇，他便直接冲了上去。 至于后果，陆元昊根本没考虑过。 “哟呵！胆子不小，狗爷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眼见此景，狗爷立刻招呼自己的弟兄，也不甘示弱，朝陆元昊一拥而上。 陆元昊虽是练体期修行者，但只要他没有聚灵，便依然与凡人无异，充其量也只是力气大些。 那狗爷显然轻车熟路，带着手下根本不和陆元昊正面交锋，只是左右牵制趁机专攻下盘，几个回合下来后，陆元昊便露出破绽。 陆元昊一拳刚轰在一名泼皮的的门牙上，下一刻来不及反应的他便被另一名泼皮找准机会，使出一个扫堂腿直接绊倒。 虽然这泼皮脚上吃疼，龇牙咧嘴，但显然这一招已然奏效了。 其他泼皮见状，纷纷扑了上来，将陆元昊死死按住。 毕竟这些泼皮可不是陆元昊平日用来练功，如同死物的木桩。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手上的这块砖头硬？” 那狗爷一众人也是被陆元昊整的气喘吁吁，心中恼怒，此刻见陆元昊被自己的弟兄按住手脚一时无法动弹，他忽然从地上捡起一块青石砖，阴笑着慢慢走来。 陆元昊虽被人制住，眼中却仍流露着强烈的不甘…… 他总是想改变，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狗爷越走越近，陆元昊心中却并没有恐惧，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不服输认命的样子。 此刻，那个原本被一众泼皮殴打的老者，自始至终一直在旁观，当他看到陆元昊眼中流露的倔强之色，老者面上似乎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当狗爷蹲下身准备一砖头拍向陆元昊脑袋之时，老者忽然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 然而，在老者刚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心有所觉又闪电般将手缩回袖中，抬头看向巷口。 因为这时，一道婀娜的黑色倩影已从巷外而来，她手握一柄长剑，正以极快的速度朝那狗爷刺去…… 第7章 偶遇 就在狗爷拿着转块要对着陆元昊的脑袋砸下去之时，他的手腕立即传来一阵剧痛。 “哎哟！” 恍惚中一道剑光闪过，随即便见狗爷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惨呼一声，狼狈后退。 众人看去，只见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黑衣女子，她手持长剑站在泼皮面前，目光冷冽。 “又来个管闲事的！弟兄们给我上，抓住这小妞！” 狗爷看着黑衣女子，一脸惊怒，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他口中立刻叫嚣道。 得到大哥的命令，一众泼皮扔下陆元昊，拿起武器，朝黑衣女子围拢而去。 虽然黑衣女子手中握剑，但这些经常打架的泼皮倒却不怕，他们以为黑衣女子和陆元昊一样是个软柿子。 “哼！” 眼见此景，黑衣女子一声冷斥。 见她手腕一抖，长剑挥舞，在她手中如游龙一般，一时间剑光大作，横冲直撞，气势无比凌厉。 不过只是一个回合，众泼皮们全都被黑衣女子用剑挑翻在地，纷纷捂着手哀嚎不止。 那些泼皮虽有四五人之众，但显然不是黑衣女子的对手。 “臭婆娘你给我等着！我们可是叶家的人，得罪了叶家，你们死定了！” 黑衣女子虽招法凌厉，但却也没下什么重手，几个泼皮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那狗爷见自己一方不敌，恶狠狠的扔下一句话后，便带着手下弟兄狼狈逃了去。 直到泼皮们离开，黑衣女子仍冷冷伫在原地，目光始终都未曾看向陆元昊他们。 好像她只是在做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 狗爷一帮人消失在街道转角，黑衣女子这才将长剑回鞘，一言不发，抬脚便打算离开。 “哎呀！女娃娃你可不能走啊！” 这时，那原先被泼皮们索要财物的老者见黑衣女子要走，急忙从身后追了过来。 “嗯？” 黑衣女子突然顿住，面色一寒！ “咳咳……老朽没别的意思，只是看女娃身手了得，想让你继续保护我二人而已！” 老者指了指自己和身后正在拍着衣物上尘土的陆元昊，急忙解释。 “本姑娘凭什么要保护你们？” 黑衣女子眉头一皱，语气冷冷，不过她倒也没有立刻离开。 见身旁的陆元昊露出同样诧异的目光，老者面色一滞张了张嘴。但片刻他又忽然眼珠一转，意味深长的道： “原本老朽不过只是被他们打一顿而已，可你出手伤了他们，他们现在怀恨在心必然会伺机加倍报复。你若一走了之，届时老朽跟这位小友可就要糟难了！” 老者指了指陆元昊，语气十分理直气壮，似乎要赖上黑衣女子。 “你的意思是本姑娘反而害了你们？” 黑衣女子脸上出现一抹异色，也不知她此时在想什么。 听二人这番对话，旁边的陆元昊很是尴尬。 即便他无法认同老者的这个歪理，但事实好像又…… 陆元昊抬眼偷偷打量黑衣女子，发现对方容貌虽然普通，不过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很是清冷，好似万载寒冰中盛开的一朵莲花…… “老朽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就好人做到底，帮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嘛！姑娘心地善良，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要说这老者的脸皮也是够厚，明知黑衣女子快要失去耐心了，他还是嘿嘿笑着凑了上去。 陆元昊站在一旁抬头看天，表示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黑衣女子也不知是不是被老者的话说动，忽然低头沉思起来。 “姑娘你看，这么善良的小伙子要是被那些人害了，这世道就又少一个良知，那得多可惜呀！” 老者这时忽然把陆元昊拉出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黑衣女子淡淡扫了陆元昊一眼，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还不快谢谢这位姑娘？” 见黑衣女子这般态度，老者赶忙趁热打铁推了陆元昊一下，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十分光荣神圣的事一般。 事已至此，陆元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适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陆元昊目不斜视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让那黑衣女子的态度略略缓和了些。 “不必了，本姑娘要去京城天道院，你们难道也要跟着吗？” 黑衣女子一摆手，忽然说出了这番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漏的嘴。 “哎呀呀，老夫掐指一算今日定会遇到贵人，想不到果真如此啊！” 陆元昊还没说话，老者便摸着下巴的胡子，眼光发亮的道： “天道院可是咱们楚国声名最高的修道之地，姑娘能去那种地方，想必身份一定不一般吧？” 老者脸上笑嘻嘻，眼中却是光芒一闪。 一听这话，陆元昊忍不住回头仔细打量老者。 …… “原来是你！” 这一看之下，陆元昊才发现这老者竟然就是昨天替他算卦，还收了他三百文钱的那个人！ “咳咳……老夫替人算卦一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小友该不会出尔反尔，想让老夫退钱吧？没有没有，老夫没钱……” 眼见自己被认出来，老者一脸紧张，不停摆手。 一旁的黑衣女子此时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二人的表演。 “我不是想要回那些钱……” 陆元昊却是摇摇头，脸色一片黯然，目中隐隐有悲伤之意。 “莫非小友真的遇到了血光之灾？” 看到陆元昊的神情，老者一脸不可置信。 “看来老夫这卦算的手艺又见涨嘛……” 随即，便见他又点点头，一副颇为自得的表情。 忽然，老者只觉背后一凉，转头看去，却是发现一旁的黑衣女子看向自己之时眼光好似更加冰冷了几分，大有不屑鄙夷之意。 “咳咳……老夫是说小友节哀顺变……” 自知失言，老者赶忙识趣认错。 “和前辈无关，是我自己……无用……” 陆元昊低头眼眶通红，用力咬唇双拳紧紧握住，声音也变得嘶哑。 “小友遭遇不幸老夫十分同情，可老夫却有一个疑问十分不解，不知小友可否告知？” 听了陆元昊的话，老者先是点点头表示惋惜，下一刻忽然提了一个问题。 “前辈要问什么？” 注意被分散，陆元昊这才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既然小友的同门都遭遇不幸，那……小友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老者先是语气随意，紧接着却又突然话锋一转，双眼赫然睁开！ 他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道精光！ 见他紧紧盯着陆元昊，似乎想从陆元昊的身上看出什么东西。 一旁的黑衣女子这时也发现了异常。 却见陆元昊脸色一怔，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面色一呆！ 他的眸中露出了深深的自责，表情也逐渐痛苦起来…… 第8章 试探 “啊！” 陆元昊突然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惨叫，似是在经历什么十分痛苦的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枚挂被陆元昊挂在脖颈的木簪忽然亮起，淡淡光芒溢出，渐渐汇入了陆元昊的眉心，丝丝清凉之意自陆元昊脑海中升起，慢慢让他的痛苦减轻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内里残存的气息不够还是什么原因，只是片刻木簪便黯淡了下去，再次变得朴实无华，甚至隐隐出现了道道裂痕。 不过这时的陆元昊也已然恢复了过来。 “咦？” 陆元昊身上发生的异常，他旁边的老者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老者原本看见陆元昊双手抱头面露痛苦之时，眼中的精光豁然又明亮了几分。 此时他忽然又重新打量起陆元昊来，嘴里轻咦了一声，面有异色。 “想不到小友的身上还带着一件宝物呀！” 见陆元昊清醒，老者眼中的精芒如潮水般退去，他视线转向那枚木簪，忍不住啧啧称奇。 “前辈知道它的来历吗？” 陆元昊面露疲惫之色，听老者似乎知道一些，继而询问。 “说来惭愧，其实老夫也不知道它真正的来历……” 老者摇摇头。 “这样吗……？” 陆元昊有些失望。 “不过嘛，老夫却知道哪里能找到和它一模一样的东西……” 老者忽然嘿嘿一笑，又故作高深的补充。 “真的吗？还请前辈告知，晚辈定当感激不尽！” 陆元昊眼中露出期望的神色，他忍不住抓住老者的手，急切追问。 老者脸上露出神秘笑容，他眯着眼，似是在感知着什么…… “京城，天道院……” 片刻后，老者双眼缓缓睁开，却是看向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黑衣女子，说出了答案。 听到老者的话，陆元昊先是一喜，但随即却又面色一征，片刻后也同样将目光看向黑衣女子。 “是不是觉得很巧？” 黑衣女子突然开口，也不知道她这话是对谁，只听她语气幽冷，冷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咳咳……这个，确实很巧！” 老者连忙咳嗽几声，接着又话锋一转：“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天下事无巧不成书嘛！既然大家要去的地方相同，何不一起同行？” 老者笑容满面的看向黑衣女子，语气中似带着商量。 “就算我和他目的相同，可你一个江湖骗子也要跟着，是不是太不寻常了？” 黑衣女子目光紧紧盯着老者，说话之时故意将某一处的语气咬的很重。 一旁的陆元昊听这二人的对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看女娃娃话说的，似天道院那等强者云集之地谁人不向往？不想去见识见识？老夫虽只是一个游方之人，但好歹跟他们都是同一个祖师爷嘛……” 老者好像根本没有听出黑衣女子话中的弦外之音，而是依旧厚着脸皮嬉笑着回答。 “哼！老狐狸！” 见自己根本说不过老者，黑衣女子只得冷哼一声，甩袖转身便走。 “哎呀呀！女娃娃脾气倒是不小嘛，以后谁若是做了你的道侣，可是有他受气的咯！” 老者忽然哈哈一笑，拉起傻愣着的陆元昊，赶忙跟在黑衣女子的身后。 “再胡言乱语，我便不客气了！” 前方的黑衣女子冷冷扔下一句，这一次她的语气明显已经有了怒意。 老者倒是识趣没再说什么，只是和陆元昊二人默默跟在身后。 “老前辈如何称呼？” 沉默片刻，陆元昊忽然问道。 老者想了一会儿，淡淡回应： “老夫姓项，单名一个天字……” “向天？” 陆元昊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感觉有些怪异。 或许是他想的太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黑衣女子在听到老者的名字后，突然停了下来…… 陆元昊差点和黑衣女子撞上。 “姑娘，对不起，我……” 陆元昊刚想解释，哪知黑衣女子根本没有看他。 “据我所知，这似乎是南楚皇族姓氏吧？况且天下有这个姓氏的人也并不多见啊！” 也不知黑衣女子是不是在跟老者故意较劲还是其他原因，见她突然转身，目光灼灼。 哪知项天的老脸上根本看不到有任何异常，见他嘿嘿一笑： “小女娃倒是知道的不少！老夫倒是想和他们亲近，可惜人家根本不给老头我这个面子啊！况且老夫这个项字还是有差别的……” 项和向虽是同音，但二者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项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陆元昊有些疑惑。 项天忽然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道： “老夫这个项，有屏障阻隔，无法一跃而上，迈步向天啊……” 看项天露出来的表情不似作假，好似他因为无法和皇族扯不上关系而异常失落，又仿佛他心中真的有什么深深的遗憾一般。 “恐怕不是有屏障阻碍这么简单吧？” 黑衣女子看着项天，视线又在陆元昊身上扫了一眼，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眼神一直保持平静的项天在听了黑衣女子的话后，赫然双目寒光大放，见他瞳孔微缩，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哦？你又看出什么了？我南楚境内可没有你这般见识的年轻后辈啊……” 项天目光紧紧盯着黑衣女子，好像换了一个人，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黑衣女子耸耸肩，若无其事的转身，没有和项天对视下去。 只是待她转身之时，背后却已被冷汗湿透。 就在刚刚，她分明感觉自己正被一头强大的凶兽冷冷凝视着，那种择人而噬的目光所产生的莫大压迫力量，让她几乎要窒息！ 好在黑衣女子用所修秘术及时稳定心神，否则她恐怕早就神魂不稳，道心崩塌了…… “对了，在下陆元昊，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 陆元昊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他看着黑衣女子的背影，好奇问了一句。 “云瑶……” 有趣的是，不管是项天，还是黑衣女子云瑶，好似都对陆元昊没什么敌意。 而听到对方名字的陆元昊先是想了一会儿，片刻后忽然鬼使神差的念道： “云想衣衫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陆元昊以前在郑老道藏书中看到过的诗句，至于具体写的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没仔细品味，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然而听到陆元昊的这些话后，前方的云瑶姑娘不知为何脚步似乎微微酿跄了一下。 “哈哈……小友真是青出于蓝，颇有老夫当年的风范啊！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小友你很对老夫的胃口，不错，不错！” 一旁的项天突然大笑不止，他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而是拍了拍陆元昊的肩膀，眼神玩味。 陆元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一时口快，当众夸赞陌生女子，他不禁脸颊一热，表情颇为不自然。 只是他嗫嚅了半天，却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最好不要跟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走的太近……” 云瑶姑娘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随即脚步飞快，竟是刻意远离陆元昊二人。 “哈哈，小友你有福气了！加油，老夫看好你！” 项天推了一下陆元昊的肩膀，仍不忘继续打趣。 倒是陆元昊尴尬无比，面色赤红。他偷偷看了一眼云瑶姑娘的婀娜背影，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经过一番打闹，他的心里因为同门之死的压抑，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一旁的项天则是笑声不止，他一边说着浑话，一边有意无意的在陆元昊身上拍打，频频点头。 就在三人即将走出街道之时，项天赫然回头，眼神注视一个方向。 那是半山腰处的一座道观，而项天此刻眼神似渊，仿若能洞悉一切，但他面上却有微微不解之色…… “好强大的力量！竟能封闭空间，自成小世界，到底是何方神圣？” 末了，项天又将目光在陆元昊与云瑶二者身上审视片刻，片刻后又再次换上了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第9章 麻烦上门 “项前辈你是说方才那些人背背景很深？” 城内一家酒肆，陆元昊三人坐在一起低声交谈。从项天口中听说了来龙去脉后，陆元昊皱眉问。 “能明目张胆的在城内盘剥，自然是有靠山的……” 项天点点头，目光看向坐在陆元昊身边的云瑶：“只是现在得罪了他们，麻烦可不小哦……” “哼！鸡鸣狗盗之辈！” 云瑶和项天之间似乎有着很深的隔阂，此时听她冷冷讥讽一句，仿佛意有所指。 项天老脸一热，表情有些阴沉。 眼见这气氛又要紧张起来，陆元昊赶忙扯开话题： “前辈，我好像听那些人说自己是什么叶家的人。这叶家很厉害吗？” 项天倒是与陆元昊十分亲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骗了陆元昊三百文钱的关系。 见陆元昊问，项天这才移开目光，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说起来这叶家可不得了，他们虽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大家族，可是却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后辈……” 项天说的口若悬河，顿时便吸引住了陆元昊和云瑶二人的注意。 …… “砰！” 然而，当项天才开始说起叶家祖上的光辉事迹之时，酒肆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破。 酒肆内众食客皆将目光投向门口，陆元昊三人更是心中一动停下交谈。 “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打我的手下？给本仙师站出来！” 酒肆门口，一个花臂膀子，身材魁梧，一脸阴沉的中年汉子，正冷冷的扫视着酒肆内的众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帮泼皮，之前和陆元昊他们有过冲突的狗爷几人，也赫然在内。 眼见此人出现，酒肆内的其他人立刻脸色大变，纷纷站起身，个个面露不安。 就连闻讯而来的掌柜也面色苍白，暗自叫苦。 不过他最后还是咬咬牙，装出一副讨好的笑脸迎了上去。 看来此人颇有些来头。 “哎呀……这不是林仙师吗？什么风把贵人你吹来了？有什么地方需要小的效劳吗……” 掌柜的毕竟是生意人，逢场作戏的本事还是有的。 “滚一边去，待会儿再与你算账！” 然而掌柜的讨好根本没用，那林仙师直接一脚踹在掌柜那具肥胖的身体上，嘴里仍不忘补充道： “趁老子还有耐心之前，你们最好乖乖站出来，否则……” 说着，便见这林仙师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奇异短刃便出现在他手中，后者此时正漫不经心的在锋利的刃芒上轻轻弹了弹。 一阵金属交击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听的人却十分刺耳。 眼见此景，酒肆内众人顿时吓的纷纷站起退缩在一旁角落。然而却有三人仍停留在原地，格外醒目。 正是陆元昊他们。 那位林仙师这时自然也注意到了，心下了然。见他嘴角一勾，露出一副阴森笑容…… “大人，就是他们三个刚才打的小的，哎哟……” 林仙师身后，那之前被云瑶教训过的狗爷几个泼皮，这时纷纷跳出来，指着陆元昊他们咬牙切齿的道。 “那还等着干什么？” 林仙师眉头一挑。 “是……” 狗爷等一众泼皮听闻此话，仿佛像受到了鼓舞一般，个个卷起衣袖，拿着刀剑棍棒，怪笑着向陆元昊他们三人包围而去，浑然再不似刚才那般唯唯诺诺。 “臭丫头，让你多管闲事！” 狗爷冲到最前，凶神恶煞的目光狠狠瞪着云瑶，见他扬起手中的木棍，作势便要朝对方头顶砸下。 看他这架势，分明要取云瑶姑娘性命！ “云姑娘当心……” 见此景，陆元昊急忙大喊。 “完了完了，我老头子今天又要挨揍了！傻小子快跑哇！” 然而还没等陆元昊反应，一旁的项天便拽着他的胳膊跳了开去，速度竟是出奇的快。 也不知是这些泼皮们没有计算好，还是项天早就有所准备，几个原打算朝陆元昊攻击的人，手下竟然全都落空了！ 这几人顿时面色一呆，仿佛还未曾反应过来，倒是项天与陆元昊二人早已远远退到一旁，好整已暇的看着他们。 “砰！” 也正在此时，见云瑶姑娘突然暴起，一脚踹在自己面前的圆桌之上，在狗爷的木棍即将落下之时，巨大的木桌狠狠砸在对方身上，所产生的巨力，更是直接将狗爷撞飞了出去。 便见仗势欺人的狗爷，身体倒飞而去，鲜血混着碎牙从他口中喷出。 只是一个照面，他便倒地昏死了过去。 要说这狗爷也真是倒霉，平日里欺行霸市惯了，却不曾想今日碰到云瑶这般女子…… 其他泼皮们见状，虽心中微微有些震惊，但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林仙师后，他们也只是稍微犹豫片刻，便又凶狠的朝云瑶扑去，倒是无瑕再顾忌陆元昊与项天二人。 “一起上！” 这些泼皮们都不是善类，此次更是有所倚仗。同伴倒下不但没有吓到他们，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云……” 陆元昊原本想帮忙，奈何一直被旁边的项天拽着，丝毫动弹不得。 “不用担心，这丫头可比你厉害多了……” 项天拉着陆元昊站在一旁，对眼前的麻烦仿佛浑然不在意，就像是在看戏一般。 轰！ 果然，项天的话才说完，便见一阵强大的真气波动从云瑶身上爆发而出。 那几个围住她的泼皮还未来得及攻击，身体瞬间被震飞了出去，纷纷摔倒在地哀嚎不止，目露俱意。 “聚灵境修行者？” 一直站在门口冷眼观察的那位林仙师见此，顿时面露诧异，不过随后又点点头，似是有了什么计较。 下一刻，这林仙师却是手腕一抖，握住匕首，身体毫无征兆暴起直接朝云瑶刺去，速度竟是快的出奇。 此人在发动攻击的刹那，一道诡异的红芒却是从他那柄匕首内散发而出，原本不过几尺的利刃，体积顿时暴涨了数倍不止。 原来他竟也是位聚灵境修行者，只是看其路数似乎有些邪气。 察觉到危险降临，千钧一发之际云瑶立刻侧身一躲，避开林仙师刺来的红芒，同时瞬间拔出握着的长剑，向前一斩。 呼哧！ 一道清蓝色剑气突然横扫，如游龙从水中跃出，气势惊人，那林仙师心中顿时一惊。 料想自己这一击已失去作用，更是讨不到什么便宜，林仙师于是立刻撤回攻击同时身体闪避躲开，瞬息过后便退回了原地。 轰！ 却是林仙师身旁一面酒桌轰然崩塌，化为齑粉。 “没想到你修为如此浑厚，倒是林某看走眼了，嘿嘿……” 林仙师扫了一眼被剑气轰碎的桌椅，看向云瑶不但不惧，反而森然一笑，倒是并未打算继续进攻。 “哼！” 云瑶也是长剑归鞘，和他对峙起来。 “这下没事了……” 陆元昊没想到云瑶如此厉害，原本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现在是没事，不过等一下就不好说了……” 哪知身边的项天摸了摸下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前辈你……” 陆元昊有些语结，他刚想和项天理论一番，谁知此时酒馆外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何人在此闹事？难道是没把衙门里的人放在眼里吗？”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耸然动容，那林仙师更是神情一松，脸上却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傻小子，这回你的云姑娘可真有麻烦了……” 项天拍了拍陆元昊的肩膀，忽然低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第10章 入狱 虽然项天的这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很让人感冒，但陆元昊还是下意识的问道：“项前辈，我们怎么办？” 陆元昊皱着眉，面露担忧。 哪知在这种场合下，项天却仍像个老神棍一样，突然转头神秘兮兮的冲陆元昊笑道： “小子，我见你骨骼惊奇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老夫这里有一门功法，你若是学会，定能搭救你的云姑娘！” 项天冲陆元昊眨了眨眼，言语充满蛊惑。 陆元昊不禁心中哀叹。 项前辈可真是…… 世上哪有能在一朝一夕间学会的功法？ 似云瑶姑娘这般厉害都解决不了的麻烦，陆元昊他一个区区练体境又能帮上什么忙？ 陆元昊只当项天的话是开玩笑而已，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闹事，还肆意毁坏百姓的财物，你等可知罪？” 说话间，便见一个身材富态，皮肤白皙，身着捕头服饰模样的男子从酒肆外走了进来。 此人是彭城县衙的程捕头，方才外面说话的人正是他。 这位程捕头进来后先是扫了一眼林仙师一行，接着便眯着小眼，面色不善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云瑶一行人的身上。 “这位差人是不是弄错了？闹事的是这些人！” 察觉到对方语气不对，云瑶立刻指着林仙师和他身边一行泼皮，高声辩解。 “哦，是吗？你既说自己无罪，可有什么证据？” 这位程捕头并没有不问青红皂白，而是让云瑶继续辩解，很是公允的样子。 只不过他的表情甚是轻浮，所说的话也不知有几分信服力。 “周围的那些人便是证据！” 云瑶忽然一指酒肆中，此刻躲在角落里的一众食客，目光迎向程捕头，毫不退缩的道。 程捕头嘴角忽然噙着一抹笑意，见他转头看向酒肆内的其他食客，忽然拔高声音问道： “她说的可是真的？你们亲眼看到是林仙师带人闹事的吗？” 程捕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食客，一指身边双臂环抱的林仙师，语气幽幽。 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角落里的食客们纷纷低下头，无一人吭声，更是有几个默默摇了摇头。 “你们怎的如此是非不分？明明看到那些人为恶，却不敢指认？” 看到这一幕，陆元昊一时情急站出来，忽然高声脱口一句。 酒肆内有那么一片刻变得异常安静，无数道目光汇聚到了陆元昊的身上。 这些目光里有惊讶，复杂，羞愧，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 “这样吧！为了以示公正，本捕头便让掌柜的出来说明真相吧！” 程捕头收回看向陆元昊的玩味目光，眼神一扫忽然指着早已吓的腿软趴在地上的酒肆掌柜，让他上前答话。 一时间所有目光又都汇聚到了掌柜的身上。 酒肆掌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焦点，他原本只想息事宁人，更不想惹麻烦。 虽心中叫苦不迭，但此刻他也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出来，他心中可是知晓利害。 “回捕头大人的话，小的并没有看到林仙师他们滋事，小店的桌椅也不是他们毁坏的……”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去看其他人，说出了这番托辞。 “怎么会这样？事实明明……” 听到掌柜的话，陆元昊脸色灰败。 看到如此之多的人宁愿颠倒黑白助纣为虐的时候，陆元昊心中一直所坚信的正邪善恶，在这一刻突然开始有些动摇。 一只枯瘦手掌伸来，重重的拍在了陆元昊的肩膀之上，顿时让他一个激灵。 项天皱着眉看了陆元昊一眼，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而陆元昊这里的小小插曲，并没有让场上的氛围有任何缓解。 程捕头见掌柜的答完，满意的点点头，挥手令其退下后，忽然用眼角余光一暼身边正在看戏的林仙师。 林仙师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不着痕迹的踢了一下此刻规规矩矩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个泼皮。 那些泼皮平日里跟着林仙师这等人物耀武扬威，马上便会意，下一刻为首一人竟是突然一脸悲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到程捕头面前扑通跪下，当众哭诉了起来。 “捕头大人！你可要替小的做主啊！原本小的们正打算和林仙师一起来吃酒，见里面已经客满，小的便打算去她们那桌挤一下……” 泼皮用手指着云瑶，开始声嘶力竭的指控： “小的原本是想上前跟她商量一下的，谁知这女人一言不合就对小的们大打出手，更是将狗哥打成重伤生死不知……呜呜……大人一定要明查啊！” 这些泼皮们个个机灵，之前用来行凶的刀剑棍棒也不知早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此刻大家只看到为首的这泼皮样子十分狼狈，身上似乎还有伤，不知情的人乍一看去，还真以为他们才是受害者。 不少食客们则是纷纷别开目光，表情复杂。 虽然大家明知道泼皮是在颠倒黑白，心中鄙夷，但此刻却无一人出来反驳…… “如今你等还有何话说？” 不得不说这泼皮的演技还是很到位的，程埔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道赞许，随即他不善的目光便投向云瑶和陆元昊他们。 这位程捕头明显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哼！蛇鼠一窝！是非黑白都已被你们颠倒，纵然我们有一千张嘴恐怕也是无法辩解了！” 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云瑶此刻只是轻蔑的冷笑一声。 “本捕头暂且不与你计较污蔑公差的罪名，但凭你今日聚众闹事违反楚国律法这一项，就必须要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被人当众揭开面目，程埔头的脸色有些难看，见他肥硕脸庞上的小眼眯了眯，然而忽然伸手在空中拍了拍。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只见酒肆外顷刻间突然涌进十几名执刀捕快，他们进来之后便将云瑶和陆元昊他们围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早就等候多时了一般。 见此情景，云瑶立刻做出攻击姿态，手中长剑一寸一寸被她缓缓拔出剑鞘。 “你难道要拘捕吗？本捕头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和最近城内几件失踪命案有关！” 云瑶的举动却是正中程埔头的下怀，见他抽出腰间佩刀，声音冷冷的道： “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拒捕的罪名可是很大的……” …… 陆元昊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刚想上前试着缓和一下，却是被一旁的项天拉住了。 “不要冲动……” 项天冲陆元昊摇了摇头，好似并不怎么担心。 无奈，陆元昊只得暂且冷静下来。 “既如此，那本姑娘陪你们走一趟便是！” 云瑶忽然回头看了陆元昊一眼，片刻后，她蓦的松开握剑的手神情一松，只是语气依然很冷。 “带走！” 程捕头不易察觉的轻蔑一笑，随即冲手下一挥。 十几名捕快一拥而上，倒是没有当众做出什么过分举动，只是开始催促陆元昊他们离开…… 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不会肆无忌惮。 陆元昊低着头一言不发，看到才刚刚相识的云瑶姑娘为救自己，又因此而受到牵连的一幕，他只是双拳紧握，神色痛苦，表情扭曲，目中更是露出挣扎之色。 此刻，陆元昊的心中仿佛正有一团幽幽之火在悄然燃起…… 一旁的项天明锐的察觉到了陆元昊的变化，瞬间转过目光，他眼底深处忽得闪过一道惊奇之色…… 第11章 危机 从酒肆前往衙门的这一路上，倒是显得很平静。 那程捕头当先领路一言不发，他手下那些捕快倒也没有难为陆元昊他们。 林仙师一帮人也只是在旁边阴沉着脸，十分安分，只是偶尔发出阵阵冷笑，一副待会儿要你好看的表情。 待行至彭城县衙内，程捕头这才令手下人停了下来。到了这一刻，平静也似乎终于被打破。 虽然陆元昊从未来过衙门，但也大概知道即是纠纷，理应先去县衙内找人报案才对。 然而陆元昊却发现程捕头并没有带他们去县衙大堂，也没有令人去找县衙的书办立案，而是绕过大堂穿过回廊，直接在县衙西面的刑房门口停了下来。 陆元昊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一旁的云瑶似乎早就料到了结果，唇角露出一抹讥讽。 反倒是项天似乎并没有将注意放在这上面…… “左右！将这几个伤及无辜，危害治安的罪犯压入牢房。待本捕头去调查看他们是否牵扯到命案后，再做计较！” 那位程捕头背着陆元昊站在前方，肥硕的身体如同一座小山。见他立刻一挥手，向手下之人发出命令。 陆元昊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一拥而上的捕快们用早就准备好的锁链套住了，动作十分麻利。 云瑶随身的长剑也被人不客气的夺了下去，不过她此刻倒是一脸平静，并未做出任何抵抗。 原来之前这些人在外面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如今已然个个凶相毕露。 陆元昊也知道，自己三人如今已沦为他人占板上的鱼肉，这个时候若是反抗不但无济于事，恐怕反倒会引来对方更多报复，还不如乖乖配合的好。 即便要摆脱困境，也只能从长计议。 “快走！” 一名差役见陆元昊行的慢了，还以为他不肯就范，用力推搡起来。 见云瑶和项天二人都没说话，陆元昊便也老老实实的跟在身后，往囚牢而去…… …… “林兄！实在对不住了！让几只不长眼的杂鱼冲撞了你，小弟深感歉意……现在小弟将他们送进牢狱惩戒，你可算满意？” 后方传来了那位程捕头的声音。 “嘿嘿……他们可不是什么杂鱼，其中一个还是头肥羊！” 接话的自然是那位林仙师，他的声音仍然还是那样阴骛。 只是他将陆元昊一众人视作肥羊，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如今他们已然成为阶下囚瓮中鳖，自然也任由林兄处置了……” 程捕头的态度十分热情，甚至还有讨好的意味。 “哼！敢和我叶家作对，都不会有好下场！” “哪是自然，那是自然……” …… 至于一位衙门捕头和一个心术不正的仙师聚在一起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陆元昊再也听不到了，因为此刻他已被差役们押进了大牢之中…… …… 刺鼻的腐臭味直冲脑门，抬眼看去四周的空间异常昏暗阴冷。 穿过一间间牢房，陆元昊发现狱中竟然满满都是犯人！ 也不知这彭城的治安果真如此差，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陆元昊见那些犯人里下到十几岁的少年，上到五六十岁的老叟，竟然都有不少。 十几人挤在一间本就不大的牢房中，他们手脚都被拷着锁链，见陆元昊一行人出现后，他们只是聚集在牢房的木栅栏前呆呆的看着，眼神麻木而又空洞…… 这些人似乎对一切都司空见惯了，不似一般囚徒那般看到有人进来就吵着闹着喊冤。 在一众囚犯中，陆元昊甚至看到了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少年，他眼窝深陷，已经瘦弱成了皮包骨头，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真不知他如此年龄到底犯了什么罪？ 有过亲身经历的陆元昊，猜出了某种可能，心中忽然莫名涌起一团怒火…… 一想到同门之死或许同样与这彭城叶家有关，陆元昊更是隐隐产生了一丝恨意！ “给老子进去！” 陆元昊只是稍稍走慢了点，便被一名瘦高的捕快狠狠踢了一脚。 此刻陆元昊也只得暂且放下仇恨，和项天一起默默走进了牢房。 关押陆元昊的是监狱中最里面一间牢房，却是和其他牢房远远隔开。 虽然里面的空间更小一点，但因为只有两个人倒没有似外面那般拥挤，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陆元昊的运气好。 和陆元昊一起的云瑶则是被关在隔壁，陆元昊却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 不过，当陆元昊看到狱中其他人在看向自己这里时，眼中不约而同多了一抹恐惧的神情之后，他的心立刻便沉了下来…… 那些人似乎对陆元昊所在的地方十分畏惧。 心有所觉的陆元昊立刻飞快打量一眼，当他看清自己的处境后，面上不禁白了分。 肮脏污秽的石壁上挂满了各种锋利的刑具，狭小的牢房内竟然还有一张布满荆棘尖锥的铁椅，条条锁链束缚其上触目惊心…… 在这些东西的表面上，竟能清晰的看到一层厚厚的褐色东西。 那，应该是干枯的血渍…… 原来，这里是用来审讯犯人的囚室。 哐当！ 那些捕快仿佛也十分不喜欢待在这种阴暗的地方，将陆元昊和项天二人用铁链锁好后，他们便匆匆关上门走了。 “唉……” 陆元昊幽幽叹了口气，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才好。 难道他又要呼唤那个神秘人来帮助自己？ 一念至此，陆元昊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发现那个神秘人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将郑老道他们的尸体抹去，似乎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自己的存在一般。 除了陆元昊…… 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 其次陆元昊隐隐觉得，自从上次的事以后，他的身体也仿佛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 只要陆元昊一旦回忆痛苦的事无法自拔之时，他就会陷入某种魔怔，开始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若不是郑老道留给他的木簪在关键时刻，几次将陆元昊拉回，他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陆元昊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到底和那个神秘人有没有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这显然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无论如何，有一点陆元昊却很清楚，那便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再让那个神秘人出现。 只是这眼下…… 受自己与项天二人牵连的云瑶怎么办？狱中那些很可能是受了叶家迫害的人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些，陆元昊顿时变得无比焦急起来。 而就在此时，一直站在陆元昊身边心不在焉的项天，突然又凑到陆元昊跟前，满脸堆笑，再次神秘兮兮的悄声冲陆元昊道： “小子，是不是很想救你心爱的云姑娘？” 项天仿佛看穿了陆元昊的心思，露出狐狸一般的眼神继续循循善诱道：“老夫可以帮你……” 第12章 传功 陆元昊神色一怔！ 之前项天在酒肆里说的话，他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前辈莫取笑我……” 虽然陆元昊心中惊异，但他哪里敢随便接话？ 自己和云瑶不过才刚认识而已，他可不想让人家觉得自己是个轻佻孟浪之人。 “难道小友你不担心吗？我们如今可是处境不妙啊…… 虽然老夫的确有化解的办法，可小友你又不愿意，那我们也只能坐以待毙了……” 项天看了看陆元昊那副踌躇担忧的样子，接着又无比惋惜的叹道： “贼人一会儿定会来报复伤害那个女娃，唉……在这种地方，她又是这般绝色女子，恐怕……” 项天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自己都不好说出来一般。 “前辈真有化解的办法吗？” 越是听项天说下去，陆元昊心中就越是紧张，也就没在意他对云瑶的评价，只是忽然抓住对方的手，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嘿嘿……这下你承认是担心她了吧！” 到这个时候，项天依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还望前辈教我！” 陆元昊意识到项天之所以如此从容，一定早有计划，是以赶忙虚心请教，恭敬的冲其一礼。 “办法倒是有……不过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机缘了……” 见陆元昊态度恭敬，项天点点头，收起笑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只要有一丝机会，元昊都要一试！” 陆元昊眼中充满坚定。 “好！” 项天重重拍了拍陆元昊的肩膀，随后悠然道： “老夫有一个好友，曾经因为欠老夫一个人情，后来便予一套功法相赠…… 这套功法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但威力惊人，同时又不局限于修炼者的境界，唯一的条件便是神识要足够强大！” 项天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陆元昊，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老夫观察你许久，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故而想传授于你！” “对境界没有要求？” 听了项天的话，陆元昊面露惊讶，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项天说的属实，如此威力强大又无需借助真气的功法，岂非是神功？ “当然，不过此法虽非常实用，但也是有弊端的。一旦心神损耗过大，便会对修炼者的身体产生反噬……” 顿了一下，项天又道： “老夫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咯，就不知道小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项天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陆元昊的身上。 “好！元昊愿意一试！” 只是片刻，陆元昊便重重点头，毫未犹豫。 项天的眼底深处有浓烈的笑意闪过，然而他面上却是一肃： “不过在学这套功法之前，你还必须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见项天说的郑重，陆元昊也是神色一紧：“前辈请说，元昊一定牢记！” 项天负手转身，此刻看不到他脸上任何表情。 “你记住，日后若是有人问起这套功法从何而来，你万不可透露，否则不但会惹祸上身，更会牵连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牢房这样阴暗环境里，听了项天这句话后，陆元昊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你，能做到吗？” 就在陆元昊面色迟疑之际，项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心中略微权衡了一番，陆元昊便冲项天的背影抱拳重重一拜： “元昊定当守口如瓶，用性命立誓！请前辈赐教！” “好，你听清楚，这功法的名字叫……摄魂炼神诀……” 项天忽得转身，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一听摄魂二字，陆元昊心中忽得莫名一紧，面上有些怪异，可随后他便又未多深思，转而认真聆听起项天教给他的口诀来。 …… 吧嗒吧嗒…… 不多时，牢房门口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只见三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走廊之上。 “啊！原来是仙师大人来了！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吗？” 看到来人，狱卒立刻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 “本仙师今日心情不好，滚一边凉快去！” 牢房内传来了那位林仙师熟悉的阴冷声音。 “是是……” 狱卒吓的赶紧拉着同伴跑了。 交谈声停了下来，满是囚犯的偌大牢房，随后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林仙师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似乎所有囚犯都十分畏惧那位林仙师，所以他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脚步声在陆元昊的牢房外停住。 陆元昊已将项天告诉自己的口诀记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木栅栏外站着的林仙师和他身边两名面目邪气的道人，目光愤然。 “先处理那个娘们……” 林仙师轻蔑的扫了陆元昊一眼，冷哼一声，随即挥手和两名道人往云瑶所在的牢房而去。 陆元昊心中一紧，他篡住双拳，脑海中开始疯狂默念项天教给他的炼神诀。 …… 而林仙师一行人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引起项天的任何兴趣，他的注意始终都在陆元昊的身上。 项天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强烈的渴望之色，他的脸也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一片潮红。 仿佛前方的陆元昊在他眼中，就如同是一株珍贵的灵药…… 而项天的这种表情，正是因为陆元昊在开始催动自身精神念力的时候，尤为强烈。 只是注意不在此的陆元昊，根本毫无察觉。 …… “你们要干什么！” 片刻后，安静的牢房内传来云瑶那略带惊怒的声音。 “干什么？自然是来对付你了！敢招叶家和仙师大人作对，你觉得你还能活着出去吗？” “邪修？你们和叶家是什么关系？” “嘿嘿……等你进了阴曹地府就知道了！听说你还是个聚灵境修行者，正好我们二煞修炼的就是吞噬功法……” “别啰嗦！一会儿还要带她的尸体给鬼先生交差！” “是！仙师大人！” …… 隔壁传来云瑶姑娘和林仙师几人的声音。 声音过后后，牢房内便传来阵阵打斗声音，异常激烈，然而只是不消片刻便戛然而止。 陆元昊隐约还听到了云瑶姑娘的一声痛苦闷哼。 “仙师大人，这娘们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如……” “你们自己看着办！” “嘿嘿……多谢仙师大人赏赐！小娘们儿，马上道爷就会让你知道采补之术的厉害了……” 随着事态越来越糟，陆元昊的心也越揪越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焦急，陆元昊的脸色已逐渐苍白，额头之上更是冷汗淋漓，就连他的意识几度都处在了溃散的边缘。 然而陆元昊对这一切仍浑然不在意。 噗！ 陷入极度紧张的陆元昊不禁喷了一口血，但也就在此时，他蓦的睁开双眼，眼中一道黑芒赫然闪过！ 就像一团黑色火焰在陆元昊的眼中燃起。 陆元昊抬手一招，墙壁上挂着的一柄月牙小刀嗡鸣一声，突然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牵引一般，迅速飞来，竟是在他指尖盘旋不止！ 嗖嗖嗖！ 一柄，两柄，无数寒光闪闪的利刃，不可思议的向陆元昊汇聚而去！ 看到这一幕，项天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 可下一刻，他的神情又突然一滞！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刚刚，项天从陆元昊的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可怕而又熟悉气息！ 就像某天黑夜来临之时，从那座小小道观内所散发而出的气息一一模样…… 轰！ 就在此时，原本困住陆元昊的牢门，赫然崩塌！ 林仙师和两名步步逼近云瑶的邪修面色同时一怔，他们纷纷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身体负伤俏脸紧张的云瑶，也注意到了门外出现的陆元昊。 “你们，给我住手！” 陆元昊指着林仙师和邪道二人，发出一声厉喝。 他嘴角有一缕鲜血，目中赤红，仿佛一头发怒的雄狮。 而在陆元昊的周身还有数柄小刀和利刃，在不停飞掠旋转。 身外驭物，剑随意念而动，这一刻的陆元昊好似传说中的剑仙。 看着此刻的陆元昊，云瑶的面上忽得闪过一抹异彩，如秋水般的眼眸中隐约还有一丝欣喜…… 第13章 惊鸿 “金丹境高手！” 两名邪道看见陆元昊周身飞舞的众多飞刀小剑，不禁面色一紧，忍不住脱口而出。 御剑之术分明是聚灵巅峰至金丹期才能施展的神通，面前这个少年难道故意隐藏了实力？ “哼！他身上没有真气波动，根本就不是什么金丹之境！不过故弄玄虚罢了！” 林仙师早就从手下那里知道了陆元昊的底细。 被他这么一提，两名邪道也反应了过来。 “敢戏弄你道爷？找死！” 一名邪道面上露出恼怒之色，见他袖中一抖，一根细长的银勾赫然亮出，邪道手持银勾，悍然朝陆元昊发动了攻击，他的同伴则是饶有兴趣的在一旁观看。 在这些人的意识里，即便陆元昊会使些异术，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是以根本没有将陆元昊放在眼里。 这一点，云瑶也同样看出来了。 虽然陆元昊及时出现的确让她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此她仍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在这个世界所有人的认知里，拥有高深的境界倚仗强大的真气，才能算真正的强者。 而陆元昊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真气，他又如何能战胜比他强大的聚灵境修行者？ 云瑶一面在暗暗调理伤势，一面在考虑待会儿若是陆元昊不敌，她到底要不要动用某些手段？ 可这样一来，若是被正道那些老家伙查到些蛛丝马迹，那她的身份岂不是…… “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云瑶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对某人行事作为暗暗有些埋怨。 …… 陆元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涌起的力量，眼见云瑶遇险，他的意识突然像被唤醒，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那些人伤害云瑶…… 他不想再看到同门之死那样的悲剧再度重演！ 或许是因为是这一份执念，又或许是项天所说他真的是个可造之材，也不知怎么的，仅仅不到半柱香时间，这炼神诀陆元昊已然学会了。 …… 眼见邪道人那闪着寒芒的银勾朝自己脖颈刺来，陆元昊立刻便用意念指挥着一柄小剑去阻挡，同时他又努力控制着另一枚剔骨的弯刀朝邪道人腰间斩去。 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极耗费心神，陆元昊只觉大脑一阵刺痛，目中眩晕，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声轻响，邪道人的银勾被弹开，同时还有衣物被撕裂的声音。 原来是那名邪道人察觉到了危险，卸去了一部分真气，以此来躲避陆元昊的袭击。 只是想不到，道人还是中招了，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上的道袍却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道人很是狼狈，因为他竟然在一个练体期的家伙这里吃了亏，这若是传出去，他以后岂不是要成为笑柄？ “小兔崽子，道爷要让你生不如死！二弟，一起上！” 因为陆元昊身边飞旋的小剑实在太多，它们将陆元昊的身体护的密不透风，十分难缠，仅凭邪道人自己一时半会儿很难攻下，于是他便开始招呼同伴。 眼见此景，另一名邪道这才收起戏谑之意，也亮出自己的兵器，二人一同围攻陆元昊。 这两名邪道人所使的武器都不是寻常刀剑，很是古怪，他们攻击的手段也很毒辣，专往人的要害而去。 再者他们都已聚灵，陆元昊一个区区练体，仅凭刚刚学会的炼神诀让他同时面对两名敌人，颓势立刻便显现了出来。 聚灵境修行者可以使用真气攻击，即便对方的兵器还未近身，但强劲的内力冲击却也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极为霸道。 两名邪道一人挥舞银勾攻击陆元昊的咽喉，另一人驱使铁爪直取陆元昊的心脏，一时间场上兵器交击光芒四射，二人更如那索命的无常一般，极为凶戾。 若是对方的攻击落在身上，陆元昊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陆元昊不仅要集中精神控制那些小剑听从自己操控，同时他时刻还要承受两名聚灵期强者的真气压迫，可谓举步艰难。 对于现在的陆元昊来说，这无疑超出了他所承受的极限。 若不是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鞭策着陆元昊，恐怕他早就心神不支倒下了。 即便牢房这样狭小的空间对陆元昊有利，他一时还能勉强应付，可时间一久他身上的破绽便越来越多。 这无疑给两名邪道创造了时机。 “好机会！” 一名邪道见陆元昊控制的越来越吃力，心中一喜，立刻灌注更多真气，攻击之势大增。 叮当！ 一枚阻止邪道人铁爪的飞刀被弹开，铁爪速度不减反而更加迅猛的朝陆元昊的胸膛而去！ 撕拉！ 邪道人的铁爪狠狠一挥，陆元昊的胸膛顿时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呃……” 正在勉励操控的陆元昊身体一颤，面色苍白几乎栽倒，他嘴角溢出鲜血却仍继续努力支撑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 刺耳的声音，让沉思中的云瑶立刻清醒了过来。 云瑶抬眼看去，发现陆元昊此刻狼狈的样子，心中竟也不由莫名一紧。 危急关头，云瑶已经顾不得其他，趁着众人的注意都不在自己身上，她不着痕迹的缓缓伸手，向自己头上那团乌黑秀发而去。 那里，有一根发钗！ 然而就在云瑶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在一边旁观的林仙师忽得心有所觉，立刻将视线转了过来。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随着满头青丝散落，云瑶已将发钗拔下，她身上的禁制也因此被解开！ 下一刻，原本那张十分普通的脸，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眉若远山，眼若繁星，那是一张精致到几乎完美的脸。 水中月，画中仙，如此绝世佳人哪似人间？ 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会令人痴迷，令人沦陷。 她的美，让人窒息！ 一旁的林仙师竟也呆住了，他从未见过世间还有这般绝色女子！ “你……” 即便这位叶家心腹狗腿见惯了场面，此刻也是忍不住用手指着对面的云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正是因为这一刻的停顿，却要了他的性命。 只见黑光一闪，一枚状似飞剑一样的东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林仙师愣神之际，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这飞剑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快到就连同期境界的林仙师都根本捕捉不到它的任何轨迹！ 噗！ 可怜这位不可一世，在城内耀武扬威的仙师大人只是在一瞬间，便被了结了性命…… 然而更加诡异的是，那柄洞穿林仙师心脏的小剑似乎有某种邪恶力量，只见黑光再次一闪，它竟开始吞噬林仙师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和生机来！ 很难想象如此邪异的东西，竟然出自云瑶这般如嫡仙一样女子之手…… 只是瞬息过后，林仙师的身体倒在地上已成为一具枯槁！ 他失去了所有生机，似乎连魂魄都已被吞噬，只剩下一具空壳…… 这具空壳双眼圆睁，或许到死都无法瞑目了…… 而那柄黑色小剑在林仙师死后，又再次幻化成了一支普通的发钗回到了云瑶的手上…… 迅速挽起发髻，将发钗插入秀发中，一阵薄雾朦胧过后，云瑶的脸又再次恢复之前那般普普通通的模样。 见她捡起林教习落下的短刃，轻轻一挥斩断身上的锁链，下一刻却是向着陆元昊那边走去…… …… 此刻的陆元昊在两名邪道的夹击之下，已然浑身浴血，遭受重创。 他面色苍白，眼皮沉重，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脑海中仅有一道意识…… “当心！” 前来支援的云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唤了一声。 彼时的陆元昊恐怕听不到云瑶的声音了，可他对面的两名邪道人却顿时感觉到了不妙。 “那娘们怎么过来了？仙师大人呢？”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同时萦绕在两名邪道人的心头之上。 陆元昊努力的抬头，当他看到对面奔过来的云瑶身影，微微一笑，随即神经一松，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栽倒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幻觉，陆元昊似乎看到了一位貌美仙子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那双充满无限担忧与淡淡温柔的目光，顿时让陆元昊身上的所有疼痛与疲惫为之一空。 她衣袂飘诀，动人的身姿宛若惊鸿…… 第14章 秘辛 剑光闪烁间，两名邪道还没来得及因为陆元昊倒下而庆幸，云瑶便用灌注真气的短刃，向他们背后斩来。 云瑶的速度奇快，脚下好似泛起一阵青光，就连她斩出的那道攻击中似乎都透着强烈的黑芒。 或许是因为看到浑身是血的陆元昊，才会让云瑶一时使出了全部力量。 两名邪道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区区炼体境的废物，竟然能用御剑之术和他们缠斗那么久，竟还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 正因为陆元昊，才让他们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以至于让云瑶有机可乘！ 更让邪道没想到的是，上一刻还任由他们拿捏的女子，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 从那道狂暴的攻势中，他们便感觉黑衣女子的境界最少已到聚灵巅峰。 只是他们知道的却有些晚了。 那仓促间的抵挡在云瑶的短刃面前，显得是那么脆弱不堪，剑光轻易便划过了两名邪道的胸膛，在他们身体之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鲜血立刻冒出。 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反应过来，云瑶又是手起刀落，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便已滚滚落下。 瞬息斩杀对手，攻击一气呵成，动作熟练到如行云流水，就好似她重复过无数次一般…… 做完这一切，云瑶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头颅落地的两名邪道此刻濒死的目光看到的，是那道黑色身影，冰冷而肃杀…… “原来她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 两名邪道和那位林仙师一样双目圆睁，充满悔恨，至死不瞑目。 …… 彼时陆元昊已经躺在了地上，身上衣物上到处都是血迹，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云瑶看了一眼，深深皱了皱眉，随后见她蹲下身，将昏迷中的陆元昊轻轻扶起，让他勉强靠着自己的身子，然后开始仔细检查陆元昊的伤势。 云瑶眉头皱的很深，因为陆元昊伤的很严重！ 不仅仅是因为外伤失血过多，更重要的是他刚才意识耗尽，又强行支撑，此刻已是气息微弱，处在游离的边缘。 仿佛随时熄灭的烛火…… 真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力量，让他撑到现在的。 …… “咦？都结束了？” 脚步声响起，却是项天慢悠悠走了过来，他仿佛对一切都显得毫不在意。 “你对他做了什么！” 听到声音，云瑶突然抬头，一张俏脸寒若冰霜，语气冷的刺骨。 项天甚至错误的以为，这个女人会提刀来杀自己。 “也什么……只是教了他一些小术法而已，老夫没想到他竟然能坚持那么久，倒真是个可造之材……” 看着云瑶的脸色越来越寒，侃侃而谈的项天立刻神色一收，做贼心虚的又赶忙道： “哎呀……看他这样子，似乎挺严重的……小女娃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老夫嘛，还是赶紧想办法怎么救你的情郎要紧啊！” 被云瑶看的有些不自然，项天也赶忙蹲了下来，顺势便朝陆元昊的手脉探去，嘴里依然没个正经。 “哼！” 云瑶似乎没有注意到项天的小动作，她也知轻重缓急，对于项天的口无遮拦，只是一句揭过。 在项天那副张大嘴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的震惊表情中，却见云瑶从怀中拿出一枚金色溜圆的丹药，小心翼翼的替陆元昊喂了下去，动作极其轻柔。 “这是七转还魂丹！你怎得会有此物！” 项天无法保持平静，因为这七转还魂丹乃是由陨落的金丹期强者毕生修行凝聚的元气炼制而成，世间罕有，就连整个南楚境内也不超过二十之数。 而这为数不多的丹药更是被皇室和大家族所掌控，几乎不可能流传下来。 因为要炼制这种丹药的代价实在太高昂了！ 不过虽然药引珍贵，但它的功效却也是出奇的好。 修道者只要有一丝气息尚在，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服下这七转还魂丹，便能续命，更别说此丹对凡夫俗子的作用了。 这也是为什么项天会失态的原因。 然而让项天尴尬的是，云瑶根本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门心思的替陆元昊治伤…… 项天只好识趣不再问，也将注意放在陆元昊的身上。 “有了你这丹药，些许皮外之伤倒好说，只是他神魂受创颇重，恐怕还是需要很长时日……咦？” 项天先是默默感受片刻，紧接着又面露诧异。 下一刻，项天忽然睁开双眼，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事，搭在陆元昊脉门的手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项天满脸再次露出震惊之色！ 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原本靠在云瑶肩头的陆元昊的面庞之上，不知何时竟诡异的冒出了一团黑气！ 它就像一只黑色触手，开始一点一点向前蠕动，蔓延，直到完全覆盖了陆元昊的整个脸庞，并且还在继续扩散…… 而昏迷中的陆元昊此刻也呈痛苦扭曲之色，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口中无意识的在说着什么：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项天与云瑶对望一眼，皆神色惊异。 …… 陆元昊的身上似乎发生过一件极不寻常的事，而陆元昊口中的那个“他”，身份更是莫测。 “这是……！” 看到陆元昊面庞之上的那层黑气，项天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骤变！ 和他的反应截然不同，看到陆元昊身上的变化，云瑶却是表现的出奇平静。 直到陆元昊因为太过痛苦而身体慢慢蜷缩起来后，云瑶终于伸出葱白手指，她先是犹豫片刻，这才朝陆元昊眉心伸去…… 下一刻，云瑶的手指轻轻触在了陆元昊的额头之上。 唇齿轻动，云瑶似乎在诵念着某种古老的术语，只是她的发音太过轻微而晦涩，就连项天都未曾听清是什么。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原本萦绕在陆元昊面庞之上的黑气，竟然像是受到克星一般，它们以云瑶的手指为中心，如潮水般开始迅速退去，再次回到了陆元昊的身体之中。 云瑶似乎能控制这种黑色气息…… 因为此时的陆元昊已经安静了下来！ 看到这种结果，云瑶的心不知为何跳动的异常剧烈，她的眼底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惊喜之色。 只是最后，云瑶却用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来掩饰她所有细微的变化。 然而，这一切依然没能逃过另一个人的眼睛。 “十年前，酆都城一战，魔门高手几乎陨落殆尽。传闻魔主之子成了漏网之鱼，至今下落不明。正魔双方千方百计寻找，却始终没有结果……” 项天缓缓站起身，负手娓娓道出一段秘辛，话到最后，锐利的目光却是看向此刻依靠在一起的陆元昊与云瑶二人。 准确的说，是落在陆元昊的身上。 听他这话，云瑶眼底霎时闪过一阵惊慌，然而她又快速平复了下来。 “十年前，南楚洞元婴境道尊在那一战之中神魂受创。如今南楚国势已大不如从前，皇室上下正忙着替他们的老祖寻找修复之法……” 云瑶低下头，仔细的用帕子擦拭陆元昊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言语却是漫不经心。 “放肆！” 云瑶的话，却是让项天勃然大怒！ 一阵强大的压迫气息瞬间袭卷，直逼云瑶而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牢牢云瑶抓住，似乎要将他捏碎一般。 “你以为老夫真的，不敢杀你吗？” 项天仿佛像变了一个人，身上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气息，霸道而威严。 他的目光已涌现杀机。 在这种强大的气势面前，此刻的云瑶犹于身处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脆弱到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云瑶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项天虚发乱舞，衣袍无风自动，似乎根本没有打算作罢。 正在这时，昏迷中的陆元昊像是受了什么影响，身体动了动，缓缓睁了双眼…… 那种可怕的气息，直到此刻这才如潮水般退去。 一切仿佛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云姑娘，你……你没事吧……” 陆元昊睁开眼的一瞬间，目光下意识的看着云瑶，面有担忧，眼底却是闪过一阵疑惑。 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让陆元昊恍若处在梦境中。 云瑶还是那般普普通通的样子，语气仍是冷冰冰： “多管闲事！” 或许是被陆元昊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又或许是有些不太习惯，云瑶突然推开陆元昊站了起来，背着身，不着痕迹的用帕子擦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 她好似不想让陆元昊看到自己受伤一般。 然而，云瑶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直直看着手中的帕子，身体犹于触电一般僵住了，她的脸一片嫣红，格外动人…… “嗯……” 陆元昊可不知道云瑶和自己共用了同一块手帕。 因为有伤加之被云瑶一推，他立刻便倒在了地上，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闷哼。 听到他的声音，云瑶又是一紧，面上又气又急，心中竟然开始暗暗有些后悔起来。 随后，她忽然将手帕朝陆元昊怀里一扔，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次轻轻将陆元昊扶了起来。 一旁的项天眼见这一幕，阴沉的脸色这才终于渐渐散去。 又见云瑶笨拙的将陆元昊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酿酿跄跄的走着，项天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有意思的事，突然又换上玩世不恭的样子，一阵怪笑…… 第15章 密谋 城南叶家。 作为叶家这一代的家主，叶铭已算得上十分出众了。可以说历代叶家家主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成就能与叶铭比肩。 如今的叶家不仅家大业大，就连县令城主，都要仰其鼻息。 要知道能做一城之主的，那都是聚灵镜巅峰的高手，他们是南楚皇氏最忠心的属下。 而叶家却是可以让这样的人为自己所用。 不仅如此，远在边陲的叶家更是依然能受到南楚皇室的多方关照。 一个小家族能拥有如此殊荣，说是恩宠也不为过。 叶家之所以有今天，不是因为叶铭这个家主多么出色，而是因为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叶铭半辈子都在为家族崛起而奔波，直到年近四十才生下了叶景天。 让叶铭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仅老来得子，并且这个儿子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壮大家族的机会。 在叶景天八岁的时候，他便展现出了惊人的修炼天赋，常人艰难跨越的门槛，在叶景天脚下却是如履平地。 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一年，叶景天就能引气入体，成为南楚国第三个在八岁之时便进入聚灵期的天才。 而在叶景天前面的两人，最后无一例外都已踏入元婴境，成了一方霸主！ 叶家出了一位修炼天才的消息，立刻轰动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南楚皇族向氏直接派三名金丹供奉，不惜自降身份奔波千里赶到叶家。 他们先是褒奖叶家家主教子有方，又赐给叶家诸多好处，临到最后更是直言要将叶景天这位少年天才带走。 早就渴望壮大家族势力，野心勃勃的叶铭自然没有拒绝。 就这样，年仅八岁的叶景天便已离家，被三名大人物带进南楚最负盛名的修炼之地，天道院。 入院之后，叶景天就已是内院弟子，被专人保护，更是能享受无数人羡慕而不得的机遇，而教导叶景天修道的人，更是只有半只脚踏入元婴的天道院山长…… 这，就是天才方能享受的待遇！ 世上才来不缺乏天才，天才沦为废材的人也比比皆是。 然而叶景天这样的天才不但没有任何波折，反倒是更加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在入天道院不到十年，叶景天又再一次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天赋。 从刚刚引灵入体到凝聚金丹，叶景天仅仅只用了十年时间！ 常人能有几个十年？或许不少人依然在浑浑噩噩之中，但叶景天却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如果再给叶景天十年二十年，他又会走到怎样的高度？ 南楚曾参与正魔大战的那位元婴道尊说过，叶景天日后必能达到他这样的高度…… 能得到这般人物的赏识和青睐，叶景天立刻便成为了那颗最闪耀的存在，受众星垂捧。 而叶家更是因为出了叶景天这样的人物，家族势力极速膨胀…… 为了不让家族影响到叶景天日后的发展，同时也为了暗中积蓄力量有朝一日鱼跃龙门，叶铭并没有将家族迁入京城，而是依然默默蛰伏在彭城这样的小地方。 从位置上看彭城处在南楚西南，远离京城虽然会失去主动，但好处同样不少。 因为这样一来，叶家可以避免和那些底蕴深厚，与有金丹强者坐镇的大家族争斗，十分有利发展。 同时即便叶家远离京城，但依然有诸多势力愿意依附他们。 邪修，便是其中之一。 一个家族需要发展，自然离不开资源。 面对资源匮乏的现状，叶家家主叶铭的做法是，跟邪修合作。 邪修负责从散修那里抢夺资源，将所得大部分贡献给叶家，并且供叶铭差遣。 而他们这么做唯一的目的，便是借叶铭的势力，换来光明正大现身，甚至能堂而皇之的自由出入衙门的机会。 要知道不仅是南楚国修道者痛恨邪修，就连整个正道盟都对邪修十分厌恶，不遗余力打击。 然而叶家却敢冒大下之大不韪和邪修勾结，可谓是胆大包天！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彭城县令不知道吗？既然他忠于皇族向氏，为何不揭发？ 然而事实上，彭城县令早就和叶家坑壑一气，双方更是互赠好处，彼此握有对方的把柄。 小小的聚灵镜城主，自然无法和将来有望晋升元婴道尊的叶家少主，互论价值。 稍微有头脑的，便知道该如何取舍。 所以即便知道叶家勾结邪修，彼时的彭城官府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甚至还会大开方便之门。 原本这一切都没什么问题，然而直到陆元昊和云瑶的出现…… …… 陆元昊的师门正是被邪修所害，而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与云瑶经历曲折，最终看到了这背后的肮脏龌龊…… 陆元昊一行人不但除掉了为恶的邪修，更是将狱中所有遭受叶家迫害的人都放走，如今就连那些亲人失踪的普通民众们，或多或少也都知道叶家的丑事了。 …… “混账！连一个区区聚灵期的丫头都对付不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厅堂之上，叶铭一掌拍碎茶盏，他将碎片扫向此刻跪在自己脚下的几个黑色道袍男子身上，一脸怒容。 叶家家主叶铭实际年龄已俞花甲，可外表看起来却仍如中年男子那般精力充沛，面色红润。 作为这里的主人，他的喜怒直接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 所以跪在他脚下的那几个明为叶家家奴，实则是无恶不作的邪修们虽然满头鲜血，但还是瑟瑟发抖，面露恐惧。 有一个大胆的，甚至将哀求的目光投向站在叶铭身后，一个浑身被黑袍隐藏的人。 “下去吧！没有完成任务，就不要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叶铭身后的黑袍男子开口，他的语气异常冰冷。 听了他的话，跪在地上的几名邪修脸色刷的一下更加苍白，但此时他们却不敢再多说一字，只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仓惶而去。 看着这一群家奴离去，叶铭只是冷哼一声。 尽管他没有亲自下达命令，但对于这样的效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或者说，是对身后的那个黑袍人的安排比较满意。 “叶某管教不严，让程兄见笑了，程兄勿怪呀！哈哈……” 下一刻，叶铭突然换上一副笑脸，冲着厅堂下方坐着的一位身着绿袍官服男子，热情开口道。 “无妨无妨，程某公务繁忙，倒是来的不是时候，失礼了……” 听到这话，下方坐着的人急忙起身作揖，也笑着回应。 此人便是彭城县令程亮。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之前抓捕陆元昊入狱，此刻却灰头土脸的程捕头。 看这二人相貌相似，便知他们有亲缘关系。 “客气客气……不过程兄既然向来公务繁忙，怎么又突然有空来我叶家拜访了？” 叶铭先是含笑点头，接着突然话锋一转。 听他这话，程亮的心里忍不住想咒骂一句。 明明是你的烂摊子砸了，我来替你收拾，怎么好像成了我程某有事求你一般？ 心中虽想着，但程亮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他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叶铭身后的那名黑袍男子，眼中忌惮之色一闪而过，片刻后恢复了正常。 “唉……实不相瞒，程某如今遇到麻烦，想请教叶兄如何处理，还望叶兄教我……” 好在对方似乎没有注意自己，程亮于是叹息一声，从位置上站起，老老实实的又向叶家家主叶铭行了一礼，这才无奈开口。 见他彻底放低姿态，叶铭脸上那副诡谲莫测的笑意终于消失，表情逐渐阴沉了下来。 “别怪我多嘴，你程亮的这个侄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铭突然冷冷扫了程亮身后的那位程捕头一眼，语气幽幽。 彼时的程捕头早已吓的脸色苍白，若不是叔父暗中踢了自己一下，他那具肥胖的身体此刻恐怕就瘫软了下去。 “是是……叶兄教训的是！那程某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看到叶铭那阴沉的脸色，程亮原本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他换上比之前更加谄媚的笑容，态度极为恭顺。 “还用我教你吗？自然是斩草除根了！” 叶家家主叶铭突然瞪眼一喝，吓的那位错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弃子的程捕头再也忍不住，腿软扑通一声瘫在了地上。 因为身体有些肥胖的原因，程捕头倒地之时，发出了很大的动静，以至于他的叔父和叶家家主都同时看了过来，就连那位寡言少语的黑袍男子也扫了他一眼。 然而只片刻，众人便全都收回了目光，不过还是可以从叶铭脸上看出那极度鄙夷神色。 县令程亮却是皱了皱眉头，脸色十分尴尬。 “斩草除根？” 不过程亮的注意最终还是被叶铭的话所吸引。 看着这个智谋明显和自己差一大截，但又不得不拉拢的合作伙伴，叶铭只好皱眉耐着性子解释： “从狱中出去的那些凡人最好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否则就永远闭嘴！至于那个聚灵境丫头和她的同伴，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的人头！” 叶家家主叶铭咬牙切齿重重一掌拍下，只听轰的一声，他身旁一面坚固的石桌，顷刻间四分五裂…… 第16章 祭台 “叶兄放心，纵然叶兄不用吩咐，我也要将那个丫头抓回来严惩！竟敢纵火烧衙门，实在胆大包天！” 县令程亮先是满口附和，接着突然又语气一变： “只不过若要处理如此多的平民凡人，是不是太……” 话到一半，程县令却是小心翼翼的看向叶家家主。 叶家家主叶铭重新端起下人摆上的茶杯，见他低着头，轻吹一口，动作显得漫不经心。 许久过后，直到程县令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这才语气幽幽的回道： “如果你程县令不担心日后落下与我叶家同流合污的罪证，叶某自然不必操这份心……” 咯噔！ 此话一出，程亮的心里不禁突突直跳。他虽体型臃肿，可心思却灵活，瞬间便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机锋。 “程某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叶兄千万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啊……” 程亮豁的站起身，一边擦着汗，一边不停摆手解释，脸色异常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城主，竟然在一位家族族长面前卑微至此。 “哼！” 眼见时候差不多，叶铭这才冷哼一声。 “叶兄息怒！我这便回去命人安排？” 直到此刻，程县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试探的问道。 叶铭没有回答，只是将茶杯放在桌上，扣上盖子，眼神飘向他处。 “那程某就先告辞了……” 看出对方送客的意思，程县令赶忙又毕恭毕敬一礼，这才拉起不争气的侄子，匆匆离开。 …… “对于我们这位县令大人，鬼先生你是怎么看的？” 程县令离开后不久，叶铭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听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难成气候……” 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站在叶铭身后那位黑袍人随后接口。 “哈哈……” 叶铭突然大笑起来：“他若能成气候，我倒还不放心了！” 和之前当众责罚家奴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同，此刻的叶铭却是十分从容，丝毫没有因为陆元昊他们的事而显得伤神。 大厅里回荡着叶铭的笑声，那位称为鬼先生的黑袍人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仿佛一直就不存在一般。 “能同时击败三名同境之人，那丫头想来一定不简单，就劳烦先生亲自走一趟吧！” 笑了一阵子过后，叶铭这才说起正事。 “是……” 黑影一闪，却是那位鬼先生的身体如幽灵一般，眨眼便从叶铭的身后落在了大厅门口之处。 “另外……” 然而，就在黑影即将有所动作之时，叶铭却是突然起身。 黑色身影停了下来，如夜幕一般的黑袍却依然在不停扭动着，就像从深渊中伸出的无数只触手……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息。 叶铭看了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这才用淡淡的声音道：“许久没有听到关于天儿的消息了，你这个做师父的，替我去看看他吧……” 似乎有些疲惫，话到最后，显得有气无力。 “知道了……”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一阵阴寒之风卷过，黑色身影终于从厅内褪了出去。 直到它消失，厅内的温度这才回暖过来。 叶铭的目光注视着门口，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见他表情阴沉瞳孔微缩，脸上肌肉狠狠跳了跳…… …… 在一个个叶家下人那即恭顺又畏惧的目光中，穿过无数座庭院，鬼先生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间叶府外围的石室内。 鬼先生不喜欢像寻常人那样住在房子里，所以叶家家主便命人特意为他建了一间石室。 奇怪的是，虽然家主叶铭和鬼先生的关系很好，但他却从未来鬼先生的住所探望过。 甚至连鬼先生在石室内做什么，叶家家主都没有过问。 不仅是家主，就连叶府那些下人们，也很不愿意踏足这里。 原因是因为这间石室周围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这种寒意让活人很不舒服，哪怕就算是烈日当空的白天…… 鬼先生根本就不在意外人的目光，甚至连刚才叶家家主心中升起的一丝不满，他都未曾放在眼里。 因为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来说，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要不了多久，他的计划就能成功了，到时候就算是元婴强者驾临，也无法阻止！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鬼先生开始变得有些激动。 那张隐藏在黑袍之下，布满无数伤痕的狰狞脸庞，开始不由自主的扭曲起来，如一条条可怕的虫子。 总有一天，自己会带着冥王的力量摧毁这片大陆，让那些曾经在自己脸上留下伤痕的人，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怀着无边的恨意，鬼先生缓缓推开了石室的门。 嗖嗖！ 破风声响起，数支沾满剧毒液体的箭矢，在石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毫无征兆的射了过来。 黑袍轻轻抖动，一团漆黑如墨般的黑气将鬼先生的身体包裹，嗡鸣声响起，却是那些箭矢在离鬼先生额头寸许距离便停了下来，发出不甘的声音。 似乎对这一切有所预料，鬼先生的脸色不仅没有任何波动，他甚至还仔细的观察了片刻。 直到确定没有人来过，鬼先生这才点点头，然后随手一挥，那些箭矢便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又穿过了几道禁制，鬼先生的身影这才停在了石室的尽头。 眼前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墙壁，除了上面挂着的一盏油灯，便空无一物。 鬼先生先是感知了一会儿，片刻后，便见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在油灯底座下轻轻一扭。 咔咔…… 伴随着机括声响起，室内一处地面的石板赫然缓缓沉了下去，片刻后露出一个幽黑的洞口，洞口之下似乎还有一截向下延伸的阶梯。 原来石室内还有机关！ 这一次鬼先生却是再没有停顿，径直朝洞口内走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洞窟内回荡，异常突兀。 只有一片黑暗，看不到人影，咋一听去，不觉让人心生寒栗。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黑暗中苏醒走出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洞窟内逐渐开始有了光亮。 那不是火光，而是一层层诡异的幽绿光芒，如黄泉路上无数幽冥所发出来的光亮。 一座祭台静静伫立在洞窟中央的地面上，祭台四周此刻正跪伏着无数绰绰人影。 准确来说他们并不是人，而是一具具早已被抽空精血的干尸。 那些都是被邪修所害，或是落单，或是与叶家作对的修道者。 一具具干尸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极度痛苦与恐惧的表情。哪怕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却仿佛仍在经历着地狱般的折磨…… 无数道幽绿的光芒，正从那些尸体上一点点被剥离出来，慢慢汇聚到祭台之上。 那里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此刻正在不停跳动着，似乎像是一簇火苗。 那是一簇黑色的火苗！ 世间竟有黑色的火焰！有人正用灵魂献祭的方式，来供养黑火！ “冥王在上，您最忠诚的仆人前来拜见……” 鬼先生的身影出现在祭台下，那如鬼魅的黑袍在幽绿光芒的印称下，更显得阴森无比。 洞窟内响起沙哑的声音，却见鬼先生朝着祭台之上的那团黑火虔诚的跪拜了下去，他口中似乎还轻声诵念着什么。 随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祭台之上的那团黑色火焰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竟是燃烧的更加旺盛。 它似是在回应着鬼先生。 “冥王大人稍安，我这便看看您的躯壳怎么样了……” 感受到了黑火的情绪，鬼先生先是一脸狂喜的抬头，紧接着便见他用手抵住自己的眉心，口中再次开始诵念着某种晦涩的咒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先生的脸上逐渐出现痛苦之色，然而他的眼神却狂热无比。 一团小小的，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火焰，缓缓被鬼先生从自己的眉心牵引而出。 那同样是一团黑色的火焰！ 看着手中和祭台之上一模一样的黑火，鬼先生的神情，显得无比神圣…… 眼见祭台之上那团黑火跳动的更加剧烈，鬼先生不敢耽搁急忙掐指一弹，将自己手中的那团微弱的火苗送了过去…… 看着这团火苗离去，鬼先生面上仍依依不舍，仿佛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可随着祭台之上那团黑火开始不断扭动出现一副画面之时，他这才又收起心神，迫不及待的看了过去。 一个丰神俊朗，容貌和叶家家主叶铭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这青年此刻正在一间卧房中打坐冥想，他的周身都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所笼罩，整个人看起来庄严而肃穆。 如果叶家家主此刻也在这里，他一定立刻会明白过来。 看到青年的面容，鬼先生冷然一笑，突然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排白森森的尖利牙齿。 “快了，快了……” 鬼先生的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鬼先生猝不及防。 只见原本由黑火内的气息所凝聚的画面，不知为何突然一变！ 画面中那个正处在突破境界的天才青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出现了一个正躺在破庙中面色苍白，明显连入修道门槛都没有迈入的平凡少年的脸庞…… 而在这少年身边依稀还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老者，以及一个容貌普通的黑衣女子。 “怎么会这样！难道冥王大人想……” 看到这一幕，就连从容镇定的鬼先生，此刻也不禁面色震惊。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怪异的念头。 第17章 夺舍 天色黑暗，一间破败的庙宇内，陆元昊与云瑶项天三人围坐在火堆旁。 赤黄火焰印照出三张不同神色的脸庞。 躺在地上的陆元昊面色苍白，显得有些萎靡，他的眉宇时不时会拧在一起，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云瑶此刻就蹲在陆元昊的旁边，正用一根树枝在拨弄着火堆。 随着火焰在不停跳动，忽暗忽烈，她的面庞也在不停变幻着。 她似乎在面临着某种抉择。 一向玩世不恭的项天这会也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有些安静。 “大道争锋，争的是什么？难道必须要踏着别人的尸体吗？” 噼啪！ 一截薪柴炸裂，火星四射，陆元昊那虚弱中却又极具穿透的声音，忽然响起。 正在用树枝拨弄火焰的云瑶，手中动作停了下来，印照在她脸庞上的火光终于停止了跳动。 低头沉思的项天也诧异的抬头，惊异的目光不停在陆元昊身上打量。 “师父说从我们决定要向上迈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 陆元昊双眼呆呆的看着破漏的屋顶，目光直视黑暗的深空：“我原来是不相信的……” 话到最后他忽然笑了笑，笑声中有一丝悲凉。 “你师父说的很对！” 项天双手环抱，很没形象的将自己一双臭脚伸了出来，他面带微笑，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对陆元昊道： “若是不争便会沦为他人口中之食！” 项天很高兴，陆元昊有这番疑问，心中定然有自己的见解，这对项天来说无疑更加有利。 “可是师父一向为善，与世无争，到最后却落得惨死于同类之手，那这所谓的道又与邪魔何异？” 陆元昊的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还面带微笑的项天，脸色瞬间凝固。 他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或许，在项天他们的眼中，压根就不存在像郑老道他们这种小人物，更不会去在意他们的生死。 又或许，一个能培育出绝世天才的叶家，与那些凡夫俗子的命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陆元昊提醒他叶家勾结邪修的行为已非正道。 有时候，我们总是会习惯性的用价值去衡量一切。 而那些无甚大用的平凡人，最终都沦为被剥夺的对象，古往今来无不如此。 “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二字！弱肉强食霸者为尊，正道魔道又有什么区别？归根结底都是争夺他人气运而已……” 嗤笑声传来，却是云瑶忽然接过话头。 “哼！臭丫头！魔道修炼邪术，残害生灵。正道天人感应，顺应自然！你告诉老夫，正魔如何能相提并论？” 项天很是不喜云瑶的观点，彼时的语气十分不善。 “那你告诉我，堂堂南楚以正道盟首自居，怎么会有人勾结邪修，残害同道？难道他们也是道盟正统？还是说所谓正道也不过如此？” 云瑶冷笑一声，与项天反唇相讥。 “混账！那只是一时不察罢了！” 项天豁然起身，面色恼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然而，他的回答明显有些理屈词穷。 原本陆元昊只是有感而发，不曾想项天与云瑶二人又争执起来，他刚想劝阻，却因伤势的原因开始剧烈咳嗽。 见此，云瑶便也不与项天争论，转而语气平静的道： “能过今晚再说吧！若是我们都活不下去，还在这里谈论什么正邪之分？” 云瑶又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木柴，似乎是担心陆元昊觉得寒冷。 “哼！” 项天一拂袖袍，又重新坐下，表情沉闷。 “我们……能出去吗？” 沉默片刻，陆元昊看着云瑶，忽然问道。 “不知道！看运气吧！” 云瑶却是将目光投向蹲在一旁的项天，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陆元昊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恰巧在此时，天空突然一声惊天巨响，滚滚炸雷刹那间划破寂静的夜空，巨大的声响让人不禁心生胆寒！ 黑暗立刻被刺目的白光笼罩，抬眼看去，庙宇外似乎有无数绰绰黑影在晃动。 注视着那片黑影，陆元昊目露隐忧。 “看好他！” 正在此时，云瑶突然拿起夺回的佩剑，起身对项天说了一句，随后便缓缓走了出去。 …… “她不会有事吧……” 陆元昊似乎明白云瑶要去做什么，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无比担忧。 “自己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关心别人。不过你倒是挺合老夫的胃口，嘿嘿……” 项天缓缓起身。 他双目紧盯陆元昊，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项天虽然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此时的语气却显得有些怪异。 “云姑娘毕竟救过我，也是大家的同伴……” 陆元昊脸色有些潮红，口中解释着。 “同伴？哈哈……” 项天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此事先不提！不瞒小友，对于刚才小友的话，老夫倒是有了一些感悟，这还多亏小友的提点……” 陆元昊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虽看向门口心不在焉，但还是礼貌的道：“晚辈愚钝，如何提醒前辈？” 项天摇了摇头，忽然目露精光：“既然小友认为正邪本就很难区分，那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只要认为是对的，就去做！小友你以为如何？”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陆元昊的意识仿佛都停顿了一下，他机械的低头，却是看到项天不知何时已将巨大手掌，牢牢扣在了自己的脉门之上。 雷电光芒印照之下，项天的一张脸看起来格外惨白…… …… 咔嚓！ 天际划过一道粗大的闪电，直直落在大地之上。 就好似什么人用神兵利器，以莫大的神通将苍穹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缺口！ 仿佛这地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让天庭都为之震怒！ 云瑶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看向来的地方。 黑暗中的破庙，此时就好像一只狰狞巨兽那张开的血盆大口。 握剑的一只玉手紧了又紧，终于，云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她毅然转身！ 嗖嗖嗖！ 可就在云瑶刚抬脚欲走之时，几道人影从密林中掠出，将她牢牢围住。 “臭丫头，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一个领头的邪修面色森寒，见他一挥手，其他人立刻亮出兵器，慢慢向云瑶逼近。 云瑶面色有些焦急，她又看了一眼破庙的方向，忽然银牙一咬，轻声低低念了一句什么。 一阵阴冷的怪风不知从何处刮来，所过之处不禁让人感觉心生寒意。 锵！ 长剑以诡异的方式飞出，静静盘旋在云瑶身前。 咋一看去就好像是黑暗中有一双无形之手将它拉扯而出，只是所有人都未曾看清那只手身在何处。 更加诡异的是，这长剑的剑身，此刻竟被一团浓郁的黑气完全包裹，已渐渐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就仿佛它已被黑暗吞噬一般…… 几名邪修面色惊异，忍不住顿下脚步，正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之人。 这女子所修术法为何比自己这些人还要邪异？ 噗噗！ 然而下一刻，那被黑气裹住的长剑如同鬼魅一般，瞬间便洞穿了一名邪修的身体，其他人甚至根本毫无查觉…… “快杀了她……” 领头邪修忍不住颤声命令。 嗖嗖嗖！ 立刻，更多的人影又从黑暗中奔出，以云瑶为中心，将十步范围内团团包围…… 云瑶一边指挥着长剑，一边不断对其加注真气，只希望自己可以尽快早些脱身，因为陆元昊还在破庙之中…… …… 轰隆！ 雷声不断炸响，屋内的陆元昊却是感觉越来越疲惫。 巨大的雷声不但无法让他清醒，他甚至慢慢有了昏睡之意。 用时开时合的目光看去，陆元昊发现此刻的项天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异常炽热明亮，好似黑暗中狼一样的目光，显得有些瘆人。 渐渐的，陆元昊合上了沉重的眼皮，意识模糊起来。 陆元昊仿佛又置身在了梦境之中，从前的一切开始不断重现。 然而有些记忆的画面不知为何，竟然开始一点一点的淡化，直至消失。 陆元昊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可潜意识却告诉他，让他不要醒来…… 渐渐的，陆元昊觉得自己好似落入一片泥泞之中，周围的泥沙将他一点一点吞噬，他的身体也慢慢开始下沉！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再也无法从这片空间里挣脱，直至身体腐烂，成为养料…… 可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个焦急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 “陆元昊！” 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惊怒，还有几分担忧之情。 这个声音让陆元昊感觉到了熟悉。 是云瑶！ 想起云瑶独自去面对一切，陆元昊本就一直牵挂，此刻听到她的声音，陆元昊立刻便惊醒。 于是他用力挣脱，在泥沙还未彻底吞噬掉他之际，一跃而起！ 睁开眼，陆元昊看到的是云瑶姑娘那道修长妙曼的身影，她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目光焦急。 仿佛千年那般久远……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陆元昊微微笑了…… 第18章 妖火 然而片刻后，云瑶的目光却变了，变得无比寒冷，其中隐隐还透着莫名的愤怒！ 见她脚步匆匆而来，面罩寒霜。 陆元昊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指望让别人来救你吗？” 云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对陆元昊说着，不由分说将陆元昊拉了起来，也不管陆元昊疼的龇牙咧嘴，便拽着他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没想到堂堂道盟行事，竟都如此卑鄙不堪！” 快到门口之时，云瑶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知对谁说了一句。 陆元昊看了看门外若有所思。 而在他背后的项天却豁然起身，森寒的目光已将自己和云瑶二人牢牢锁定。 空间似乎开始慢慢凝固…… 可当项天无意间看到云瑶腰间露出的一块玉佩上，那刻着一个娟秀的云字以后，心中骤然而起的杀意霎时间如潮水般退了去。 项天冷哼一声，重新坐下，对云瑶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面色十分难看。 觉察到身后动静的云瑶，似乎松了口气这才又搀扶着陆元昊，亦步亦趋的离开了破庙。 临行之际，陆元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项天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之下有些飘忽不定，正一点一点的消失，似乎有些不真实。 “以后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 耳边传来云瑶那淡漠而柔软的声音。 “那……你呢？” 陆元昊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云瑶却是沉默没有回答。 直到陆元昊察觉到紧挨自己的云瑶身子明显颤了一下，他这才低下头，面色有些羞愧。 或许他不该这么问的，毕竟云瑶救过自己。 心里想着，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行了许久，身后再也看不到破庙的影子。 …… 今夜的天象很是异常，天空不断电闪雷鸣，然而直到现在却未曾见到半滴雨水落下。 俗话说旱天打雷必是不祥之兆！ 陆元昊开始有些担心，他倒不是信了那所谓的谶语，而是不知云瑶之前出门后遇到了什么，更担心叶家还会派人前来。 就在陆元昊心中想着的时候，他耳边传来急促的喘息之声，声音里更是带着浓烈的疲惫。 陆元昊惊讶的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苍白的俏脸。 即便是在雷电光芒的印照下，正常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会那样苍白，更别说陆元昊还看到云瑶那对细细的柳眉紧皱在一起，所展现出来的痛苦神色。 直到此刻，陆元昊才感觉到，云瑶那只搀扶自己的柔软手臂，竟也开始不住颤抖起来。 以一个聚灵境修行者的体魄，别说跋山涉水，就算要带着陆元昊这个病秧子，也决计不会累成这样。 唯一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云瑶受伤了，或许还是很重的伤。 想到云瑶这个时候仍忍着受伤之躯带着自己，陆元昊的心中莫名涌起异样情绪。 “云姑娘，不如……你自己走吧！” 陆元昊忽然停了下来，任凭云瑶如何抬脚，他愣是一动不动。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来？如此这般意气用事，难怪会被人利用！” 无奈停下的云瑶深深呼出一口气，她语气沉重，此时的样子很是虚弱。 “我不能连累你！” 陆元昊将云瑶那只扶在自己腋下的手臂轻轻推开，即便知道对方是在拿话激他，可他依然不为所动： “云姑娘，一个人也许能出去，带着我你走不远的……” 陆元昊脸色充满歉意，酿酿跄跄的退了一步，将自己前方的路让了出来。 云瑶那张苍白的俏脸之上突然露出一副讥讽之色，只是没人知道她心里此刻的真实想法。 只知道她在笑。 “烂泥扶不上墙！” 冷冷扔下一句，云瑶竟真的不再去管陆元昊，而是抬脚向前踏出了一步。 眼见如此，陆元昊眼底虽闪过微微不舍，可面上却有一丝解脱。 他如今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天空有道道闪电落下，只是此刻已没了雷声。 寂静的夜色下能听到女子那缓慢的脚步声，以及身后男子砰砰砰的剧烈心跳。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这样的场景仿佛有种生死别离之意。 蓦的，前方之人突然停了下来。 虽然她仅仅只是走了几步，可身后的陆元昊却仿佛感觉已过了无比漫长的时光。 陆元昊缓缓抬头，看着眼前那道修长妙曼的身影，心脏跳动的愈加剧烈！ 她难道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此刻，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了进来，填满了陆元昊的整个心脏，他只觉自己全身被一股暖流包裹，眼中渐渐泛起淡淡的情意…… “现在，我们谁都走不了……” 随着云瑶那轻声的话语传来，却让遐想中的陆元昊蓦然一惊。 咔嚓！ 雷声又突的再次咂然响起，惨白的光芒照亮了前方所有阴暗的角落。 就在陆元昊与云瑶二人前方的路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人，一个全身被黑袍笼罩的人！ 看到这个人，陆元昊心中有些诧异，可随后又消失。 他不是那个人！ 松了口气的同时，陆元昊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嘿嘿……” 一声桀桀怪笑却是从前方那个黑袍人那里传来： “杀了我那么多手下，你的实力相当不错！做冥王大人的祭品，正好合适……” 那如金属摩擦的笑声，听起来让人感觉格外不适。 冥王大人？祭品？ 很显然，黑袍人的话是对云瑶说的。 陆元昊心中疑惑，可随后他便看到云瑶二话不说提剑便向黑袍人刺了过去。 森寒的笑声开始在黑夜里回荡，仿佛四面八方都有黑袍人的身影，陆元昊心中突升不祥之意。 果然，就在云瑶提剑刺向黑袍人之时，他的身影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下一刻竟是诡异的在云瑶的身后出现。 “云姑娘小心！” 陆元昊的一句话才刚刚喊出来，便看到黑袍人随手一挥，一只由黑气凝聚的拳头狠狠砸在了云瑶的身上。 哇…… 云瑶口中喷出一道鲜血，身子被重重抛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陆元昊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被刀子狠狠扎了一下，他忍不住急忙向前一扑。 然而才刚刚一动，陆元昊便一头栽在了地上，可他已经顾不了这些，焦急的目光远远注视。 “让本座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能瞬息斩杀那么多高手，应该还有其他手段，都使出来吧？” 黑袍人一击重伤云瑶却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看着，嘴里同时不忘继续出言讥讽。 此时的云瑶已面色苍白如纸，她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眼神痛苦望向自己的陆元昊，轻轻笑了笑，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片刻后，云瑶又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黑袍人仍戏谑笑看着一切，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生气，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天道之下，万道真灵，引剑而聚，为我驱使！” 一声清亮的咒语响起，只见云瑶将长剑立在眉心之前，一手扣指，随着驱使二字落下，她手中长剑突然光芒暴涨！ 原本一柄平淡无奇的剑，此刻竟已被白色炽焰包裹，强大的气息从剑身传出，隐隐好似那仙界神兵降临。 看到这一幕，陆元昊眼中的焦急这才微微有所减退，就连前面的黑袍人也有片刻诧异。 “强行以自身精元操控周围的灵气吗？初窥金丹？有意思！” 然而，黑袍人依然一阵冷笑。 “去！” 只听云瑶一声呵斥，抬手一指，她手中那柄被炽焰包裹的长剑像得到命令一般，如流星陨石一般向着黑袍人极速冲击过去，所过之处就连空气仿佛都被燃烧，周围空气的温度仿佛都变得炽热起来。 “这云家何时出来这般天骄？竟是可以和叶家那小子比肩了，只是可惜……” 站在破庙外远远看向这里的项天蓦然叹息一声。 想到之前云瑶对自己的无理，他一甩袖袍，冷漠观之。 “这就是你的手段？既如此，本座便也懒得跟你耗下去了……” 看着那柄如神兵般的炽剑如此气势惊人的朝自己而来，黑袍人不但不躲，反而站在原地，缓缓抬起了一只枯瘦如柴的手。 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虽然看起来很微弱，但远远便能从中感觉出一股可怕而惊人的气息。 “不好！” 看到这团火焰的出现，一脸冷漠的项天顿时脸色大惊，身体嗖的一下便朝陆元昊他们这边而来。 艰难从地上站起来的陆元昊看到这一幕，面上也露出惊恐，而他此刻仿佛也像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无比痛苦！ 黑袍人一声怪笑，一大片浓稠的黑气立刻涌出，将他的身体吞没。 在云瑶那柄被强大灵气包裹的炽剑即将击中黑袍人之时，他的身影再一次融入了黑暗之中。 他仿佛来自黑暗。 而云瑶的那柄被真灵气灌注的炽剑，仿佛像是遇到了克星，在冲进那片黑气中之时，竟是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不仅如此，剑身上那浓郁的真灵气更是一点一点的被黑气所侵噬，长剑不停震颤发出哀鸣，就像是在遭受某种巨大的痛苦，眼看是支撑不了多久！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就在云瑶眼见不妙，刚想伸手拔下头上的发钗之时，一只从黑暗中探出的巨大触手已经牢牢勒住了她白皙的脖颈，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成为冥王大人的祭品吧！” 黑袍人从另一片黑暗中缓缓显出身形，见他随手一挥，一簇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蕴含异常恐怖气息的黑色火焰，正缓缓朝云瑶的身体飞掠而去。 感受到那团黑色火焰中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云瑶的俏脸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她美眸瞪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是来自灵魂的颤栗…… 我是不是要死了？被烈焰焚烧？魂飞魄散？ 就在云瑶的脑海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忽然从一旁猛的跃出，在黑火即将吞没她身体的那一刹那，赫然挡在了她的前方！ 有没有一个人会不顾危险，心甘情愿为你挡在身前？ 而他之所以如此，只因他觉得自己对你有所亏欠…… 虽然那只是一种可笑的，几乎愚蠢的付出？ 可是，云瑶却再也不觉得他蠢笨，更不觉得他是烂泥扶不上墙。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震撼，感动，以及阵阵难以言喻的痛心！ 云瑶眼眶渐渐通红，眼中涌起阵阵热流。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流泪，即便是那个如魔鬼般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亲手杀掉了自己从小唯一的玩伴之时，云瑶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可自以为心若磐石，已如万载冰川的云瑶看到全身被黑火包裹，正在地上不断扭曲，发出痛苦嘶吼的陆元昊之时，云瑶眼中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了。 黑火没有焚烧陆元昊的皮肉，却是由内而外在他的眼眶，口鼻，身体里疯狂燃烧着。 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这一刻，云瑶只觉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她喊出了那个让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名字…… “陆元昊……！” 第19章 幽冥 火焰在陆元昊的身体里疯狂燃烧着，他口中发出凄厉的嘶吼，蜷缩的身体剧烈挣扎扭动着，惨白的电光不停闪烁，印照出一副诡异而恐怖的画面。 那一团黑色的火焰，仿佛来自地狱…… 世间没有这样的火焰，如果有，那只有一种。 相传在九幽地狱之下，有一种专用来惩治那些生前犯下滔天罪恶之人的火焰，它叫九幽冥火…… 这种火焰不灼肉身，只烧灵魂。 那些生前犯下恶孽之人，死后灵魂进入九幽，便会受这种火焰焚烧。 一旦被这种火焰碰上，他们的灵魂便再也无法摆脱，继而在漫长而又无尽煎熬的折磨中，被一点一点炼化，直至最后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甚至没有转世的机会。 不知那位从叶家出来的名叫鬼先生的人，是如何得到的这种火焰，但见此刻正被黑火焚烧的陆元昊露出那般凄厉模样便知，他此刻正遭受怎样的痛苦。 本是用来炼化灵魂的火焰，此刻却灼烧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其中的残忍，可想而知。 饶是以鬼先生平日杀人无数，此刻也不禁皱了皱眉。 要知道即便是他要贡献祭品给冥王大人，至少也会将对方杀死，或是封闭其声觉，断不会任由那些人嘶喊乱叫，那显然是对冥王大人的不敬。 鬼先生没想到陆元昊会突然冲出来，不过当他无意间看到陆元昊的面庞之时，却是忘了理会已经被自己控制的云瑶，只是一双鬼气森森的眸子死死盯着正在地上不停翻滚的陆元昊，脑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冥王大人最后的指引，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想起在洞窟内，祭台中最后闪出陆元昊的画面，鬼先生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思。 陆元昊的惨叫仍在持续着，听的让人不寒而栗，心悸不已。 …… “来迟了吗？该死的叶家！若是毁了老夫的这副躯壳，老夫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在赶来路上的项天远远看到陆元昊葬身火海，脸色不由变得无比阴沉。 阵阵强大的气势从项天身体内透出，他所过之处地面崩裂，巨石化为粉碎！ 然而有一个人与他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 云瑶只觉自己胸口剧痛无比，痛的甚至让她无法呼吸。 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人在她眼前被烈焰焚烧的样子，她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会是这个人替她承受了这一切。 她已再无往日那般冰冷模样，眼眸模糊，口中不停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只希望以这种方式，能让陆元昊的痛苦可以减轻一些。 但显然一切都无济于事，没有一个能在九幽冥火的焚烧下安然无恙，更别说像陆元昊这样连引灵气入体都做不到的普通人。 终于，凄厉的惨叫慢慢弱了下去，地上不断翻滚扭曲的陆元昊，身子也缓缓停了下来…… 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嘶喊的力气，也似乎渐渐失去了生机…… “陆……元昊……？” 云瑶颤抖着芳唇，低低又唤了一声。她眸中尽显痛苦，面上却还有那么一丝丝希望之色。 她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然而，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地上的陆元昊再无半点声息，仿佛像死去了一般。 希望破灭，云瑶只觉万念俱灰，她一张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不……不会的……” 云瑶不停摇头，口中喃喃说着，似乎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混账！” 远处的项天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脚步豁然停了下来。 只见他面上青筋暴跳，一双赤目圆睁，身上衣袍无风鼓动，原本随意扎着的灰白头发此刻也猛的在一股巨力下突然崩开，无数发丝如同触手一般在空中乱舞，似要将一切缠住搅碎一般。 “叶……铭……！” 项天从嘴里几乎是低吼一般念出叶家家主的名字，声音无比冰寒。 下一刻，便见项天突然转身，一个模糊，身影如同疾驰的箭矢一般冲向了叶家住所的方位。 所过之处，一切挡住他的无论是山石还是巨木，皆如豆腐一般碎裂！ 这一次，项天真的怒了。 …… “本座还以为冥王大人青睐于他，看来是本座多虑了……” 看着地上没了动静，显然是灵魂已献祭给了冥王的家伙，鬼先生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又落在了面如死灰的云瑶身上。 “那么，现在轮到你了！” 鬼先生看着云瑶，目中露出残忍的凶光：“在将你献给冥王大人之前，你的这一身精元，就由本座收去吧！省的浪费……” 只见鬼先生发出一声怪笑，随后屈指一弹，一柄刻满诡异符文，尾部附着一只鬼头的匕首，忽然从鬼先生的黑袍中窜出，然后缓缓向云瑶冲射了过去。 阵阵狰狞的怪笑从匕首内传出，仿佛有无数只饥饿的凶鬼从匕首内苏醒，此刻正露出獠牙，贪婪的看着云瑶，看着这具离嘴边越来越近的美味血肉……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云瑶慢慢抬头，一双美眸空洞的没有一丝生气，她那如玉一般的脸庞上丝毫未露出恐惧，仿佛认命一般。 这半生，真的好累…… 她从小便没了母亲，唯一的父亲不但没有给她任何温暖，反而像魔鬼一样，从她开始站立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以各种方式训练她，折磨她，鞭打她，直到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圣女。 而她之所以活着，也只是为了一个使命而已，除了这个，她便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失去了一个做人的资格。 “就这样吧……” 或许是因为陆元昊为她而死，又或许知道自己已无力反抗命运，在那柄鬼刀即将要插入自己心脏的那一刻，云瑶忽然缓缓闭上了双眼，一行清泪落下，她的容颜看起来是如此凄美，如此让人心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这个原本就不安宁的黑夜，更加显得诡异而阴暗…… “怎么会！” 就在此时，云瑶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那是对面那个实力已达金丹之境的黑袍人所发。他的声音里充满不可置信，甚至有那么一丝惊悚。 云瑶颤动了一下睫毛，慢慢睁开双眼。 她看到了让她这一生都注定难以忘记的画面。 只见那柄原本要刺入她心脏的鬼刀，不知被什么力量阻挡住了。 它停在了以陆元昊所躺之地的那片空间的前方，就好像有什么力量以这里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云瑶下意识的低头看去，随后她的眼眸再次瞪大…… 只见原本早已熄灭的黑色火焰，突然再次于陆元昊的身体上重新燃烧起来，阵阵浓烈的黑气扩散，它们包裹着陆元昊，将他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从地上拉扯了起来，然后缓缓的飘到了半空。 陆元昊的身体看起来异常邪异，就像黑暗中有无数触手，又或是数不尽的丝线，在操控着他…… 如操控木偶一般！ 咔嚓！ 一道炸雷劈在了附近的山头之上，借着强烈的白光，云瑶抬头看去，却发现悬浮在半空，此刻被众多黑气环绕的陆元昊身体，竟是忽然动了！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云瑶的芳心竟是猛烈的颤了一下。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20章 魔神 咔咔咔…… 一阵怪异的骨骼扭曲声响起，听的让人头皮发麻。 云瑶抬眼看去，只见悬浮在半空的陆元昊身体竟诡异的扭动了起来，那柄神秘黑袍人掷出的鬼刀，此刻就悬停在他面前。 陆元昊“醒”了，方才那黑火这般燃烧，竟未伤他分毫，一切显得十分诡异…… 云瑶心中满是震惊，惊喜之余，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忧虑。 因为眼前的陆元昊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尤其是他身上的气息…… “不可能！没有人能在九幽冥火的炼化下相安无事！绝不可能……” 云瑶蹙眉，却是听到不远处鬼先生那满脸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听到九幽冥火这几个字，云瑶的心却是猛烈的跳了一下。 “呵……” 嘶哑的笑声传来，好似野兽的低吼，只见原本四肢低垂的陆元昊，突然抬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漆黑无比的眸子，如同无尽的黑暗深渊，照不进一丝光亮。 它是那样冰冷，冰冷到没有生气，没有一丝情感，仿佛来自九幽地狱里的黑暗。 黑色的火焰在他的眼眶中燃烧着，在他的身体上张牙舞爪着，此刻的陆元昊仿佛一只恶鬼附体。 在云瑶和鬼先生二人震惊的目光中，陆元昊忽然缓缓伸出一只手来，在后者那扭曲狰狞的脸色下，只见陆元昊将自己面前那柄鬼刀，紧紧握住！ 他就那么将一名金丹强者的法器徒手抓住！ 噗！ 下一刻，漆黑的火焰开始在陆元昊手中燃烧，一并将那柄鬼刀也包裹其中。 凄厉的惨叫从鬼刀之上发出，那附身在鬼刀中吞噬了无数血肉，凶戾无比的阴物，此刻在黑火的焚炼下发出尖啸嘶吼。 鬼刀如活物般剧烈挣扎颤动着，似是想挣脱，然而却是根本无济于事。 哐当！ 只是片刻，鬼先生那柄罗刹鬼刀便已彻底报废，内中凶物被黑火焚化，成为废铁一般从陆元昊张开的手中跌落而下，在触碰到地上碎石后，发出了一声哀鸣。 “噗！” 看到这一幕，远处的鬼先生却是忍不住喷了一口鲜血。 这柄罗刹鬼刀与他本命相连，此刻被毁，他如遭重击。 鬼先生不是没有想过召回法器，但方才因为震惊让他一时忽略了这一点，而当他回过神来，自己的法器已被陆元昊抓住了。当黑火燃起的那一刻，鬼先生已与它彻底失去了联系…… “你，究竟是什么人！” 虽法器被毁受到重击，但鬼先生何许人也，片刻便压下伤势。 只是他无论无何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诡异的少年为何能在黑火的焚炼中不死？又为何能操控冥王的力量？ 难道…… 然而，还没等鬼先生想明白，又是一阵低沉的狞笑响起，下一刻，陆元昊的身体竟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鬼先生冲了过去。 就如一团黑色的烈焰。 来不及多想，鬼先生赶忙掐指运诀，浓稠如墨的黑气将他的周身笼罩，一只由黑气幻化的巨大鬼爪，狠狠向冲来的陆元昊抓去。 “小心……” 眼见此景，云瑶下意识的惊呼，只是话到嘴边却是没能说完，因为就在云瑶刚一喊出的刹那，她再次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道由金丹高手真气幻化而出的威力巨大术法，在此刻被黑火包裹的陆元昊面前，竟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 砰！ 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却是那只由黑气幻化的鬼爪在刚一触碰到陆元昊身体的刹那，瞬间溃散！ 不仅如此，在鬼先生那惊骇的目光中，陆元昊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狠狠将他撞飞了出去，二者同时砸进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 失去了真气的维持，原本束缚住云瑶的力量顷刻消散，云瑶顿时只觉身体一松，跌在地上。 当她看到前方尘烟弥漫，草木碎石横飞的景象之时，整个人面色一呆。 陆元昊究竟怎么了？ 云瑶的心中不禁泛起深深的疑惑与担忧。 轰鸣声不断传来，黑气弥漫，光芒暴射，阵阵怒喝声响起，却是那位实力强大的鬼先生此刻已处于下风，被陆元昊一下又一下狠狠重击。 黑夜里似乎还有恶鬼那咯咯的狞笑，以及那团不断跳动的诡异的黑色火焰…… 惨叫声霎时间响起，火焰黑光更甚。 轰隆！ 雷声落下，即便是刺目的光芒，却也始终无法穿透前方的黑暗，更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云瑶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她不是害怕黑暗，而是…… “陆元昊？” 轻轻的，小心的，云瑶对着前方黑暗处，低低唤了一声。 片刻后，如潮水般的黑暗突然退去，待一切平静，借着天际偶尔落下的白光，云瑶终于看到了陆元昊的身影。 他是如此的陌生，一身煞气，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眼中瞳孔内连一丝白仁都没有…… 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正是那位鬼先生，此刻却像破麻布一般被陆元昊提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陆元昊！快停下！” 不知为何，云瑶的心忽得莫名一阵痛楚，看见眼前已失去理智的陆元昊，本能的想将他唤醒。 然而，陆元昊却是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只是见他忽然一咧嘴，身上附着的黑色火焰突然大盛，更是顺着他的手臂开始向鬼先生的身体蔓延……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夜空里响彻而起，云瑶看到被陆元昊抓在手中的鬼先生刚一触碰黑火后，突然苏醒，身体开始剧烈挣扎，口中惨叫连连，听之让人毛骨悚然！ “嘿嘿……” 看到鬼先生这般模样，陆元昊似乎来了兴趣，又是低低狞笑一声。 “住手！快停下！” 心中的害怕越来越盛，云瑶忽得从地上豁然站起，对着前方陆元昊大声喊道。 她不是因为可怜那位鬼先生，而是担心陆元昊就此堕落，成为真正的恶魔！ 那正是云瑶所害怕的…… 只是，无论云瑶如何大声呼唤，对面那个男子仍充耳不闻，他依然注视着正被火焰焚烧，不断发出哀嚎的鬼先生，脸上露出诡异而残忍的神情。 轰！ 一瞬间，云瑶的芳心竟是如遭重击！她的娇躯晃了晃，俏脸一阵煞白……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 云瑶不住摇头，竟是后退一步，眼眶中再次隐隐泛起泪光。 “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一个恶魔……” 只是片刻后，云瑶便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缓缓抬手。 跌落在远处地上的长剑泛起阵阵青光，受到主人的召唤后，缓缓漂浮而起。 那是云瑶的法剑，名为相思断肠…… “陆元昊！我不会让你堕落下去的！” 一声轻斥，却见那女子素手一指，法剑相思断肠带着凌厉气势，义无反顾的向着此刻已失去理智的陆元昊飞掠而去。 一声嗡响，好似谁的哀鸣，又是谁在幽幽叹息？ 第21章 九天玄雷 终于，剑鸣声引起了陆元昊的注意。 见他缓缓转头，空洞而漆黑的目光看向云瑶之时，脸上似乎有过一阵疑惑与迷茫，可随着剑光而至之时，他的神情又再次变得凶狠狰狞…… 陆元昊将还在挣扎的鬼先生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低吼。 云瑶的法器相思断肠如闪电般击来的那一刻，陆元昊竟是徒手向前一抓！ 一只巨大的黑色鬼爪凭空出现，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一般，尽管云瑶的法器之上光芒流转，但在那只鬼爪面前，却依然显得那么渺小。 “铛”的一声脆响，相思断肠哀鸣一声倒转而回，剑身颤抖不已，根本不是鬼爪之敌。 云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嘴角有血迹缓缓流出。看着眼前这个早已变成另一个模样的陆元昊，她的娇躯再次晃了晃。 只是她却仍咬紧牙关没有倒下。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一个灵气全无的人瞬间修为暴涨，连金丹高手都不能与之为敌？ 又是什么力量会让一个心底善良的人，彻头彻尾变成残忍嗜杀的怪物？ 看到陆元昊眼眶中闪烁的黑色火焰，云瑶似乎明白了什么。 古老相传，有一种黑色的火焰，它能焚尽世间一切，被称之为妖火！ 那是邪神的力量，是云瑶原来那个地方的人，曾经崇拜过的图腾之力。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黑火早已消逝多时，曾经掌控着一切黑暗力量的邪神也渐渐被人们所淡忘，只有一些垂暮的老人，还记得他们的神袛。 云瑶曾经在长老所珍藏的古籍中，有幸看到过一些只言片语…… 轮回恶欲，七罪毒身。九幽之火，焚尽一切…… 虽然一时还不知道陆元昊为什么能控制黑火，但即便如此，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算不被黑火炼化，最终也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吼…… 击退云瑶的攻击后，陆元昊似乎变得更加暴躁，他嘶哑低吼一声，目中露出暴戾之色，身体一跃而起，竟是挥舞着利爪向征在原地的云瑶抓了过去。 看这架势，似乎要将云瑶撕碎才肯罢休。 眼见此景，云瑶心中又是一痛，但片刻后她目中已是露出绝然之色。 “陆元昊，今日我若是不能救你，便和你一起葬身在这九幽地狱之下吧……” 她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颤抖的娇躯竟是让人如此心疼。 这般让人心疼的女子，此时忽得凄然一笑。 相思断肠横在身前，云瑶突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洒在了剑身之上，在那只鬼爪抓来之际，她的身子已慢慢凌空而起，随后在空中踏出奇异步法，口中轻声念诵： “九天之上，诸天雷劫。煌煌之威，诛尽煞邪！” 随着口诀吟唱，忽得有狂风大作，天地刹那间寂静无声，苍穹之上乌云盖顶，不住翻腾，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滚滚雷声不断传来，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那女子以剑刺天，目中绝然，单薄而微弱的身子在狂风中不断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看着，直到她低头看向那个早已变了模样的男子，可她的目中却仍有一丝温柔…… 轰！ 一声巨大雷鸣响彻而起，就连大地都似乎在瑟瑟发抖，苍穹之上那巨大的漩涡之中忽得亮起一团赤烈豪光，无数密密麻麻的电弧劈啪作响！ 下一刻，一道粗大可怖的闪电突的直直落下，竟是朝着云瑶的剑身而去。 吼…… 陆元昊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口中低吼终是停下动作，慢慢抬头。 或许是因为早已迷失心智的原因，看着那道即将落下的惊雷，此刻他的目中并没有任何畏惧之色，暴戾之气却是更加强盛。 咔嚓！ 巨大的闪电终于劈在了剑身之上，云瑶停在半空的身子又是剧烈的晃了晃，只是她那单薄的身影片刻后便被刺目的白光吞噬…… 危机关头，一根光芒流转的发钗缓缓漂浮而起发出精纯灵力，将云瑶的身子牢牢护住，否则如此恐怖的天威之下，她恐怕早已香消玉殒了。 即便如此，这莫大的压力，又岂是寻常人能承受的？若不是心中强大的毅力，云瑶或许早已落得剑毁人亡的下场…… “敕！” 鲜血如泉涌一般从云瑶的嘴角溢出，将她那白皙的脖颈染红了一片。 她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男子，凄然一笑，随后毅然决然的挥剑一指！ 嗷！ 粗大如光柱的闪电化作一条巨龙咆哮一声，狠狠向着陆元昊冲击而去！ 谁知此陆元昊不但不躲，反而纵身跃向半空，漫天黑气化作一个巨大鬼影，竟也狂怒般向着闪电巨龙对撞而去…… 没有剧烈的爆炸声响，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闪电巨龙以势如破竹的趋势将那个巨大鬼影瞬间击溃！ 在雷劫面前，任何邪魅之物，都将灰飞烟灭！ 排山倒海的气浪席卷四周，瞬间整个山头周围的树木倾倒一片！ 一声凄厉的惨叫，陆元昊的身体如同坠落的陨石一般狠狠砸进了地面，霎时尘烟弥漫，碎石横飞。 也就在此时，半空中那个凄然的身影，也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落了下来，只是在落下的那一刻，一只柔媚的手，竟是向着被雷劫击中的陆元昊缓缓伸了过去…… 她的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笑意，有一丝说不清的温柔，仿佛还有一丝淡淡的解脱。 …… 轰隆！ 一阵前所未有的惊天雷声，让暴怒的项天停了下来。 “引雷真决？” 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项天立刻回头看向身后，脸上露出惊异神情。 闭眼感受片刻，在得知那里还有两股微弱的气息残存后，项天一颗暴怒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想不到云家竟有这等惊才绝艳的后辈，老夫看走眼了！” 片刻后项天再次转身，继续前行，只是动作看起来却像在闲庭信步一般，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口中低低念着： “魔门少主？妖火现世？难道这所谓的浩劫真的要来了吗……？” 末了，项天却是昂首叹息一声，再次变成那副邋遢模样，他摇了摇头，终是慢慢离开了这里。 …… 持续了整夜的惊雷不知为何停了，淤积的乌云层层散去，天空一贫如洗，点点星光调皮的露出来，美丽如水的月色洒落而下，就像女子那一双温柔的手，黑夜突然变得无比静谧。 一枚发钗悬在半空，不断发出精纯的真灵气，一点一点向下地下某处深坑汇聚而去。 片刻后一个婀娜美丽的身影从坑内缓缓浮起，她一双白皙的玉手，此刻竟然还拉着一个人。 这两道人影，正是云瑶与陆元昊。 此刻她二人正被那根散发着源源不断真灵气的奇异发钗所牵引，身体缓缓向着半空而去。 或许是为了节省力气，云瑶已和陆元昊相拥在一起，不同的是陆元昊此刻仍昏迷不醒，浑身黑气缠绕，而云瑶却已睁开了双眼。 那如九天仙子一般的容颜之下，是一双灿烂如星河的眸子，如波如水，她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男子，面容安静。 只是脸颊上那稍纵即逝的嫣红，以及突然加速的心跳，终是无法掩饰。 看着被黑气缠绕，模样痛苦的陆元昊，她忽然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缓缓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和面前的男子触碰在了一起。 夜色迷离，月光如水，仿佛给这对相拥的男女，披上了一层轻纱…… 那是谁的温柔？ 第22章 向天 一阵红芒亮起，在和陆元昊触碰在一起的刹那，云瑶的额头之上忽然现出了一朵血色莲花印记。 它看起来格外鲜艳，仿佛还有一丝凄美。 在这朵血色莲花出现的刹那，原本弥漫在陆元昊身上的黑气，仿佛像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一般，凝聚成一条条长长的丝线，被半空那枚发钗缓缓吞入。 随着黑气不断散去，陆元昊脸上那挣扎痛苦的神情竟也慢慢开始减弱，他的脸庞也逐渐变得清晰安详。 那是一张干净的脸庞，月色下尤为显得纯净，仿佛能窥视别人的内心，如此近距离看去竟让人心跳加速…… 浓浓的黑眉总会时不时扭在一起，即便他看起来十分安详，但此刻或许他的内心里，依然有什么难以忘却的伤心之事吧？ 云瑶忽然冒出一个打算去陆元昊内心深处去看一看的想法…… 也就是在此刻，原本和她以额相触的陆元昊身体动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黑气散去的原因，陆元昊嘴里突然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呢喃，然后他的头向前移动了一下。 一双湿润温暖的唇在云瑶淬不及防的情况下，意外的和她饱满芬芳的双唇印在了一起…… 四唇相接，云瑶的身体仿佛触电一般颤了一下，她如水的双眸不可思议的瞪大，惊讶的眼神里还有一丝慌乱。 眸子里死死倒映着那个男子的脸庞，仿佛要将那张脸永远记住一般。 她的脸红的如同熟透的果子。 直到久久过后，她仿佛才适应过来，如水的眼眸也像认输一般最终缓缓闭上，她又看了一眼和自己近在咫尺的男子，眼波流转尽是柔光。 她的一双柔软的玉臂也下意识的将他紧紧抱着，不愿放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 南楚国京城，皇宫。 一名邋遢老者背负双手，缓缓向着巍峨的宫门而去。 “站住！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邋遢老者尚未进入宫门，便有两名身着铠甲的持戈卫士上前将其拦住。 眼见整个皇城的守卫都被替换一新，邋遢老者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淡淡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小皇帝，就说他的老祖宗回来了……” 随即老者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两名守卫相互看了一眼，随即神色勃然大怒。 “放肆！休得口出狂言！” 守卫根本不理会老者的话，下一刻竟果断挥出手中长戈，悍然向老者刺去，竟是毫不留情。 邋遢老者眉头一皱。 在两名守卫那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便见邋遢老者的身影如柳叶一般轻轻向前一移，不但轻松躲过守卫的长戈，脚步更是不停，竟是离宫门又近了一步。 两名守卫只是愣了片刻，随后其中一人立刻长戈倒回，重重击打在自己胸前的铠甲之上，发出一声铿锵有力的声响。 “有人善闯宫门，来人速速将其拿下，格杀勿论！” 原来守卫方才的这个动作只是一个信号。 瞬息后，无数持长戈的卫士纷纷从宫门内涌出，将邋遢老者团团围住。 一时间金戈铁马，铿锵不绝，动静大到连宫外百姓都忍不住好奇看来，远远指点，却不敢上山围观。 “哼！好大的阵仗……” 邋遢老者似乎也被这一幕所激，停下脚步，他背负双手站在一众持戈守卫中间，双眸如电，冷冷扫视四周，竟有种让人不寒而栗之感。 “杀！” 能做皇宫守卫的人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纵然老者身上气势威严但也无法阻止这些守卫要杀他的决心。 随着一名领头守卫喝令，其他那些围住老者的守卫们立刻纷纷一扬手中长戈，猛然齐齐向前狠刺！ 邋遢老者早已被团团围住，根本避无可避，若是被长戈刺中，身体很可能会被捅成筛子…… “放肆！” 老者终于怒了，只听他一声爆呵，下一刻一股强大威压突然自老者身体爆发而出，如惊涛骇浪一般，声势恐怖。 一众卫士们只觉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巍峨巨擘，就像是某个强大而可怕的巨大凶兽悍然拍出了一掌。 一股让人窒息的磅礴压力连绵不绝涌来，所有持戈卫士只觉动作一滞，身体竟已无法动弹。 更加骇人的是，那股压力越来越强，越来越可怕，强到以老者为中心的这片空间都好似变的无比沉重起来。 原本被众卫士握在手里只是几十斤的长戈，重量突增百倍，众卫士无一人能再能提起。 而那些穿在身上用来保护他们的铠甲，此刻也成了累赘。 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众卫士人人被压的无法喘气，身体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这种可怕的压迫力量面前，有的人甚至全身骨骼都在一寸一寸碎裂，那断骨之声密密麻麻响起，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才只是片刻功夫，所有拦住老者的守卫们纷纷口吐鲜血，无一人能站起来，反观老者却始终毫不理会此间之事，仍巍然不动的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 皇宫内，一名身着龙袍头戴玉冠，面容冷峻英气的年轻男子正端坐龙椅专心批阅奏章。 突然一阵强大的气流蓦的从房外夺门而入，一时间狂风大作，玉案之上更是一片凌乱，见此年轻男子动作便是一顿。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候在殿内角落的侍从看到这一幕吓的纷纷匍匐在地面无人色，有的人则是大着胆子赶紧去关好门窗，以防再有狂风吹进来。 玉案前的年轻男子只是皱了皱眉： “不必了……” 殿中黄影一闪，只是瞬息过后，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男子片刻便消失了踪迹，再次出现之时，他已站在了皇城宫门之外。 “不肖子孙向宇，拜见老祖，恭迎老祖回宫！” 身着龙袍玉冠的年轻男子，竟向着宫门外的邋遢老者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一众守卫们原本以为自己等人马上就要身体粉碎，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陛下的声音，随着声音落下，原本沉重的空间好似也随之一缓。 老祖？此人难道是…… 守卫们心中骇然，他们这才终于想起一人来。 那人就是曾经与北凉枪仙宇文拓，大魏书圣李牧白并称三仙之一的南楚道尊——向天！ 只不过自十年前与魔道一战之后，传说这位向氏老祖因受创颇重已销声匿迹许久，这次突然归来难道是伤势恢复，又重回巅峰了吗？ 第23章 祖孙 “老朽许久未归，一切竟已变得如此陌生！看来这至高无上的皇城之地，似乎已经没有老朽的一席之位了……” 向天背负双手，直视皇城深处，目光悠悠，口中忽的淡淡一句。 他的语气似乎十分落寞，亦如他此刻那副迟暮老者的模样。 “老祖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是我南楚顶梁支柱，南楚所有一切都属于老祖一人，孙儿惶恐，还请老祖莫要有此等念头……” 年轻的楚国皇帝听完向天的话后，再次跪下，脸上一副诚惶诚恐。 “卑职惶恐……” 一众皇城守卫此刻也反应过来，连忙不顾伤势跪倒，口中齐喝。 面对众人的跪拜，向天坦然受之，片刻后神色缓和下来。 “老朽老咯！中兴大楚的重任，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胳膊老腿的，已经不想再打打杀杀了……” 向天走到年青皇帝向宇跟前，亲切的将后者扶起，面带微笑。 “老祖是长青树，永远都不会老的！” 向宇神色恭敬，在向天面前一点都不倨傲。 向天笑笑，没有接话，只是拍了拍孙儿的手背，转身朝皇宫内而去。 就在向宇抬脚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前方的向天忽然说了一句： “这些守卫训练有素，服从命令，若再提升一下他们的境界，倒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向宇刚抬起的脚在这句话落下后，猛的停住了。 这位年轻的楚国皇帝，片刻间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笼罩，他脸色都开始苍白了下去。 缩在龙袍下的手紧紧握住颤抖不已，然而他的背脊终究还是低了下去，目光也不敢和前方那个老者的背影直视。 片刻后，便见这位年轻的楚皇突然一挥龙袍，一阵无形的力量猛的向后方扫去。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仿佛一面土墙被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敲碎，顷刻之间崩塌。 楚皇向宇身后，负责守卫皇城的守卫队长应声倒下，身上坚固的厚厚铠甲彻底粉碎，他的身体发出爆豆般的声响，最终像烂泥一般软软倒下去，只是他临死前的目光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仿佛心中有什么事无法理解……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其他守卫们纷纷面色大变，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仍是向着自己的陛下单膝跪下，没有畏惧没有退缩。 杀了守卫队长之后，楚皇向宇并没有再出手惩治其他人，而是深吸一口气，紧紧跟上前方那个对这里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的老人而去。 ……… 和陆元昊他们分别许久之后，此刻在皇城内游走的向天终于又露出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甚至对一路上冲自己行礼的守卫们，都和颜悦色的挥手致意。 跟在向天身后的年轻楚国皇帝，则是一直保持如沐春风的微笑，只是，他的这个表情好像一直定格了一般。 直到二人走进皇极殿，向天在殿中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后，这种局面才被打破。 “孙儿斗胆问一句，不知老祖这次游历中可是有了收获？孙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楚国上下都心系老祖的安危，北梁与大魏也在时刻关注，故此孙儿才有疑问。” 虽已早坐上皇位，但在向天这位曾经的元婴巅峰强者面前，向羽却不敢放肆，是以年轻的楚皇仍是站着的。 “不错，就冲你这份胆识，老朽这次便原谅你的冒失！” 向天赞许的看了自己这个孙儿一眼，旋即摆摆手： “放心，老朽已经找到药引。待时机成熟，定能重回巅峰！” 向天说的风轻云淡，但神色间却有些凝重，仿佛有什么顾虑一般。 “恭贺老祖！我大楚即将恢复往日荣光，实乃天佑啊！” 楚皇向宇似乎并没有看到向天脸上的阴霾，听到后者的答复后，他神色大喜，连忙向天拱手作揖。 “不过眼下却是有一事，需要你这位楚国皇帝做出决断……” 就在楚皇向宇欣喜之余，座位上的向天忽然淡淡说了一句。 脸上笑意慢慢散去，看着向天投过来的那双意味莫名的眼神，向宇那张俊逸的脸庞之上满是愕然，同时他的心里也如海上浪涛一般，起伏不定。 “还请老祖示下！” 然而片刻后，向宇的脸色已恢复平淡，见他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 向天一直注视着自己这个孙儿的举动，他见在自己的这模棱两可的态度面前，自己的这个孙儿仍能保持处事不惊，考教的心思终于是收了起来。 “是关于除我向氏之外的几个大家族的事……” 向天点点头，目视殿门之外，在感觉到向宇明显松了口气后，他这才又道： “想必宇儿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在我负伤游历的这段时间，顾家，萧家，叶家这几个家族内的老家伙们，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 向宇的眉头也在此刻皱了起来：“老祖是说……” “不错！他们都在不惜一切手段培养下一代，其目的嘛……”说到这里，向天忽然面露讥讽笑意接着道： “毕竟南楚皇族这个位置，谁都会想来坐一坐的！况且这几个大家族里也的确出了不少惊才绝艳的后辈，那云晔老儿更是狠心让自己的孙女流落在外，只为等着一鸣惊人呐！” 想到那个夜晚，云瑶曾经施展引雷诀那震撼的一幕，就连向天这位自诩天赋过人的强者，都忍不住要叹息称赞。 “云家孙女？云家唯一的女儿云昭不是因为与魔门之人通情，于十年前一战被云晔大义灭亲了吗？” 听说云家还有血脉延续，并且还得到老祖宗夸赞，一直保持镇定的向宇此刻也不禁有些动容。 “这些事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态度！” 向天脸色忽然变得阴霾：“我这位向家老祖还没死，他们就开始坐不住了……” 关于云瑶是否真的是云晔孙女的这一点，向天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老祖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 短暂的意外过后，向宇终于知道了自己这位老祖宗的意思。 关于敲打其他家族这点，他们祖孙二人的意见却是一致的。 “好了，不打扰你处理政事，我去看看洛洛。云家孙女再怎么优秀，也比不上我向家的孙女宝贵。” 向天面色重新转晴，懒洋洋起身说了一句，便直径往殿外而去。 “老祖慢走！” 一听老祖要去看皇妹，向宇也总算轻松了许多。 “对了，有个人要进天道院，你知会一声。他叫陆元昊，尚未聚灵，是我外出游历之时收的记名弟子！” 向天在即将跨出殿门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来。 向宇脸上的轻松之色瞬间消失。 “要不要让明仁院长照顾一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这位老祖宗已多年未收徒了，这记名二字与亲传有何异？ 向宇心中想着，面上却是犹豫片刻，终是试探的向前方那个背影问了一句。 “不必了，修行之路本来就是看自身造化，让他顺其自然吧！” 向天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已是在殿外远远回荡。 冲殿门外深施一礼后，向宇这才缓缓抬头，他的背脊也终于挺的笔直…… “陆元昊？” 年轻的楚国皇帝口中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末了只听空旷辉煌的皇极殿传出一声冷哼。 只是这个声音似有些模糊，好似最后又被什么力量阻挡消散了一般。 第24章 天道院 开封，南楚都城。 这座巍峨磅礴的古都如一头威武的雄狮，屹立于天元大陆之上，牢牢将南楚护佑其中，已有数百年之久。 历经几百年的风雨，这头雄狮也从一开始的年轻雄壮，慢慢变得迟暮垂朽。 只因它曾与其他霸主一起宣誓主权时不慎受伤，而它的族群内部也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 在强者如林的世界，发生这样的事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当雄狮不再威武，等待它的便是被取而代之的命运。 …… 陆元昊与云瑶一起站在开封城外，放眼望去，见巍峨高耸的城墙，连绵不绝的建筑，以及繁花似锦的景象之时，他的心中充满深深的震撼。 不愧是国都，如此大气磅礴的一方天地。 “走吧！” 一旁的云瑶也是静静看了一会儿，随后身影一动，嘴里轻声唤道。 不知为何，自从破庙那一晚之后，陆元昊似乎觉得云瑶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 言语间不再那么冷淡，跟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很轻柔。 陆元昊只记得那晚自己被一团黑火击中后，身体在极度的痛苦中慢慢失去了意识，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陆元昊问过云瑶，云瑶的回答是叶家派来的那位高手因为修炼邪术，在最后一刻突然遭到反噬，所以她和陆元昊才能捡回一条命。 对于这样的结果，陆元昊虽有些将信将疑，但最终也没再深究下去。 反正自那以后叶家也没再派人来追杀，他也相信云瑶。 至于云瑶对自己态度的改变，陆元昊也只归咎是自己和云瑶共患难的结果。 而那传说的修炼圣地天道院便就坐落在开封城内，如今只有咫尺之遥了。 也许只要进了天道院，自己很快便能聚灵，只要自己发奋努力，日后一定能道行精进，师父在天之灵也定会欣慰的。 “还愣着干什么？” 就在陆元昊心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前面的云瑶忽然回过头，秀眉一凝的看着自己。 恍惚中陆元昊有种错觉，虽然云瑶的样貌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她的一颦一笑落在陆元昊的心中，却显得仿佛那般绝美惊艳，每一次陆元昊的心跳都会不由加快。 “哦……” 陆元昊不敢和云瑶对视太久，连忙低头，伸手在后脑勺抓了抓，这才跟了上去。 二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默默向着城内而去。 开封城有内城与外城之分，外城是普通百姓，士人工商聚集之所，而内城则是皇族聚集之所，等闲人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以大楚律法未经允许善闯宫门者，以谋逆罪论处，格杀勿论！ 从云瑶口中得知，天道院正是与皇宫相连，坐落在皇城东华门内。 虽然陆元昊有师父郑老道给的那枚木簪做信物，但毕竟郑老道是个被家族遗弃，遭天道院除名的人，即便陆元昊手中有信物，但想进入天道院，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陆元昊的心里有点紧张，即便云瑶曾以南楚五大家族之一的身份承诺由她来解决这件事，但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陆元昊还是有些忐忑的。 陆元昊不愿给云瑶添麻烦。 因为心中不定，即便城内店铺林立川流不息，热闹非凡，陆元昊却没有太多心思去欣赏。 倒是云瑶仿佛鱼儿入海，对各种新奇的东西都要去看一看，没吃过的东西，没逛过的铺子她都要去瞧一瞧。 这或许是女儿家的天性，又或许是云瑶以前没有这么自由自在过。 陆元昊不忍心打扰，即使他对那些新奇事物没有什么兴趣，但还是静静的跟在云瑶身后，没有一丝不耐。 过了一会儿，云瑶似乎是觉得累了，放下手中一朵精美的簪花，轻声道：“走吧……” 在掌柜那惊讶的目光中，云瑶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有在这热闹的街道上多停留一刻。 她仿佛仅仅只为看一看而已。 陆元昊默不作声的跟在云瑶身后，在离开那间首饰铺之前，他特意记住了之前云瑶放下的那朵簪花的样式。 “站住！皇城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行至朱雀门时，陆元昊与云瑶二人被皇城守卫拦了下来。 “我们是去天道院进修的，还请通融。” 云瑶向守卫解释。 “现在不是开院之时，你们可有吏部文书？” 守卫根本不听云瑶的解释，反而持戈向前跨出一步，看架势若云瑶的话中有欺瞒之意，这些守卫说不定会将陆元昊与云瑶二人当场拿下。 或许是知道入城不易，面对守卫的紧逼，云瑶面色丝毫不慌，见她从袖中摸出一面金色令牌直接递到守卫面前。 守卫接过云瑶的令牌看了一眼，随即面色一变。 “敢问云相国是姑娘的何人？” 守卫将令牌还给云瑶，恢复镇定，但语气明显已经和悦了许多。 云瑶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句：“祖父吧！” 守卫见此不再阻拦，让开了通往内城的道路，不过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陆元昊的身上之时，面色却有些怪异。 只因陆元昊的修为实在太低了！ 要知道即便是作为皇城守卫，至少也要是炼体巅峰，更别说他们的都指挥使，督点检大人了。 云家既然派人接孙女，怎么会让一个聚灵都没有的毛头小子跟随左右？ 若是这些守卫们知道陆元昊不是来自云家，而是要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天道院进修的话，估计他们的下巴都会惊掉下来！ 在沿途守卫们审视的目光中，陆元昊与云瑶二人终于来到天道院外。 一栋高达十几丈的恢宏阁楼与皇宫遥遥相连，阁楼东西南北四方皆被鳞次栉比的建筑呈田字形环绕其中。 远远看去，天道院就如横亘在南楚心脏上的一根通天支柱！ 不仅如此，更有一座高达三丈的青铜雕像屹立天柱之前，他一手捏诀做指天状，一手虚托掌中仿佛存着一方天地乾坤，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好似天人！ 陆元昊一时好奇，忍不住向前几步想看清那雕像到底所刻何人，然而当他才刚踏入三丈范围之内，那巨大的雕像忽的剧烈一震，一股惊人可怕的威压猛然从雕像内爆发而出，瞬间将陆元昊掀飞出去。 还没等陆元昊喘口气回过神来，他又听到了一个威严如惊雷的声音，直接让他耳膜嗡嗡作响： “何人擅闯天道院！” 第25章 刁难 “小心！” 云瑶一声及时提醒让陆元昊的心神立刻稳定了下来。 陆元昊赶忙从地上坐起，压下心中的震撼，脸色一阵后怕。 若不是云瑶及时提醒，在方才那阵威压之下，他恐怕早就心神失守沦为痴傻废人了！ 陆元昊还奇怪，怎么偌大一个天道院门口连一个值守弟子都没有，原来是那座雕像有玄机。 吃了暗亏的陆元昊再不敢大意，连忙远离雕像，回到云瑶身边，二人静静等待。 不多时，一个道童打扮的人推开道院厚重的大门走了出来。 “二位可是来进修的？” 道童打量陆元昊与云瑶二人一眼，随即询问。 云瑶点点头。 “可是一位姓陆，一位姓云？” 道童再次问。 陆元昊一脸惊讶，见云瑶表情镇定，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错。” 云瑶淡淡回应。 “既如此，那二位请跟我进来吧！” 道童再无疑问，转身示意陆元昊二人跟上。 然而，就在陆元昊与云瑶抬脚欲走之时，后方街道上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姐留步！” 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停在了天道院门前，驾车的是个中年劲装汉子。待马车停当，这汉子立刻跳下车来，冲陆元昊他们遥遥作揖。 “夫人听说小姐回来心中万分欣喜，特命小人来此迎接小姐回家一趟！” 汉子冲云瑶的背影态度恭敬，随即又对开门的道童抱拳： “相国大人说了，不会耽搁太久，还请贵院通融一二！” 突如其来的一幕自然是让大家都停了下来，引领道童似乎也不恼，只是冲云家人微笑挥手，示意允许。 陆元昊则是看了看劲装汉子身后，那辆用四匹骏马拉驰的豪华马车，又看了看云瑶一时有些好奇。 “等我回来！” 云瑶并没有理会身后的云家人，只是淡淡对陆元昊说了一句，随即转身上了马车，似乎早料到会发生什么。 马车上的幔帘垂下，随着马车缓缓离去，再不见云瑶的身影，陆元昊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或许是因为来到了陌生的地方，陆元昊总是习惯和云瑶待在一起，突然的分别他一时竟有些不适应了。 可陆元昊也明白，他和云瑶之间从这一刻开始，慢慢有了一条巨大鸿沟。 “陆公子……走吧？” 引领道童见陆元昊呆呆看着马车离去，嘴角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轻蔑笑意，语气尖锐。 “哦……” 陆元昊回过神，连忙跟上，当他踏入天道院的那一刻，身后沉重的大门忽然砰的一声自动合上。 眼前是一片用白色玉石铺成的巨大广场，广场中间以某种方位立着二十几根粗大石柱，仔细看去石柱上似乎还刻着某种神秘的灵纹，其中隐隐好似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这些是灵纹柱，用来测试弟子修为的。” 引领道童似乎料到陆元昊会对这里的一切感兴趣，开始自豪的介绍，只不过话说完后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冷笑摇了摇头。 陆元昊不知引领道童心里在想什么，他的注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从白玉广场的一排排石柱中穿过，目之所及是无数的亭宇楼阁，起伏跌宕的阶梯，还有碧波荡漾的池水，随处可见的巨大炉鼎，袅袅香烟，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的冥冥诵道声，一派仙家之气。 恍惚中陆元昊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庭三清圣殿，正在接受仙灵的洗礼。 “顾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引领道童的一声诧异，让陆元昊顿时从那种玄妙的意境中惊醒过来。 阶梯上是一条长长的木柱回廊，四通八达连接着无数阁楼居室，陆元昊与引领道童二人便停在了回廊之下。 这回廊正中以大门形状建造，四根木柱充当门框，雕龙画凤的门梁上挂着一面匾额，上书：惟道是从。 然而此刻却有一妙龄女子正站在回廊下，笑吟吟的看了过来。 准确的说是看着陆元昊，只不过陆元昊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不怀好意。 这妙龄女子一袭白色锦衣，玲珑身材尽显无遗。其容貌虽也算姣好，只不过一双丹凤眼却比之常人要小了许多，鼻子也没有那么挺翘，莫名给人一种尖酸的感觉。 “今天的功课我已经做完了，清风啊，这位就是新来的陆师弟吧？你们这是要去办入院手续的吗？让我带他去吧！” 这位顾师姐对引领道童清风说明自己的来意。 “顾师姐，这恐怕不太好吧……” 清风似乎有些为难。 “院长先生们可有交代让他去哪里进修吗？” 顾师姐指着陆元昊，对清风问道。 清风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 顾师姐白眼一翻，一双小眼微眯着看向陆元昊，忽然伸出手指勾了勾： “你，给本小姐过来！” 陆元昊眉头皱了皱，心中虽感觉有些不对，但依言还是走了过去。 从刚才这位顾师姐和道童清风二人的对话中，陆元昊自然听出了一些东西。 很明显陆元昊这个连聚灵门槛都没达到的人，天道院的高层根本对他不屑一顾，至于收他入院很可能完全是受了某些人的嘱托，勉为其难而已。 至于安排他入院进修？抱歉，陆元昊还不够资格！ 要说这位顾师姐为什么会那么“好心”来安排陆元昊的去向，陆元昊根本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他只能尽量小心谨慎应付，待慢慢熟悉处境再说。 “顾师姐，你可不要胡来啊……” 清风似乎有些担心，连忙出言提醒。 “本小姐知道分寸，再啰嗦我让你扫一个月的地，洗一个月的恭桶！” 顾师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瞳孔一缩，语气幽冷。 清风听完吓的脸色苍白，嘴里扔下一句“有劳顾师姐”后，便落荒而逃。 而顾师姐对这样的结果似乎很满意，居高临下的看了陆元昊一眼后，二话不说抬脚便走，好似根本不担心陆元昊不会跟上来一般。 眼见如此，陆元昊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 穿过迷宫一样的一排排屋舍，行了大概有一柱香功夫，直到那种冥冥中的诵道之声逐渐消失后，陆元昊这才发现自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前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后零星出现了几座低矮的屋舍，甚至还有袅袅炊烟隐隐透出。 方才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家圣地，片刻功夫后陆元昊又仿佛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回到了世俗凡间。 陆元昊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这里本就是天道院外门弟子日常负责杂役的地方。 走过竹林，那位顾师姐便在其中一间最大的屋舍院子前停了下来，随即便见她回头看了陆元昊一眼。 陆元昊会意，不敢多言，连忙跟了过去。 “以后你每天的任务就是负责我们内院弟子的生活起居，砍柴做饭，挑水洗衣一样都不能落下，知道了吗？” 顾师姐指着院中摆放的十几口大缸，语气强调：“若是你连这些都做不到，就自己离开吧！” 说完顾师姐再不看陆元昊一眼，头也不回的准备离开。 陆元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对即将离开的顾师姐问道： “请问顾师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这时因为二人的动静，杂役房四周渐渐有其他外院弟子走了出来，他们好奇的打量着陆元昊，目光中多是幸灾乐祸。 陆元昊当然知道那句自己离开是什么意思，对于这位顾师姐一来就开始刁难自己，他想知道原因。 听了陆元昊的话后，顾师姐停了下来，她玲珑凸起的背影的确有些迷人，但她嘴里的话此时却刻薄无比： “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顾师姐一声咬牙切齿的冷笑，又补充一句：“记住！我们天道院不收你这种练体入门的废物！” 顾师姐走了，她的话却一直在陆元昊耳边回荡，久久没有散去。 “练体入门？那岂不是跟普通人一样？他怎么进天道院的？哈哈……” 杂役房周围那些弟子听闻陆元昊竟才只是练体入门，顿时发出一片嘲笑，可他们却也不想想自己跟陆元昊比起来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总有一天，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我不是废物！” 面对周围的嘲笑，陆元昊只是紧紧篡着自己的手，低沉的声音从咬牙的嘴角里透了出来，他双眼有些通红，口中的话仿佛传出了很远，很远…… 第26章 云瑶 马车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在马行街相国府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云瑶站在华贵气派的相国府门前，一时有些征征入神。 这就是娘亲曾无时无刻都想回来看看的地方吗？ 它看起来如此富丽堂皇，却又显得那么冰冷陌生！ 然而娘亲到死都没能回来，她又是带着怎样的痛苦，不舍与遗憾离开的？ 想到这里，云瑶便觉自己的心一阵刺痛。 虽然她也痛恨那个对自己冷漠严酷的父亲，但她更痛恨那个亲手杀了娘亲的人！ 他，就是这座相国府的主人，云晔！ 也是云瑶她娘亲云昭的亲生父亲！ 云瑶无法原谅一个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人…… 所谓的大义灭亲，不过只是为了保住他的荣华富贵，撇清自己和魔门的关系而已。 真可笑…… 是的，真的很可笑，自己明明很讨厌这里的一切，但今天她却来了，还要认祖归宗。 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荒缪。 云家的下人见一个陌生黑衣女子站在相府门前许久未动，嘴角似有一股莫名的笑意，一时有些奇怪。 若不是见此人是廖总管带回来的，门房下人早就把她当做疯子赶走了。 “小姐？” 驾车的劲装汉子正是相府的廖总管，他见云瑶似乎没有要进府的意思，赶忙轻声提醒。 说实话廖总管心中也有些怀疑，眼前这位样貌普通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云家大小姐？ 在出发前，廖总管接到的命令便是今日去天道院接一个叫云瑶的女子回来，夫人说她是云家大小姐。 至于大小姐的模样，夫人却没有告诉他，只是说等接到人后他自然就明白。 廖总管不敢多问，他早早便在天道院对面的小御街那里候着，直到陆元昊与云瑶二人出现。 听道院出来的道童一口叫出云瑶的名字，廖总管便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出现了。 只是直到现在廖总管心中仍有一丝不确定，所以他刚才的一声提醒还有试探的意思。 “罢了……” 事已至此，云瑶只能叹息一声，在相府下人那好奇的打量下，在廖总管那疑惑的目光中，只见久久不动的云瑶突然缓缓伸手向自己云鬓上探去。 那里有一根奇异的发钗。 哗啦！ 满鬓青丝如瀑布般落下，随着发钗被拔下，云瑶那张原本普普通通的脸，顷刻间却变了模样。 那是一张足够倾世的容颜，当它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相府门前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个个张大了嘴，一时间还以为那女子是天上的仙子！ 云瑶丝毫不理会外人那震惊的目光，她用一条丝带将自己的一头青丝随意扎起，然后跨步往相府大门走去。 “大小姐，我来给你带路……”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廖总管心中再无任何疑虑，一面用眼神示意门房下人赶紧开门，一面殷切的亲自引路。 并不是因为云瑶那惊于天人的容貌，就让廖总管相信她就是大小姐，而是因为大小姐的眉宇和夫人有着七八分相似。 这便足矣证明。 恍惚中，廖总管还以为是云昭小姐回来了，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相国大人应该不会再做出大义灭亲的事吧？ 廖总管心中想着，脚下一刻不停，直接将大小姐往大厅里引。 一路上自有不少因见到大小姐的模样后，立刻呆愣在当场的相府下人。 廖总管并没有呵斥下人，反而一脸自豪的从那些人身边经过，仿佛大小姐由他来引领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 带着这种心情，不知不觉廖总管已渐渐来到了相府大厅，隐约中他似乎还听到了相国大人在和别人谈论的声音。 “大小姐，相国大人和夫人就在里面，大小姐请进去吧！” 廖总管在相府议事大厅外停了下来，虽然他有权力进入大厅，但还是知趣的没有这么做。 大小姐是第一次回来，想必相国大人和夫人第一眼想见的人也是大小姐，作为内务总管，有时候要多察言观色，做事圆滑。 “辛苦了！” 云瑶轻轻点头，对于一路上引领自己的这位总管，毫不吝啬言语间的和善。 “应该的，应该的……” 能得大小姐的表扬，廖总管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毕恭毕敬躬身，目送大小姐离去，心中再次一阵自豪。 听说大小姐天资卓越，以二十岁不到的年龄便已窥探到了金丹之境，以后云家在京城其他几个家族中的地位，一定又会水涨船高。 廖总管开始幻想云家成为第一大家族的美梦，浑然没有注意到此刻大小姐身上的气息已开始逐渐变冷…… 相国府大厅内，正有三人坐在一起高声议论着。 这其中坐在首位太师椅上的是一名满脸红润，模样威严，看起来只有五十几岁左右的男子，此人正是现任云家家主云晔，同时也是南楚大相国。 云晔下方左边的则是一名宫装妇人，这妇人实际年龄应该和云晔差不多，但面貌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岁模样。 这妇人虽然已是徐老半娘，但因保养的极好，皮肤仍弹润光泽，无丝毫皱纹，眉宇间更是风情犹在，可以想象她年轻是又会是何等风采？ 若仔细看去，这妇人和云瑶的容貌还有几分神似。 不用说这妇人便是云晔之妻，鼎鼎有名的妙玉夫人无疑了。 坐在大厅中的最后一人则是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此人样貌惊异，鹳骨突出，眼神深邃，整个人看着十分精明。 “多谢道长一直以来的悉心栽培，我云家孙女能有今天这般成就道长功不可没，云府上下对道长感激不尽……” 云晔倒也没摆什么架子，冲着下首位的那道人客气致意。 外号天清的道人含笑摆手：“相国大人严重了，也是瑶儿这孩子天资过人，悟性极高。小道只是提点一二，她便能无师自通，实为绝佳的修炼天才！” 话到此处，天清道人不忘恭维道：“瑶儿不愧是云家后人，这般天赋普通人望尘莫及啊……” “哈哈……道长说的是！” 云晔爽朗一笑，心情似乎极好。 “道长，你是如何寻到瑶儿的……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待云晔笑声停顿，一旁的妙玉夫人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大厅里的气氛忽然有些沉重，云晔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脸色冷了下来，不过他倒也没有责怪夫人，一样看着天清道人，明显有探究之意。 “唉……说起瑶儿的身世当真可怜……” 面对云晔和妙玉夫人二者的目光，天清道人忽然叹息一声，面露感伤： “小道在南楚边境一座小镇发现她的时候，她才不过五岁，却是整个人骨瘦如柴，身着破烂的像个小乞儿……” 天清道人回忆了一下，面色忍不住微微抽搐：“小道当时正要去镇上落脚，却见镇外聚着一帮人在看热闹，小道一时好奇走过去，竟是见到围观人中有一只野狗和一个孩子……” 天清道人话到此处略有停顿，仿佛在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而一旁的妙玉夫人仿佛像意识到了什么，玉手紧握，一双美目已渐渐泛红，隐隐有泪珠闪动。 “小道却不曾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丑陋之人！那些围观人中竟是有人向地上投掷食物，让那孩子与野狗抢食……” 天清道人默默闭上双眼，抬起手掌，念了一声道号。 哪知妙玉夫人此刻再也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竟是当众哭了起来。 云家家主云晔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森寒无比，额头上青筋暴跳，双拳紧握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愤怒。 云晔与妙玉夫人心中何尝不明白，一个父母遭正魔双方不容，又失去娘亲，被人抛弃只能独自一人求生的孩子，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恰好此时，云瑶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门口，厅中三人的话自然也落在她耳中，只是这一切仿佛并没有让她的情绪有任何波动。 即便这一切只是自己那所谓的父亲为了折磨她，而安排的一出戏而已…… 第27章 认亲 “后来小道喝退了那群围观的人，将瑶儿带回去悉心教导。瑶儿也十分争气，入道以后境界便一日千里，这孩子可能是以前受了太多苦，修炼之时格外刻苦有时候连我这个师父都看不下去了……” 天清道人看了看云晔与妙玉夫人，叹息一声，脸色奇异的道：“随着瑶儿日渐长大外貌惊人，小道便猜到她的身世不简单，多番打听以后才知瑶儿原来是云家之人……” 似乎也听说过云家之事，天清道人此时突然止住话头，目光恰好看向大厅之外。 明媚的阳光中一个黑衣女子站在门口，她容貌丽质，一张脸仿佛像是被上天精心雕琢过，完美无瑕。 她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昭儿……” 当看到这女子时，妙玉夫人瞬间像失了魂魄一般，她缓缓起身，颤抖的问：“昭儿，是你吗？” 妙玉夫人情难自控，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奔到黑衣女子身前，紧紧抱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她的泪水无法止住。 此刻的妙玉夫人完全就是一个因为痛失爱女内心煎熬数十载，蓦然又看到女儿魂魄归来的母亲。 然而，云瑶对这一切根本无动于衷。 “夫人！” 见到和女儿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云瑶，云晔心里也是微微震惊了一下，不过他见云瑶态度冷淡，自己的夫人毫无形象的样子后，心中一冷，口中断喝的要将自己的夫人唤醒。 被这声呵斥打断，妙玉夫人也渐渐恢复过意识，仔细打量黑衣女子，发现她和自己的女儿虽然容貌相似，但还是有不同之处。 这黑衣女子给人的感觉太冷漠了，完全和女儿云昭的那种温婉亲近有着天壤之别。 “你，就是昭儿的孩子吧？我是你的祖母，你祖父也在，快过来跟他见礼……” 妙玉夫人赶忙擦掉眼角泪痕，拉着云瑶就要往厅内正堂，云晔坐的方向过去。 云瑶任凭妙玉夫人拉着自己，不过在对方要自己开口唤云晔祖父的时候，她却一言不发，目光只是冷冷的看着云晔，仿佛见到仇人一般。 “给你祖父见了礼后，你就是我们云家人，是大楚相国的孙女！” 看到这一幕妙玉夫人似乎有些着急，连忙出声提醒云瑶。 一旁的天清道人也假装咳嗽一声，不过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充当一个旁观者。 就连首位上坐着的云晔虽开始一脸冷色，但此刻一双平静的眼底深处，同样蕴含一丝期盼。 因为刚才云晔在暗中探查过后，赫然发现这位来和自己认祖归宗的“孙女”，一身修为已然超过聚灵境，隐隐有凝聚金丹之象！ 若此女真是自己的血缘后辈，那他云家的位置以后可不仅止步于相国这里。 上一任道尊因境界受挫已退居太上皇之位，如今的新皇虽也是向家后辈的佼佼者，但因为年纪太轻，加之尚未突破元婴成为道尊，故而始终无法完全震慑住几大世家大族。 不仅如此，新皇甚至对几大世家多有忍让之处。 以前的云晔虽身居相国之位，但对于这一切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云家已没有天资出众的后辈，传承都岌岌可危，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牵绊的新皇，去得罪其他几个大族世家？ 那无疑是自掘坟墓。 但现在不同了，云家有了一位孙女，还是一位天资出众美貌绝伦的天骄后代。 云家从此有了和其他几个世家叫板的资格，甚至要成为皇亲国戚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想到此处种种，云晔的嘴角不禁勾了起来，他开始想象自己的伟业宏图，自然迫切想看到云瑶向自己磕头喊祖父的画面。 然而，云瑶却没能让他如愿。 “自从娘亲死后，我便没有亲人了！” 不管是妙玉夫人的提醒，还是天清道人的暗示，亦或是云相国的殷殷期盼，云瑶始终置若罔闻。 她不仅没有向首位上坐着的云晔磕头行礼，甚至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冷冷说了一句让场面气氛降至冰点的话。 此话一出，全场皆哑然。 “混账！你以为本相国会轻易相信你云家后人的身份吗？处心积虑的做戏，恐怕不是为了激怒我这么简单吧？” 当众被驳了面子，云相国怒不可遏，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一脸冷笑的看着云瑶，仿佛意有所指。 一旁默不作声的天清道人脸色一阵尴尬，显得有些坐不安宁，无奈的看了云瑶一眼，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妙玉夫人。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妙玉夫人会意，连忙出来化解局面，不过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云瑶一眼。 看着这些人演戏，云瑶心中冷笑，不觉一阵烦闷，想到陆元昊还在等着她，云瑶便有了早早离开这里的打算。 “这发簪是娘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今日也算了去娘亲的一桩心愿，告辞！” 手腕翻转，一枚发簪出现在云瑶手中，她默默看了一眼，随即迅速盘好自己的秀发，将发簪别好。 在云瑶的容貌渐渐被遮掩，又变成那个普普通通女孩以后，云瑶便不再停留转身欲离开相国府。 她实在不愿意再陪这些人演戏下去。 “站住！” “等等，孩子……” 看到这一幕，云相国与妙玉夫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云瑶只是微微停顿，但离开的决心却依然坚定。 就在云瑶准备继续迈步走出之时，她的身体却是已被冲过来的妙玉夫人紧紧抱住。 “孩子，我的孩子！你不能走，你若是走了，祖母会痛苦一辈子的！” 妙玉夫人已是痛彻心扉，死死抱住云瑶不让她离开半分，撕心裂肺的哭声甚至传遍了整个云府。 “天杀的夺走了我的昭儿，今日难道又要让我这白发妇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离去吗？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难道要让妾身一直活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之中吗？” 堂堂相国夫人此刻早已失了分寸，毫无形象的号啕大哭起来，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教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恻隐。 就连不可一世的云相国也终是不忍心。 “唉……罢了，你若不肯认我这个祖父也没关系。但你祖母煎熬了一辈子，你总不能也去恨她吧……” 云晔终究是败下阵来，叹息一声，语气有些低沉，他看了半只脚已离开大厅门口的云瑶一眼，身体微微佝偻，样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这一幕让一旁默不作声的天清道人看了，都忍不住咂舌不已。 感受着身后紧紧抱着自己的那妇人的温度，听着她伤心欲绝的哭声，曾几何时云瑶甚至忍不住几乎要和她一样流下眼泪来…… 云瑶能够体会那种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从小她便记忆犹新。 然而，她的心早已冰冷坚固，她已经没有那么脆弱了，除了一个为了她而义无反顾赴死的那男子以外…… “她曾经说过自己很想回家，也许便是想看一眼自己的娘亲吧……” 云瑶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用一种低沉而伤怀的语气，冲紧紧抱着自己的妙玉夫人，轻声道。 听闻此言，妙玉夫人难以置信的缓缓抬头，下一刻，她突然转过云瑶的身子，一双手颤抖的摸索着云瑶光滑的脸： “孩子，你，你还认我这个祖母吗……” 妙玉夫人小心翼翼试探的问。 云瑶看了她一眼，见这妇人早已云鬓散落，仪容不整，但一双布满泪痕的双眼中却有着浓烈的孺慕之情。 云瑶神色复杂，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还要去进修，有时间再回来看你。” 云瑶轻轻拉开妇人的手，在后者那极度不舍与眷恋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云府大厅。 妙玉夫人看着云瑶离去的背影，一时怔怔入神。 “有劳道长替老夫送一下孙女，还望道长多多美言！” 云晔起身走到天清道人身前，微微施了一礼，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句。 天清道人会意，连忙谦卑回礼，这才匆匆追了上去。 目送这二人离开，云晔若有所思。 …… 相府外街道上，云瑶与天清道人一前一后缓缓前行。 “圣……小姐做的不错！” 天清道人面露神秘微笑，冲前面的云瑶恭敬一礼。 他的身上此刻竟有种居高临下的从容气势，与金丹境后期的云晔不相上下。 云瑶停下脚步，嘴角微不可查的噙着一抹冷笑：“使者见笑了，想必这一幕也是大长老希望看到的吧？” 不知为何，当听到云瑶从口中喊出大长老之时，天清道人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大长老其实还是很关心小姐的……” 天清道人刚欲解释，不料却被云瑶摆手打断了。 “对了，使者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可以燃烧灵魂的火焰吗？一种黑色的火……” 云瑶皱着秀眉，心中不由一痛的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天清道人刚想着如何才能修复圣女和大长老的关系，蓦然听到云瑶的话后，整个人忍不住大惊失色！ 第28章 算计 “圣女怎知九幽冥火？圣女难道见过吗？” 听云瑶提及黑火之事，天清道人完全失了镇定，情急之下更是当众将云瑶的身份点破。 意识到不对的天清道人连忙掐诀屈指一弹，朝自己与云瑶二人周身外打出一片隔音屏障，他自己则是站在云瑶身边，眼神中依然充满狂热与急切。 “我只是在长老收藏的典籍上见过，一时想起所以才有此一问。” 云瑶看了天清道人一眼，随即转过头表情淡漠的回应道。 “这样吗……” 听云瑶如此回答，天清道人面色逐渐失望，眼中的狂热也淡了下去。 “这九幽冥火很厉害吗？使者为何如此失态？” 为了不引起外人注意，云瑶与天清道人二人来到一座废弃的宅院。云瑶假装随意，继续询问有关黑火的事。 “厉害？岂止是厉害！传闻谁能得到这灭世之焰，谁便有望能进阶到虚无缥缈的天人之境，成为真正的大陆神仙！只要能完全驾驭这等先天之火，任何枪仙剑仙在它面前也都毫无招架之力！” 天清道人自嘲的解释，完全没有看到云瑶此刻脸上那凝重而复杂的各种表情。 “先天之火？” 云瑶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惊喜，面上却是表现一副疑惑不解之色。 见云瑶不解，天清道人又解释道： “我们修道者修行的方式便是借助天地之力为己用，而在这世界除了万物凝聚的后天灵力以外，还有一种和世界一同诞生的力量，它便是先天之力！” 见云瑶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天清道人含笑抚须：“而这九幽冥火便是先天之力，也为先天之火！圣女你想一想，一个拥有先天之火的人，自然不惧那些以后天灵力为根基的修行者了！” 经过天清道人一番解释，云瑶总算明白为什么叶家那位黑袍人明明看起来境界并不高，而自己却根本不是他对手的原因了。 “我以为这只是传言而已……” 当时云瑶只是误打误撞帮陆元昊压制住了黑火，此刻想起之时她难免有些后怕。 “当然不是传言！” 虽然云瑶的身份特殊，天清道人一直都是恭敬态度，但事关先天之火，他的立场却异常坚定： “这世间原本就有光明与黑暗两种力量，二者皆为神明。我巫神教信奉的正是伟大的黑魔神！而这九幽冥火便是魔神之力！ 传闻久远以前，魔神大人便是凭借黑火的力量与光明之神分庭对抗，共掌世界！ 因此魔神大人便成了无数像我们巫神教这样大小部族中，所信奉的图腾之神！故而我教中才有典籍记载下来！” 云瑶忽然想起，叶家那位神秘黑袍人口中所说的“冥王大人”，难道便和黑魔神有关？ 再联想到陆元昊身上出现的黑火，云瑶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有某种联系。 只是有一点仍就让云瑶疑惑不解： 陆元昊他是如何驾驭黑火之力的？一切迹象仿佛在预示着，陆元昊便是那位失踪的巫神教圣子…… 只是这所有的猜测，还需要云瑶用去一一将它验证。 “圣女？圣女？” 沉思中的云瑶完全没有注意到天清道人正在喊她。 “哦……我在想既然这九幽冥火如此强大，若我们能得到它，岂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将那些所谓的正道同盟一举消灭吗？” 察觉到天清道人脸上的异样后，云瑶波澜不惊，眼神平静的解释自己失神的缘由。 天清道人看了云瑶一眼，随即摇摇头：“若能找便早就找到了，否则我巫神教也不至于被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联手围攻……” 似乎是说到伤处，天清道人一脸痛恨的止住了这个话题，转而摆摆手道： “此事不提，圣女还是好好安心完成大长老交代的任务吧！” 说起任务之事，云瑶的神色也冷淡了下来，淡淡点头：“知道了！” 今日她已套出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再追问下去就会引起天清道人的怀疑。 见云瑶闭口不言，天清道人犹豫片刻，忽然一抖自己宽大的袖袍，一件东西被他拿了出来。 “此物名为净莲台，据说是用灭世黑莲的碎片炼化而成，莲台之下有一方世界！” 天清道人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件东西，有些依依不舍的将它递给云瑶： “圣女日后若真的碰到那传说中的九幽冥火，可用这净莲台将其收入，带回神教总坛！” 天清道人用双手递给云瑶的，是一朵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黑色莲花！ 云瑶将其握在手中的时候，能感觉到这朵莲花之中透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这种气息让云瑶有种熟悉之感。 而最奇异的是，这朵黑色莲花竟有九片花瓣，花朵中心处却空空如也，仿佛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云瑶的心开始剧烈挣扎，她脑海中同时不断闪过两种念头，如天人交战。 …… 相国府大厅。 “确定她是我云家孙女吗？” 云瑶与天清道人离开后不久，云府大厅内陷入久久的沉默，但片刻后云晔的声音响起，立刻打破了平静。 “那流云苏是我当年请炼器高手特意为昭儿打造，用来遮掩她外貌气息的珍贵法器，断然是不会错的……” 妙玉夫人似乎是被云晔的话所唤醒，她颓然坐下，叹息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老爷心中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又何必来问妾身？” 妙玉夫人幽幽看了云晔一眼，语气好似有些讥讽。 “外貌可以掩饰，流云苏也可以借用，但她看我的眼神却不是装出来的……” 云晔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妙玉奇异的语气，而是点点头，肯定了云瑶是云家后人的身份。 “她小小年纪便饱受苦难，如今面对自己杀母的仇人，心中如何不恨？” 妙玉夫人别过头再不看自己的夫君，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异常嘶哑。 然而恨之一字出口，她与云晔之间的距离也好似一下子远了很多。 “当年之事老夫并无过错，是她不知廉耻，冒天下之大不违与邪魔外道私通，我云家千百年基业几乎要毁在她手里，老夫为了堵天下幽幽众口，不得已只能大义灭亲，夫人为何一直耿耿于怀？” 感觉到妙玉夫人语气中的一丝恨意，云晔脸色温怒，说话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妙玉夫人没有说话，仍别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双眼中此时已泪水横流。 “唉……此陈年旧事就休要再提了。夫人也不要总是整日愁眉苦脸，如今既然瑶儿已回来云家，我们应当将她留在身边好好教导，日后让她带领云家走向辉煌，如此我们两个老骨头就算一起入了黄泉，也能心安了！” 毕竟是相伴多年的夫妻，云晔也不愿见到妙玉夫人以泪洗面的模样。 见云晔站起身走到妙玉夫人跟前，伸手替妙玉夫人擦掉眼角泪水，厚着脸皮又道： “都一把岁数了还哭哭啼啼的，要我这堂堂相国天天哄着你，也不嫌害臊……” 云晔嘴上说着，面上却一本正经。 “谁不害臊了？刚刚是谁说要和我共赴黄泉的？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没个正经！” 妙玉夫人终于破涕为笑，白了云晔一眼。 “好好啦啦，都是为夫的错，这下总行了吧？夫人快快替我拿个主意，如何才能将我们貌美绝伦的瑶儿永远留在身边？可不能再让她重蹈覆辙了……” 云晔一边搂着妙玉夫人的肩膀，一边故意挨着和她坐在一起，面上装出一副拿不出主意的为难神色。 “哼！还有你堂堂云相国想不出对策的时候？” 妙玉夫人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夫君面前赢了一回，颇为得色，但想到云晔后面说的话，她面色又逐渐凝重起来： “昭儿的事让我痛苦了一辈子，如今绝对不能再让瑶儿步了她的后尘！” 妙玉夫人沉默片刻，语气果断道：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在京中替瑶儿物色一位天资身份和瑶儿都不相上下的男子，让他成为瑶儿的夫婿，如此瑶儿便不会再重蹈覆辙，也能一直留在云家了……” 妙玉夫人是打算为相国府招赘婿，这和云晔的原定计划虽有些相差，但至少方向是一样的。 “夫人所言甚是，我们不能再失去瑶儿了！至于替瑶儿寻找夫婿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云晔将妙玉夫人搂进怀中，嘴角不由露出一副得意笑容。 妙玉夫人此时又哪里知道，云晔心中其实已经打好了其他算盘…… 第29章 怪物 陆元昊来天道院已经三天了，在这段时间里他每天不是砍柴就是挑水，整日累的几乎要虚脱。 原本杂役房的事物平摊下来也不算太繁重，但自从那天顾师姐当着所有人的面刁难陆元昊以后，那些人人嫌弃的脏活累活便渐渐落在了陆元昊的身上 陆元昊也想过抗争一二，但最后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一个毫无根基的人来到这里，又境界不如人，所有的抗争都是徒劳的。 再者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对他抱有敌意的顾师姐，陆元昊的日子不好过那是必然的。 不过，即便如今身处逆境，陆元昊却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每日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因为陆元昊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能成为聚灵境修行者其中的一员。 就像他的师父郑老道坚信的一样。 “别磨蹭蹭的，今天的任务没有完成，一会儿顾师姐来了要你好看！” 陆元昊正背着一大捆从山上砍好的木柴准备回去，谁知刚到山脚的时候，一个鹰钩鼻青年忽然闪了出来。 此人脸色阴沉，他见陆元昊行的慢了，便扬起手中皮鞭，作势欲打。 事发突然，加之身体负重的原因，陆元昊一时无法闪躲，只能眼见那皮鞭离自己越来越近。 “王师弟切莫动粗，大家都是同门！” 陆元昊原以为自己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但见一只宽大手掌伸了出来，将那鹰钩鼻青年手中的皮鞭接了下来。 “郑大同？你护着这个小子干嘛？” 王姓青年见有人阻拦自己原本心中十分恼怒，但看到来人后，脸色也略微缓和，只是仍用手指着陆元昊，眼神充满敌意。 出了这种事，陆元昊也只能停下来，当他转眼看去，发现刚才出手替自己解围的是身材魁梧，面容温和的郑师兄，顿时心中一阵感动。 这位郑师兄和那位拿着皮鞭的王师兄二人皆是杂役房的管事，平日便是负责给外门弟子分配杂役，另外还有监督与向内院总管汇报的权利。 那位王师兄名王蝉，和他的相貌一样，为人阴险狡诈，尤其喜欢体罚，不光是陆元昊，就连杂役房的其他师兄师弟也没少挨过此人的鞭策。 另外一位郑大同郑师兄为人则要宽厚许多，杂役房的许多人都很感念这位宽厚的郑师兄，陆元昊也不例外。 “陆师弟他刚来不久，每日任务繁重，若是再对他体罚，传出去恐怕会影响我天道院的名誉，王师弟三思……” 郑大同并没有直接回应王蝉，而是用委婉的语气提醒，温和的声音就连王蝉这种小人最后也只能作罢。 “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道院的废物师父教出来的废物弟子，区区练体入门也跑到我们天道院来，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对于郑大同郑师兄，王蝉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闻言只得悻悻收回手，但嘴里却仍不忘骂骂咧咧。 眼见小小的冲突马上过去，陆元昊也准备重新背起沉重的木柴回杂役房，但当他听到王蝉的话后，刚抬起的脚始终迟迟没有落下。 陆元昊蓦然转身回头，看着王蝉，目色血红，眼神里充满杀意…… 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王蝉也转头看了过来，他见陆元昊这个习惯闷不吭声的家伙，竟然第一次敢对自己露出杀意，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臭小子，敢对管事不敬，是不是皮痒了想挨鞭子？刚才就不该饶了你！” 王蝉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的再次扬起手中皮鞭，不由分说便狠狠向陆元昊抽来。 然而陆元昊却根本不躲，只是仍站在原地，血红的双眼一直盯着王蝉，忽然一字一顿道：“不许你……侮辱我师父！” 见此情景王蝉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手中甩鞭的动作又狠厉了几分。 唰！ 一声刺耳声响，坚韧的皮鞭狠狠抽打在陆元昊的肩膀上，陆元昊身上单薄的衣衫霎时撕裂开，汩汩鲜血溢出，血痕触目惊心。 陆元昊仿佛未曾感觉到疼痛一般，他依然倔强的抬头，眼神坚定，仿佛像在重复刚才的话。 “小杂种，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见陆元昊依旧不肯服输，王蝉心中的愤怒一下子便如火山爆发，整个人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张牙舞爪，手中皮鞭乱舞，那架势仿佛要将陆元昊抽骨扒皮一般。 陆元昊仍不躲不避，任由皮鞭落下。 这一切太过突然，就连一旁的郑大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王师弟！你我修道之人切记动真火，若是因此产生心魔，悔之晚矣！” 待郑大同反应过来时，连忙上前将王蝉拉住，这才将陆元昊解救出来。 不过才一会儿功夫，陆元昊的身上便多了几条血痕，好在他背后有木柴阻挡卸去了部分力道，否则只会伤的更重。 王蝉原本这次不再给郑大同面子，但听他说起心魔二字时，顿时心中悚然一惊，这才停住了手。 郑大同所说并非虚言，他王蝉如今正处在感知天地灵气的关键时刻，若是心境被破，此生便聚灵无望了。 想到此处，王蝉顿觉一阵后怕，但当他看到陆元昊看自己的眼神之时，又恨意难消，无奈只得怨毒的看着陆元昊放出狠话： “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元昊没有说话，他就那么一直站在原地，头颅始终没有低下。 有那么一刻，陆元昊忽然冒出一种疯狂念头来，他恨不得将眼前的那位王师兄化为灰烬。 “陆师弟？陆师弟……你没事吧？” 安抚好了王蝉，郑大同这才有空来关心陆元昊，可当他看着双目血红仿佛像变了一个人的陆元昊之时，心中忽然莫名升起一丝寒意。 郑大同有种错觉，他觉得自己面前仿佛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怪物。 第30章 郑师兄 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自后方传来。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一出王蝉与郑大同二人立刻回头看去，就连陷入魔怔的陆元昊也立刻惊醒了过来。 来者是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待看清她相貌后，陆元昊三人同时一惊。 此人正是京都五大家族之一顾家二小姐，顾红铃。 “顾师姐！” 王蝉与郑大同二人见顾红铃到来，连忙恭敬行礼，陆元昊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和王郑二人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三人的行礼，顾红铃只是傲慢的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陆元昊身上。 “顾师姐，是这小子……” 王蝉刚想说话，一旁的郑大同见此连忙抢先道： “是这样的，我与王师弟在此监督外门弟子每日功课，陆元昊陆师弟刚好路过，所以我二人便上前询问。” 郑大同躬身回答，不忘回头看一眼王蝉，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那意思分明在说： 外门的纠纷切莫与内门牵扯，王师弟三思。 王蝉好似读懂了郑大同的意思，原本想告状的话又咽了下去。 “哦？是这样吗？” 两位外门管事的小动作顾红铃自然全看在了眼里，不过她也没有点破，听完郑大同的汇报后这位顾师姐只是将狭小的目光在陆元昊身上仔细打量。 当看到陆元昊肩头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痕以后，顾红铃这才收回戏谑的目光，随口冲一旁的王蝉问道： “王管事，这位杂役弟子每日的功课做完了吗？若是没做完我天道院可是要将他赶出去的！” 顾红铃看似在询问王蝉，但任谁都明白她这话实际是说给陆元昊听的。 陆元昊当然心知肚明，闻言默默低头牙关紧咬，死死攥紧双拳。 “回禀顾师姐，这位外门弟子懒散迟钝，至于每日的功课，勉强尚能完成。只是……” 见这位顾家二小姐含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王蝉精神顿时一震，心思一活立刻就猜出对方的用意，赶忙谄媚的将陆元昊挖苦了一遍。 “只是什么……” 顾红铃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答复，闻言只是挑了挑眉。 “只是此人仗着是走后门，有些不服管教……” 王蝉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既然要对付陆元昊第一步肯定要将他留在自己手下，所以他才说陆元昊能完成课业。 至于陆元昊胆敢顶撞自己，王蝉则是可以借顾红铃的手，以后慢慢惩治，所以他才会有这般说辞。 “修行界以实力为尊，我天道院作为道盟代表，自是不能容忍那些浑水摸鱼，投机取巧之徒！” 顾红铃背着手，用居高临下的严厉语气道： “若是有这种人，王管事你就替本小姐好好管教管教！” 将三人各自神色尽收眼底，顾红铃最后又深深看了陆元昊一眼，这才扭着款款细腰，离开外门。 “是！恭送顾师姐！” 王蝉本是想刁难陆元昊，不曾想最后竟能和顾家二小姐站在了同一条战线，闻言立刻大喜，这会儿也不管陆元昊与郑大同二人，竟是跟着顾红铃的屁股后奉承去了。 …… “陆师弟你没事吧？” 郑大同收回目光，见陆元昊此时的样子，皱眉轻声问道。 陆元昊看向这位郑师兄，摇了摇头。 对于这位陆师弟刚才的表现，郑大同一时忽然升起强烈的好奇，于是他便关切道： “陆师弟你受了伤，这些杂务就不用做了！我那里有上好的生肌散，你先敷上好的快些，不然明天那王蝉又会借机来寻你麻烦……” 郑大同内心深处其实很欣赏陆元昊这种看重师门情义的人，反之对王蝉那种阿谀奉承之辈十分厌恶，所以他才会直接表现自己的善意。 陆元昊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处不过两天的郑师兄，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个小道院，一时鼻子有些发酸。 “谢谢师兄！” 世间最珍贵的情义不是当你高高在上的时候锦上添花，而是在你最失意之时雪中送炭。 郑大同无疑属于后者。 “陆师弟不用客气！” 顾忌到陆元昊肩头的伤势，郑大同不由分说便将他肩上沉重的木柴取下，扛在自己身上，一路说说笑笑的将心怀感激的陆元昊领到自己的住处。 虽为外门管事，郑大同的住所与其他外门弟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微微大些，除了有个独立的小院以外，住所房间内的装饰同样十分简陋。 “修道之人便要习惯清苦，如此以后方能走的更远！” 见陆元昊打量自己的住处，郑大同一语双关的笑着说了一句。 “谢谢你！郑师兄！” 陆元昊岂能不知这是郑大同在提醒自己要向前看，不要因为今天的事而磨灭了向道之心。 “以后叫我大同师兄就可以了，来，我帮你上药。” 郑大同不在意的笑了笑，随后从自己床底下的百宝箱里翻出一个瓷瓶，确定是治疗创伤的生肌散后，便走到坐着的陆元昊跟前，小心的除去他的外衣，将瓷瓶内的药粉轻轻洒在伤口处，动作麻利又娴熟。 让郑大同这种明显比自己有身份的人替自己疗伤，陆元昊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当药粉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后，他这才接受了下来。 至于换作其他人会因为剧烈疼痛而表现出来的正常反应，陆元昊却是没有，他只是皱了皱眉。 郑大同看在眼里暗暗有些心惊，要知道王蝉下手可不轻，练体圆满修者含怒的攻击不容小觑，即便只是一根小小的鞭子，此刻留在陆元昊的身上伤口也有寸许深了，虽不至于见骨，但已是血肉模糊，陆元昊竟是一声不吭！ 郑大同可以想象这位陆师弟的性子坚韧到何等程度了！ 有这样心性的人，一旦真正步入修道大门，他未来可以达到的高度常人恐怕难以企及，若是为正道自然是道盟之幸，可若是坠入魔道，那恐将又是一场恶梦…… 虽然想这些还很远，但当郑大同回忆起陆元昊当时在看向王蝉的眼神之时，那种疯狂的杀意，仍不免让这位郑师兄感到不寒而栗。 心中一动，郑大同状作随意闲聊起来： “其实那王蝉之所以如此性格，和他迟迟无法突破聚灵境有很大关系……” 见陆元昊认真聆听，郑大同叹息一声，有意无意道： “谁都想成为山上之人，可又有多少人能跨出那一步？久而久之心中产生怨念，最后以致误入歧途者更不知凡几，陆师弟切莫学那王蝉之辈，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能感知天地灵气，引灵入体方是正途……” 虽然郑大同不确定陆元昊以后会不会坠入魔道，但本着不愿道盟失去这么好的一颗修道种子，于是自告奋勇的便开始对陆元昊灌输正确的理念。 “大同师兄，如何才能确定自己能达到感受天地灵气的那一步呢？” 陆元昊哪里知道郑大同正担心他日后会坠入魔道，他只想着对方在修道之路或许有不一样的见解，所以便询问。 郑大同见陆元昊如此执着于正途修炼之术，甚感欣慰，便耐心解释： “修道者若想跨入大门，便要借助天地灵气。而我们这些天赋不算出众的外门弟子，便是靠不断捶炼身体，达到接近自然的境界，当你有一天察觉到周围的气息，能让自己的身体产生某种玄妙的变化后，便是达到能感知天地灵气的地步了。” 郑大同以为陆元昊入院时长老已经给了他基本的冥想吐纳功法，殊不知因为顾红铃的从中作梗，堂堂天道院甚至连陆元昊的名字都没有。 虽然郑大同自己也没到聚灵的境界，但还是将自己的心得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但见到陆元昊脸上那浓浓的失望之色后，为了不让这位陆师弟灰心，郑大同又赶忙提高声音： “咳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果然，听郑大同如此一说，陆元昊顿时便来了兴趣。 “师兄快告诉我！” 就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陆元昊突然起身抓住郑大同的袖袍，眼神急切的追问。 郑大同也没多想，直接告诉陆元昊： “黄道宫那里有二十八根灵纹柱，陆师弟你将手掌按下去，只要有一根灵纹柱亮起，内院那些长老便知陆师弟你有突破聚灵境成为内院弟子的资格了！” 郑大同一脸向往，却是一时没有注意到低头沉默的陆元昊。 “灵纹住吗……” 陆元昊突然想起自己刚进天道院那天，引领自己的道童清风在说起灵纹柱之时，看向自己的那种轻蔑眼神。 攥紧拳头，陆元昊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第31章 动静 夜色深沉，所有人都在安歇之时，陆元昊悄悄从杂役房出来，凭借模糊的记忆，小心翼翼的向竖立着灵纹柱的那片巨大白玉广场而去。 或许是道院里那些负责守卫的弟子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趁夜悄悄摸进黄道宫广场，所以他们守卫之时并没有多少警觉，竟让陆元昊这个毫无灵力的人能趁着夜色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虽然陆元昊仅进过一次天道院，但对树立灵纹柱的黄道宫却记忆犹新，因为那位接引他的道童清风当时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穿过星罗密布的屋舍，不多时，陆元昊终于看到那片巨大的白玉广场。 好在夜色昏暗，负责守卫广场的弟子正靠着柱子闭目偷偷睡觉。 否则偌大的广场，只要借着一点点反光，一旦陆元昊出现，哪怕是患有夜盲症的人，也能一眼就发现他。 饶是如此陆元昊也不敢大意，在经过有守卫弟子的回廊之时，他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不发出任何一点动静。 就像他以前无数次从郑老道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进藏书室时一样。 几个呼吸后，陆元昊便已身处黄道宫灵纹柱下。 为了谨慎起见，陆元昊选择站在广场西侧，更为昏暗的白虎七宿的第一根灵纹柱之下。 此刻的陆元昊心脏砰砰直跳，然而他倒并不是因为夜闯黄道宫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无法预料即将出现的结果而紧张。 陆元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手掌，缓缓伸向了刻满无数符文的灵纹柱而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陆元昊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安静的夜晚他的心跳声甚至也能传出很远。 陆元昊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接触灵纹柱时会发生怎样的场景？ 或许会被守卫发现来不及测出自己是否身怀灵气，或许是一鸣惊人，让整个天道院的人都知道自己。 但陆元昊从来没有想过会像今天这样…… 或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在触碰到冰冷而坚毅的石柱的刹那，陆元昊屏住了呼吸，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清晰而又剧烈的心跳声。 然而直到过去很久，直到陆元昊强烈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下去，却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陆元昊那起伏的呼吸，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用来测试灵气的灵纹柱更是没有任何反应！ 它依然高高伫立着，仿佛就像是在嘲笑陆元昊一般…… 陆元昊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跌入了谷底，他感觉自己周围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身体仿佛也开始变得冷了起来。 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陆元昊的脑海中隐约有个声音： “你失败了！你根本不是修炼的种子！认命吧……” 陆元昊睁大双眼，眼神里充满不信，痛苦，失落种种神色。 然而在众多复杂的神色里，却仍有那么一丝丝不甘…… “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注定无法修炼吗？” 陆元昊默默低下了头，他的手掌依然没有离开灵纹柱，可他的眼眶已渐渐涌出泪水。 好不甘心啊！ 没有灵气就代表着无法修炼，无法修炼就代表着无法完成自己对师父郑老道的遗愿。 如果自己不能在修道一途走下去，那便意味着自己的同门皆白白枉死！ 因为陆元昊一直认为，同门的死与他要获取更多修炼资源，脱不开干系！ 难道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无法修炼？难道这便是物竞天择吗？难道那些心有不甘的人只能认命吗？不！可我不愿作棋子，不愿受他人摆布！” 陆元昊突然手掌化拳，重重击打在灵纹柱上发出一阵嗡鸣声响。 就连沉浸在美梦中的守卫被惊醒，他也没有发觉。 慢慢的，陆元昊颓然无力的跪了下去，眼泪一滴滴落下，伴随着嘀嗒声响，还有因为白天伤口的崩开，而流下的一滴滴殷红的血液。 陆元昊对这一切都浑然未觉，此刻的他仿佛已融入了黑暗，又仿佛被黑暗所吞噬…… “谁，谁在那里！” 回廊上负责守卫的弟子被惊醒，他壮着胆子朝发出声音的阴影里，假装大声呵斥一声。 然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周围死一般的安静，直到角落里突然刮来的一阵凉风，才让这名守卫弟子相信自己刚才一定是听到了幻觉。 或者是他见鬼了。 守卫弟子肯定相信是前者。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名守卫弟子立刻紧紧闭上了双眼，当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同时心里一直默念太上道德经，这才睡意再次袭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这名守卫弟子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刚才那发出动静的角落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只是这守卫弟子即便发现，他也不敢去看了。 陆元昊缓缓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他再次睁眼看向眼前的灵纹柱之时，眼中已有了一丝嘲笑之意。 也许他是在嘲笑自己？ “难道没有灵气就不能修炼吗？这是谁规定的，是老天吗？我不信……” 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陆元昊此时已是有些癫狂，他似哭似笑，再次将粘着鲜血的手掌按在了灵纹柱之上，举止十分异常。 然而正因为这样，陆元昊同样没有看到自己的身体里，此刻正有一丝缕缕黑气，一点一点朝刻满符文的灵纹柱而去…… “陆元昊你真没用！同门因你而死，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你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师兄师姐吗？” 陆元昊对着冰冷的灵纹柱发出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仿佛就像是在质问着另一个自己一般！ 然而陆元昊的这番质问，作为一个死物，灵纹柱又如何能回应他？ 可事实却让人始料不及！ 因为就在就在陆元昊对灵纹柱发出质问后不久，坚不可摧的灵纹柱竟然真的动了，仿佛就像是在回应陆元昊一般！ 起初陆元昊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眼前的灵纹柱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并且灵纹柱与灵纹柱之间相互接连的锁链也开始疯狂的发出剧烈声响，其他灵纹柱也跟着振动起来后，他这才骇然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情况了！” 不远处的守卫弟子再次从梦境中被惊醒，神色慌张，第一时间脱口而出。 不仅是他，就连陆元昊，甚至是今夜负责守卫天道院的所有弟子，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铛铛铛…… 一阵沉闷的钟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直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虚空传来，所有人这才蓦然醒悟过来。 “有魔道妖人夜闯天道院，所有弟子立刻戒备！” 许多或已正在打坐修炼，或是正在酣睡的所有天道院弟子们纷纷从各自的住所走出，都不约而同往天道院权力最高住所天矶殿而去……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32章 魔道来袭？ “魔道入侵？怎么会这样？” 陆元昊根本无法想象，有元婴境强者坐镇的天道院，怎么会有魔道之人入侵？他们难道是在找死吗？ 此刻已过亥时，原本安静沉寂的天道院因为刚才的动静，逐渐亮起灯火，喧嚣嘈杂声渐渐响亮。 甚至连陆元昊所在广场附近，也出现了一道道院内弟子的身影。 陆元昊暂时抛却失魂落魄的心情，虽有疑惑百般，但因为害怕自己被人发现，便动了立刻离开的念头。 好在因为事发突然，混乱中也没人会注意他。 陆元昊趁人不备，偷偷从广场溜出，在穿过回廊之时，虽有两个内院弟子看到他，但他们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匆匆往天矶殿而去。 陆元昊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离开内院，回到了自己住的杂役房。 不知道为何，即便今夜天道院内院闹的鸡犬不宁，但陆元昊他们杂役房却是波澜不惊，除了两位管事师兄去看了一眼，其他人却仍旧闭着眼呼呼大睡。 也许魔道入侵这等大事对于杂役房来说，过于飘渺而沉重，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区区练体境所能承受。 重新躺回床上的陆元昊久久无法入眠，让他失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之前听到的那个能虚空传音，明显已步入修行大道的内院高手。 陆元昊想的却是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他的路又在哪里…… 陆元昊不知道的是，今夜同样有很多人注定无法安睡。 这其中就包括明仁院长，以及一众金丹长老，甚至远在皇宫的楚皇向宇也都被惊动了。 而造成今夜此番动静的陆元昊本人，才堪堪浑浑噩噩睡去…… …… 天矶殿内殿。 “诸位长老，方才从通天阁传来消息，镇守通天阁的天矶因为感受到了魔道气息，继而发生震动，故此院长大人才会紧急召来我等议事！” 宽敞的内殿此刻已坐了十几道人影，他们皆是天道院各个部门的核心人物，而这些人的境界皆赫然已迈入金丹。 这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左侧首位的戒律堂长老赤松。 “我天道院有至宝守护，魔道之人如何敢擅自夜闯？赤松师兄，通天阁那里是不是弄错了？” 坐在右侧最末尾的接引堂长老萧怀礼听了赤松的话后，满脸不可思议。 “萧师弟此言差矣，须知魔道之人阴险狡诈，他们若是派个奸细偷偷混进我们天道院，若有人一时不察，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萧怀礼的话才说完，坐在赤松下方的传功堂长老顾令舟便拉长了脸，语气怪异。 “顾令舟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怀疑我将魔道奸细带进来的吗？” 萧怀礼作为接引堂长老，负责的便是天道院五年一度的招收弟子工作，刚才顾令舟的话明显有指责他的意思，是以当听到顾令舟的话后，萧怀礼立刻一拍座椅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萧怀礼看起来年约五十，宽脸大耳肤色黝黑，平日不善言辞，这番激动之下，已是气喘如牛。 “我可没这么说，某些人听不懂话我也没办法！” 看到萧怀礼气喘吁吁的样子，顾令舟作摊手状，不屑冷笑。 “你！” 萧怀礼用手一指，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见他一副憋屈至极的模样，其余几个长老有几个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好似“魔道来袭”真的仅仅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若真有魔道奸细混进来，你传功堂长老恐怕也难辞其咎吧？” 就在顾令舟心中得意洋洋之时，右侧首位的一名美妇忽然冷冷开口。 这美妇一开口，原本几个偷笑的长老立刻闭了嘴，而传功堂长老更是脸色唰的一变。 教魔道之人修习玄门正法这顶大帽子，顾令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戴的，哪怕他们顾家在朝廷有位工部尚书。 “郑月蝉！别以为你芙蓉堂女弟子中就没有魔道奸细，魔道中人向来无耻，你难道能保证他们不会以美色情.欲来诱之吗？” 顾令舟偷偷看了一眼戒律堂长老赤松，见对方一脸平静，便底气十足的出言反驳对面的美妇。 然而，顾令舟此番话说完，这天矶殿内的气氛立刻便有些不对了。 “枉你顾令舟还是位传功长老，如此这般污蔑她人清白的话竟能说出口，若是让我芙蓉堂的女弟子们听到，她们怕是不会再愿意和你传功堂弟子结什么道侣了……” 果然，芙蓉堂长老此刻已是柳眉倒竖，身子微微发抖，一只白皙手掌紧紧握住，指节作响。 “顾长老慎言！” 坐在左侧第三个座位上的勤政堂长老云峰，突然抬了抬眼皮，声音嘶哑。 “哼！魔道之人下流无耻，你云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传功堂长老顾令舟为了门下男弟子以后的幸福着想，不敢再和对面那冰山美妇硬刚，只是他心里依然还有些不服气。 刚好这个时候同为五大家族之一的云家人跑出来，他岂会客气？ “顾令周！你真打算与我云家为敌吗？” 云家孙女云瑶回归的消息几大家族的核心人物几乎都知道了，但云瑶究竟是何等天资却鲜有人知，毕竟同为五大家族之一，云家底蕴还在，是绝对不会容忍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即便他们曾有过一段无法洗刷的屈辱。 是以云峰在说话之时，人已从座位上站起，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刚刚还完好无损的座椅此刻已被他身体透出的强大压力，震的粉碎。 天矶殿一时狂风猎猎！ “论境界我也不会输给你！” 然而，即便天矶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顾令舟却并未打算因此退让，因为他的身后有整个顾家替他撑腰！ 见云峰虚发乱舞，目光择人，顾令舟同样毫不示弱的站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立即动手的意思。 其他一众长老见此纷纷皱眉，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偷偷看向主位上正在闭目的白袍老者，但却没有一人在这个场合中站出来调节天矶殿内的气氛，就连身为戒律堂长老的赤松竟也闭口不言。 “咳……够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天矶殿内会发生有史以来长老互殴的画面之时，坐在殿内主位上，一直闭目养神的白袍老者轻轻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3章 是故人 白袍老者的声音不大，但仿佛蕴含某种奇异的力量，让殿内所有人听到后，纷纷心中一震。 勤政堂云峰长老与传功堂长老顾令舟二人的对峙，立刻消散，他们身上原本各自散发的金丹气息，竟是被一阵无形的威压瞬间瓦解。 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那股威压在抵消掉他们金丹气息的同时，竟还能做到不伤他们心境丝毫，就如一阵清风，来去自如。 能做到这一点，便证明白袍老者的实力不但已达到元婴，且他境界之稳固，普通人根本望尘莫及！ 不仅是云峰与顾令舟，天矶殿在座所有长老心中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请掌教大人恕罪！” 这一刻，天矶殿内所有长老同时起身，皆毕恭毕敬向首座白袍老者，也就是天道院掌教明仁，弯腰行礼。 人人脸色恭敬，除了戒律堂长老赤松依然还是那样面无表情。 “无妨……” 掌教明仁笑容和蔼，仿佛已经忘记了之前的纷争，见他微微抬手，遥遥将众位长老托起，只是最后目光好似有意无意看了赤松一眼。 早有机灵的弟子再次搬来两把椅子，直到云峰与顾令舟两位长老重新落座后，掌教明仁这才引入正题。 “方才的确是通天阁内天矶传出震动，至于到底是不是有魔道奸细混入其中，目前还是不要妄自结论！” 掌教明仁一脸平静，可他接来的话，却让在座众人无不动容： “天道院可是很多年没有如此景象了……” 除了一次向家老祖成功破镜造就元婴，还有一次便是那人以歪门邪术，引得至宝天矶产生共鸣，让整座道院都为之震动。 只是那个叫独孤负的名字，如今已成了天道院的禁忌。 想起天道院那段不甘回首的往事，在场一众长老们纷纷神色痛惜，戒律堂长老赤松更是脸颊肌肉颤抖。 “不管如何，今晚之事还是要尽快……” 明仁掌教似乎也不愿多提这个话题，他摆摆手，刚想吩咐下去的时候，谁料空中一阵尖啸，一道流光忽然自天矶殿外极速掠来。 看它的方向，正是来自皇宫！ 大殿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异色。 掌教明仁倒是一脸平静，待流光来到跟前时，随手将其抓住，微闭双目。 片刻后，掌教明仁再次缓缓开口： “道尊大人传来讯息，说天矶震动是因为它感受到了强大的神识力量，道尊大人让我等不必惊慌，各自安抚好门下弟子……” 说起这个理由，就连掌教明仁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因为的确是向家老祖亲传口谕，所以身为天道院的掌教，也不得不接受。 然而堂下长老们的神色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毕竟能惊动至宝天矶的力量，可不简单！一众长老纷纷猜测弄出今晚动静的，难道是向家的哪位后辈？ “既然这是皇家的意思，我们便不要继续揣测了，还是着手准备三个月后的内院试炼吧！” 扫了一眼座下长老，掌教明仁忽然提醒道。 说到试炼，众位长老们这才纷纷醒悟。 这所谓的内院试炼，其实就是几大家族之间，皆心照不宣的一场角逐而已。 只不过对象却是各自家族的年轻后辈。 因为这场试炼的最终结果，直接便决定了几大家族今后在楚国，甚至是整个道盟的位置！ 若是有家族的后辈在试炼中力压其他几个家族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身后的家族将成为除皇族以外的第一大家族。 不但可以获得道盟给予的各种资源，家族内朝中为官者直接加官进爵，后辈子孙萌阴不断。 看似只是一场天道院的普通内院试炼，实则代表的意义重大而深远。 “如今邪修又开始蠢蠢欲动，此次试炼的目标，便是看哪位弟子为道盟做的贡献最大吧！” 明仁掌教在公布了这次试炼考题后，便站起身往殿后而去，只是脚步有些匆匆。 这场议事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只是大多数人都将心思放在了三个月后的那场博弈之上，极少有人注意到掌教脸上那道一闪而逝的阴霾。 除了戒律堂长老，赤松。 在明仁掌教出了天矶殿后，赤松同样紧随其后，他虽与掌教背道而驰，但在走出天矶殿后，赤松依然还是驻足看向了通天阁的方向。 赤松嘴角挂起一阵不易察觉的冷笑。 ———— 日出东方，新的一天开始，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陆元昊依然做着繁重的杂役，只是他的状态有些无精打采。 郑大同和王蝉两位管事被一位长老叫走，似乎有什么事情吩咐，陆元昊倒是免去了碰到王蝉的麻烦。 饶是如此，陆元昊也不太好受，因为他今天的任务便是要去杂役房后山的溪中挑水。 昨天受的伤并没有好，以至于从后山回杂役房的这段路程，陆元昊走的很艰辛。 然而，陆元昊却始终没有打算放弃…… “陆元昊！” 就在陆元昊忍着伤痛，肩上挑着沉重的水桶经过一片竹林之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呼唤。 陆元昊的身体像触电一般定住，当他抬头看向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之时，他眼中闪过一道惊喜，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他又重新垂下头，一言不发继续前行，仿佛没有看到对方一般，只是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云瑶起初的眼神里也有一道隐藏很深的喜悦，只是看到陆元昊如今的样子后，又渐渐变得复杂。 她就那样任由陆元昊从她眼前走过。 然而，最终，她还是叫住了他。 “陆元昊，你给我站住！” 云瑶还是那个云瑶，样貌普通，语气却还是那般不容置疑。 陆元昊不得不停下，只是他却没有勇气回头去看背后那女子。 “云姑娘，你其实不用理会这些小事的……你应该安心修炼，日后成就必然……” 其实陆元昊是想说，云瑶你不必管我，不必为我分神。 只是他的话却被打断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你来不来？” 扔下一句话后，云瑶便直径往那片竹林而去，她脚步轻盈，微微眯眼，似乎很享受头顶那片阳光。 从始至终根本不担心陆元昊不会来。 果然，听了她的话后，陆元昊终于叹息一声，放开肩上沉重的负担，转身向云瑶走去。 少女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微笑，如春风。 第34章 情愫 微风吹过竹林，竹叶哗哗作响，一时春色盎然，光芒闪耀。 云瑶张开双臂，仿佛拥抱着整片竹林，风吹动了她的发丝，吹起了她的裙角。 陆元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阳光，这动人的云瑶。 看着她的背影，陆元昊一时有些痴了。 “你知道吗？从我记事的那天起，娘亲就不在了。我每天都生活在黑暗里，看不到一点阳光，而我活着也仅仅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目标而已……” 云瑶没有说什么鼓励陆元昊的话，她故作轻松的笑笑，转身看向陆元昊： “直到我来到这里，而你陆元昊是我第一个朋友！” 她一改往日冰冷的模样，笑靥如花。 这一刻，陆元昊心中原有的迷茫，痛苦，都融化了。 原来一个好看的笑容是那样治愈。 “坐吧！” 云瑶指了指身边一块大石，她先是用衣袖擦了擦，坐下后便冲陆元昊招了招手。 陆元昊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鼻间嗅到了一阵幽香，陆元昊突然有点紧张，坐下后又向旁边挪了挪。 云瑶似是不在意这些，直接道明来意： “那顾家二小姐之所以为难你，是因为她已认那彭城叶家叶景天为姐夫，我们之前得罪过叶家，所以她才会越俎代庖替叶家出头。” 似是觉得有愧，云瑶咬了咬唇，“说起来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若不是我……” 云瑶话未说完，便被陆元昊赶紧打断。 “云姑娘，这跟你没关系，是他们手段阴暗而已！” 陆元昊拼命摆手的样子，让云瑶心中那一点负担也随之释然。 “你说的对，他们这些所谓的大家族行事龌龊，没一个好东西！” 云瑶噗嗤一笑。 陆元昊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些话恐怕也只有云瑶这位云家大小姐敢说了。 “对了云姑娘，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为了避免尴尬，陆元昊赶紧找了一个话题。 说起这个，云瑶也是一脸凝重。 “一开始还以为是有魔道奸细，不过师父去议事殿回来后却神色如常，只是说是一场临时演练，让我们不必惊慌。” 昨晚听到那般动静，云瑶当时都有点紧张。 “师父还说让我们努力修炼，准备迎接三个月后的内院试炼。” 听到芙蓉堂长老郑月蝉的交代后，云瑶这才确定天道院并没有发现自己。 “内院试炼？” 一旁的陆元昊同样也在沉思。 “对了，你现在能吐纳天地灵气了吗？” 见陆元昊神色有些黯然，云瑶好奇问道。 陆元昊只是摇摇头。 “这本太玄真经上卷，对我已经没用了，你拿去吧！说不定它可以帮你尽快突破聚灵境的！” 云瑶从袖中拿出一本功法典籍，递到了陆元昊面前。 “不，不行！道院有规定，私下传授功法是大罪，我不能连累云姑娘你！” 看到云瑶手中那本蓝色书卷，陆元昊脸色瞬变，赶忙惊慌站起摆手拒绝，神色尽显不安。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他们既然如此对你，你也不必替他们守什么规矩啊！” 云瑶执意如此，也跟着站了起来，依然将手中那本功法推到陆元昊面前。 陆元昊仍没有去接，二人一时推让起来。 “啊！” 推让间，陆元昊一个没注意，竟是让云瑶重重按在了自己身体昨天受伤的地方，他一时没忍住，痛的龇牙咧嘴。 “怎么了？” 云瑶一时有些诧异。 “没……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害怕云瑶知道真相，陆元昊赶忙躲闪。 “让我看看！” 察觉到异样后，云瑶一步走到陆元昊面前，不由分说便拉开了陆元昊前襟的衣衫。 陆元昊躲无可躲。 当看到那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后，云瑶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去找他们算账！” 下一刻，云瑶一步跨出，她面罩寒霜，浑身气势暴涨，如果没人拦着她，她恐怕是要去大闹一场的。 “云姑娘！” 陆元昊眼见不妙，赶紧拉住云瑶的一只皓腕。 “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对你如此下重手，我一定要去为你讨一个公道！” 云瑶眼神愤然，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这些所谓的道盟之人，果然行径卑鄙。 “云姑娘！”为了不让云瑶冲动，陆元昊的手用力了几分，忽然提高嗓音道： “我不想你为了我，而在家族与道院高层之间为难！” 陆元昊句句肺腑之言说的是那么有力，竟是让云瑶一下怔住了。 “云姑娘，你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应该和他们好好相处，不要为了我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之前陆元昊便听云瑶说她是来京都寻亲的，陆元昊也不是傻子，那些大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自然知道。 所以他才会对云瑶说出这番话。 随着陆元昊的话语声落下，整个竹林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唯有一声女子的幽幽叹息。 “要不我去打声招呼，让他们调你到别的地方去？” 云瑶回过头，征征看着陆元昊，言语轻柔。 陆元昊笑着摇摇头。 “修行之路本来就没有这么容易，若是连这点苦楚都无法承受，以后哪里又会走的更远？” 仿佛是在安慰云瑶，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云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注视着陆元昊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尽是笑意。 气氛忽然有些怪异，林中这对男女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紧紧握在一起，那么自然而然，就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本该是一对眷侣。 微风吹起，竹叶晃动，好似有无数双手在鼓舞欢呼。 “啊……对不起云姑娘，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陆元昊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紧紧抓着云姑娘的手，心中一紧，赶忙松开。 完了完了，自己如此冒犯云姑娘，她该不会要生气吧？ 惴惴不安的坐了下去，陆元昊也不敢去看云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既然你不要这功法口诀，那我帮你看一下伤口你总答应吧？” 云瑶顺势也坐了下来，她将只有内院弟子才会传授的太玄真经放在一边，又从怀中拿出一瓶疗伤圣药，语气显得不容置疑。 “云姑娘，这……” 陆元昊原本想说这恐怕不合适，但又怕说出这句话来会伤了云姑娘的自尊心，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后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别云姑娘云姑娘的，听着怪不习惯。” 云瑶根本没有小女儿那般扭捏，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在陆元昊肩上敷药了。 “唔……” 陆元昊含糊应了一声，为了以示尊重，他尽量移开脑袋，只是整个人的姿势显得特别别扭。 埋头帮她敷药的女子忽然轻笑，随后陆元昊也咧嘴跟着傻笑起来…… 第35章 天矶老人 挥手和云瑶告别后，陆元昊的心情好了许多。 修炼的事可以慢慢来，陆元昊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聚灵的，只要有云姑娘在。 陆元昊重新挑起装满水的木桶，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陆元昊觉得原本肩上沉重的负担都好似变得轻松许多。 他脸上甚至都有了笑意。 “做杂役都做的这么开心，难怪是个废物！我现在都开始觉得对付你有些掉身份了！” 只是没多久，随着顾红铃顾师姐出现在陆元昊眼前后，陆元昊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陆元昊不去理会，继续行走。 “站住！我的话你没听到吗？” 见陆元昊根本不搭理自己，顾家二小姐顿时恼羞成怒，立刻抓起原本别在腰间的红色皮鞭，竟是直接朝陆元昊甩了过去。 这位顾家二小姐也是个蛮横跋扈之辈。 陆元昊根本不会想到顾家二小姐会动手伤人，若是那皮鞭结结实实抽下来，他恐怕又会皮开肉绽。 因为是背对着对方，陆元昊根本无法躲避，心中无比愤怒，脑海中蓦然升起一丝冰凉之意。 “小女娃娃莫要蛮横！” 就在此时，忽得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阵劲风刮来，空气中传出一道尖锐嘶鸣。 便见那根原本要抽向陆元昊，气势汹汹的皮鞭，被拦腰斩断。 就像一条凶猛的毒蛇被人生生切开七寸，因为失去了力量，两截身子在半空无力的落了下去。 陆元昊眼尖，发现切断顾红铃手中皮鞭的，竟是一片翠绿竹叶！ 来人仅凭一口纯粹的真气，便能炉火纯青的操控竹叶作战，其境界想必至少已是金丹！ 只是这一切陆元昊与顾红铃二人却是看不出来的，毕竟陆元昊之前也用过，不需真气便能操控外物的法子。 “哪个不开眼的？敢冒犯本小姐？” 心爱的皮鞭被人毁去，顾家二小姐顿时一脸愤怒，她转身看向来人，二话不说便要祭起背后的飞剑，向那人复仇。 在陆元昊诧异的目光中，一个身材显得有些佝偻，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山，他正负着一只手，笑吟吟的看着这边。 之所以说他是负着一只手，那是因为他另一支长长的袖管中竟是空空如也…… 白发老者竟是已然断去了一臂！ “怎么回事？” 就在陆元昊愣神之际，忽然听到一旁的顾红铃惊叫出声，原来是她正要打算运诀唤出飞剑，却发现平常与自己亲密无间的飞剑丝毫不听使唤。 顾红铃满头大汗，心中已有了一丝惧意。 “五雷天心决！” 即便心中害怕，但顾家二小姐却仍不知悔改，反而凶性更甚。 见她念出一句太玄真经里的口诀，下一刻手中已是出现一个白色光团。 陆元昊见那光团虽小，但其上却有电弧环绕，更是能感受到光团内传出的可怕气息。 这顾家二小姐竟是对白发老者动了杀意！ “前辈小心！” 白发老者表面上看去有些风烛残年，陆元昊很是担心，赶忙及时出言提醒。 陆元昊如今连聚灵境都不到，自然没有办法阻止顾红铃，他只能做到这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顾红铃已将手中的五雷天心诀朝白发老者扔了过去。 谁知白发老者不但不躲，反而微微一笑。 “如此这般心性，就算让你修炼到元婴，恐怕也是整个道盟的不幸！” 白发老者衣袖鼓动，见他轻轻一挥手，一道宛如浩瀚的剑意被他随意打出。 只见顾红铃背后那本她原先怎么也拔不出的飞剑突然飞冲而起，竟是以数倍的速度，眨眼间便追上顾红铃扔出的雷诀。 飞剑以流星陨落的方式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顾红铃用自身几乎一半真气凝聚的雷诀，就这样被一剑劈碎！ 顾红铃整个人面色惨白，陆元昊则是震惊的长大了嘴。 “剑，不是这么用的……” 只见白发老者再次挥手，插在地上的飞剑再次一跃而起，竟是带着破空之声原路返回，而其目标正是顾红铃的面门。 顾红铃啊的发出一声惊叫，陆元昊更是直喊不可。 虽然顾红铃此人十分可恨，但既然白发老者实力已远超于她，实在没必要再痛下杀手。 陆元昊倒不是圣母心泛滥，而是担心白发老者会因此惹来麻烦。 好在事情并没有往糟糕的方向发展，飞剑在离顾红铃的面门仅有几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御剑一途，并不是仅仅凭借真气，没有神意终究是死物而已！” 白发老者似乎有意在向谁指点，出手教训完顾红铃后便屈指一弹，飞剑又乖乖回到了顾红铃背后的剑鞘之中。 “你，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顾家二小姐真的是怕了，她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白发老者颤抖的问道。 白发老者笑了笑，他那只无臂长袖被风吹的不住晃动，老人的模样似乎苍老了许多。 “嗯？老朽不过只是一个看门的糟老头子而已，至于名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不过小丫头，你可以叫我天矶老人！” 白发老者似乎在回忆久远的往事，神色间多有落寞之意。 听到天矶老人这个名字，这位顾家二小姐二话不说，脚下生风，竟是狼狈的逃了。 陆元昊张大了嘴，他竟是不敢相信，嚣张跋扈的顾红铃会如此惧怕眼前的这位老人。 陆元昊自然不知道，眼前老人正是镇守天道院通天阁之人，其实力高深莫测，甚至连掌教明仁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顾红铃身为几大家族之一的后辈，自然听过天矶老人这个名字，所以她才会害怕成那个样子。 毕竟她今日冒犯对方在先，即便这位通天阁的镇守者当场将她斩杀，别说她的父亲，恐怕就连掌教大人也不会替她申辩一句的！ 顾红铃几乎从鬼门关饶了一圈。 对一切一无所知的陆元昊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今天的事情还没做完。 随后便又准备挑起水桶回去，只是还不忘冲白发老者点头致谢。 然而，陆元昊刚一动身，那天矶老人却忽然叫住了他： “年轻人，你想学剑术吗？那种不需要靠天地灵气便能催动的剑术！” 陆元昊心中一震！ 第36章 剑诀 有人曾经也对陆元昊说过类似的话，他叫向天。 之前在彭城监牢遭遇困境的时候，向天便传授了陆元昊一套所谓的炼神诀。 陆元昊最终以区区练体境，便做到了御剑驱物的地步。 可是后来在破庙中发生的事，却让陆元昊无法释怀。 虽然陆元昊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陷入沉睡的感觉，但他隐隐感觉出，向天似乎对他别有用心。 陆元昊开始有些不太相信这种身份不明的老人，尤其是对方还说平白无故要教他功法。 “谢谢前辈刚才的仗义出手，晚辈资质愚钝，恐怕学不了这么高深的功法……” 陆元昊恭敬的向天矶老人行了一礼，直言拒绝。 换作其他人，若是能得天矶老人的指点，恐怕会兴奋不已，然而陆元昊却不为所动，似乎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然而天矶老人却并不生气，他只是微笑看着陆元昊，直言不讳， “老夫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见你性子不错，意志坚定，虽然不能像其他弟子那般修炼玄功，但若走老夫的剑术之道，想必定是极为合适！” 听天矶老人不紧不慢的解释完，陆元昊心中有些意动，可他面上却仍然坚定道：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晚辈与前辈萍水相逢，实在没有资格觊觎前辈所学……” 其实陆元昊的心里很纠结，一方面他担心这位天矶老人与向天一般，动机不纯，二来却也对天矶老人的剑道有些好奇。 可想到自己与天矶老人并不熟悉，陆元昊最终还是选择遗憾拒绝。 他又向天矶老人行了一礼，转身挑起水桶，抬脚准备离开。 “哈哈……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身后的天矶老人忽然爽朗大笑，他对着陆元昊的背影又说了一句，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那位叫云瑶的姑娘，只是你心中却有鸿沟无法跨过，既然如此，为何不试着与命运抗争？” 陆元昊忽然停了下来，他紧紧握拳，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天矶老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老夫见你我有缘，所以问你要不要走老夫的剑道，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不想后继无人罢了……” 天矶老人叹息一声：“罢了，你若不愿意，老夫也不勉强你，反正老夫在这世上也无牵挂，将来把它带进黄土就是了……” 说完，老人落寞转身，衣袖飘动，背影佝偻。 “前辈，世上真有不需要真气催动的剑法吗？前辈可知炼神诀？” 陆元昊突然转身，大声对天矶询问。 天矶老人猛然停住，身体似乎是震了一下。 “炼神？哈哈……想不到老夫一生所学，竟是被有心人如此利用，哈哈……” 天矶老人终于明白，为何陆元昊会对他如此警惕。此刻，他的笑容里满是嘲讽，还有一丝隐隐的苍凉。 “前辈认识向前辈？” 陆元昊忽然发现事情有些蹊跷。 天矶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陆元昊，而是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你想不想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被人当做摆布的棋子？” 陆元昊心中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想！” 天矶老人回头看了陆元昊一眼，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慈祥：“好！往后每天我都会在后山教你剑术，记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说完，天矶老人周围莫名荡起一阵清风，他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了。 “多谢前辈！” 陆元昊冲天矶老人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 “以后你可叫我独孤师叔……” 天矶老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直到过去许久，陆元昊仍怔怔站在原地，有些出神。 从这位独孤师叔的话语中，陆元昊能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 上一个对自己这么说话的人，是自己的师父郑老道。 陆元昊相信这位独孤师叔是真的想帮他。 待收拾好心情后，陆元昊这才回了自己的杂役房。 两位管事师兄仍没有回来，陆元昊从其他同门口中得知，两位师兄似乎是在为考核做准备。 此次天道院不仅有一场内院弟子考核，同时还会举行外门试炼。 只要通过外门试炼，最后的胜利者便可直接晋升为内院弟子。 听到这个消息后，陆元昊有些羡慕，但想到现在的自己境界低微，不由叹了口气。 在其他同门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陆元昊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闭着眼开始进入梦乡。 不知道云瑶姑娘在考核中会有什么表现，真希望能亲眼去看看啊…… 陆元昊忽然做了个梦，他梦到一个出尘绝世的女子，那女子在梦里一直喊他的名字。 她好像很悲伤，悲伤到不停流着眼泪。 陆元昊莫名有些心痛，他刚想询问女子是谁，可蓦的那女子的眼泪突然变成鲜红的血液。 陆元昊还没从震撼中缓过来，一股浓浓的黑气突然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 它化作一只巨大的狰狞恶鬼，在陆元昊惊骇的目光中，一口将那流着血泪的女子吞了下去。 “啊！云姑娘……” 陆元昊惊魂未定的从床上坐起，醒来后发现只是一个梦。 他有些奇怪，明明那个女子不是云瑶，他为何会喊出她的名字？ 陆元昊没有继续多想，因为他发现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了。 自己今天要去学剑术，时间紧迫，可容不得偷懒。 同门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陆元昊便早早起床，他先是练了一会儿拳，随后又将需要做的杂事都做完以后，这才匆忙赶往后山。 后山很大，一般很少有人会去，据说后山某处还有一处禁地，道院规定善闯禁地者仗刑一百，严重的甚至会被逐出道院。 陆元昊来到昨天见到独孤师叔的地方，发现老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老人根本没有废话，说了一句“跟我来”，便直接御空而去，陆元昊无奈只得跟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陆元昊累的满头大汗，体力有些不支的时候，老人才在一处瀑布潭边停了下来。 “若想修炼剑术，必须先体会什么是剑意！去瀑布底下站着，让水流冲击你的身体，感受其中的磅礴之力。” 天矶老人指着水潭，示意陆元昊下去。 “那个，独孤师叔，能告诉我剑术的名字吗？” 陆元昊抬脚便往水潭走去，只是走到水潭边时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天矶老人抬头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忽然目光转向陆元昊，神色奇异道： “你记着，它叫浩天剑诀！” 第37章 相逢 这浩天剑诀修炼起来可不轻松。 陆元昊每天不仅要站在水潭底，接受瀑布水流形成的磅礴威压的洗礼。 除此之外还要练剑，打磨体魄，这期间甚至比陆元昊在杂役房做的事还要更辛苦十几倍。 剩余时间陆元昊则是盘坐冥想。 天矶老人让他感悟剑意，只有悟出剑意，才能开始修炼浩天剑诀。 在背诵口诀的时候，陆元昊发现天矶老人教他的浩天剑诀，与向天提到的似乎有些相似，但也有不同。 比如向天的炼神诀注重的是控制之法，更多在于锻炼自己的神识。 但天矶老人的剑诀却截然相反，虽然同样需要稳固神识，注重的却是自己的感悟。 简单来说，浩天剑诀是将周身所有一切，都看成有生命意识的东西。 这比将外物强行窃取的炼神诀来说，可谓是境界远超，不可同日而语。 并且浩天剑诀在施展的过程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后遗症。 好在二者口诀相似，因为修炼过，陆元昊很容易便轻松记住，甚至有些明悟。 抬头看那高达几十上百丈的瀑布，想象着它是一柄从天而降的巨剑，自己就匍匐在磅礴的剑意之下，陆元昊慢慢闭上双眼，开始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静静停放在陆元昊身边的长剑，忽然动了一下。 远处默默注视这里一切的天矶老人见此，嘴角微微一动，苍老的面庞之上有些许欣慰之意。 三个月后，杂役房后山某处。 一声嘹亮的剑鸣忽然冲破天际，犹如沉寂地底的苍龙扶摇而上，其霸道的声势宛如惊雷，直将周围鸟兽惊的四散而飞。 天矶老人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丝毫灵力，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强烈灵魂波动的弟子，眼中毫不掩饰深深的赞许之意！ “恭喜你现在已达心剑通境界了，他日若有机缘，便是达到神识化剑也有可能！” 浩天剑诀虽是一条成道的捷径，但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终究还是要能聚灵，方可有继续提升的空间。 “元昊谢过独孤师叔！” 陆元昊明白天矶老人的意思，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气妥，闻言双膝跪地，恭敬向天矶老人行了一礼。 通过这三个月来的接触，陆元昊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眼前这位老人真的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对方不仅对陆元昊悉心教导，更是连自己所有心得也皆毫不保留的传授给他。 完全就是将陆元昊视作衣钵传承人来培养。 陆元昊都记在心里，感念天矶老人的恩情。 “去吧！好好历练，说不定不用多久你便能打开桎梏了！” 心安理得的接受陆元昊一拜，天矶老人挥了挥仅剩的一只手，示意陆元昊离开。 不久前天道院内传出消息，举行五年一度的内院试炼的同时，还会让外门弟子进行一场考核比试。 之前他们只是挑选一部分人，这一次却是允许所有人参加。 道院这么做其目的是想在外门弟子中，挑选一些被明珠蒙尘的好苗子出来。 消息一出，所有外门弟子瞬间沸腾。 大家一边感激天赐良机，一边勤奋修炼，希望能从这次考核中脱颖而出，被天道院内的长老们看中。 因为参加考核的对象不分高低贵贱，所以陆元昊也有幸获得了这个资格。 今天刚好是报名的日子，所以天矶老人便让陆元昊与自己告别后，去一展身手。 陆元昊感激的看了天矶老人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与对方告别。 直到陆元昊的身影彻底消失，天矶老人这才收回视线，他忽然转头看向一个地方，喃喃道： “浩天啊浩天……我给你找了一个新主人了……” 也不知天矶老人口中的浩天是谁，但见老人最后释然一笑，仿佛是完成了某种重大的使命一般。 微风吹过，老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 报名地点在黄道宫广场，也就是有二十八根灵纹柱的地方。 等陆元昊赶到的时候，发现广场上已经人满为患。 这些人都是外门弟子，天道院内所有不算正式的弟子，几乎都来了。 大家平日都各自忙于俗事，一般很少碰面互不相识，不过陆元昊还是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杂役房师兄。 陆元昊走到报名处，那负责报名的师兄感觉有人靠近，头也不抬的问： “姓名，做什么的？” 陆元昊老老实实回答： “陆元昊，做杂役的。” 负责报名的师兄刚想提笔书写，突然间便愣住了，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之人，目光有些古怪。 “原来是陆师弟，好久不见……” 清风看着陆元昊，眼神尴尬中又带着些许揶揄。 “好久不见，清风师兄……” 想不到眼前这位负责报名的师兄，竟是以前领自己进天道院的清风，虽然对方有几分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但陆元昊对他还是十分客气。 “你也要参加考核吗……” 清风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忽然摇头笑笑，提笔将陆元昊的名字写了下来。 “报名结束后，道院会自行给此次考核弟子安排对手，你到时候来看就知道了……” 清风头指了指自己身后一面新建好的布告栏，抬也不抬的说道。 至于陆元昊会不会在考核中有什么表现，清风根本就没想过。 “谢师兄！” 陆元昊冲清风拱拱手，转身打算离开。 “也不知道那些长老们是怎么想的，这种废物也能出来考核，简直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陆元昊没走多远，便听到了某位内院师兄的低声抱怨。 因为考核弟子有近两百多，事情繁杂，加上内院还有试炼，道院一时分不出那么多人手。 所以许多不打算参加试炼的内院弟子，便被拉出来负责给外门弟子安排考核事宜。 修炼时间被占用，那些内院弟子心中本来就不悦，见陆元昊这种练体境都未圆满的人也来参加报名，便忍不住将怒气冲他发泄了出来。 听到身后的议论与嘲讽，陆元昊只是紧紧握拳，低头加快了脚步。 “陆元昊？” 就在陆元昊即将要离开广场之际，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突然喊住了他。 声音很熟悉，陆元昊顿时一怔，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笑容，他回头看向那个自己既熟悉，同时又十分思念的身影。 只见川流不息的人海中，云瑶同样笑望着陆元昊，她看起来是那样恬静…… 第38章 争执 因为云瑶要参加内院弟子试炼，所以这三个月以来，她看望陆元昊的时间越来越少。 陆元昊清楚的记得，自己与云瑶已经有快两个月没见了。 这两个月以来，陆元昊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对方。 可他只能将这份思念深深藏在心底。 所以陆元昊才会拼命努力，最终以三个月的时间，便突破了浩天剑诀的心剑通境界。 再次见到云瑶的时候，陆元昊心中无比欣喜。 只是当陆元昊在看到云瑶身边的那些人后，心中突然莫名有些惶恐。 云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跟着两女三男五个人。 然而这些人个个气息悠长，浑身随意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他们的修为赫然都是聚灵境，甚至隐隐达到了巅峰状态。 陆元昊这个练体境在这些人面前，显得是那么渺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报名的，所以就来找你……” 云瑶走到陆元昊面前，紧挨着他，开心的说道。 陆元昊将视线从几人那里收回，看向云瑶，抓了抓头，憨憨傻笑。 原本是一次很愉快的见面，不料却被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 “此人是云瑶师妹的朋友？云瑶师妹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与云瑶一同前来，手里把玩着折扇的某位内院刘师兄，忽然声音拉长的说了一句。 这位刘师兄的语气很明显，似云瑶这种天之骄女，怎么会有陆元昊这种练体境的废物朋友？ 此话一出，另外四人只是皱了皱眉，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仿佛是默认了这位刘师兄的话。 陆元昊眼神一暗，低下头不敢去看云瑶。 “刘宗！本姑娘的事轮不到你来管，马上给陆师弟道歉！” 看到陆元昊眼中闪过的那一抹黯然，云瑶立即转身对那刘师兄怒目而视。 “什么？你让我一个内院弟子，跟一个外门废物道歉？不可能！就算你是云家大小姐也不行！” 刘宗见云瑶这般袒护陆元昊，心中顿时也来了火气。 “你说……什么……！” 听刘宗当面说陆元昊是废物，云瑶气的娇躯一颤，忍不住就要将背后的灵剑拔出来。 陆元昊虽心中难过，但见此情景还是赶忙伸手阻止。 那边几人也出声指责刘宗。 “刘师弟，你的话有些过了！” 几人中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看着云瑶，忽然淡淡对刘宗说了一句。 “景天师兄在下只是一时情急而已，还请景天师兄原谅！” 那原本还语气嚣张的刘宗在年轻男子面前，顿时没了气焰。 “给云瑶师妹道歉！” 那位景天师兄看也不看刘宗，语气冰冷的开口。 “是……是……” 刘宗自然不敢惹掌教亲自收的关门弟子，叶景天叶师兄。 听到对方的命令后，只得老老实实走出来，对着云瑶二人抱拳弯腰赔礼： “云瑶师妹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众人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谁料云瑶突然冷然道： “我让你给陆师弟道歉！” 众人闻言，心中顿时又是一惊。 这云瑶师妹为何对那位外门弟子陆师弟，如此重视？ 其他人不明所以，刘宗却是脸色愤然，心中明显有爆发的迹象。 “云姑娘，算了吧……” 陆元昊悄悄拉了一下云瑶的衣袖，谁知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就在刘宗咬牙切齿之时，面如冠玉的叶景天再次开口：“道歉！” 叶景天依然看也没看刘宗一眼。 在其他人脸色有些难看之时，刘宗忽然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开口：“陆师弟，对不起！” 作为事主的陆元昊连忙摆手，甚至都忘记了该怎么说话。 “云瑶师妹，满意了吗？” 叶景天看着云瑶，语气比起对刘宗来，可是要客气了许多。 云瑶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一场误会，大家就不要为了小事伤了和气……” 这时五人中另一名英俊男子走出来打圆场，他是五大家族之一的萧家年轻天骄，萧枫。 “哼！” 然而刘宗似乎是受不了如此屈辱，冷哼一声，当众愤然甩袖离去。 “陆元昊，你也要参加考核了吧？加油，我看好你！” 云瑶却是不管其他，这时又转身看向陆元昊，微笑鼓励。 陆元昊同样报以微笑。 “你就是陆师弟吗？之前小妹多有得罪，红钰在这里替她给陆师弟赔罪了……” 正在这时，一名面容姣好的白衣女子走了过来，她微微冲陆元昊欠身，面色歉然。 陆元昊一头雾水。 “顾红钰，顾红铃的姐姐。” 云瑶在一旁解释。 陆元昊这才恍然大悟，他忽然转头看向远处那位叫景天的年轻男子，心下了然。 “没关系。” 陆元昊不敢托大，对顾红铃的姐姐还是十分客气。 见此顾红钰只是微微一笑，莲步轻移的走回到那位景天师兄旁边，抬头看着对方，美目便不再离开。 只是那叶景天却是将目光看向云瑶，脸色淡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元昊本来有许多话想和云瑶说，譬如同样为云瑶打气，告诉他有位独孤师叔传授了自己一部剑诀。 只是因为人多的缘故，一切最终都被陆元昊化作成对云瑶的笑容。 “云瑶师妹，你不是想打败我吗？不如在试炼之前你我先比试一下？” 见云瑶与陆元昊二人不说话只是彼此这么看着对方，远处的叶景天忽然嘴角一翘，意外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众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暗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云瑶这时也转过身，淡淡道：“倒要领教！” 随后云瑶又回头对陆元昊甜甜一笑：“陆元昊，等试炼过后我再来找你……” “去吧！小心些！” 不敢耽误云瑶，陆元昊赶紧向她告别。 云瑶和她的同伴一起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对陆元昊挥手。 陆元昊静静注视着她离去，刚想转身之时，忽然感觉有两道目光回头扫了自己一眼。 一个是叶景天，陆元昊从对方的眼神中，似乎感觉出了一丝冷意。 还有一个是另外一直没有说话，齐眉刘海，梳着辫子身穿红衣的俏丽小姑娘。 她是向家天骄之女，向洛洛。 向洛洛在看陆元昊时，眼神十分复杂…… 第39章 比试 此次外门弟子考核本来有两百零七人，后来道院内经过商议又增加一个名额，变成两百零八人。 考核便以两两相互比斗，败者淘汰的比赛方式进行。 至于比斗顺序就按抽签来决定，第一名对最后一名，以此类推。 在比赛过程中，参赛者可以尽情施展自己所学，只要不是恶意攻击对方要害，或者使用卑鄙手段，都不算犯规。 当然，比赛中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致残致死情况的。 陆元昊抽到的是一百九十八号，他的对手是十一号，名叫蒋伟的藏经阁外门弟子。 广场上早已搭建好了简单的擂台，两名聚灵境内院弟子负责裁判守擂，以防出现意外。 参赛胜出者每人一天比试两场，两百多名弟子一天下来就要淘汰掉三成，竞争十分激烈。 擂台按乾坤震艮，坎兑离巽，八个方位排列，每个擂台下都有不少观战弟子。 因为是难得的盛会，天道院便没有约束弟子，准许他们这几天随意观摩。 但相对外门来说，内院弟子的比试还是更具有吸引力。 外门弟子的比试在广场，而内院弟子的斗法却在内院传道台。 听说传道台有道院长老们布置的厉阵法，可以禁制住聚灵境弟子斗法时的灵气外泄，继而保护道院的安全。 内院弟子的斗法也不是人人都能观摩的，外门弟子若想观战，必须要支付一定不菲的费用。 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因此，在广场上观战外门弟子比试的人虽也不少，但大多都只是练体中期，且只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 陆元昊被安排在了离字号擂台，因为前面比试过两场，都没有什么精彩之处，是以台下观战的人不多。 “姓名？” 擂台下负责维持秩序的内院弟子见有人朝自己走来，开口问。 “陆元昊！” 拿出自己的号牌后，陆元昊将其递给了内院师兄，报出自己的姓名。 “去吧！记住比赛的规则！” 确认陆元昊的身份无疑后，负责秩序的内院弟子挥了挥手。 陆元昊向对方拱手致意，走上擂台。 擂台中间边缘位置同样盘坐着一名内院师兄，陆元昊也同样向对方行了一礼。 那位师兄只是微微点头，随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擂台下这时突然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陆元昊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的对手还没有来，那些等待观战的有些不耐了。 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陆元昊缓缓将自己背后的宝剑拔了出来。 四周的低语声渐渐小了下去，那些观战的弟子忽然觉得，台上的陆元昊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从看到此人的这一刻起，外人便觉得他有些冷，有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陆元昊紧紧握住剑柄，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眼中的冷意越来越盛。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会如此漠视？就像是在看一个蝼蚁？ 练体境的他就不能和云瑶成为朋友吗？ 境界之差真的有如此之大的鸿沟吗？ 他与云瑶会不会最终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她的身边环绕的都是前途无量，高高在上的内院天骄弟子？ 而他陆元昊却永远只是一个别人眼中的废物？ 一个废物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上层世界的姑娘？他只能被人踩在脚下，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不！陆元昊不甘心！ 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不是废物，他一定也能成为强者！有资格去喜欢别人！ 所以今天，他要打败自己所有的对手！ 哪怕是为此拼尽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陆元昊的前方。 此人样貌普通，丹凤眼身材矮小，走上擂台后一边对守擂的内院师兄赔礼，一边对台下等的不耐烦的观众们抱拳作揖。 他说话有些结结巴巴，期间不停的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水，手足无措，看其样子似乎很紧张。 台下观战的弟子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嘲笑起来。 “藏经阁外……外门弟子，蒋伟，这位师弟请指教……” 守擂师兄宣布开始后，蒋伟一手反握剑柄，歉意的冲陆元昊道。 “师弟？师弟？” 蒋伟唤了几声，发现对面的陆元昊虽视线投来，但却根本就没有看他，且浑身透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这位蒋师兄本来就紧张，此刻心里莫名忍不住有些发毛。 陆元昊终于从幻境中清醒过来，见比试开始，他也向自己的对手打了声招呼，随即举起长剑，率先发动了攻击。 众人只觉台上一阵清风吹过，便见陆元昊的身影已经到了蒋师兄的面前，惊慌失措中蒋师兄下意识的举剑格挡。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听台上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声响过后，在所有人那震惊的目光中，蒋师兄手里的武器竟是被陆元昊一剑挑飞了出去…… 哐当…… 不仅是观众，就连守擂的聚灵境内院师兄也没有反应过来。 大家竟都没有看清楚，陆元昊是如何瞬间到达对手的面前，甚至没有人知道那是何种功法。 这就结束了？ 离字号擂台下鸦雀无声，众人都将求证的目光看向守擂师兄。 陆元昊也是一怔，他之前一直心事重重，大脑涌起阵阵凉意，见比赛开始心中只想着一往无前战胜对手，然后他便照着意念踏了出去。 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如此大意，连防御都不尽全力。 要说谁心中最发苦的，莫过于陆元昊的对手，蒋伟。 就在刚刚，陆元昊在对他发出攻击的刹那，蒋伟似乎隐隐看到陆元昊的身上有阵阵淡淡的黑色煞气涌出。 他的身后仿佛站着一只可怕的恶魔。 恶魔所散发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其中更有无数痛苦的亡灵在哀嚎，瞬间便让蒋伟觉得灵魂都开始颤抖。 随后蒋伟便见到恶魔的影子迅速向自己冲来，他惊骇之下仓促抵挡，一个不稳，长剑便脱手而出。 见陆元昊举剑对着自己，蒋伟艰难的咽了一口，求助的目光看向守擂师兄。 “此回合外门弟子陆元昊，胜！” 哪知守擂师兄鄙夷的看了一眼蒋伟，随即宣布了结果。 临阵对敌连武器都被人挑了，自然算是输。 更何况堂堂天道院弟子，与人斗法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简直是有损颜面！ 如此心性就不要妄想脱颖而出，还是乖乖当外门弟子做杂务去吧！ 守擂师兄心中的天平早已倾向了陆元昊，是以干脆一锤定音。 “切……” “吁……” 围观弟子一阵唏嘘，大多是对蒋伟的紧张表现，而感到不满，倒是无人去深究陆元昊刚才的一击，到底有什么威力。 在一众鄙视的目光中，蒋伟默默捡起地上的长剑，一脸羞愧的拱拱手，复杂的看了陆元昊一眼，然后便匆匆离开了擂台。 大概他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再参加什么考核了。 直到目送蒋伟离去，陆元昊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像蒋伟一样，但他却坚定，即便是输他也绝不会放弃。 第40章 风波 一场比试就这么没有波澜的过去，赢了比赛的陆元昊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下午还有一场战斗在等着他。 外门两百零八名弟子，最终能跻身内院的只有七个名额，如此高的淘汰率，可想而知竞争的激烈。 外门中不乏有练体圆满的弟子，陆元昊若想胜出，很艰难。 浩天剑诀虽厉害，但他也不过才练三个月而已，其他人未必就没有厉害的手段。 即便如此，陆元昊仍不灰心，他还要去争，因为这是他唯一能与云瑶靠近的机会。 还是那个擂台，还是那位守擂的师兄，不同的是陆元昊这一次的对手，是芙蓉堂的一位外门师姐。 芙蓉堂只收女弟子，就连做杂务的外门弟子也是女性。 听说芙蓉堂长老以前受过家族一位师兄的情伤，很讨厌男弟子。 不过那也是这位长老的个人喜好而已，反倒是天道院内的男弟子所找的道侣，最后多半都是出自芙蓉堂。 所以这一次，陆元昊所在擂台下的围观之人，竟是比上午多了一倍不止。 “墨师妹加油！” “师兄在戒律堂做事，师妹以后常来往啊！” 陆元昊刚上擂台，便听到台下众人中，不少已开始明目张胆的，向陆元昊对面站着的女子表达爱慕。 向守擂的白师兄打过招呼后，陆元昊看向自己的对手。 众人眼中的墨师妹生的倒是清新脱俗，身段纤纤，难怪下面的人会起哄。 “师弟请了！” 墨小蝶轻轻一笑，对于众人的起哄倒没有多少羞涩，反而信心大增。 她看着陆元昊，拱手抱拳，礼貌示意。 “杂役房，陆元昊！” 陆元昊神情变得凝重，盯着对面女子的一举一动，准备迎接战斗。 墨小蝶面上愣了一下，或许她没有想到以陆元昊这种境界，还出自杂役房，是怎么通过第一轮的？ 然而此女手上却不含糊，一柄玲珑小巧的长剑在手中一翻，紧接着她的身体便如一朵飞花般，扑向了陆元昊。 那看似轻飘飘的步伐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若是对手一个大意中了圈套，接下来便会被墨小蝶的攻击震散一身真元，以至于浑身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 这便是墨小蝶所学，飞花剑。 她的上一个对手，就是败在此剑法之下的。 墨小蝶有信心打败眼前这个叫陆元昊的弟子。 深吸一口气，见墨小蝶的攻击到来，陆元昊只是脚踏数步，只用剑尖一挑，打开对面的攻击，根本不与之比拼内力。 浩天剑诀里有观剑望气一说，意思是找出每一柄剑每一道攻击中所蕴含的剑意。 墨小蝶在对陆元昊发动攻击之时，陆元昊便已经看出其中暗藏玄机。 往往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其实剑意内敛，待对手与之交锋之时，剑意才会突然爆发，久而久之便会被对方的剑意慢慢侵入身体，再无法凝聚一丝战力。 此法虽厉害，然而只要在交手时，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卸去对方的攻击，便也不足为惧。 一声金属交击声响，众人只见台上陆元昊与墨小蝶相互一击过后，便轻飘飘的分开，仿佛在相互试探一般。 然而只有墨小蝶知道，刚才这一击其实已是十分凶险。 她惊疑不定，隐隐感觉陆元昊似乎是看出了自己的破绽！ 怎么可能？明明是第一次和他交手，他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出来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墨小蝶却心中十分清楚，倘若对手在她的第一击之下没有中圈套，那她接下来就会很辛苦。 不会的，一定是巧合！ 墨小蝶想了想，觉得不可能，于是她运转功法，又向陆元昊刺出一剑。 这一剑的角度奔着陆元昊的胸口，一般人肯定会举剑与之对抗，否则便会中门大开，若是让对手近身则十分危险。 墨小蝶以为陆元昊会迎剑格挡。 然而让她感觉不可思议的是，陆元昊又是再一次侧身一躲，浑身真力凝聚于剑尖之上，巧妙的将墨小蝶的一击卸了出去。 受巨大的惯性影响，墨小蝶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去，若不是她急忙稳住身形，可能就要当众出丑了。 墨小蝶娇躯微颤，一方面是因为被陆元昊识破伎俩的害怕，一方面是因为她此刻浑身真气紊乱的缘故。 飞花剑虽霸道出奇，但也有缺陷，若是不能将剑意释放，便会反噬自身。 如果说第一次陆元昊是侥幸，那么这第二次呢？ 墨小蝶得出一个可怕的事实，照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输！ 不行！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输！ 墨小蝶多么希望自己能和芙蓉堂的那些内院女弟子一样，受万众瞩目，成为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子。 然后墨小蝶又发动了攻击，这一次她的速度更快，角度更为刁钻，几乎是冲着陆元昊的要害。 负责守擂的内院白师兄见此一幕，皱了皱眉，不过他见陆元昊似乎胸有成竹，便没有说话。 因为知道对方的意图，面对墨小蝶的攻击，陆元昊依然采取只守不攻的态度。 即便是被墨小蝶提剑在擂台上追的十分狼狈，陆元昊仍没有还击。 这一幕让台下人见了，纷纷嗤之以鼻，不断开始嘲讽，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墨小蝶欢呼鼓舞。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众人以为台上这副追打闹剧要结束的时候，那位墨师妹突然一声痛呼，娇躯软倒在了擂台之上。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一边压倒的趋势，那陆师弟一直只有招架的份，怎么突然落败的却是实力更强大的墨师妹？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卑鄙！” “无耻！竟然偷袭！” “白师兄，快擒住此人，交给戒律堂处置！” “就是！就是！” 陆元昊呼呼喘着气，虽然他能看出墨小蝶的攻击方式，但在最后对方绝地反扑之下，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应付起来十分辛苦。 可还没等陆元昊感受胜利的喜悦，台下观战之人便群情激愤，以为他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陆元昊能看出墨小蝶的攻击特性，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 而且比赛规则中就有严禁使用卑鄙手段这一条。 万一别人误会自己，那陆元昊不仅要失去比赛资格，而且还会受到道院规则的处罚。 怎么办？ 陆元昊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擂台边缘负责压阵的白师兄…… 第41章 阴影 白师兄生的浓眉大眼，颇为英气，方才他一直观察陆元昊与墨小蝶的战斗，默默不言。 见台下群情激愤，白师兄也只是皱了皱眉，心中不屑。 练体境的看不出来，他身为聚灵境的内院弟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当心有所觉的白师兄迎上陆元昊的求助目光后，前者朝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外门师弟虽境界低微，但品行却不错，于剑道方面倒也有些天赋。 再反观此刻已趴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墨小蝶后，白师兄的态度可就没那么和善了。 墨小蝶原本想以弱者的姿态，舆论的声音，来影响这次结果。 可当她迎上白师兄那严厉的目光后，立刻便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一场，杂役房陆元昊胜！” 白师兄丝毫不理会擂台下的声音，直接宣布结果。 “怎么会这样？” “对啊！不公平！” “一定有内幕，我抗议！” 然而台下观众可并不满意，在他们看来，实力更强，楚楚动人的墨师妹应该胜出才是。 凭什么那个明显看起来毫无本事的陆元昊，却比他们的墨师妹更优秀？ “聒噪！” 白师兄本来不屑与这些人解释，谁料议论声更凶猛，恼怒之下的他气沉丹田，运转太玄真经，从口中吐出蕴含真元的二字。 瞬间，所有外门弟子顿觉胸口仿佛被一股大力击中，体内气血翻涌，脸色苍白，再不敢乱说话了。 台上陆元昊与墨小蝶二人倒没有被气机锁定，安然无恙。 只见白师兄缓缓站起，露出聚灵境内院弟子的威严，他冷冷扫视了一下台下众人，虽没开口，但眼神却无比锐利。 蠢物！内院弟子的权威岂是你们可以挑衅的？ 台下众人这才惊觉过来，心中懊悔之下，连忙齐齐向白师兄施礼赔罪，“白师兄息怒！” 陆元昊也同样向白师兄作揖，真心感激对方秉公之意。 “去吧！” 白师兄看了陆元昊一眼，随即挥了挥手，语气倒是很和善。 “这叫陆元昊的弟子的确挺不错，被人诬陷也不着急辩解，是个识大体的！ 嗯……等这次比试过后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要在师尊面前提一提，看看能不能把他调来勤政堂做事。” 白师兄心里想着。 陆元昊自是不知道白师兄的心思。 两场比试胜出的他，紧绷的脸颊终于松懈下去，想着自己与云瑶的距离又缩短了几分，他面上不禁渐渐有了些许笑容。 至于路上听到议论他投机取巧，行事不光明的声音，陆元昊也没有去在意。 天道院这几日难得允许弟子外出，陆元昊见时间还早，便在住所拿了些平日积攒下的银钱，去第一次和云瑶进城时进的那间首饰铺子。 云瑶当时看中了一只发钗，最后不知为何却没有买，陆元昊一直记得。 陆元昊准备将它买下来送给云瑶，至于理由他也想好了。 自己连胜两场，高兴送朋友一点东西又没什么…… 发钗虽然很贵，几乎花掉了自己全部的积蓄，但陆元昊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 他捧着精致打包好的盒子，兴冲冲的跑到内院门口，等着云瑶比试完出来送给她。 陆元昊所站之地便是第一次见到顾红铃顾师姐的地方。 内院人山人海，远远看去不仅有气息波动的内院弟子，甚至连陆元昊根本见不到的金丹境长老都有好几位。 与广场中差不多一样的擂台上，两名内院弟子相互斗法，一时宝光四射，如烟花般灿烂。 陆元昊看着有些羡慕，他没有进内院，是担心自己一个外门杂役弟子的身份，会给云瑶带来影响。 和陆元昊一样站在门口远远观望的外门弟子有不少，他们也大多都是实力不济，想观摩却又怕被人耻笑。 门口负责守卫的内院执事见怪不怪，陆元昊的到来，他们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没再理会，心中却是鄙夷。 等了许久，都不曾见云瑶出来，陆元昊渐渐有些失望。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忽听一阵莺莺燕燕的欢笑声传入耳中。 “云瑶师妹，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厉害！连其他几大家族的年轻后辈都不是你的对手！” “是啊，明日红钰与云瑶师妹对敌，师妹可要手下留情啊！” “不知云师妹与那景天师兄比如何？” 陆元昊回头，忽见几道曼妙的身影从内院走了出来。 她们皆是几大家族的天骄之女，云瑶也赫然在其中，被众女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 守卫的执事见了连忙弯腰行礼，其他看热闹的外门弟子更是纷纷退开，低下头，无一人敢仰望。 陆元昊呆了片刻，终还是默默退到角落，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盒子，也慢慢放回怀里。 “云师妹如此出色又美貌，京城的不少世家公子今日可是已被师妹的风采折服，扬言非师妹不娶呢！” “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 “看顾师姐说的，一般人哪里配的上云师妹？” 一众世家天骄女簇拥着云瑶走远了，都城这几日有花灯会，她们要去逛逛，说不定还会遇见自己的情郎。 没有人看到角落里还有一个瘦弱的人影，就连他何时消失在阴影里，也无人注意。 刚要走出天道院门的云瑶，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怎么了云师妹？” 一旁的顾红钰疑惑问道。 “没事……” 云瑶摇了摇头，面上古井无波，心中不知为何忽然猛的颤了一下。 深夜子时，寂静无声的道院广场上，悄无声息的跪着一个人影。 正是陆元昊。 许多人因忙碌了一天，此刻都已经沉沉睡去，就连摆着几座擂台的白玉广场上，也仅有一名弟子看守。 不过他此刻也是迷迷糊糊，就连何时有道人影从他面前穿过的，他都不曾发觉。 陆元昊抬头仰望那一根根高耸的，代表着进入内院资格的灵纹柱，默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有阵阵微风吹来，广场上莫名涌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守卫的弟子打了一个哆嗦，突然惊醒。 然后他看到无比震惊的一幕。 广场上二十八根测试灵力的灵纹柱，在某一刻突然猛烈的震动起来，一根根锁链疯狂晃动，就如黑夜里某个不知名的恐怖生物的触手…… 地面微微开始晃动，还没等这名守卫弟子反应过来之时，他眼前赫然闪过一道黑影，就连身为聚灵境的他竟然都没能看清那道黑影究竟是什么！ 他只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冰寒之意，仿佛来自无尽深渊，让他无比恐惧绝望。 片刻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这名守卫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再也没有一丝睡意…… 第42章 晋级 昨晚有许多人都没有睡好。 有的人是因为参加比斗身体疲惫，有的是因为入定修炼之时，听到一阵奇怪动静被惊动。 这是天道院弟子第二次听到了。 上一次还以为是有魔道来袭，这一次不知又是什么原因，但最后又被各堂长老压了下来。 堂堂天道院，道盟首地，竟然频出怪事，众弟子私下都在议论，莫不是通天阁里镇压的什么东西要出世了不成？ 进入天道院内院的弟子都知道一个秘密。 位于禁地通天阁中，镇压着一件极为厉害的凶兵，每当它想要挣脱束缚的时候，便会引起天地震动，跟两次发出动静时的情况有些相象。 因为多年前那个被称为禁忌的独孤师叔，就曾经引动了那柄绝世凶兵。 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众弟子的妄度揣测而已，毕竟眼下比试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过去的只是成了大家闲暇之余的谈资而已。 很快众人的注意便又被这次试炼的风云人物所吸引。 这其中自然就是几大家族的年轻佼佼者。 萧家萧枫，顾家顾红钰，郑家郑照海，云家云瑶，向家向洛洛，还有那个从南楚边境走出来，被掌教明仁亲自收为弟子的叶景天！ 这些人皆是已处在聚灵境巅峰，甚至隐隐有人已触摸到了金丹之境的地步。 他们如此年纪便能达到这般境界，可想而知他们以后又会有何种成就？ 所以这些人如今已然成为众弟子仰慕钦佩的对象。 而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便是云家天骄云瑶，和那个被称为上天宠儿的叶景天。 叶景天自不必多说，天赋绝佳又有掌教大人亲自教导，隐隐有道院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谓，所有弟子都不敢怠慢。 大家都猜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叶师兄很有可能会成为此次内院试炼，最终夺魁的那个人。 比起叶师兄来，大家议论最多的自然还是那位云瑶云师妹。 据说这位云瑶师妹不仅是所有女弟子中实力最强的，同时她还有着倾城绝世的容貌。 因为有人曾经在一次斗法中，亲眼见到这位云瑶师妹解开禁制露出真容。 那些见到云瑶师妹真容后的弟子中，所有男弟子全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只觉自己仿佛见到了天上的仙子，而所有女子也竟无一人有嫉妒之心，反倒生出自惭形秽的念头。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云瑶师妹是怕引起骚乱，这才故意掩盖了自己的真容。 虽然事后云瑶师妹又迅速的掩盖了容貌，但那些有幸见到她真容的男弟子，昨夜一夜未眠，即便是想修炼也难以再入定下去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看到云瑶师妹接下来的表现，以及内院试炼的最终结果。 至于外门弟子的考核，早已没有人会关注了。 毕竟连引灵入体都做不到，只会一些基础功法和招式的比赛，已经没有多少看头。 …… 陆元昊通红着眼走进比赛场地，他昨晚同样一夜未眠。 昨夜他又不死心的去了一趟灵纹柱那里，结果依然还是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最后一刻的时候，灵纹柱总会发出异动，他差点就被人发现了。 虽然测试灵纹柱不是什么大事，私下里也有外门弟子偷偷做过，但陆元昊还是不希望被人抓到。 一个明明没有灵根的人，却还要几次三番的抱有幻想不肯认清现实，或许会被人嘲笑成疯子。 那样会给云瑶抹黑的…… 然而即便陆元昊仍然无法测出灵根，但今天的比赛他却一定要赢！ 若是输了，他与云瑶之间的距离便再也无法跨过，他曾立下的心愿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陆元昊终究还是不肯服输。 陆元昊今天的对手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个子高大肌肉扎结，浑身充满爆炸般的力量。 他的实力很强，至少在练体境中属于佼佼者。 汉子手持一柄重剑，只是轻轻往擂台上那么一放，便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但即便是如此重量级的兵器在汉子手中，却依然被他耍的游刃有余仿若玩具一般。 汉子自称武刚，勤政堂外门弟子，平时多番历练，底子打的很扎实，虽然年龄有些偏大，但却有很大希望触摸到聚灵境的门槛。 武刚是陆元昊目前遇到最大的劲敌。 两百零八位弟子经过两轮筛选，剩下的自然都不是简单之辈。 陆元昊只有一半机会，然而以他目前的实力，能在武刚手中胜出，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他学会了御剑之术，但那只有一击之力，在这种车轮式的比赛中，对方若是看出其中门道，根本不会给陆元昊第二次发动的机会。 除非陆元昊能找到一柄和他心意相通的兵器。 据天矶老人所说，在无法突破聚灵境时，浩天剑诀若是想进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那就是找到一柄蕴含灵气的法器，或者神兵。 但现下陆元昊还没有这个机会。 看着眼前向自己咧嘴一笑的对手，陆元昊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今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所以在守擂师兄宣布比赛开始以后，陆元昊身影掠动，第一次主动向对手发动了攻击。 陆元昊的对手嘿然一笑，轻松提起手中的重剑，也不废话，照头便向陆元昊当头抡下。 …… 陆元昊胜了，不过他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站在擂台上的他浑身颤抖，前襟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那是他被对手的重剑震伤了经脉，浑身气血翻涌而出的结果。 陆元昊是拼着重伤的代价，在最后关头对手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用手中的长剑成功划破了对方胸膛。 一点皮外伤，对武刚这个体魄强悍的汉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因为比赛规则就是谁先伤及对方身体，谁就算获胜。 这种落败方式对武刚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反正勤政堂的长老早就对他许诺，无论结果如何，长老都会收他做弟子。 只是让武刚觉得诧异的是，自己的对手为何要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要知道就算他赢了自己，接下来还要面临更强大的对手。 反正结果都一样，为何要自贱身体？ 摇了摇头，不等守擂师兄宣布结果，武刚便将重剑抗在肩上，大摇大摆的走下了擂台，临行时还不忘多看了陆元昊一眼。 原本擂台下还有几个观战的弟子，见到这种结果也是大失所望，皆朝陆元昊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他们只认为陆元昊是个为了比赛结果而不惜手段的人，更可笑的是他的实力还远不如大众。 守擂的白师兄同样目光复杂的看着陆元昊，宣布结果时声音低沉的连他自己几乎都不敢确信。 陆元昊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步履艰难的离开了擂台。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他希望能出现奇迹…… 第43章 问剑（一） 命运不总会是悲剧，陆元昊虽然一直经历坎坷，但这一次似乎是受到了命运的眷顾。 因为在下午决定比赛抽签的时候，他轮空了…… 有一名外门弟子和他一样，在上午的比斗中拼尽了全力，虽然打败了对手，但自己却也倒下了，暂时没有办法参加比赛。 陆元昊抽到的是一号，他的对手二十六号还未被人抽中。 与陆元昊一起抽签的弟子个个嘀咕，嫉妒和鄙夷的却不少。 负责安排比试的内院管事也是脸色一阵古怪，但事已至此他也总不能随便拉一个人来和陆元昊比试，那样无疑就坏了规矩。 内院管事只得尽量让陆元昊这一场延后，希望他的对手能早些恢复了。 “你且等候消息，比赛结束之前不可离开此地……” 管事老者打量了陆元昊一眼，沉吟片刻后，出言叮嘱。 “是！” 陆元昊赶忙应诺。 随即老者便不再理会陆元昊，让其他要参加比赛的弟子做好准备。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种货色竟然也与我等并驾齐驱，真是丢脸……” “是啊，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 “若是与我对敌，只需一招我便能将其打的起不来，嘿嘿……” “王师兄说的是，哈哈……” 陆元昊刚刚站定，便听到周围那些同为外门的弟子对他一顿嘲讽，哪怕是内院管事在旁边他们似乎也毫不畏惧。 他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这些弟子个个气息强横，显然都是练体境圆满的境界，陆元昊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两个熟人，王蝉和郑大同两位杂役房的管事。 方才正是王蝉与几个相熟之人在议论。 陆元昊没有与这些人争辩，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默默等待起来。 然而即便他不愿惹事，可却依然有人不肯放过他。 “喂！杂役房姓陆的，说的就是你！见了我这位管事师兄为何不来见礼，你还有没有把道院的规矩放在眼里？” 那边王蝉见陆元昊对自己等人的话视而不见，又想到本是小小一个杂役弟子，竟然也快爬到他这个管事的头上，顿时心中难以平衡，故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刁难起了陆元昊。 王蝉虽是故意刁难，但所作所为却又在一定范围内，纵然有些人觉得不喜，但也只是觉得他跋扈了些而已。 就连一旁的管事老者也没有出言呵斥，反倒是听了王蝉的话后，又重新打量起陆元昊来。 毕竟如今这剩下的二十多人几乎都是外门的佼佼者，陆元昊以一个普通杂役弟子的身份，又才只是不到练体后期的境界走到这里，的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那王蝉要陆元昊去见礼，管事老者也觉得并不过分。 一时间所有目光全都汇聚到了陆元昊的身上。 “王师弟，现在是比赛时期，一些繁文缛节就暂时不必了吧？” 一旁的郑大同见陆元昊成了众矢之地，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向王蝉劝解。 “哼！那怎么行！这小子平日不服管教倒罢了，如今见到你我两位管事师兄竟也不上前问好，以后若是让他找到机会爬上去，还会将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放在眼里吗！” 然而郑大同的劝解不仅无济于事，反而让王蝉更加咄咄逼人，他说出来的话不仅无比恶毒，而且根本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见他的话说完，原本一些处在观望中的其他人，不明所以之下顿时皆对一旁的陆元昊无故平添了诸多恶感。 众人再看陆元昊的眼神顿时又不一样了。 他们只觉此人是个凭借投机倒把，擅使卑劣手段的小人。 “唉……” 郑大同本意是想替陆元昊解围，不料被王蝉这厮三言两语越描越黑，顿时只好叹息一声，闭口不言。 看向陆元昊之时，这位郑师兄神色复杂，面露不忍。 “怎么？心里不服气想教训我？那你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啊！实力不济就该踏踏实实刻苦修炼，别好高骛远心比天高！” 王蝉见陆元昊低着头迟迟不过来向自己见礼，心中不免恼火，见他眼珠一转，又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谆教之语。 四周之人闻言不禁暗暗点头，心说这位王师兄不愧能当上外门管事，果然是有些道行的。 见众人皆已向王蝉靠齐，陆元昊慢慢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杂役房弟子陆元昊，速来向你的师兄见礼！” 哪知陆元昊刚想有所动作，那边坐着的内院管事老者突然开口，声如洪钟。 在管事老者看来，王蝉能向陆元昊说出这番肺腑的教诲之语，后者理应感激才对，是以他竟也插手了本不该属于他职责之内的事。 看着周围那些或不善，或鄙视的目光，以及王蝉脸上那得意的神色，陆元昊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大步走了过去，向着对方行了一礼。 “见过两位师兄，师兄今日之教诲，陆元昊定当铭记于心！” 陆元昊的语气很重，几乎是从心中呐喊，最后又被生生压抑而出。 “嗯！孺子可教也，以后勤勉修炼，先把实力提上来再说……” 王蝉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装模作样的点头，他刚想继续表演一番，谁知代表比赛开始的钟声突然响起。 铛铛铛！ 众人的注意被吸引，也就无人再关注陆元昊，王蝉这才只好作罢。 一众参赛弟子纷纷前往各自比赛场地，王蝉也只得恨恨的看了一眼陆元昊随众人而去。 只有郑大同郑师兄迟疑转身，走到陆元昊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保重。 看着这些人离去，陆元昊沉默不言，抬起头之时目中已是一片冰冷。 …… 下午内院弟子的比试结果已经出来，排进前五名的正是各大家族的年轻天骄。 出乎意料的，那最被看好的叶景天个人战绩竟然不是第一，而是被皇族向家公主，向洛洛取而代之。 叶景天次之，云家紧随其后，后面依次是萧家，顾家，郑家…… 当然个人战绩并不能决定最终排名，这还要等到明天的决赛之后才能真正见分晓。 内院这边如火如荼，外门试炼也不甘落后，二十六名弟子经过激烈的角逐之后，同样有十几名实力不错的弟子成功晋级。 然而在这些弟子中却有一个另类，他竟然不是凭借实力进入，而是因为自己的对手伤势太重弃赛而捡漏胜出，这人竟然只有区区练体中期的实力…… 不少外门弟子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一片哗然。 …… 直到比赛结束之后，陆元昊终于才能离开，从广场回来之后，他径直来到了杂役房后山的那片竹林之中。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沉落，昏黄的阳光照进竹林，让这片原本绿意盎然的景象顿时平添了几分暮色。 陆元昊坐在曾经和云瑶并排坐的地方，就那么呆呆看着天边那轮白日，渐渐变成了血红。 过了许久，陆元昊忽然起身，但他也没有回到住处，只是漫无目的在后山游荡。 不知不觉陆元昊来到了一处水潭边，看着潭水清澈，映照出自己那模糊中带着一丝木然的脸庞，下意识的他便停住了。 陆元昊盯着潭水中那张倒影，久久没有挪动一步。 忽然，一阵哗啦的水声响起，顿时便让陆元昊惊醒。 陆元昊转头看去，发现水潭的另一边不知何时坐着一名黑衣女子。 女子就那么坐着，下身的裙摆挽起，露出一双白净修长的双腿，她的玉足已没入水潭，那哗啦的水声正是她调皮的划动双脚引起的。 那女子生的极美，美到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她一头乌黑秀发随意盘着，几截青丝散落耳畔，夕阳的余晖下更让她平添了几分朦胧神秘的美感。 就好似她在云端，众生皆成了她的点缀…… 陆元昊呆了呆，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下午从内院弟子那里，听到的一个传闻。 云家大小姐天资卓众，凤华正茂，皇族向家有意与之联姻…… 陆元昊原本是不信的，因为他认识的云瑶虽天资卓越，但并不是他所见那般倾国倾城。 如果眼前的女子是云瑶，那么…… 脑海中忽然莫名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恰好在此时，水潭那边的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蓦然回眸看向了他。 她向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不知要羡煞了多少人。 然而他却捂着胸口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眼前之人，跌跌撞撞的转身狼狈的离开了…… 女子秀眉微蹙，面上有失望之色，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快速起身，也不顾赤裸的双脚，就要朝他追去。 只是她才刚一动，便有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后方响了起来。 “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声音拉的很长，似乎是提醒。 听到这个声音后，云瑶停住了，面上担忧之色瞬间褪去，待转身看向来人之色，她的脸色已变得冰冷一片。 见天清道人盯着陆元昊离去的方向，眼神微眯，云瑶心中一惊，嘴上却是开口问道： “你来做什么？” 第44章 问剑（二） 天清道人渐渐从陆元昊身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云瑶之时，脸上似笑非笑。 “大小姐说笑了，为师来看徒弟天经地义有什么奇怪。倒是大小姐你竟对一个陌生男子产生好感，老爷若是知道恐怕会不高兴的吧？” 听他这话，云瑶的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她看了这个名义上的“师父”一眼，言语也不再客气：“哼！本小姐的事你最好少管！” 云瑶与天清道人的关系本不至于这般僵硬，归根结底是因为天清道人方才对陆元昊所展露出的一丝杀意。 虽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颗为了完成目标的棋子，但云瑶却也有她的底线，至少这位天清道人是没有权利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否则她不介意选择鱼死网破。 或许同样也是明白了这一点，天清道人摇了摇头，不再关注某件事，而是郑重其事的道：“其他的事小道可以不管，但也请大小姐莫要忘了老爷的交代！”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如今你已成功得到他们的认可，正是获取天矶的最佳时刻！” 云瑶与天清道人所在这处水潭，位于道院后方连绵群山中的一处隐秘地方，倒是与禁地通天阁相隔不甚远，不过也几乎很少有人来，天清道人这番话表面上听起来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云瑶却清楚的明白对方话语之中的含义。 “何为天矶？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心中魏然一叹，云瑶又重新慢慢坐了下去，她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如水的双眸渐渐飘忽。 这位最近风头正盛的云家天骄孙女，同时也是魔门大长老之女，此刻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哀伤。 她就像那狂风骤雨中孤傲的一朵最美鲜花，动人心魄却又孤单而凄凉。 就连天清道人见了，心中都不免微微升起一丝恻隐。 天清道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语气和缓许多道：“我们虽然没有见过它真正的样子，但也能猜测出它是一件绝世神兵……” 道人目光看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的往事：“当年向家老祖，便是凭借此神兵布下威力绝伦的剑阵，纵然魔主与万妖王两大强者联手，竟都抵挡不住剑阵之威！可想而知它力量之恐怖！” 看着云瑶那有些单薄的背影，天清道人语重心长的道：“当年那一战何其惨烈……如今天矶便在这道院之中，若是大小姐你能将之收服，便可向他们报杀母之仇了……” “够了！” 道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云瑶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与痛楚，还有一丝决绝：“我该怎么做……” 许久，天清道人的声音这才又响起：“云相国有意与皇族向家联姻，大小姐可顺水推舟，届时便能轻而易举到达目的……” 说完，天清道人便耐着性子等待起来。 “知道了……” 没过多久前方传来云瑶那幽幽中带着疲惫的声音。 …… 水潭边只剩下一个美丽的黑裙女子，她低着头，呆呆的看着水中那张足以让天下任何男子见了，都要心动的容颜，忽得自嘲一笑。 世人皆只在意她的美貌，更有甚者还想借此来达到目的，又有谁在乎过她的感受？ 美丽的外表下，不过是一具任人提线的木偶罢了。 不知为何，云瑶突然想起某个黑夜，那个拼尽全力，用自己的生命替她挡下致命一击的男子。 可当她又想起他之前离开时的样子后，心中没来由又是一紧。 夜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轮残月，让原本就朦胧的夜色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直到水潭边那道倩影渐渐消失，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来，好似是谁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 …… “先生？” 天道院叶景天的住所内，一个黑袍男子的身影悄然出现，让正在打坐修炼的叶景天悚然惊醒。 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叶景天如临大敌，赫然睁开双眼，可当他看清来人后，面上却满是疑惑。 眼前的这个黑袍人正是自己的启蒙恩师，被父亲视为左膀右臂的鬼先生！ 只是他轻易不会离开叶家，更不会进道院看自己，今日怎会如此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叶景天无法想象，若是这位先生要对自己不利，他还有反应的机会吗？ “天儿！你父亲让我来看你，看你有没有勤加修炼，现在我放心了……” 鬼先生上下打量了叶景天一眼，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精光，随即便见他的身影退到一旁缓缓坐下，这才沙哑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 抛开脑海中奇异的念头，叶景天不疑有他，连忙恭敬道：“先生教诲，景天莫不敢忘，定会时刻努力，光耀叶家！” “如此甚好，咳咳……” 鬼先生满意点点头，片刻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叶景天见此，面上又是一惊：“先生你怎么了？” 他一开始便察觉出先生有些不对，先生好像受伤了！ “无妨，路上出了点意外而已，听说天儿最近参加了内院试炼，结果如何？” 黑暗之中看不清鬼先生脸上有何表情，面对叶景天的询问他只是摆摆手，片刻后又恢复沙哑的语气，转而谈论另一个话题。 叶景天虽心中疑惑，但也没有继续深思，便一五一十的将结果告诉了自家先生。 “天儿是说那云家突然冒出一个很厉害的丫头，实力与你不相上下？是最近才来道院的吗？” 当叶景天提起云瑶之时，鬼先生狰狞的脸庞忽然扭动起来，他缩在黑袍之中的一双枯瘦手掌紧紧握住。 叶景天并没有注意到先生的变化，皱眉凝重道：“是，不过虽如此但我还是有把握战胜她的！” 恐怕叶景天如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先生的注意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那丫头身边是不是还跟着一个木讷的小子？”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连鬼先生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竟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然而他的徒弟叶景天只觉先生是受伤的缘故，并没有觉得奇怪，他感觉奇怪的是先生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身边似乎……对了！的确有一个人，他好像叫……陆元昊！先生问起此人，难道是因为信上所说的事吗？” 早在之前，叶景天便收到父亲的来信，说是家中出了点意外，一对男女横行霸道，让叶家折损了不少辛苦多年培养出来的势力。 后来经过某位神秘人透露的消息，这才知道那对男女的身份，为此顾家二小姐还曾去找过对方的麻烦。 叶景天以为先生问的是这个。 不料那位被黑袍裹的严严实实的先生突然一阵怪笑，声音里似乎透露着无比的狂热……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若不是顾忌此地是天道院，恐怕这位鬼先生就要狂笑不止，饶是这般，此刻的他也是目露疯狂，近乎失态。 “先生……” 叶景天发觉自己的先生今晚异常奇怪。 “呃……天儿有所不知，那叫陆元昊的小子偷了我一样重要的东西，我已寻找多时了……” 鬼先生转过头，发现徒弟正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在审视自己，连忙收住笑声，开口解释道。 他的话根本不作假，就连一向聪明绝顶的叶景天观察许久后，也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岂有此理！明日我便亲自去让他将东西交还给先生！” 听自家先生此言，叶景天顿时眉头深皱，俊朗的面上涌现鄙夷之色，说着便要替先生做主。 “天儿的好意先生我心领了，如今正是与各大家族争锋的关键时刻，天儿莫要因此分心，还是以大局为重！” 黑袍男子鬼先生阻止了徒弟的举动，嘿嘿怪笑一声： “本座的东西，自然是要亲手拿回来的！” 在叶景天的记忆中，自己的这位先生历来便十分神秘，既然他的话不假，叶景天便也没有过多深究。 只是他心中不免仍是有一丝疑惑，那个叫陆元昊的，到底偷了自家先生什么东西？ 第45章 可曾 亥时，天道院外院，白玉广场。 昨晚那个负责守夜的内院弟子常华，此刻又站在回廊之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广场上的一根根灵纹柱，面色异常紧张。 常华来自戒律堂，是长老赤松坐下记名弟子。 戒律堂负责内院秩序与院规，所以常华才会被安排在外院看守灵纹柱。 就在不久前，道院高层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若是灵纹柱一旦有任何异动，负责值守的弟子必须要第一时间上报。 常华在此值守了三个月，也都没有发觉任何异动，久而久之他便生出了懈怠之意，昨晚甚至还偷偷梦了周公。 谁知就在这当口，怪事便发生了。 当内院那些长老向他询问情况的时候，常华只得硬着头皮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他当时看到了什么，但也不会说的，否则若是让长老们发现他偷懒耍滑，估计这戒律堂弟子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说不好还会受到处罚。 不过虽然常华心中惊惧，但事后回想起来，便觉得当时出现的黑影应该是一个人！ 什么人能让灵纹柱产生如此大的反应？难不成他和之前那场震动有关？ 今夜的常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誓要抓住那个偷偷摸摸的小贼，以此来证明自己并没有玩忽职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可任凭常师兄如何集中注意观察，但却一点状况都没有发生。 偌大的广场寂静无声，白茫茫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 只有阵阵夜风徐徐，让本就安静的黑夜更加寂寥，常师兄忽然觉得脖子有些冷，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按常理修行之人一般是不会觉得冷，可不知怎么常华却莫名感觉到了阵阵寒意袭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故，突然压过来了一片黑云。 它遮住了月光，阴影刚好落在了白玉广场之上。 常师兄不知是不是因为盯的时间太久了，有些疲劳，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而他不知道的是，有一道黑影趁着月华遮蔽，在他常华毫无察觉的时候，如鬼魅一般穿过了广场，来到了灵纹柱下…… 他，是陆元昊。 见许久没有动静，常师兄逐渐松懈下来，又不自觉微微眯眼，眼神半开半阖。 而常华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一只被黑气缠绕的手，慢慢一点一点的靠上了灵纹柱…… …… 明天，陆元昊恐怕再也无法侥幸赢得比赛了，因为后面的都是如王蝉那般境界在练体后期的弟子。 修行的每一个境界都是一个门槛，即便是同一个境界，前期与后期也有云泥之别。 练体是一个淬炼修行者肉身的过程，如果说前期是奠定基础，中期是打磨，那么后期便是已塑造好了完美的根骨。 虽然练体后期仍然不能引动灵力，可到达这个境界的修行者一招一式间皆是蛮横无匹的力量，且能修炼出一口先天真气护体，根本不是整整差了一个小境界之人能比。 当初陆元昊与彭城雷老二对敌之时，便足以证明。 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陆元昊根本没有输的资本。 他若输了，便意味着以后只能继续呆在杂役房，而那些嘲笑他打压他的人，便会变本加厉，没有人会去垂怜一个修行之路阻塞的杂役弟子。 或许云瑶会帮他吧？ 可她现在毕竟是云家大小姐，似乎皇族还有意要迎娶她，陆元昊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废物罢了，他怎么能与高贵的云家相比？ 我曾拼命的努力过，为的只是想与你走的更近一点，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我本不相信命运，然而命运却又无时无刻在捉弄于我，嘲笑着我。 仿佛在说：屈服吧！屈服我吧！你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虫子！ 不知何时，陆元昊的身体里渐渐泛起了一丝丝黑气，在月华遮蔽，阴影的笼罩中虽不甚起眼，可这一丝黑气却异常奇特，纵然在黑夜中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它是世间极致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陆元昊周身的事物在这仅仅一丝黑暗面前，瞬间便被遮蔽了所有气机。 若是从远处看便会发现，以陆元昊为中心的这一片区域，所有光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生恐惧的可怕黑暗。 若是那位叶家谋士鬼先生在这里，一定会兴奋不已，因为这种黑暗正是来自一种火焰，它叫九幽冥火！ 此刻的陆元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被九幽冥火所吞噬。 仿佛沉睡的恶魔苏醒，要对一个即将堕落的灵魂，在一步一步发出诱人的蛊惑一般。 是不是永远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舔舐自己那百孔千疮的伤口，看着幸福一点一点与自己远离，最终只剩下一个彻底没有灵魂的空壳？ 陆元昊只觉自己浑身冰凉，好似正被什么东西拼命撕扯，意识模糊，然而他脑海中却有一丝残存的念头异常清明。 那就是一定要将自己的手放在灵纹柱上！ 如果这真是命运，它要我屈服，可我为何还是心有不甘？ 纵然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或是不由自主随风流浪的浮萍，为何也能决断乾坤落地生根，重获新生？ 明知道结果，却依然还要继续走下去，这难道就是生的意义吗？ 命运又如何？不能继续修炼又如何？ 我陆元昊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去尝试，纵然最后死在这条路上，可这份执念还是会永远存在，不死不灭！ 啪！ 那只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手，终于成功与灵纹柱相触，发出了一声轻响。 那只手掌如此白皙，仿佛是从无比黑暗与绝望中，挣脱的一丝曙光！ 陆元昊的嘴角微微一笑，虽然他此刻浑身颤抖，脑海中那个邪恶的声音在慢慢蚕食着他，让他无比痛苦折磨，可他却还是没有选择认输。 今晚他不想逃了，他想看看灵纹柱最后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正在此时，陆元昊身上燃烧的火焰猛然变得无比剧烈起来，就像是恶魔眼看即将到嘴的可口美食凭空挣脱，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尤其是那只白皙的，与黑暗火焰格格不入的手掌。 它正是这个不愿被自己吞噬的灵魂最后的希望。 是以为了彻底断掉这个灵魂最后的执念，九幽冥火仿佛有意识一般，将所有毁灭的力量，全都疯狂的涌入了陆元昊的那只手掌之中！ 轰！ 千百年来，一直被天地间纯正灵力灌输的灵纹柱，今夜突然遭受到了世间最至邪至恶的火焰焚烧，它发出一声狂怒！ 没有意外的，灵纹柱开始猛烈的震颤，第一根，第二根，广场上排列的二十八根灵纹柱几乎在同一时刻震动起来。 而这一次震动的程度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来的猛烈！ 以偌大的白玉广场为中心，蔓延至整座被金丹元婴强者禁制加固的天道院，都在此刻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那种景象，就如同是道院的地底下有什么巨大的生物要苏醒，正在翻动一般！ 彼时不仅是所有天道院内的人，就连方圆百丈内的皇族深宫之中，也同样感受到了可怕的震动。 所有人同时惊醒，心中骇然，下意识的以为末日要来临了一般。 只有金丹以上的强者才能隐约猜测出，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应是两种恐怖力量在互相交锋的结果。 他们第一时间聚在一起互相查探，然而却根本感受不到这两种力量到底来自何处。 因为二者仿佛无处不在！ 就在这些强者心急如焚的时候，黑夜中突然从某个方向传出了一阵巨大的龙吟，紧接着众人骇然的发现，就在他们天道院禁地通天阁中，不知何故蓦然升起了一道巨大的光柱！ 光柱冲天而起，直入苍穹，几乎要将那昏暗的天幕捅破一般！ 它是如此的耀眼，就连满天星斗，浩洁的月华在它面前都瞬间黯然失色！ 看到这一幕，道院内的长老们个个呆若木鸡，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为金丹强者的身份，人人对那道光柱敬畏不已。 …… 常华同样是被强烈的震动惊醒的，他惊恐的睁开双眼，突然发现原本柔和月光的黑夜，不知何时已变的亮如白昼，几乎让他睁不开双眼。 同样的，在某一个角落里，却还有一片就连如此强烈的白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在一点一点慢慢扩散。 常师兄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寒意，正从那片黑暗中传来，他哆哆嗦嗦的转身看去，却看到黑暗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神虚影，自己的灵魂正不由自主的慢慢被那道虚影牵扯，即将离体而去！ 无边的恐惧将常华包围，他本能的想叫喊，然而却根本无法动弹。 眼看自己即将魂魄溃散之际，一声响彻夜空的龙吟再次响起，立刻让他如摇曳烛火一般的生机立刻稳固下来。 然而还没等常华松口气，那道直入天际的光柱突然迅速收缩，瞬间化作成为如九天银河一般的光幕。 下一刻，这道不存在于人间的磅礴力量，竟是突然对准一个方向，带着不死不休的毁灭气势，向着常师兄这边冲杀而来！ 其所过之处空间撕裂，一切尽毁。 眼见此景，常华常师兄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眼睛一翻，就此昏死了过去…… 而身处黑暗，即将被魔火吞噬的陆元昊，也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杀机。 看着那道远比自己渺小身影不知强大多少倍的力量袭来，陆元昊终于缓缓放下了紧贴在灵纹柱上的手，惨然一笑。 “我，这是要死了吗……” 第46章 碰撞 多年前，曾有天外玄铁坠落凡间。 一群惊才绝艳的古修士以通天手段，将玄铁锻造成一柄神兵，因其威力强大又从天而来，故称其为浩天！ 那时天元大陆还处在蛮荒时期，不乏各种洪荒异种，妖兽横行，一时人族势微。 但自从古修士们得浩天以后，便有如神助，他们凭借神兵之威横扫八荒，将妖兽一族斩屠殆尽，侥幸存活下来的也只得躲在边缘蛮荒角落，苟延残喘。 自此，人族崛起，大陆之上开辟出了一个个强盛不衰的王朝，修炼之风更甚如潮。 不过几千年的繁衍中，人族内部也发生过多次浩大的动乱，只是每每因为有神兵浩天坐镇，动乱最终都被平息了下来。 久而久之，浩天便已成为人族不倒的神话，人们渐渐忘记了它原来的名字，而冠以新的称谓，天矶！ 天者，万物之始也。 天矶不倒，人族不灭，纵然有再大的浩劫，最终也能安然度过。 时过境迁，天矶一物此刻就在道盟之首，南楚天道院禁地，通天阁之中。 因当年第一个发现天矶之人，正是南楚国人先辈，故而他们方能代人族镇守此物。 而又经过几代人的钻研，后人们终于找到一个既能压制神兵的煞气，又能将之完美驾驭的方法：那便是以大陆龙脉气运为阵眼，再以无上充沛灵气辅之。 如此，神兵方能在危机关头为人族修士所用，否则在灵气逐渐枯竭的当下，境界远远不如先人的人族后辈，恐怕早已无人能撼动神兵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多少年后的一个黑夜里，有一个人打破了神兵从不主动与人接近的平衡！ 陆元昊，身怀不祥之物，有着毁灭一切力量的九幽冥火，而不自知。 而在黑夜中出现的如银河般璀璨的光芒，正是源于神兵浩天之中的力量，这种力量已非人间之力能抗衡。 若没有意外的话，陆元昊必死无疑！ 如果有一天要面临死亡，你会怎么办？ 陆元昊选择仰天长啸，与死亡抗争！ 为什么自己的命运总要被他人左右？为何这世间对待弱者要如此的不公？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死去，但我依然不会向命运低头，向现实屈服！ 一只白皙的手掌，缓缓的，颤抖而又坚定不移的从黑暗中探出，它是如此的弱小，却仿佛又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少年嘴角含笑凄然，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黑暗中那张异常干净的脸庞，充满了无奈与释然…… 罢了，纵然坠入黑暗又如何？至少，那样的自己死的也不会窝囊！ 然后，他在心中默默呼唤着那个名字： 黑袍！ 传说黑暗到了极致，便可转化为光明。 因为世间的第一束光，便是来自于此！ 很多年以后，当人们回想之时，仍然记忆犹新，在南楚天道院外院广场上，代表着极致的黑暗与光明第一次发生碰撞的场景！ 那般场景，如同末日，若不是道院有元婴强者布下的结界，恐怕整个京都都会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饶是如此，整座道院也是地动山摇，震耳轰鸣声不断，那些境界稍差的弟子几乎个个气血翻涌，更有甚者在那次碰撞中，直接晕了过去，一时鸡飞狗跳。 时间回到陆元昊伸出手掌，在心中呼唤黑袍人的那一刻。 只见原本在陆元昊身上燃烧的黑色火焰，陡然间变得异常剧烈起来，就像某个被封印抵挡，无法吞噬灵魂的恶魔最终解开了枷锁，狰狞狂笑一般。 陆元昊的身影在下一刻彻底的被黑暗所吞噬，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只是他也自此失去了所有意识，再次成为了提线木偶。 一个巨大魔影，从道院广场那片角落里缓缓凝聚成型，它仿佛是从九幽地狱里行走而出！ 它身躯数丈，肩披铠甲，浑身透着古朴苍凉，邪恶与毁灭的气息！ 这魔影面目狰狞，恶眼凶神，巨嘴獠牙，更怪异的是竟有八双手臂，且每一双手臂上各持有不同的武器：鞭，锤，钩，叉，斧等等…… 更怪异的是，八双手臂竟还有一双手臂双掌合十，似有冥冥梵音从魔影口中传出，又有一双手臂如巨大鬼爪，张牙舞爪黑气森森，又有阵阵凄厉的鬼哭哀嚎，不断响起。 若是有人身在此地，恐怕就算不被这魔影生生吓死，也会被这迷乱不休的蛊惑之声迷了心智，彻底癫狂！ 殊不知在这魔影诞生之处，却有一个安静沉睡的人影，他是陆元昊，此刻正身处在那高达数丈魔影身躯的心脏位置！ 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此时陆元昊的身上正源源不断的散发着黑暗气息，这些黑气千丝万缕，如同丝线一般缠绕着他，就像是在凝结一个黑色的大茧。 而在这个黑色大茧之外，又是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般缠绕的黑气，这些黑气化成无数黑线，所延伸之处，正是那尊魔影的整个身躯！ 黑茧时不时跳动一下，就如同有生命一般，它正通过无数黑气丝线，源源不断向着魔影输送着恐怖邪恶的力量。 此刻的魔影如同活物！ 它仿佛是以某种可怕的仪式，而从九幽冥泉中唤醒的魔神！ 只听魔神仰天长啸，仿佛要撕开天地，毁灭一切！ 这一切看似很久，其实不过短短一瞬间，从陆元昊在黑暗中喊出一个名字的时候，魔神虚影便出现了，它仿佛早就存在一般。 而在魔神虚影发出长啸的那一刻，那道来自浩天神兵中磅礴的光明之力，好似也像发现了宿敌一般。 如银河一般璀璨光芒陡然间爆发出自身百倍的光亮，如同炽热得太阳！ 当光芒敛尽，深邃黑暗的天空中，竟出现了一条同样长达数丈的白色巨龙！ 巨龙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它张开大口，义无反顾的便朝着那尊魔神虚影冲撞而去！ 那尊刚刚诞生的魔神虚影仿佛也感知到了什么，凶光万丈的巨大魔眼中好似有了一些人类的愤怒情绪，只见魔神虚影微微一动，八双姿态各异，持有各种兵器的手臂悍然出动，向着自天空而下的白色巨龙狠狠攻去！ 两尊庞然大物相互碰撞，一时地动山摇，暴响声不断，整座人间山河的气运甚至都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更别说那些在自然面前，渺小而脆弱的生灵，几乎瑟瑟发抖，心生恐惧，误以为所谓的浩劫已经来临了…… 第48章 独孤 一处高耸的山谷，谷内无一寸草木，有的仅是大大小小的碎石，若是再仔细看便能发现，支离破碎的碎石和山谷石壁之上，全是一道道被切割的痕迹。 山谷四周皆是猛烈的罡风，行走在谷中便会听到阵阵锐利呼啸之声，就像无数柄锋利的刀刃在空气中摩擦一般，听之让人不寒而栗。 一名白袍老者走进了山谷，他抬头看向伫立在山谷中的一处阁楼一眼，面色微微一叹。 明仁掌教从没想到，自己这几月竟然会频繁主动来这里，或许是天意？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反正这道院是你的……” 独孤负那生硬的话语声，从阁楼中传了出来。 明仁掌教也不作答，衣袖轻挥，便见一股清风托着他，缓缓向山腹中的阁楼落去。 一进阁楼内，迎面便是一片昏黄的光芒，原来陈设简单的阁楼中，竟然摆放着无数神龛，那些光芒正是无数根点燃的蜡烛所发。 明仁掌教没有去看盘膝坐在角落里的独孤负，而是径直走到那些神龛面前，从龛台上拿起长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玄门先祖在上，请保佑我道盟香火昌盛！” 这位天道院掌教大人，此刻的模样十分虔诚。 “嗤……” 然而在这样一个无比神圣的时刻，却听角落里坐着的独孤负突然，冷笑一声。 明仁掌教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也没有发怒，见他依然恭敬的做完动作后，目光却是看向阁楼楼顶。 那里，有一柄被无数铁链锁住，巨大无比，却明显看起来锈迹斑斑，无甚锋芒的铁剑！ 谁又能想到，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铁剑，正是道盟所谓的天矶，神剑浩天！ 不过若是有心人细看，还是能发现些端倪，因为锁住铁剑的一根根锁链之上，竟有无数道金光缠绕，而那些金光的源头，赫然正是阁楼中的神龛！ 这里表面是一座阁楼，实则是一处威力强大的阵法，神龛是阵眼，一条条最终深入山谷石壁的锁链，是阵型。 此阵名九天绝地困龙阵，以龙脉灵气加无数玄门修士残魂为根基，目的仅仅是为了镇压那柄毫不起眼的铁剑中，磅礴剑气！ “你还因为当年的事耿耿入怀？” 明仁掌教的目光从天矶上收回，皱眉看向坐在角落里，身影有些模糊的独臂老人。 “我一个玄门异类，可不敢在众位先辈面前说什么冤屈！” 独孤负的声音，依然那么生硬。 明仁掌教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但目光又落到独孤负那只空荡的衣袖上，最终还是叹口气： “唉……让一个剑痴之人断了他握剑的右手，的确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明仁掌教的话说完，阁楼内忽的刮起一阵寒风，神龛之上的烛火随之摇曳不止，坐在角落里的独臂老人面色突然开始扭曲起来。 “这么多年想必你也明白了，他们容不下你，无论你有错没错，倒是我甘愿冒着天下大不韪也要救下你，你可知为何？” 明仁掌教似乎没有感受到独臂老人的怒气，依然自顾自道。 “喝？为何？” 独孤负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 “因为我不想看到一颗赤子之心，被污浊的世道撕碎，最终沉沦黑暗！” 明仁掌教突然一声断喝，声如洪钟。 风，不知何时停了，烛火不再闪烁，阁楼中的寒气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一声久久的叹息，角落里的独臂老人忽然仰头看向那柄被锁住的铁剑，目中流露一副深深的哀伤之色，就仿佛一个痴心之人，在看死去心爱之人的尸体，他混浊的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你来，就是想说这些吗？” 独臂老人的声音已变的嘶哑。 眼见此景，明仁掌教又是心中哀叹一声，不过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最终还是直接开口问道： “今晚触动天矶的那个人，可是你的弟子？” 似是知道对方会问这个问题，独孤负只是神色不动的道：“算是吧……” 闻言明仁掌教也不计较，只是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将他收入内院教导，至于他日后有什么成就，便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掌教大人的意思，明显是有意要维护陆元昊。 独孤负也是诧异的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明仁掌教，面色有些不解。 他今天本来已经做好了就算与道院抗争，也要护住陆元昊的准备，不料…… “怎么？你以为我会和他们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独臂老人的心境变化，白袍老者，堂堂天道院掌教大人竟一改往日严肃态度，忽然伸出手指着自己，不屑的嗤笑一声。 独孤负没有回答，但显然却是这个意思。 明仁掌教收起笑容，忽然神色一凛道：“当年他们便错了！既然现在我做了掌教，便不会让错误再发生！” 这位掌教大人虽已迟暮，可此刻流露出来的气势，却无比自信与强大。 恍惚中，独孤负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意气风发的小师弟，整日嚷嚷着一定要超越自己的场景。 独臂老人久违的露出了一丝笑意，旋即见他别过头，语句模糊的道：“谢谢！” 不知多少年了…… 阁楼里忽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时光仿佛倒回了从前。 片刻后，明仁掌教这才重新收拾好心情，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你的弟子又是用什么方法触动天矶的？” 这个问题让明仁掌教百思不得其解，浩天神剑是何等威力绝伦，普通人别说驾驭它，就算是想要让它产生感应，也根本难如登天！ 面对这个问题，独孤负只是略略犹豫片刻便干脆回道：“先天神魂！” “什么……” 这个答案却是让淡定从容的掌教大人，又是面色一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三番五次问你，你都不肯说……” 一瞬间，明仁掌教终于是明白许多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所谓先天神魂，说的是天生神魂稳固，较之常人来说，多一份与天道契机相合的一类人。 这种人不一定天资卓越，适合修炼玄门功法，却往往在某一个时刻突然顿悟，一步踏入常人无法到达的境界。 只是这样的人经历特殊，亦正亦邪，最后往往会造就悲剧。 此时此刻，在明仁掌教眼前的，就有这么一个人。 独臂老人，也就是独孤负，他当年便是一朝顿悟，率先提出通过修炼神魂的方法，从而达到触摸天人之境的门槛，结果却是让无数以玄门正法为根基的人，大惊失色。 炼神之法一直都是魔道邪修为了修炼速成，而使用的邪恶手段。 独孤负当年却是大言不惭的提出来，道盟之人眼见他修为暴涨，似乎真的快要到达传说中化神天人的境界，如何不紧张害怕？ 试问世间若是出了一个抬手能灭一方世界的恐怖存在，所有人都将成为他脚下的蝼蚁，那些人会答应吗？ 独孤负就这样成了众矢之地！ 而他之所以能一朝顿悟修为暴涨，让其他人害怕，同样也是因为其具有先天神魂。 明仁掌教终于明白，为什么独孤负会一直隐瞒陆元昊几次触动天矶的事，而不告知。 “怎么？后悔了？” 就在明仁掌教还沉浸在复杂情绪之中的时候，独孤负那幽幽的声音，却从烛光的阴影中传来。 明仁掌教之前还许诺要维护陆元昊，现在既然发现他的特殊，也不知道会不会动摇，况且独孤负还隐瞒了陆元昊身上疑似有魔道功法的影子。 “哼！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堂堂掌教被人置疑，威严何在？明仁掌教似是听出独孤负言语中的一丝讥讽，冷哼一声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兑现！” 话说完后，明仁掌教转身便作势要出阁楼。 “对了，无论如何，天矶总归系世间安危于一身，希望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职责！” 快出阁楼之时，明仁掌教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影一顿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独孤负依然盘坐在角落里，头也不回的道。 明仁掌教不再停留，又是衣袖轻挥一阵清风再次将他包裹，眼见身影即将消失。 却在这时，阁楼中的独臂老人那苍老的声音忽得再次传来： “我想让他替我去看一看这个天下……” 声音中带着一丝回忆，一丝期盼，似是一个行将朽木之人，最后未了的心愿。 明仁掌教悬在半空的身体忽然微微一颤，迎面就是山谷里肆虐的罡风，他久久无言，末了只是重重说了字： “好！” 随着明仁掌教的离去，此地再无人声，只有那始终肆虐的罡风呜呜作响，就像无数游荡徘徊的灵魂，因无法安息而哭泣…… 第49章 浩天 无尽的深渊，入眼皆是黑暗，身体却在不停的坠落，仿佛要堕往地狱。 陆元昊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嘶吼，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无数触手正疯狂的拖拽，耳边分不清是呼啸的狂风还是恶魔的狞笑。 不知身处何方，不知终归何处…… 他似乎一直被这样操控，无法自主！ 好不甘心啊！ 一个念头忽然从陆元昊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它仿佛一直存在某一个角落，在这一刻尤为强烈。 不甘又如何？ 冥冥之中似有询问，少年想了想便坚定答曰： “如果我有一剑，我定要斩破这该死的黑暗！” 就像古老而庄重的誓言，跨越千万年，在这个不知名的深渊，在这样一个少年口中念了出来。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双颤抖而倔强的嘴唇微微动着。 天地突然寂静，风停了，他的身体不再下坠，身下忽得传来阵阵鬼哭之声，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这一刻万鬼皆伏！ 就在陆元昊感觉诧异之时，他突然发现深渊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光芒！ 起初光芒并不明显，但渐渐的越来越亮。 那是什么样的光芒，穿过了空间，抵达了黑暗？ 陆元昊睁开眼看去，发现深渊的上方天空里，竟然诡异的出现了一道豁口！ 就像是黑暗的天幕，在某一刻被什么东西生生刺破了一般，而道道光芒，便是从那里跨越而来！ 渐渐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而那道缺口也越来越大。 撕拉！ 突的，刺耳的割裂声响起，隐约中似乎还有一声古老而苍茫的剑鸣！ 陆元昊只觉自己所在的这片昏暗空间，突然在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撕成了粉碎！ 黑暗如冰雪遇到了烈日，顷刻消融。 刺目的光芒几乎让陆元昊有些睁不开眼，但相比被黑暗吞噬来说，他更愿意接受现在的景象。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那道璀璨光芒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锐利的东西，那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朝陆元昊当面罩来。 心中一惊，可还没等陆元昊有所反应，那东西便毫不客气的朝他的额头，狠狠刺了下去。 一种仿佛是撕裂灵魂的剧痛，几乎让陆元昊丧失意识，但还好这种刺痛感觉，他隐隐有些熟悉，就像是之前就经历过了一般。 然而饶是如此，陆元昊也依然忍不住发出闷哼，下意识的闭上眼抬手捂住额头。 咦？我好像能动了！ 做完这个动作后，陆元昊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就在陆元昊心乱如麻之时，一个苍老疲惫，又带着一丝慈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醒了？” 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 陆元昊睁开眼寻着声音看去，发现那位教自己剑诀的独孤师叔正坐在自己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哪里？” 吃力的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陆元昊发现自己刚才正躺在一个石台之上，四周满是点燃的蜡烛，而容纳这方石台的似乎是一座阁楼？ “这里是老夫的住所，名曰通天阁……” 陆元昊只是下意识询问，一旁的独孤负便立刻回答。 再次从对方的语气之中听出了浓浓的疲惫之意，陆元昊转头细细看去，不禁神色大变！ “独孤师叔你怎么……” 眼前的独孤师叔，竟是比之前陆元昊见到之时更加苍老，原本一张还有些许气色的脸，此刻却已变得苍白枯槁，暮气沉沉，那模样就如一个即将油尽灯枯之人…… 见陆元昊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独孤负只是微笑摆摆手： “你先听我说……” 听到这话，陆元昊又是心中一震，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随即也不多言只是用力点头。 独孤负又是微微一笑，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随即见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是毫不经意般缓缓问道： “孩子，若是我将你头顶那柄剑交给你，你可愿去守护这天下苍生？无论他们如何待你？” 这个问题十分沉重，一时半会儿很难回答，陆元昊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这一看，可把陆元昊震惊不小，原来就在他所在的石台上方，一柄锈迹斑斑的巨剑，赫然正悬停在他的头顶之上，铁剑周身皆被锁链缠绕，好似随时要落下来一般！ 难道方才梦中那利器刺入他额头的感觉，就来源如此吗？ 缓缓站起身，陆元昊好奇的打量起那柄铁剑，不自觉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剑身。 看着这一幕独孤负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待着，眼中笑意不断。 剑身触摸的感觉很粗糙，仿佛是经历了久远的岁月痕迹，陆元昊原以为这柄剑很特殊，至少也应该篆刻一些古朴优美的纹饰，不料整个剑身皆是平平无奇，除了剑身上那道道刻痕之外，它的的确确就是一柄普通的锈剑而已。 不过陆元昊还是从毫不起眼的外表下，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锐利锋芒，因为当他开始触碰到铁剑的剑身之时，他脑海中立刻便传来熟悉的割裂刺痛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好似已经减弱了不少。 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若拙，陆元昊相信这应该是一柄异常锋利的兵器。 又想到刚才独孤师叔的问题，陆元昊之时稍微想了想，便直接回答道： “我愿意！” 陆元昊并不是头脑一热就答应，相反他心里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那是他以前那位师父郑老道死后，他就立了的宏愿。 若当时他就有荡涤天下不公的能力，他师父和同门也不会死…… 如今独孤师叔要将一件看起来似乎很厉害的宝物交给他，让他去守护一些人，他自然愿意。 似乎是很满意看到这个结果，一旁的独孤负这时欣慰的点点：“很好！” 只是接下来他突然神色一肃，语气颇为庄重的道：“接下来你照着我的话，将双手和额头贴在剑身，跟着我念！” 见独孤师叔态度转变，陆元昊也不敢大意，连忙将手掌搭在剑身之上，额头贴紧，在他下意识闭上双眼之时，方才梦中见到的那个光芒笼罩的画面再次浮现！ “若天道崩塌，人间沦丧，我当如何？” 还没等陆元昊细细品味，独孤师叔那沙哑中带着肃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若天道崩塌，人间沦丧，我当如何？” “唯有一手持剑，斩碎黑暗！还光明于世间！” “唯有一手持剑，斩碎黑暗！还光明于世间！” “此剑名，浩天！” “此剑名，浩天！” 一老一少的声音在这座石台之上，在这个满是神龛的阁楼，在那柄流传千万年岁月的古剑下响起。 那是最古老久远，最庄重肃穆的誓言！ 有风，凭空而起，阁楼中无数神龛开始振动起来，无数被点燃的烛火摇曳不止，无形中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向着阁楼中心堆起的石台之上而去。 原本束缚住那柄巨大铁剑之上静止的锁链，忽得开始疯狂扭曲起来。 陆元昊不知道的是，那条条锁链之上，此刻正有道道光芒在迅速游动着，渐渐向着那柄毫不起眼的铁剑剑身而去，而那些光芒最终竟然又顺着剑身，源源不断的汇聚于贴在剑身之上的陆元昊额头之中…… 陆元昊直觉自己的脑袋炙热无比，仿佛有无数岩浆灌了进来，意识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了一般，不过好在这个感觉尚算温和，并没有让他强烈不适。 然而他又哪里知道，此刻身外的异象！ 只见阁楼中摆放的无数神龛在此刻全都亮了起来，原本平淡无奇的阁楼木柱上，更是现出了道道金色铭文，那些铭文漂浮而出，越来越大渐渐汇聚一处，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光罩，将整座阁楼笼罩其中，隐约更有龙吟之声随之传出…… 饶是如此，风势依旧未停歇，直到某一刻，随着此起彼伏的咔咔碎裂之声响起之后，风势方才渐渐归于静止，那些由铭文组成的光罩，也慢慢溃散。 独孤负抬起眼皮看去，见那些原本完好无损的神龛此刻全都出现了裂痕之后，这才心中叹了口气： “天意啊……” 第50章 教诲 许久后陆元昊慢慢睁开双眼。 一道有如实质的金芒，自他眼中一闪而逝。 仿佛一念之间便可摧毁万物，那种掌控某种强大力量，能决定他人生死的感觉，让陆元昊有了片刻的恍惚。 他深深吸口气，转身看向那个坐在烛光下，身影有些模糊的独臂老人道：“独孤师叔，我……” 陆元昊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位独孤师叔不但治好了自己之前受的伤，甚至还送给了他一场天大的机缘。 然而越是如此陆元昊心中便越觉得愧疚，毕竟自己隐瞒了身上疑似魔道的影子，他正犹豫要不要将黑袍人的事告诉独孤师叔。 却见独孤负只是微微摆手，直接打断道：“世间的善恶，从来都不是由他人定论的，而是取决于这里……” 独孤负用他那一只仅存的左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心？” 陆元昊有些诧异，见独孤师叔似有说教的意思，他连忙盘膝坐下，认真聆听起来。 “善恶之动念，皆因心中魔障而起……心若光明便是善，心若恶龙，便是魔！” 独孤负缓缓解释，然而下一刻他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如今天下世人之心皆被蒙蔽，戾气滋生，长此以往必生浩劫，我希望你能阻止这一切！” 独臂老人忽然将目光看向眼前那个并无丝毫法力的少年，说出这番话。 “为什么是我？” 陆元昊上一刻还在深思，没想到却听到独孤师叔这番委以重任的话。 独孤负看着陆元昊，一双混浊的双眼，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因为你是老夫见过唯一一个拥有强大黑暗力量，却又偏生赤子心的人！” 轰！ 陆元昊脑海一阵嗡鸣，他这才知道原来独孤师叔早就看出了他身上的秘密。 “师叔你又如何笃定我日后不会堕落呢？”想到自己即便得到机缘，但终究不算真正的修行者，陆元昊神色一暗又有些颓然。 “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吗？” 独孤负并未有任何失望之色，只是摇摇头意有所指。 “善恶在于心？” 只是片刻陆元昊便明白过来，他神色有些动容，又似乎有些明悟。 独孤负暗暗点头。 “不错！你记住，善恶取决于人心，光明与黑暗并存。无论这个天下怎样，你要做的便是找到自己的本心，用它去引导世人……” 陆元昊这才真正明白独孤师叔之前教自己那段话的真正含义，心中一时通透： “我该如何去做呢？” 听陆元昊问出这个问题，独臂老人方才像是彻底完成了心愿一般，见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又重新闭上眼，身体缓缓松弛下去，片刻后声音低沉道： “我已安排让你出去历练，你这便动身吧……” 说完独孤负便没有再开口。他仿佛入定了一般，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师叔……” 若不是陆元昊见独孤负胸口还有微微起伏，差点以为对方已经断了生机。 久久注视着对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片刻后陆元昊忽然恭恭敬敬的朝着孤独师叔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伴随着一阵震动，脚下的石台突然开始自动坠落，直至与阁楼地面完全平衡，陆元昊方才重新起身，他又看了那个风烛残年的独臂老人一眼，旋即大步走出了阁楼…… 刺眼的光芒笼罩而来，顷刻间逼退了阁楼中的昏暗，然而此时的陆元昊却已泪流满面。 在陆元昊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独孤师叔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回来，而今日这一走，或许会成为永别……陆元昊甚至没有机会去报答。 不知过了多久，在陆元昊有些枉然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是在他身后响起： “他当年被道盟所不容，我原以为他会心中充满仇恨，唉……” 陆元昊惊醒的转身，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白袍老者。 这老者白发白须，浑身较人看不出任何锋芒，但却又隐隐透露一股莫名的威严，自然而然。 只听他接着道：“想不到他早就明悟了，我不如他啊……” 白袍老者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情绪当中，语气很是沉痛。 陆元昊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想起独孤师叔仅剩独臂的模样，心中一痛。 “如今你既为他选定的继承人，便切莫教他失望！” 白袍老者这时又忽然出声提醒了一句。 陆元昊先是一征，随即便用力点头。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主动去询问对方的身份。 “跟我走吧！出去前还有些事要交代你，等你日后回来再去看他吧……” 大概是等候多时，明仁掌教说完后，也不管陆元昊同意，伸手便抓住对方肩膀，随后身体一跃，眨眼便已踏在一柄飞剑之上。 下一刻陆元昊便感觉身体周围扬起一阵狂风，眼睁睁看着那座镶嵌在石壁内的阁楼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清阁楼中那道微弱的烛光。 它仿佛被风吹散了…… …… 天道院内外门的这场试炼，已经结束了。 在所有男弟子的欢呼声中，云家那位容貌绝美的天骄之女云瑶，竟意外的夺得了内院试炼的第一名！ 夺得第二名的却是一位大家知之甚少的红衣少女，许多人根本不知晓道院中，还有这样一个天资和容貌皆不输云家大小姐的人物。 不过却也有几个为数不多的人，已经猜测出红衣少女是来自皇族向家，只是出于某种考虑于他们皆默契的闭口不言。 要说议论最多的话题莫过于那个被许多人看好，誉为内院第一，从边境小家族叶家走出的叶景天，在此次比试中，他竟然不敌两位女子，名次落后。 不过据说这位叶景天叶大天才是因为在斗法之中，忽然莫名突发头痛恶疾以致发挥失常，故而才因此无缘折桂蟾宫的。 有好事者暗暗推演了一番得出结论，若是叶景天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他才应该是位列第一的那个人。 至于叶景天为什么会突发恶疾，倒并没有多少人关心，毕竟这一次的试炼，已经有太多惊奇之处了。 这其中最让无数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云家大小姐那绝世容颜了，甚至那个异军突起的红衣少女也不遑多让。 天道院一时又出了两名倾城倾国的仙子，顿时让大家话题不断，有些男弟子更是不思饮食，夜不能寐。 至于那什么外门试炼，根本没有几个人关心结果，更别提过程之中有一个叫陆元昊的杂役弟子，突然不见踪影的事。 一个外门的杂役弟子而已，连道院的管事都懒得过问，其他人就更不会关注了，他就像一滴水珠落入大海，无声无息。 第51章 目的 这个秋天有些格外冷。 栖凤楼的小二正无精打采的坐在自家酒楼门口，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愁眉苦脸。 最近一段时间酒楼内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从前楼里人满为患，如今却是连食客的影子都看不到。 只有偶尔两只在空中四处乱飞的苍蝇，在寻找着食物的踪迹。 这倒不是栖凤楼的卫生不好，实在因为楼里没什么客人，店小二才懒得去驱赶。 照这样下去再过几日，恐怕连苍蝇都不会来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皆是因为镇子上最近接连出了几条人命的缘故。 栖凤楼位于南楚国北部边境凉州，一个叫青莲镇的小镇上。 这青莲镇因为盛产一种莲花而闻名，加上栖凤楼又刚好位于镇口，故此前来消费的宾客络绎不绝，酒楼的生意一向红火。 但自从一个月前，青莲镇上接连死了几个人后，不仅那些来镇上采购青莲的商贾全都走了，更是连本镇的一些居民都有不少连夜举家逃离了此地。 短短几日，一个原本繁华热闹的小镇一下子就变得萧索冷清，这样的情况下，栖凤楼自然就没有生意了。 按道理来说，本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不至于死几个人大家都害怕逃走。 怪就怪在丢掉性命的那几个人，据说他们个个死状凄惨，就像是一具具被抽干了精血和魂魄的干尸！ 这怎能不让人害怕？ 未知的往往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 有人猜测说那是妖魔在作祟，一些胆小惜命的，连夜便带着家人离开镇子跑路了。 剩下那些没有离开的，要么是因为身无积蓄无处可去，要么便是像栖凤楼的掌柜这样，舍不得一辈子创下的基业。 比起虚无缥缈的妖魔鬼怪，他们更害怕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 …… 这栖凤楼的小二高高瘦瘦，是个孤儿，从小被掌柜收养，做事还算勤勉，掌柜给他取名来旺，寓意自家酒楼生意越来越旺。 来旺在听说镇上出事，掌柜并没有如其他那些有钱人一般，卷着金银细软卖掉一切抛弃他以后，心里对掌柜充满感激。 至于外面说的有妖邪作祟，来旺虽有些担心，但却并没有多少恐惧。 这世上还有比妖邪更可怕的东西。 来旺自小生活在酒楼，什么样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那些表面财大气粗的贵客，暗地里的肮脏交易，可怕多了。 来旺不知领教过多少，早就见怪不怪。 所以来旺才不会像其他人那般害怕。 来旺更怕掌柜卖掉酒楼扔下他，那样他会无家可归，甚至可能饿死街头。 虽然掌柜的没有抛弃来旺让来旺很感动，但如今酒楼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再这样这去即便掌柜不愿离开，他们栖凤楼很可能还是会关门歇业，离破产不远了。 毕竟偌大一座酒楼，光是缴纳的赋税和日常开支，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为此掌柜已经辞退不少人了。 “唉……” 来旺坐在门口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禁暗暗想到： 这世上若有妖魔，为何不见自持正义的道盟仙师来消灭他们呢？ 就在来旺望眼欲穿的看着小镇出口方向的时侯，酒楼里忽然传来了掌柜的声音。 “来旺？干啥呢？” 听到掌柜的声音，来旺顿时吓的一个激灵，他以为掌柜是嫌他偷懒心中不满。 “没……来旺是在看有没有客人……” 来旺立刻站起身，一脸紧张的朝楼里的掌柜解释。 “唉……不用看了，时辰不早了，若是没人来就早点关门吧……” 出乎意料的，掌柜并没有责怪来旺，只是叹了一口气。 “是……掌柜的……” 来旺心中并没有因为逃过责罚而暗自高兴，却是面色失落，慢吞吞不情愿的向着酒楼内走去。 他依旧还是有些不死心，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小镇出口。 “磨磨蹭蹭的！是不是又想偷懒了！” 见来旺这副样子，掌柜这次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不……不是……掌柜的……咦！” 来旺赶紧解释，就在他回头之际，猛然间似乎是看到了几道人影。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来旺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的的确确是看到了五道人影出现在了小镇出口，正朝着他们栖凤楼缓步而来。 “掌柜的！人！有人！有人来了！” 来旺伸手一指，双眼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一边冲着掌柜比划，一边狂笑不止。 “没出息的东西！你若是跟傻子一样把老子的客人吓跑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栖凤楼的掌柜淡淡向外扫了一眼，看到自己的小二如此失态，脸上恼怒，忍不住伸手狠狠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 “还不赶快去迎接客人！” 掌柜恶狠狠的道。 经此一糟，来旺瞬间仿若醍醐灌顶一般，赶忙收拾好心态，匆匆走了出去，准备迎接那几位仿佛是天外的来客。 只是来旺即便再如何镇定，但脸上欣喜若狂的笑意却仍旧难以掩饰。 栖凤楼的掌柜见此，轻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嫌弃自家小二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是别的。 栖凤楼门口，一个高高瘦瘦，店小二一般的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行人跟前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什么，却一时竟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整个人像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 来旺本不是这般呆傻，只因他面前出现的这几个人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震惊，让他的大脑一时间都出现了空白。 只见三男两女五个年轻人，皆背悬长剑，片尘不染。 他们气质出众，样貌不俗，男的皆英俊不凡，女的国色天香，美貌动人，几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与这混浊世俗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那种感觉，就像是画中的人物突然活过来，走到他来旺的面前一般。 “我……酒楼……小……小二……” 见五人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来旺心中一急，生怕好不容易等来的客人走了，连忙指着自己身后的栖凤楼，结结巴巴的解释。 “客……客人别……别担心……我……我们没有……” 为了向众人解释自家这里并不是什么黑店，来旺又赶紧补充。 那如画中走出来的几名男女见此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便见几人中一个面如冠玉，明显是话事人的男子踏出一步，他冲着来旺温和一笑，点点头道： “带路吧！” 听到他的回答，来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对方的话仿佛蕴含某种力量，让来旺心中的紧张一扫而空，整个人顿时轻快了许多，随即听话般带起路来。 “想必就是此处了，我等先寻个落脚，随后再从长计议，师兄师妹以为如何？” 几人便是天道院一行出来历练的内院弟子，那面如冠玉的便是叶景天，见他嘴唇微动，回头冲身后询问。 “但凭叶师兄安排！” 其他人人皆同时点头答应。 叶景天见此，只是微微一笑，随即看向青莲镇，目光深沉…… 第52章 陌客 栖凤楼好不容易有了客人，作为店小二的来旺自然是鞍前马后，尽心伺候，生怕怠慢了。 可就在来旺满心欢喜的以为，那几位神仙般的人物会点上一桌子山珍海味，美酒佳酿之时，对方却告知只需备些茶水和点心即可。 闻言来旺不禁大失所望，更是白白浪费了一番唇舌。 虽然心中腹诽，但来旺面上依然表现出一副热情的模样，将贵客们引到二楼雅间安顿好后，这才垂头丧气的离开。 来旺不知道的是，自己刚一离开，入住栖凤楼的五人中那为首的叶师兄，便向着来旺背后的方向轻轻一挥手。 一阵微风凭空而起，虚空中似有光芒闪过，在叶景天几人身外乃至楼梯口处，隐约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屏障。 只是一个呼吸过后，这原本肉眼难辨的屏障也彻底消失，再无一丝痕迹。 “我已布下隔音结界，除非是金丹境强者亲临，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窥探我们的谈话！” 略施手段后，面如冠玉的叶景天只是衣袖轻挥，一副甚是轻松的模样。 他如此这般轻松，倒教其他几人一脸肃静。 虽然布下一个隔音结界对于在座的之人来说，都不是难事，但似叶景天这般不需掐诀，没有法力消耗一般顷刻间便能抬手完成，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由此可见，这叶景天的手段，着实高明。 “景天师兄不愧是掌教大人的亲传弟子，有师兄但当我等此次历练的领队，师弟这便放心了……” 就在其他几人各怀心思之时，坐在叶景天左边一位手持折扇的青年，突然向着后者拱了拱手，一脸钦佩之色。 这青年名唤萧长枫，生的面如刀削颇为英俊，只是偶然间闪过的笑容，却总会让人感觉有一丝狡诈市侩。 其他四人见萧长枫毫不掩饰的当众恭维，面上不露声色，由其是两位生的极为美貌的女子，冰清玉洁的俏脸之上不见丝毫波动。 “徒有虚名而已，萧师弟缪赞了！” 叶景天洒然一笑，好似不经意般将目光看向对面的黑裙女子，格外认真的道： “这青莲镇便是我等此次历练之行的第一步，叶某不敢自傲，大家身为同门自当同心协力，相互守望，不知云瑶师妹以为如何？” 叶景天目光所向之处，正是已恢复本来面貌的云瑶。 见她额头光洁眉若远山，如水的双眸扣人心弦，好似那圣洁而美丽的月华，让人见了不免心生向往，却又徒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意。 她乌黑的长发挽起，面罩薄纱，虽神情冷漠，但却依然难掩那绝丽的美貌。 尤其是薄纱下那隐隐透出的一抹朱唇，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顺着叶景天的视线，众人都将目光看向云瑶，有炙热，复杂各种神色。 “叶师兄言之有理……” 被众人这般看着，云瑶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原本一张冷艳的脸上，似乎又增添了几分冷意，好似那万载寒冰之上的雪莲，虽美，但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然而，就在众人满心期待，以为云瑶师妹接下来会发表一下意见的时候，却见这位如冰山一般的美人竟然直接越过众人视线，一双美目投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叶景天他们三名男子片刻后反应过来，一时愣住，脸色无比尴尬。 “云瑶师妹心事缠身，景天师兄和二位师弟莫要见怪！” 这时那坐在云瑶左边的顾红钰见气氛如此，连忙出言解释。好像自从内院比试过后，云瑶的性子就冷清了许多，顾红钰的解释也并无道理。 这顾红钰与云瑶相比虽姿色稍差了几分，但也同样肌肤白嫩，五官精致，模样秀丽娴淑，尤其是一口甜美温柔的嗓音，好似万鸟之中的百灵，空幽动听。 “红钰师姐果真落落大方……” 见一个模样儒雅，手里把玩着一颗透明珠子，乃为五大家族郑家的郑泽楷忍不住开口，夸赞了一句。 听他如此一说，萧长枫和叶景天二人脸上终是露出笑意，微微点头。 受到夸赞后的顾红钰脸颊微微一红，一双灵动的眼眸看向自己对面的叶景天，眼神满含期盼，朱唇轻启的开口道： “钰儿心中疑惑，想请景天师兄指点，我等所在之地难道真有妖邪出没？还是魔道之人在作乱？” 众人都知道，叶景天的家族有意与顾家联合，因此见顾红钰对叶景天如此态度也就见怪不怪。 “泽楷师弟，可探查到魔道的气息？” 面对若清的询问，叶景天只是胸有成竹的一笑，不做正面回答，而是问起了手里还在把玩着透明珠子的郑泽楷。 见众人看来，郑泽楷便将手掌摊开，那枚被他一直把玩的透明珠子立刻呈现在众人面前。 “从我们踏入这青莲镇开始，引灵珠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可见此地并没有魔道之人出现！” 只见郑泽楷手中那枚珠子晶莹透亮，好似某种物质的结晶，纯净无比，但若是仔细看去，还是能发现珠子内部隐隐似有淡淡灵气缭绕，无比神奇。 “引灵珠是门内金丹境首座长老用精纯修为，配以自身丹火炼制而成的法宝，自然不会出错！” 那叶景天好似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般，看也不看引灵珠一眼，十分自信的道： “既然不是魔道之人，那便只有一个结果……” 仿佛是带着挑衅意味一般，叶景天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云瑶的侧脸。 “难道是妖邪作乱！”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也都不禁神色微动。 恰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忽然传来，瞬间让在座所有人脸色同时惊变。 小小的一阵铃声，本不至于让这几个修道天才如此失态，怪异的地方在于那铃声竟能轻易穿过隔音结界，直接钻入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连忙寻声望去，便见前方小镇出口，缓缓出现了一个骑着毛驴的少年。 见这少年模样尚算清秀，年龄约莫十八，手里拿着一个酒壶，背后似乎背着一个匣子。 他此刻正骑在毛驴之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晃晃悠悠的朝着几人所在的栖凤楼而来。 而方才传出的铃声，正是来自于那头毛驴脖颈下的一串铃铛所发。 如此怪异的场景，顿时引起了雅座内众人的注意。 而那位手持引灵珠的郑泽楷，在看到骑毛驴的少年出现后，眼中顿时出现骇然之色。 因为就在此时，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引灵珠突然滚烫无比，他更是清晰的感觉到，引灵珠的表面瞬息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这件金丹境强者炼制的法宝，就这样悄然碎裂，彻底失去了作用…… 第53章 疑心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原本正在埋头拨弄算盘的栖凤楼掌柜，愣了一下。 那只即将落下的肥厚手掌，悬停在了半空。 栖凤楼掌柜是个身材偏胖，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正低着头的原因，面貌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嘴角在铃声响起的刹那，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 “来旺，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去招呼！” 紧接着便传出掌柜那略带不满，命令自家小二的声音。 坐在大厅椅子上正低声骂骂咧咧的来旺，突然听到掌柜的声音吓的脸色一变，随即又重新换上招牌笑容，乖乖出门迎客。 来旺不知自家掌柜如何知道又有客人要来，他只当掌柜迎来送往习惯了。 于是刚出门没多久的来旺，便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走来。 “客官是要住店吗？” 这一次来旺没有之前那般窘态，看到眼前的男子，客气问道。 眼前之人虽骑着毛驴，打扮怪异，但此人却不似之前那拨人如此气势威严，反倒让人觉得很随意，是以来旺不惧。 “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年轻人回答。 “客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包你满意！” 闻言来旺不禁眼睛一亮，顿觉来了大主顾。 “不需麻烦，小哥每日只需帮我送些简单的吃食即可～” 说话间年轻人已从毛驴上下来，他上下打量了来旺一眼，笑眯眯回答。 原本还满脸期盼的来旺，顿时脸色又垮了下去，只觉今日真是倒霉，尽是碰到些吃斋的家伙。 “是……” 来旺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甚至都懒得去看这年轻人一眼，极不情愿的抬脚准备离去。 “还有，小巴他喜爱美食，麻烦小哥好生照料，另外再每日替我斟一壶好酒……” 牵着毛驴的年轻人突然叫住来旺，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酒壶，咧嘴笑道。 “小巴？” 来旺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转身看去。 “客官说的小巴？不会是这头驴吧？” 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新鲜事，来旺走到正乖乖站在年轻人身后的那头毛驴旁，好奇打量。 像人一样喜饭食的驴，来旺还是第一次听过！ 听到店小二露出这般惊奇模样，年轻人脸色憋的通红，像是想笑却又强忍着一般。 “哈哈……这头驴不会是要学人一样吃那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吧？” 来旺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整个人却已捧腹大笑起来。 “小哥，你……” 强忍笑意的年轻人听到来旺的话后，似乎是马上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砰！ “唉哟！” 果然，下一刻原本还在捧腹大笑的来旺，便突然被一股大力踹飞了出去，后者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痛苦哀叫。 而造成着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只毛茸茸健硕的驴腿。 “小巴！出来前不是跟你交代过了吗？不可以伤害普通人！你怎么老是不听？” 看到这一幕，年轻人用手抚着额头叹气，一边对着身后的驴子出言责备，一边赶紧跑到被踹飞的来旺跟前，仔细检查。 “嗝儿～” 伤了人后的驴子不满的打了一个响鼻，高高扬起驴脑袋，那意思仿佛在说错的不是自己。 “小哥你不要紧吧？” 确定可怜的店小二只是被自己的驴子踹了一脚，而并无大碍后，年轻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在下陆元昊，我家小巴不懂事伤了你，实在对不住，一会儿我多付些银两，权当是赔罪了……” 年轻人扶起来旺，自我介绍，还一边道歉，态度诚恳。 “不碍事，不碍事……” 来旺可不敢在客人面前装腔作势，待疼痛过后突然像是明白了过来，指着踢了自己一脚的驴子，震惊的问道：“它，它听得懂人话？” 陆元昊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而他身边的驴子又是打了个响鼻，长长的驴脸上好像露出一副不屑与鄙视？ “我滴个乖乖……” 来旺今天总算见识到，原来有的畜牲竟比人还厉害。 以来旺多年来的经验判断，眼前这年轻人看似随和，但来头一定不简单，于是他不敢耽搁，连忙引着年轻人和他的驴子进了客栈，过程中不敢一丝怠慢。 …… “他是……陆师弟？” 栖凤楼二楼众人注意都盯在外面那个少年人身上之时，那手持折扇的萧长枫似乎记忆颇好，认出了对方正是和云瑶师妹走的很近的外门弟子陆师弟。 随着萧长枫话落之后，众人不禁将目光看向那个黑裙女子，人人神色有异。 被大家关注的云瑶却是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像不认识楼下之人一般。 只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某一瞬间她眼眸深处随着楼下之人的举动中，出现了微不可察的波动，尤其她的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匣子上之时。 “这位陆师弟身上毫无灵力波动，仍没有修为，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红钰突然开口问出了众人皆疑惑的问题。 “哼！此人悄悄尾随，目的不纯！不管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若是阻碍我等之事，也不必对其客气！” 一向颇有涵养的叶景天这时突然语气不善的说出这番定论。 叶景天如此态度，那云瑶却仍没有任何反应，其他人见此也都不再说什么了。 “长风师弟？长风师弟？你怎么了？” 正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萧长枫那惊诧的声音，闻言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原本面貌儒雅的郑泽楷，不知怎么突然脸色惨白，额头见汗。 其余人见此皆脸色微变，就连一直冷若冰霜的云瑶也终于转头看了过去。 “没事，是我方才一直催动引灵珠偷偷观察，法力消耗甚多，身体有些不适而已……” 听得郑泽楷的解释，大家这才恍然。 在叶景天的提议下，几人便各自下去休息，好明日开始调查青莲镇的事。 离开之时，云瑶却是落后众人，破天荒的叫住郑泽楷，说是有事请教。 众人皆是天之骄子，于修道一途各有天赋，所以云瑶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只是让萧长枫和叶景天两位男子心中颇为艳羡而已。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五人几乎同时走出各自的房间，下楼刚要出去，却见那位背着匣子的陆师弟，竟也出现在了众人视线，看样子似是要出门。 叶景天为首的几人面色同时微变，在互相交换眼神后，他们便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了栖凤楼。 第54章 围堵 青莲镇原本有百来户人家，但如今却仅剩不到一半。 如今这青莲镇就连青天白日也看不到什么人影，街道旁边那些商铺店面更是大门紧闭，人们都躲在家里不出来。 只有街道上那些无数用来堆放货物空空如也的货架，才预示这里曾经还是一个热闹无比的集市。 一阵寒风吹来，尘土飞扬，整座小镇看起来有些萧瑟，凄凉。 就像是谁在哭泣的诉说着什么。 此时小镇的街道上，出现了五道人影，他们一行正是以叶景天为首出来历练的天道院内门弟子。 看到青莲镇的现状后，众人也不免一阵唏嘘。 不过就在萧长枫提议去寻找镇上居民打听情况的时候，前方领路的叶景天突然停住，眼角余光示意了一下。 萧长枫装作不经意回头看一眼，果然发现那位背着匣子的陆师弟，正不远不近的缀在他们几人的身后。 叶景天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萧长枫见此连忙用眼神询问，只见这位大师兄微微冷哼一声，随后似乎是想出了什么对策，却是率先走进一条偏僻的小胡同。 其余人见此只得跟上。 一行人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 “唉……” 陆元昊叹了口气，心道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不过他还是寻着刚才几人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很快，陆元昊便来到了叶景天一行人走进的那条胡同中。 此刻早已不见叶景天他们的踪影，若是不追，恐怕就很难找了。 想到此处，陆元昊深吸一口气，一抬脚，毫不犹豫的便踏了进去。 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吸扯之力传来，直到陆元昊走进小巷后便又消失。 陆元昊不动声色，继续向前…… 这条看起来并不算长的胡同，当他走进去以后，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条漫长的时间河流之中。 近在咫尺的出口，原本以为很快就能达到，却始终都无法跨过。 似乎有无数道目光在周围注视着他。 这一切异样并未让陆元昊表露出任何慌乱，他依然气息平稳，继续向前。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对方的手段。 原本陆元昊以为凭借自己的毅力与坚持，兴许就能破开迷雾，可结果根本做不到。 毕竟对方是聚灵境，而他却连修为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感觉到体力不支，终于他停了下来，微微擦拭额头汗水，随后摘下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 如此这般，原本沉重的呼吸，方才渐渐平稳了下去。 周围的空气波动了一下，隐约中似乎传来了阵阵低低的笑语，像是在嘲讽着陆元昊的不自量力。 陆元昊也笑了，有些无奈，随后便见他放下酒壶，伸手向腰间摸去。 空气骤然一紧！ 便见一只金色的小铃铛出现在了陆元昊的手中。 那正是之前挂在毛驴小巴脖子下的那只。 只是那头毛驴，今天没有跟在他的身后。 “这镇魔铃并不是什么攻击法宝，其作用只能用来破开幻象，诸位师兄师姐不必紧张！” 陆元昊扬起手中的金色铃铛，冲着前方淡淡解释，似乎那里有人能听到一般。 叮叮…… 只见陆元昊握铃铛的手轻轻一晃，悦耳的铃声随后响起，一圈有如实质的音波如水浪般扩散而出。 小小的胡同里忽然出现了一层透明如蝉翼的光罩，将陆元昊牢牢困在其中。 然而下一刻这层光罩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仅仅只是几个呼吸，它便如冰雪消融一般不见半点痕迹。 随着光罩消失，这才显出了小巷真实的景象。 还是那条狭窄的胡同，不同的是此刻的陆元昊已离小巷出口只有十步之遥，他的前方再次出现了天道院几人的身影。 “阁下好手段！你如此鬼鬼祟祟，到底有何企图？” 看到自己精心布下的迷魂阵，如此轻易便被一个毫无法力的人破掉，叶景天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人影晃动间，萧长枫与郑泽楷二人已现身在陆元昊身后堵住其退路，而叶景天本人已然来到了元浩跟前，腰间长剑出鞘，直指后者的面门。 只有云瑶与顾红钰二女仍岿然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不过那顾红钰的白嫩玉手，却也已做好了掐诀的动作。 这倒不是叶景天的做法过分，毕竟他们几人有任务在身，而陆元昊出现的时机又不太恰当，很难不让人怀疑。 “说！为何跟踪我们？” 叶景天又将手中长剑抬了抬，语气逼人。 此刻的陆元昊已然被人包围，利剑近在咫尺，那叶景天甚至只要动一个念头，或许便能杀他。 然而面对此番局面，元浩却并未露出惊慌，见他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镇魔铃收进怀中后，方才神色一暗道： “众位师兄师姐不要误会，元昊正是奉师叔之命而来，与诸位目的相同……” 当元浩再次抬起手，他手中又出现一面玄青色令牌，令牌周围那层流溢的青光，即使是在光线被遮挡的小巷里，却仍然显得那么明亮耀眼。 “青龙令！” 看到这面令牌后，众人几乎同时神情一变，那叶景天更是脸色瞬间铁青。 这青龙令乃是天道院内金丹境各堂首座，并且是得到掌教大人特准才能持有的令牌，非事关紧急之事，不能出示。 除此之外还有白虎令，朱雀令，玄武令。不同令牌各代表着所行之事的轻重缓急，同时拥有令牌者还有不同权限。 比如这青龙令，甚至可以调动金丹境道院强者为自己保驾护航，对外出办事的道院弟子来说，这无疑是一块免死金牌！ 叶景天几人虽未亲眼见过，但也都知晓一二，是以当陆元昊拿出青龙令牌后，众人哪里再敢露出敌意？ 虽心中犹如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般难受，但叶景天却只能无奈收回长剑，并且示意众人撤去了对陆元昊的围攻之势。 “让我看看！” 那萧长枫却是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一把抢过陆元昊手中的青龙令，仔细观察，更是将令牌主人挤到一边。 “我爹以前跟我说起过，只要运用宗内太玄真经向令牌中灌入纯正法力，便能辨别真假！” 见大家都露出探究神色，萧长枫便洋洋自得的说了一句，只是话说完后这才想起来看向陆元昊，眼神有征询之意。 陆元昊无奈点点头。 便见萧长枫向那令牌中灌注一丝法力后，这枚小小的令牌立刻爆发出了璀璨夺目的青光，众人只觉好似被一股暖流所包裹，所修习的功法竟自动运转起来，周身更是无比舒适。 当萧长枫将青龙令还给陆元昊后，所有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那个，陆……陆师弟……” “在下陆元昊。” “咳……请问元昊师弟有什么指教？” 萧长枫不得不放下姿态，因为对方既然有青龙令在手，说明其身份大有来头。 只是这陆师弟明明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外门弟子，为什么会有青龙令这种东西？ 难道他是掌教大人的私生子？以前怎么没有听云瑶师妹说过啊？ “不敢！师伯和掌……他们让我此番出来，是让我斩除心中魔障，并不会妨碍诸位师兄师姐，大家请放心。”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又听到陆元昊口中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 陆元昊的话说完，众人又是面上齐齐变色。 开什么玩笑，心魔那可是金丹境的强者在突破境界之时，才会经历的劫难，眼前这个明显无丝毫法力，还只是一介肉体凡胎的师弟，何来心魔？ 这怎么可能！ 第55章 恶蛟 吧嗒！ 萧长枫不知何时又拿出了自己视若珍宝的折扇，正摇摇晃晃，一听陆元昊所言顿时表情呆住，浑身僵硬，手中宝扇瞬间落地。 “陆……陆师弟是说你此番下山为斩心魔而来？” 萧长枫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的问了一句，连自己的法宝，都忘了去捡。 其他人也同样将目光投向背着匣子的陆元昊，一时屏住了呼吸。 “嗯……” 陆元昊肯定的点点头。 “呃……哈哈……” 萧长枫再也忍不住，堂堂天道院内门弟子，竟毫无形象的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陆……陆师弟，你真有趣……哈哈……” 萧长枫顺势捡起地上的宝扇，想假装镇定，但脸上那夸张的表情，却很难收住。 其余几人虽不似萧长枫这般随性夸张，但脸上表情却也是一阵古怪。 “……”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结果的陆元昊也不意外，只是微微低头，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事实上若不是怕引起几人的误会，他是绝对不会如实相告的。 “不知阁下在哪位长老座下修行？” 或许是看萧长枫的样子有失身份，那叶景天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只是他不以同门相称，不知是不是有意疏远？ 被他这么一问，众人也被勾起了好奇，那萧长枫总算是装模作样认真起来。 陆元昊抬头看了自己面前那如偏偏俊公子的叶景天一眼，诚恳道： “出门前，师叔交代，不可借他的名讳四处招摇……还请师兄师姐见谅！” 叶景天的本意是要陆元昊自报家门，以他第一内门弟子的身份，便能很快判断对方说话的真伪。 岂料陆元昊竟如此回答，不仅叶景天愣住了，就连比较谨慎的郑泽楷，也不禁皱了皱眉。 “哼！装神弄鬼！” 见从已问不出什么，叶景天终于失去耐心，也不打算继续纠缠，甩袖冷哼准备走人。 叶大师兄要走，众人自然要跟着。 不过就在此时，那心思灵动的顾红钰，却连忙走到叶景天跟前，轻声跟他说了几句，闻言叶景天脚步这才顿住。 顾红钰先是莫名看了默不作声的云瑶一眼，随后来到陆元昊跟前，冲后者嫣然一笑： “陆师弟切莫误会，我等因为有要事在身，景天师兄一时心急才会失言，还请陆师弟见谅！” 顾红钰冰雪聪明，三两句便化解了己方的矛盾，说完还盈盈欠身。 她本就生的美，加上如此姿态，换了谁都没理由怪罪。 “无妨，顾师姐的好意元昊心领了！” 陆元昊连忙回礼，表示自己并不生气。 顾红钰见此笑意更甚，随后又和陆元昊介绍起其他人来。 当提到萧长枫的时候，这家伙竟厚着脸皮主动走到陆元昊跟前拍了拍后者的手臂，狡黠一笑，道： “陆师弟见谅，为兄刚才是想起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时没忍住，所以才……” 要说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这萧长枫实属第一。 他这会儿不仅跟没事人一样，还自来熟起来，就好像自己和陆元昊是多年老友一般。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众人都没有与陆元昊提起云瑶师妹，就好像这二人本不该相识一般。 “咦？陆师弟，你后面背的是什么，怎么跟个棺材似的？” 眼看气氛开始缓和的时候，那萧长枫不知怎么突然绕到陆元昊身后，他见陆元昊背着的匣子，好奇之下伸手便要去摸。 “师兄，不可！” 陆元昊似乎预知到了什么，一直平静的脸色骤然巨变，他大喝一声，旋即迅速转身向萧长枫伸出手掌，想要阻止。 然而，还是太迟了。 庞大的压力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一股可怕的剑意自小巷中冲天而起。 旋即，这剑意仿佛像生了眼睛一般，毫不客气的向着距离陆元昊最近的萧长枫冲击而去。 空气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就像是空间被什么撕裂了一般，小巷周围的墙壁上顷刻间出现无数道深深的裂痕。 原本脸上还保持笑容的萧长枫，表情瞬间凝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向自己挤压而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之上竟传来割裂般的剧痛！ 生死关头，萧长枫本能的运转功法，一股纯正的灵力迅速护住他心脉，而他本人也在最后一刻抬起双臂格挡。 “砰！哇……” 却见原本站在陆元昊身边的萧长枫，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突然倒飞了出去…… “萧师弟！”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任谁都想不到会出现变故，天道院其他人只觉心神莫名一阵悸动，连忙运转法力抵挡，却见长枫师弟深受重伤的画面。 众人失声惊呼，与萧锦申要好的郑泽楷顾不得其他，连忙脚下生风身影连连闪动，瞬间接住受伤的萧长枫，神色凝重的查看起后者的伤势。 “阁下好手段！真当我等好欺负吗？” 那叶景天本就对陆元昊不喜，见此情景还以为是后者出手暗算，于是他也不再客气，抬手一招，寒光凛凛的飞剑再次出手，旋即便毫不客气的催动剑光，向陆元昊刺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云瑶一只手已捏好剑诀就要出击，不料有人却是比她更快。 “景天师兄不要！” 原来是同样一头雾水的顾红钰突然惊醒，连忙拦住要动手的叶景天，神色紧张。 那陆师弟看起来根本毫无法力，哪里是景天师兄的对手，看对方似乎来头不小，若是今日在他们手里出了意外，他日回去如何是好？ “钰儿师妹，你做甚！此人重伤同门，这般嚣张跋扈，师兄若不出手教训他，如何替萧师弟讨还公道？” 叶景天眼看自己马上就能让那个家伙吃苦头，却见一直仰慕自己的顾红钰竟然当众阻止自己，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师兄！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们误会陆师弟了！” 顾红钰没有退让，仍然站在叶景天身前，任由对方的长剑直指自己，一双美目看向自己的师兄，眼中隐隐泛起泪光，尽是焦急。 顾红钰担心今日一旦发生严重后果，那么他的景天师兄很可能会因此前程尽毁。 似乎是感受顾红钰对自己的浓浓期盼，这时的叶景天也逐渐冷静下来，虽然他脸色依然铁青，但也没有轻举妄动。 “大师兄……不……不是陆师弟的错，是我自己大意了。” 就在此时，受伤的萧长枫在郑泽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见气氛剑拔弩张他连忙出言解释。 萧长枫脸色苍白，说话都有些费力，不过好在看起来性命无忧，兴许休息两日便能好转。 “是我不小心碰到陆师弟身后的东西……” 萧长枫又接过郑泽楷递过来的一颗丹药吞下，走到叶景天身边，转头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陆元昊一眼，尤其是他身后的匣子，彼时的萧长枫眼中甚至闪过一抹浓浓的恐惧…… 这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位陆师弟没有修为，根本不可能伤到萧长枫，很可能是他身上有什么十分厉害的法宝，萧师弟突然碰到以致法宝自行护主，所以才糟了一击。 事实上，能替一个丝毫没有修为之人护身的法宝，天道院不是没有，但那也是极其稀罕。 由此可见眼前这位陆师弟，来历的确不一般。 “我等皆是勤勉修行之辈，比不得阁下重宝在身，有众多高人庇佑，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无期！” 叶景天先是感激的冲顾红钰点点头，见后者面色一喜，这才脸色一变看向被众人孤立的陆元昊，冷冷甩下一句，就此离去。 这一次，顾红钰没有再出言相劝，而是紧紧跟在了景天师兄的身后。 “告辞！” 受伤的萧长枫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冲陆元昊拱拱手，也跟着郑泽楷走了。 场中唯一还剩下那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的绝美女子，云瑶。 见她螓首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陆元昊唯有叹息一声，而就在他兴趣索然的转身准备回栖凤楼之时，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婉转动听的熟悉声音。 “陆元昊……” 叫住陆元昊的，竟然是一直沉默的云瑶，而当陆元昊在听到云瑶的声音后，他的身体突然一震，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第56章 隔阂 《参生》第56章 隔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调查 叶景天几人还尚不知敌人的底细，故而才想从镇民这里寻找线索。 青莲镇里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姓张，生的身材消瘦皮肤褶皱，身体颤颤巍巍，需扶着拐杖方能行走。 张老头原本侍立在一旁，听到叶景天的问话后，连忙迅速向前踏出几步作揖回答，也不知道他一下子哪里来的力气。 “禀仙师，他们都是镇上的普通百姓，平日待人和善，我们青莲镇的人一向规规矩矩不曾与人结怨，那天杀的妖人却如此歹毒凶狠，这已经是第八个人被害了……” 张老头先是小心回答着，后来干脆扑通跪地，悲呛高呼： “求仙师替我等做主，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见到里正跪下，旁边那些胆大跟过来的汉子们，也跟着跪下一齐高呼求仙师做主之类的话。 叶景天似乎很满意这些人的表现，见他嘴角微翘，语气却不带一丝情感： “尔等放心，我们就是来除魔卫道的……”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却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回头脸色一变，锐利的目光盯着头发花白的张老头，冰冷的质问道： “你说死了八个人，为什么这里只有七个，说！” 说字一出口，他身上猛然爆发一股强大的威压，那些普通凡人如何能承受，纷纷吓的面色苍白，浑身体僵硬无法动弹，有的甚至已瘫软在地。 义庄内顿时只能听到张老头一个人急促喘气，如破风箱的声音。 “师兄……” 一旁的顾红钰见此，连忙轻声提醒。 叶景天这才醒悟他们这次出来代表道院，不能以修行者的强硬姿态应付凡人。 “你为何说是八个人？” 于是叶景天这才散去威压，转而语气平淡的继续询问，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自己脚下跪着的这群蝼蚁。 感受到身上莫大压力骤然消失，张老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见他一手扶着拐杖，一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当长长的衣袖遮挡住一众仙师的视线之时，张老头的眼神飞快的闪烁了一下。 “回仙师的话，青莲镇的确遇害了八个人，因为第一人最早是在一个月前就出事了，我们担心尸体腐烂太严重，是以提前就安葬了……” 当张老头抬头之时，除了面色依旧苍白之外，神色间已看不出任何异样之处： “小老儿年纪大记性不好，还望仙师恕罪……” 说着，老头似是无意的回头随意瞥了一眼，几个跟着过来的青莲镇汉子们似乎是明白过来，连忙又跟着齐呼求仙师恕罪。 “哼……” 叶景天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不过他也没有打算继续为难，片刻过后，只是冷冷道：“起来吧！” 青莲镇百姓如蒙大赦，唯唯诺诺起身，扶着张老头退到一边，似是不敢再说话了。 将这些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叶景天心中更加轻视，见他突然负手转身淡淡道： “也罢！今日便教尔等凡俗见识一下仙家的手段！” 或许是因为不屑与这群蝼蚁计较，叶大师兄只是转头目光看向一众同门： “泽楷师弟！你即可催动引灵珠，找到妖人的踪迹！” 不得不说叶景天的做法是非常明智的，引灵珠是内院金丹境长老炼制的法宝，不仅有一定的护身效果，同时它还具有追踪灵力波动的作用。 既然已确定青莲镇的这些人是被妖邪所害，只要通过引灵珠感受一下那些死人身上残存的气息，便能大概找到对手的所在。 虽然萧长枫受了一些伤，但在此地的五人皆各有手段，众人合力甚至能硬抗金丹境初期的高手，拿下区区一个需要靠凡人精血修炼的邪修，自当不在话下！ 然而让叶景天万万没想到的是，慎重沉着的郑师弟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只是拱手站在原地微微低头，神色复杂…… 叶景天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脸色慢慢铁青。 身后里正张老头他们这些凡人更是不明所以，只是隐隐感觉仙师之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个神情怪异。 而天道院其他三人也察觉到了什么，除了一向冰冷的云瑶依旧不闻不问以外，顾红钰和正在暗自调养的萧长枫也几乎同时转过头看向叶景天，二人能明显感受到景天师兄强烈的怒气。 就在叶景天即将要发作的时候，冰雪聪明的顾红钰立刻做出反应，见她忽得嫣然一笑，那笑容仿佛初春暖阳一般，立刻便安抚了叶景天的心境，就连身后那些凡人顿时都感觉自己好像沐浴在阳光中一般，个个露出悠然神往痴傻呆愣的模样，倒是将身边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区区小事何须动用引灵珠，师妹这里同样有些许小手段，师兄若不嫌弃便由师妹代劳吧！” 顾红钰将一双白嫩玉手置于小腹，袅袅婷婷的行到叶景天跟前，盈盈一礼，美目看着对方，吐气如兰的道。 她的一番举动不仅化解了紧张尴尬的气氛，同时也替郑泽楷解了围，还保全了叶景天的颜面，可谓处事十分巧妙。 也只有她这等女子，才配的上冰雪聪明的赞誉吧？难怪顾家上下都对其宠爱有加了。 就连一旁神情冷漠，比顾红钰还要美貌的云瑶，都忍不住多看了其几眼。 “钰儿师妹言之有理，如此便辛苦师妹了！” 叶景天难得朝若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看也不看郑泽楷，甚至还破天荒的向若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极具风度。 见此，郑泽楷只得无奈退到一旁，神色黯然。 而得到叶景天肯定的顾红钰却是俏脸微微一红，缓缓走到那些停放的尸体旁。 “我这道术法名为一叶障目，众位看好了！” 见顾红钰素手一扬，一片翠绿如树叶般的东西突然显现，从她白皙的玉手中缓缓飘出，然后顺着指引来到一名已死老妪尸体头顶之上。 紧接着顾红钰又是轻轻一挥手，一根肉眼难见的银白发丝从老妪的头部被剥离了下来，顿时那发丝之上立刻涌起一阵荧光，如有灵性一般不停扭动起来，逐渐向着上面的那片翠绿树叶而去，无比神奇。 当发丝与翠绿树叶接触的刹那，突然绽放出一股朦胧的白光，紧接着让所有人感到惊奇的是，那股朦胧的白光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从模糊到清晰的画面！ 那似乎是死去老妪生前眼见的画面！ 一众天道院内院天骄们一时被画面所吸引，却是没有注意到里正张老头在看到画面出现的刹那，突然脸色煞白，额头渗汗…… 第59章 镜像 死去的老妪叫陈婆婆，生的矮胖，腰如水桶，脸上的肥肉就像两坨肿块一样贴着，以至于她的眼睛就变得很小。 人说三角小眼大概就是她那个样子吧。 陈婆婆平日里喜好在青莲镇四处晃荡，哪里有什么新鲜事她便会第一时间兴致勃勃的凑上去，待到气氛到达关键时刻，她又会出来指手点评一番。 因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加上她又是上了岁数的长辈，即便偶尔陈婆婆言语尖酸刻薄了些，镇上的人大多也不会与她争论什么，只是默默任由其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婆婆渐渐痴迷上了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每天饭后茶余不寻思些话来说道她便浑身难受。 只是陈婆婆不知道的是，时日一久，镇上的人慢慢也开始有意无意躲着她，可她却不以为意，只觉那些人是害怕自己揭露他们的丑事而已。 渐渐的，陈婆婆已经找不到什么新鲜事了，她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镇上一条小溪旁洗衣，镇上几个闲汉正躲在远处树林偷窥的场景之时，陈婆婆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新目标…… 那正洗衣的女子似是知道陈婆婆的厉害，见对方靠近，本能的打算提起木桶离开。 哪知陈婆婆却不肯善罢甘休，叉着腰伸出粗短的手臂拦住对方去路，先是指了指远处几个盯着年轻女子腰身正兀自流哈喇子的闲汉，又指着欲逃离的年轻女子，噼里啪啦的便说了一通。 直到过了很久，直到那年轻女子哭着跑开，陈婆婆这才意犹未尽方罢休。 … “钰儿师妹，能听到她说什么吗？” 义庄内，叶景天皱着眉头，向着正在施法的顾红钰询问。 事实上顾红钰施法弄出的画面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但叶景天想问顾红钰是否能从那死去的矮胖老妪神念中，知晓对方的言行。 毕竟那对叶景天他们寻找线索十分重要。 正掐诀施法的顾红钰听到景天师兄的询问后，却没有回眸，或许因为太过消耗法力的缘故，她只是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嗯～师妹继续……” 听到答复，叶景天也未露出失望，却是将目光看向角落里个个面色苍白的青莲镇凡人，嘴角不觉露出一抹讥讽。 …… 只见画面一转，众人便又随着“陈婆婆”的“视线”，继续巡视起青莲镇来。 兴许是尝到了什么甜头，那次小溪旁相遇以后，陈婆婆自此便一直盯着那位貌美的年轻女子。 不论对方在何地何时做什么，陈婆婆总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继而开始指指点点，见那女子始终默不作声只会伤心掉眼泪，陈婆婆的胆子就更大了，有时候还会上前动手撕扯对方的头发，甚至是衣裙。 每每出现这样的情况，镇上也会有人上来询问，只是被陈婆婆三言两语过后，那些人便也不知不觉开始对那年轻女子露出厌恶，鄙夷，还有一些人却是将目光，看向女子破碎衣物处那片片白嫩之地，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炙热与贪婪…… 却不知那年轻女子到底有什么过错，又犯了何种罪行，竟要遭受所有人的非议。 没有人知道，因为那年轻女子最后出现的时候，她已经被青莲镇所有人推进了一个脏乱狭窄的竹篓之中。 任凭那女子如何哭喊，如何伤心欲绝都无济于事。 她最终沉入了水底，死前痛苦挣扎，以及眼神里那深深的绝望……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陈婆婆，却在一旁悠然自得，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解释一下？” 饶是叶景天这等性情高冷之辈，见到那年轻女子被活生生浸了猪笼，也忍不住脸色铁青的转头问起角落的张老头一行人。 更不用说同为女子的云瑶和顾红钰，若不是顾忌身份，二女说不定早已冲上前去亲自审问了。 而剩下的萧长枫和郑泽楷也是皱着眉头，心中对张老头这些人早已没了之前的同情之心。 有些人虽然看起来可怜，但他们欺负起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来，手段异常凶狠。 扑通！ 正在这时，那张老头一行人突然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他们高喊道： “回仙师，那张氏不守妇道，害死了痨病丈夫，与人通奸，生性淫荡又气死了公公，按照小镇规矩，是该处以私刑，望仙师明察呀！” 张老头哭喊着，丝毫不觉自己有什么错，而镇上其他人也是出声附和。 “哼！师妹，可查到这老妇的死因？” 叶景天似乎是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看也不看一旁跪着的张老头一行人，语速快捷的继续询问犹在施法的顾红钰。 “师兄请看！” 那边施法的顾红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随即又加大了法力的灌输，她白洁的额头之上渐渐泛起了汗珠。 随着她的话语，众人又将视线再次投入进那神奇术法，一叶障目之中…… …… 随着那年轻美貌女子张氏的身死，陈婆婆在青莲镇上的地位似乎也越来越高。 因为陈婆婆往后的每次穿行街道之时，路过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眼神里甚至隐隐有些畏惧，尤其是镇上其他一些刚刚出嫁的小媳妇，她们要么低眉顺眼，要么干脆主动向陈婆婆示好。 而陈婆婆似乎也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对别人送来的好处，她也来者不拒。 日子一直就这样过下去，张氏死后没几天，青莲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直到有一天镇上似乎传出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陈婆婆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她看到镇上一些人在窃窃私语，而当那些人在看到自己后更是如见到了鬼一般，纷纷躲开，再无往日的恭敬与畏惧。 那种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要死的人一般！ 陈婆婆自然十分恼怒，她跺了跺脚一手叉腰，对那些人开始指点，似乎又在谩骂。 只是如今已无人再理会她了。 不知不觉陈婆婆走到了第一次遇到张氏的那条小溪旁，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竟已是黄昏，片刻后陈婆婆想到了什么，似是觉得有些许害怕，于是她加快脚步准备早些回家。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似乎起了一阵寒风，陈婆婆感觉自己的衣角猎猎晃动，于是她低下头。 于是，可怕的一幕出现了，当陈婆婆低头之时，她竟然看到自己的脚下竟然爬满了无数黑漆漆的触手！ 那些黑色触手狰狞恐怖，开始自下而上向着陈婆婆的整个身躯蠕动蔓延，就像一条条恐怖的虫子！ 陈婆婆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突然她又感受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缓缓转头。 饶是叶景天他们一行道院天骄弟子，也从未见过那等恐怖的场景，更别说一个凡胎肉体的老妪。 在陈婆婆最后的“视线”中，所有人看到的，是一个扭曲的黑色人影，看不到她的真实面貌，她整个人都被一团漆黑如墨的气体包裹，仅有一张十分模糊的人脸。 而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上也已爬满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细小黑色触手，正不停蠕动着，配合着一对空洞洞的眼眶…… 那根本就不算是人，而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一个被黑气缠绕的恶鬼！ 见到这只恶鬼，陈婆婆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她甚至都来不及挣扎，瞳孔便慢慢放大，随即脑袋一晃倒了下去。 画面也在此定格，正施法的顾红钰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反噬还是怎么，娇躯一晃忍不住连连后退了几步。 “啊……鬼啊！” 而也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到一阵惨叫，饶是大家都有修行在身，尚算镇定，也不禁心中一紧。 第60章 诡谲 当云瑶看到画面中出现的那团黑气之时，美丽的脸庞之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若是其他人看到定然会觉得奇怪，不过好在她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况且众人此刻正被声音吸引，也就无人会注意。 叶景天他们寻声看去，发现出声惨叫的正是青莲镇的那些凡人。 只是时至此刻，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凡人的处境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青莲镇的人看起来并没有表面那般纯朴憨厚，不说为非作歹，至少也做过有伤天和的事。 甚至在仙师面前都敢刻意欺瞒。 这也是叶景天无法容忍的。 他如今已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现下唯一让他疑惑的是，那个杀死老妪的凶手到底是什么？ 从顾红钰的术法中众人下意识的认为，凶手很可能就是被青莲镇众人沉尸水底的张氏。 然而这个解释，对叶景天他们这些踏入修行一途的人来说，根本没有说服力。 众所周知，肉体一旦死亡的人，是无法复活的，就连修士也不例外。 当然，不排除金丹境以上的修行者，他们可以通过特殊方式，让自己的元神能够保持一段时间不灭，从而达到另一种不死的境界。 魔门中也有一些在聚灵境的邪修，陨落后通过残忍的献祭方式，让自己的魂魄附在某件法器法宝之中，从此沦为行尸走肉，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从来没有听说过人在死后，能保持生前的状态行走于人间，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任何道行的凡人！ 这简直有违修行界的定律。 然而现实却摆在眼前，方才众人明明就看到了这种诡异的现象。 那位妖人，或者说是“张氏”，分明是有自主意识的，并不是传说中的鬼物。 因为从她操控那些黑气来复仇的手段来看，简直跟叶景天他们这些修行者操控法力的情形一模一样！ 在场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所有人瞬间都能想到这一点。 这青莲镇内，或许还有更不为人知的秘密。 妖人到底是不是张氏？她又是怎么活过来的？那些缠绕在她身体周围的黑气到底是什么？ 种种疑团萦绕在众人心头，叶景天他们一时间眉头紧锁面露沉思都没有说话。 众人中唯有云瑶，看似不经意间目光在停尸房那些尸体上扫了一眼，若有所思。 “钰儿师妹，看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片刻后，作为带队的叶景天终于抬头，他先是瞥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青莲镇凡人，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旋即才看向一旁的顾红钰，神色郑重。 事情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意料。 道院之所以让大家出来历练，一方面是要增长大家的斗法经验，同时也要考验众人的心智和运筹帷幄的手段。 若是不明所以贸然出击，万一让众人落入险境，那他叶景天这个大师兄可就无人信服，甚至还会影响他在内院的名声。 只是眼下青莲镇的这些人刻意隐瞒不愿透露真相，却是有些麻烦，众人又不能强行逼迫拷问，是以叶景天打算回去商量下一步对策。 其余几人同时看向叶景天，皆点点头表示同意。 “景天师兄，师妹以为那栖凤楼的掌柜或许知道一些什么……” 不料就在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冷艳女子云瑶，忽然主动提醒了一句。 众人面露诧异，神色有些惊奇，唯有叶景天愣了片刻后，忽然眉头舒展畅快一笑道： “云瑶师妹言之有理！” 说完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似有深意，但见后者面色转冷后方才收敛。 饶是如此，叶景天心情也好了许多，旋即见他点点头也不废话，迈步便要离开。 其他人见此，紧跟其后。 “仙师……仙师留步……” 然而就在众人即将离开之时，身后却传来一个苍老而急促不安的声音。 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青莲镇的里正张老头。 闻言，天道院一行众人愣住，而前方的叶景天更是面色已然不悦起来，见顾红钰悄悄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后，叶景天这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淡淡冲身后说了一句： “郑师弟！” 叶景天这是要让郑泽楷出面安抚一下青莲镇的人，虽然他对那些人已心生恶感，但堂堂天道院的脸面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若是传出去他们与一群凡夫俗子置气，可是会堕了名头。 郑泽楷之前因为出了差错，心中本有些愧疚，此刻听到叶景天的话，他自然明白对方的用意。 是以便见这位儒雅的俊美男子越众而出，对着叶景天抱拳施礼恭敬答应道：“是！” 叶景天似是轻轻颔首，随即领着众人扬长而去，只留郑泽楷一人收拾残局。 那张老头和青莲镇的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皆是露出担忧与害怕的神情。 “诸位……” 温润的嗓音响起，郑泽楷见此淡淡一笑，走到青莲镇众人面前，和颜悦色的开始与众人攀谈起来，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来自名门大派，一定会暗中保护大家云云。 待半柱香后，眼见时机差不多，郑泽楷也与青莲镇的人告别，回栖凤楼了，只留张老头他们一行人还在义庄。 “呼……” 一阵深深的叹息传来，也不知张老头他们是否相信了郑泽楷的话，但见这些人依然脸色沉重。 “张老，为什么不跟这些仙师们提王仙师的事……” 片刻后一个样貌猥琐的瘦小男子，看了看义庄大门，估摸着仙师们已经走远后，这才面露疑惑的看向一旁脸色不定的张老头，口气竟然无比恭敬。 “混账！你不要命了！” 正沉思的张老头冒然听到这句话，就像火烧屁股一样腾的跳起来，随手抄起拐杖，对着那猥琐男子的脑袋便敲了下去。 虽然力道不大，但在这寂静的义庄里，还是传出了响亮的声音。 “若是让这些人知道王仙师出了意外，我们全镇的人都要陪葬你知不知道！” 张老头似乎由不解气，又似乎恨铁不成钢一样，咬牙狠狠瞪着那个开口惹祸的男子，手舞足蹈。 只是他这时倒也并没有彻底昏头，知道压低声音。 “没……没那么严重吧？” 脑袋被敲了一下的瘦小男子也不生气，只是用手揉了揉自己那癞子头，有些委屈。 今晚跟着过来的其他人，也同样将目光看向这位年龄最大见识最多，德高望重的老人，面露不解。 “唉……” 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张老头忽然深深叹息一声，仿佛又苍老了许多，见他佝偻着背双手扶着拐杖，与之前跳起来敲癞子头男子生龙活虎的样子比，判若两人。 “你们以为，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眼中，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性命算什么……” 张老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过只是一些卑微的蚂蚁罢了……” 张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记住！任何人都不能向这些人透露王仙师的事，否则他们一怒之下，我们全镇百姓，性命堪忧！” 听到张老头如此严肃的口气，众人连忙噤若寒蝉，再不敢提之前的事了。 毕竟这位张老年轻时，可是跟在某位仙师的身边，见过不少世面，大家都对他信服。 “张老，那眼下怎么办？” 众人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的中年男子，这时突然起身走到张老头面前，扶着后者的胳膊，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义庄内的几具尸体，开口问道。 被他这一问，众人只觉身体开始变寒，空气冰冷。 “哼！那个小贱人也不知学了什么妖法，估计这会正在炼化吞噬来的精血，如今镇上有仙师进来想必她已察觉到了。大家不要慌，待这双方缠斗起来后，我们便趁机逃离此地！” 张老头忽然一改畏惧害怕的神色，或许是因为自己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心中竟涌起莫名的豪气，说着，还转身回头冲一行人吩咐道： “你们今晚就各自回家准备，记住，千万不要声张！” 众人闻言心中一喜，面色却慎重。 说起来，在几天前这青莲镇不知为何就已经出不去了，如今听到张老说有机会到来，众人又看到了生的希望，谁不激动？ 第61章 起因 回到栖凤楼住所后，众人落座，叶景天板着脸头也不抬的开口问道：“郑师弟，跟大家解释一下吧？” 很显然，他这是在为之前郑泽楷没有拿出引灵珠的事，而心生不满。 也不怪叶景天如此，毕竟引灵珠是他亲手交给郑泽楷的，他看重的也是后者处世谨慎。 见大师兄询问，其余人也都将目光看向一旁忐忑不安的郑泽楷，大家眼中也有不解神色。 郑泽楷目光微抬。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只得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众人。 不过郑泽楷只说引灵珠失灵，并没有到当场损毁的地步。 云瑶师妹昨天找过他，在得知事情经过后，二人一致决定这件事必须先隐瞒一阵子。 一来这样可以挽回众人的颜面，二来若是将事情说的太过严重，恐怕会影响大家日后历练的信心。 试想一下，五个内院的杰出弟子，刚出来便被一个来历尚不明的外门师弟毁了一件法宝，恐怕大家以后的心情都不会太好过了。 …… “你是说，你用引灵珠探查对方的时候突然遭到反噬，不仅法力受损连引灵珠也失灵了？” 听着郑泽楷的解释，叶景天眉头紧锁，神色上看不出喜怒。 “是！也怪我一时好奇大意随便使用法宝，以致……” 郑泽楷点点头，忽然站起身面有愧色的向众人一一致歉，随即看向叶景天： “景天师兄，师弟有愧你的嘱托，这便将引灵珠归还于你……” 说完，作势要取东西，或许是因为心中压力太大，他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师兄……” 见此情景，一旁的顾红钰面有不忍，她将美目看向主位坐着的叶景天，欲言又止。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郑师弟不必如此！” 叶景天哪会不知师妹是什么意思。 这次出来历练大家本要团结一致，若是因此产生了间隙，恐怕会对接下来的路甚为不利。 是以这位大师兄只是犹豫片刻后，便大手一挥阻止了郑泽楷的举动。 “往后还有仰仗泽楷师弟的地方，叶某信得过你！” 只见叶景天同样站起身，伸手虚扶，面对郑泽楷时，面色已然变得一团和气。 “是啊郑师兄！别说你了，连我不也着了那家伙的道了吗？叶师兄为人大方，肯定不会怪你的！” 这时便听萧长枫也在一旁出言附和。 这萧长枫一向心思灵活，若不是刚才在养伤调息，恐怕早就说话了。 于是在这般劝解之下，郑泽楷这才接受了众人的好意，只是待得再次坐下之时，他后背却已渗出一层冷汗。 “哼那小子也不知是哪位师伯座下，毫无修行不说行为还如此乖张，待回去后我定要替二位师弟讨个说法！” 在气氛缓解之时，叶景天又突然冷哼一声，他看了一眼郑泽楷与面色依旧泛白的萧长枫，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听他此言，郑萧二人互望一眼，只得苦笑着向叶景天抱拳道：“担凭师兄做主！” 那位陆师弟虽不知什么底细，但看其多怀重宝，如此人物就算其他人不知，掌教大人那里肯定然清楚。 景天师兄若要替他们强出头，恐怕有些不易…… “对了，云师妹不是提议我们去寻这里的掌柜打探消息吗？不如现在就去吧？” 那顾红钰见事情告一段落后，这时突然看向自己身旁始终默不作声的云瑶，有意提醒。 果然经她一提，叶景天立刻来了兴趣，后者目光看向那个冷冰冰的美艳女子，口中半开玩笑道： “如此便看云瑶师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了……” 于是众人商议由郑泽楷留下照看受伤的萧长枫，由叶景天领着两位貌若天仙的绝世佳人下楼，去打探消息。 …… 有佳人陪伴，周身幽香环绕，叶景天的心情极好，下楼之时，他忽然来了兴致，暗自运转法力，目中一闪，竟是直接用神念去观察视线中楼下大厅柜台处，正埋头查看账目的栖凤楼掌柜起来。 栖凤楼的掌柜身板壮实，略有些发福，或许是长年处在迎来送往的地方，皮肤油腻，在闪烁跳动的烛光映衬之下，以至于他的一张脸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不过大概还是能看出来这掌柜面上与世俗凡人那种市侩之气，一般无二。 从他一边埋头看着账本，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时而流露出肉疼之色或是两眼放光的神态中便能知晓。 这是个爱贪便宜的掌柜。 叶景天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于是他的心情更为轻松，因为这种人极好应付。 “咳……掌柜的，我们想跟你打听点事……” 领着二人在厅中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后，叶景天又随意扫了一眼，发现那个叫来旺的活计正趴在离他们不远的桌上呼呼大睡，嘴角似乎还流着哈喇子，他见此心中颇为不屑，于是口气便也没有那么客气。 这世俗底层之人，整日为生计奔波，一旦有上层人给他们释放些许善意，他们便会点头哈腰，惟命是从。 果然，在听到叶景天的声音后，正埋头算账的掌柜立刻抬眼，仿佛是看到了三个亮闪闪的钱袋子在向自己招手一般，两眼放光，二话不说便脚下生风的走了过来。 倒是浑然忘记去叫醒自家那个正在偷懒的小二了。 “鄙人姓风，不知几位贵客有什么吩咐？” 自称风掌柜的中年男子搓搓手，一脸憨笑。 风？ 听闻掌柜的话后，叶景天先愣了一下，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不过随即他又迅速甩掉了那些念头，转而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向自己面前的男子，直接开口问道： “风掌柜，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听说这青莲镇很有名，能给我们讲讲镇上的事吗？” 话还未说完，叶景天手掌中便出现一锭足有十两的雪花白银，他将其放在面前桌上，又加重语气道： “记住，事无巨细，任何事我们都想听！” 在雪花白银出现的瞬间，那风掌柜立刻被吸引，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桌面，好似根本听不出来叶景天话中的深意一般，只是连连点头。 “不如让鄙人给几位贵客准备些酒水，漫漫长夜咱们边喝边聊如何？” 风掌柜咽了下口水，深知便宜不能白占的道理，下意识提议。 “也好！” 叶景天回头看了一眼顾红钰与云瑶二女，似是想到了某种妙处，于是欣然同意。 “那这银子……” 风掌柜的注意好像一直都在银子上。 叶景天淡淡一笑，大方挥手。 风掌柜像是馋猫得到了鱼儿一般，迅速将银子抓进手里，然后屁颠屁颠下去准备。 不消片刻，一壶精美佳酿和几样小菜，便摆在叶景天他们三人的桌前，而风掌柜则老老实实侍立在一旁。 叶景天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酒水，却没有再开口询问，风掌柜立刻意识到什么，忽然走到桌边主动给自己倒了杯水酒，然后一饮而尽，末了还吧唧了下嘴，不忘厚着脸皮称赞自家酒水了得。 淡淡一笑，叶景天这才自斟自饮一杯，又给身旁两位佳人面前的酒杯斟满，这才缓缓向风掌柜道： “就从这青莲镇的来历说起吧……” 眼见时机成熟，风掌柜便点点头，立刻展露出他能说会道的本事，缓缓讲述青莲镇的事。 据说很久以前这青莲镇原本是一片荒芜，某一日忽见天际落下一道金光，坠入一片池塘中。 那池塘里本生来只生有几株野莲花，但自金光落下后，池塘突然沸腾不止氤氲之气弥漫，紧接着只是片刻整座池塘瞬间又生出无数白莲，如百花盛开。 并且这些白莲的品相个个极好，甚至能远远便散发出淡淡清香，闻之让人精神大振。 有人说那坠下的金光是远古金莲的一片莲瓣，也有人说是仙界落下的仙宝。 传闻一出立刻引来无数仙师大能来寻找，只是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找到异宝，仙师大能皆失望离开。 不过也有聪明的人发现那池中莲花似乎可以用来炼丹，效果颇好。于是这个地方便热闹了起来，青莲镇也由此得名，更是有仙家大派专门来收取材料。 “风掌柜可知，这青莲镇是替哪个仙家大派提供炼丹材料？” 叶景天原本一直耐心听着，这时忽然出声询问。 风掌柜一边说一边坐下来自顾端起茶水，听贵客询问他伸出糙手摸了摸脑袋，沉吟道： “有很多，不过后来只剩一个了，好像叫什么天道院吧……” 风掌柜摇摇头，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话才说完，对面三位贵客面色突然一变。 “嗯？你怎知是天道院？” 轻松惬意的叶景天忽然将双手从桌面上抽了回去，语气变的奇异幽冷，却是暗中已捏好剑诀，而顾红钰与云瑶二女也同样微微身子后仰，蓄势待发，三人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对面的风掌柜。 然而风掌柜好似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一边饮酒一边道： “镇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仙师进来，听说是那天道院派来的外门弟子，大家都知道啊！” 风掌柜忽然觉得有些纳闷，不解的抬头看向对面三位贵客，那样子分明在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听到这个答案，叶景天三人明显愣了一下，只是片刻后他们的戒备瞬间放下，叶景天更是语气微微有些急促追问道： “掌柜可知那位外门师……弟子最近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风掌柜想都没想便道：“大概一个月以前吧……” 然而风掌柜却不知道，他的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 对面那三位贵客，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又变！ 恐怕叶景天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次简单的历练，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第62章 另一个真相 空旷的大厅中，坐着五个人，三个年轻男女，一个中年掌柜，还有一个呼呼大睡的店小二。 大厅周围的墙壁上挂着几盏烛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微风，吹的那些烛火摇曳不止，让厅中的几个人影看起来闪烁不定。 气氛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风掌柜好像没有感觉到异常，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眼神渐渐沉入其中。 他杯中倒映出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内里好似沉睡着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厅中某座烛台上传来了一声轻微噼啪声响，桌上坐着的四人这才惊醒。 叶景天与两位女子对望一眼，三人神色再无之前从容。 “掌柜知道镇上一位叫张氏的女子吗？她颇有几分姿色，后来死了……” 叶景天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斟酌片刻后又再度出声询问。 一旁的顾红钰这时忽然抬眸看了师兄一眼，随即又迅速收回目光。 而云瑶则好似被什么吸引，目光却是看向对面桌上正兀自酣酣大睡的店小二，表情有些疑惑。 “唉……” 一声叹息传来，风掌柜似是被什么触动，神色充满惋惜道： “那是个苦命的可怜人啊……” …… 原来张氏原名白小怜，一直流落在外，五年前进了青莲镇，后来与镇上一位落第秀才张三郎相识，二人互生情愫便结为连理。 张三郎性格敦厚，白小怜嫁给他后倒是过了一段美满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那张三郎之前因为落第之事心中郁结，后来又听到镇上许多人议论，自尊心驱使下又前赴考场，结果依然不中。 回来后张三郎便一病不起，身染肺痨郁结而终。 可怜那白小怜刚遇良人就成为寡妇，还要日夜照顾因为接受不了丧子之痛，而瘫痪在床的公公，真可谓不幸。 正所谓麻绳专挑细处断，那白小怜因为本身有几分姿色，加上又刚刚丧夫，镇上便有几个泼皮闲汉趁着张氏（张白氏）出门时，悄悄尾随其后。 他们虽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但赤裸裸的目光总是盯着张氏丰腴的身子。 张氏一介弱女子无依无靠，害怕惹恼那些泼皮，只得尽量躲避，久而久之那些泼皮胆子便更大了，不再躲躲藏藏。 原本张氏打算忍耐一段时间，等公公身体好了能站起来，家中有男人，那些泼皮便不敢骚扰。 谁曾想镇上突然传出她不守妇道，丈夫刚死便忍耐不住想勾引汉子的传言，甚至愈演愈烈。 张氏听闻后悲愤欲绝，本打算以死铭志，可是想到还躺在床上需要照顾的公公，又不忍。 毕竟郎君之父就是她白小怜之父，她一死，老人家焉有活路？ 于是，张氏便背着莫须有的骂名继续活着。 只是让张氏万万没想到的是，镇上一位进来的仙师在听过她的艳名后，竟然随口说了一句想见识一番的话。 而青莲镇的里正得知后，竟然不顾白小怜的意愿，偷偷下药将其迷晕，最后命人送到了仙师的床榻前。 一夜过后仙师拍拍屁股走人，而白小怜就这样毫不知情被玷污了身子，彻底坐实了不守妇道的骂名…… 当白小怜跌跌撞撞的回家之时，面对的是全镇所有人的嘲笑辱骂，甚至还有一些彪悍妇人的撕扯殴打，周围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白小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原本想寻根白绫就此了结，可看到床上一夜未眠的公公，于是便再度放弃了打算。 经此一事后白小怜便彻底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任凭外界如何对她，她都无动于衷，或许是心念俱灰，哀大莫于心死。 她以为自己就那样了。 然而，命运终究还是没有放过她。 不久后，镇上的那位仙师说他要回去了，在快要离开之际，他忽然找到青莲镇的里正说了几句话。 正是这几句话，最后却要了张白氏的性命。 为了替仙师擦屁股，同时也为了维护青莲镇的声誉，青莲镇的里正联合所有镇民，以不守妇道祸乱纲常的罪名，活生生将白小怜浸了猪笼…… 这个可怜的女子，终究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 “岂有此理！” 听风掌柜讲述完后，饶是叶景天心境稳定，也忍不住勃然变色。 酒楼大厅里蓦然升起一股罡风，大厅墙壁上几盏烛灯几乎熄灭，但片刻后便风止，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风掌柜所讲述的与白天青莲镇之人告知的，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故事，但明显前者的话似乎更具真实性一些。 想那张老头一众凡人，竟将他叶景天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师给狠狠戏耍了一番，他如何不动怒？ “师兄……” 顾红钰发觉有异后，立刻伸出玉手，轻轻放在叶景天结实的胳膊上，待师兄心境稳定后，她这才转头看向对面的风掌柜，朱唇轻启似有深意的随口道： “掌柜的倒是消息灵通，连一些细节的事都一清二楚……” 顾红钰有种错觉，这风掌柜好似知道了景天师兄的痛脚一般，有意无意的将某些地方故意放大。 但风掌柜似乎是个神经大条的，不疑有他，只是拍着胸脯自信道： “自古勾栏与酒楼便是消息最灵通之处，风某身为此间掌柜，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大概真相还是知晓的！” 末了他又好似回过味来，露出一丝怀疑与不悦之色道：“姑娘莫不是信不过鄙人的话吗？” 说着，风掌柜放下了酒杯，作势要起身离开。 叶景天倒是对风掌柜颇为满意，况且他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问，闻言立刻笑着挽留道： “掌柜误会了，钰儿她只是有些许地方不明而已，并无他意，因为白天的时候，我等曾遭人欺骗，心有芥蒂，还望掌柜的见谅……” 叶景天之所以会对风掌柜客气，是因为此人对他还有用，故而才这般耐心。 “原来如此！” 好在风掌柜倒也识趣，闻言重新坐好，见他沉吟片刻，颇有感慨的说了一番话： “世间之事不可一概而论，人分善恶，善恶却不在表，在于心。正邪不在名，而在于行！” 风掌柜的话说完，叶景天三人明显愣了一下。 后者又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中年男子，心中有种说不出怪异的感觉…… 而顾红钰在听到风掌柜的话后，心中之前对风掌柜升起的淡淡敌意，不知为何消失了。 三人中唯有云瑶再次看向风掌柜时，眸中精光一闪，面有异色。 “想不到掌柜倒是个有心得之人……” 叶景天言不由衷的赞了一句，一时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那风掌柜好似随感而发，这时又听到贵客的夸赞后，面露沾沾自喜。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立刻又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掌柜的，你这句话啥意思？” 原来是那酣睡的店小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刻正揉着眼睛，一脸迷惑不解。 叶景天三人只是看了店小二一眼，却没有说话。 倒是风掌柜一改平常对自家小二的严厉刻板态度，此刻突然变得无比亲切和蔼，见他转过头笑着对自家小二道： “不明白就多想想……” 岂料店小二来旺这时却犯起倔来，一通抓耳挠腮后，面露焦急的道： “想不出来，掌柜的你快告诉我啊！” 那正要向掌柜询问的叶景天闻言，面露不虞，倒是顾红钰与云瑶二女十分好奇。 而被自家小二追问的风掌柜却显得格外有耐心，不过他只是笑而不语，任由自家小二急的不停抓头。 “到底什么意思呢……？” 安静的大厅中只看到那店小二来旺急得上蹿下跳，面露急切与痛苦。 就在叶景天渐渐开始不耐烦，准备打断来旺那跳梁小丑般的行径时，一个温和而干净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 “你家掌柜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善恶不能看他的外表，要看他是否有为恶的心。区分正邪不是靠外在的声名，而是要看那些人真正做了什么！” 声音的主人，却是比叶景天他们先行返回栖凤楼的陆元昊。 第63章 失策 叶景天回头暼了一眼，看到声音的主人后，不由的眉头紧皱，脸色难看。 他身旁的顾红钰轻轻摇头，神情温柔的安慰着师兄，只有云瑶冲陆元昊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而风掌柜的表现又与众人不同，他在看向陆元昊之时，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感激。 或许是因为陆元昊帮了他家的店小二解惑的缘故。 “谢谢陆公子！” 原本迷茫痛苦的来旺听了陆元昊的话后，神情竟渐渐有些清明，他感激的冲在另一桌旁坐下的陆元昊道谢。 后者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端起桌上茶水自饮起来。 那叶景天本就陆元昊不喜，见对方这装模作样的态度，更是心生恶感。 风掌柜方才的话并不深奥，那般浅显的道理大家只是不屑提罢了，偏偏这个毫无修为的人还沾沾自喜的说教！ 是了，恐怕也只有废物才会教废物吧？ 不知为何，原本对陆元昊不喜的叶景天，这会儿看向那个呆头呆脑的店小二来旺之时，心中也莫名升起一股厌恶来。 “掌柜的，你可知那位天道院的外门弟子，离开青莲镇没有？” 叶景天懒得跟废物一般见识，只是轻蔑的一瞥后，便向风掌柜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风掌柜的视线原本一直停留在自家小二身上，闻言目光转向叶景天打量，见他沉吟片刻，方才摇了摇头。 “难道那位师弟没有回去！” 见风掌柜这般回复，叶景天一时情急，终于失了分寸。 一旁的顾红钰也忘了安抚师兄，眉头不由紧皱起来。 如果那外门师弟没有回去，岂不是…… 他们三人中唯有云瑶依旧一副淡漠态度，美眸有意无意的看向坐在角落，背对众人的陆元昊身上。 准确的说，是他背后的匣子…… “众位误会了，风某并不是说那位王仙师没有回去，而是觉得仙师的行踪飘忽不定，又哪里是风某一介酒楼掌柜能知晓的……” 风掌柜似乎没有感觉出叶景天方才话语中的含义，只是依然淡淡摇头。 这位酒楼掌柜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此刻却是走到正在“明悟”的自家小二跟前，小心的替他整理衣袍，擦拭口水，过程一丝不苟。 只是他这番怪异举动已无人在意。 得到这种结果，叶景天脸上不禁露出浓浓失望之色。 原本他还在风掌柜这里轻易便问清来龙去脉而高兴，却不料对方最后关键问题非但答不上来，甚至连张白氏是不是罪魁祸首都避而不谈。 然而就在叶景天颓然之时，却听到了顾红钰的声音： “既然掌柜的消息如此灵通，那我想请问你，可知这青莲镇到底遇害了多少人？” 听到这话叶景天顿时眼中一亮，他看着站起身质问风掌柜的顾红钰，心中暗喜的同时，第一次注意到钰儿师妹那玲珑有致的美好身姿来。 就连云瑶也将目光从陆元昊那边收了回来，饶有兴趣看向“忙碌”的风掌柜。 “嗬……” 风掌柜似乎是没有料到顾红钰如此聪明伶俐，脸色苦笑。 见这位不起眼的掌柜终于停下忙碌的大手，犹豫片刻后嘴唇微动，刚要开口…… 不料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划破了幽寂的夜空…… “啊……鬼……鬼啊！” 听源头，似乎是自栖凤楼之外，而此时楼内众人也纷纷色变！ 说不好，怕是这青莲镇又有人遇害了。 咚咚咚的下楼声响起，却是闻讯而来的萧长枫与郑泽楷二人匆忙出来，萧长枫脸上已然有了些血色，只是神情十分严肃： “景天师兄，发生何事？” 虽是询问，但二人明显是来听从调遣的。 顾红钰没有想到自己刚提出关键问题就生变故，眼下也没了探究的心思，她见景天师兄皱眉不语，似是在斟酌酝酿。 “想必是那妖人又出来作乱了，二位师兄来的正是时候！” 倒是性情冷漠的云瑶起身相迎，语气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萧长枫与郑泽楷二人见气氛凝重，简单施礼后便也坐了下来。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叶景天。 心中早有计较的叶景天看了云瑶一眼，点点头刚要说话却是又意识到什么，见他伸出右手做了个掐诀动作，轻轻在空中一点。 一股清风荡漾开来，小小的隔音结界便在天道院这五人身外形成。 “既然那妖孽送上门来，我等也不必在此继续浪费时间，便由二位师弟辛苦一趟，先去探探她的底细如何？” 叶景天嘴唇微动，目光落在萧长枫身上：“萧师弟有伤在身不必纠缠，发现情况立刻传讯，我等随后便赶来接应！” 萧长枫与郑泽楷二人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五人只是眼神简单交流之后，萧郑二人便起身出了栖凤楼。 自认安排妥当的叶景天，目光落在正兀自皱眉的风掌柜身上，却是不慌不忙的等待起来。 纵然不知对方底细又如何？凭他们内院五人的实力，难道还敌不过一个刚入邪道的妖孽？ …… 时间一点点过去，然而半盏茶过后，等待中的叶景天却仍然没有收到萧长枫与郑泽楷二人的传讯…… 就连顾红钰与云瑶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师兄……” 顾红钰忍不住提醒了声。 虽然不知道为何出现这样的情况，叶景天此刻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他心中一横直接站起身道：“也罢！我等这就前去接应二位师弟！” 却是他情急之下没有用传音，不过除了仍旧有些恍惚的店小二来旺看了他一眼外，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叶景天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率先离开座位匆匆走出栖凤楼，顾红钰和云瑶二人也紧随其后，倒是云瑶临走前不忘回头又看了陆元昊的背影一眼。 …… “唉……因果报应，天道循环……” 栖凤楼内一时安静下来，不过随后又传来风掌柜的叹息之声。 陆元昊放下茶杯，缓缓起身，他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正在安抚店小二的风掌柜，言语好奇道： “请问掌柜的，什么是天道？” 风掌柜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料到陆元昊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冲陆元昊笑笑回道： “生死轮回，黑白交替，万物平衡既天道！” 陆元昊凝视风掌柜片刻，点点头神色郑重道：“多谢！” 说完竟也向着门口行去。 “公子这一去，怕是再难回头了，难道不考虑一下吗？” 身后忽然又传来风掌柜那略带深意的提醒。 陆元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后的匣子，洒然笑道：“我怕是已经没有选择了……” 说完再不停留，大步而去。 风掌柜点点头，他能与陆元昊说这番话来已经很难得了，断然不会再管其他的闲事。 “掌柜的，他们要去哪儿？” 倒是店小二来旺又清醒过来，见客人都走光了，忍不住问起来。 风掌柜慈祥的摸了摸来旺的头，轻声道：“既然你好奇，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来旺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点头。 来旺走到自家酒楼门口的时候，不免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酒楼外已经被浓浓的雾气掩盖，虽只是刚刚入夜却伸手不见五指，哪怕是酒楼里那明晃晃的烛光也依然无法穿透茫茫雾气。 那些雾气呈灰白色，死气沉沉，却又仿若活物一般翻滚扭动，正在一点点吞噬着周围的空间。 见风掌柜与来旺这两个生物出现后，那些雾气像是又发现了目标一般，悄悄靠近。 然而还没等它们靠近，一片烛光照射而来！ 只听嗤啦声响，那些被烛光照到的雾气瞬间如冰雪遇烈火般消融殆尽！ 仿佛是预感到危险，那些雾气再不敢放肆，迅速如潮水般褪去，与栖凤楼泾渭分明。 “掌柜的，这些是什么？” 来旺看着那些翻滚的雾气，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风掌柜叹息一声，又摸了摸来旺的头语重心长道： “这些便是死灵怨气了，由那些三因子的贪嗔妒恶积聚而成……” 来旺似懂非懂，只是点头问：“那陆公子岂不是有危险？” 风掌柜低头看了来旺一眼，微笑回道：“不用担心，那小子身上有比这更厉害的东西呢……” “哦……” 来旺这才放心，目光再次看向那些灰白雾气，眼神深处似乎有火焰微微闪动了一下。 第64章 洛河 灰色的雾气掩盖了所有视线，不知方向，陆元昊仅凭着直觉前行。 自他踏入这片灰白的世界后，那些飘荡的雾气便像幽灵一般，一点点将他吞噬。 耳边传来各种嘈杂纷乱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却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嫉妒，憎恨…… 它们如同魔音一般钻进陆元昊的脑海，渐渐的让他头疼欲裂，意识有些恍惚起来。 然而下一刻，一股冰冷的气息突然毫无征兆的爆发，它似是从沉睡中醒来，又仿佛是发觉了其他不速之客要争夺自己的领地一般，以霸道无比的力量将来者瞬间击溃！ 此刻若是有人站在陆元昊的身边定然会发现，就在那些灰白雾气将他包裹的刹那，他的身体上竟然涌出了一层淡淡的黑气，而黑气出现的瞬间，所有灰白雾气就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消融，不仅如此就连陆元昊身边原本灰暗的空间，竟然也奇迹般开始清晰起来…… 永夜中的黑暗，谁才是真正的君王？ …… 周围诡异的变化，并没有影响陆元昊的心境，他抬头凝视夜空中那一轮缓缓从黑云中露出的圆月，眉头紧皱。 陆元昊从未见过这样的月色，它像一张人脸，似哭似笑，让人产生一种烦躁不安的情绪。 也不知道云瑶她们怎么样了？ 心中正想着，一阵隐约的哭泣声传来，又引起了陆元昊的注意。 犹豫片刻后，陆元昊最终顺着声音的方向行去。 一处蜿蜒的河畔，流水潺潺。河畔边一块大石上坐着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浑身湿透，此刻正在凄婉哭泣，湿润如水草般的长发下是一张精致白嫩的脸庞，只是她的脸上全是水渍看不清真实面容，也分不清那些是她身旁的河水还是她眼中的泪水。 只是让人感觉这女子很哀伤。 陆元昊在距离这女子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虽然这女子衣衫尽湿，一身曲线展露无遗，模样动人，但陆元昊心中却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姑娘为何在这里哭泣？” 出于同情，陆元昊忍不住轻声对那女子问了一句。 哭声停顿了一下，那白衣女子抬起一只白嫩的玉臂轻轻擦拭脸庞，动作柔媚，听到声音后她并没有惊慌，只是哽咽着说道： “奴家相公身染重病，是奴家没有照顾好他……奴家本打算去黄泉路上寻相公，却被河水冲到岸边，如今怕是相公要怪奴家不守誓言，讨厌奴家了，呜呜……” 白衣女子声音很动听，凄婉中带着几分媚意，让人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前去保护她的冲动。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听完白衣女子的话后，陆元昊不知想到了什么，闭眼轻叹一声。 而远处的白衣女子此刻也抽泣渐止，她毫无生气的瞳孔微微转动，漆黑的目光以诡异的角度扫了自己身边不远处的男子一眼，面上竟然露出一副僵硬的诧异之色。 “公子难道也为情所困吗？可是有喜欢的女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白衣女子声音里有了一丝温度，也不再露出柔媚之态。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想到经常会出现在梦里的人影，那双熟悉的眼眸和另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庞，陆元昊心中十分苦涩： “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吧……” 白衣女子从那个男子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失落与孤独。 “想不到公子和奴家一样，也是苦命人……” 她看着冰冷的河水，幽幽一叹。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元昊方才收拾好心情，看着河水渐渐湍急，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便又咬牙对白衣女子道： “姑娘你大半夜一个人出来很危险，想必家人会担心的，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陆元昊本不想这般冒昧，只是见那白衣女子实在可怜，出于善心所以才这般说。 只是话说完他又有些后悔，毕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是走在一起，难免会让人说闲话，于白衣女子声名不好。 “家？奴家早就没有家了……多谢公子好意，公子你不该来这里的，速速回去吧！” 就在陆元昊正低头犹豫的时候，白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她的语气本来还十分哀伤，到最后却突然冷冽起来。 陆元昊颇觉奇怪，忍不住转头看去，只是这一看让他头皮不由有些发麻。 河畔的大石上哪里还有什么白衣女子？她不知何时已凭空消失了！若不是大石上还能隐约看到一片水渍，陆元昊差点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再联想到青莲镇的事，陆元昊心中顿时就一个激灵，只不过让陆元昊不明白的是，那白衣女子为何没有攻击他，反而劝他离开，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刚才对她表露了一丝善意吗？ 也许彻底压垮一个人的东西便是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吧？那种经历陆元昊曾感受过，不过好在他比白衣女子要幸运许多…… 陆元昊又想起了独孤师叔临行前对他说的话，渐渐找到了方向。 他决定为那白衣女子做些什么。 夜色凄凉，身负剑匣的少年克服恐惧，目光坚定继续向前。 …… 青莲镇另一处场地，云瑶收回用来驱散身边雾气的法宝流云苏，秀眉微皱。 原本她与叶景天等人一起出来查看情况，不料雾气涌来只是片刻，他们几人便彼此失去了联系。 难怪之前萧长枫与郑泽楷二人久未有消息，这雾气很是古怪。 云瑶本可以将雾气尽数驱散，只是那样十分耗费法力，况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看着在手中缓缓旋转的流云苏，云瑶陷入了沉思。 曾几何时，这件法宝便只是她用来掩盖容貌的一根发钗而已，也是那一夜她第一次与男子相拥时的见证者，只是如今除了自己，还有谁会记得呢？ 她幽幽一叹，心湖中突然像落入了什么东西一般，阵阵涟漪波动，那如水的双眸中竟露出一丝淡淡的温柔。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让云瑶立刻警觉起来。 原来在她前方雾气中，走出来一个男子，他竟是陆元昊。 “云儿是你吗？” 此时的陆元昊一身白袍，风度翩翩却比以往多了几分跳脱与大胆，他看向云瑶之时毫不掩饰脸上的火热与轻佻。 见此云瑶心中一沉，见她玉手一翻法宝流云苏消失不见，待再次抬头看向那男子之时，脸上微微轻笑。 “云儿我寻你寻的好苦，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吗云儿？” “陆元昊”见云瑶笑望着自己，竟是主动奔了过来，不由分说便将后者紧紧拥入怀中，口中说着露骨的情话。 然而怀中女子只是被动的任由着他的举动，只是片刻后她方才轻叹一声道： “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不是他……” 白袍男子陆元昊拥抱云瑶之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诡笑，然而当他听到对方的话后脸上不由一愣：“云儿，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他！” 还没等白袍男子陆元昊反应过来，云瑶再次玉手一翻，消失的法宝流云苏再度出现，在自己的话说出的刹那，她便已将这件法宝狠狠扎进了白袍男子的后心！ “你……你怎么……” 白袍男子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出手这么果断，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后退，用手指着前方那个冷艳的女子，脸上露出浓浓的疑惑不解之色。 “哼！雕虫小技！” 云瑶脸上笑意早已消失，看也不看白袍男子，伸出右手在空中微微用力一握！ 砰！ 只见白袍男子的身体顷刻间爆开，化作一阵黑气消散而去…… 招手收回法宝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云瑶又露出担忧之色，犹豫片刻后，她最终还是选择转身回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行去。 亦如不久以前，那个黑夜，那座破庙…… 然而没过多久，前方又是一阵雾气滚动，出现了一个背着剑匣的人影，仔细看去，不是陆元昊又是谁？ “云……云姑娘……” 陆元昊显然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见到云瑶，只是他见云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讷讷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只是片刻后，让陆元昊疑惑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云瑶在看了他一眼后，竟然问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陆元昊，你怎么走出幻境的？对了！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一个女子？她是谁？” 最初的震惊疑惑后，陆元昊脸上露出一副痴呆之色，或许他此刻心里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云瑶姑娘怎么一见面就问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 幻境？姑娘？ 难道云瑶姑娘知道了自己刚才与别的姑娘待在一起过？她难道是在吃……吃醋吗？ 看着眼前那张紧盯着自己，充满急切的绝美容颜，陆元昊脸颊一红了，不觉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