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 第一章 怎么办,老爹太能惹事了 “奉始皇帝令,命公子扶苏闭门思过三个月,扶苏府即日起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违者,斩!” 嬴城一副想跪又不想跪的跪在名传千古的大秦帝国公子扶苏府门口。 迎接着太监赵高那张明目张胆傲视的脸。 生气。 真的很生气。 这已经是始皇三十二年中,扶苏府的第五次禁足旨意了。 就这。 从他降生开始。 整整十年的时间里。 被禁足次数是数都数不过来。 可看看面前这位,才二十六岁的老爹,竟然,竟然,还死不悔改! “陛下,不能,万万不能,陛下,陛下!” “赵大人,麻烦你转告陛下,儿臣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大秦着想啊!” 嬴城瞅着这位便宜老爹,历史赫赫有名的便宜老爹,大秦庶长子公子扶苏。 有种说不出来的……苦! “扶苏公子,您的说的话奴家会一字不差的带给陛下。” “但扶苏公子切莫让奴家为难,微臣告退!” 赵高此时表现的还没有那么张狂,但明显有要和扶苏划清界限的意思。 宣读完旨意之后转身就走,一刻也不停留。 赵高一离开。 扶苏就瘫坐在地上,捧着手中的圣旨,面如死灰的唉声叹气。 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老爹,你这又干啥了,皇爷爷为啥又下旨封咱们府了?” 嬴城身为扶苏嫡长子,也十岁了,也是到了理事的年纪。 说真的。 他是真的很好奇。 这便宜老爹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而这次,又因为什么,竟然被足足禁足了三个月。 “哎,诚儿,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为父也能给你交代了。” “为父这一生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可你皇爷爷,不知为父苦心啊!” 扶苏悲伤的叹息,到现在都没有想要起来的想法。 只想瘫坐地上无望的叹息。 为了大秦帝国,他殚精竭虑,茶不思饭不想,一心只想让大秦国祚万年,永久长存。 他,扶苏,做错了什么? 嬴城已经不耐烦了,两世为人,这要是身份换过来。 一顿鞭子那是逃不了了!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问道:“那这次,到底怎么了?” 扶苏叹息道:“如今天下太平,四海统一,你皇爷爷却下令蒙恬举十万大秦锐士北击匈奴,更要征发民夫三十万北上修筑长城。” “而这,竟然还要让屠睢征用五十万军民去伐南越!” “劳民伤财,劳民伤财啊,此时更应该,裁撤兵力,休养生息,以安民心!” “我滴天!”听完这位老爹的话,嬴城恨不得甩头就走。 真的,投胎投错了,后悔了,怎么办! 用脚后跟都能知道,扶苏到底向秦始皇谏言了什么,导致秦始皇此次暴怒的禁足扶苏公子三个月! 你告诉我现在天下太平? 这个时候裁撤兵力? 匈奴不打了还是长城不修了? 南越也不打了? 马放南山,刀兵入库! 嬴城的眼神快要成鄙视了,身为儿子肯定情理不容,但身为穿越者。 他现在觉得,扶苏纯粹就是个‘傻狍子’! “啪!” 嬴城正如此瞅着扶苏,后脑勺就被打了一巴掌! 身为嫡长子的他,别说扶苏府,就是整个咸阳城,也没有人敢这么打……额! “娘!” 好吧,转头一看,是一张标准古代美女精致的脸,嬴城就蔫了下来。 整个大秦,敢这么打他的! 只有大秦皇朝左丞相李斯之长女! 大秦皇朝廷尉李瞻之亲姐! 大秦皇朝三川郡郡守李由之亲妹。 大秦长公子扶苏之正妃! 自己的亲娘李贤了! 这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面! 他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说话,平时你不是挺能嘚嘚嘚,现在哑巴了!” “警告你,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你爹,挖了你两个眼珠子!” 李贤也是个狠人,恶狠狠的瞪着他。 要是他敢多反驳一句,那巴掌指不定会再次落下来。 说真的。 秦朝女子地位并不低,除了不能‘纳妾’,除了‘一夫多妻’,除了不能做官。 其他地方,还真挺猛的。 尤其是关中女子,向来‘凶悍’! 再加上李贤身份地位放在哪,当着扶苏面打儿子,根本不带怕的! 尤其是现在李贤维护一位父亲的颜面和权威,更是毫无顾忌,打的天经地义! 儿子被打。 扶苏也愣了愣,疑惑的抬起头,不知所以然瞅着他们母子俩。 被母老虎打! 嬴城不可能打回去,只能无奈瞅着老爹问道: “话说老爹你上次被禁足是因为什么?” “叫阿父!”李贤忍不住的修正。 但听惯了嬴城如此称呼自己的扶苏,自觉无力改变,摇头回道: “陛下听从李斯……丞相的建议,要废分封,立郡县,为父反对,被陛下禁足半年。” 嬴城无语望天! 只觉得这位老爹的心……真的大! 被禁足了那么多次,竟然就记住了这? 那次! 黑甲卫将扶苏府围的水泄不通,秦始皇发狠的包围了扶苏府半年之久。 直到郡县制推行才解除扶苏府封禁! 可那! 已经是四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而这五六年中…… “我是说,就今年,七月份那次,咱们府被禁足七日那次。” 既然堂堂名声远扬的扶苏公子记不起来,嬴城这次准备帮助扶苏公子好好回忆一下。 这仿佛拉开了扶苏的伤心宝库。 扶苏苦闷加叹息的道:“我向陛下提议,朝臣中李斯门生故旧甚多,想让淳于越分担李斯的职权。” “被陛下禁足七日。” “这是事实,李斯贪婪权势,大肆在朝中发展党羽,放眼望去,三公九卿,竟全是法家之人!” 嬴城不想听这些,又问道:“那五月份那次呢?” 扶苏摇头一叹道:“几个村民因为偷了隔壁村几只鸡,竟要被斩首示众,随即我向陛下谏言秦法太过于森严。” “这是事实,秦法之森严,人人闻风丧当,难安民心!” “三月份那次呢?”嬴城不想听原因! “根据为父这些年观察,我华夏地大物博,地方差异极大,语言,文字极难做到统一,所以为父谏言陛下应当分四方而各行文字语言。” “去年十一月那次?” “九条通往天下的驰道,动用近百万徭役,百姓苦不堪言,所以为父谏言陛下应适当修建。” “去年九月那次呢?” “陛下夜游咸阳城,却遭到刺杀,陛下随即大索关中二十日,整个关中人心惶惶,为父便谏言陛下停止捉拿刺客。” “去年五月份那次?” “治粟内史为我大秦殚精竭虑近十二载,却因贪墨千石粮而抄家灭族,我于心不忍,随即向陛下谏言……” …… 听听! 听听! 嬴城真的觉得便宜老爹真的没救了。 这要是换做他是秦始皇。 要么被这个大儿子给气死。 要么。 特么早就忍痛一刀给灭了。 竟然还让这大儿子在外面蹦跶这么久。 这叫什么? 屡教不改啊! 有个老爹天天跟皇帝老大唱反调! 他竟然能活到十岁,真的是奇迹! 第二章 拯救老爹之路,任重道远 可! 知道历史的他。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 秦始皇三十四年。 老爹之师,他的两位师爷,淳于越和叔孙通。 因为大秦长公子扶苏的关系,在朝中逐渐站稳脚跟,被封为博士! 这两位师爷在秦始皇一次国宴中,以‘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为由! 要求秦始皇重新恢复分封制! 秦始皇勃然大怒,听从了外公李斯建议,发动了历史上凶名在外的‘焚书’之事! ‘焚书’之事还得另说,但身为大秦长公子的扶苏。 却在这个过程中,替那些重提分封的儒生们各种奔走。 这导致此事波及一年都未能平息。 直到三十五年。 分封言论屡禁不止,愈发激烈,并不断上升。 为了维系稳定,清除反对声音,杀鸡儆猴。 秦始皇在咸阳城发动了名传千古的‘坑儒’之事! 坑杀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并告知天下! 而这位老爹也是个人才。 完全理不清形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不仅反对,因为到那时的老爹,近乎成为了天下大多数儒生的发声筒! 影响力也是非常了得! 于是! 毫无疑问。 枪打出头鸟,这位老爹直接被秦始皇发配上郡,远离朝堂,避免其继续扰乱朝堂稳定。 其实到这里。 扶苏基本上距离大秦皇位已经十万八千里了! 三十六年,陨石刻‘始皇帝死而地分’! 三十七年七月,始皇帝死于沙丘平台宫! 同年八月,扶苏死于上郡! 同年十月,胡亥继位! 次年秦二世四月,胡亥下令诛杀诸公子,公主! 要是按照这样的事态任由这位老爹继续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 顶多活到十五岁。 就算再多活一年,那也才十六岁! 十六岁了啊! 上学早点,他才高一,连高考都参加不了,就要挂了! 不行! 这可不行! 他还想当太子呢。 必须得拯救一下这位老爹! 现在拯救应该还来得及。 从种种迹象上来看。 其实秦始皇对这位便宜老爹还挺看好的。 这么多年屡次禁足老爹,还屡次还能让老爹掌权继续蹦跶。 就很能说明问题! 之所以他现在还不是皇长孙! 究其根本原因。 且认为有三点! 一:皇宫无皇后,大秦无嫡长子,因为扶苏的母妃,他奶奶是楚国王族, 秦晋之好,其实说成是秦楚之好也不为过,所以灭亡的楚国在秦朝的势力很大。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深。 这点没有办法改变! 二:扶苏亲儒恶法, 且与主持大秦国本君主专制中央集团制度的岳父李斯拉出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 三:扶苏已经被读了一部分圣贤书的腐儒给忽悠瘸了。 执拗的认为自己是对的,不怕牺牲的认为自己一心为大秦好。 ‘只要解决这几点,我且认为,我还能苟到太子位!’ 嬴城暗暗的思索,不由的想到自己才十岁就已经被牵连进如此多的禁足中,感慨道: “所以,不是你命运悲惨,而是我命运凄惨!” 这话一出,李贤巴掌就急乎乎涌来,嬴城急忙一躲才避开,改口道: “老爹,你知道谏言是啥意思吗?” “臣对君的规劝和建议,为父正是于此,才谏言陛下。” 扶苏脾气真的好,非常认真的回答嬴城的问题。 不像李贤,有事没事就喜欢用巴掌问候别人。 可扶苏,真的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事情。 嬴城准备狠狠的来一发,当即,震声道: “什么情况下需要规劝和建议?” “六国余孽四处叛乱,搅动我大秦国土人声鼎沸,我大秦将士此时要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西周分封列国八百年,真正和平的时间,有八百年?” “淳于越之流,就真的一心为了阿父好,让阿父言听计从?” “小偷不是偷,小盗不是盗,今日不以严法惩戒,他日,这些人盗国又将如何?” “语言文字无法统一,就不去统一,修路通咸阳,天下一日可去,可有错?” “亦或者,有一天阿父被刺杀,作为儿子的我听之任之,甚至还要劝阿父不要追杀刺客?” 扶苏被嬴城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爆呵给说的一愣一愣的。 脑袋甚至都转不湾来。 一脸茫然且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 他不明白。 自己这大儿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教训起老子来了! 但嬴城顿了顿,觉得还不过瘾,直接起身毫不客气的怒道: “你处处不占理,却处处去争,你凭什么争!” “李斯是你岳丈,是整个大秦皇朝和你最亲近的人,你不去听,你却去听几个小人谗言!” “被别人当枪使,还在这叫苦连天。” “真的是受够你了,你不待见我阿娘,我还不待见你。” “既然你心甘情愿受人驱使,被人摆布,这破扶苏府,不待也罢!” “走,阿娘,我们回娘家,要禁足,你一个禁足吧,少连累别人!” 轰! 扶苏整个人都怔住了。 脑子炸开锅似得。 这些年。 身为大秦长公子的他。 还从来没有人。 敢这么说他。 而现在。 自己的亲儿子! 竟然快要把他骂的体无完肤了。 这,这还是平时那个乖巧听话,聪明伶俐的儿子吗? 怎么,怎么现在! 这可是他嬴扶苏的嫡长子啊! 都傻眼了。 不仅仅扶苏傻眼了。 旁边的李贤也傻眼了。 甚至都忘记了打嬴城。 可为什么! 她觉得……有一点点爽! 骂的……太好了! 这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她被夹在自己夫君和老爹之间。 里外不是人! 老爹暴躁的骂她: ‘老夫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看看你的夫君,究竟老夫是他的岳父,还是淳于越是你爹?’ 老公同样冷言嘲讽她: ‘呵,岳父大人的权威真的好大啊,大秦朝堂全是岳父大人的徒子徒孙,真是让本皇子好生欣慰!’ 难受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这口气。 这口恶气! 简直不要太爽! …… 周围跪在地上始终没有起身的扶苏府婢女奴仆护卫们也傻眼了。 一个个头杵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长公子虽然平时古怪,可现在这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也是第一次听。 儿子把老子骂的……如此,如此…… 但他们。 跪着头杵地乖乖闭嘴,最好连呼吸都不要出的有声音。 避免吸引过来整个大秦皇朝除始皇帝陛下外最贵重三位的火力! …… 第三章 不当儿子了,咱们回娘家 却是嬴城! 一通酣畅淋漓的‘教训’。 只觉得这些年受的气发泄完了。 这些内容也可以让便宜老爹自己消化一阵子。 就拽了拽老妈李贤,使劲递眼神。 ‘这次必须要给老爹一个教训。 让他明白。 谁才是真正的好人。 要不然,一天天就知道惹事。 还自己不知道是惹事。 “阿娘,咱们回娘家,去丞相府住几天!” “这真的好吗?” 李贤虽然粗暴了一点,但也是个熟读经书,文理兼备的才女。 虽然清楚复苏的所作所为不对。 但在此时,如此情况下回娘家,有点,不太道德啊! “阿娘,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要是此次不给老爹一个教训。” “下一次,指不定咱们府会不会被皇爷爷给抄了。” “到时候不要说太子位了,发配边疆,被抄家都有可能!” 被嬴城这么一说,李贤也忍不住的点了点头,深觉有这个可能。 毕竟她也是有个丞相爹爹。 多少听到传言,始皇陛下已经对扶苏,忍了又忍了。 “好,这次就听你的!” 李贤点了点头,小声道:“那我去收拾收拾!” 嬴城拽了拽有点不太敢干的母亲,小声道: “收拾啥,咱们直接走,老妈你难道真打算不回来了?” “嗯嗯嗯,对,啊不对!”李贤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的看向扶苏。 毕竟要回娘家这种大事情,还想要看看扶苏什么态度。 嬴城却是非常的果决。 死拽着李贤就走。 眼看着嬴城和李贤就要离开扶苏府了, 被嬴城噼里啪啦一阵教训的扶苏突然醒悟过来,顾不得思考,急忙惊叫道: “诚儿,阿贤!” “外面有黑甲卫封府,你们不要冲动。” 扶苏最重规矩了,对禁足也是十分熟悉。 不要说不想让李贤和嬴城这个时候离开。 就算是两人想要回娘家,也不可能离开。 可扶苏完全没搞懂,此时不先留人,竟然还顾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要是你实在无法约束自己,那你就和我阿娘和离吧, 我跟我阿娘过,你再去找一个能陪你惹祸的皇子妃吧!” “阿娘,我们走!” 嬴城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府门。 扶苏急忙起身追向门口。 门口。 两个身着黑甲的甲士抬起长矛就要拦路。 “城公子,皇妃,请不要让属下……” 迎面走来了一个黑甲统领,就要劝阻。 李贤还有点担忧,毕竟熟读律法,知道规矩。 但嬴城完全不管。 一脚揣在了一个拦路的黑甲卫身上,怒斥道:“滚开!” “城公子!”黑甲统领还想要解释。 嬴城已经抽出了一把青铜剑,冷冷的盯着黑甲统领,“再有一句废话,你的人头落地。” 黑甲统领左右不是,只能摇头,示意拦路的黑甲卫退下。 “哼,这里是大秦长公子府,不是谁都能来犬吠的地方!” 嬴城甩手将青铜剑扔在了地上,拽着犹豫不决的李贤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大门,自有车马前来相送。 “诚儿,阿贤!” 慌忙追出来的扶苏在门槛出,远远的瞅着要上马车的两人,焦急大喊,也忘乎自己要追出去。 可到了黑甲卫处。 黑甲统领略微一犹豫上前阻拦。 “公子,陛下旨意,公子禁足三月,还望公子莫要让属下为难!” 扶苏一听,急忙顿足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踏一步,只能哀叹着大喊: “阿贤,诚儿,你们快回来啊,万万不能在此时出府,小心……” 可此时。 一阵车轱辘声响起。 嬴城已经拽着李贤上了马车远去。 只留下扶苏一个人站在门口久久的愣神。 甚至身影,有说不尽的落寞!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没有人回答扶苏这个问题。 都是成年人了。 要有自己的思考。 而嬴城! 管他呢! 规矩! 斩? 笑话! 在这咸阳城,皇子就是规矩,皇孙也不例外。 别看秦始皇威严辐射四海,可遍观整个华夏历史。 只有秦始皇和朱元璋两位千古大帝,对诸多皇子最好。 只要不造反,其他一切都好说。 这要是给刘彻,李治,朱棣这些人,你让扶苏一天叭叭叭无所顾忌的瞎说试试看。 所以他。 放大胆,放心干,怕啥! 他又不造反! 不想这些了。 禁足三个月,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谁爱被禁足谁去,反正他不去。 去外公的丞相府待三个月再说。 公子扶苏府的马车在咸阳城内横行无忌,无人敢拦。 然而。 嬴城完全不知。 此时他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了秦始皇的视线之内。 咸阳宫! 秦始皇皱眉听着贴身内侍,最信任的中车府令赵高的禀告。 “你是说,朕那个皇长孙拽着自己阿娘离开了扶苏府,回娘家了?” “还扬言,要让自己阿娘和父亲,和离,自己跟阿娘?” “回禀陛下,是,罗网秘谍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六国余孽四处叛乱,搅动我大秦国土人声鼎沸,我大秦将士此时要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小偷不是偷,小盗不是盗,今日不以严法惩戒,他日,这些人盗国又将如何?” “你处处不占理,却处处去争,你凭什么争!” “有意思,朕倒是想亲自考教考教这位皇长孙了,既然回了丞相府。” 秦始皇瞅着整个对话的内容忍不住的用智慧的双眼反复扫描,突然道: “传李斯,其余人退下吧!” 赵高却冷不丁的问道:“那陛下,城公子在禁足期间,擅闯……” 可赵高还没有说完。 秦始皇的眸光一冷,盯着赵高道:“亥儿也年长了,是该寻一位有学问的老师了。” “赵老师不知有没有兴趣去当亥儿的老师?” “噗通!” 秦始皇话音未落,赵高双膝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只顾得磕头认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秦始皇摆了摆手:“罗网太大了,你一人顾不过来,让章邯来协助管理,退下吧,朕乏了!” 赵高顿时如临大赦,大汗淋漓的叩拜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说着。 赵高不敢起身,跪着后退离开了大殿。 赵高离开不久,李斯就匆匆前来。 片刻后,又急匆匆的赶往丞相府邸赶。 …… 第四章 契机来了,重修亲近之路 李府。 要比扶苏府,胡亥府,秦国众多公子府要豪奢很多。 甚至说,直比皇宫稍微差一点。 这里曾经是名震千古、商旅出身的秦国相邦吕不韦府邸。 吕不韦虽被抄家灭族,府邸内除了钱财之外的大多数东西却保留了下来。 吕不韦死后,秦始皇分化相权,李斯升任左丞相,入住了吕府,也就是现在的左丞相府。 以左为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大多数人将李府称之为丞相府! 刚到丞相府门口。 就遇到了李斯的次子,李瞻! 李斯对秦国的忠心是不可质疑的,就跟吕不韦对秦始皇的忠心一样。 但李斯和吕不韦一样,同样对权势的贪恋不可质疑。 如今的李斯虽然权倾朝野,但在军中并无地位。 所以李斯让长子李由拜蒙恬为师,任三川郡郡守,以此提升自己在军中的威望。 同样李斯对次子李瞻也报以厚望,继承自己衣钵,深耕法家,任廷尉之长。 如果从长远的目光去看。 李斯的战略部署,可就是让李由最起码要在三公之一的太尉谋的权位。 李瞻最起码也要上升到左右丞相的位置。 抛开这些暂且不提。 扶苏从开始就犯了致命的错误。 疏远李斯! 用他站在后世的目光来说。 老爹得不到李斯的支持,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秦皇位! 可明明。 这是岳父,是他的外公,铁血盟友啊! 理应是最支持老爹继承大统的人才是! “二舅!” 远远的,赢城就极限拉扯着迎上去了李瞻。 和李家亲不亲近,李二说了算。 老大李由在天边看不到,李斯在天上够不到,只有李二,能随时可见! 更重要的是,李家大小事情,李二说了算。 李瞻见到赢城的时候,明显有点错愕。 但赢城已经迎面跑过来了,他这个当舅舅的不可能掉头就跑,只能迎上去拜见: “臣李瞻拜见皇子妃,城公子。” 赢城见此,只能内心诽谤,李瞻一句话就拉开了距离。 明明兄妹、外甥相见,却非要以臣子身份拜见。 “瞻弟不必多礼!” 李贤是聪明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儿子突然决定要来丞相府。 但最起码。 她觉得她们母子娘不能以皇子妃和嫡长子身份进入丞相府。 顺势上前搀扶。 “二舅,二舅!”赢城还想要更加亲近一些。 可结果。 李瞻看着亲近无比的拉住赢城的手,反而问道:“阿城,你们怎么来了!” 这句话反过来听,就是。 你们这个时候不该来啊! 尤其是这话虽然是对着赢城说的。 但明显是质问李贤的。 赢城不说话,知道自己这位老妈比那个老爸强的不是一丁半点。 直接探头探脑的就往丞相府里面钻,将战场,交给自己老妈! 他才十岁。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坏心思。 也没有人能拦。 “阿姊常常想起儿时,念及阿父身体,茶饭不思,心神不定,便带着城儿前来省亲,是阿姊考虑不周,没有通传!” 李贤在扶苏府在圣旨宣读又被禁足的时候都没有哭,却在此时泪花闪闪的握着李瞻的手哭了起来。 见此,李瞻哪里还能张口拒绝,只能眼睁睁的瞅着赢城走进丞相府,并哀叹着邀请李贤道: “阿姊,进里边说话!” 李贤握着李瞻的手边走边嘘寒问暖:“阿父近来可好?” 李瞻淡淡笑道:“还好!” 李贤继续问道:“阿父已临近古稀,瞻弟可曾为阿父操办寿辰,若有所需,阿姊可前来帮衬。” 李瞻急忙道:“多谢阿姊牵挂,阿父说寿辰一切从简,不必大办,阿姊自当安心,不必费心操劳!” 走在前面的赢城听着李瞻话里话外都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就差无语望天了。 如果扶苏和李斯关系好。 无论是他来丞相府还是李贤回来省亲,那就跟走进自家一样。 完全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 无奈啊! 真不知道老爹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皇位,一个大秦左丞相,一个掌管廷尉的小舅子,一个独领一郡军政舅子哥。 不去拉拢,反而处处唱反调。 作死都不带这样的。 行吧。 既然那位老爹不来拉拢,他来拉拢好了! 就算是那位便宜老爹不为自己的皇位考虑。 他也要为自己的太子之位考虑。 至于怎么拉拢! 赢城欢喜的在丞相府蹦跶来蹦跶去,丝毫没有觉得这不是自己家。 他需要一个契机。 而就在这蹦跶之中。 契机来了! 丞相府肯定是重新装修过的,而在李府管家带路下,来到了七进七出迎客厅的时候。 被门前一面石刻深深的吸引了过去。 “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 停在了这块石刻面前。 赢城的脚步就再也不能挪动半分。 仿佛。 被深深的吸引了过去。 石头取自泰山之石! 文字是大秦小篆! 落款印章是‘秦王政’! 时间落笔是秦王政十年! 这座石刻的份量,丝毫不亚于一块免死金牌,丹书铁劵! “城公子,城公子!” 李管家忍不住驻足的轻声询问,可赢城像是没有听到似得,默不作声,不理不睬。 直到! 后面嘘寒问暖的李瞻和李贤两人相携而来。 赢城才叹息的摇头起来。 “可惜,可惜,哎,可惜!” 好家伙。 这话一出。 距离最近的李管家眉头都锁住了。 如果这里站着的不是赢城,这个人现在已经被打断狗腿丢出丞相府了。 但即便是如此。 今日这赢城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今后这丞相府大门,赢城就别想再进。 后面跟着的李贤,听到赢城可惜可惜叹息着站在石刻前品头论足。 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紧张了起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自己那位老爹看的比整个李府的性命还要重的。 恐怕只有面前的这个石刻了。 这是李家发迹的见证。 也是李家辉煌的开始。 秦王政十年! 老爹一道《谏逐客令》被当时的秦王政采纳。 秦国因此而强! 老爹因此而平步青云深的始皇陛下信任! 李家从此之后在大秦地位稳如泰山。 而这面石刻。 就是当时还是秦王政的始皇陛下提字,亲赐于老爹。 那时他还小,却已经记事。 还记得每天老爹都抱着这面石刻擦拭,甚至夜深之时盯着这面石刻驻足至深夜。 而现在。 这胆大包天的儿子,竟然当着李瞻的面吐槽石刻。 这是要让本不亲和的两家,雪上加霜的节奏啊! 不知道赢城葫芦里卖什么药,李贤也不敢胡乱的插嘴,只怒气冲冲的上去呼巴掌斥责, “城儿,不可无礼,快与为娘一起拜谒石刻!” 反正不管待会儿赢城说什么,她先兜个底再说。 第五章 谏逐客令石刻,惹事 当然。 不管如何找补。 还得看李瞻的态度。 相伴前行的李瞻眉头一皱,已经不高兴了。 不过毕竟是身居高位的城府,深不可测。 紧紧面色抖动一闪,便笑呵呵的上前,亲和力非同一般的笑问道: “城公子在可惜什么?” 这已经是相当的直接了。 身为舅舅,都没有主动为嬴城找补什么童言无忌,小孩子家家之类的话。 “如此,其实也好!” 甚至于,李瞻的内心一乐。 这嬴城要是说出什么恶语,倒是看看他的这位姐姐,还有没有脸面继续待在丞相府。 公子扶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弹劾他们李家了。 能让李贤进家门,也是看在最后一点情分的面子上。 现在这嬴城,是将这最后一点情分都给弄没了。 那他们李家,也没必要再有所顾忌。 尤其是。 这件事传出去,他们李家更占理。 就算是被始皇陛下知道了,态度也更倾向于他们李家。 要知道。 嬴城侮辱这面石刻,就等于是否定始皇陛下自登基以来的成果。 来。 说吧! 看看你怎么解释! 李瞻已经做好了要将嬴城的话传的满城皆知的准备。 却是嬴城。 “可惜,唉,唉,唉!” 嬴城人小鬼大的坐在了石刻的底盘上,一连三声叹息,痛惜的抚摸着石刻上的文字。 一副,字不漂亮,刻的不好,文句也不好的样子。 这一幕。 李管家的脸都黑了起来,眼神都变得阴鹫起来。 已经在忍耐的边缘爆发了。 就等李瞻一个眼神。 他就爆发为自家老爷讨一个公道! 李瞻的面皮也抖动的厉害,脸颊上的肌肉都在抖。 上次他碰这面石刻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被父亲动用家法用鞭子狠狠的抽了十鞭。 记忆犹新。 现在。 嬴城竟然坐在底盘上。 现在倒是要看看,都这样了,还怎么解释。 这件事。 已经不是一句童言无忌,玩闹戏耍能糊弄过去得了! 不过。 连李瞻都不知道。 原本还担忧的李贤,见到自己儿子越来越过分,反倒是逐渐安心下来。 自己养大的儿子。 她岂能不清楚。 这小子越是有把握的事情,苦情的铺垫就越久。 当反转的时候,就越是能挠心挠肺! 她,吃过这样的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嬴城,给老娘滚过来!” 李贤暴怒的配合,撸起袖子就准备将嬴城给撸过来。 有种无可奈何的当着李瞻的面,暴打一顿嬴城来揭过此事。 李瞻好不容易看到机会,岂能如此错过。 迅速上前拦住李贤,笑呵呵的道:“小孩子嘛,玩闹都是应该的,阿姊不必动怒!” 可内心! ‘只需要父亲回来暴摔茶杯铜具,然后传出去,自然就彻底和公子扶苏划清了界限!’ “瞻弟!”李贤故作慌张的想要向李瞻解释解释。 李瞻已经抓到破绽,也不想轻易放过,瞅着嬴城轻飘飘问道: “只是不知道,城公子在可惜什么,实在是令人费解!” “阿姊,毕竟你也知道,瞻弟可以全当没看见,可阿父回来若是听闻……唉,恐怕!” 李瞻的素养已经相当的成熟了。 自己都不动怒。 要让李贤亲自来结这个恶果。 让李贤亲自逼问嬴城一个回答。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 他要让扶苏府彻底断了和他们李府之间的亲情联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该割舍的,一定要割舍清楚才是。 非是李府绝情,只是那公子扶苏,呵! 此事,怪不得他们! 李贤面容愁苦,虽然事先没有和嬴城商量过。 但知子莫若母,见火候差不多了。 便生气的上前怒斥道:“嬴城,你可惜什么可惜,快闭嘴滚过来,向舅父赔礼道歉!” “孩儿可惜,这……” 嬴城暗暗窃喜,嘟嘟囔囔的回道。 对自个老妈,心里已经竖起了大拇指。 但凡那位老爹有老妈一半聪慧,都不止于混到这般地步。 李贤十分生气的打断了嬴城的话,一副生怕嬴城说出不该说的话样子。 “闭嘴,滚过来。” 李瞻同样内心窃喜,自觉胜券在握,出手拦住李贤,一副大气凌然的道: “唉,阿姊,既然城儿有话要说,就让孩子说来出。” 说着,也不再给李贤机会,直问嬴城道:“城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哎!”李贤顿时悲戚戚的叹息一声,仿若绝望,只剩下无尽悲叹! 甚至做出无力改变,没脸继续待在丞相府,要离开的准备。 “二舅!” 而嬴城,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嗯?”李瞻两眼都眯了起来,就等嬴城说出侮辱他李氏门庭的话! 可就在此时。 嬴城和之前一样,叹息的抚摸着石刻上面的文字。 却一改常态,潸然泪下。 “想当年,郑国用计怠我秦国,皇爷爷怒下逐客令,驱逐六国客卿。” “外公一封谏逐客令劝谏皇爷爷,皇爷爷幡然醒悟,这才为我大秦挽留了无数的能人异士!” “令我大秦国力不断强盛,为我大秦一统六国奠定了基础。” 说到此处,嬴城就更加的伤心,哭泣的更加的厉害。 甚至悄无声息的摸着自己的眼角挤下来的泪水,洒在了石刻上面。 这可把正准备看戏的李瞻和李管家给看懵了。 尤其是正要爆发的李管家。 人家的地位可丝毫不比李斯两个儿子低,乃是李家名副其实的第一家臣。 甚至于李斯宁可相信两个儿子背叛自己,也不会相信李管家背叛自己。 可见到嬴城这样。 李瞻和李管家也只能两眼对视,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然样子。 不明白嬴城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嬴城。 却痛心疾首的抱着石刻嚎啕大哭起来。 “外公一生,为我大秦之富强殚精竭虑,网罗人才, 每一条建议,无不为我大秦之千古而深思熟虑所出。 外公的这一生,为我大秦之富强,立下汗马功劳, 外公对我大秦,对皇爷爷之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无论是谁,都无法抹除外公的功绩。 无论是谁,都无法否定外公的才学!” 第六章 语出惊人,震惊四方 “???” “什么情况?” 而此时。 就在会客厅大门外,匆匆从皇宫赶回来的李斯,白胡子飘飘两眼迷惑,一脸懵逼的左右相望。 试图从仆从的口中得知。 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仆从一个一个的摇头。 就算是颇具大家风范的李瞻,老谋深算的李管家,全程目睹全过程。 都不知道嬴城到底在搞什么。 这些仆从哪里会知晓。 “嘘!” 李斯阻止了仆从的通传,示意所有人退后不要被发现。 自己躲在了门口悄悄的往院中探头。 扫了一眼。 看到嬴城抱着他心爱的石刻哭泣歌颂。 看到李瞻和李管家嫩眼瞪老眼的茫然。 看到自己的长女面对院中情况的慌乱。 看到众多仆从侍卫低着头远离中心。 “陛下紧急召见老夫,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老夫关注并考教嬴城!” “扶苏这次是彻底的惹怒了陛下,甚至被陛下下令禁足三月,看来这次是真的对扶苏不耐烦了。” “现在这嬴城冒着擅闯御令又来到我丞相府!” “来到我丞相府又抱着陛下亲赐的石刻抱头痛哭,还歌颂老夫的功德?” “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不管是什么意思,那扶苏亲近淳于越那几人,对陛下大多数政令都有废除之意,经此之后,基本已经无缘太子之位。” “我李府,断然不可能再与扶苏府有过多的牵绊啊!” 李斯默默的靠在门口偷听,心里已经有所盘算。 他倒是要看看,这屁大点的嬴城,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 不管此时谁出现,又将院中情景汇报给谁。 嬴城已经做足了戏码。 到了他表演了时刻了。 就在院中李瞻,李管家,未知的密碟,门外李斯的关注下。 嬴城继续痛哭道: “外公于我大秦所出之国策,功在千秋,利在万古!”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阿父却看不到这些!” “为什么,阿父不能与外公携秦晋之好,创我大秦辉煌万古!” “为我大秦立千古之功业,为我大秦打造万世之根基!” “那怕不及皇爷爷之分毫,但也不应该,出处与外公作对啊!” 好家伙! 听到这里。 院中的李瞻和李管家要是再不明白。 就真成了傻子了。 李管家苦笑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三步,示意在院中的仆役退下,自己也守在了门口。 李府和扶苏府为何会到这般地步,作为李府管家,自是清楚的。 而既然到了这一步。 接下来就是家事了,甚至还要有些争吵,自然不能让奴仆能听了去。 传出去,闹得满城风雨,对谁都不好。 “嘘!” 出门的奴仆见到李斯,急忙想要施礼,却是被李斯急忙噤声。 他听明白了。 嬴城是来求助的,或者说是在某些人的授意下,来获得他的支持的。 他相信这个人不会是公子扶苏。 “呵,我的好女儿啊,你这是要把你爹往火坑里面推么?” 自然而然,李斯眸光闪烁,将嬴城的行为,定在了李贤的身上。 他是不相信。 这些话,出自一个十岁的孩童口中。 且听听也无妨。 自己也不必现在出面,次子李瞻足以应对院中情形。 而此时。 相比较李斯的冷漠。 院中的李瞻却隐隐有些许不忍! 当然。 这不忍心,是恻隐之心。 扶苏府已经穷途末路,不管是嬴城行为出自谁授意。 让一个十岁孩子痛哭流涕的演戏,都令人心酸。 更何况,演戏的还是自己的亲外甥。 只是。 真的很无奈。 “唉,城儿,阿姊,非不是外公舅父不帮亲啊,实在是你阿父……扶苏公子誓要灭我李家满门啊!” “即便如此,李家也从未想过让你阿父难堪!” 李瞻疼惜的上前,想要安抚嬴城的情绪。 现在石刻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人家抱着石刻歌颂他阿父的功绩。 再生气就说不过去了。 可嬴城甩手,谁也不管,就抱着石刻痛哭道: “想当年,外公被皇爷爷外逐之时,外公谏言皇爷爷, 皇爷爷都能幡然醒悟,八百里追回外公。 为什么,阿父不能和外公为了大秦国祚永存,携手共进!” “我阿父,到底在想些什么?” “二舅,你别管我,只是外甥看到这副石刻,触景生情了。” “诚儿不明白,阿父为什么就做不到如石刻所说,不舍弃任何土壤,不排斥任何细流,不拒绝任何臣民!” “反而处处要和外公作对!” 抱着石刻哭的嬴城话音顿住了。 可庭院内的李贤和李瞻却凝固住了。 守在门口的李管家也凝固住了。 在大门外偷听的李斯表情也逐渐的凝固住了,甚至眼中闪烁出了一丝的冷光。 而李府的奴仆之中。 甚至有人不惜暴漏自己的身份,直接离场出李府直奔咸阳宫去禀报今日李府发生了所有事情,尤其是嬴城刚刚的话。 咕噜! 不知奴仆之中谁听懂了,空咽了一口吐沫。 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动一下。 没听懂的奴仆见到如此,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低头不敢再多说话。 院中。 李瞻的两手微微的抖动了一下,明显,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李贤的面皮抖动了一下,悄无声息的摸了摸自己的佩剑,好像今日没有带,紧张戒备起来。 门口。 李管家已经看向李斯,如果李斯发话,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绝不会有任何外泄。 “谁在指点公子扶苏?” 门外的李斯摇了摇头,脑海中已经在一个又一个的闪过朝堂上能和他李斯抗衡的身影。 淳于越,叔孙通之流绝想不出这样的毒计。 右相冯去疾老而稳重,不贪权势,又深的陛下信任,不应该与他敌对。 难道是王倌? 陛下统一天下之后的首任丞相, 因主张分皇子宗族去燕楚之地,与陛下理念不合,被罢免在外。 莫不是此人现在想要卷土重来! 亦或者王翦? 对我插手军中之事表达不满? 又或者,陛下? 尤其是陛下今日急招我入宫,就吩咐了嬴城之事! 李斯不敢深思! 王倌不可怕,他尚且能应对。 可累世军功又闲赋在家的王翦对他不满,他只能断手让李由回来。 可若是陛下,恐怕这已经是不满他在朝中的所作所为了。 院中的李瞻不知此时究竟该如何回答。 哪怕是他身居廷尉之职,也不敢轻易回答。 看似。 嬴城这些话,句句都在指责自己的阿父,公子扶苏相恶他们李家。 处处和李府作对,和他阿父对着干。 可这些话,每一句话都是陷阱! 他正着答! 那就是李府处处为难公子扶苏。 他反着答。 那就是他们李府,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而公子扶苏,就在异己之内! 这至始至终都涉及到一个究极问题。 李家为臣。 嬴氏为君! 当年。 始皇陛下逐客卿。 阿父谏言! 如今公子扶苏反对。 他们李家便据理力争。 而反过来。 当初谏逐客令,阿父说不舍弃任何土壤,不排斥任何细流,不拒绝任何臣民! 可现在。 放眼朝堂,满朝尽是法学法家! 这是一记春雷在炸响。 比公子扶苏在朝堂放声据理力争要恐怖千倍百倍! 第七章 初识小儿,始皇帝语录 这一刻! 被李家视为荣耀的始皇亲赐石刻。 却让李家父子,如坐针毡! 以彼之矛,反攻其盾! 这一刻。 李瞻两眼久久的凝视着快要哭泣完擦拭着石刻的嬴城。 脑海之中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小看了这位外甥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嬴城那进门天真无邪的表现。 那傻不愣登说着可惜的话。 再到那逐渐引导让他无声无息落入陷阱的表现。 他,真的小看了。 即便是。 这些事有人暗中引导。 可将他引入其中。 最终完美呈现,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十岁稚子所能做到的。 可!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 咸阳宫! 从李斯家中匆匆离开的密谍跪在始皇帝面前。 将嬴城在李家的所作所为,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奏报给始皇帝。 温暖如夏的宫殿内,在此时呼吸可闻,寒意冰澈入骨。 坐在案牍前的始皇帝,犹如星辰般安静,低沉,深邃,浩瀚。 “真是如此?” 许久,始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帛书,气势摄人的盯着密谍问道。 “句句属实!”密谍并没有紧张,如实禀报。 “呵!” 始皇帝面无表情的笑了一笑。 没有人知道这笑意味着什么。 “朕那个儿子但凡有这长孙一半聪明,朕,早就立他为太子了!” 始皇帝仅仅自语一声,便摆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凝重的隔着窗子看着外面低沉的天空。 他,不介意任何一个皇子亲近诸子百家,尤其是孔孟学派! 他,不介意底下的任何一位大臣拉帮结派,尤其是李斯之流。 他,不介意将军领兵在外十年不归,尤其是蒙家王家。 诸子百家,只要忠于他,服务于大秦,孔孟阴阳方士术士又如何? 拉帮结派,只要忠于他,能办好事,满朝尽是李斯门徒又能如何? 将军领兵,只要忠于他,为他征战四方,大秦百万雄狮尽可随用! 帝王!无喜怒。 一言!诀天下。 今日,他可让李斯位极人臣。 明日,他便可将李斯流放岭南。 这,才是真正的皇。 而大秦,需要这样的皇,统御四方,恩威天下! “能为大秦所用者皆为好学问,能为大秦鞍马者皆为好忠臣,能为大秦战四方者皆为好良将!” “扶苏啊扶苏,你连你十岁的儿子都不如啊!” 说着。 始皇帝对密谍道:“回去继续待在李府,嬴城发生何事悉数报来!” 密谍急忙道:“属下身份恐怕已经暴漏!” 始皇帝笑了笑:“你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朕相信,朕的丞相也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 丞相府! 李瞻眯着眼盯着自己的亲姐姐李贤。 他认为。 嬴城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全都是这位大姐唆使的。 而之所以这样做。 他绝不相信。 在扶苏府已经快要没落的时候,李贤会来继续恶化和他们李家的矛盾。 而既然不是来找茬的。 那么。 就是来重修于好的! 但和扶苏府重修于好这种事情,这,根本没有可能! 抛开其他,不是他们不想。 而是公子扶苏不搬倒他们李家誓不罢休。 “阿姊,阿姊不妨先去内宅休息,住上几日!” 李瞻对着李贤鞠了一躬。 要迎李贤入内宅! 而这一切,因嬴城的一通拉扯而改变。 这是非常重要的转变。 此前。 李瞻行为举止之中,都迎他们为客! 即便是住在丞相府,那也会被安排住进客房,厢房。 现在。 李瞻要他们去内宅。 这就表示,现在是一家人坐下来谈! 而这句话的话外之音,更在说。 李贤你可以罢手了,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坐下来谈,不要在这里做胡乱的攀扯! “咳咳!” 李贤笑了笑,反问道:“不知阿父何时回来?” 李贤也很聪明,和扶苏府重修于好这种事情。 还是李斯说了算,和李瞻谈没有用。 “三日!”李瞻盘算之后回道。 “好,阿姐正巧还有很多话和弟妹说!” 李贤点了点头,这算是准备暂时停息,准备罢手。 现在她也算是明白了嬴城的打算。 逼着李家主动议和。 李家若不议和,那就是排除异己。 就和当年始皇陛下驱逐李斯,李斯谏言一样。 身为始皇陛下长子的扶苏可以驱逐你李斯,但你李斯却不能因此而远离扶苏。 你李斯需要和当年一样,痛心疾首的挽救现在和扶苏府紧张的关系。 如果说扶苏府不听谏言,你李斯尽可远离。 但倘若扶苏府听了你李斯的谏言,你李斯就要主动的靠近过来。 正如石刻所言。 你李家在秦国立身之根本,便是不舍弃,不排斥,不拒绝! 现在拒绝,就是在自己侮辱自己的门庭! 李贤瞅着嬴城快乐开花了,这儿子,太攒劲了。 不过。 已经察觉到嬴城小小年纪的智慧已经引起了李瞻注意力的她,还是准备稍微的保护一下嬴城。 此时嬴城表现出来异于常人的聪慧,会造人嫉妒。 既然李瞻,或者说大多数人认为,嬴城是受人指使,那,她这个做母亲的便担当一下。 内心有十几个小九九的李贤,当即极其严肃的瞅着嬴城。 “城儿,还不快回为娘身边来!” 这是极其严肃的话,也是李贤非常非常认真之后才会有语气。 要一句话将嬴城从演戏之中叫回来,就会让李瞻认为,嬴城是受她指使的。 现在目的达成了,闹剧该结束了。 见到李贤严肃开口叫回嬴城,旁边的李瞻终于松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发难,是他败了。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结果尚未可知。 先稳住这对母子,等阿父回来商量! “阿姊教导有方,没想到城儿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聪慧!” 李瞻半真半假的恭维。 门外。 偷听着院中动静的李斯,也是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 李瞻的处理虽然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但还算得当。 先安稳。 稳住李贤母子的情绪,暂且住在丞相府,也更好监视。 再调查。 在这期间他必须要最快时间搞清楚,嬴城今日所为,背后究竟是谁指使。 最后确定结果。 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报,他需要在扶苏府的问题,做出一个最正确的处置方式。 既然闹剧结束。 李斯就准备离开,现在还不是他直接出面的时候。 摆了摆手。 李斯就要转身离开,避免见到自己女儿李贤。 可就在李贤叫回嬴城,李瞻,李斯都认为要结束的时候。 突然! 一声爆呵从院中响起。 第八章 令人自豪的,秦律 “二舅以为,我秦法如何?” 嬴城突然变得无比严肃,就站在石刻旁边,质问李瞻。 这声音之中还带着稚嫩,甚至没有多么的威严。 可在此情此景之下。 却如一声声惊雷炸响。 李贤伸出去手停滞在了半空。 她以为。 藏拙嬴城是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她以为。 初次交锋得了便宜嬴城此时更应该及时收手。 她以为。 嬴城此次突然决定来丞相府只是来试图重修于好的。 可是! 现在。 嬴城的话,却让她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问李瞻秦法如何! 便是她现在想要找补什么,也找补不了了。 李斯是大秦律法的整理者和修订者。 现如今天下所通行的秦法,就是李斯聚拢一群人,在旧秦法的基础上细化整理修订出来的。 用句毫不客气的话来说。 秦法之用,无出李斯之右。 而整个李府之内,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门童仆从,都能随口背出几篇秦法。 更何况。 被李斯视为接班人的李瞻! 而自己这傻儿子,竟然问李瞻秦法如何? 难道不是知道。 你老爹之所以和李府闹僵,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秦法? 你老爹早些年聚拢淳于越,叔孙通等儒法大家,试图重修秦法,被你外公李斯以雷霆手段给打散。 听到自家儿子又要挑事。 李贤脑袋都大了。 已经惹怒一次丞相府,她生怕再惹怒一下,今日她娘俩怕是不能完整走出李府了。 “呵!” “秦法如何?” 而正准备结束的李瞻,听到嬴城的问话,却突然笑了起来。 一脸……兴奋而得意的再次瞅着嬴城。 就跟看一个傻子似得。 和他们李府论秦法。 全天下,谁敢! 就算是当今始皇陛下,在秦法之上也只采纳他老爹的意思。 他可以自豪的告诉所有人。 秦法古今内外,最完整、最细微、最深入、最全面的一部非常之完整的法典! 无任何法典可比。 现在,这李瞻竟然问他这个问题。 现在他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件事,绝不是李贤指使的,因为李贤身为李家长女,绝不可能这么愚蠢。 也不是公子扶苏以及儒家那些指使的,因为那些人,曾经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干他!” 门外,本来要离开的李斯听到嬴城的提问,顿足,嘴角微扬,春风得意的靠在墙边。 论秦法。 是他这次子最擅长的地方。 现在他倒是有兴趣看看,这嬴城怎么办,这背后指使之人想要如何! “是,二舅认为秦法如何?” 院中,嬴城没有半分怯场,无视李贤担忧和伸过来要他结束的手。 他知道自己这位母亲想法,从那将他这次行为全揽到自己身上就看得出。 老妈李贤不想让他过早的暴漏自己,以免造人嫉妒,发生意外。 但他拒绝! 拒绝的果断。 如果始皇帝还能活二十年,他再藏十年,甚至十五年不成问题。 如果自己那老爹扶苏现在是太子,哪怕再不堪,他能继续藏拙。 因为有底气,有资本可以让他藏拙。 可现在。 五年,不,更准确的说,他只有三年的时间。 若是再藏拙,恐怕他就是藏到棺材里面了。 而现在。 这是他出场的首战! 他要在始皇帝、李斯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挤进去。 没有后退可言! 场中。 落针可闻。 无人插话。 李瞻轻描淡写的笑问:“城公子可知秦法之由来,不妨先说说!” 李瞻的目的极其的简单。 论法,和我大秦廷尉论法,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没有资格,就乖乖闭嘴,说再多也没用! 嬴城抚摸着清凉的石刻,张口就道: “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吕命穆王,训夏赎刑,作《吕刑》。” “借鉴于《甘誓》《汤誓》《周官》《尧典》《鲁语》《康诏》。” “是以商君以《法经》为蓝本,改法为律,是为律法,秦国之法律《商君书》。” 听到嬴城的回答。 旁边的李贤自觉退后站立。 不是她不想参言。 只是战火已经被点燃。 她怕她说错话,影响了儿子发挥。 论理论,即便是她,也不知道那小脑袋瓜之中究竟装着什么。 曾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自己这位大儿子有过目不忘之本领。 从此之后,她便再对外提及大儿子之才学,甚至不惜心口不一的污蔑。 另一边。 李瞻点了点头,认可了嬴城论秦法的资格。 便道:“我大秦律法,以法治国,明法重刑,涉及各行各业,触及大秦每一个角落,是为古今第一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 李瞻充满了盛气凌人的自豪感。 在秦律的制定上,他们李家功不可没。 此等壮举,青史留名! 大门外的李斯得意的捋着自己的白胡子点了点头。 不是他李斯沽名钓誉,秦律的制定,是他翻遍了古今所有律法而重修。 此等功业,足以青史留名,无人可质疑。 院中。 嬴城摇头嘲笑道:“然后呢?” 李瞻一愣,疑惑道:“城公子何意?” 嬴城不断摇头,甚至还带着冷笑的训斥道:“然后,就出现了以严刑峻法为立法思想的秦律?” “然后就出现了通篇全是抄家灭族,夷灭三族,灭宗的秦律?” “然后就出现了多达二十六种死刑的秦律?” “要我说,这秦律,狗屁不如!” 轰隆隆! 仿佛此时天空有雷霆闪烁。 仿佛此时丞相府院中被天雷炸响。 仿佛世界在此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惊天地,泣鬼神,耸惊楼,危琼宇! “咕噜!” 即便是一向要强凶悍的关中女子李贤,在此时也是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一脸惊悚的瞅着自己的大儿子,大秦皇朝皇长孙,嬴城! 嬴城很聪明,少年老成,非常稳重,智力更是她平生所见之最。 “这秦律,狗屁不如!” 可现在这句话轰鸣在她的脑海中,让她不敢相信,这是嬴城说出来的话。 第九章 秦律,狗屁不如 要造反哪? 李贤第一反应是嬴城要造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要不然。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嬴城要将秦律贬斥到如此程度。 别的不说。 秦律源自秦法,秦法源自商君法,商君法继承自第一本完整法典李悝的《法经》,而法经又是司寇吕候的《吕刑》为基础编写。 可以说,秦国之法,继承以商周之大统,乃天下之典范。 更何况如今天下一统,秦国之法,当为万世之表! 在秦国。 秦律是不容污蔑的! 任何人。 即便是始皇帝陛下。 可现在。 自己这傻儿子,胆大包天的竟然诋毁秦律。 这是怕扶苏府还没有到最糟糕的程度? 一个爹不省事。 聪明的儿子也不省事。 这日子要不要再过了! 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更不要说! 李瞻! “这秦律,狗屁不如!” 李瞻只觉得自己的脑海在轰鸣。 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他不明白,指使嬴城的那个人,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竟然让嬴城诋毁秦律。 甚至他现在觉得,指使嬴城的人,跟扶苏府有灭门之仇。 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嬴城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 即便是当年公子扶苏想要重修秦法,也仅是以秦法太过森严为理由。 即便如此,始皇陛下震怒,直接下令遣散了公子扶苏的礼贤馆,从此任何人不得再提秦律之事。 就算是公子扶苏愚蠢至极,也不敢如此诋毁秦律。 你,嬴城,一个皇长孙,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看在唯一一点亲情,二舅的份上,今日之言论,他可以全当没听见。 大门外。 李斯眉头都锁成了一片山川。 恨不得现在冲出去,给嬴城狠狠的一个耳光。 打死他都想不到,嬴城竟然敢诋毁秦法! “这可是秦法啊!” “奋六世之法,乃是我大秦强国之根本,怎敢诋毁!” “怎可诋毁!” 李斯听到后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整个秦法,维系于他一人之身,乃是他此身最自豪的事情。 而现在,嬴城竟然将秦法贬斥的狗屁不如。 这,成何体统! 这换做其他任何一人,打断腿,交由廷尉,午门斩首! 好,今日看在你是我李斯外孙的份上,只要你认错,可揭过此事。 “什么,你说什么,小儿之言,全当玩笑,下次你当,谨言慎行!” 院中,李瞻给了嬴城一次补救的机会。 也看向了李贤,给了李贤一次挽救的机会。 李府的政敌,是处处与他们作对的扶苏,不是亲大姐,也不是亲外甥! 这是他给这份亲情,最后的一点机会。 李贤闻言,感激的看了李瞻一眼。 她也知道。 今日嬴城闯如此大祸,若是以此来攻陷夫君扶苏。 扶苏定会治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娘家人愿意给这个机会,她,很感激。 李贤迅速上前呵斥,要痛斥嬴城,让嬴城认错。 可嬴城。 根本没有管,甚至绕开疾走过来的李贤! 再次震声道:“二舅你听清楚了,我说,这秦律,狗屁不如,狗屁不是!” “此事,不要说在这里,就算是对簿公堂,当着始皇陛下的面。” “我,嬴城,也会如此说。” “我,嬴城,为我所说负责。” “这秦律,就是狗屁不如!” 轰隆隆! 冲上去的李贤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轰隆炸响。 举步之间,犹如背负泰山而行。 没办法挽救了。 她现在没有办法挽救了。 一次可以说是小儿玩笑,两次,三次,叫她如何找补。 她后悔了。 后悔听这混账儿子说什么回娘家让夫君反省自己。 好好的待着,就算是被禁足三个月,也总好过现在,背上诋毁秦律之的罪名。 这可是形同死罪的大罪。 尤其是。 如此反复诋毁,已经是羞辱李家门庭。 就算是李瞻及李府第一次不生气。 这第二次,第三次,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贤一脸苦闷的扭头看向李瞻,希望李瞻能……再忍一忍,就此揭过。 “好啊,本官身为大秦廷尉,乃始皇陛下亲命,大秦之律法无不出左右。” “既然城公子将秦律贬斥至此,那还请城公子说出缘由。” “此时,本官必将分毫不差的奏禀于始皇陛下,请陛下定夺!” 迟了,已经迟了。 李瞻生气了,而且是生了大气。 这个外甥,不要也罢! 必须要严惩。 以振秦法之威严。 “呵,敢问廷尉大人,当今之秦法,立法之根本是什么?”嬴城无所顾忌。 他必须要在李家最擅长的地方击碎他们的骄傲。 到了今日这种地步。 李斯和扶苏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重修于好比登天还难。 但唯独,有一种可能。 击碎李斯的自信,迫使李斯议和! 李斯此生最大的骄傲有三个。 谏逐客令,令大秦尽收天下英才。 秦律的修订和推行,令天下遵守律法。 废分封立郡县,令天下政令一统。 此三大功绩,令李斯在朝堂,无人可撼动。 三选一,他且认为,秦律是最大的缺点,未必不能撼动。 “不与竖子论法!” 李瞻已经非常生气了。 不想论,现在只想将嬴城捉拿归案以正国法! “呵,那是因为你不敢!” 嬴城哪里肯罢手,今日没理也争三分,更何况,他,胸有成竹。 你不论,我偏要论。 “秦法之根本,是法令之一统,是事事皆诀于法,是以刑杀为威以民畏之迫使民从法!” “因为你,还有丞相大人,还有你们的法派,天生认为人之性本恶,天下之民皆恶,所以以严法而惩之,防之,令万民戒之!” “此乃刻薄而寡恩!” “所以,在你李瞻的带领下,粗暴的带领着我大秦的官吏夫差,哪里有叛乱,就派兵镇压。” “哪里有反对,就派兵消灭。” “然而,你看看现今这天下,我大秦虽一统天下,却依旧战火遍布。”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你之秦律,为这天下之民戴上了一层叫做‘秦法’的枷锁。” “天下百姓十之有九称我大秦为暴政,十之有九是因为你之‘暴法’!” 第十章 秦法,亡国之法 “法者,所以爱民也。礼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 “法令者,民之命也,为治之本也!” 嬴城甩开了膀子准备大干一场,并没有半分的顾忌。 更不怕他说的这些话被人听了去,生怕别人听不着还往更大声了喊。 看着李瞻想要反驳他。 嬴城往高处站了站,站的比李瞻更高的继续怒斥道: “法治的目标在于爱民,礼仪的目标在于方便国事。” “既然你身为廷尉,就更该清楚,看看现如今之天下, 百姓究竟是拥戴秦法而遵从秦法,还是畏惧秦法而遵从秦法?” “且不说这个,我大秦律法好啊,好到让你没有修改的余地,照搬天下。” “然而,孝公于商君,遇到的是一个破碎而几近灭亡的大秦,打碎乾坤,以商君之法而耕战四方!” “使我大秦积六世之余烈,有了这一统乾坤之底蕴。” “而今始皇陛下于李公,遇到的是一个定乾坤,震天下,统环宇,御四方的大秦,天下何须再耕战。” “而这天下万民,何须再打碎重造。” “继续行商君法,廷尉不觉得,是你,是丞相大人,懒惰成性,胸中无半点法墨的原因?” “亦或者,你父子二人,根本没有如昔日商君于孝公定战时之法的才学,只能效仿先法,而不制定出更加有利于今之一统天下的大秦的大秦律法!” “昔日商君因商君法而被车裂而亡,难道说,你们要看着我大秦因为商君法而亡国?” “我现在,就确确实实的告诉你。” “承袭自商君法的大秦律法,已经不适用于今日一统天下的大秦,不做改变,便是亡国!” “而你李瞻,丞相李斯,便是我大秦亡国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大秦律法,我称之为狗屁不如,都是我之侮辱了狗屁!” 滴答! 滴答! 滴答! 院中的一处竹泉漏下来水滴滴打在顽石的声音清晰可闻。 树叶随着微风抖动的飒飒声成了院中最大的声音。 一只飞雀在大院上空掠过,扑腾扑腾的犹如音爆。 所有人。 李瞻,李贤,李管家,李斯,仆从,密谍…… 仿佛所有人。 都在努力的忘记什么,可那一字一句的声音却犹如刀刻在他们的脑海,挥之不去。 甚至所有人都在自问。 这是造反的言论吗? 是吗? 是吧! 可所有人。 都忘记了动作。 只剩下脑海中轰鸣着的……嬴城的怒斥声。 那无比肯定而坚定的声音。 滋滋! 不知是哪个仆从,传出了滋滋滋的声音,最后犹如惊天雷一样炸了一声,恶臭可闻! 可所有的仆从。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抬头去嫌弃。 即便是身为家主的李斯。 即便是闻到味道的李管家。 李府大院仿佛在此时静止了。 而院中的李贤彻底的慌了。 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我,我儿,天哪!” 反应过来的李贤卧倒在地穷毕生之智慧想要挽救当前之局面,穷一生之所学想要替长子挽救一二。 可她。 可她实在智力欠缺,不知该如何去挽救。 哪怕挽救一句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绝了! 因为她清楚。 嬴城把事情,办到了没有丁点挽回余地的死路。 这番话一出。 不是我死,便是你亡! 绝无第二种可能! “强秦于六世,助秦统六国的秦法,被说成是亡国之法!” 李贤木呐的自语。 和公子扶苏十余载,那位夫君虽处处为民请命,在朝堂之上时时喧哗,因谏言触怒始皇陛下而被罚。 甚至纠集大臣修改秦法。 可那也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一次,将秦法贬斥到如此程度,哪怕十分之一都没有。 秦法是亡国之法。 李斯是亡国的罪魁祸首。 当今天下大秦震动环宇,天下一统,兵锋所向,无不臣服。 如此恢宏磅礴之伟业,竟是亡国。 此等言论,如何找补! 绝望的李贤无以为继,瘫坐在地。 可明明已经形似完胜的李瞻,却也瘫坐在地,难以置信。 不是他无从反驳。 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若不改变秦法,便是亡国。” 这是何等叛逆之言论啊。 当今天下,敢说出这句话之人,不用他动手,坟头草都三十丈高了。 即便是公子扶苏,敢说出这样的话,那也只有葬入皇陵的份。 可这样的话。 竟然被这位十岁的外甥给说了出来。 不用争了。 从此之后他们李家根本不用和公子扶苏争什么了。 因为从这一刻起。 扶苏府,将彻底的在大秦皇朝,除名! 就是因为扶苏嫡长子嬴城现在的这番话。 到现在他才明白。 以前公子扶苏的那些小动作,都是小打小闹,算不了什么。 什么阻止分封,什么重修律法,什么反对刀兵,什么当朝咆哮…… 那公子扶苏所有所有的事情加一起,不敌一个嬴城半刻之言论。 甚至,他现在有点可怜公子扶苏。 那姐夫一辈子闹来闹去都没有被始皇陛下严惩。 却在这里,彻底的栽了! 从此之后,扶苏府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嬴城,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李瞻生出了同情之心,对着还站的那么高,一副自信满满的嬴城叹道。 为之惋惜! “呵,我嬴氏男儿,一口吐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绝不后悔。” “就算是始皇陛下在这里,我,嬴城,依旧如此说。” “而我,更想劝劝廷尉长,好好想想本公子说的话,也去告诉丞相大人,认真揣摩。” “莫要沉浸在曾经的辉煌,自误李府不怕,误了我大秦皇朝他便是千古罪人!” “你!”李瞻被气到发抖。 “是吗,城公子!” 可就在此时,一道老气横秋的声音骤然响起。 李斯缓缓的从大门口站了出来。 几近花甲之年的容貌尽显老态,却又精气神十足的背着手走了进来。 “爹!” 院中响起两道声音,李贤和李瞻同时面向李斯跪了过去。 一个,为了求情。 另一个,找到了主心骨。 “是的,我的外公,大秦左丞相!”嬴城淡然处之。 说着,从高台走下,不慌不忙,离开石刻,走近三步,躬身拜道: “长公子扶苏长子嬴城,见过丞相大人!” 对他来说。 这将是一场极为正式的见面。 意味着。 他和李斯的第一场战争。 在这里,打响了。 第十一章 与李斯论法,被关押 李斯已经过了盛气凌人的阶段。 看起来非常的随和。 没有理会迎接的李瞻和李贤。 李斯淡淡的笑道:“那城公子可知,今日这番话所带来的后果?” “妄言罪处以族刑!”嬴城平静的回道:“其中有四,一,偶语诗书、以古非今罪。” “二,妄言罪。” “三,非所宜言罪。” “四,投书罪。” “城公子可知罪?”李斯淡淡笑问道:“擅议秦律,贬低秦律,甚至有亡国之言。” “诚然公子贵为皇长孙,也必将受到惩罚,或及牵连扶苏府。” “城为自己言论负责,绝无悔过之意!”嬴城平静笑道。 “斯不解,但求解惑,公子教我。”李斯摇了摇头,看起来是老了,连作揖的动作都慢腾腾的。 “丞相但有所问,城必然解之。”嬴城平静的回答,一点也没有自己的处境而慌张。 “自大秦律法制定以来,虽有瑕疵,却时常修补,现已包含两百四十二种罪名。” “其中涉及田律、厩苑律、仓律、金布律、关市、工律、军爵律等三十一类。” “但有所疑,以式为准,勘验,检验,人证物证物口供缺一不可。” “但有所惑,皆可以律法答问,以辨正明。” “但有所不决者,皆以例为准,定罪量刑时可依‘廷行事’为准。” “方方面面,皆有考量,此等律法,何来亡国,当以传我大秦万世。” 李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到现在也不相信,嬴城能说出如此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丞相大人错了!” 嬴城平静的摇头一笑:“五人共盗一钱以上,斩左止,黥为城旦。” “大秦盗窃无死罪,然所之惩罚比死罪还要恐怖。” “一人盗,牵连左右分摊至五人为分赃,便是五人共盗。” “一钱以上皆为盗,凡盗之人,最轻的惩罚便是斩左止,一旦超过六百六十钱,便要落得六年以上,额头刺字,发配为苦役的下场。” “人人畏惧秦法而不敢犯法,稍有失误便要牵连左右。” “既然盗一钱是死,盗六百钱也是死,盗一国也是死,为何不盗一国而盗一钱?” “一人如此,左右呼应,一里如此,一乡呼应,一乡如此,一县呼应。” “一县如此,便以雷霆之火传遍天下,这,就是逼着天下之人造反的秦法。” “还不如,没有!” 李斯摇了摇头,笑道:“荒谬之言,一人想要盗,亲朋应该劝之,左右应阻之。” “既然已经盗,那亲朋便有未劝,左右便有未阻,见盗不劝阻,便是有罪。” “大秦以此法,足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嬴城同样摇了摇头,笑道:“荒谬之言,一人犯罪,亲朋左右受之牵连,邻居亲朋之间再无信任可言,形成一种相互之间战战兢兢,相互监视的关系。” “重恶者犯罪一走了之,亲善者无辜受牵连,如此而为,人人向恶,人心不安。” “让没有犯错之替犯错之人去承担,这乃是普天之下最大的谬误。” “法,应当与时俱进。” “昔日大秦内忧外患,穷困难以为继,人人不知法,以重罪论,能安百姓。” “昔日诸国并存,大秦居于关中之地,还可以普及囊括管理, 今大秦气吞八荒四海,定鼎天下,疆土万里,昔日之秦法可管三千里,却管不了今日这万里江山。” “不重塑秦法,我大秦,必将受秦法之所累!” 这俨然变成了一场秦律交锋的战场。 李斯,当今秦法的代表者。 也只有李斯点头,秦法才有修定的可能。 而嬴城,便是秦法的颠覆者。 不管是扶苏提议的修法,还是诸多儒家学派领头人的谏言,都不痛不痒,没有涉及到一个根本性问题。 秦法已经不适应一统天下的大秦皇朝。 在嬴城看来,这需要一记猛药。 一记醒世猛药来改变秦法的弊端。 作为后世之人,熟读秦史,他自然知晓。 秦朝因秦法而强盛,秦朝也因秦法而衰亡。 他的时间不多。 如果要他以漫长的时间循序渐进,循序善诱,恐怕是等不到他成长,大秦便已经亡国了。 秦二世而亡只是诱发的因,大秦真正的面临的问题。 不是始皇帝死后,一个胡亥,一个赵高乱政就导致的大秦亡国的。 同样扶苏不死,即便是继位,未必就能挡得住天下人反秦大势。 “法,应当引人从善,而不是逼人从恶!” 嬴城傲然挺立。 “死不悔改!” 李斯却渐露凶光,已经从内心深处定罪嬴城。 “来人,廷尉何在,即可押嬴城入廷尉大牢,听候发落!” 李斯,已经没有听下来的耐心。 直接下令。 “爹,爹,不要啊,城儿是您的外孙啊!” “求求你,放过城儿,城儿才十岁,童言无忌!” 李贤闻言慌乱上前,抱住了李斯的大腿求情。 这次是真的慌了。 纵然聪慧,在此时也毫无办法。 只能恳求李斯。 “不是为父为难,这件事,已经不是为父能决定的,只能奏禀于陛下决断!” 李斯仿佛在此时释放出来了无尽的善意,搀扶起来了李贤,认这个长女。 “李瞻,送你阿姐去内宅休息!” 就在这话语间。 一阵踏踏踏的声音响起。 李斯已经暗中命人调集廷尉官吏前来,要将嬴城关押,听候处置。 以嬴城的地位,即便是他也不可能直接关押定罪。 但嬴城的言论已经涉及到大逆不道,稍有不慎,那就是谋反大罪。 他可以暂时关押,请始皇陛下定夺,再行发落。 “城儿,城儿!” 李贤惊醒,急急忙忙的又跑向了嬴城。 “快向你外公认错啊,刚刚都是你一时失言,绝非出自你本意!” 李贤知道嬴城翻了大错,智慧已经快到了负数,已经无法再正常思考。 是真的慌了。 “老妈,你放心吧,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现在论输嬴,为时过早!” 嬴城笑了笑,给李贤擦了擦眼泪。 老妈疼他是没话说,他相信,只需要事情稍微明晰,李贤便能明白他的用意。 弱国无邦交。 这同样可以用在朝臣之间的交际之中。 现如今。 扶苏府和李府之间的实力,已经严重的失去了平衡。 李府势强,扶苏府势弱。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跪上十天十夜表达出强烈的欲望和李斯重修于好。 人家也只会认为你已经穷途末路! 至于他如此有把握。 自然是! 第十二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嬴城在一番自我作死的激烈言论中,真的被抓入廷尉大牢了。 罪名是诋毁秦律,大逆不道之言,即时关押,听候发落! 李府后宅! “弟妹,城儿也是一时口误,你一定要劝劝瞻弟,城儿绝没有冒犯李府之意啊。” “二娘,城儿才十岁,只是平时疏于管教,这才酿成大祸,劝劝阿父,万万不要为难城儿啊。” “瞻弟,如何了,城儿如何了?” 李贤在李府各处奔波,四处求情。 也是急了方向,病急乱投医,要不然以李贤平时的聪慧,不会想不到。 自己老爹之所以频繁惹事,还能安然无恙的根本原因。 此事和李府看似有关,但其实,已经和李府没有关系。 定罪身为嬴氏皇长孙的嬴城,一个李斯远远不够,更没有那个资格。 …… 扶苏府! 公子扶苏:“哎,如今天下,正是需要修生养息之时啊,连年乱战,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父皇却刀斧加身以御万民,此等自毁根基之事,绝难维系我大秦之安稳啊!” “现如今,只有施以仁政,才可令天下归心,令我大秦江山永固。” “父皇为什么就想不明白!” “哎,也不知道皇妃和诚儿怎么样了,也罢,扶苏府禁足,他们去了丞相府也能安稳一点。” “李斯啊李斯,你真当我大秦无人吗,你擅权专政,勾结内外,结党营私,无视国本,胡乱施政。” “甚至蛊惑父皇,祸乱我大秦,毁我大秦万世根基。” “你这样的人,不配身居高位!” 念念叨叨。 安安分分。 这就是现在公子扶苏的现状。 扶苏府禁足,任何人不得探望公子扶苏,公子扶苏也不得向外接触。 这一点。 公子扶苏做的非常好,也恪守本分。 禁足就禁足,三个月后出去便又是大秦长公子。 说不定在他禁足期间,父皇想通了,提前解除对他的禁足了。 他嬴扶苏,君子坦荡荡! 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在他禁足期间,与他无关。 毫无知情的公子扶苏,还在自我坚定。 …… 胡亥府! 年仅十六的胡亥,还在逗鸟玩。 “皇长孙嬴城在李斯府大放厥词,诋毁秦律,将秦律说的狗屁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下去吧。” “以后这种事情,不用和我说,没意思!” “另外你告诉赵高,他已经被父皇警告了,就不要连累我了。” “就算是嬴扶苏被被父皇冷落,就算是嬴扶苏无望太子之位。” “可在我前面,还有十六个哥哥,太子之位,和我有什么关系?” “搞得一天天像是我必争太子之位,就算是父皇比较疼爱我,可大秦立长不立幼,怎么算下来,都论不到我去争!” “折腾个什么啊折腾,还能不能让我安心遛鸟了!” 胡亥说着,用木棍戳着笼中鸟,教导道:“父皇万岁!” 笼中的鸟屋里哇啦的学舌,“父,父……” 这引得胡亥一把将笼子扔在了地上,拿起弓箭狠狠射杀死笼中鸟,怒斥道: “继续去找,我要能学我说话的鸟。” “在父皇寿诞之前,如果再找不到,你们,通通去死。” 接受皇子教育的胡亥清楚。 自己和皇位基本没什么关系。 大秦自从经历了四代乱政的祸乱之后,对嫡子继位就非常的看重。 所以不管扶苏怎么惹事,怎么激怒父皇,被禁足了那么多次。 在朝堂的权柄从来没有下滑过。 大秦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确定太子,即便是最终这个太子之位落不到扶苏身上。 在他前面。 还有同样被父皇信任的公子高, 颇具父皇之姿的公子将闾, 深得李斯真传的公子渠, 游历天下至今的公子怀, 老成稳重的公子真, 四处领兵打仗的公子昆,公子显,公子荣禄等人。 这都比他有条件争太子位。 而他呢,只是第十八子,拿头争! 他现在就希望,讨得父皇欢心,到时候有一个不错的去处。 …… 冯府。 冯去疾眉头紧皱的盯着密信。 不争不代表他不自保。 身为大秦右相,本就是分化相邦权利而应运而生,权柄不及左相,却也不差。 而他的重要任务之一,便是制衡李斯!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这嬴城到底在干什么?” “如若由此而降罪公子扶苏,大秦开国便废了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今后皇位之争,必将惨不忍睹啊!” “备车,进宫!” 在大秦皇朝,有李斯之流,也有冯去疾一类。 这类人,坚持立长不立幼,嫡长子继承制。 不在乎嫡长子是谁,只要是嫡长子,就该继承大统。 可以说,公子扶苏可以反复作死,和这类人有很大的关系。 …… 宗正官署! 渭阳君嬴傒,沉默不语的盯着刚刚送来的密件,里面的内容正是嬴城在丞相府所做所为。 以及,李斯下令将嬴城关押在廷尉大牢的消息。 身为大秦九卿之一的宗正,嬴氏皇族之首领。 有些规矩必须得立,有些东西必须得争。 不管始皇陛下如何惩罚公子扶苏,都不能动摇公子扶苏为大秦长公子的事实。 以往。 不管公子扶苏如何闹腾,终究只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无需他们宗正府去保。 始皇陛下也不会轻易的做出长幼乱序这样的决定。 可现在。 打死他都想不到。 嬴城竟然给公子扶苏惹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这罪罚要是落在公子扶苏的身上,恐怕公子扶苏在咸阳就待不成了。 “这嬴城有病吧,气死了老子了!” “公子扶苏地位本就岌岌可危,要不是他是长公子,连老子都想将他给废了!” “可现在,这嬴城竟然惹下如此滔天大祸,祸及其父扶苏。” “宗正府再保,恐怕会让始皇陛下更加厌烦宗室。” “可若不保,长幼乱序,宗室必乱!” “快马加鞭,去请关内侯入咸阳吧,公子扶苏虽然执拗,但绝不能出事!” 很多事情不能轻易的做出改变。 维系嬴氏皇族传承稳定的重担,宗正府必须担负起来。 “备车,进宫!” 嬴傒叹息一声,少了一条胳膊,但这更让他的地位稳固。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刻的咸阳城,因嬴城突如其来的搅动,而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第十三章 始皇帝的平静与淡定 公子扶苏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不知道。 他在大秦帝国所依仗的真正力量,绝不是什么一门心思想要靠近儒家。 咸阳宫! 左丞相李斯。 右丞相冯去疾。 宗正嬴傒。 廷尉李瞻。 四人跟木头一样,杵在始皇帝的面前。 始皇帝翻看着修长的文书。 内容便是嬴城在丞相府所有的言行举止。 近乎到原样复制的程度。 “亡国之法?” “狗屁不如?” “不重塑秦法,我大秦,必将受秦法之所累?” “一个十岁的孩童,诸位爱卿不妨说说,这些话,真的是一个十岁孩童能想得出来?” 始皇帝看完,不温不火的询问。 没有人知道始皇帝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起来,像是不太生气。 下方。 人是李斯抓的。 李斯顿了顿,立场非常坚定:“陛下,秦律乃是我大秦稳定之根本。” “不容质疑,更非亡国之法。” “否定秦律,便是否定我大秦历代先祖之功业。” “任何贬斥秦律者,当依法处置,绝不姑息。” 听到李斯发表意见。 其余几人面色为难。 “陛下,此事,还需要仔细斟酌处理啊!”嬴傒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张口了。 尤其是。 如果他帮嬴城辩解,说嬴城没有罪。 那就是他也认同秦律乃是亡国之法,否定大秦历代先祖之功业。 这,真的是有心而无从辩解。 “公子城才十岁,受未成年法之保护,其目前为止还没有老师。” (有:甲谋遣乙盗杀人,受分十钱,问乙高未盈六尺,甲可(何)论?当磔。甲教唆乙偷钱,乙身高不足六尺,免责,甲车裂。 甲盗牛,盗牛时高六尺,毄(系)一岁,复丈,高六尺七寸,问甲可(何)论?当完城旦。甲偷牛,被抓身高不足六尺,不量刑将甲释放,但是第二年,甲身高六尺七寸,判甲去年因为偷牛所以要进行“城旦”的处罚。) “若定罪公子城有罪,还望陛下三思啊!” 冯去疾心情非常的糟糕,想要辩解,可是无从辩解。 养不教,父之过,公子城若论罪,其罪只能归结在公子扶苏的身上。 如此重罪,将动摇国本。 “陛下,非议国法,法不容情,若人人非议秦法,秦法之威严何在,又当如何存世!” 李瞻义正言辞,坚决维护秦法的威严。 在场的都是朝堂重臣。 在此时可以说,内心都有一个共识。 非议秦律,嬴城有罪。 唯一产生分歧的地方,便是有罪罚与不罚。 罚,嬴傒和冯去疾就要反对。 不罚,李斯和李瞻就要反对。 如何罚? 就要始皇帝定夺。 “嬴城被关押进廷尉大牢了?”始皇帝似乎也在犹豫不决的询问。 “回禀陛下,臣下令关押了城公子。”李斯应声回道。 “可是受人指使?”始皇帝又问道。 “城公子没有松口,言辞凿凿说这是自己的肺腑之言。”李斯应声回道。 在嬴城的事情上。 李斯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行为。 因为这,根本不需要添加什么。 当时李府很多人都听到了,不需要去作假。 “那该如何定罪?”始皇帝点了点头,继续阅览文书平静的询问。 “臣认为,公子城有罪,但稚子之言,童言无忌,当以训诫为主。” 不等李斯回话,冯去疾率先震声道: “且,人各有思,陛下博百家之言,我大秦更是包罗万象,气吞天下。” “当以责令公子城修习秦律,研读秦律,罚抄秦律为主。” 先声夺人,不管如何,这件事不能波及到公子扶苏的身上。 “贵为我大秦皇孙,一言一行皆为天下之表率,若不重罚,如何让旁人遵守秦律。” 李斯亲自上阵,磨刀霍霍,言语之中不提及半字扶苏,只为维护秦法之尊严。 “如若人人不尊秦律,我大秦之威严何在。” “请陛下定夺。” “臣等请陛下定夺。”李瞻也跟着附和。 此事,涉及到皇长孙,其实谁说了都没有用,只能是始皇陛下说了算。 闻三人之言,始皇帝只是点头,都赞同,却又都不赞同。 目前为止,始皇帝没有发表出任何一点的意见。 见嬴傒没有说话,始皇帝便笑问道:“叔伯为何一言不发!” 几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嬴傒的身上。 除了始皇陛下外,普天之下,也只有宗正府有资格处罚嬴城了。 嬴傒的态度,非常的重要。 头发斑白的嬴傒顿了顿,沉声道:“陛下,臣对处罚嬴城没有任何的意见。” “臣,另有启奏。” 始皇帝虽然才四十五岁,可看起来双鬓已白,略有老态。 听到嬴傒的话,平和的问道:“叔伯但说无妨!” 本来就打算说的嬴傒,不管同意不同意都准备说了。 噗通! 嬴傒双膝如钢铁般砸在了地上,震声道:“陛下已登基三十余年,及冠总领大秦才朝政已有二十四年。” “如今天下一统,我大秦太子之位空悬已久,臣启奏,陛下当立公子扶苏为太子,以安国本。” 瞬间。 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 李斯,冯去疾,李瞻三人低头闭口不言。 没想到嬴傒竟然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提这个事情。 太子之位为什么空悬,大家心知肚明。 闻言的始皇帝没有生气,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文书,眸光看向了除嬴傒之外的三人。 “三位爱卿的意思呢?” 噗通一声,李斯,冯去疾,李瞻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没有一个敢说的。 “太子之事,陛下独断乾坤,臣谨遵陛下之命!” 但嬴傒也是豁出去了。 不知道始皇帝具体的想法,可他坚决不允许因为嬴城的事情,牵扯到公子扶苏。 除非公子扶苏举兵造反,若不然,立长不立幼,规矩坚决不能破。 “陛下,太子之位空悬一日,朝臣之心便多一日不安,诸公子便多有思动。” “万万不能因此而酿成大祸,我大秦立国之艰难,一统天下更不易,万万不能再让四王之乱重演!” 嬴傒是豁出去了,老迈的身体变得无比的坚定。 确定了太子之位,嬴城之事便影响不大。 咬着嬴城之事,只会进入死胡同。 可嬴傒却不晓得。 嬴城之事,在始皇帝这里可大可小。 但扶苏之事,在始皇帝这里,全是糟心的大事。 尤其是,早朝的时候,才被气到差点爆炸。 始皇帝越想越气,噼里啪啦的将案牍上的逐渐砸向了嬴傒,怒斥道: “扶苏太过怯懦,偏听偏信。 朝堂诸臣,却偏信儒家,我大秦以法立国,宗正觉得儒学能治国?” “很早前朕便与你说过,让你多加督促教导扶苏,可你看看现在的扶苏,你还有脸提立扶苏为太子。” “四位都是军国重臣,朕也不妨直说,扶苏那臭毛病不改,朕决不立他为太子。” “都下去吧,朕乏了!” 第十四章 生死之局,一成足以搏命 “那城公子!” “继续关着!” 李斯,冯去疾,嬴傒,李瞻四人没有在始皇帝这里得到一点态度。 甚至说。 与他们想象之中的场景大相径庭。 始皇帝没有暴怒。 也没有怒斥。 很平静。 平静到让他们都恍惚。 无法弄清楚始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四人只能各自盘算。 然而。 就在四人离开。 始皇帝屏退了左右,来到了通天台。 通天台乃是整个咸阳城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整个咸阳城及咸阳城外,一览无余。 远远的,骊山盘恒远方,雍城的轮廓依稀可见。 巨大的通天台上只有始皇帝一人。 孤独的凝视着自己的天下。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始皇帝在想什么。 可就在久久的凝视中,突然,始皇帝转身下令道: “赵高,将最近八年廷尉府所有的文书都搬到章台宫。” “传令各府,早朝取消三日,各司其职。” …… 咸阳城似乎突然之间肃静了很多。 过往的商贩走卒们不知所以然的依旧安稳的生活着。 可听到风声的官员们,却一个又一个的如自我禁足,除了处理自己的公务,其他时间,取消了所有的会友邀约。 但凡懂得国朝政事之人,都明白。 大秦的天,或许要变了。 皇长孙之事涉及到长公子扶苏,一旦长公子扶苏罪上加罪,将彻底和太子之位无缘。 长公子扶苏一旦出事,大秦太子将成为压在所有人心中的巨石。 然而。 就在这满城风云之中。 廷尉大牢。 嬴城吃着油腻的烧鸡,小酌不怎么好喝的关中米酒。 阴暗潮湿的廷尉大牢,在嬴城这里不存在。 有三个木炭澎在努力的驱赶着牢房内的寒气,巨大的暖床正在铺,在他睡觉前一定会铺好。 嬴城本人,没有半点犯了罪认罪伏法的态度。 “城儿,你太冲动了。” “妄议秦律,这是死罪啊。” “尤其是你父亲刚刚惹怒始皇陛下,你这个时候再惹事,恐怕会殃及府中啊。” 李贤在李府住了下来,各种奔走无果之后,来探望自己这位惹事的大儿子。 廷尉大牢对于很多普通百姓而言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对于李贤来说,不过是一道门槛而已。 嬴城笑了笑,喝了一杯小米酒,问道:“我那位老爹知道我入狱的事情吗?” 李贤摇了摇头道:“应该,不知道吧,你老爹的性格,被禁足,就什么事都不管了。” “恐怕现在还在研读圣贤书!” 嬴城摸着自己吃饱喝足的小肚子,眸光闪烁的笑道:“那就想办法,让老爹知道。” 李贤疑惑的瞅着嬴城:“你应该清楚,即便是你老爹知道了,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况且他还在禁足之中。” 嬴城笑而不语,再次道:“老妈你求错方向了。” “你应该大张旗鼓的去求淳于越,去求叔孙通才对。” “他们,才是老爹最忠实的手下,如今我这位嫡长子出事,他们没道理不为之奔走。” 李贤眉头也跟着一皱,更加疑惑的问道:“去求他们?” “这几人的权势因你老爹而其,你老爹被禁足,他们现在安顺的比绵羊还乖,岂敢为你出头?” 嬴城笑了笑,神秘一笑道:“正因为如此,老妈你更应该备厚礼求助,更要让老爹知道,你去求助了他们。” “若所料不错,这个时候,他们恐怕都不会见老妈!” 李贤目露精光,“你的意思是说?” 嬴城点了点头,“就是老妈所想的意思。”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总会随着一次次的失望而破裂。” “既然老爹深信不疑他们,那我们就在他们之间,撕开一道裂缝,让他看看,儒家的大儒,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李贤瞅着自己的儿子,这熟悉的味道。 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嬴城敢笃定,淳于越不会全力奔走,反而闭门不见。 “因为老爹要倒台了,他们自然要重新选择在朝堂上的代言人。”嬴城笑语。 “置之死地而后生,当老爹辉煌无比时候,朝堂上面到处都是亲近面善之人。” “现在,老爹就要因此而彻底失势,便是这些亲近面善之人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了。” 李贤眉头紧皱的摇头:“可你这是玩火啊,万一,万一陛下因此震怒,罪及长公子。” “想要再翻身,就再无可能了!” 嬴城摇头一笑,反问道:“老妈,你觉得咱们这朝堂之中支持老爹的是谁?” “有屁快放!”李贤抬手拍了一巴掌嬴城。 这次探望,他大概明白了自己这大儿子的打算。 心里也算是吃了一记定心丸,倒是没有此前的慌乱了。 “想要让老爹倒台,除非皇爷爷罢免右相,折翼宗正府,若不然,咱们扶苏府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这是此前的局面,所以淳于越,叔孙通几人,无论老爹如何惹事,都矢志不渝的支持。” “但现在,我惹了这么大的事情,严重点,咱们一家将面临被流放的局面。” “这会让很多人都心思浮动起来。” “只要咱们家能撑过去,老爹在朝中糟糕的局面就打开了,撑不过去,反正早晚的事情,远离咸阳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所以这件事最终如何,还是要看你始皇陛下的意思。”李贤点了点头,道: “你有几成把握能脱罪!” 嬴城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生死之局,一成足以搏命!” 李贤闻言,深吸了一口凉气,恶狠狠的瞪了嬴城一眼,起身道: “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老妈,真正的战场,就交给你了。” “我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尽管放手一搏!” 说罢。 李贤转身离开。 再不离开,她怕她忍不住的落泪。 始皇陛下之天威,浩荡无边,无人可挡。 可现在。 为了扶苏府,自己才十岁的儿子,却要独自面对始皇陛下。 她无法想象。 也不敢去想。 “夫君啊夫君,但凡你明事理,擅权势,也不至于让儿子去为了咱们府搏命啊!” 李贤走出廷尉大牢深深的叹息,转而坚定的命令道: “走,回扶苏府,备大礼,去贤丰馆!” 第十五章 母子联手坑扶苏 目送着李贤离开。 嬴城整个人迅速的沉浸了下来。 搏命,他的确在搏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他没有时间。 老爹扶苏没有时间。 始皇帝没有时间。 大秦也没有时间。 在这个时代。 做官对于很多人来说比登天还难。 但同样,做官对很多人来说比进自家大门还要容易。 而他身为大秦皇长孙,就属于后者。 越是惊天动地的言论。 只要扛过第一波伤害,他就能做官,做大官。 商君三答秦孝公的问辩,一入场,便是以大秦左庶长主持秦国变法。 其中原因有三。 商君有法神之才学。 孝公有绝世之胸襟。 商君法最适合秦国。 而他。 同样如此。 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而他生在帝王家,货给始皇帝。 这其中最重要一个关节。 始皇帝必须要明白一个问题,秦律有问题,有大问题。 他明白。 这很难。 做到了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三公九卿制,皇帝制度等等等等壮举的始皇帝。 为什么没有意识到秦律的严酷,耕战爵位制度已经不适用于一统天下的大秦。 所以他给老妈说他只有一成的把握。 这是一场豪赌。 赌嬴了。 他就能和商君一样出场了。 赌不嬴,那还说啥。 而现在,他需要等,安静的等待这座大牢内的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 扶苏府! 李贤腰带佩剑,强闯黑甲卫守卫的扶苏府。 比起第一次阻拦。 这一次,门口的黑甲卫将军,不仅仅没有因为嬴城惹事横加干扰。 反而忌惮的不再阻拦。 “对于很多他们而言,第一次阻拦强闯,始皇陛下没有怪罪。” “第二次强闯禁足,自然就不会再阻拦。” 听到夫人回来,公子扶苏急忙迎来,却第一个询问缘由,李贤生气的解释。 公子扶苏自讨没趣,又变得郁郁寡欢的问道:“那夫人为何又回来了?” “把你的长公子印信给我,另外给我府中私兵调动之权。”李贤面色冷淡的说道。 一副指望不了扶苏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私兵授印,我的印信,夫人要来何用?”公子扶苏吃惊的问道。 “我要劫廷尉大牢,给我!”李贤咬牙切齿的盯着扶苏道。 “什么,你要劫廷尉大牢,为何,不管因为什么,此事万万不可行。”扶苏身体颤抖的惊叫。 “呵,夫君真是好本事。”李贤冷笑嘲讽道:“咸阳城发生的事情,夫君莫非还不知晓?” “发生了何事?”扶苏一脸疑惑的问道。 “城儿在丞相府,为你辩解,失言辱秦法,将秦律骂作狗屁不如。” “更将秦律说成了亡国之法,怒骂李斯父子便是亡我大秦的罪魁祸首。” “城儿因此被押入廷尉大牢,听候发落。” “你公子扶苏,大秦长公子清高在上,我李贤就是一介妇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城儿获罪。” “给我私兵调动,我要劫廷尉大牢,救出城儿,送城儿离开咸阳城。” 李贤气愤的解释,一副关中悍妇的模样,什么都豁出去了,要救自己的儿子。 “什么?” “你,你说诚儿?”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诚儿才十岁,不可能获罪,怎么会被关入廷尉大牢。” 公子扶苏也惊了,慌乱之中不敢相信的摇头。 不相信这是真的。 “自己的嫡长子被关押,你还在想什么,禁足吗?” “整个咸阳城,恐怕也只有你这个做爹的,不知道这事吧,呵。” “给我私兵调动,其他的事情你想禁足就禁足,读你的圣贤书去吧,别管我们娘两。” 李贤是借着假生气发泄自己的真生气。 公子扶苏整个人都愣住了,傻傻的呢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会这样的,不会的。” 李贤见差不多了,也不拐弯抹角,选择性的解释道: “城儿进入丞相府,在石刻前,气不过丞相府怠慢我们,便讽刺李斯父子……” “之后,城儿一时失言,也是说到激动之处,就说出秦法狗屁不如,若不改变秦法,便是亡国。” “说了很多,之后便被李斯下令押入了廷尉大牢,听候发落。” “随后听闻左右丞相,宗正府,廷尉等大人紧急入宫,大概是商量此事。” “城儿还没有定罪,但辱没秦法,扬言大秦亡国,这,已经是死罪啊。” 说着,李贤偷偷掩面而泣,偷偷瞄了公子扶苏一眼,继续衰声道: “现在趁着廷尉防卫松懈,我调动私兵将城儿劫出来,送离咸阳去逃难,如此,城儿才有可能活下来。” 扶苏听完头快要爆炸了,整个人慌了神色,顾不得思索,直摇头道: “不行,不行,这不行,劫廷尉大牢,形同谋反啊。” “这不行,那不行,难道你就要看着城儿被定罪伏法?”李贤也不给扶苏思考的机会,咄咄逼问。 此种关键便是她也是问过嬴城之后思量许久才想通,短时间内扶苏只通过她的口中得知,是不可能想明白的。 “我不管,必须要救城儿。” “我的城儿啊,才十岁,更是嫡长子啊,怎可因此而英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贤撒泼打滚,欲罢不能,拉扯着扶苏就要扶苏想出一个办法出来。 这可把扶苏给弄的焦躁难安起来。 虽然扶苏也是屡次被禁足,时常触怒始皇帝,可从来没有遭遇过牢狱之灾。 “不管如何,不能劫狱。”公子扶苏不断摇头。 “那,那你就去求李斯为城儿说情,城儿误言之时,李斯在场,只要李斯能说情,城儿即便不能脱罪,也能减轻惩罚。”李贤咄咄逼问。 “这不可能,我绝不会向李斯低头,去求他,还不如让我死。”公子扶苏痛苦的摇头。 “那你说如何,城儿怎么办啊,我儿命好苦啊,呜呜呜!”李贤悲痛之中循序善诱道: “那你想想,你在朝中,还有谁能为城儿说话。” “你决不能撒手不管城儿,若连你都不管,这朝中谁还会为我儿说话。” 面对李贤撒泼打滚,咄咄逼问,不断暗示之下,扶苏也在脑海极速转动下想起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手下。 “我在禁足之中,不能出府,我这就去信给淳先生,叔孙先生,让他们设法营救诚儿!” 第十六章 始皇帝的震惊,太过妖异 “他们,能救城儿?”李贤见计谋得逞,心中窃喜,但还是装作不相信的质疑。 她和扶苏关系不太好。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扶苏厌恶她娘家人。 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厌恶淳于越,叔孙通几人。 但她为扶苏生育两子一女,嬴城更是嫡长子,内宅地位自然不容任何人挑战。 就算关系不好,双方都必须退让,尊敬。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始皇陛下立不立皇后她李贤管不着。 但扶苏府,她就是皇子正妃,谁挑衅她的地位,就看看脑袋够不够她砍。 说多了都是扯远。 按照嬴城的策略,她现在必须让扶苏将全部希望押在淳于越几人身上。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多大。 扶苏怎么样也想不到。 自己的夫人和长子,会暗戳戳算计自己。 也因为李贤咄咄逼问,不给扶苏细想的时间,让扶苏掉入其中。 “这几人都是儒学大师,学富五车,为我大秦博士都绰绰有余,必然有用。” 扶苏说着,火急火燎的就跑向了书房,提笔开始写亲笔书信。 写完,还叮嘱李贤道:“夫人尽可拿此信去求助淳先生,叔孙先生。” “定能想方设法,营救诚儿!” “好,妾身这就动身,备厚礼前去,其他事情,夫君就别管了,切勿再犯禁足之险,惹怒陛下。” 奸计得逞,临走李贤还不忘提醒扶苏。 扶苏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李贤已经急匆匆的离开。 而扶苏府门口,十辆马车,几十个仆从已经等候在命,拉扯十车各式珍宝,就等李贤一声令下,前往贤丰馆。 贤丰馆,可以说,前身便是曾经公子扶苏一手操办的礼贤馆。 自礼贤馆被始皇帝下令关闭,人员遣散之后,围绕在扶苏身边的各种人士。 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贤丰馆。 规模没有曾经的礼贤馆大,但里面基本上都是儒家精英。 浩浩荡荡的公子扶苏府的车队前往咸阳名流之地。 引发的动静自然也大。 章台宫! 堆满了一屋子的帛书、竹简。 面对这浩如烟海的书海,始皇帝安静的坐在一张案牍旁边。 翻看一个,随手扔掉一个,再在旁边拿一个。 一个太监急忙捡起来,重新将文书归纳整齐摆放在旁边。 另一个太监见案牍文书快见底了,就急忙搬过来一摞。 “陛下,章邯求见!”赵高小心翼翼的禀报。 “不是说了,三日之内,朕不见任何人!”始皇帝烦躁的伸着懒腰。 今天下一统开创这千古未有之局面。 他无从借鉴,只能开天辟地的去尝试。 每每如此,都是举步维艰。 今年刚刚结束第四次东巡,天下政令一出也近十年。 可四次东巡,首领华夏,执政天下,结果却让他越来越不安。 天下立郡县三十六,各郡县官员由他亲自指派,都是治理地方,博学多才之人。 这天下一统,吏治清明,律法严明,当是天下大治之时,大秦国力蒸蒸日上之景。 可现在的大秦。 烽烟依旧,四处叛乱不止。 百姓耕作的活力减弱了,曾经令六国畏惧的虎狼之师也在逐年减弱。 大秦病了,秦人病了,可他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太多太多的人只看到他嬴政威压四海,横扫六合,统一天下,成为千古第一帝王,开千古之功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但无人看到。 执掌这无边疆土,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从密谍的密报中第一次听到嬴城的话,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他找到了一直困扰他的方向。 秦律已经不适合当今之天下吗? 他不知道! 但他想从浩如烟海的文牍之中,找到答案。 “陛下,罗网密报,长公子妃大张旗鼓带着十车礼物前往贤丰馆。” 赵高不敢多说话,急忙将章邯的话转述。 始皇帝眉头一皱,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点了点头道:“宣!” 很快。 一名瘦高个子,干练的青年章邯走了进来。 “不必多礼,直说。”始皇帝抬手拒绝一切繁杂礼仪。 章邯迅速递上密报,并简明扼要回道:“启奏陛下,长公子妃去了一趟廷尉大牢,与城公子相谈半刻。” “而后回到长公子府,要扶苏公子印信调私兵欲劫廷尉大牢。” “一番纠缠之后,扶苏公子手书一封,长公子妃持手书,携带重礼前往贤丰馆。” 始皇帝认真看完密报,眸光闪烁,问道:“可调查清楚,嬴城所言,受谁唆使?” “回禀陛下,此事无从查起,倒是微臣在扶苏府查到一件有趣的事,或可印证。” 章邯摇了摇头,也不绕弯子,如此禀报道: “公子扶苏常年奔波在外,扶苏府大小事务大体由长公子妃把持。” “三年前,长公子妃亲自为城公子挑选了婢女三人,负责城公子衣食起居,并下令其余人不得参与其中。” “此事本无可疑之处。” “但微臣偶然所得,城公子院中书籍颇多,便多加留意,细细调查发现。” “三年间,长公子妃竟然暗渡成仓,暗中从城公子院中调取运送藏书不下万卷。” “不仅仅长公子府中藏书皆被送入过城公子院。” “更有皇苑藏书,宫廷藏书,丞相府中藏书,朝中不少大臣藏书,都被长公子妃以公子扶苏借阅的名义,送入城公子院中。” “之所以不为人知,这些藏书在城公子院中停留时间不长便被运走,便无人留意此事。” “长公子府中仆从少有接触城公子,也无人得知。” 始皇帝的眉头锁成了山川,心中有猜测,却又不不敢确认的道:“你的意思是说?” “微臣仅仅是猜测,无从证实!”章邯犹豫道: “城公子,极有可能,天生聪慧,自学成才,甚至有过目不忘之能。” “早,早已读完万卷藏书,心有沟壑!” “丞相府中所言,非他人指使,而是,而是城公子,心中所思所想!” 此话一出。 即便是安稳的坐在案牍旁的始皇帝,也忍不住心中震动三分。 如果真的如章邯所调查猜测结果。 这长孙早已读完万卷藏书。 那这未免,太过妖异了! 第十七章 计将安出,赢城的疯狂 章邯退下了。 始皇帝却惴惴不安了起来。 非我忧思,属实震惊! 这皇长孙,了不得啊! 如果,嬴城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不是受人指使,而是嬴城一人所思所想所为。 那,这如今之局面,恐怕从嬴城离开扶苏府,前往丞相府,便有所计量。 第一时间离开被禁足的扶苏府,这是最佳的选择。 计夺先声,在丞相府站稳脚跟,受到尊敬。 胆大包天之言,训斥的堂堂大秦廷尉李瞻瘫坐在地,不敢妄言。 与李斯辨法不分伯仲,这才被李斯押入廷尉大牢,以正秦法之威严。 身在廷尉大牢危机之中,却安稳如泰山,这绝非不知其中危机,而是胸有成竹,早已看透当前局势。 若再深思,引扶苏书信求援贤丰馆,便是以身为饵,行离间之计。 种种谋算。 一石激起千层浪,等到大浪平息,局势便是天翻地覆。 现在,章邯告诉他,这种种计谋,都出自于这个年仅十岁的皇长孙之手。 着实难以相信。 任谁都听了都匪夷所思。 “只是,走到如此绝境,你,立足于秦法为亡国之法,又是谁给你的自信呢?” “你有凭什么笃定,朕,会信你?” 始皇帝深觉有意思的一笑。 已经看穿了所有。 李斯所求,不过正法。 宗室所求,不过皇室规矩。 冯去疾所求,不过传承安稳。 李瞻所求,不过李家辉煌。 淳于越所求,不过儒学入朝堂。 叔孙通所求,不过儒法入秦法。 嬴城所求,不过扭转扶苏府局面。 但有所求,便要在这大秦池塘之中挣扎。 而这些,他能给得起,也能决定给不给,给多少。 “且让闹腾,大局稳固,各看手段,朕,不着急!” 始皇帝笑了笑,继续沉浸在无边的文书之中。 本来只是尝试着看看,解答心中疑惑。 但现在。 他对这无边文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各郡县所有的案件处理,都在这里。 秦法究竟如何,这里就有答案! …… 贤丰馆! 李贤带着厚重的礼物拜谒。 不出所料。 李贤带着的礼物贤丰馆没有收。 李贤进入贤丰馆,淳于越,叔孙通以不在为由都没有出面拜见。 坐了一盏茶功夫,李贤便挂着脸离开了贤丰馆。 贤丰馆内。 远远目送着李贤离开的淳于越,叔孙通,面色低沉如水。 淳于越:“公子扶苏,在劫难逃了。” 叔孙通:“令人惋惜啊,你我游走六七载,竟在朝夕之间荡然无存。” 淳于越:“的确令人惋惜,公子扶苏不足以成事,太过优柔寡断了。” 叔孙通:“还是想想,如今大势在法家,我儒学如何在大秦朝堂立足。” 淳于越:“更应该想想,若扶苏局面堪忧,诸多公子中,谁,最有希望成为大秦太子。” 叔孙通:“公子渠修法学以李斯为师,公子怀游历天下远离朝堂,公子真老成稳重不易接近。” “公子昆几人久居军旅,与我儒学相去甚远。” “诸公子中,也只有公子高,公子将闾有可能助我儒学在朝堂站稳脚跟。” 淳于越:“难啊,大秦法学气息太过浓郁了,李斯之流遍布朝野,太难搬倒。” “而此时扶苏府落难,我等改弦易张,恐怕也要落人口舌。” 叔孙通:“学派之争,远比战争残酷,为我儒学千秋计,必须断舍离!” 淳于越:“那这公子扶苏的书信!” 叔孙通:“既然无用,当断则断。” …… 入夜的咸阳城还是有点清冷的。 不过今年寒雪来迟,倒是还没有到冻死狗的程度。 嬴城裹着被子靠在火盆旁。 脸被照的通红。 别人在廷尉大牢没有这待遇。 但对他来说。 即便是被关押,没有正式定罪之前,这牢房就是自己家。 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的奇妙。 很多人追逐一生的,其实他生来就达到了那些人所求的高度。 很多人穷其一生所不能达到的,才是他去追求的目标。 “公子公子!” 嬴城正思索着,一阵傻白甜的女子声音传来。 熟悉的声音,嬴城点了点头,免了来人繁杂的礼仪。 “夫人让婢女前来送信!”阿秋迅速的上前道: “另外,夫人入宫之时遇到了真容夫人,得知渭阳君紧急去请关内侯入朝,估计明日正午就能前来。” 嬴城没有急着回话,先是拆开信件内容查看。 内容简单直白,老妈前往贤丰馆没有见到淳于越,叔孙通,气咻咻离开。 回到扶苏府和老爹抱怨了一番,气冲冲的离开。 老爹当场枯坐,神态失落。 今夜老妈要在宫中过夜,求助你奶奶华月夫人,撬动楚系集团入场。 综合而言。 已经成功了一半,直接撼动老爹对淳于越、叔孙通之流的信任。 进宫见华月夫人,也就是楚系朝臣在宫中的代言人,让楚系集团入场没有问题。 而说到这真容夫人,也算是祖母级人物了。 他的七爷爷,左宗正山陵君嬴刍之夫人,远堂同房的七奶奶。 往上追,就追到高祖父孝文王。 这很复杂,按照宗系来说,宗正、左右宗正管理皇族,理应由始皇帝同堂叔伯或兄弟担任。 但始皇帝的只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妹,人丁稀少,两个兄弟都无了。 就只能追到高祖父孝文王和天祖昭襄王。 高祖母华阳夫人无子,曾祖庄襄王认华阳夫人为母,嫡子继位,这才有了后来始皇帝继位。 但高祖孝文王有二十多个儿子,这些人都是始皇帝的堂伯堂父,这其中就包括渭阳君嬴傒,山陵君嬴刍之父嬴流等。 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对皇室宗亲有了非常明确的规定,也就是宗正府负责皇室宗族事物。 细细梳理,宗正府全是亲族。 如果他过去,见面不是喊祖父就是要喊高祖母。 当然,自己老妈也是小辈。 但也在这个大秦最高级皇室圈层内,能见面说道几句就实属正常了。 知道关内侯的消息也不为过。 至于说关内侯! 这是一个大问题,不能去算计,更准确的说,谁去算计都要惹一身祸。 这位是在大秦属于腐朽级人物。 要追到天祖昭襄王之子,始皇帝的堂爷爷,活到了现在。 谁也惹不起的! 看似大秦奋六世余烈,一统天下。 但整体而言,就是三代雄主。 昭襄王,惠文王,秦孝公。 其余三个,纯粹打酱油。 尤其是昭襄王之后的孝文王和庄襄王,两人加起来都抵不上别人在位时间的零头。 所以,这位四朝腐朽级前来咸阳城,真的会地动山摇。 但,怕啥!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阿秋,你告诉我老妈,关内侯若入咸阳,咸阳城外,拦路哭救!” “就往这平静的咸阳城,烧一把火!” “通通屁股上点火,看看谁能坐得住!” 嬴城略带疯狂的叮嘱自己贴身婢女之一的阿秋! 第十八章 谋反?在咸阳城谋反 次日。 阳光洒在大地上,令冷冰冰的咸阳城拥有了一丝的温暖。 皇宫。 华月夫人,扶苏的生母。 整个大秦皇宫之中,始皇帝的诸多夫人之中,足有七位楚国公主。 芈华,离秋,胡姬,郑妃等。 在这七人之中,芈华是华阳太后亲赐,始皇帝明媒正娶的正夫人,故也称华月夫人。 不出意外,始皇帝成冠之后,华月夫人顺其自然就是皇后。 但因为始皇帝生母赵姬乱政,当时时局纷乱,立后之事被推迟,后又因华月夫人长兄昌平君反叛,直接导致大秦后宫无后。 诸多纠缠如一团乱麻。 但。 身为楚系正统公主的华月夫人,继承华阳夫人在秦国的力量,对大秦楚系集团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历史没有真相,即便是数百年秦宫,几度风云变化,便是始皇帝自己都对诸多往事不清不楚。 但毫无疑问。 身为长公子、华月夫人长子的扶苏,获得大秦楚系集团的支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扶苏迎娶李斯之女李贤是始皇帝之命,但这不影响李贤在华月夫人面前地位。 平时或许有相互厌恶,但事关长子扶苏,华月夫人不得不出面。 “本宫已经知晓,带着本宫印信,去找城阳候芈城,无论如何,扶苏不能出事,就算是倾尽我熊氏一脉,也必须要力保扶苏。” 华月夫人虽有老态,但说话依旧铿锵有力。 “儿臣谢母后!”李贤大礼跪谢。 “去吧!”华月夫人长长的一叹。 “儿臣告退!”李贤将印信收起来,起身离开了月华宫。 只是心中也是一叹。 脑海中仅仅闪过一丝对不起母后的想法,便被深深的压在了脑后。 为了扶苏府,就算是将楚系集团视为棋子,她也在所不惜。 她明白自己这大儿子要干什么。 重新洗牌扶苏身边的力量,该舍的就必须要舍弃。 若不重塑乾坤,扶苏就无法真正的嬴得始皇陛下重视。 李贤刚刚出宫。 嬴城的婢女阿秋就眼巴巴的凑了过来。 阿秋是她亲自为嬴城挑选的贴身婢女,绝对忠心可靠。 “夫人,公子说,关内侯若入咸阳,咸阳城外,拦路苦救。” “还说往这平静的咸阳城,烧一把火。” 阿秋话音未落,在马车门口的李贤忍不住的身体颤抖。 眼眸之中忍不住露出惊骇之色。 “呼,我的儿子啊,你这是要让这咸阳城,变天啊!” 李贤忍不住的呢喃。 昨夜在华月夫人哪儿,她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宗正嬴傒昨日提议立扶苏为太子,始皇陛下斥责过甚,随后始皇陛下封禁章台宫三日,三日无朝。 她有一种预感,将有大事要发生。 可现在。 嬴城竟然还要让她去算计关内侯,而且是明目张胆的算计。 “老娘也是豁出去了。” 李贤深吸一口气,询问道:“昨夜我入宫,老爷可有动作?” 阿秋摇了摇头道:“老爷将自己关在书房,饭也不吃,今早送饭的婢女连书房门都进不去。” 李贤点了点头:“去告诉公子,我已经拿到华月夫人的信物,去拜访城阳候。” “另外你持老爷印信,我书信一封,去卫戍营,多带几名护卫,只说必要之时要调动兵马,不要落人口实。” “要疯,那就大家一起疯吧!” 阿秋领命道:“奴婢遵命。” 阿秋离开,李贤顿了顿,便命人先行通传城阳侯府芈城。 凡是跟扶苏走的近的,一个不落,通通拉下水。 凡是跟扶苏不对付的,一个不落,下来踩别站着。 凡是在旁边看戏的,谁允许你们看戏了。 既然要洗,那就洗彻底一点。 李贤前往了城阳候府。 阿秋带着公子扶苏的印信,李贤的书信堂而皇之的进入了隶属中尉管辖,负责皇城守卫的卫戍营。 刚刚接手罗网副统领的章邯头大了! “李贤和芈城说了什么?” “城阳候屏退左右,没有人知道交谈内容,长公子妃停留半刻便离开了城阳候府。” “那芈城有何动静?” “城阳候立刻召集了太仆令,安陵君等人,不知在密谋什么。” “卫戍营有什么动静?” “卫戍营校尉聚集亲信,以巡视城防为由,将四门守卫全部替换为其本部兵马。” “呼!”章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得亏陛下命他调查公子城,他挨个监视了起来,这才无意中知晓扶苏府暗中联络卫戍营之事。 “将所有人手全部派出去,密切监视城阳侯府,宗正府,丞相府,扶苏府,尤其是卫戍营,不要打草惊蛇。” “另外,给我盯死在廷尉大牢的公子城,我要知道他的谈话内容。” “我这就去禀报于陛下。” 卫戍营,有八万兵马,这要是出问题,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然而,就在章邯急急忙忙再次打扰章台宫内始皇帝的时候。 丞相府! “什么,你说李贤派人去见了卫戍营校尉?” 李斯两手一抖,差点把茶壶给抖翻在地。 “爹,你说阿姊到底要干什么,她先是见了芈城,又是调动了卫戍营。” 李瞻也隐隐不安的惊问。 “老夫怎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若是扶苏府被逼上绝路,你认为你阿姐,有没有可能。” 李斯眸光闪烁的顿了顿,声音都在颤抖的道:“谋反!” “这不可能吧!”李瞻阴晴不定的道。 李斯谩骂道: “这扶苏,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连最起码的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将印信交给一个妇人之手,卫戍营八营拱卫皇城,陛下仁慈,让他独领一营。” “可他倒好,竟然将印信如此轻易的就交出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李瞻惊疑道:“爹,要不我们先发制人,阻止李贤。” 李斯白眼一翻,第一次觉得这个儿子有点傻,摇头道:“你有证据吗,城门换防,本就是卫戍营的职责。” “就算是李贤联络卫戍营,没有确凿的证据,人家有无数种理由解释。” “老夫现在就想知道,陛下对嬴城之事还没有定论,这女儿,此时联络,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第十九章 要疯,大家一起疯 宗正府。 渭阳君嬴傒惆怅跪在宗祠前,祭拜嬴氏先祖。 最近有点窝火,总有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感觉,令人不安。 就在此时,一人匆匆来报。 而听到禀报之后。 嬴傒差点暴跳了冒犯了祖宗。 气呼呼的走出宗祠的嬴傒,就差暴跳如雷。 “扶苏将印信给了李贤,而李贤又联络了卫戍营,不仅如此,楚系集团也有聚集的迹象?” “这是要干什么啊,干什么啊,搞事啊!” “李贤在什么地方,本君要见她,告诉她,切勿轻举妄动。” “不知道,不知道去找,去查啊,愣着干什么,快去!” “陛下啊陛下,我大秦多少次因为太子之位空悬而内乱为祸,难道这还不足让你警醒吗!” 嬴傒在原地着急的跺脚。 事情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这次他决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 武成候府! 王翦安稳的躺在躺椅上,晒着难得的太阳。 王氏一族一门三候,在大秦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而且都是军功封侯。 大秦乱不乱,王家说一半。 即便是王翦闲赋在家,任何军中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王翦的眼睛。 “老夫早已不问外界事物,有什么事,谁能做主,就去找谁吧,不要找老夫!” 面对军中旧部禀报,王翦直接拒绝,连面都不见,直接拒人于门外,直传了句话出来。 “不见就不见,但请禀报将军,今晨卫戍营突然换防四门,卫戍营校尉赵峰着急亲信,有点不对劲。” 管家只是代为转述,转身回到院内将话重述给王翦。 正闲躺着的王翦听后,虎躯猛然一震,却又迅速的换了个姿势躺好。 “这朝堂风云,谁又能把握一生呢!” “陛下洞若观火,我这老躯早就动不了了,让他走吧,如有疑虑,自向上禀报便是,说于老夫无用。” 管家点了点头,这次直接将前来禀报的将领驱赶着离开。 管家回到院中,王翦虽然松散的躺着,可咸阳城如果真有叛乱的事情发生,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王翦询问。 管家:“确有其事,昨日清晨,公子扶苏触怒陛下,随后被陛下下令禁足三月。” 王翦摇头一笑:“老生常谈的事情,还有呢?” 管家:“公子城,公子扶苏的嫡长子嬴城,昨日在丞相府大放厥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王翦疑惑抬头:“什么话?” 管家继续道:“贬斥秦律,狗屁不是,又称秦法为亡国之法,不做改变,便是亡国。” “更称李斯乃罪魁祸首。” “如今公子城被押入廷尉大牢,听候发落!” 王翦点了点头,又问道:“陛下可有下诏罪责!” 管家道:“这倒没有,不过看起来,也没有放公子城出来的意思!” 王翦点了点头,又找了个姿势躺好道:“那没事了,咱们这位陛下,自总领朝政以来,杀伐果断。” “若是真发怒,恐怕咸阳城,早已变天。” “不过,看起来,树欲静而风不止,给王贲,王离传信,听王令行事,敢动他念,家法伺候。” “另外告诉王氏子弟,无论是谁,掺和进皇室之争,绝不姑息。” 说着,王翦闭目养神。 天下再大,就在这庭院之中,方寸之地,哪里也不去。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王翦若出山,朝野上下都要震动三分。 不过可惜,王翦完全没有动的意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咸阳城外。 六马驱车,百名甲士相随,犹如天子座驾。 长驱直入,过往关卡,无人敢阻拦。 关内侯车架。 行比天子座驾。 其地位,在大秦也绝无仅有。 年近九十岁的耋耄老人,封侯六十七年,坐镇关中。 不叛乱,不轻言,不受封,不受赏。 上一次进入咸阳,还是在嫪毐之乱。 而这一次。 时来风急,紧急前来,虽无人迎接,却也无人敢阻拦。 嬴傒笔直站在城门口迎接,远远的瞅着前来的车架,心中如有万千重担落地。 眼看着车架前来。 可就在此时。 一架毫不起眼的车架,突然拦在了关内侯车架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城门口的嬴傒眼皮子狂跳了一下。 就见到。 一身正装的李贤从车架跳了出来,连哭带爬的当着过往百姓嚎啕大哭: “妾身长公子扶苏妻李氏,求老祖救命啊!” “夫君兢兢业业为大秦劳心劳苦,因一时犯错而被陛下禁足,本无可厚非。” “奈何长子嬴城,年幼无知,一时失言,获罪于廷尉大牢。” “妾身四处奔走,奈何无人救助。” “妾身实在无处奔走,恳求老祖救救扶苏,救救长子。” “呜呜呜,老祖,老祖!” 突然冒出来的李贤,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哭的好不凄惨。 嬴傒眼皮子狂跳的急急忙忙狂奔了过去。 心里狂躁。 他万般保密请关内侯进京,如何也想不到,找了半天没找到的李贤,竟然早就等在城门口,弄这么一出。 可此时,已经迟了。 六马车架处,一个精神都不怎么抖擞的老人,从车架探头沧桑的问道。 “你是长公子妃?” “是,敢请老祖救命,妾身已经无力奔走,只能请老祖。”李贤仅仅见过几面,并不相熟,但这不妨碍她哭诉。 关内侯点了点头,命人去搀扶李贤,并道: “你之事,老夫已知晓,万般困扰,皆因太子之位空悬而起。” “太子定,万世皆安。” “此次老夫前来,不为别的,只为我大秦国本。” “叔父,叔父!”嬴傒急匆匆的赶来。 已经是万般着急,他也无法左右关内侯的意志。 这次请来,就是打算先将关内侯请到宗正府,再商量太子之事。 没想到。 竟然率先被李贤给截胡了。 “嬴傒,请六族族老,随老夫入宫。”关内侯毫不留情的命令嬴傒。 “叔父,此事……”嬴傒心中一片的糟糕,有种预感,人是他请来的,但事情,却要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叩谢老祖救命!”李贤嫌事情不够大的在旁叩拜。 “贱妇!”嬴傒怒气冲冲的盯着李贤怒吼。 不用李贤反驳,关内侯冷眼怒斥嬴傒:“怎么,老夫的话,没有用了吗?” “当众辱骂后辈子妇,真是好本事,如今之局面,你身为嬴氏族长有七分责任。” “叔父,我!”嬴傒身体猛颤,却又不敢反驳,只恶狠狠盯着李贤。 似有无穷恶寒袭来,忍不住一个激灵。 可此时,已经无法阻止。 第二十章 早已准备,迎接暴风雨 逼宫! 逼宫! 逼宫! 在任何时代,逼宫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天大的侮辱。 嬴城久久的凝视着廷尉大牢的窗户。 外面有白云飘过,慢悠悠的移动。 却又狂风而过,那朵白云迅速的从窗户横移出了他的视野。 大秦朝堂上面的老人,太多了。 能够左右大秦局势的老人,也太多了。 这不好。 他老爹今年才二十六岁。 每天都要面对李斯这种六十八岁的老人。 嬴傒这种六十五岁的老头。 还有那城阳候芈城,都七十二岁了。 这不好。 非常不好。 所以,去逼宫吧! “皇爷爷在上,皇孙嬴城启奏。” “以前,秦国很小,地不过千里,偏居一隅之地,经历我大秦三十一代君王,励精图治。” “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而封诸侯,穆公灭西戎十二国而强秦国,孝公行商君变法而奠定我大秦一统天下之基业。” “昔日,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积六世底蕴,皇爷爷集千古未有之雄姿,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然则昔日六国丈量土地的单位不同,车辆的轮距和道路的宽度不一样,法律制度各不相同,穿戴也不一样,语言文字,字形各异。” “皇爷爷携灭国之威,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短短十七字,囊括千古之帝所有功绩,为后世之表率。” “令蒙恬北筑长城而建立北边屏障,抵抗匈奴七百余里,敢叫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然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定,皇爷爷之心,以关中之固,金城千里,摄六国故土,谋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然,昔日六国百姓各有法度,各有凶器,天下万民不知皇爷爷之心,若以秦法约束,未免苛责,若以人治治理,未免松弛。” “如若人人如我秦人,故秦法统御天下未尝不可。然六国百姓人心各异,以秦法统御难免令百姓畏惧而怯秦。” “长此以往,人人畏秦而不尊秦,我大秦便不得民心,民心未泯,不足道载,可为我大秦江山永固,万世流传,便不得不为政事深思。若怒布衣,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届时天下布衣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嬴粮而景从,岂非亡秦而便宜他人。” “若如此,岂非为天下笑者!” 洋洋洒洒近千字,嬴城满意的点了点头。 已经快要榨干脑汁了。 不好意思。 拿过秦论前来一用。 比较实用。 他已经准备自己的武器了,接下来,就看始皇帝要不要前来问他要武器。 现在。 估摸着。 咸阳城已经阴云密布了。 因此在此时。 咸阳宫前,已经在上演一场,逼宫立太子的绝世戏码! 嬴氏六大族老。 上溯六代,庄襄王,孝文王,昭襄王,秦武王,惠文王,孝公六王后裔构成六大族老。 位居宗正、左右宗正之下。 这就是宗正府的权力结构。 关内侯早已不管俗世,昭襄王一脉族老由稍微年轻的子弟担任。 但在此时。 关内侯出世,带领宗正嬴傒三人,六大族老,共计十人,跪坐咸阳宫前。 “我大秦之乱,皆因太子之位而起,请陛下,早日立太子。” 关内侯振振有词的跪请,意志坚定。 而有了关内侯诚邀,宗正府一应皇亲族老意志也跟着坚定无比。 今日。 他们就是要让始皇陛下,立大秦太子的。 至于究竟是立扶苏为太子,还是立其余公子为太子。 关内侯却没有明确。 近百岁之龄,岂能看不透李贤所谋。 但在他看来。 大秦没有皇后,始皇帝只需要从诸多长子之中挑选可堪大用的各嫔妃长子。 立嫔妃为皇后,其长子自然就是嫡长子。 变通可为。 所以,如此逼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然而。 就在此时。 浩浩荡荡的,咸阳宫外,涌来了三十多名官员。 “臣跪请陛下,立嫡长子扶苏为,太子!” 好巧不巧,城阳候芈城来了,而且携带着楚氏集团在大秦地位尊崇的三十余人。 这些人或为侯爷,或为高官。 今日。 一起来逼宫。 相比起嬴氏宗亲,芈城的目的就更加的明确简单。 立嫡长公子扶苏为太子! 然而。 这一幕。 本来两个没有干系的两大重量级集团,好巧不巧的一起来,逼宫立太子。 “让他们滚,赵高,传朕旨意,让他们都给朕滚!” 不在咸阳宫,在章台宫内的始皇帝,明明要静心三日研读廷尉文书。 但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能安心。 噼里啪啦的始皇帝被气到砸东西,一声又一声的怒吼从章台宫中传出。 气死个人了! 今日这一幕,让他始料未及! 昨日嬴傒提及立太子被他呵斥,他以为嬴傒应当谨记,不会擅作主张才对。 没想到。 今日。 伙同族老,连关内侯都搬来了,逼着他立太子。 更有三十多位朝廷重臣一起。 就跪在咸阳宫外面,逼着他立太子。 让他难堪! 他堂堂帝王之威何在! “你怎么还不去,难道你也要来逼着朕立太子!” 始皇帝发怒着发怒着见到赵高还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就更加来气。 “陛下,奴才……遵旨!” 赵高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上了,全程始皇陛下都在发怒,各种脏乱差的话都在骂,这让他如何去传话。 可现在。 赵高战战兢兢的退出章台宫,来到了咸阳宫前,闭着眼震声道: “陛下诏命,让诸位大臣,滚!” 第二十一章 乱局,早已尽在囊中 “区区阉人,也胆敢在此大放厥词,什么东西,滚!” 话音未落,赵高就被关内侯怒斥了一声。 中车府令,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高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可赵高。 不敢怒不敢言。 还要礼貌拜退。 ‘老东西!’ ‘你们真的以为这还是十年前,宗室权柄朝野的时候!’ “逼宫陛下立太子,熟不知,陛下最无法接受的,便是逼迫!” “在当今之天下,不安稳的待在自己的封地等死,跑到咸阳城来等死,呵,可笑!” 赵高面带和善之色的在心中冷笑,笑里藏刀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而两面三刀,才是赵高真正拿手的好本事。 回到章台宫。 赵高就匍匐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道: “陛下,关内侯带着众多宗亲大臣宁死不走,要陛下立公子扶苏为太子,并让奴才,滚!” 始皇帝气呼呼的怒斥:“那就让他们跪着。” “全都给朕滚,滚!” 帝王一怒,没有浮尸千里,更像是无能的咆哮。 然后,就在一众杂七杂八的太监离开之后。 始皇帝坐在了案牍前,仿佛刚刚发怒的人不是他。 又变得心平气和的继续阅览文书。 “陛下!”匍匐着上前询问。 “去准备膳食,免得那些老东西饿死怪朕亏待他们。” 始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去准备,不想多说话。 他现在,对那位皇长孙,越来越感兴趣了。 身在局中,很难去判断对错。 但是只要跳出来,掌握其中脉络,就不难判断出。 这是那位皇长孙,要和他以朝堂为棋局博弈。 “真是好本事啊,身在牢房,却在翻手之间引动如此多的重臣奔走。” “朕,该夸你很聪明,还是夸你心狠?” 始皇帝摇头一笑。 嬴城之事,到现在,才真正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似整个局势乱作一团。 从扶苏府,到丞相府,再到贤丰馆,再到咸阳城外,这一处处戏码。 看的人眼花缭乱。 但抓住最核心的一点。 离间和重整,便看的容易了许多。 扶苏的性格,德行这些令人敬佩,这一点即便是身为老子也无法反驳。 但想要成为太子,识人,权势,抉择,谋略,权衡这些能力,不仅要有,更要顶尖。 这也是令他非常头疼的一点。 扶苏不具备这一点,所以身边聚集的朝臣,极其单一。 儒学! 儒学好不好用,大秦属水德,君权天授,代天管理天下百姓,于泰山封禅,制定天下礼仪,皇朝礼仪,朝臣礼仪。 皆是取自儒学礼法。 儒学有很多值得令人取用的东西,所以他用了。 但是儒学有很多不合时宜的东西,偏偏一些人想要将这些糟粕的东西也一起带入大秦朝堂。 令人厌恶。 尤其是扶苏竟然对这些深信不疑,就更加让他不满了。 所以。 现在连扶苏的长子都看不下去了,来替自己父亲肃清身边鬼魅。 这其中,也包括坐上壁观的宗正府、楚氏集团。 也是令人叹息。 他一统天下近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将立扶苏为太子之事,闹到逼宫的程度。 而这,才是真正的可悲又可叹啊! 必然! 逼宫立太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的。 也只能武力镇压。 今**宫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罢免。 而这。 就落入了那位身在廷尉大牢长孙的谋算。 能算到这个程度,他很欣慰。 至少这个皇孙不像他的皇子一样,像个傻子。 而这。 唯一的漏洞。 那就是嬴城,必须要拿出一份足以说服他、说服朝臣,侮辱秦法的理由。 他也很想知道。 他究竟能看到什么。 始皇帝若有所思的尽可能的补充知识。 能将局势看的如此清楚,自然是明目张胆让罗网调查的结果。 但身在局中的很多人。 就看不到那么远了。 丞相府。 李斯头疼的听着咸阳宫发生的事情。 胆战心惊。 有种恶寒之意袭来。 这是自始皇陛下登记以来,第一次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 尤其是。 咸阳宫前跪着的,还是大秦最具权势的一群人。 这是要出大麻烦的。 “备车,进宫!” 李斯叹息,他发誓,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频繁的进宫见驾。 可这没有办法。 身为左丞相,有人逼宫,他要再不出现,就是他这个左丞相的问题了。 …… 冯府。 冯去疾脑袋都炸了的听着宫中传来的消息。 他想不明白。 为何宗正府要在如此紧张的关头,还要去做这等触怒始皇陛下的事情。 更想不明白。 一向和宗正府没什么联系的楚系集团竟然也跟着一起去凑热闹。 尤其是。 这群人疯了吗! 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 早朝提不好吗,大朝会的时候提及不好吗。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时间,去皇宫逼宫立太子。 这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备车,进宫!” 冯去疾心惊肉跳的进宫。 …… 贤丰馆。 逼宫立太子的消息虽然被捂着,但这也仅限于民间。 淳于越也迅速的得到了消息。 淳于越:“这会不会是转机,关内侯及宗正府六大族老集体出面,更有城阳候芈城带着的楚系官员。” “这恐怕是最凶悍的一次逼宫了,说不得此次,始皇帝会妥协立扶苏为太子!” 可听到淳于越报之希望的言语,叔孙通却更加叹息的摇头: “淳兄啊,这才是真正的大凶之照啊!” “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过始皇帝受谁威胁而妥协的。” “你我还是认真想想,该如何获取公子高的信任吧。” “这些年,我们也犯了重大的错误,太过相信公子扶苏了,也因此疏远了其他公子。” 似乎,这突然之间,大秦朝堂。 风暴就被无声无息的转移了。 宗正府,朝堂重臣逼宫立太子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而在廷尉大牢之中的嬴城,辱没秦法,被人们自然而然的忘记了。 没有人再提及要定罪嬴城。 甚至在朝堂之上,没有人提及这件事。 可是。 无论是李斯,冯去疾此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还是关内侯这等大秦举足轻重的人物。 又或者咸阳宫外面跪着的四十多名官员。 都没有见到始皇帝。 始皇帝像是失踪了一般。 不明所以的人甚至会认为,始皇帝生病了。 …… 然而。 这一切。 和始作俑者嬴城,都没有半点的关系。 廷尉大牢内。 嬴城该吃吃,该喝喝,全当什么是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他知晓。 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也要为最后一搏,养精蓄锐,做足准备了。 “既然来到了这开创千古的时代,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大厦倾倒。” “始皇帝,你的万世帝业仅仅二世就被轰然倒塌!” “那么,就由我来守护你的万世基业!” 嬴城呢喃之中,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十二章 天下权势,才刚刚开始而已 三天后。 就在咸阳城诡谲的风云之中。 一道令朝野震动的始皇诏令,在咸阳城,甚至在整个天下,激荡起了无边的惊恐。 就在咸阳宫前。 就在咸阳城午门外。 就在各郡县的告示栏。 “始皇帝诏曰, 废除关内侯嬴亦爵位贬为庶人, 废除渭阳君嬴傒爵位贬为庶人, 废除城阳候芈城爵位贬为庶人, 废除山陵君嬴刍爵位贬为庶人, …… 罢免太仆令张让官位,流放岭南, 罢免御使中丞从良官位,流放岭南, 左丞相李斯监管不当,罚俸半年。 右丞相冯去疾监管不当,惩俸半年。 解除公子扶苏禁足,收回其下所有统兵权利。 贤丰馆即令解散,贤丰馆内一应人员三日内离开咸阳城,违者,斩。 始皇诏令,昭告天下!” …… 然而。 这突如其来的诏令令天下震动。 难以想象。 始皇帝一次性废除了十二位公候爵位,罢免官员多达三十余人。 大秦宗正府直接瘫痪。 没有人敢质疑这道旨意。 静默了三天的始皇帝。 终于展现了自己最强大的臂膀。 废除的十二位公爵。 求反! 而更让所有人想象不到的。 伴随着一道明面上的诏令,一道又一道的密诏,向着天下漫延而去。 三川郡! “始皇密诏,三川郡守李由得令即刻率军返回咸阳,不得有误。” 邯郸郡! “始皇密诏,虎贲将军王贲得令即刻率领虎贲营返回咸阳,不得有误。” 陇西郡! “始皇密诏,南征将军李信得令即刻率军返回咸阳,不得有误。” 南郡! “始皇密诏,破燕将军辛胜得令即刻率军返回咸阳,不得有误。” 代郡! “始皇密诏,御前将军王离得令即刻率军返回咸阳,不得有误。” 临淄郡! “始皇密诏,战武将军蒙武得令即刻率军返回咸阳,不得有误。” 没有人知道始皇密诏。 曾经令天下人畏惧的大秦虎狼之师被一纸调令,全部返回咸阳。 曾经。 大秦占据关中之地。 百万大秦锐士坐守关中,俯视六国,令六国闻风丧胆。 但是。 自大秦一统天下,疆域也随之扩大了十倍不止。 很多人疑问,曾经大秦的虎狼之师去了哪里。 现在。 这就是答案。 天下太大。 曾经的虎狼之师镇守天下,也遍布天下。 分则弱之,合则强之。 而不知因何原因。 始皇帝突然密诏,所有在外的大秦锐士,全部返回咸阳。 顷刻间。 一股股钢铁洪流,向着大秦国都,咸阳城翻涌了过去。 而这。 才是大秦真正的底气。 而这。 始皇帝一统天下的最强底蕴。 有敏锐的人感觉到。 大秦的天,风平浪静了许久,要变了。 大泽乡! 种田的陈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沛县! 泗水亭亭长,四十二岁的刘邦:“一言而废十二公爵,大丈夫当如此也!” 会稽山阴县! 十八岁的项羽:“读书识字只能记住个人名,学剑只能和一个人对敌,要学就学万人敌!” …… 天下之争,不过尔尔。 权势之争,不过尔尔。 咸阳城。 阴云密布,没有人再敢提及立太子之事半分。 始皇帝经历了三天的闭关。 终于召开了在这阴云密布之中的第一场,大朝会。 文武百官数百人,悉数到场。 即便空了三十余个位置,也将平日里空荡荡的咸阳宫占的拥挤。 而在今日。 这座朝堂,也将迎来一位,看起来不合乎常理的人。 “今日共议,李瞻,押皇长孙嬴城,进殿!” 始皇帝似乎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待,坐在龙椅上直接下令。 顿时。 两侧的朝臣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大殿门口。 “哗啦啦!” “哗啦啦!” 一阵阵脚镣摩擦着地面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个头不高,英俊帅气,身着华服的孩童。 带着脚镣,举着枷锁,一步一步的踏入了大殿。 来人,正是嬴城。 左侧。 李斯目光复杂的盯着进殿的嬴城,心中忍不住的震撼。 无法想象,这小小的躯体,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那看不来并不太大的脑袋,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智慧。 更无法想象那跳动的内心,究竟蕴含着多大的胆量。 今日此辩。 对这小小的嬴城来说,非生即死,绝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你做局,埋葬了十二个公爵的。” “就为了这一刻吗?” 李斯低声呢喃,当事情明了,他才明白。 从开始到结束,他只是嬴城的一个踏板,一个撬动大秦朝堂的翘板。 如今。 撬动成功了。 但是这个支点,需要嬴城来垫付。 要么一步深渊,要么潜龙升天。 左侧。 公子扶苏神色复杂的盯着缓缓踏入大殿,自己的嫡长子,嬴城。 心神忍不住震动。 仿佛那每一步,都踏进了他怯弱的内心。 这几天。 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让他始料未及,也仓皇接受。 贤丰馆被下旨再次解散的消息,他知道了。 为了他不惜逼宫的宗正府,他知道了。 为了他不惜殒身的楚系集团,他知道了。 那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让他目不暇接,不知该如何接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明辨。 可他突然发现。 他好像是大秦朝堂那个一直以来的傻子。 宗正府从来没有支持过他,哪怕是他亲自去找,也没有得到答案,却在他危难之时,逼宫救他。 楚系集团一直以来都和他保持着模棱两可的关系,可就在他危难之时,却不惜殒命也挺身而出。 而他一直视为亲信的贤丰馆,却在危难之时,改弦易张,不仅没有逃命,反而去接触公子高。 如果这里是高山之巅。 他真的想要将心中的郁结一吼而出。 可这里是朝堂。 他只能忍着。 去看! 自己这嫡长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是一种难以明喻的复杂心情。 到现在。 他都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何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哗啦啦! 就在一双又一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 嬴城走在了大殿正中央,高声叩拜道: “长孙嬴城,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咸阳宫门口。 李贤紧张的抓着车棱,快要扣出来血丝。 “城儿,为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一定!” 第二十三章 第一辩法,辩朝堂诸臣哑口无言 今日的大秦朝堂。 属于嬴城! “陛下,公子城贵为嫡长孙,理应谨言慎行,克己复礼,当为天下之表率。” “却公然说出大逆不道之言。” “我大秦尚无定罪未成年之法,此类法案,早有定罪。” “未及成年所获之罪,当由其师长、父母等承受。” “公子城尚未师长,所犯错误,理应由扶苏公子承受!” 李斯开场便定罪嬴城。 今日对李斯来说,绝没有半分退让的理由。 蔑视秦法者,必受其罪,绝不容情。 听到李斯的定罪论述,朝堂之上的众多朝臣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法家占据大秦朝堂半壁江山。 顷刻间。 整个朝堂之上的风向压倒性的向着公子扶苏汹涌而去。 “陛下,我大秦以法强国,秦法历经上百年的考验,强我秦国有目共睹,岂能是亡国之法,望陛下三思。” “陛下,臣附议,若是秦法为亡国之法,我大秦何以统御天下。” “陛下,老臣附议,秦法之威严不容侵犯,公子城纵然是嫡长孙,也不能免罪。” “陛下,这不仅仅是羞辱秦法,更是在否认陛下的千秋之功业啊陛下。” …… 顷刻间。 朝堂之上,便闹哄哄了起来。 这是一场关于法家的战争。 法家之人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而这一切的矛盾,自然而然的,就指向了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这么一看。 一个又一个,不仅仅左边的文臣们支持,右边的武将们也支持。 顿时心中一片的哀鸣。 “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明鉴,诚儿只是一时心急,绝无他意。” 扶苏一片的凄凉,见到此情此景哪里还敢再喧闹,急急忙忙的认错。 而在认错之中。 还不忘拉着嬴城一起。 “城儿,还不快认错,你只是一时失言,绝没有其他意思。” 公子扶苏此时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 满朝文武,竟是找不到一个人替其说话。 最上方。 龙椅上面的始皇帝至始至终冷漠的盯着下方的一切。 任凭公子扶苏如何在朝堂之上求助。 也漠然视之。 丝毫没有插言的意思。 任凭朝臣们喧嚣。 因为他清楚,今日的主角,不是他。 而就在这一声声的喧闹之中。 脚镣枷锁在身的嬴城,无命起身,踏步走在了最前方,仅临鱼龙桥的地方。 面对自己老爹的拉扯,他一脚迈出,一眼未看。 “我,没有错!” “错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也包括,陛下!” 嬴城毫不留情的扫视着所有人,甚至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坐在最深处的始皇帝身上。 咕叽。 嬴城的话音未落。 朝堂之上甚至上都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有人被惊吓到了。 一时间。 竟然没有人反驳嬴城的话。 而是包括李斯,冯去疾,上卿蒙毅在内的所有文臣武将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不敢说话。 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 没有亲身经历丞相府嬴城大放厥词的朝臣,此时算是真正的领教到了嬴城究竟是何等的口无遮拦。 “嬴城,你大胆。” “嬴城,休得无礼。” “嬴城,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妄议陛下。” 一声又一声紧随而至的表忠心之言如山河颠覆翻涌向嬴城而来。 甚至就连公子扶苏,也是被吓得双腿发软的当朝怒吼了起来。 “逆子,还不快闭嘴。” 当着满朝诸臣的面,斥责始皇帝。 这不是胆子大就能干的,这就是脑残无知。 他现在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个一个儿子出来。 “嘶!” “呼!” 即便是坐在最深处龙椅上面的始皇帝,面皮也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如果在平时。 此时说这话的人,已经被拉出去了。 但现在。 抽搐了一下面皮的始皇帝,努力的压下了自己的怒火。 继续,闭口不言。 如果这皇长孙机关算尽的连这朝堂诸臣这一关都过不去,就没有必要过他这一关了。 下方。 面对朝堂诸臣的问责。 嬴城淡淡的一笑,自己给自己解开胳膊上的枷锁,震声道: “魏国亡了,被昔日还是弱小的秦国灭了。” “曾经称霸天下的魏武卒像是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连沉渣都不曾泛起。” “在面对我大秦铁骑之时,衰落的魏国顷刻间瓦解。” “而曾经,魏国是何等的辉煌,魏文侯推行变法图强,用翟璜为相,改革弊政;用乐羊为将,攻掠中山国;以李悝变法,教授法经,依法治国。” “那是何等的辉煌,掠我河西之地,令我国人视为国耻。” “如此强盛的国家,东败于齐,西丧秦地七百余里,南辱于楚,从此之后,开始他的衰败之路。” “直到,亡国之时,也没有人醒悟。” “我大秦不是已经亡国的魏国,但法应于一时之景,绝非千秋适用,更不是一成不变。” “我大秦历六世,秦法更是在商君法的基础上,删删减减,修修改改,敢问诸位,陛下。” “现在的秦法,比起商君法而言,可曾一尘不变?” 嬴城早已思虑万千。 秦法有问题,有大问题,归结为大秦亡国的主要原因之一也不为过。 但这事情,穿越过来的他知道,大秦二世而亡。 可别人不知道。 即便是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而他想要改变秦国的命运,改变老爹的命运。 就必须要面对朝堂诸公,说服这些人。 如何说服。 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问题。 下方。 听到嬴城的话。 众多的朝臣一个个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起来。 嬴城以魏国举例,以秦法论述,来表达秦法并非一尘不变的论点。 这,他们必须得承认。 其实在所有人的心中,有一个谁也不想去提及的事实。 ‘娶之以相秦’,这话是商君说的,也是秦法的来历。 那就是当初商君变法之时所立的秦法,有半数以上,只字未改的照搬了法经。 而法经,便是魏文侯时期魏国李悝变法的成果。 取之商法,立为正统。 但这无法改变,秦法来源与魏法的事实。 一时间,朝堂的不少朝臣面面相觑,嬴城的话不无道理,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嬴城。 “胡扯,魏国变法强于一时,终究是一代明君所得的成果,魏武侯继位好大喜功,魏惠文王继位,任人唯亲却不识得贤能,商鞅、张仪、公孙衍、范雎诸君皆从魏国出走。 魏襄王、魏昭王更是资质平庸之流,魏国不亡实乃天理不容。 而我大秦,六世明君,积至始皇陛下,七代明君,我大秦当如日月浩渺,岂是区区魏国可比。” 朝堂之上不乏明辨真理,胸有韬略之人,当场反驳嬴城道: “况且,法经所述不过半部商君法,而今我大秦秦法,增减有度,早已不见法经踪影,城公子以魏国昔日之法经质疑我秦法,未免管中窥豹,太过于片面了。” “彩!”此人话音刚落,便有法生喝彩。 这完美的反驳了嬴城的观点。 嬴城以片面的魏国亡国来印证秦法之错。 但是魏国亡国的本质原因,是因为魏国就只有一代明君,是后世魏国君王为昏君,才导致魏国亡国。 而法经之论述,更加不可采用,今日之秦法和昔日之法经,纵然取用,却早已大不相同,不能作对比。 最深处。 始皇帝也点了点头,也是非常认同这一观点。 如果嬴城想要以此打败诸公,只能说,嬴城将这天下人,看的太过愚蠢了。 然而。 嬴城笑了,说的很好,但是,和他想的差不多。 “说得好。”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但是诸位,陛下,莫不是忘魏国,因何而开始衰败。” “昔日之魏国,乃四战之地,齐,燕,中山,赵,韩,秦,楚,宋,鲁等诸国相邻。” “与齐国马陵之战,桂陵之战,非战不能避免,与我大秦西河之战,非战不可避免,昔日魏国与周边列国大小战役不断。” “魏文侯励精图治的万世根基,因战而亡。” “我大秦,至今为止,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一条国策,耕战国策。” “掠夺土地,以战养战,越战越强,百姓不怕打仗,人人想要借着上阵杀敌而发财致富。” “民之见战也,如饿狼之见肉。” “今日,我大秦锐士,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与魏武卒相比如何,四战亡魏武卒,而我大秦百姓人人渴望战争。” “如此,岂非重走昔日魏国之老路,越战越弱,待我大秦将士不堪重负之时,谁人替我大秦戍守天下。” “这,岂非亡国之法。” 嬴城的声音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耕战国策! 大秦真正强国的底气所在。 现在。 谁也没想到,嬴城竟然将冒头直指耕战国策。 可是。 满朝诸臣,虽然生气,却目露惊骇之色。 魏武卒鼎盛时期,放眼天下,便是今日之大秦锐士,由武成候挂印,也不敢保证完胜。 那是一个时代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 如同被六国视为虎狼的大秦锐士。 但是。 魏武卒一点一点的衰败,最终落寞的走下了历史的舞台。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魏武卒南征北战,从登上巅峰开始,不是在战争,就是在战争的路上。 而这。 一点一点的耗干了魏武卒的底蕴。 太犀利了。 这一刻。 朝堂诸臣的目光都微微色变。 不得不说。 嬴城目光之独到,言辞之犀利,便是他们这些久经朝堂,以辩法为生的人,都为之一怔。 只要稍微研读耕战国策,就会明白。 这是一条只为战争而服务的国策。 战斩一首赐爵一级,欲为官者五十石! 这就是耕战国策。 人人渴战,不畏战,每一个将士,都渴望战争,每一个百姓,都希望加入军队去参战。 朝堂上,为了迎合这些将士,就必须要去发动战争。 就在几天前。 陛下才下旨蒙恬率军北上,屠睢率军南下,总计七十万兵力,征发一百二十万民夫。 这就是耕战国策,没有战争,大秦帝国就没有活力。 刚刚反驳嬴城的大臣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反驳嬴城。 诸多朝臣们也是一个个的紧锁眉头。 辩法。 绝不是给你三天时间让你思考想对策。 需要立刻回辩。 若无回声,便是失败。 同样。 回辩绝不是满口胡言,必须要拿得出足够令自己,令对手,令旁观者信服的理由。 若不然,就是给对手犀利反击的机会。 可现在。 没有人敢轻易的回辩嬴城的说辞。 一时间。 朝臣中没有反驳的声音,李瞻站不住了,出声反驳道: “狡辩,昔日魏国四战之地,如今大秦一统天下,天下无不臣服,如何是四战之地。” “而耕战国策,更是无稽之谈,如今天下已定,人人向战,却无乱可战,岂能疲我大秦将士。” 李瞻这话是很有份量的。 也被诸多朝臣所认可。 可就在李瞻还没有说完。 嬴城啪的一声,抡着枷锁板拍着鱼龙桥先声夺人的怒斥道: “既然如今我大秦不是四战之地。” “既然如今我大秦无乱可战。” “既然我大秦百姓想要参加战斗没有战斗可以参加。” “那么,秦法之中占据二十四个篇幅重述分耕战之法,岂不是如废料一般,可以抛弃?” “那么,岂不是说,耕战之法早已经无用,可以随之丢弃,换一种更合适的秦法。” “廷尉大人,可是如此?” 真是爽快。 嬴城本来还想再辩三个回合,没想到,李瞻竟然给他这个机会。 秦法之严厉,还可以延续。 但耕战之法,如果要变法,第一个就需要废除耕战之法。 因为耕战之法,的的确确,已经是累赘了。 轰隆隆! 嬴城振振有词的声音彻响在咸阳宫。 让群臣震动。 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盯着……李瞻! 败了。 败了。 败了。 聪明的法学大家内心悲叹了一声,如果李瞻不是李斯之子,当今法家之代表,执掌廷尉。 他们甚至要怀疑,李瞻是不是嬴城派来的细作。 竟然给嬴城留了如此大的空档。 而嬴城。 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竟然极其敏锐的抓到了这个空档。 不留任何机会的一锤定音。 李瞻也发觉这一点,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看向四周。 脸羞愧的低了下来。 无颜再见法家诸老,尤其是自己的父亲。 “可恶,可恶!” 李瞻已经在心中将嬴城骂了一百遍了。 这嬴城,太刁钻了。 转瞬之间,就扭转了局面。 现在。 因为他的话,耕战国策被质疑,却无从再反驳。 令人愤怒。 坐在深处龙椅上面的始皇帝,也跟着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坐着看戏。 倒是看得清楚。 这一场,终究是李瞻急功近利了。 也是了然。 李瞻生来便是大秦贵公子,小小年纪已经历任廷尉,虽确有才学,却是一路坦途,位及人臣,不经磨练,经验不足了。 顺风之局尚能大用,逆风之局缺陷便被无限放大了。 而这皇长孙。 不得不承认,沉着冷静,聪明,学识渊博,又极其果断。 不失为大才。 比起到现在都一句完整话说不出口的扶苏,强了百倍不止。 不过。 继续! 始皇帝听着朝堂辩法,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至于看法。 辩过再诀! “诸位,陛下,如今的大秦,早已在耕战之法下,不堪重负了!” 嬴城却是得势不饶人,继续加强攻击力度。 面对嬴城玩命攻击。 下方众多朝臣被逼问的面红耳赤。 就在此时。 一直也跟着看戏的李斯,终于是站了出来。 “城公子所言,恐怕危言耸听了,这耕战之法,又如何令我大秦,不堪重负?” 李斯直接改变了策略。 不仅不辩,反而依声附和,让嬴城将耕战之法的不足讲出来。 顿时。 原本生出不安的众多朝臣,心中大定。 一个个看向李斯之时。 忍不住的心中称赞。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丞相大人。 这一点他们就没有想到。 所谓言多必失。 面对咄咄逼人的嬴城,在直辩的情况下不能完胜,便直中求曲。 只要嬴城议论耕战之法不足中有丝毫错误,便是他们反守为攻的机会。 但是! 所有人都看到了。 站在鱼龙桥头的嬴城笑了。 不仅笑了。 反而坐在了鱼龙桥的台阶上。 “陛下,孙儿这说的口渴了,求陛下赐孙儿解渴!” 嬴城当然不可能直接说‘来人,本公子口渴了,上茶’这样明显得意忘形的话。 跪请不跪请的不重要。 这话术必须要到位。 “给诸公赐茶!” 于是乎,始皇帝终于在辩法之后说了第一句话。 但也就这一句话。 “陛下命,给诸公赐茶!” 赵高尖锐的声音传荡在朝堂上面。 被连番打击了几次,赵高现在老实的不得了。 茶水像是早就准备的一样。 案桌,茶壶,茶碗一应俱全的很快放在了大殿上,几个重臣都有太监端茶。 “谢陛下隆恩。” 朝臣们也是一个个对始皇帝感激涕零。 嬴城咕噜两口灌满,摸了摸后背的汗水,再次站起来开始了更强的攻势。 让他说不足。 好啊,今日就好好和你们这群老顽固说说。 “耕战之法,一切以战争为服务,耕,百姓种田奖励,全部归于战争所需。战,将士斩首换取耕田爵位,继续种田奖励,继续归于战争所需。” “如此,循环不熄,我大秦便如一头战争机器,勇猛向前。” “可一旦,我们无法从战争之中获得足够的利益,将士便没有奋勇前进之心,百姓便无法承受沉重的摧残。” “敢问诸公陛下,口口声声称我大有百万将士!” “这百万将士南征北战,每一个将士至少斩首一级,奖励一倾田地,一宅院落,仆人一个,这万万倾良田,可否悉数发放到将士的手中。” “敢问诸公陛下,自我大秦废分封以来,这百万将士的爵位,可曾悉数赏赐给将士。” “敢问诸公,陛下,如今我大秦一统天下,是要让天下太平,百姓富足,还是继续收缴百姓家中粮食,以做军用。” “敢问,如今天下皆是我大秦国土,六国旧勋皆是我大秦百姓,是否,还要继续让我大秦将士纵兵抢夺。” “敢问诸公,陛下,如今战事停息,曾经服务于我大秦军队的无数商人,作坊等,是否要停工罢产。” “如今,我大秦已经不是百年前的大秦,已经变成疆域万里的皇朝,脱胎换骨,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而我们,却还在用旧的秦法来管束自己,管束天下,这可行否?” “诸公也言,法经变为商君法,商君法变为现今之秦法。” “可我们现在,就如同,拿着法经来治理陛下未一统天下之时的秦国,这,是否可行?” “这不是因为一法而亡国,我嬴城,从未否定过,秦法为我大秦一统天下奠定了无上底蕴。” “但是,我们需要进步。” “我们需要不断改变来适应当今天下。” “就好似陛下,诸公,朝堂上的每一位大臣,也包括我,在不断的读书来充实自己的学识,弥补自己的不足。” 嬴城一直在说。 喋喋不休的从开始说话,就没有断过。 字字珠玑的轰鸣声彻响在整座大殿之内。 可没有人能够打断嬴城说话。 不是他们不能。 而是他们。 从嬴城的话语找不到,半点的毛病。 那一字一句,都看准了死穴往里面扎。 扎的他们无可反驳。 “敢问诸公,陛下!” 短短六个字。 扎的他们心疼。 可是。 那每一个问题,都是让他们,无比苦恼,极其烦躁,每日忧心忡忡的事情。 因为。 嬴城所问的。 没有人能解决,也没有办法去解决。 田地赏不了,爵位也赏不了,六国旧勋不能杀,军工军备堆积如山。 更何况。 设身处地,若是有人提及将法经搬到现在的大秦来实用,他们所有人,会将法经弃之如敝履。 嬴城有句话说的一点错没有。 今日之大秦,昔日之秦国,已经完成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这些转变,身为大秦最高的执政者,他们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如今。 被嬴城如此直白的说出口。 让他们,哑口无言! “如何反驳,怎么反驳,无从反驳啊!” 李斯心中一片的叹息。 他必须得承认。 他,败了。 被一个才十岁的孩童,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了。 第二十四章 大秦论,千古一帝万世之表 扶苏彻底的傻眼了。 眼珠子都不转的盯着鱼龙桥上挥斥方遒的自己的……儿子! 口吐莲花。 竟然将压了他近十年的以李斯为首的法家朝臣,打败了。 而且是完胜。 这,还是他养大的儿子吗? 扶苏不敢相信。 曾几何时,他和岳丈李斯你侬我侬的,关系好的不得了。 每天李斯下朝之后都会到他的扶苏府坐一会儿。 那是一段压在他心底极其难忘的时光。 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李斯和他不亲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每当他在朝堂之上提出什么意见。 李斯或者李斯指使着法家朝臣就站出来反对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的言行举止都会遭到法家朝臣的诋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好像逐渐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法再在朝堂之上立足。 而现在。 自己的儿子,就在这朝堂之上,曾经让他极其难看的地方。 将李斯以及法家朝臣们,在讲道理上碾压。 这种感觉有一点点……爽! 但是现在。 扶苏感受没有人理会。 就在李斯以及法家朝臣们落败之时。 终于。 深处的始皇帝,开口说话了。 没有是非对错,纯粹胡搅蛮缠。 始皇帝轻描淡写的训斥道:“嬴城,休得无礼,李丞相乃是你长辈,这朝堂诸公也是你的长辈。” 然而。 就在始皇帝这句话出现之后。 嬴城轻轻的走下了鱼龙桥。 先是对着李斯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慢慢的立定姿势,半弧度转弯,以李斯为边,划向整个朝堂所有的朝臣。 嬴城对着所有的朝臣作揖。 而后转身双膝跪地,对着深处的始皇帝深深的参拜道: “孙儿知错!” 此时对嬴城而言。 认错,不仅仅不代表着他输了。 相反。 是他嬴了。 正因为他嬴了,始皇帝才替李斯众人说话。 也就是。 轻描淡写对这一场辩法之论,盖棺定论。 看着嬴城如此做派。 包括李斯在内,所有磨刀霍霍的朝臣们,心中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少年初成,却已经如此的老道。 此时他们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个不愿意承认的感觉。 此子已成大气。 绝非扶苏可比。 若是小觑,将会被撕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起来说话,朕,不希望听到朝堂之上尽是空辩之声。” “虽然你未及成年,但你自愿立身朝堂,朕便不会以未及冠长孙视之。” “记住,从踏入朝堂之日起,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制!” 始皇帝平淡的说着。 完全没有丁点的盖世威严。 就像是慈祥的老人在叮嘱嬴城。 可是。 如果有人如此理解,那纯粹就是想多了。 嬴城想了很多,也明白始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现在起。 他就要和过去在扶苏府中肆意妄为的那个嬴城,彻底的告别了。 始皇帝承认了他虽然未及成年却与诸公无异的地位。 这很重要。 但也同样。 今后他的一言一行,若是不合礼制,逾越了规矩,被御史弹劾。 就要承认应该承受的代价。 “臣,嬴城谨遵陛下教诲。”嬴城应声的非常诚恳。 一句话。 连称呼和自称,嬴城也在此时改变。 “嗯,既然我耕战国策已经不合适,那不知刻有解决之策?”始皇帝轻声的询问。 这已经是正常的朝臣之间的问询了。 这样的话,始皇帝在这座朝堂之上,问了很多次,也换了很对个对象。 现在,只不过是轮到开始问询嬴城而已。 而这,正是君臣之辩! “是啊,既然城公子指出了耕战国策的缺陷,也深切影响到我大秦的稳定,不知是否有解决的办法?” 就在始皇帝话音落地,一直没有说话的冯去疾跟着附和询问。 比起始皇帝的问策,冯去疾就显得更加的直白了。 这是作为一个‘狗腿子’的责任。 而再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嬴城。 李斯的目光闪烁,也很想听听,嬴城要如何解决耕战国策的问题。 既然说了坏处,那么解决之法,也要想清楚。 如果没有想清楚。 那就别说。 这就是朝堂之上不成为的规矩。 没有解决之策,那就是空谈。 始皇陛下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了,提出一个存在却又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种人,更应该丢在茅坑里面。 朝堂之上,顷刻间从剑拔弩张的辩法转变到其乐融融,一片和气的状态。 并非没有人愤怒。 只不过。 没有胆敢在态度无比温和的始皇帝面前表达自己的愤怒而已。 嬴城笑了笑。 既然说了。 身为穿越子,如果连这个都无法解决。 那才是侮辱了穿越子的身份。 “回禀陛下,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臣,有本呈上!” 噗通一声,嬴城跪地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份厚厚的帛书。 帛书表皮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大秦论》! 这份帛书。 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 现在。 是时候拿出来了。 帛书看起来很厚,份量十足。 这没办法。 目前来说,大秦通用记载文字的载体就是竹简。 贵族及朝堂使用兽皮,娟绸等物传递重要文件书信。 至于纸张,那是一个还没有的东西。 别管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嬴城将奏章拿出来的瞬间。 整个朝堂之上,一个又一个朝臣的眼神,彻底的变了。 看向嬴城背影的时候。 有种……如临大敌之感。 未成先谋。 谁也不曾想到。 嬴城还隐藏着此等杀手锏。 而这等杀手锏,直到此时才用。 不管那帛书上面的内容是什么,他们敢相信。 那上面记载的内容,是一份足以定乾坤的内容。 这才是真正让他们感觉到恐怖的地方。 一人独辩他们的悠悠众口的时候,嬴城都没有拿出来。 直到嬴了的时候,才拿出来。 太可怕了。 “此子,了不得啊!” 李斯久久的凝实,然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瞄向了公子扶苏。 这其中之意…… “呈上来!” 始皇帝也很意外,但不管内心如何意外,拥有极其强大定力的他,还是非常淡定的抬手。 顿时。 赵高迈着小碎步。 迅速的来到了嬴城的面前。 身子躬的非常低的将嬴城手中的帛书捧起来,然后倒退了三步,这才转身迅速的向着始皇帝面前小跑过去。 到了始皇帝面前,赵高迅速的跪在地上,将帛书举高高呈上。 赵高,服服帖帖的连毛都竖不起来。 “宣读!” 始皇帝没有伸手去接看,而是命人直接宣读。 这是朝堂之上的特殊情况。 也就是一些直接呈递到始皇帝面前,而没有经过丞相议定的文书,在始皇帝认为需要共议的时候,才会当朝宣读。 能有这份待遇,就说明文书内容非常重要。 当然。 现在直接宣读嬴城递上来的文书,众望所归。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瞅着。 即便是始皇帝,也很好奇,嬴城就在写了些什么。 如此的自信,敢当堂呈递。 赵高迅速的领命,没有敢起身,而是跪着转身,九十度挺直上半身的捧着宣读道: “大,秦,论!” “以前,秦国很小,地不过千里,偏居一隅之地…… 襄公护送周平王…… 昔日,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 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赵高似乎在极力的表现,让文章听起来激昂一点,但是‘过秦论’就是对秦国历史的总结。 没有喧哗的辞藻修饰。 即便是赵高极力表现,言辞也显得非常平淡。 可就在这平淡之中。 所有人都听的如痴如醉。 这是秦国的历史。 无论是谁,每每读及,都是令人心中豪情万千。 整个朝堂之上,没有大声的喧哗,都在认认真真的听着嬴城的大秦论。 可就在此时,朝堂之上。 不知是谁。 忍不住的拍手叫道:“好,好,好,好一个妙笔生花,如橼巨笔的大秦论。” “简练而精简,在短短数百字中,将我大秦六百年历史,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实乃神采之笔!” “当为传世名篇!” “若非对我大秦史册了如指掌,若非有绝世文学功底,写不出此等文句。” 说这话的人绝不是法家之人。 但今日能够站在这座朝堂之上的,都是朝臣诸公,无论是谁在称赞,地位都不低。 此时突兀打断。 却是让所有人都停下来回味了起来。 好似突然之间,就跟随着那平淡的文字,进入了大秦昔日艰难的崛起历程之中。 六百年历史,不是短短数百字就能说清楚的。 但现在却让他们有种身临其境之感。 精炼! 李斯也不得不称赞一句。 大秦论什么内容尚且不知,但观其前篇。 他内心之中就忍不住的生出一种感觉。 这是一片不亚于他谏言始皇帝逐客令所写《谏逐客令》的绝世篇章。 太精炼于独到了。 然而。 不管朝堂诸臣如何称赞。 最深处龙椅上坐着的始皇帝却眉头一皱,第一次拍桌子严厉道: “赵高,继续念!” 此话一出。 刚准备要解读一番的朝臣。 嘴巴像是贴了封条一样直接闭嘴。 刚刚有点喧闹的朝堂,鸦雀无声了下来。 始皇帝的话外之音,便是‘都闭嘴吧,朕目前对大秦论的内容非常不满意,你们一个个激动什么。’ 的确不满意。 今日破例,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如果要听。 他可以让人读大秦的史册,比这上面粗糙的三言两语要详细千倍万倍。 这些话,说多说少,不中听。 始皇帝言,自然无人敢反驳。 赵高也没有二话,言听计从的继续高声道: “积六世底蕴,皇爷爷集千古未有之雄姿,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听到这里,始皇帝眉头渐渐的展开。 “然则昔日六国丈量土地的单位不同,车辆的轮距和道路的宽度不一样,法律制度各不相同,穿戴也不一样,语言文字,字形各异。” 听到这里,始皇帝眉头渐渐的裂开。 “皇爷爷携灭国之威,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短短十七字,囊括千古之帝所有功绩,为后世之表率。” 听到这里,始皇帝嘴角渐渐的扬起。 “令蒙恬北筑长城而建立北边屏障,抵抗匈奴七百余里,敢叫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听到这里,始皇帝突然拍案而起。 吓得赵高急急忙忙转身跪向始皇帝,匍匐在地,不敢出声。 可下方。 李斯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就在所有人还在紧张之中,李斯走了出来,跪地大礼参拜着,恭贺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千古文章。” “正如大秦论所言,始皇帝,乃千古一帝,当为后世之表率!” “老臣李斯,请奏陛下立字,千古一帝!” 李斯说到兴奋之处,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而沙哑了起来。 仿佛心中触动了什么,又像是被感动到了。 “老臣一直以来,都想尽此生才学,来歌颂陛下之功绩,然老臣才学空空,找不到合适的词藻。” “而今闻大秦论之言,老臣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藻。” “千古一帝。” “陛下乃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为万世之表!” 好家伙! 听到身后老不要脸的李斯第一个站出来称赞,嬴城的脸都忍不住一红。 太不要脸了。 着实没想到,李斯这斯反应竟然这么快。 直接拍。 而且拍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拍的真的是令人……五体投地! 说实话。 他顺手摘抄的贾谊这篇过秦论,就是一篇先扬后抑的文章。 如果再结合后世秦迷鼓吹秦始皇的话,他其实可以往里面添加很多让人听到脸红的称赞。 不过顾及不能拍马匹拍的太狠,他没有好意思往里面加。 却是没想到。 这李斯竟然迅速的领会之后,拍的直接超过了后世秦迷对秦始皇的称赞。 实在是……大有可为的不要脸的老匹夫。 嬴城没有多嘴。 既然始皇帝想听。 有人乐意补充。 他乐在其中。 反正你们夸来夸去,夸赞之后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结到他的《大秦论》上面。 这,完美! 李斯话音震动整座殿宇。 冯去疾也第一时间反映了过来。 虽然,大秦很少有拍马屁之风。 但这要看,拍谁。 “陛下乃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为万世之表!” 冯去疾紧跟着一眼。 顿时整个朝堂之上。 一个又一个的朝臣醒悟了过来。 “陛下乃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为万世之表!” 声声贺音顷刻间。 如震天雷鸣一般,在朝堂之上响起。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拍马屁起来。 “儿臣……陛下乃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为万世之表!” 即便是扶苏,榆木疙瘩,死倔死倔的性子。 也在此时,一脸为难而不愿意的跟着附和。 千古一帝,万世之表! 很受用。 真的很受用。 即便是此时的始皇帝,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平淡的面容上面展露出来了很久都没有见到的笑容。 如果可以。 他想直接封赏这皇长孙,今日在朝堂之上的所有朝臣,全部官升一级。 太舒服了。 “千古一帝,万世之表!” 这两个词,真的太受用了。 即便是一向不怎么喜欢被拍马屁的他,也忍不住的心中得意。 若是天下人都如此称赞他。 那他嬴政,将在华夏历史上,留下极其璀璨的一笔。 功绩要超过三皇五帝。 不是他嬴政自傲,他建立了自古未有的功业,三皇五帝未必就能比得上他。 而皇帝一词,便是他想出来的,取“三皇”及“五帝”合一,自此让世人知晓。 他嬴政,德兼三皇,功高五帝 可皇帝一词,平淡,适应于统治者,却不霸气。 无奈,他真的找不到超越皇帝二字的词藻了。 但是现在。 千古一帝,万世之表! 短短八字。 却将他的地位说的透彻精辟,堪称绝世之词,八字真言。 ‘恐怕这世间,没有能超越这八个字的词藻了吧!’ 始皇帝忍不住的呢喃。 再一次。 看向嬴城的时候。 只感觉那傻不愣登跪着的嫡长孙,要多顺眼就有多顺眼。 单凭这八个字,今后,不管这嫡长孙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觉得,理所当然。 太舒坦了! 然而。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嬴城,事了拂袖,深藏功名。 此时。 闭口禅一修,安静的如木桩。 不用他说。 剩下的话,这朝堂诸臣,已经替他说完了。 尤其是。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现在他得意,等一会儿,等读到一些不好的地方的时候。 可不要再变脸就好。 现在捧的有多高,待会儿他就指点的有多糟糕! 朝堂诸公,悠悠众口。 说变脸,就变脸。 始皇帝仅仅失控了片刻的功夫,便拂袖坐了下来,收敛了所有的笑容。 “赵高,继续,站起来宣读!” 这,就是始皇帝。 一言而下。 赵高即便是跪的膝盖疼,腿酸,也强忍着起身,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宣读。 下方喧闹称赞的朝臣们,再次闭嘴,各回各位,开始安静的聆听。 不过。 似乎。 享受到一次福利的朝臣们,一个个都把耳朵竖起。 极其认真且把思虑全部放在嬴城的《大秦论》内容上面。 第一个‘首功’被李斯抢去了。 如果再有什么绝世之言,他们想要夺下‘首功’ “然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摄六国故土,谋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然而。 朝臣们认真聆听者,却在没有听到能比得上千古一帝那样的词藻。 虽然依旧有豪情。 相比较而言,却再次稀松平常。 然而。 就在此时。 赵高却闹幺蛾子了。 赵高的能力还是有的,经历了紧张之后,一目十行的边读边粗略浏览。 可这粗略着,粗略着。 就被嬴城《大秦论》后面的内容给吓到了。 不敢再读下去了。 再读下去, 赵高怕自己今日之项上人头,要滚滚落地。 赵高宣读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方的朝臣们一个个疑惑的看向了赵高。 并没有出奇的地方,始皇帝也没有发言什么的。 不明白,赵高为何突然之间就是这般模样了。 “怎么停了?” 始皇帝也疑惑皱眉的看向赵高。 “陛下,奴才请陛下降罪,奴才,奴才不敢读!” 赵高此时怂成狗了,跪着快把头要磕烂了! 届时天下布衣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这不是一个臣子敢说的话。 也不是一个奴才能说的话。 即便是奉旨宣读。 可。 赵高也不敢。 “朕免你无罪,读!” 始皇帝还是非常开明的。 心里跟明镜似得。 更清楚,这嫡长孙如果真的只是要恭维他,大可不必费尽周折弄这么一出。 肯定是有话要说的。 而赵高没胆量说,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话。 不过。 纵然不好,终究是针砭时弊之言,用则改之,不用则权当一听,不足为怪。 始皇帝命。 赵高本来是不敢违背的。 但是,深知原因的赵高,即便是冒着忤逆始皇命令的风险,也在此时不断磕头谢罪,深知还哭了出来的惊叫: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陛下,请陛下明鉴!” 为了小命。 打死赵高都不敢再读。 “咕噜!” 见此情形下方朝臣之中,经常接触赵高的李斯,冯去疾几个元老大臣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李斯。 赵高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人胆子大,能办事,且贪恋权势,惜命如金。 如果不是内容要命,这个时候,便是嬴城真有愤怒之言,也不足以让赵高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违背始皇命令。 而现在赵高拼死违背。 那就说明。 嬴城所写《大秦论》后面的内容,要比始皇之怒,更加可怕。 甚至,赵高觉得一定会彻底触怒始皇陛下,才会如此。 “卧槽,嬴城后面究竟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李斯心中忍不住的悲鸣,他有预感,今日这咸阳宫,顶要被掀飞了。 第二十五章 重头戏,怼始皇帝让其怀疑人生 “继续读,朕,赦免你无罪。” 而就在李斯,冯去疾,李瞻等所有朝臣的疑惑不解中,始皇帝的语气渐渐冰冷了下来。 也是始皇帝不相信。 嬴城连秦法是亡国之法的言论都出来了。 还有什么能比这等言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语。 不管赵高读出什么。 他有准备,他都能心态平和的接受。 “奴才,遵旨!” 赵高心中一片的悲叹。 赵高知道。 如果继续因为害怕而抗旨,始皇帝会将他直接拉出去斩了。 赵高只能迎着头皮上。 赵高这次自觉的跪着读,即便是始皇帝要赵高起身,赵高也是跪着宣读道: “然,昔日六国百姓各有法度,各有凶器,天下万民不知皇爷爷之心……以秦法统御难免令百姓畏惧而怯秦。” 赵高继续宣读着,始皇帝点了点头。 这句话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耕战国策的确让大秦的百姓过得很苦。 而且嬴城之前的辩法,就已经将之说的明明白白的了。 这没必要生气。 下方。 李斯,冯去疾,李瞻几人也是心中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这些内容,都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可以接受,可以接受。 “儿子啊,这大秦论,你究竟写了多少字啊,怎么会还不结束了。” “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扶苏也是心中长松一口气,极力的想要给嬴城递眼色,示意嬴城适可而止。 可是。 就在始皇帝和才朝臣们松缓之中。 “若怒布衣,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届时天下布衣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嬴粮而景从,岂非亡秦而便宜他人。”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赵高的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咸阳宫内激荡了起来。 说完这句话。 赵高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绝望啊。 这些都不是他赵高鞋的,和他赵高没有半点的关系。 但是这些字,却是他赵高读出来的。 该死的嬴城。 害我赵高,不得好死啊! 嗡嗡嗡嗡嗡…… 而就在赵高话音在宫殿之内的激荡开始。 整个大殿之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眼珠子,齐刷刷的转动到了看起来是那么渺小,那么稚嫩的嬴城身上。 不敢相信。 这样的话,会从绝顶聪明的嬴城口中说出来。 “咕叽!” 李斯直接跪在了地上,恨不得将脸贴在地面上,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可是现在。 他不能。 身为左丞相,这个时候,他决不能坐视不管。 “赵高,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诅咒始皇陛下。” 李斯极其愤怒当堂咆哮。 将矛盾全部对准了赵高。 心里面却是无比清楚。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全部都是嬴城写出来的,赵高只不过是照本宣读而已。 可是。 怎么敢。 嬴城怎么敢。 诅咒始皇帝。 只能对准赵高! “陛下,此等言论,滑天下之大稽!” 冯去疾也彻底坐不住了,疯狂的开始站队。 太恐怖了。 真的太恐怖了。 只感觉敢说这话的人,不是傻子,就是个疯子。 要不然,绝对写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哗啦啦!” 朝堂之上两三百官吏,聚集在大秦最具有智慧的一批人。 三公九卿,诸多的将军,侍郎,中侍郎,门吏,全都是负责朝堂正常运行,对大秦各个部门都是非常了解的朝廷重臣。 此时。 一个接着的一个,慌不择食的跪倒在了大殿。 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话。 非常恐慌。 这一刻。 满朝诸臣都吓倒在地,不敢起身。 如果可能。 他们希望,这些话,他们没有听到。 “逆子,逆子,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嬴城,你在找死。” 就连此时的扶苏,都在慌乱之中胡搞了起来。 被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对着嬴城怒吼。 忘记了自己在世人的眼中,是一个温文尔雅,谦谦如玉的贵公子。 那些都不重要。 扶苏失态了,被吓得失态了。 他无法想象。 嬴城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而他们扶苏府会被嬴城连累成什么样子。 不明白,嬴城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诅咒始皇陛下死,这样的话,不要说,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可现在。 嬴城说出来了。 而且是在赵高当着朝堂诸臣的面,宣读了出来。 这个嫡长子,不要也罢! 扶苏现在只剩下一个想法。 就在所有朝臣惶恐不安之中。 深处,始皇帝笑了。 “呵,呵呵,哈哈哈……” 可这笑声。 从最开始的冷笑,变成了嘲笑,最终变成了疯殿般的魔性笑声。 只是这笑声,越来越恐怖了。 “你是说,我大秦,会因为秦法苛待百姓,一介布衣怒而杀伐,砍下树木作武器,举起竹竿当旗帜,席卷天下,天下百姓都造反。” “你是说,我大秦天下,终究会随着朕的死亡而灭亡。” “而原因,就是因为朕不施行仁政令大秦与已经灭掉的六国攻守形势发生了变化。” “好,好,好,好一个大秦论。” “朕现在就告诉你,我大秦,当以万世永存,岂是区区布衣可灭。” “我大秦,会万世长存,朕,也会长生不老。” “大秦,有百万大秦将士,朕倒是要看看,谁能造反,谁敢造反。” 始皇帝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站在深处的疯殿咆哮。 好得很啊。 真的好的很。 “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拉出去,斩了!” 大殿之中,始皇帝极其暴虐的一脚踹翻了龙案,噼里啪啦的炸响。 和赵高预料的一样。 赵高不读是大罪,读了也是大罪。 始皇帝将怒火发泄在了宣读的赵高的身上。 顷刻间。 黑甲卫哗啦啦的从侧门冲了进来。 森寒的向着赵高跑步前进,要将赵高拉出去斩杀。 “陛下,冤枉啊,冤枉啊,奴才冤枉啊!” “陛下,看在老奴兢兢业业伺候陛下的份上,陛下饶命啊。” 赵高吓尿了的原地挣扎咆哮,结局注定,知道无处可逃,只能痛苦的哀求。 可此时。 始皇帝犹如一只正在释放野性的野兽。 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定在最前面承受始皇帝的怒火。 “慢着!” 但就在此时,嬴城就站在距离始皇帝最近的鱼龙桥上面,开口正面硬刚暴怒的始皇帝。 且。 要为赵高求情。 “大秦论是臣写的,所有的内容都是臣心中所思所想,与旁人无关。” “陛下若是降罪,就降罪臣,不要牵连无辜。” “我嬴城,和赵高非亲非故,犯不着让他替臣承担。” 嬴城铿锵有力的站在鱼龙桥正中间。 背对朝臣,面朝始皇帝。 要独自一人承受所有。 独断始皇帝的怒火。 “我,我,我,父皇,儿臣,儿臣不孝啊!” 嬴城话音未落。 扶苏已经慌乱的跪在地上大声叫喊了起来。 和上次一样,希望通过求饶的方式让始皇帝处罚的轻一点。 而心中。 对嬴城已经怨恨不已。 心中已经不抱希望。 杀死赵高这个擅权的太监,一举两得,说不得还能借此消除始皇陛下的怒火,对嬴城的处罚轻一点。 没想到,嬴城竟然主动揽事。 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扶苏府。 这个嫡长子,不要也罢。 扶苏现在恨不得要和嬴城断绝父子关系。 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而此时。 面对慌乱不堪的嬴扶苏。 面对快要被拖出去斩首的赵高。 面对激愤而心惊肉跳的朝臣。 面对求情的嬴城。 始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黑甲卫停止斩首赵高,赵高的感激涕零无足轻重。 始皇帝冰冷的盯着嬴城道: “嬴城,别以为,你是我朕的长孙,朕就不会斩你。” 始皇帝是相当的震怒。 甚至心中也是骇然。 是真的没想到,嬴城如此的无所顾忌。 没想到。 嬴城竟然真的说出来了比亡国之法还要恐怖的言论。 诅咒他死! 诅咒他死了秦国就灭了。 这,岂有此理。 始皇帝现在有点后悔下令让赵高宣读出来了。 如果。 他拿过来看一下嬴城究竟内容。 不当着朝臣的面宣读出来,看到里面有如此忤逆的话,他可以看在嬴城是皇长孙,看在嬴城才学兼优的份上。 自己生闷气,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 但现在。 此事人间皆知,就算是他想要放过嬴城,也不能下饶恕嬴城诏命。 始皇帝心中复杂万千。 可对嬴城来说,根本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因为。 现在。 才是真正的开始重头戏。 怼始皇帝! “臣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陛下若是不想听实话,就当臣没有说。” “陛下喜欢听什么,臣就说什么。” “啊,陛下千古一帝,万世之表,千秋功绩,无人可及,一统六合八荒,天下臣服。” “啊,陛下统御天下,天下臣民无不臣服,天下百姓无比念及陛下的功绩,无不对陛下感恩戴德。” 嬴城阴阳怪气的歌颂。 可把下面的朝臣给吓坏了。 就算是傻子都听出来了,嬴城现在了嘲讽始皇帝。 讽刺始皇帝听不得实话,而喜欢听一些鼓吹的话。 这些话。 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李斯汗如雨下,衣衫都被汗水给淋透。 冯去疾的头比锄头下地还要下的结实。 李瞻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足有十八丈高,无法平息。 扶苏牙呲目裂,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嬴城,恨不得上前揪住嬴城的衣领扔出大殿。 满朝诸臣们,肝胆都被快要被吓出来了。 自始皇帝继位。 不。 更应该是自天下有王,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朝堂之上,当着‘王’的面,反讽‘王’。 嬴城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是,到目前为止,嬴城还是没有罢休意思。 就在满朝诸臣的惊俱下。 就当着始皇帝的面。 鱼龙桥上,嬴城高声吟唱继续惊叹。 “啊,陛下乃是古今未有,万古一帝,三皇五帝不过尔尔,比不上陛下丁点功绩。” “啊,陛下的英明神武,日月不可鉴,天地不可表。” “啊,陛下……” 终于。 始皇帝彻底的爆发了。 不知道始皇帝随手捞起来了什么东西,狠狠的对着嬴城砸了过来。 “够了,混账东西,闭嘴吧你,再多说一个字,朕斩你的狗头!” 噼里啪啦。 很明显始皇帝的准头不是很足,扔出来的东西砸在了石板上,碎裂开来。 这一砸。 砸到了所有朝臣的心灵深处。 朝臣们头杵进了裤裆里面。 而嬴城。 瞅着晶莹剔透的玉龙石,深觉可惜。 这东西要是当做传家宝传到后世,价值连城,百亿不换。 ‘咋不扔玉玺呢,扔过来我肯定拼死接住!’ 嬴城心里面傻乐了一下,宽慰自己,这种时候,肯定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想法。 面对暴怒的始皇帝。 嬴城扶着鱼龙桥栏杆,快要将栏杆给抓断的挺拔着身子,轻松笑道: “臣的大秦论还没有读完,既然中车府令不能再读,陛下也没心情看,那就由臣来说吧!” 说着,嬴城不管始皇帝如何暴怒。 不管朝臣如何怯弱。 不管扶苏老爹如何用眼神杀他。 嬴城悠悠道: “可叹啊,如果曾经六国各自爱护它的子民,就完全可以依靠它们的子民来抵抗秦国。” “而将来或许也会有人感叹,假如始皇陛下爱惜自己的子民,那始皇陛下想要传至万世的想法就能实现,谁能够灭大秦皇朝呢?” “秦人还没有时间来哀悼亡国,我大秦就已经灭亡了,就只能留给后人来哀悼了。” “只希望,等我秦国灭亡后,有人皇能够把秦国的灭亡当做一面镜子,来警醒自己。” “如果不能吸取教训,那也只能让更后来的人来哀悼了!”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嬴城在大杂烩。 从过秦论到阿房宫赋! 将大秦的衰败,参透的透彻清晰。 而嬴城,在这个始皇帝还活着的时代,很明显很不合时宜的,就在大秦朝堂,当着始皇帝的面,说了出来。 说完。 嬴城还不忘记的说道:“臣,说完了。” “臣请罪,今日臣大言不惭,言辞过于激烈,请陛下赐臣白绫一条。” “不用陛下赐死臣,臣自离宫归家,悬梁于上,以告天下人,诛心之论,大不可为!” 说罢。 嬴城终于撑不住的跪倒在了鱼龙桥上面。 鱼龙桥。 这是一条鲤鱼跃龙门的桥,也是一条无尽荣耀的桥。 在大秦有一个传说。 能够跨越鱼龙桥,走近始皇帝者,当为当世人臣。 其实就是和始皇帝更加的亲近,就代表着你位极人臣,权势无双。 嬴城还是没有能跨过去。 坚持到怼完,就不行了。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距离他十丈远处,有一头如野兽的目光在盯着他。 如芒刺背。 那是身为千古一帝的威压。 这不是玄幻,他在廷尉大牢之内就反复的确定,也至始至终认为,始皇帝只不过是一个大官,最大的官,但也是人。 只要他放平心态。 就算是指责始皇帝,他完全可以支撑到第三关。 越过鱼龙桥之后,挥斥方遒。 可是。 真正临阵之时。 嬴城发现自己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别看他在鱼龙桥上声声震天,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令人艳羡。 可没有人你知道。 他每多说一句话,心中的畏惧就加深一分,那是死亡的畏惧。 他不想,可他忍不住。 即便是用了整整三天来谋划,深思熟虑他在朝堂之上可能会遇到的任何意外。 他还是忍不住。 ‘可惜了!’ 嬴城心中一叹。 今日一搏,他,要败了。 辩法之论,只是开始,敲门砖而已。 他,敲开了。 所以他从鱼龙桥的旁边踏上了鱼龙桥。 置之死地而后生,真正的撼动始皇帝的内心。 整篇大杂烩,只为一个目的。 撼动始皇帝旷古烁今的智慧。 因为只有击碎一个人的自信,才能重新铺盖他想象之中的大秦。 他也必须要执行这一步。 ‘五年而亡啊!’ 后世的秦迷们都近乎有一个共识。 始皇帝皇位传给扶苏,大秦或可支撑喘息,说不定会有一个汉惠帝的局面。 萧规曹随、休养生息或许能让大秦有喘息延续的机会。 这仅仅是一个可能,历史当然不会重演。 而这,时常就有人感慨,历史如果重演,始皇帝哪怕多活十年,大秦的局面也会焕然一新。 即便是在严酷的秦法之下,大秦也不会亡。 其实,这并非是始皇帝能改天换地的能力。 而是。 秦法之下,秦人能生存百余年,秦国积攒了六世底蕴而一统天下。 这足以证明秦法的决定性历史地位。 尤其是,秦法影响中华上下两千年,直到后世也被沿用。 而这,大秦的灭亡就真的要归结到时间的问题。 始皇帝二十六年,始皇帝一统灭齐,天下一统,称帝。 现在是三十二年,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六年的时间里,始皇帝在完成废分封立郡县,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等等等许许多多的事情。 这其中任何一条都需要一朝之力才能完成。 而始皇帝在一起完成。 这不是他称赞自己的这位皇爷爷。 而是为之惋惜。 五年时间太短,来不及做完这些事情。 始皇帝就挂了。 挂了,就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但凡再有十年,始皇帝将这个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了。 放头猪上去当皇帝,大秦也不至于二世而亡。 说这么多。 完全是因为,始皇帝没有时间。 他嬴城也没有时间。 所以他必须要一次性升到足以影响秦国局势的程度。 而想要提升到这种程度。 这第二步,鱼龙桥上怼始皇帝,至关重要。 无疑。 他成功了,始皇帝那怒火燃烧的眼神,气咻咻的神态,咬牙切齿的样子。 始皇帝自我失控,他成功了。 可他却没有能力继续走下去。 此时此刻。 嬴城的内心复杂而难以明喻。 可对于朝堂上的其他人而言。 却是雷鸣滚滚。 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嬴城的话,一遍一遍的在他们的脑海中轰鸣。 可他们却麻木的记不住。 实在是那每一句话,都太过于惊天动地,惊世骇俗,惊悚无比了。 字字惊天下。 不要说那一大段话。 哪怕是让他们摘录其中一句话,他们都不敢。 那每一个字,都是砍头的死罪。 连起来,那就是抄家灭族的株连之罪。 可不知道为什么。 跪在群臣最前边,距离嬴城最近的李斯,凝视着嬴城的背影,却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悲壮。 感同身受! “请陛下赐臣白绫一条,不用陛下赐死臣,臣自离宫归家,悬梁于上。” 太悲壮了。 悲壮到,让他觉得嬴城此前说的,大有道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受。 就好像是明明一道正确的题……你自信而坚定,且非常肯定的说这道题题出错了, 因为你是班级里的天才,信誓旦旦的说,所以老师也跟着你怀疑这道题是题出错了,而不是你解不出来。 而现在就是,嬴城说的,太……振振有词了。 振振有词的让他以为……是他们错了,是始皇陛下错了。 似乎就在这转瞬之间。 朝臣们出现了两极分化的情形。 大部分包括扶苏,冯去疾在内的朝臣,胆战心惊,恐惧匍匐在地,觉得嬴城彻底触怒了始皇帝,必死无疑。 少数几个包括李斯,蒙毅在内的几个朝臣,心中狐疑,眼神疑惑,渐渐皱眉的盯着嬴城开始了思考。 嬴城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聪明人。 为什么,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当着满朝诸臣,当着始皇陛下的面,痛斥始皇陛下。 除非。 嬴城还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出来。 只要说出来,足以改变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极其怪异的情景。 也就是说。 始皇帝若是和大多数朝臣一样,想不到此处,愤怒的下令,斩了嬴城。 嬴城就挂了。 但反之。 始皇帝和李斯之流一样,在一种矛盾的心态下,还想要探索出点什么。 嬴城就还能继续叭叭! 所以,始皇帝是属于哪一类人? 第二十六章 绝地翻盘,论自我攻略的重要性 呼! 哧! 呼哧! 呼! 始皇帝在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怒火。 这是一位千古帝王的修养,不在愤怒之下做出任何重要的决定。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他的亲孙子。 而且是最年长,非常聪慧,胆略超人的亲孙子。 一刀砍下去,他怕他会后悔。 “我,要,冷,静!” 始皇帝在呢喃自语。 一遍又一遍的宽慰自己。 可他。 真的要忍不住了。 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自己的长孙,把自己骂了! 一点情面也不留的把他给骂的狗血喷头。 如何能忍! 气咻咻的……气死了! 始皇帝出气多,吸气少,还不忘吞咽口水。 他真的想不明白。 自己的孙子,为什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字字诛心。 他嬴政自问,这一生兢兢业业,劳心劳肺,为了大秦他通宵达旦,每天如履薄冰的让大秦稳定。 怎么就到了长孙的口中,却成了亡国之君。 如果不是他反复调查过,甚至他认为,嬴城与反秦人士勾结,要气死他。 始皇帝轻轻的招了招人,命一个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的太监将嬴城的‘大秦论’拿过来。 昏昏沉沉的,始皇帝铺开了整张帛书。 第一眼望去。 始皇帝只感觉这上面的字迹的非常的熟悉。 熟悉到……他认为这是他自己写出来的。 还没有看内容。 始皇帝心中不由一怔! 他绝对没有写出过这样的内容。 这是那个‘不肖孙’写的? 不知道为什么,始皇帝心中忍不住的一软。 他的自己被视为大秦小篆的典范,天下通行而学习。 很多文人墨客都在模仿他的字迹,他都看了,都差强人意。 但这份帛书字迹,竟和他的字迹,如此相像。 看的出来。 嬴城费心了,至少花费了非常大气力的学习,才有如此造诣。 “大,秦,论!” “以前,秦国很小,地不过千里,偏居一隅之地……” 始皇帝重头开始读帛书上面的内容。 完整听了一遍的始皇帝知道前半段写了什么内容。 所以他从开头读。 千古一帝,万世之表啊! 真的很令人舒心,忍不住的拍手叫好。 “大秦论,以前,秦国很小,地不过千里……” 读着读着,始皇帝又从中间切断,将后面的内容给折叠了起来,重头再读。 如果这前半段的内容嬴城呈递上来。 嬴城如果及冠到了理事的年纪。 他可以给嬴城封一个官。 因为这些内容,太令人舒心了。 “大秦论,以前……” 始皇帝又忍不住的读了一遍。 每每读到千古一帝,万世之表的地方,都停顿几分。 便是他怒火中天,也不由自主的淡化了下来。 可始皇帝明白。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吧嗒一声。 始皇帝将帛书折叠掉不愿意看的一面翻过来。 瞳孔就紧缩在了一起。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始皇帝两眼死死的盯着这一行字。 脑瓜子就忍不住的嗡嗡在响。 其内内涵之意,昭然若揭! “朕死了,大秦真的会亡吗?” 这一刻。 始皇帝脑海之中犹如过江之鲫,一遍一遍的闪烁着一道又一道的身影。 王翦,年过七十。 李斯,年近七十。 冯去疾,年过六十。 李瞻,正值壮年。 蒙毅,正值壮年。 章邯,正值青年。 冯劫,蒙恬,屠睢,王贲,王离,蒙武…… 始皇帝的脑海之中仿佛将大秦的文臣武将一个又一个的过滤了一遍。 他不觉得,在如此阵容之下,大秦会亡。 可过滤着。 过滤着。 始皇帝脑海之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心态仿佛突然之间就绷不住了。 下方。 扶苏感觉到一阵异样之感,浑身难受,不由的抬起头。 他发现。 他的父皇,正在看他。 而且目光如炬的看了他好长时间。 看得他浑身难受。 ‘父皇这是怎么了,难道父皇认为,嬴城今日行为,都是我指使的吗?’ ‘可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自禁足以后,我就断绝和外界一切联系,再没和旁人接触。’ ‘可父皇这样看着我,让我好生心慌,我该如何是好。’ ‘父皇难道真的对我已经非常不满了?’ ‘直接下令解散贤丰馆,更是责令三日内淳先生,叔孙先生离开咸阳。’ ‘哎,此次解除禁足,本想着谨言慎行,让父皇不至于如此生气,不料,竟是如此局面!’ 扶苏心中一片复杂的在进行着各种心理活动。 可打死扶苏都想象不到。 此时的始皇帝。 竟然因为他……看大秦论后半段竟然渐渐的心平气和了下来。 始皇帝脑海之中不由自主,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出近年来朝堂之上扶苏的表现。 他是将扶苏当做太子培养的。 甚至连他更加疼爱的二公子嬴高,都放任在朝堂之外,没有允许其插手朝堂之事。 这些年,他用实践来培养接班人。 不仅给扶苏兵权,给扶苏任免部分官员的权利,更是让扶苏招贤纳士培养自己的班底。 可这么多年来,他越来越失望了,甚至动了不下百次给扶苏压力,将嬴高又或者嬴将闾,嬴渠培养一下,来和扶苏争夺。 但最终这些念头都被他压下去了。 因为他不想看到皇子争夺皇位的祸事,也暗示诸多文臣武将们,别站队。 可扶苏这些年的表现,越来越差,越来越让他愤怒…… 如果,他只能说如果,他真的让扶苏继位! 始皇帝脑海之中掠过了扶苏的所作所为,再次看向嬴城所写的大秦论后半段! 突然发现。 这里面的内容竟然合理了很多。 不仅合理了,而且有点……不刊之论的意思。 不是他嬴政不行。 而是继承人不行。 他无法想象,扶苏继位之后,亲近儒家,修订儒法,重新恢复分封制度,让大秦将士闲赋在家,就连文字都要论四地而为…… 那样的举动,究竟会引发多大动荡。 即便是他不考虑自己为了大秦所劳心劳力的成果。 性格执拗的扶苏真的有能力做到推倒他的成果,重定乾坤? 如果不能? 天下又将是何等乱局,恐怕又将是另一个战国的开始。 而抛开这些。 没有长子继承制度的压制,公子高,公子将闾,公子渠……哪怕十八子胡亥,恐怕都会对帝位有想法。 届时的局面,又将是何等的混乱。 他曾亲自下令五马分尸了犯上作乱的亲弟弟…… 正因为如此,他也更加清楚,诸皇子若争夺皇位,将会是何等乱局。 正因为如此,有老大压着,诸皇子自然不敢妄动。 可现在这老大……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好一个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始皇帝在自我找补,可这找不着找不着,心中竟然对嬴城产生了惊骇之色。 而这惊骇之意。 便是这位年仅十岁的长孙,眼光长远到看到了大秦未来要面对的局势。 一旦他放弃扶苏,就要面临诸皇子之乱! 而这,才是一夫作难而七庙隳的内涵之意。 始皇帝自我解读。 朝堂之上,却是早就到了落针可闻的程度。 所有人匍匐在地。 犹如头顶盯着风暴,做好了心理建设面对随时暴怒的始皇帝。 仿佛每一刻,都比度日如年还要漫长。 但就在此时。 始皇帝经历了漫长的自我心理博弈,突然开口道: “嬴城,近前来说话!” 啥! 哈! 嚯! 呃! 啊! 嗯? 听到始皇帝的声音。 胆战心惊的群臣懵了。 一个又一个的抬头两眼迷惑的看向了深处龙椅上坐着的始皇帝。 表示百思莫解。 不是表达的意思,而是始皇帝说话的语气。 竟然,莫名其妙的平淡了。 就好像是……从来没有生气过,是那么的平淡。 ‘这是发生了什么,始皇陛下为何平息了怒火?’ 李斯满腹狐疑的疑问,努力的想要想明白原因。 可鬼知道为啥! ‘这,还是我所熟悉的始皇陛下吗?’ 冯去疾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瞅着始皇帝,真的就是两眼直勾勾的瞅着。 若论对始皇陛下的了解,他冯去疾无处其右。 可作为始皇陛下的心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始皇陛下为什么会平淡下来。 “始皇陛下,气消了?” 群臣也是狐疑了起来,却又长松口气。 因为这一幕,对于他们而言……太熟悉了。 即便是没想通,但只要不发怒,就大吉大利! ‘父皇这是,怎么了?’ 扶苏也懵了,一头雾水,两眼迷茫的瞅着自己的父皇。 时常惹怒父皇的他更清楚,如果惹怒父皇,父皇生气的咆哮之后,反而平淡的说话。 那就代表着,父皇的气消了。 可这气消的,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 总算是松口气了。 扶苏府岌岌可危,不能再惹怒父皇了。 “哎呀,呼!” 而此时,嬴城听到始皇帝的话,长长的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他后继无力,原本还有不少暗示性忤逆的话没有说出来,深觉惜败。 却不想,始皇帝竟然想通了。 “不愧是千古一帝啊,这自我攻略堪称极致了吧!” “这都能想到,我简直太佩服了!” 嬴城心中唧唧歪歪的感慨,这些话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哉! 当即。 嬴城瞬间生龙活虎的站起来。 此前因为脱力而无力之感荡然无存。 嬴城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既然始皇帝自我攻略的想通了。 那么! 接下来。 跨过鱼龙桥。 将是他嬴城在这华夏历史第一个皇朝,大秦帝国的真正开始! 且看他嬴城,在这大秦,拨弄风云! 第二十七章 分制秦法,让朕茅塞顿开 就在始皇帝的注视下。 就在扶苏眉头紧皱的注视下。 就在李斯,冯去疾等重臣的注视下。 就在满朝诸臣的注视下。 嬴城跨过鱼龙桥,站在了距离始皇帝不到三丈的鱼龙台上。 李斯曾经站在这里奏对过,一面对朝臣,一面对始皇帝,阐述废分封,立郡县的治国理念。 王翦也曾经站在这里奏对过,不过却是辞官归隐的重大国事,且奏请了三次,始皇帝最终同意王翦辞官。 鱼龙台,代表着跃龙门距离龙最近的地方。 再一步,就是九五至尊,乃位极人臣的议事之地。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站在鱼龙台上的嬴城,从怀中拿出来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杀手锏! “臣有本要奏,恭请陛下阅览!” 嬴城再一次,拿出来了一封帛书。 一封足以名传千古的‘奏章’! “噗!” 可嬴城话音还没有落,始皇帝一口吐沫就喷了出来。 一副要把嬴城给瞪死的样子。 太特么……不是个东西了! 还有文书? 你竟然还准备了文书? 我滴天! 始皇帝惊为天人的瞅着嬴城。 一道《大秦论》已经要命了,你竟然还准备了文书。 而且你既然准备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别人准备的文书,都是提前一天,甚至提前三天,十天的呈递上来。 直接程度的文书,他看过之后,觉得需要拿到朝堂商议,就会命人将文书提前一天递给丞相。 而后才会早朝的时候进行商议。 你倒好! 当朝拿出来。 这也就罢了。 既然准备了两道,不一起拿出来也就罢了。 若不是他思略周全,想通了。 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拿出这第二道。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下方。 扶苏一脸的不可思议。 甚至郁闷至极。 这嫡长子嬴城,到底在干什么? 一道大秦论还不够,竟然还有文书,还有惊世骇俗的言论。 等到现在才拿出来。 他不明白。 也想不通。 嬴城为什么不一次性拿出来。 甚至。 有点害怕。 嬴城这一次,又要写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 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扶苏得出这样的结论,当然……是因为,扶苏对嬴城的了解,也仅限于嫡长子嬴城的了解。 朝臣们也呆滞了。 突然朝堂画风有点诡谲,有点滑稽。 公子城把朝堂玩花了,堪称玩出了新高度。 甚至有人心中产生了疑惑。 嬴城那小个子长袖衣袍之中,究竟还藏着多少文书? 这只是大多数人想法。 此时此刻。 朝堂三百臣子们,真正了解嬴城的,唯独一人! “此子,着实了得啊!” 李斯眉头紧锁的盯着上方的嬴城,如临大敌。 他现在决定。 今后他所有的关注重点,要从长公子扶苏的身上,全力放在嫡长孙嬴城的身上。 太可怕了。 这是身为阴谋论鼻祖在嬴城朝堂上诸多表现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而且。 他可以一百分的确定。 嬴城现在拿出来的文书,绝不是什么激烈的言论。 而是,也一定是。 对今日辩法、对今日亡国之论所提出来的所有问题的解决之法。 “法家的精髓,竟是被这嬴城给学了去,气煞老夫也!” 李斯心中微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次子,自己一手扶持到廷尉之长的位子上。 只是火候,差了点。 真的差了点。 “怎么了,老爹?” 还在呆滞之中的李瞻疑惑的回望向李斯,通常情况下,老爹在朝堂上看他,是要他说话的。 但是现在。 他感觉自己老爹这眼神,有点不对啊。 好像有点……失望的叹息。 这就让李瞻疑惑了,他做了啥,让老爹突然之间对他失望了。 李斯可不管次子有什么想法。 回归到问题的核心。 法家行事,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理论基础。 提出问题,激化问题,解决问题。 而真正难的是解决问题。 提出一个问题仅仅需要一刹那,思虑所在,事实如此。 但提出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是不必去斟酌的。 而激化问题,这是需要漫长的过程,很多将之称为阴谋家。 也就是看到了一个问题的严重性,以钓鱼的兴致等待问题激化成矛盾。 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需要漫长的时间。 而现在。 嬴城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这一套理论应用到极致。 提出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将问题激化到矛盾的极致。 最终,便是将这一道还没有公布内容的文书,推到巅峰! 且他有理由相信。 这里面的内容,足以纲震乾坤,震慑人心。 人心各异! 概不能一同而论。 “呈上来吧!” 始皇帝鉴于嬴城大秦论惊世骇俗的言论。 当堂汲取教训,这次准备先看一看,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宣读。 好吧! 他承认,他有点后怕,对这位嫡长孙究竟能说出什么话,是真的拿捏不准。 嬴城现在变得非常的乖巧。 “臣遵命!” 随后,嬴城捧着文书递给了太监,这次不是赵高,换了一个。 太监将嬴城的文书递在了坐在新案牍旁的始皇帝面前。 下方。 群臣心中惶恐,却又眼巴巴的瞅着深处接过嬴城文书的始皇帝。 甚至在门口的,在极力眺望。 “分制秦法论?” 始皇帝瞅着文书封面,狐疑的抬头看向嬴城。 “陛下请过目!” 嬴城没有任何的解释。 有此前铺垫,有此文书,他的任何解释,都会显的多余。 这,就是他的自信。 始皇帝皱眉的翻开了文书。 “诸多学派,各有专长,然诸法之中,唯以法治国方为国本,此千古之诀,不容可变!” 开头第一句话。 始皇帝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起来。 不过。 始皇帝的心理压力不少,读的时候还自己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所以读了第一句话。 始皇帝直接将文书拉的修长,读到了最后一句话。 “愚夫无知不知法,奸商钻营深研法,权贵者善用法治人,能吏者未必为清吏,亲友所求尚不能拒,长辈所赐尚不敢辞,此皆为法之误区,当为警醒!” 始皇帝心中大定,这不是骂他的,那他就放心了。 下方。 朝臣们见到始皇帝眉头渐渐舒展,而且郁结似乎也逐渐散开。 也是犹如乌云见顶,拨云见日。 深处。 始皇帝放平了心态,开始阅读起来。 对于阅览了一辈子文书的始皇帝而言。 一道文书内容,一目十行很快就能大体阅览完,并迅速的在脑海之中思考清楚。 但在此时。 始皇帝却渐渐的眉头再度皱起,头快爬在案牍上面的钻研起来。 “秦法一概而论,虽内有分例,却是以耕战国策为基础,服务于耕战国策。” “臣以为,军政分离当为首要国策,且我大秦将士应是只服务于我大秦意志的独立军队。” “臣以为,耕战国策应当废除,原本耕战策之下大秦将士,实行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 “既以军功,级别,爵位、荣誉,待遇等方面来奖罚大秦将士,不再以军功换爵,以军功换地。” “故,立为大秦军事法!” “臣以为,为政者先安民,民以食为天,我大秦以农业强国,然而秦法蛮横以军法制农,不合时宜。” “臣以为,应当彻底断开农业与其他法所有牵连,深耕农业,制定符合我大秦国情的农业之法。” “故,立大秦农业法!” “臣以为,商旅南来北往,货物往来复杂,但对天下振兴所作功绩不可抹除,不应一应贬斥。” “臣以为,商人虽逐利,若以法约束,当为振国安邦之用。” “故,立大秦商业法!” “臣以为,刀兵器械,农具雕刻,砖瓦建设,修路铺设等事物皆有安邦定国之用,不可废除,当使兴之。” “臣以为,应有专门服务于此类职业的律法,来鼓励此类工业的兴盛。” “故,立大秦工业法!” “权贵者,士族者,为官者,皆有不同行为……故,立大秦行政法。” “犯罪者,寡义者,冒言者,皆有不同定性……故,立大秦刑事法。” “为官者判,为民者喊冤,此中多有曲折……故,立大秦诉讼与非诉讼程序法!” “以此,以大秦律法为基本法,总领十纲,分门别类,强国安邦!” “啪!” 安静的咸阳宫被一道晴天霹雳般的拍桌子声给打破。 原本快要放松了的朝臣。 咕叽咕叽的就匍匐在地。 内心中,只剩下一片的悲哀……始皇帝,又怒了。 “天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嬴城,肯定是又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话。” “我,嬴扶苏这一生,即便是再触怒父皇,那也是时隔几十天乃至几月,才会因政见不和而触怒父皇。” “可是我这个嫡长子,这才几天啊,竟然已经惹怒了父皇七八次。” “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扶苏快要崩溃了。 心理屡次建设,却条件反射的崩塌。 不是他没有触怒始皇陛下的经验。 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惹得始皇陛下雷霆大怒过。 他现在觉得,自己这儿子,才是真正的能惹祸啊! 扶苏心中一片的悲凉。 的确。 始皇帝这拍桌子的声音,太像是……要震怒的迹象。 但就在众多朝臣们以为始皇帝要震怒之时。 突然。 寂静大殿深处,始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说出了从未当朝说过的话。 “彩,彩,彩,哈哈哈,分制秦法,着实让朕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 第二十八章 你不行我可以,扶苏站起来了 “哈!” 朝堂风云变化莫测,朝臣们被弄得晕头转向。 但是。 现在。 此前始皇帝发怒之时无人站出来说话的朝堂。 在此时。 始皇帝发出了高兴大笑声。 朝臣们开始如同竹笋一般‘发芽’了! 李斯:“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虽然。 他不知道嬴城的文书内容。 不知道始皇帝为什么高兴如此。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恭贺! 因为肉眼可见的,始皇帝转阴为晴,切转的无比豪爽。 冯去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蒙毅:“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冯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瞻:“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齐刷刷的,朝堂之上响起了振奋的喝彩声。 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毕竟。 谁也不想面对一个被惹怒的始皇陛下。 现在。 始皇陛下眉开眼笑,其乐融融! “朝堂之上,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流啊!” 扶苏冷眼旁观的扫视着朝臣们,这就是他对朝堂朝臣们的定位,已经未改许久了。 这些人,一个说实话的人都没有。 将趋炎附势演绎的淋漓尽致。 如果在平时,他肯定站出来指责这些朝臣。 但是今日刚刚解除禁足,又因为半刻前始皇帝还是暴怒的状态。 现在一改常态,其中必有妖异啊。 也是不敢站出来说话。 整座大殿响起了恭贺之声。 而距离始皇帝最近的嬴城,也淡定而坚定的发力高声道: “陛下,此非变法,当为立法,立我大秦皇朝的法!” “此前,我大秦百年强国,为诸侯国!” “现在,我大秦建立我华夏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国家,为第一帝国。” “我大秦万世基业初立,当为立帝国之法,而非因羸弱变法!” 始皇帝闻言,双手叉腰,挺胸抬头的盯着嬴城喝彩道: “说的好!” “立帝国之法,而非因羸弱变法!” 朝堂因始皇帝发言而变得肃静了下来,说真的,近三百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大秦官员们的素养还是非常高的。 嬴城却是接着道:“陛下乃千古一帝,立大秦帝国法,应为始皇帝法,为万世表, 当传颂古今,通告天地,告慰先祖,万世歌颂。” 始皇帝顿时心中舒坦无比。 看嬴城越来顺眼了许多。 要是你早如此说话,何至于此。 只是这种好听的话,就不能接着了。 嬴城继续道:“陛下定鼎天下,乾纲独断,九州大地莫不臣服,功德超越三皇五帝,开创历史先河,建立我华夏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帝国。” “此等无边帝国,当立始皇帝法而统御天下。” “百姓必将对陛下感恩戴德,无不歌颂陛下气度跨越九州大地,尊为始皇陛下!” 好家伙! 下面的朝臣如果还不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那就太侮辱人了。 只听得嬴城那一声又接着一声的‘拍马屁’。 只看到随着那‘拍马屁’声始皇帝眼睛都高兴的裂开了。 李斯觉得这种时候,岂能少了自己。 就在嬴城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李斯冒着打断始皇帝说话的风险,高声道: “陛下灭六国,统御天下,开疆拓土,定国安邦,九州大地百姓,无不歌颂陛下功德。” 李斯就如同一杆标志性话筒。 对局势的判断,洞若观火。 顿时。 朝臣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了补充附和模式。 满朝尽是无脑的称赞声。 大事落地,未来可期,管他内容是什么,夸始皇帝是没有错的。 如果因为被称赞而降罪下来,那,我且认为,是你始皇帝不明辨,非我无能! 场中。 扶苏像是被孤立了一样。 一言不发。 而这更像是……扶苏主动拉开了距离。 “可恨啊,我扶苏竟然生出来这么个儿子,竟然与这满堂朝臣们一样,都是趋炎附势的本性。” 扶苏心中忍不住生出来十分别扭的情绪。 别人也就罢了,可嬴城和别人同流合污,实乃他扶苏府的耻辱。 要是嬴城知晓自己老爹扶苏现在的想法。 指不定要多说几句了。 但现在。 嬴城无暇他顾。 大势已定,未来可期,而他,必须要瓜分到胜利之后足够的战果。 不要说‘拍马屁’! 你问问始皇帝现在最想听什么,说出来,我来拍! “孙儿请命,总领立法,愿为陛下立万世之国法!” 而现在,嬴城坚定而执着的开始了争夺属于他,也必须属于他的权利。 而这也是他的目标。 这可了不得! 听到嬴城的请命,不管那份分制秦法论内容如何,眼见始皇帝已经动心,身为法家领袖,大秦左丞相的李斯直接坐不住了。 “陛下,不管是立法还是变法,都是影响国朝稳定的大事,请陛下慎重,三思后行!” 这大秦立法要是少了他李斯,谁也办不成! 不管是如何动秦法,只要懂,就是在撼动他李斯在大秦的根基。 一旦谈到国事,李斯说话,通常情况下很少有人跟着去附和。 这一刻。 李斯展现了自己为何在大秦朝堂风云二十余年,无人能撼动,靠的是什么。 “将分制秦法论呈给丞相阅览!” 始皇帝没有接嬴城的话,而是将嬴城的文书递给了太监,让太监移交给李斯。 而这,才是李斯真正的底气所在。 李斯拿到分制秦法论。 手一摊开。 冯去疾,蒙毅,冯劫,李瞻等一应重臣就围了过来。 当然是一起看。 扶苏本不想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不过出于好奇,还是忍不住的走了过来。 可没成想。 扶苏这犹豫了一下,李斯身边可观看位置就挤满了人。 插不进去。 而且,没有人给他让开一个位置让他走近去。 这一幕。 落在了始皇帝的眼中,始皇帝默不作声的摇头。 这一幕。 落在嬴城的眼中,嬴城心中一叹,却也默不作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这也是他为什么,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要强势冒头的原因了。 他这便宜老爹已经和法系集团明面上排挤了,而更令人心痛的是,冯去疾,蒙毅这些人,即便是保长公子继承制,也作壁上观。 这是一个极其糟糕的局面。 在此时。 咸阳宫内,以鱼龙桥为界限,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鱼龙桥下方,朝臣们吵吵闹闹,议论纷纷。 鱼龙桥上方,安静的无一人说话,当然,主要原因是只有始皇帝和嬴城。 整个传阅过程非常的漫长。 而最终在主要人物都看完之后。 朝臣之间议论之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咳咳!” 但随着朝堂安静下来,李斯却咳嗽了一声。 这一咳嗽。 顿时。 一名御史言官就直接从群臣中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要奏!” “徐爱卿但说无妨!”始皇帝点了点头。 此时的朝堂,才是原本的样子。 而嬴城仔细的聆听,更明白。 他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已。 大秦三公! 太尉,丞相,御使大夫。 九卿! 中尉,卫尉,郎中令,太仆,廷尉,典客,奉常,宗正,少府,治粟内史。 其中太尉一职空悬,却绝不是虚设。 太尉之下设有三大上将军掌管军事,其中还有中尉、卫尉等直接受始皇帝调动的军事部门。 卫戍营八营也是隶属于太尉之下。 显而易见。 始皇帝拥有绝对的军事控制权。 人们经常看到的黑甲卫,其实就是属于的卫尉皇宫警卫,只受始皇帝调动。 至于丞相一职,丞为承,为承受之意,相为辅助之意。 其核心职权内容便是上承天子的命令以“助理万机”。 始皇帝接受和承受相邦乱政的局面之后,便将丞相权位分割为左右丞相,分管九卿及下属郡县。 笼统来说,左丞相掌法,右丞相掌礼。 这各有不同。 实际上三公九卿,郡县任命,任何一个部门,始皇帝都拥有直接调任的权利。 至于御史大夫,这才是真正的权柄部门。 负责监察百官,且在郡县均设有不受地方管束的直属御史府的部门。 御史府可以对任何一名官员进行弹劾。 另外其下还有非常重要的一项权柄。 所有昭告天下的诏命文书,由御史府起草并颁布。 而现在的御史大夫,便是由上大夫蒙毅担任! 下至九卿。 就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体系了。 九卿之位,各有正、左、右三个掌事,各有负责的内容,也各有直属的上司三公。 这其中。 治粟内史的地位略高于其他,少府中有独立的军械司受太尉府管辖。 他想要为大秦重新立法,就必须要搞清楚这整个朝堂结构的权柄。 右相之下,通通不用去管。 这一点,不用他去考虑,秦法的事情,李斯切割的非常明白! 少府之下有掌管官府手工业的工部。 御史大夫之下有掌管图文造册典籍的藏书令。 太尉府之下有掌管军纪的军纪部。 奉常之下有掌管礼仪法度的太常令。 廷尉之下有掌管秦法修正的司法部。 以及,一个人,李斯! 这就是他想要立法所需要配合的官署部门。 且认真听着。 嬴城默不作声的聆听。 却是御史言官道:“陛下,臣对城公子所提分制秦法论,有三点疑惑,望城公子答疑解惑。” 客气是非常客气,但就是言语夹枪带棒的。 “但说无妨,朕也听听!”始皇帝继续点头。 御史言官当即震声道:“陛下,臣见识浅薄,却也看的出来。” “若以城公子所奏改制秦法,秦法十纲,非十年之功不可为,且不知结果如何。” “此为一!” “耕战国策虽有弊病,但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若改制而为,军中将士能否通达情理,尚未可知。” “此为二!” “秦法十纲各有分管,各有所制,遍及三公九卿,且要推行郡县,所涉及部门太多,甚至会新增部门,官吏调动太过庞大,恐有生乱。” “此为三!” “请陛下明鉴,或许是微臣才疏学浅,不得城公子深意,还望城公子解惑!” 说罢。 御史言官挺直站立,如雄公鸡一样直视嬴城。 “来了,他们来了,他们又来了!” 而见到这一幕,扶苏的心中忍不住的生出了惶恐之意。 瞅着求学上进的御史言官,瞅着一副老好人样子的李斯,瞅着跃跃欲试的许多朝臣。 他只剩下叹息。 当初。 他提及秦法严苛需要修改秦法之时,犹如当时情景重现。 这群人。 从来不和你动怒的对薄公堂。 他们就和你讲道理,讲不过道理的时候就让你讲道理给他们听。 等你讲道理的时候,他们就会将你的道理掰成十八段来分析,还能给你安上实际案例来反驳你。 最终的结果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符合实际国情。 而父皇,从来都不会帮你忙。 只会顺其自然的甩锅给他。 而现在,甩给了嬴城。 “徐爱卿有此疑惑,朕也感同身受,嬴城,是否要略作解释。” 果不其然,扶苏听到自己父皇这么说,就知道,他这个父皇,一直都在和稀泥。 而他更清楚。 即便是嬴了一个御史言官,还有更多的人冒出来,来提问题。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何止四手! 扶苏心中悲凉一片。 但嬴城不是扶苏。 “很好,徐大人能提出疑问,城当感激涕零,但是!” 嬴城顿了顿,示意始皇帝,而后转身,独战鱼龙台,震声道: “徐大人疑虑一,是大人自己见识浅薄,不是我嬴城,你不行,我可以。” “我嬴城,就在此立军令状,立秦法并推行,只需要一年,一年时间未做到,我嬴城甘愿请罪。” “其二,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你一个御史言官,没有资格提出疑问,但既然徐大人有问。 那么我就来告诉你。 我大秦如今一统天下,虽有战事,也不必如昔日面对秦国,草木皆兵。 故此,我大秦将士为国而战的理念也该改变,以前,为了一倾良田而战。 今后,为我大秦繁荣昌盛,万世永存而战。 我大秦,早就应该成立专门的新兵招募,新兵训练,将士征战,老兵退伍,老兵赡养,百战殿,烈士殿,将士及将士家属的社会待遇及福利等流程举措了! 枉我大秦耕战国策强军百余年,却还是故步自封。 我们更应该做到,我大秦百姓渴望参军而因为招募人满而无法参军,而不是强行征兵。 此中详略,更要详细商议才可行。” “其三,纯粹无稽之谈,我大秦官吏,当与我大秦休戚与共,若立法正确,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 一纸调令,千里奔行,不想干滚蛋,把位子腾出来,让有能力又想干的人上,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御史言官被嬴城的话给气的有点语结。 实在是。 他可以从嬴城的话中挑出来一堆的毛病。 可嬴城根本就没有和他讲道理。 全不废话,只有一个意思。 你不行,我可以! 这根本就不是道理! “城公子此话,恐怕有失偏颇了,这朝堂立法,关乎国本,若无确凿依据,岂能由城公子个人偏颇言论所能决定。” “还望城公子合理公道的讲述分制秦法细则,莫要意气用事。” 又有人站出来了,这是互帮互助,补充说明。 因为嬴城现在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但嬴城。 才不管这些。 “行吧,既然徐大人和这位大人如此说,如果诸位也这样认为,那!” 嬴城无奈的摊了摊手,阴恻恻的笑道: “那就等着大秦亡国吧,你们这些坐视不管的重臣们,全都是亡国之臣。” “陛下,恐怕到时候您的万世帝国,就会彻底的毁在这些人的手中了。” 一句话。 你跟我讲道理,我凭什么要你和讲道理。 有种你也有胆量说出来这些话。 甚至不用你说,来重复一遍我说的话,都算是我认输了,行不行? “陛下,臣惶恐!” 眼看着嬴城又要上升高度,站出来的两个指摘毛病的大臣直接跪地颤抖。 根本没法继续说。 亡国之论,大逆不道,这满朝诸臣,谁敢说? “咳咳,嬴城,不得无礼。”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是否还有疑虑!” 始皇帝也很头疼,瞅着嬴城,心里面有种感觉,今日要是光凭这些臣子,恐怕个个都要被嬴城给顶回去。 只因为,嬴城无所顾忌,完全不带怕的。 动不动上升到亡国之论,谁能扛得住! 真要针锋相对,恐怕到时候就不是对薄公堂了,就看谁的胆子大,亡国之论,亡君之论说的更狠,更猛一点了。 “臣,臣没有疑惑了!” 就在始皇帝问完,恐慌请罪的两个大臣便迅速的回话,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诸位爱卿若有疑问,但说无妨!” 而始皇帝又开始继续操作,就是纯粹的询问,有意见的提,没意见自然就是正确的。 可始皇帝问完。 本该是一个两个接连站出来的场景,却在此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提出疑惑。 即便是! 扶苏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目光从一个又一个朝臣的面目上掠过。 他无比清楚的看到。 只有少数人是沉思思虑的样子。 大多数曾经站出来反对他的朝臣……现在一脸不服的样子,却又十分痛苦头疼的样子。 就好像是。 有话想说,却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还能这样操作吗?” 见到这副情景,扶苏心中一片的古怪,甚至大大的疑惑! 他当然知道朝臣安静的原因。 有道理可讲,但却讲不过不讲道理的长子,就讲不出来了。 “只要胆子大,就能让这些朝臣畏惧?” 扶苏心中十分怪异,此时的朝堂氛围,太诡异了。 完全没有在他的心理建设预期之内。 但是。 这样子的朝堂,不知道为什么,扶苏心里面却有点难受。 分制秦法论,他看了! 只能说,和废分封一样,跨度太大,且十分复杂,很难完成,稍不留神,就会酿成大祸! 朝堂之上一片的安静。 始皇帝见到无人反对,就淡然的说道:“既然诸卿没有疑惑,那此事,就算是无人反对了。” “嬴城,既然你信誓旦旦要为朕立帝国法,可有详策,一一道来。” 一旦到了这一步。 就算是还有人有意见,也不能再反对了。 始皇帝话音未落,下方就如同炸锅了一般,一个又一个的焦头烂额起来。 “丞相,李大人,难道真的要看着这嬴城颠覆我秦法不成?” “丞相大人您还是说句话啊,若是落地,这置我法家脸面于何地啊!” “是啊,尤其是这分制秦法论,看似内容简短,但实则操作,将是一项极其颠覆性的立法啊。” “丞相大人!” “爹!” 眼看着要落定了,一个又一个的朝臣们开始了推搡。 尤其是作为法系领袖的李斯一言不发,着实让他们着急了。 可此时,这干着急也没有用。 李斯充耳不闻,如木桩一般,任凭别人如何说,都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要默认始皇帝所有的任命,且不发表任何反对的意见! 而眼看着朝堂乱糟糟的要乱,负责朝堂秩序的朝议官提醒道: “诸位大人,莫要乱了朝堂秩序,若有下次,下官可不论官职,全部记录在案了!” 顿时。 原本快要围在李斯周围的官员们,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朝议官官职低,没有什么权柄,但地位却不低,负责记录朝堂秩序,真要被记下来,始皇帝心情不好,那就是遭罪的。 朝堂秩序安定了下来了。 可是朝堂气氛却越来越火热,那是心火。 似有一堂热火无处发泄,却无人站出来说话。 可是! 三尊‘神’一言不发,其他朝臣们也只剩下无奈叹息。 眼看着尘埃即将落定的时候。 一声似乎在挣扎之中爆发的声音,骤然响起! “父皇,儿臣反对,儿臣反对分制秦法!” “秦法乃国家安定的根本,若是轻易重立,徐大人所说问题事实存在,由此引发的动乱可以预见,请父皇慎重考虑。” “父皇,秦法严苛,理应修改秦法之中严苛的不应,不应该大改重立!” “而即便是立法,此事也不能交给嬴城。” “父皇,嬴城才十岁,还不到理事的年纪!” 扶苏,本来看过分制秦法论之后就有想法,本来觉得李斯法系之人应是言辞激烈的驳斥嬴城。 但眼看着李斯不说话,嬴城主持立法之事情要尘埃落定。 即便是看不惯法家行事。 但他嬴扶苏,为了大秦计,也必须要站出来阻止长子嬴城胡闹的行为。 第二十九章 老谋深算的李斯,被摘了桃子 大局已定! 朝臣奈何他不得。 李斯这些人闭嘴不参言。 嬴城已经准备开始向始皇帝要权了。 可没想到。 自己的扶苏老爹,竟然站出来反对他! 嬴城愣了愣。 扭头不可思议的看向的正气凌然的扶苏。 那样子,像是接过了李斯的大旗,要为法家发声一样。 尤其是那句‘嬴城才十岁,还不到理事的年纪!’。 简直……气死个人! 他就想不明白。 这便宜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昂,我被满堂朝臣们问责的时候,你不站出来替我说话,跟慌了神一样,跪在地上跟个‘死狗’一样。 昂,我深陷死地,站在鱼龙桥上快要害怕的瘫痪的时候,你不站出来替我说话,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昂,我辛辛苦苦从凌晨四点多,快要战斗到上午十点了,全程你半点尿句都没有替我说话。 现在好了。 我大局已定,朝臣们不敢反对我了,李斯,冯去疾这些重臣们不反对我了,始皇帝也开始对我另眼相看了。 你竟然站出来了。 站出来也就罢了。 竟然还……掌旗反对我! 好我个老子啊! 拜托,造成现在这局面的是你好不好,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但凡你表现的像是个皇长子,作儿子的会冒着十岁妖童的风险,强行出世吗。 我悄咪咪的成长到二十岁,这天下,谁能挡得住我? 我! 嬴城差点一口逆血喷出来,郁闷至极。 ‘今日,不管是谁来阻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你反对,好啊,朝臣我怼了,外公我怼了,皇爷爷我也怼了,今日,多你一个老爹不多,少你以个老爹不少!’ ‘来吧,继续战斗!’ 嬴城已经做好了战斗了准备。 一句话,谁也别想阻止他! 可就在此时。 原本默不作声,大有作壁上观行为的李斯,突然下场,道: “长公子所言,老臣觉得没有道理。” “甘罗十二岁便被拜为我秦国上卿,陛下十三岁便为主持朝政,城公子十岁为何不可理事主持修立秦法!” “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长公子莫要以己度人,学问有先后之分,但才学无年龄之分!” 轰隆隆! 这一次朝堂之上的轰动真不是嬴城引起了。 不仅仅不是,即便是嬴城本尊,也被李斯的这番话给整懵了。 一副,见鬼了样子。 他在丞相府开罪了李斯,甚至连带着李府一起骂了,然后被李斯押入了廷尉大牢。 他在朝堂之上一力的对法家进行全方位的攻击。 而现在,他的作为如同否定法家在秦国的功绩,对秦律进行颠覆性的整改,直接在撼动法家地位。 李斯这斯不仅没有站出来反对他。 反而现在。 在他老爹反对他的时候,李斯这个敌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这……什么意思? 嬴城如此,就更别说老爹扶苏了。 扶苏还以为自己的听错了,可他真的确定以及肯定的听到李斯在帮嬴城在说话。 甘罗拜‘相’,始皇陛下继位,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 这直接驳斥掉他以嬴城十岁为由不能理事的说辞。 可是! 为什么? 扶苏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的岳丈! 甚至在心里面生出了一种嫉妒的心态。 ‘我是女婿,可这么多年来你李斯从未替我这个女婿说过话’ ‘现在,你外孙入朝了,你就帮你外孙来对付我?’ “你,我,你!”扶苏一脸憋红的怒目而视李斯。 竟是刚开口,就被打败了。 而不要说扶苏了。 李瞻作为李斯的次子,法家在大秦朝堂的顶尖人物。 此时也不可思议的瞅着自己的老爹。 真的。 如果不是老爹李斯平日里积威过甚,让他有点害怕。 他现在就直接站出来怼这个老爹了。 什么意思啊! 大秦的法要被重立了,你身为法家的领袖,大秦秦律的代表,这就认输了? 不仅李瞻不理解。 众多朝臣们也是不理解,不仅不理解,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们拿捏不了嬴城,还拿捏不了一个同为臣子的朝臣。 可李斯,身为法家领袖,威严的确强盛。 便是替嬴城说话,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而就在所有朝臣不解之中,李斯竟然继续道: “陛下,秦法确有严苛之处,老臣愿意辅佐城公子立秦法。” “城公子,若有人阻止您立秦法,便先从老夫的身上踩过去!” 李斯不仅替嬴城说话了。 而且。 携带着自己二十余年的威严,要和嬴城站在一起,共同立秦法。 这一幕。 堪称是颠覆性的反转。 所有人都蒙了。 冯去疾狐疑的瞅着这个老对手,以前王倌、隗状为丞相之时,李斯仅仅是执掌廷尉,他也不是丞相。 后来王倌败走,隗状去逝,这才有他们上位。 在这些年的交锋之中,各自朝堂之上的底线其实已经划分清楚了。 李斯掌法,他不会掺和。 他掌礼,国库等,李斯不会来插手。 官员任免时除了互相界定范围,其他部分争夺都是始皇陛下定夺。 所以在嬴城要立法之时,如果始皇帝没有发表明确的暗示或明示意见,他是不会掺和的。 他也乐见其成,看到李斯和嬴城在朝堂上打架,甚至回家能庆祝一下。 可李斯现在。 竟然在一个早晨,就做出来全力支持嬴城立法,撼动法家在朝堂根基的事情。 实在是难以理解。 蒙毅也狐疑的瞅着这个在大秦朝堂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弹劾过李斯擅权专政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后来都不了了之,也在始皇帝的有意明示下,停止了对李斯为代表的法系集团的弹劾。 立法之事,他不掺和。 不管这立法变成什么样子,御史府按照秦法,该监察谁就查谁,该弹劾谁就弹劾谁,立不立法,对御史府来说,并不重要。 所以,李斯和嬴城打架,他也没必要进去掺和。 但现在。 李斯这神仙操作,着实令人费解了。 这是准备要议和了? “爹!” 李瞻就站在李斯的一丈外,隔着两三个人,此时听到李斯颠覆性的言论,当堂脱口而出。 实在是被自己老爹的行为给整懵逼了。 “左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李大人,首领……” 而朝臣们也是一个一个的喊起了李斯,被李斯的神仙操作给整蒙了。 想不通。 李斯不仅不据理力争,反而退让求和,支持嬴城。 这是为什么? 始皇帝默不作声的盯着李斯。 可李斯,不仅没有着急辩解,反而冷眼扫了一眼李瞻,道: “朝堂之上,只有君臣同袍,没有父子师友,住嘴!” “陛下,廷尉之长李瞻,经验不足,处事不当,老臣建议李瞻卸任廷尉之职,跟随城公子立秦法。” “立秦法十纲,规模庞大,且需要深知旧秦法之人。” “老臣举荐十二人,为城公子所驱。” “老臣之徒公子怀,廷尉左监事闫怀,廷尉左掌刑孟盛,南郡廷尉长江城,三川郡廷尉长许千……” 轰隆隆! 朝堂之上犹如地动山摇。 甚至要比嬴城怼始皇帝所产生的轰动还要大。 即便是始皇帝,也渐渐的坐不住了。 内心之中有个冲动的想法……要扒开李斯的脑袋看看,此时此刻里面在想什么! 因为。 如果说想要撼动李斯在大秦的地位,想要摇一摇法家在大秦的地位。 需要动很多很多人。 而这李斯提名举荐的十二人,便是在法家如泰山北斗般的人物。 如果撤去这些人的职务,犹如砍掉法家在大秦根基的半壁江山! 这些人,即便是李斯想要撤,他这当皇帝的也不想撤呢! 没了这些人,谁来为秦法保驾护航。 “爹!” 这次轮到李瞻这个大孝子震动了,又一次不敢相信的质疑起来了李斯。 可李斯拿出来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李瞻,扫过法系集团的诸多朝臣。 “陛下,既然要立秦法,当有丰富的执掌经验,有深厚的律法学识,更要有长远的目光,绝非三人两语就能完成。” “老臣可在此做担保!” “城公子若有所需,尽可驱使任何一位官员,以立秦法!” “李斯必将以倾城之力襄助城公子,为我大秦立法!” 面对李斯要倾尽法家之力也要帮主嬴城的行为。 李瞻怨气深重,却停止了怪叫质疑。 法系集团的朝臣们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闭嘴,敢怒不敢言,不再说话。 再质疑,他们觉得李斯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可扶苏一脸的懵逼。 李斯的每一句话都扎进了他的心里面。 他觉得李斯这是在赤果果的讽刺他。 我就不支持你,支持你儿子也不支持你。 要是当初李斯这么支持他,他嬴扶苏,何至于此! 朝堂之上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 和嬴城没有任何的关系。 全都被李斯这个突然之间的决定给吓到了。 自斩臂膀? “老东西,这个老东西啊,卧槽,卧槽,卧槽!” 嬴城两眼死死的盯着李斯,似乎已经看到李斯那严肃表情下嘴角泛起的笑容。 那是吃定他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啊。 而且是。 光明正大的阳谋。 他无法拒绝的阳谋! “这老东西真的越活越精了,太不是个东西了!” 嬴城心中腻味,干脆看都不想看李斯一眼了,转过身安静的瞅着始皇帝。 等着始皇帝的旨意。 有人要摘桃子,且给出了你无法拒绝的诱惑,你能怎么办! 就算是摘不到桃子,那个被摔死的人也是他,人家顺手就能抽身而出,原本是什么就还是什么。 真的! 是他大意了,不能小觑了能助始皇帝一统天下,安邦定国的这些人。 甚至于他现代思想加过目不忘遍读史书也不能小觑。 立秦法十纲,绕不开李斯,他很早就知道。 那规模庞大的十纲想要完成,需要一个庞大的制定律法的队伍。 他越是急迫,这个数量就越是庞大。 这些人他从哪里找,不可能找路边老头来,也不可能找儒法那些腐儒来,更不可能去找六国余孽来。 那么,这些人从哪里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还得拥有丰富经验的法家之人来。 太高明了,他不得不感叹李斯这一招直接把他碾压在了地上狠狠的摩擦。 立秦法失败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那个扛旗失败第一责任人。 他是跑不了的。 而李斯呢,顺手就能把自己推荐进来的人抽出去,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而那些人官复原职,一切照常,对法系集团根本就没啥影响。 但他要是立秦法成功了。 好家伙,如果他动用了三千人,其中有两千九百个人是法家的人,这些人还是人家李丞相倾力推荐的,法家全力支持的。 那不就是他劳心劳力,最后好处被法家给拿走了吗! 李斯一个人,要的位高权重,要的是官职,位极人臣。 但法家,诉求可不是这些。 他们要的是整个天下的秦律执法权。 身为法家领袖的李斯站在这样的高度,看到了事情的本质来支持他。 一旦他成功,就等于将法家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了! 而这。 他还不能拒绝。 拒绝了! 让他拿头来制定立秦法十纲! “哈哈哈……” 始皇帝畅快的笑了,经历了短暂的沉思,这次笑的无比的开心。 尤其是。 看到嬴城似乎也想通了李斯的谋划,一脸的不愉快,就笑的更加开心了。 攻守之势异也!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然,你嬴城也可以不用,然后去找儒法大成者立秦法。 那就别怪朕不讲理了。 朕可予之,也可夺之! 到时候哪里来滚哪里去,乖乖回家继续深造几年再出来搞事情吧! 始皇帝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甚至欣赏自己的眼光。 要是自己的心腹大臣在一个早朝就败下阵来。 他反倒是觉得,他有必要换一个心腹大臣来辅佐他处理朝政了。 至于说摘桃子这种事情。 不属于身为天子去思考的事情。 整个朝堂,一百个心眼都不够,还要处处小心,天知道哪里会掉下来陷阱。 就在朝臣纷乱之中。 始皇帝拿出来了帝王威压,坐直了身子,震声道: “诏命,命嫡长孙嬴城为大律令,改章台宫为大律府,总领秦法立法一事,左右丞相兼任大律府律法顾问,有辅佐修正立法之权。 御史大夫蒙毅兼任大律令监事,有监察立法之权。 廷尉正李瞻,左监事闫怀,左掌刑孟盛,七皇子公子怀……等十人,入大律府辅佐大律令嬴城立法! 九卿各府各举荐三人入大律府辅佐大律令立法。” “令,今日朝堂议事内容,若有外传,必深究到底。” “大律令嬴城听令,大律府所出新法,不得外传,不得声张,呈报诸公,若无异议方可推行。” “中尉校尉郭怀义听令,调拨三千黑甲卫归大律府暂制。” “章邯听令,即日起严查大律府,任何泄露消息者,允你先斩后奏,临事而诀!” 惶惶天音。 霸道威严。 不容置疑。 当始皇帝正式开始任命之时。 所有人才反应了过来。 因为他们到现在才发现,始皇帝从召开早朝开始。 已经对秦法之事早有思虑。 只不过。 当他们和嬴城辨别之时。 始皇帝只是在一旁考虑。 嬴城,究竟有没有能力来领导立法一事。 “臣,谨遵陛下圣命!” 而就在始皇帝话音落地,李斯跪地高唱,坚决服从始皇帝之命。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清楚。 自三日前,始皇帝进入章台宫,廷尉各类案卷只进不出,且大有不再归还之意。 观朝堂形势,稍作深思。 便会明白,今日之朝堂,不是嬴城在孤军奋战。 而是始皇陛下在作壁上观,等待时机独断乾纲。 或许始皇陛下唯独没有想到。 嬴城可以挑起重任,接连胜出,且有成熟的立法之策。 始皇陛下这才作壁上观在一旁看戏。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岂是他李斯提出反对意见,就能决定的。 “臣等谨遵陛下圣命,陛下圣明!” 顷刻间。 随着始皇帝一锤定音,朝堂之上再无任何反对的声音。 “散朝吧!” 而始皇帝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今日早朝,只为此事。 秦法有问题。 如果认真研读廷尉案牍,就会看到很多很多的问题。 只不过。 若是粗略查看,只会归结到秦法严苛之上。 再加上,一国之法,不容置疑,除了被儒法蛊惑的扶苏认为秦法过于严苛外,很少有人提出问题,就被忽略。 今日嬴城提议,的确令他动心。 但动心归动心,想要将此事落实,实非易事。 只能先立法,再视情况而定,不能大刀阔斧的去干。 现在。 嬴城给了他足够的惊喜。 朝堂之上也没有人反对了。 就先让嬴城操办着,看看秦法能立成什么样子。 可。 就在此时。 群臣松口气要离开,始皇帝也略感疲乏要离开的时候。 鱼龙台上。 嬴城掷地有声的再次请命道: “陛下且慢退朝,臣,还有事要奏!” 第三十章 臣还要,大秦朝堂上的滚刀肉团伙 已经准备要离开的始皇帝身体一怔。 已经放松了的群臣身体一紧。 下班了……本来就是加班……终于下班了……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强行继续加班? 但,有意见,通通憋着……我不下班,谁也别想下班! “还有何事?” 始皇帝头大如牛的询问。 一个大律令,内有三公辅佐,这已经相当了得的。 而且他改章台宫为大律府,虽然是个临时编制,但好歹在宫内,位置一点也不比三公官署差。 另有三千卫尉听后调遣。 如果他是嬴城,就乖乖的闭嘴,就算有其他事情,也适合而止,等做出点成绩之后再提。 “臣还要,卫戍营一营兵马统御之权。” “臣还要,少府下工部统御之权。” “臣还要,御史大夫之下藏书令统御之权。” “臣还要,太尉府之下军纪部统御之权。” 嬴城掷地有声的顿了顿,继续震声道: “臣还要,奉常之下太常令统御之权。” “臣还要,廷尉之下司法部统御之权。” “臣还要,大律府所需,随用随调有用官员之权。” “臣还要,十万金以做启动资金!” “臣还要,皂河西岸,阿房宫旁,方圆十里内所有的土地!” 吧嗒! 嬴城的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声如洪钟,雷霆万钧。 就好像! 朝堂之上,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是自己的。 可! 这可把所有人准备下班的人给惊呆了。 好家伙。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始皇帝要权,要钱,要兵,要地。 “陛下,大律令,府库没有十万金!” 大秦的治粟内史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还不等其余人说话,就断然拒绝。 一句话,要钱,没有! “再说了,你修订个法令,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大律府要笔墨,要竹签,要帛纸,就算是进入大律府的各类官员要俸禄,我给。” “但十万金,没有!” 治粟内史言辞激烈,大有一种分毫不让的态度。 甚至就差当堂开骂。 十万金,开什么玩家,你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没错,陛下,大律令本就特殊,堪称是我大秦最豪奢的官署了,堂堂三公辅佐,城公子莫要贪心才是。” 少府正本来不打算说话的,但现在有人要从他手底下挖走最重要的工部。 打死他都不行。 “城公子未免太过贪心了,要懂得适可而止,若论逾越,大律令已经是逾越礼法所设!” 太奉令不满的站了出来,岂有此理。 这嬴城太过放肆了。 手竟然要伸到奉常府。 原本已经宁静的朝堂,这一次比此前更加的汹涌起来。 主要是谁也没想到。 已经达到目的的嬴城,胃口这么大,竟然要一次性吞下这么多的部门。 这要是让嬴城得逞了。 那他们就等于是自斩臂膀了。 “咳咳咳!” 见到如此多的朝廷重臣集体发出了不满之声,始皇帝也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嬴城……” 始皇帝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嬴城立法就立法,要这么多的部门做什么。 太常令,嗯,礼仪法度,到时候调拨过去几个人才就行了。 可你要少府之下的工部干什么? 你要御史府之下的藏书令干什么? 还有你要卫戍营一营兵马干什么,三千黑甲卫还不够吗? 始皇帝此时堪称是非常之郁闷。 有种想要把嬴城揪起来扔出大殿的想法。 他觉得他已经足够宽容了。 今日他已经给嬴城的够多了。 这还不满足。 “陛下,诸位大臣,臣并非要将这些部门归入大律府之下。” “而是行暂时统御之权,若有所需,方便调用,万万不要误会才是!” 嬴城也硬着谩骂声解释。 这些人真的是……太敏感了。 不就一个小小的部门嘛,反应这么大。 但他必须要争取到。 因为他太清楚了。 他如果想要大刀阔斧的执行,就绕不开部门和部门的配合。 这些分布九卿之下的部门,他想要用,就得打通好多的关系,甚至还要闹到朝堂上公平议。 还不如现在就一次性解决了。 “暂时统御也不行,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奉常府本就只有那可怜的几个部门。” “而太常令又是最重要的一个部门,若是被大律府调用,那陛下,陛下干脆把奉常府撤了算了。” “是啊,陛下,臣也冤枉啊,臣苦心经营,一心为大秦着想,没想到,少府那可怜的工部,竟然被大律令夺了去。” “陛下,老臣命苦啊,十万金,十万金让老臣如何拿出来啊,还不如杀了老臣算了。” 好家伙。 朝堂上惊现滚刀肉团伙。 一群原本没怎么发言的大臣,现在集体开始了滚刀肉。 就在朝堂上开始了撒泼打滚模式。 “大律令若是有需要,我少府一应配合就是,完全没必要暂行统御。” “是啊,大律令若有所需,治粟内史必定配合,至于十万金,大可不必,这朝廷府库,也囊中羞涩啊!” 一波又一波的声浪连绵不绝。 不要说扶苏。 就连李斯的面皮都在抽动。 他觉得嬴城应该见好就收。 这些人,连他平时都得小心供着。 一个管俸禄,一个管礼法,一个管制造。 人家真要找你麻烦。 死心眼克扣你的俸禄,不给你拨款。 死心眼揪着你不合规矩,不合礼法,能让你烦不胜烦。 尤其是少府,掌山海地泽,掌各项督造,天下工匠无不归其所有。 这要是得罪了。 那还真的会很难办事! “咳咳,大律令要不再深思熟虑一下。” “嗯,统御之权不行,朕可以下令,让这些部门全力配合你立法一事。” “卫戍营之事朕允了,西营交由你来统御,皂河西岸土地,你适当征用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十万金。” “不如折中,大律府一应取用,有理有据,由府库所出,腾爱卿务必配合取用。” “诸位以为如何!” 始皇帝也要操碎心了。 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亲自操刀进行调和。 至于兵马,给了就给了,别说一营,就算是卫戍营八营都给出去。 怎么给出去的他就能怎么收回来,这个他嬴政还是很大方的。 “陛下圣明!” 话音刚落,下方滚刀肉的朝臣们顿时正色,秒变乖巧的绵羊,参拜始皇帝。 见到众臣答应,始皇帝又看向了站在鱼龙台上的嬴城。 那意思很明显了。 你这一开口就要打破朝堂稳定的格局。 再不答应啥都别想要了。 “臣……陛下圣明!” 嬴城心中一叹,只能作罢了,尽善尽美看来是不可能了。 始皇帝毕竟年纪大了,见到嬴城答应下来,一点也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起身,离开龙椅,这才摆手道: “退朝退朝!” 这次是真散朝了。 随着始皇帝走开,群臣们一个个搭伙身心疲惫的离开咸阳宫。 当然不是回家。 而是回自己的官署。 正式的下班时间还要到宵禁前。 扶苏还在门口逗留,想要等嬴城一起回家。 “郭将军请留步!” 嬴城却是已经跑到了中尉校尉郭怀义的面前。 郭怀义不冷不淡的拜见道:“见过城公子!” 嬴城也没有任何的客气,他也不准备和中尉府有过多的牵扯,直接道: “三千黑甲卫,我现在就要!” 郭怀义一脸无语的瞅着嬴城,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不吃饭的吗? “好!” 不过,郭怀义还是应声遵命。 “我在御史府前等候。”嬴城点了点头,便跨出了咸阳宫。 仅直走向了御史府。 “御史府?”郭怀义奇怪的盯着嬴城。 中尉府负责皇宫警卫,集结三千黑甲卫只需要片刻功夫。 而始皇陛下划拨三千黑甲卫归大律府调动,即便是集结,也应该在章台宫集合,不应该在御史府集结才是。 况且。 咸阳宫并不是单独指一个宫殿。 主宫咸阳宫是朝议的地方,其下囊括三公九卿官署,章台宫,地泽宫等殿宇。 其实并没有让三千黑甲卫屯聚的地方。 即便是要驻守,也要在宫外官署屯聚。 但始皇陛下并没有设置大律府的宫外官署。 这其实就给了嬴城三千黑甲卫临时指挥权,并不是将黑甲卫直接划入大律府。 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们的职责是防止泄密并对大律府重要人员的保护。 “算了,这城公子也不是善于之辈,反正陛下让我听令,那我听令就行了。” 郭怀义摸了摸肚皮,强行让自己忘记饥饿的去集结兵马。 “诚……” 却是门口,扶苏等待着嬴城,刚见到嬴城,刚一开口。 却不料嬴城张口就道:“老爹,你先回家,我还有事情要办!” 说罢。 嬴城撒腿就追着已经远去的御史大夫蒙毅而去。 “……儿!” 扶苏瞠目结舌的说着后半个字。 只感觉一口郁结之气由心而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嬴城后背已经千疮百孔了。 今日朝堂本就郁结颇深,现在,被嬴城给忽视,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逆子,真是长大了啊!” 扶苏气咻咻的甩了甩袖子,向着宫门外走去。 第三十一章 督促诏命,扬眉吐气的老妈 不管其他。 嬴城迅速的追上了蒙毅。 蒙家,王家,李家,冯家便是大秦新一代的勋贵家族。 这其中蒙家父子深受重用。 蒙毅官居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蒙恬独领十万兵马北上抵御匈奴,其父蒙武独领一军镇守临淄郡。 这是相当了得。 如果蒙骜还活着,也是如王翦一般的存在。 “嬴城见过蒙大人!” 蒙毅一脸的正气相,很是威严魁梧,乍一看还以为是武将,但此人在军略武功方面平平。 但经略五经,在法学一道深有建树,且刚正不阿,忠心始皇帝,这才担任御史大夫。 说真的,没有科举制度的大秦皇朝。 升官真的会很快! 当然,没有科举制度的好处就是,他摇身一变,一个早晨就是现在的大律令。 等他升的差不多了,就把科举制度搬出来! 倒是蒙毅,见到嬴城主动凑过来打招呼,也是作揖道:“蒙毅见过大律令!” 这是客气话。 嬴城肯定也不会如和郭怀义一样,直接调动不拉近关系。 因为。 和蒙毅拉近关系没事,和郭怀义拉近关系,那就自找死路。 “蒙大人监察天下,刚正不阿,嬴城深有敬佩。”嬴城客客气气回道。 但这一幕怎么都滑稽。 蒙毅个头一米八,嬴城个头一米二,这差距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蒙毅可没有丝毫小觑这个需要自己低头俯视的孩童,客气的回敬道: “大律令虽然年幼,却才比甘罗,胆过姚公,令蒙毅无比艳羡!” 被如此称赞,嬴城急忙谦虚道:“蒙大人虚赞,嬴城哪里敢和姚公相比。” “倒是甘罗,嬴城自大,倒可争一二!” 蒙毅虽然是客气话,但嬴城可没有自大到胡乱作比。 这和身份地位有关。 甘罗拜相,轰动一时,但此人受吕不韦举荐,却又改换门庭入了王倌门下。 最终随着王倌一起被流放。 所以他在才学上比一比还可以。 但是姚公,全名姚贾,是秦国上卿,堪比苏秦张仪,纵横六国的外交大臣,拆散了四国合纵,又操刀交好齐国和弱齐之策,一步步蚕食了六国。 是始皇帝争霸六国时候的核心人物。 真正令人钦佩的是,此人外交惯用手法便是深入敌国。 乃资车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带以其剑! 便是始皇帝让姚贾拿着金钱和武力去敌国搅动风云。 用句更为准确的话来说,此人就是一个深入敌国的谍报头子! 蒙毅如此作比,就略有不合适了,他必须要谦虚。 “哈哈哈,大律令倒是谦虚,却不知大律令找蒙毅何事!” 蒙毅倒是干脆,也算是一种认可。 “既然大律府已成,今日朝堂议事陛下也有诏命,还望蒙大人尽早出诏命,尽快将大律府步入正轨!” 嬴城见蒙毅不客气,他也肯定不会再客气。 没错。 他就是要来拿诏命的。 有诏命,就好办事。 如果他不来督促一下,就要等到明天。 而大律府想要正式的开始办公,至少也要等到三天以后。 这其中还有各种调用人员,搭建班底,能十天让大律府进行第一次立法议事,已经算是最快的了。 但是。 他还想更快! 拿到诏命,他离开御史府,拿不到,看他敢不敢拆了御史府。 当然。 要是蒙毅和他如此客气,他也会跟着非常客气了。 蒙毅似乎也看出来嬴城的来意,直言道: “哎,大律令倒也是着急,无妨,到了官署本官这就命人起草文书。” “不过,最迟也要明天吧,便是御史府起草诏命,也要交给陛下阅览,而后加盖符玺,才能下发。” 见蒙毅不为难他,嬴城自然乐呵呵的回道: “无妨,烦劳蒙大人起草加印,呈阅陛下,其他事情就不必蒙大人操劳了!” 这就是正常程序。 中车府只是掌握宫廷车马政令的机构,甚至可以划分到九卿之一的太仆之下。 和诏命文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始皇帝将管理符玺制令的掌印司划入了中车府,这才抬高了中车府的地位。 要不然,赵高顶多就算是一个始皇帝的私人司机,负责百俩豪车的私人司机! 一统天下后,始皇帝又将昔日纵横六国的情报机构拆解,其中之一的罗网交给了赵高。 这就是始皇帝造的孽,怨不得谁了! 当然,在大秦真正可怕的并不是罗网。 罗网仅仅是黑冰台其下的一个部门,只是,那个可怕的黑冰台,随着六国覆灭,销声匿迹,不再被人提及而已。 这大秦皇宫,深不可测。 但,管他呢,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造反的想法! “如此,就请大律令在御史府稍坐片刻!” 蒙毅非常的配合,配合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过。 蒙毅的眼皮子还是挑了三下。 黑压压的全副武装的黑甲卫站在御史府大门外,震慑力还是非常可怕的。 他现在。 对嬴城,只想敬而远之! 想到嬴城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蒙毅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惹不起,尽快送走!” 蒙毅给起草诏命的文官补充了一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蒙毅就拿着诏命,带着一名吏员来到了嬴城的面前。 蒙毅道:“未发诏书不假他人之手,大律令莫要见怪!” “嬴城谢蒙大人体量,这就告辞!”嬴城拿到诏书,恭敬的一拜,便带着吏员直奔……还未可知之地。 他得先找到始皇帝下朝之后去了哪里。 这种事情,该去问谁比较好! 当然是问……中车府令赵高了。 “城公子,你认真的吗?” 郭怀义有点后悔的瞅着嬴城。 “认真的啊,怎么了?” 嬴城认真的瞅着校尉郭怀义。 “哎,罢了,大律令请稍等!” 郭怀义生无可恋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跑步前进直奔咸阳宫。 片刻后回来道:“陛下在政合宫中用膳!” 也是被逼急了。 打死他都不会听嬴城的命令,带着黑甲卫去中车府。 这才着急忙慌去打听始皇陛下去了哪里。 “政合宫啊!” 嬴城呢喃了一声,眼光扫着黑压压气势惊人的黑甲卫。 这吓得郭怀义心惊肉跳的。 “那郭将军随行可好!”嬴城打算放过黑甲卫,的确带着这么多人去政合宫,有点不大合适。 “如此,甚好!” 郭怀义如临大赦,急忙站在了嬴城的身后,对黑甲卫下令道:“你们去章台宫外等候!” 他觉得在这样带着三千黑甲卫在宫中乱晃,指不定一口锅会砸下来。 “走走走,去政合宫!” 嬴城也算是豁出去了,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他必须要让诏书下达。 带着吏员,郭怀义,嬴城就直奔政合宫。 而此时! 皇宫门口。 一辆车架旁,根本在马车上坐不住的李贤,不断跺脚的等候着。 从太阳还没有冒头,等到了现在。 “夫人,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婢女担忧的端着饭盒劝李贤吃饭。 可李贤听到声音,变得更加焦躁的原地打转。 “你说,这都大半天过去了,为何宫中还是没有动静。” “会不会城儿出了什么事。” “应该不会,老爷被解除禁足,应该是陛下释放的善意。” “可城儿一向无所顾忌,所谋甚大,这朝堂之上尽是老谋深算之人,城儿真的能达成目标吗?” “万一要是达不成,这!” “哎,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真是,让人干着急,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越是重要时刻,就越要冷静,可我这冷静不了啊。” 李贤焦躁不安的跺脚,急的发慌。 今日不进宫,就在宫外等候,只为等儿子归来。 这就是他今日的戏份。 只是这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就越来越没谱了。 “夫人,这没有动静,才是最好的消息,若是宫内有动静,那才是最坏的消息。” 阿秋忍不住的劝慰。 “也对,也对……”李贤虽然点头,但奈何还是心中难安。 但就在此时。 宫门处隐约出现一道身影,相貌堂堂,走路生风。 “夫人,是老爷,是老爷!” 眼尖的婢女惊叫。 顿时。 这让李贤整个人兴奋了起来,顾不得别的,李贤撒腿就跑向了扶苏。 “末将拜见长公子妃!” 戍守宫门的守将跪地参拜,但这明显准备盘问一番了。 “老爷,老爷!” 李贤知道规矩,也不硬闯,就站在门口用力的招手。 可瞅着瞅着,一股十分糟糕情绪就漫上心头。 只见扶苏,不见嬴城。 尤其是。 他还看到扶苏一脸的怒火,走路那不是虎虎生风,而是怒火升天。 “咕噜!” 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李贤忍不住的颤粟,思绪转变中,已经忘乎所以的硬闯宫门,等不及扶苏走出宫门,尖叫的吼道: “城儿呢,城儿呢,为什么城儿没有与你一起出来。” 宫门守将拦截,可一个恍惚,李贤已经冲到了扶苏的身旁。 一个长公子,一个长公子妃,也不敢刀兵加身,只能在一旁看着。 扶苏见到李贤,也是心中一安。 可李贤竟然质问他那个逆子,不由的就气上心头。 “我不知道,别问我!”扶苏气冲冲的道。 “你怎会不知,你不是上了早朝吗,难道,城儿真的出事了。”李贤当场就慌了,哀嚎声阵阵。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的城儿啊。” 扶苏依旧在生气之中,怒气冲冲的怒道: “宫门重地,撒泼打滚,我倒是现在想明白了,那逆子为何那么胆大包天,目无尊长了。” “有其母就有其子,岂有此理,哼。” 李贤拽着扶苏就胡乱拉扯,带着哭声急迫的询问:“你倒是说啊,城儿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呵,去问你的宝贝儿子去吧!” 扶苏甩手就要推搡着离开,一想到宫门口,嬴城一句话就将他给打发,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火气正大,扶苏甩手就要离开。 而此时,宫门口也陆续有官员在走来,见到李贤还准备要拜见。 李贤举目慌乱的就挡在所有官员前方问道:“我的儿,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呵呵,阿姐真的是养了一个好儿子,还能怎么了,又能怎么了!” 可还不等官员回话,气冲冲从官员中走出来的李瞻,和李贤的亲近荡然无存的怒气冷哼。 甚至都没有客气。 就走在李贤的面前。 “哼!” 李瞻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就怒气冲冲的离开。 扶苏在前,李瞻在后,直给李贤留下了两道背影。 “恭贺长公子妃!” “陛下诏命,任城公子为大律令,改章台宫为大律府,三公顾问,九卿辅佐,城公子将如冉冉新星般崛起!” 听到官员祝贺,李贤先是一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问道:“果真,如此?” “下官万万不敢谎报!” 顷刻间。 李贤只感觉自己飘上了云层,心中晦气阴霾一扫而空。 转身。 看向了气咻咻的李瞻,怒冲冲的扶苏。 无比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长子入朝,今后同朝为官,还望诸位大臣多加照拂。” “待本妃请示长公子,在扶苏府大摆宴席,以做庆贺,届时,还望诸位大臣携带家眷一同前来庆祝,吾儿高升!” 李贤说话极其大声,传的非常远。 很明显的落在了刚走不远的李瞻耳中。 李瞻停顿了下来,转过身子,一脸怒容的盯着李贤。 “瞻弟到时候定要前来庆贺你的亲外甥高升啊!” 李贤不管这些,明知道李瞻不满,还是继续大笑着挖苦。 管他呢。 看那脸色,便不是他儿子的政敌,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不挖苦,那等到什么时候挖苦。 错过了现在,回头再去丞相府,就没办法挖苦了。 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只是。 让她无比郁闷的。 自家老爷,长公子扶苏生气,这没有道理啊。 三公顾问,九卿辅佐,改章台宫为大律府,虽然她还不知道这大律令具体职权,但听听这些名头,就绝不是寻常晋升。 自己嫡长子当了大官,你作老子的却挂着脸,这算是怎么回事? 现在更应该。 一脸和气,如沐春风,不骄不躁。 和诸多朝臣尔虞我诈,嘘寒问暖,然后大摆宴席,以此笼络人心吗? 第三十二章 霸道行事,无所顾忌 政合宫! 一个半政半寝宫之地。 就在咸阳宫后面,距离后宫比较近。 始皇帝坐在饭桌旁盯着大盘鸡,肉夹馍,凉皮,羊肉汤,臊子面,甑糕,油糕,浆水鱼等丰盛的餐食吩咐道: “赵高,给各府餐食一并送去吧。” “今天,是朕最辛苦的一个早朝了。” “这个嫡长孙,好坏参半呐!” 始皇帝絮絮叨叨的准备吃饭。 却是此时,一名太监急急忙忙的小跑了进来。 “陛下,大律令嬴城在宫外求见!” 刚拿起‘梜’(筷子)刚准备满口先喝点羊肉汤暖暖胃,也是饿了,就听到宦官禀告。 始皇帝一愣,疑惑的抬头问道:“嬴城,他……没有出宫?” 是啊,早朝上到中午,都累了。 尤其是嬴城,应该更累。 这时候更应该回府休息。 再不济,也该去章台……大律府去看看自己的官署,顺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才对。 始皇帝心中纳闷的,不过嬴城既然来了,瞅着一桌子的饭菜。 “叫进来!” “准备一副碗梜!” 身为嫡长孙,是完全有资格随时随地和始皇帝坐在一起吃饭的。 始皇帝点头,太监自然听从,迅速的小碎步出门。 不一会儿。 嬴城就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御史府吏员和未带任何兵器的郭怀义。 “臣(末将)拜见陛下。” 嬴城见面先拜。 可肚子不争气的嘀咕了起来。 “来来来,到朕身边来!” 始皇帝听到嬴城咕叽咕叽的肚子响,本想严肃一下,却又忍不住的笑着对嬴城招了招手。 终究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就算是再忤逆……那也是嫡长孙。 至于是不是亲爷爷……那就得嬴城自己说了算了。 嬴城狠狠的瞪了一眼御史府的吏员,恶狠狠的眼神示意。 这吏员竟然默不作声,不给始皇帝递起草的诏书。 “陛下,臣是来送御史府起草的诏书的,请陛下过目。” 没办法,嬴城只能替吏员开口。 始皇帝示意抬起的手停悬在了半空,眨巴着眼睛瞅着嬴城。 只感觉这孩子疯魔了。 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什么诏书。 可……这下朝才多久啊。 竟然已经把诏书搞到了这里,还拿过来让他加印。 不带这样办事了! “过来,吃饭了吗?”始皇帝给赵高递了个眼神,再次强行对嬴城招手。 这是真关心。 如同亲爷爷对孙子的爱! 嬴城还是没有动,也不说话,两眼直勾勾的瞅着被赵高捧在手里面不打算递给始皇帝看的诏书。 你不加印,我就不吃饭! ‘好家伙,这小子莫非也是个贪恋权势的性子?’ ‘而且还有非同一般的掌权欲望?’ 始皇帝心中嘀咕,身为皇帝,这是必须要了解的一个过程。 嬴城初入视野,他需要对嬴城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而现在,嬴城宁愿饿肚子也要见到自己的任命诏书落实。 何止贪恋权势,简直不要太过分。 “你小子,罢了!” 始皇帝摇头一叹,手一抬,让赵高把诏书递过来。 打开一看。 和自己猜的一样,是大律府的任命诏书。 嬴城想要行使自己的权柄,这一份任命诏书必不可少。 只有这一道总领诏书下发之后。 各府才能依命行事,自行调动人员充实大律府。 “符玺!” 始皇帝想了想,还是准备加印。 既然做了决定,早晚的事情。 “现在,朕命你,坐过来,吃饭,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还在哪死撑着。” “你年纪还小,不必着急,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始皇帝展开了无比温暖的怀抱,要嬴城钻过来。 “皇爷爷,卫戍营西营兵符!” 嬴城不依不饶,既然诏书到手了,兵符顺便搞到手也是应该的。 “西营兵符!” 瞅着嬴城那副要比扶苏还要执拗的眼神,始皇帝头大如牛的吩咐赵高。 “皇爷爷!” 嬴城顿时乐呵呵的起身,跑到了始皇帝的怀中。 身为嫡长孙,十岁,他现在可是始皇帝有数的几个能蹦能跳的孙子。 受点宠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身子骨还算壮实,不错,你母妃有没有给你物色老师,也对啊,以你现在的才智,已经是自成一家。” “要不,朕给你找个武术老师,让朕想想谁比较合适?” 始皇帝大概率是年纪大了,絮絮叨叨的摸着嬴城的身子骨, 可嬴城两眼瞄着诏书和兵符,悄咪咪的拿到了手中。 刺溜一下就钻出了始皇帝的怀抱。 “皇爷爷,你慢慢吃着,孙儿告退!” 君臣和爷孙身份不断切换,嬴城拿到想要的东西,离开没有半点的毛病。 可始皇帝哗啦的一下,脸就挂着了。 “嬴城,站住,你干什么去?” “我把诏书送到御史府加印,还要去郎中令府对各府下达调令,之后出宫去西营看看位置。 另外还要视察一下皂河西岸,去少府工部一趟……” “我天,为官之道,不要急于求成,更不可急躁。” “嗯嗯嗯,孙儿明白,那孙儿走了。” “赵高,这些餐食装盛,让大律令带着。” 瞅着兴致勃勃的嬴城,也不想打击这份即便是贪恋权势的积极性。 始皇帝无奈一叹,只能给打包带着。 “嘿嘿,还是皇爷爷疼爱孙儿,孙儿谢皇爷爷恩赐,不用,不用准备饭盒。” 嬴城嘿嘿,瞄准了大盘鸡,猪蹄子,肉夹馍。 上手框框两下。 装了一大盘子,端着盘着。 就拉着郭怀义走人,顺便踹了一脚吏员,赶紧走人。 “陛下,末将……” 郭怀义没有旨意,进门就没有起身,此时被嬴城这么拉着走,也是求助的看向始皇帝。 “去吧去吧!” 始皇帝烦躁的摆了摆手。 瞅着消失的嬴城,挂着脸质问道: “嬴城下朝之后干了什么?” “回禀陛下,城公子下朝之后见了郭将军,又见了蒙大夫,另外, 三千黑甲卫一个不差的在御史府门前集结,随后黑甲卫去了大律府。” 始皇帝听完,都能想象到那场面,就颇感头疼的下令道: “朕有种预感,这混小子还会惹事,给朕盯着,不要打扰,及时禀报。 另外,暗中告知郭怀义,让他闲暇之后,暗中来见朕!” “嗨!” …… 出了宫门。 嬴城端着满满的一盘子肉。 一手撑盘一手油腻的抓着鸡腿塞进嘴里,呜呜啦啦的就给郭怀义道:“郭将军吃不吃!” 郭怀义快要奔溃了。 他不知道。 嬴城为什么,要如此的着急。 连吃顿饭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一个新官署的建立,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正常运行的。 根本没必要如此的着急。 不过。 这仅仅是郭怀义的疑惑。 同样饿的不行的郭怀义,仅仅犹豫了一下,就抓了另一个鸡腿,塞进了嘴里。 “谢殿下!” 郭怀义也跟着含糊其词的感谢。 很快。 吃干抹净,盘子一丢的嬴城,就再次回到了御史府。 起草诏书呈给始皇帝,叫上呈诏命文书,御史府盖的呈印,一个完整印章的一半。 等待盖‘奉’印之后,返还回御史府,叫下递诏命文书。 而此时,御史府就要将另一半印章盖下去,就是完整的‘御史监印诏命天下’。 因为御史府只有起草诏书的职务,并没有传递和昭告天下的职权。 有这一职权的只有郎中令,传达一切始皇帝口谕、诏命、诏令、制令等。 所有递交到各府,各郡县的文书,都是由郎中令府进行的。 这并不是一个宦官机构。 也是始皇帝制令天下,直接绕过相权下达皇帝意志的机构。 所以。 他想要加快速度。 就要拿着诏命文书去郎中令。 这里就要审核。 判断这一份诏命是否合乎流程,最直接的判断便是对印章的鉴别。 先后盖印章的区别很明显,判别之后,郎中令就需要分拆诏命文书。 原版诏命第一受诏人。 其余分拆旨意由郎中令府用印,涉及多少人,就有多少份,然后拿到掌印司和御史府统一盖印,拿回来之后,才是真正到个人手中的诏命文书。 这一套流程极其的严格。 因为。 诏命文书的威慑力是极其恐怖的。 抄家灭族,就是凭借着这样一卷诏命文书。 如果这样的文书上面,写上‘扶苏府抄家,一应家眷即刻问斩’的字样。 即便是朝野震动,也会被严格的执行下去。 而这就是帝王意志! 生杀予夺! “噗,蒙某对大律令,深感敬佩,既然大律令如此着急,蒙某不敢托词,这就诏命天下!” 蒙毅正在吃午饭,可嬴城进来直接用盖了印玺的诏命贴脸呼过来,差点被噎死。 这道诏命。 是他蒙毅历任御史大夫五年,甚至听闻之中,速度最快的一道诏命。 算算时间。 嬴城拿着上呈诏命文书见到始皇帝,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好家伙。 惹不起,惹不起! 说着。 蒙毅已经起身,面容抖动的拿着诏命文书离开。 根本不费时间,很快蒙毅就拿着一道正式生效的诏命文书回来。 “速速送去郎中府。” 蒙毅不想耽搁,直接下令。 坐在饭桌旁又快速吃了个鸡腿的嬴城,拦了下来,道:“蒙大人,这个就交给我了,我拿去郎中令府。” 蒙毅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说道:“城公子,蒙某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嬴城疑惑的抬头看向蒙毅,道:“蒙大人但说无妨。” 蒙毅虽然想对嬴城敬而远之,但还是劝慰道: “城公子,所谓刚则易折,不无道理,这朝堂行事,自有流程,各有职权划分。” “若城公子着急太甚,恐怕会适得其反!” 嬴城笑了笑,起身感谢道:“多谢蒙大人,嬴城自当谨记!” “这只是蒙某愚见,城公子莫怪!”蒙毅心中略有欣慰,以为嬴城听了进去。 可谁知。 嬴城下一个动作,就已经将诏命文书拿在手中,淡淡的笑道: “我有三千黑甲卫,卫戍营一营兵马,这大秦天下,除了咸阳宫和陛下寝宫是我不敢动的。” “其他人,其他地方,最好别挡我嬴城的路。” 咕噜噜! 蒙毅惊骇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嬴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刻。 他竟然感受到了嬴城的意志。 一种绝杀的意志。 可那平静的面容,甚至还带着笑容,让他不寒而栗! 这一瞬间。 他有一种预感。 大秦天下,或许要因为面前这个年仅十岁的孩童,变得天翻地覆。 “郭将军,我们走!” 嬴城微微的躬身作揖,便转身离开了御史府。 郭怀义肚量很大,顺手拎着一只大盘鸡,对着蒙毅不好意思的作揖,这才转身告退。 还真别说。 蒙毅是上大夫。 但郭怀义是皇宫卫尉三大校尉之一,差不多是始皇帝的贴身保镖统领之一,统兵三千。 官职低,地位还真不比蒙毅差。 嬴城现在一个鸡腿加一个肉夹馍基本就饱了。 没有二话,嬴城来到了郎中令府。 郎中令也在吃饭。 吃惊的瞅着嬴城递过来的诏命文书。 眨巴着眼睛,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早朝快到晌午才结束。 他们这才吃午饭。 早朝始皇陛下的诏命就到了郎中令府,且诏命文书三印齐全。 这个速度,堪称是绝迹了。 遍数历代诏命,也没有这么快的诏命了。 可怕可怕! “西卫戍营西营诏命,皂河附近土地文书我现在就要。” “各府传递文书我希望尽快下达,大律府一应官服制印,我希望在傍晚前出现在大律府。” “不在咸阳需要调任的,我希望三日之内出现在咸阳,大律府也会出具催促返京令,三日后不到,我不介意带人抓人回来。” “如果郎中令想代为传话,就顺便提醒各府。” “三天,大律府若是不能步入正轨,就别怪我嬴城带甲上门要人。” 嬴城强势的说道。 可这态度,瞬间就让郎中令有点恼火。 这里是直达天庭的地方,嬴城在这里发威,着实太过火了。 “所有诏命文书,郎中令府自会按照流程,尽快督办。” “但大律令也不要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请自重。” 嬴城眉头一皱。 他要盟友,但这并不妨碍他和敌人达成盟友。 很多时候,利益关系与敌对关系,并不是矛盾的。 既然你要跳出来。 那就拿你开刀。 嬴城目光随便一扫,看到了一个和郎中令同桌坐着的吏员。 便指着这个吏员道: “这个吏员,我大律府要了。” “郭将军,带走!” 郭怀义先是一愣,又是一为难,但还是上前一手按在了吏员的肩头。 单臂近乎将人提起来,拉在了嬴城的旁边。 “你!”郎中令差点暴走的盯着嬴城。 嬴城根本不管这些。 他又不是要造反,要什么拉拢。 只要给他办事就行。 只要他权势稳固,该亲近他的,自然而然的就来了,用不着他去拉拢谁。 “快点给本官文书,大律府门前还有三千黑甲卫,不给本官就拆了这郎中令府。” “有意见就去弹劾本官,让陛下下令斩了本官这个狗头,斩不了,就闭嘴听话。” 第三十三章 人之变因权势而变 “我……朕,嬴城真是如此说的?” 始皇帝差点把刚刚吃的吐出来,不敢相信的再次质问前来汇报的太监。 刚吃完饭,准备去散布消消食。 可听着这汇报,他觉得,现在不是一个消食的好时机。 “赵高,赵高,传朕旨意,朕乏了,在睡觉,谁也不见。” “不管是谁来,全都给朕拦回去。” “政合宫肯定不能待了,去后宫,移驾……月华宫。” 始皇帝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规章流程,就没有嬴城这么办事的。 可他现在不能打压。 三军出战,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 他现在要是搓了嬴城的锐气。 立法一事,就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可他一想到嬴城那种态度办事,到时候一个又一个的心腹大臣过来抱怨弹劾。 那场面,可不是此前宗正府和楚系集团逼宫那么容易应对。 此前说破天,就算再怎么逼宫,连他丁点根基都动摇不了。 但如果是李斯,冯去疾,蒙毅这些,他根本不可能直接给罢免了。 如同,李斯自身虽然有点小毛病,但对他忠心耿耿,乃是心腹大臣,没有谋逆的大错,他为什么要自斩根基。 再说蒙毅,人家三代忠良,功绩无人能抹除,动这样的心腹大臣,那不是动摇大秦天下。 所以先躲着,消磨点怒气再说吧! …… 始皇帝跑路。 咸阳宫顿时鸡飞狗跳。 李斯在丞相官署正吃饭着,面容抽动了起来。 盯着任命他为大律府顾问,督促他尽快调动官员补充大律府的诏命文书。 李斯忍不住的询问前来传达旨意的官员:“你确定,这个流程没有问题?” “回禀丞相大人,没有任何的问题!”传达旨意的官员恭敬的回道。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这不应该,不应该如此之快的!”李斯还是在摇头。 诏命和政事文书不同。 丞相府处理的政务文书,一些不太重要,影响不大的事情,他当场批注落印,就能直接处理。 但诏命这东西,丞相府根本没有染指的权利。 所以他才嘀咕,即便是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 在大秦,唯一能够如此之快下达的诏命,只有一种。 那就是战时军事制令,始皇陛下亲笔诏命,直接无视一切流程直接下达。 除此之外,哪怕是愤怒的始皇陛下要抄家灭祖,也必须要走流程。 在大秦。 有四种皇帝亲命的文书。 制、诏、命、令。 制令为始皇直接命令。 诏令为始皇所发文书命令。 命令为始皇口谕发布的命令。 始皇令为召集众臣、众将、点名见谁所发布的命令。 而这其中,诏命乃是经过朝堂共议,始皇决议之后形成的皇朝意志命令。 这也是最正式、最正规、最具效力的诏命文书。 这种文书。 因为要走流程。 是不可能如此之快的。 除非! 这中间没有任何的时间耽误,到达即处理,才有可能! “丞相大人,据说大律令亲自督办,从御史府拿到诏命见了陛下,片刻又回到御史府。” “之后亲自带着诏命来到郎中令府。” “我家大人为此恼火,可那大律令根本不讲理,还直接抓走了左郎中令江毅大人,说: ‘这吏员,我大律府要了’ 大律令还扬言,‘快点给本官文书,大律府门前还有三千黑甲卫,不给本官就拆了这郎中令府’ ‘有意见就去弹劾本官,让陛下下令斩了本官这个狗头,斩不了,就闭嘴听话。’ 这我家大人哪敢耽搁,这才制诏命急忙给三公各府送来。” 吏员也是抱着极大的目的来诉苦,在李斯面前堪称将嬴城的霸道行为完整复刻了一样。 甚至不用添油加醋。 本身就极其离谱了。 “呼,行,本相知道了,忙去吧!” 李斯听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低头瞅着手中的诏命文书,忍不住的摇头呢喃: “猛龙过江,四海蛰伏啊!” 法家成为了嬴城晋升大律令的垫脚石。 现在无疑,郎中令府成为了嬴城的磨刀石。 只是他不知道,谁会成为嬴城的镇魂石。 总有人会坐不住的。 “告诉所有人,这几天都给老夫安静点,这把火要是烧到我法家的头上,休怪老夫无情。” 就在吏员走后不久,李斯在原地踌躇许久,向着所有法系集团官员下达了一道极其严肃的命令。 咸阳宫内,荡起了一阵阵凌厉的冷风。 距离早朝结束不到一个时辰。 本该次日清晨才会下达的诏命,摆在了各府的案桌上。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道诏命会下达的如此之快。 因为诏命的下达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为所有人的头顶笼罩了一层阴云。 更为重要的是。 面对嬴城堂而皇之的扰乱朝堂行为,始皇帝没有出现制止,甚至避而不见。 这是一种极其明显的政策导向。 …… 扶苏府。 扶苏气咻咻的坐在大堂里面,此时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惊疑不定的问道: “你是说,那逆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我谋略?” “在丞相府辱法,被押入廷尉大牢,以此让我彻底失势? 暗中引导宗正府和楚系集团逼宫立我为太子,为此惹怒父皇罢免十一公候,楚系集团被彻底挤出朝堂,是为我谋划? 你是说父皇不希望我是在宗正府和楚系集团,在儒家的支持下登上太子之位? 因此牵连到了贤丰馆,父皇下旨解散贤丰馆,驱离淳老师和叔孙老师? 之所以重立秦法,就是为了让我有一个全新的开始,重新开始布局朝堂?” 李贤一五一十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说给了扶苏听。 她希望。 扶苏莫要辜负儿子的这一片苦心。 如今嬴城大权在握,而此时,正是重新洗牌朝堂格局的时候。 三天后,扶苏府庆贺长子高升,这谁也挑不出来毛病来。 而她希望,扶苏可以亲自主持此事。 不用扶苏去邀请各个官员,她以长公子妃的名义发帖邀请,只当妇人想要炫耀,光耀门楣。 只需要扶苏到时候以父亲的身份出面,与诸多宾客相谈甚欢。 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是,请夫君明鉴!”李贤苦口婆心的回道。 可谁曾想。 扶苏冷冷的盯着李贤,冷声道: “你知道我扶苏最讨厌什么吗?” “结党营私,擅权私政,排除异己,为了以及私欲而不顾他人死活。”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仰天地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己、慎独、守心、明性。” “法家,李贤,你不愧是李斯的女儿,枉我将儿子教于你手,你误人子弟。” “看看他在干什么,阴谋诡计,霸权专政,为达目的,一念间便毁人宗室,此乃小人所为。” “庆祝,别说他当了大律令,就算是宰辅丞相,我也脸上无光,只有羞愧,此等荣耀,我,无福消受。” 李贤也恼火了,没想到扶苏竟然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枉她废了如此多的口舌解释劝说。 “好啊,你早就对我不满了,那就把话说开了。” “你亲近淳于越,叔孙通,就不是结党营私了?” “你贤丰馆聚集那么多非议朝臣的逆民,就不是擅权私政了?” “扶苏,大秦长公子扶苏,你是大秦皇长子,你含着金钥匙出生。” “别人往上费尽心思的踏一百步,不如你挪一挪身子的一步。” “而就这么一步,你踏了二十六年,还在原地踏步。” “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别以为读了孔孟圣贤书,你就自诩为君子?” “我也读了,我爹也读了,你爹也读了,唯独你,把你读成了一个傻子,榆木疙瘩。” “别说始皇陛下,老娘儿子要是你这样,打死老娘也不把太子之位传他。” 李贤也是被气糊涂了,撸起袖子什么话都往出来说。 澎! 扶苏一把将茶具摔在了地上,气咻咻的指着李贤。 怒发冲冠……欲砸红颜,却又及时的收手。 可目光却如同要将李贤给吃了似得。 “滚!”扶苏怒吼的咆哮了起来。 “凭什么我滚啊,这是你家,也是我李贤的家。”李贤像个母老虎一样发威,整个扶苏府都在地震。 平时李贤怒而不争,扶苏府还算是太平。 但是现在李贤据理力争,扶苏的性格执拗偏见,火气一瞬间就拱了起来。 这眼看着要收势不住了。 扶苏府管家急匆匆的冲到了大堂。 “老爷,夫人,诏命,陛下诏命到了。” 得亏这一嗓子。 便是争吵之中的扶苏和李贤,也瞬间熄火,急急忙忙的出门迎接。 却是不等出门。 赵高携带着几名宦官,火急火燎的迈着碎步,上前躬身道: “赵高拜见长公子,长公子妃,有皇命在身,不便跪拜,还望见谅。” “中车府令既然是来宣读诏命,无需客气。”扶苏荡然无怒火的跪地接旨,但对赵高的态度,并不太友善 李贤也跟着跪拜迎接诏命。 “这,不知大律令城公子可在,长公子,这是城公子的任命诏书。” “哦,对了,咱家先恭贺长公子府中有此喜事,长公子,长公子妃教导有方,竟是教出来城公子这般的冠绝古今的人物。” 赵高轻声的恭贺,面带着笑容如沐春风。 拍马屁更是一流。 然而扶苏和李贤因为刚刚面红耳赤的争吵,脸色都不太好。 扶苏更是直言道:“嬴城不在府中。” “无妨,无妨,长公子殿下与城公子接旨,都一样,都一样。”赵高面带笑容。 见嬴城不在,赵高反而松口气,笑呵呵的宣读道: “奉始皇帝诏曰,命嫡长孙嬴城为大律令,改章台宫为大律府,总领秦法立法一事,左右丞相兼任大律府顾问,有辅佐修正立法之权。 …… 各府接令之时,全力配合大律令立法一事。 命嬴城为西营统领,总领卫戍营西营兵马。 钦此!” 扶苏愣神的盯着诏命文书。 脑海之中似乎将早晨始皇帝宣布的官职都过滤了一遍。 不要说一句话。 就连一个字都没有差,全部在诏命文书上。 更让他奇怪的。 这诏命文书,下达的太快了。 他才出宫门回府多久,连饭都没有吃,只是和李贤争吵了几下。 等同于他前来进门,后脚诏命文书就来了。 按照他的经验,这来的有点太快了,很不正常。 可就在扶苏这思索之中。 赵高轻轻的上前,笑吟吟的将诏命文书弯腰递在了扶苏的面前。 “长公子别愣着了,快点接旨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扶苏一愣,甚至有点别扭的瞅着抬头就能看到的赵高的那张讨人厌的脸。 这种人,花言巧语,见风使舵,阿谀奉承,谄媚献上,逢迎巴结,最是令人厌恶。 下意识的,扶苏就往后摆了摆身子,这才接过的诏命文书。 “儿臣替长子嬴城接旨。” 却是李贤,急忙起身,笑吟吟的道:“赵府令不妨进堂稍作歇息。” 听到诏命,李贤的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自是没有怠慢赵高的道理。 “多谢长公子妃邀请,咱家也是奉命宣读,既然完事,自不敢逗留,还望长公子赎罪。”赵高不可能留。 即便是想,也不敢。 “来人,赏!”李贤见扶苏没有动静,只能自己操办,瞥了一眼管家,拿出了自己身为主母的气势。 管家与扶苏亲近,但也是知晓规矩。 若是去别家宣读诏命,只要是喜事,略备薄金也作酬谢相告。 但到了黄家,就不能酬谢,而是赏赐相告。 至于赏赐多少。 不能多,多就是贿赂近臣。 不能少,少了就显得家室羸弱。 虽然管家很少拿出赏金,但这种事情也是知晓。 急忙中。 管家也是迅速的端过来一个红布盖着的盘子,在扶苏的冷光下将盘子递给了赵高。 “奴才谢长公子,长公子妃赏赐。” 赵高并不能拒绝,且对赵高来说,皇室赏赐,就是主子给奴才的赏赐。 这是无论赵高拥有多高的地位都无法改变的。 当然,赵高更不可能当场揭开红布看看赏赐了多少! “奴才告退!” 赵高端着赏金,慢慢的退了出去。 等到赵高远去,出了府,李贤顿时一把将扶苏手中的诏命文书夺过来,扬长而去。 “这朝堂,本就是追逐权势名利的地方,而君子,当远离朝堂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所有人,都很现实,若无这等身份,你,我,这诺大的扶苏府,何来如此地位?” 第三十四章 在大秦统兵的难度,要拿真本事 大兴土木! 永远是一个新兴皇朝改不掉的毛病。 似乎在宣告着自己天下无敌的威严,彰显着自己无边的权势。 而在大秦。 有工程量史无前例的四大工程。 阿房宫,始皇帝陵,北方长城,秦直道! 其中任何一个浩瀚工程,都需要超过五十万的劳力! 如果始皇帝有什么被诟病的,这也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大秦疾病。 也就是说,随着蒙恬北上抵御匈奴,并征发民夫修筑长城。 在大秦。 此时此刻。 有至少两百万无偿投入建设大军的壮劳力。 这还不算屠睢南征百越动用的五十万大军所需要征发的徭役。 这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他也是不得不佩服始皇帝。 如此沉重的负担,竟然没有崩盘,也是厉害! 当然。 这让他想到了另一个。 骊山北麓的始皇帝陵。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一件事。 始皇帝东海寻仙,想要长生不死。 为什么还要在很早很早前,就开始思考并修建自己死后要葬在什么地方! 虽然,这并不矛盾。 他不好去评判什么始皇帝陵,毕竟他也曾目睹过那雄壮、巍峨、霸气的兵马俑。 也不好去批判世界第一遗迹,华夏的国标性神级建筑。 更不好去指责秦直道的修建,要想富,先修路,这没有任何的毛病。 唯独。 金屋藏娇这样的事情提前发生在始皇帝在位,动用五十七万囚徒、民夫、徭役修建的阿房宫。 他觉得。 用作藏‘娇’太大材小用了。 他要让这座被人诟病的建筑,成为华夏文明一个新的起点。 赋予这座还在动工之中的建筑,历史的使命! 秦时的咸阳城跨度很大,横跨渭河两岸。 要更往西,便会看到一条贯穿南北的河流。 咸阳八水之一的皂河! 因为地势原因,皂河表面乖巧如绵羊,水面之下却暗流湍急。 而跨过皂河。 就会看到一个浩瀚无比的工程,人头密集,隔着十里远,都能依稀看到。 而那就是正在修建之中的阿房宫。 车水马龙往来不绝,砖瓦连片,木头成山。 当然。 这并不是他的目标。 他的目标是驻扎在皂河旁的戍卫营西营。 远远的。 嬴城就看到西营门口有十几名校尉将领站在门口。 西营属于步、水、车、骑混合兵种,以步为主,水兵为辅,骑兵次之,车兵混杂。 因为兵制原因。 没有战争的时候,以校尉各自领兵屯聚,也就是三千兵马一营聚集,分属三营驻扎,三营互不打扰。 这三营统称卫戍营西营。 到了调动兵马的时候,始皇帝会直接任命西营统领,官职为都尉将军,直接聚集三营兵马出征。 无虎符,根本调动不了兵马。 所以对于嬴城而言。 拿到西营统领,虎符,不造反,这支兵马基本上没有人反对他的调动。 “西营校尉庞成,田福,仲良拜见大律令,郭将军。” 西营三大校尉虎背熊腰的站在营地门口迎接嬴城的到来。 嬴城也没有任何的客气。 直接搬出来虎符,正式的确定自己的统领权。 这看起来有点滑稽。 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孩子拿着虎符要和三个高级校尉对虎符。 但对于三大校尉来说,不会多言。 直接开始对虎符。 对照完毕。 “末将庞成,末将田福,末将仲良拜见城将军。” 不管统兵将领是谁,虎符,圣旨,谁来都可以。 嬴城很满意。 也深感,在大秦造反的难度。 这就等于是始皇帝随便一个命令,让一万名精兵悍将听他的命令。 威慑力很恐怖。 而这样的军队,在大秦有一百支! 既然有了统兵权,嬴城连西营军营都不想进去。 直接站在门口下令道: “庞将军,田将军,仲将军听令!” 三人顿时一脸好奇的看向嬴城。 诏命来的莫名其妙,而来的将领也不像是要打仗去,尤其是还是年仅十岁的嫡长孙。 现在这统领,连军营都不进就给他们下命令。 这种种奇怪,连他们自己都不可思议。 却是嬴城,站在了马车顶棚上面,扫视着皂河以西。 这里有依水而居的乡、里村落,也有修建的阿房宫,还有少府之下的工部宫廷工匠院,军械司中的冶炼房。 大半个工部分布在这里。 所以。 “传大律府令,皂河以东五百丈,皂河以西,阿房宫宫墙以东,以此沿皂河南北十里地,设为军事禁地。” “其内所有百姓,厂房,三日内全部迁移出境,不得有误。” “此范围内的所有工匠户籍,一律扣押。” 嬴城话音未落。 郭怀义,庞成,田福,仲良四个校尉,就一副瞠目结舌的盯着嬴城。 甚至不相信自己的是不是听错了。 这道命令。 就等于是将皂河沿岸肃清,皂河附近生活的数万百姓,全部赶出去。 这简直! 丧心病狂! “大律令,这,三思啊,这种事情,可不能胡来啊!” 郭怀义即便是再听从嬴城的命令,也不敢这样做。 这涉及数万百姓的民生,一个弄不好,就要出大问题。 “是啊,大律令,兹事体大,这陛下要是怪罪下来,恐怕大律令难辞其咎。” “没错没错,我等奉命行事,还能够解释,可大律令下旨强行迁移百姓,此事大有不妥。” “末将倒是有一计,大律令不如和咸阳令商议此事,让咸阳令操办,就要相对容易很多!” 庞成三人也是急忙劝诫,这是他们身为部下应该尽到的劝谏职责。 要是寻常剿匪什么的,他们二话不说,说打哪里,就往哪里干。 可这强行迁移,这事弄不好就是捅破天的大篓子。 “我这里也有一计,不知道三位将军可否一听?”嬴城笑吟吟的道: “三位将军在迁移的时候,不妨说这就是朝廷旨意,只是置换迁移,自有合适的地方安置。” 嬴城的话让四大校尉眼前一亮,可郭怀义却奇怪的嘀咕道: “今日早朝就这样的旨意吗,末将怎么不记得了?” “大律令,这假传旨意,可真不得行啊!” “这咸阳城,可是天子脚下,咸阳令可以直接面见陛下。” 嬴城就知道不好糊弄,但这地方,他必须要肃清。 “莫非你们想抗命?” 嬴城冷冷的盯着郭怀义。 “兹事体大,请大律令请陛下圣命,若有圣命,便是屠杀这数万百姓,末将也绝无二话。” 郭怀义硬刚嬴城,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末将愿领军法!” 有郭怀义带头,庞成三人也耿直的跪地,倔强的抬头。 “我艹!”嬴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顿了顿,一改强势的道: “此地关乎我大秦国运,更是此次立法之事最重要,最关键,最核心的地方。” “我之所以要迁移这里的百姓,原因只有一个,保密!” “我不仅要肃清这里,更要以皂河为中,两岸修建一堵围墙,禁止任何人靠近,禁止任何人进入。” “凡有陌生人靠近,无令者无论身份地位杀!” 见到嬴城如此严肃,而且不像是说假话。 可。 天哪,他们不能凭借着一句话,就带兵去驱赶百姓吧! 这种事情,没有先例存在。 尤其是,将领统兵,只有一个职权,带兵打仗,剑锋所指,刀山火海也前赴后继。 可驱赶咸阳城数万百姓,尤其是,咸阳城周边,世代老秦人居住,随便扒开一家,说不定都能扒出一个有爵位大夫出来。 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除非,你带着诏命,清清楚楚写着驱赶百姓。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连始皇陛下巡视周边,下乡里有时候也要作揖拜见田间老农。 可万万不能胡来。 郭怀义眉头就皱的更紧了,而且也更加的疑惑了,直言问道: “这,不是末将多嘴,实在是,大律令立法,和这个土地,和这个皂河,有什么关系!” 这的确。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着实让郭怀义疑惑。 更重要的是。 这三个蠢货可以听从将领,稀里糊涂的去执行。 可他不行啊。 这要是始皇陛下问起来,要他怎么回答! 一问三不知,那可不行! 而被郭怀义这么一说,庞成三人也不由的点头问道: “也对啊,大律令你可不要忽悠我们啊。” “这事,不是我们不听调令,大律令身为嫡长孙,就算是砍了我们的头,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可这,我们不能稀里糊涂的犯错啊!” 瞅着被郭怀义带头,明显准备冒死抗命的四人,嬴城只能心中一叹。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四人明显就是那种不要命的,且还是忠心耿耿的四个人。 看来不给一个非常强大的理由,是不能说服四人了。 不过。 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这四人。 其实说清楚也无妨。 毕竟,整个皂河的防卫,还得靠这四人来维持和保护。 “郭将军,你带一百黑甲卫随行,你们三人,随我来!” 嬴城也不是犹豫之人。 原本他想着尘埃落定之后,再拿出来的。 他觉得凭借着虎符和圣旨,就能驱使戍卫营西营兵马替自己干活。 但好像,是他想多了。 在面对明显不合理的命令下,这三人宁愿抗命也不执行。 他滴心,那也是拔凉拔凉的! 始皇帝在这个时间段,在大秦百姓的心中,属于神话阶段。 在朝堂上,朝臣中这种感觉要弱很多。 但是在军中,在秦人的眼中,这种感觉浓郁的令人恐惧。 他现在有点理解。 始皇帝为什么能够以关中一隅之地而御天下了。 因为这样的神话,神鬼见了都要害怕。 既然如此,那他就带他们去见见世面! 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镇国神器! 第三十五章 四大镇国神器,造纸术印刷术华夏字典小管 嬴城坐在马车里面。 郭怀义带着百骑随行。 “这是干啥去?” “郭将军,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陛下怎么会将西营统兵之权给嬴城啊?” “是啊,这才十岁,要不是陛下旨意,我早就……” “这有点不太合理啊,今日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这又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尾随在郭怀义身旁的庞成,田福,仲良三人,小声的嘀咕询问。 这对三人来说,着实有点诡异。 自他们统兵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这个,怎么说呢,要带我们去哪儿,我也不知道。” “只要不造反,你们听着就是了!” “现在的情况是,陛下好像是想要立秦法,就是修改哪些条条框框的。” “就在今天早朝,不对,这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郭怀言简意赅的粗略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这瞬间。 让原本心里面轻视嬴城的庞成三人,忍不住的嘀咕了起来。 “这么看来,这嫡长孙,还是个狠角色啊,而且不是一般的狠!” “何止,敢当面顶撞陛下的,都是我非常敬佩的人。” “不过这嫡长孙有点过分啊,什么亡国之论,简直就是在胡扯,有我等在,谁造反你让他试试,看咱不打的连他爹娘都不认得。” “行了行了,闭嘴吧。”郭怀义无语的瞅着三人,道: “该交代的我交代了,一句话,不造反,不纵兵胡搞,大律令指哪打哪,我想陛下也是这么想的,这才把西营兵权交给大律令!” 就在四人嘀嘀咕咕之中。 嬴城的马车,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扶苏府的后门。 “长公子,长公子您回来了,我这就去通知夫人。” 撬开后门,看门的护卫见到嬴城回来,急急忙忙的大叫想要蹦跑。 “站住,别声张。” 看门的护卫原本还想要再说几句。 长公子嬴城十岁拜官大律令,独领一府,这是足够他们这些做家仆的兴奋十天半把个月了。 这其中的赏赐,那更是不少。 岂能不兴奋。 可看门护卫刚要说话。 四个带甲持剑的将军,就跨门而入。 “这!” 看门护卫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哗啦啦的,一个又一个黑甲卫就冲了进来。 “这这这,长公子,这!” 看门护卫失声叫了起来,却被郭怀义一把给捂住。 “别声张,嘘!” 嬴城不想将动静闹得太大。 再三警告看门护卫,就匆匆忙忙的进入了扶苏府后院。 “拜见长公子。” 可这还没有走两步,就遇到了一队巡守的护卫,这些都是府兵,整个扶苏府的府兵,足有三百之数。 不过。 身为扶苏府的嫡长子,年龄最大的一个,扶苏老大,他老二,地位超然,这些人自然不敢阻拦他。 一路畅通无阻,嬴城带着四人来到了别苑。 大秦长公子府,就算是再寒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自从他可以自由行走之后,就一个人住着一个有山,有水,有清泉,风景俱佳的别苑。 诚意苑! 名字是扶苏起的。 这里面甚至还有一段关于他究竟叫嬴城还是嬴诚的拉扯。 扶苏想要给他起名‘诚’。 但始皇帝给他赐名‘城’。 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他就叫嬴城,但扶苏这么些年,一直都叫他‘诚’字的城。 反正。 他是满不在乎的,叫他‘阿狗’都行! “城儿,城儿!” 嬴城刚到诚意苑门口准备进去,还是没有拦住扶苏府人多眼杂的消息,老妈李贤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老妈!” 嬴城吧唧了一下嘴巴,本来想悄咪咪得来的,奈何还是闹出来了动静。 当即对郭怀义命令道:“郭将军,黑甲卫封锁诚意苑,里面的人全赶出来,任何人不得进入诚意苑。” “这!” 郭怀义四目相对,和庞成四人面面相觑。 带兵封锁自己家! 但也是迅速的领命道: “末将遵命!” 一招手,郭怀义带着黑甲卫进入了院中,着手封锁之事。 李贤非常高兴的宠溺着自己的儿子,有太多的话要说了。 可对于嬴城带黑甲卫封锁自己院子这种事情,还是感到无比的疑惑:“你在做啥呢?” “老妈,等我忙完这这几天再说,我来取点东西?” 嬴城火急火燎的嘱咐道:“老妈你看着点,别让府中的人靠近我的院子。” 说着。 嬴城就走进了自己别苑,因为没有大门,咔嚓几下,一排黑甲卫挡在了门口。 “这孩子,这是要干啥呀!”瞅着嬴城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李贤顿时无语,不过还是下令道: “听长公子的话,任何人不得靠近诚意苑!” 说罢,李贤远远的扒拉着眼睛想要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诚意苑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吗,要如此保密? 就在李贤疑问之中。 听到汇报的扶苏急匆匆的赶来。 “那逆子呢?”扶苏张口就问李贤。 李贤指着诚意苑道:“城儿说了,任何人不得靠近诚意苑。” “哼,逆子,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扶苏府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扶苏听到这话就无比的生气,抬脚就要硬闯。 可门口的黑甲卫,完全不受扶苏的任何的命令,森寒的道: “大律令命,擅闯诚意苑者,杀无赦。” 黑甲卫的气势把扶苏给吓了一跳。 但这是他的扶苏府,再加上对嬴城的所作所为非常生气,怒斥道: “怎么,连本皇子也要杀无赦吗?” “长公子殿下,此乃军令,请殿下赎罪。”黑甲卫有点怂了,却依旧丝毫不退让。 “这个逆子,真的是长本事了啊,带兵包围自己家,反了天了。” 扶苏也怂了,怒气冲冲的退了回来,却破口大骂了起来。 要是在平时,李贤再怎么讨厌也要安抚一下扶苏的情绪,但这一次,完全没有安抚的迹象,就在一旁看戏。 虽然,她也很好奇,嬴城到底要干什么。 而嬴城。 带着郭怀义四人,直奔自己的书房。 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座书房之内,有着足以叫天地失颜色,叫日月遮光辉的东西。 “肃清书房的每一个角落,任何人不得靠近,靠近者,无论是谁,杀!” 嬴城再次下令,甚至停在了门口,让黑甲卫对书房进行了第二次查探。 确定没人之后,嬴城这才进入了书房。 他的书房差不多有一百二十平左右,有很多的藏书,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其实没多少。 全是竹简抄录本,看起来多,但其实也就一个书架的内容。 “这,大律令,我们这是要干啥?” 郭怀义实在是忍不住疑惑的询问。 没办法。 这一路,嬴城浩浩荡荡,威风八面的,就给他们来看自己的藏书……有点,不太合适! 嗯,不过这一房子的竹简,的确不凡。 “大律令,我们要搬这些竹简吧,末将这就命人搬!”郭怀义摩拳擦掌的准备撸起袖子开干。 嬴城笑了笑。 走到了一面堆满了竹简的书架,摸索了一阵。 顿时。 书架吱扭的打开。 露出了完整的墙面。 顺手,嬴城打开墙面上的一处机关,整个墙面缓缓的推向两侧。 “密室?” 郭怀义四人惊疑不定的瞅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密室。 相互对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真没想到。 这书房竟然别有洞天。 “四位将军随我来。” 嬴城回头笑了笑,率先走进了密室。 很平静,也很激动。 这扇门出世……他终于可以,推动这历史车轮了。 整个密室不是很大。 但里面各种凹槽陈设却有很多。 点燃了油灯,整个密室便被照的通亮。 没有给如同好奇宝宝进来的四人四处乱转的机会。 嬴城仅直走到了一处长桌前。 而就在长桌前。 有四样东西。 嬴城轻轻的拿起最前面的一摞……纸! 随手就递给了郭怀义,庞成,田福,仲良四人。 笑吟吟的道:“四位且看看,这东西如何?” 郭怀义一愣,接过嬴城递过来的泛白的长方形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郭怀义反复拿捏着纸张翻看,感觉这东西不简单,但又说不明白哪里不简单! “是啊,大律令,你有话就直说吧,别和我们绕弯子了。” 庞成也在随着疑惑,反复观看,可实在是看不太明白。 “这东西摸起来有点厚度,却又很薄,和布差不多,却要比布硬了不少。” “但末将,实在看不出这是啥玩意啊,这玩意干啥用的?” 瞅着稀里糊涂的四人。 嬴城笑吟吟的挪过来砚台笔墨,随便研磨了一下,道: “这东西,叫纸张!” “若是四位不知道这东西干什么用的,不妨随便写点东西看看!” 闻言。 四人疑惑不解。 郭怀义眉头一皱将纸放在桌面上,拿起了毛笔,提笔写了三个字, ‘郭,怀,义!’ 顿时。 郭怀义惊疑不定的抬头,心中诞生出一种极其荒诞想法的问道: “大律令,这是帛卷?” “这,不是,这上面有竹草的味道,但又不是竹片。” “可是这,这,这。” 嬴城没有任何的解释。 郭怀义却已经再次将纸张拿了起来。 这一次明显知道了用途的郭怀义,不再胡乱的观察纸张。 而是用食指和拇指将纸张夹了起来。 “薄!” 郭怀义又随便的提了提。 “轻!” 郭怀义用两只手小心翼翼额对卷纸。 整张纸快要形成了一个桶状,但丝毫没有断裂甚至没有折痕。 “柔软而坚韧。” 最后,郭怀义死死的盯着自己刚刚写的自己名字。 “聚而不散,如此之薄却不渗墨。” 呼! 郭怀义惊疑不定的拿起笔墨,无比严肃的上面写道:“始皇帝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七,卫尉府校尉郭怀义在大律令城公子带领下,入长公子府诚意苑书房,初见密室。” “见物,名曰纸张,初为惊奇,不知何物,以笔墨写之,惊!” 咕噜! 郭怀义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桌面上自己刚刚写在纸张上面的文字。 越写。 心中的震动越大。 不可思议,也不敢相信。 帛卷,竹简,简书,绸缎等书契,可写文字。 竹简厚重,短短百字却写能写满一编简书。 极为繁杂。 后有人将竹简削薄,虽有改善,却加重了制作难度,且容易毁坏。 也因此。 帛卷,绸缎成为价格昂贵,但依旧在不计消耗的作官府,宫廷书写文书之用。 但是现在。 这东西。 薄,轻,若软却又坚韧,墨迹举而不散,更不渗墨,只需稍作烘烤或自然晾干,便可书写笔墨。 “你们在干啥呢,这不就是书契嘛,薄了点而已,轻便了点而已。”仲良一句话打破了沉浸的密室。 郭怀义恶狠狠一眼瞪去,怒道:“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同时校尉,但郭怀义是少上造,卫尉校尉,根本不是庞成这几个校尉可以比的。 权威很大。 “不知城公子,此物造价如何,制作工艺如何,若是大量营造又该如何?” 能当上始皇帝保镖统领之一,并参与朝政,郭怀义的见识还是胆气谋略还是有的。 直接看出来了这东西的价值以及核心的问题。 嬴城却笑了笑。 就在主场郭怀义,随从庞成,田福,仲良四人的注视下。 嬴城有轻轻的从旁边一个箱子里面拿出来了四根比两根食指还要长,比拇指还要粗的……钢笔式毛笔! 或者叫自来水毛笔。 嬴城取出来用榫卯结构固定的后盖,用树脂凝聚而成的软管,笔毫就是黄鼠狼毛。 吸墨,处理笔毫。 毛笔书写需要对毛笔自身有非常大的掌握能力,稍有差池,就是一坨一坨的墨迹。 但是自来水毛笔在后世李小平等多位笔墨方团队的研究之中,制作出名为‘小管’的毛笔。 也就是自来水毛笔。 将原本毛笔根部多余的部分约束,只留下细小的笔尖,并通过巧妙的设计,解决了凝墨等毛病。 以此来写毛笔字,变得十分容易。 而这。 就是他这些年研究之中,略显粗糙制作出来的第二镇国神器。 嬴城将自来水毛笔递给郭怀义道: “再试试这个!” “简便式毛笔!” 郭怀义心中还在纸张的震惊之中。 又见到嬴城递来的稀奇玩意,不由点了点头。 也不客气。 拿起来感觉不太顺手,但还是迅速的在纸张上面书写。 郭怀义刚写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 但很快。 郭怀义的手就颤抖了起来。 甚至一个抖动,连手中的自来水毛笔都抖在了纸张上面。 “纸张,毛笔,这两个东西若是配合起来。” “这小小的一张纸上,足以容纳一篇论语!” “这,天工造物,相得益彰,堪称神物啊!” “这东西,究竟是如何制造的?” 郭怀义非常非常的激动。 稍微明白了点情况的庞成,田福两人也越来越兴奋起来。 今日所见,将颠覆他们的感官。 别的不说。 如果有这纸作为军中传信所用,那将方便很多。 以此书写兵书,兵法,军纪,只需要几张纸,就能写下来需要几十卷竹简才能写出来的文字。 实乃不可思议之物。 嬴城还是没有回答郭怀义的疑问,不作任何的解释。 而是再次挪步来到了一个方形盒子旁。 郭怀义这次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庞成,田福,仲良三人也一句话不问,跟着嬴城的脚步移动到近前。 嬴城也没有多话。 这里总共有六十个活字方块摆成长方形,和他切割出来的纸张差不多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总共二十五个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仇泽戟偕作裳甲兵行! 嬴城慢慢的拿着刷子蘸上油墨在印版模具一刷,将纸张轻轻放在上面,用毛唰轻轻的刷了几下。 便轻轻将纸张取了下来,递给了郭怀义。 嬴城的动作不断,一连操作了五次。 一人一张,又在桌子上放了一张。 “如何?” 操作完这一切,嬴城一边洗手,一边扭着头笑吟吟的盯着郭怀义。 “城公子,这,不用书写?” “就这么,写好了?” “这五张纸上面的文字,一模一样,简直,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刚刚城公子,就这么,拿着刷子刷了几下,就这么,出来了?” 郭怀义无法用自己的语言来具体形容面前这个陌生之物的结巴回答。 心中的震惊堪比始皇陛下下令斩杀他郭怀义的脑袋。 这一瞬间,郭怀义想到了很多很多。 震惊之中。 郭怀义就想要上手。 嬴城却抬手阻止了郭怀义的动作,摇了摇头。 “郭将军莫要着急。” 说着。 嬴城直接将盖子一盖,再次向长桌深处走了一步。 拎其了一摞用针线装订的书册。 表皮上,写着四个大字‘华夏字典’! “郭将军请看!” 郭怀义压制不住心中震惊的狐疑接过嬴城递过来的书册。 很厚重。 也很疑惑。 捧着从中间翻看。 “方:两船相并,也指并排竹木做成的筏。《诗经谷风》:就其深矣,方之舟之。 方形,与‘圆’相对。 组词:方向,方位,方圆,方法,药方,方士,方夏,方技,方舆。 副意:当,在。 才,刚刚。 正,正在。 将要,就要。 纵横,方圆。” 郭怀义一时间没有看懂,又翻了几页,有些地方空白着,有些地方只有一个字,后面还有一个字没有写的。 不由的,郭怀义疑惑的抬头看向嬴城。 嬴城便提点道:“郭将军不妨从头开始翻看!” 受到嬴城提点。 郭怀义急忙点头,因为装订的不是太好,华夏字典又厚,十分不便。 郭怀义便将华夏字典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第一页。 “啊喔鹅,衣乌迂!” “啵泼摸佛得特讷勒!” 郭怀义瞅着几个他不认识的奇怪的字,却读起来朗朗上口。 “再翻一页!” 嬴城从旁解说道。 “哦哦哦……” 郭怀义迅速的点头,翻了一页。 目光第一个就落在了‘案……六’上面。 “翻到第六页,右下方有页码!” 嬴城继续辅佐解说。 郭怀义点了点头,卷起右下角,的确有,便迅速的找到了第六页。 “案,盛食物所用的木托盘。 长条的桌子。 事件,指涉及法律的事件。 ……” 还是没有明白过来的郭怀义还想要认真瞅瞅。 实在是搞不明白。 看起来像是解释一个字的意思,但这样解释又有什么用。 嬴城却是轻轻的走在郭怀义的旁边,把华夏字典收拾了一下,不给郭怀义多看的机会,重新放进铁盒子之中。 本来,这东西就不是给郭怀义看的,完全没必要多看浪费时间。 收起来,就问了郭怀义一个问题: “郭将军有儿子吗?” 郭怀义狐疑了一下,回道:“回城公子,末将有二子三女,长子郭有才,次子郭将才。” “行行行,有没有与我同龄的。”嬴城才不管这些。 “长子郭有才今年九岁,倒是和城公子相仿,若城公子有需,末将这就命……”郭怀义迅速回道。 以为嬴城要找伴读,那他打着灯笼也要送来。 “可曾读书识字?”嬴城笑了笑继续问道。 “这个,长子顽劣,让末将很是头疼,倒是武功方面,已经……”被屡次打断说话的郭怀义一点也没有生气,相反还在极力介绍自己儿子。 因为,即便是他郭怀义身为少上造,卫尉校尉,想要让儿子成为皇室嫡长孙的伴读,那也需要受陛下赏赐才行。 整个大秦,比他郭怀义儿子有资格当嫡长孙伴读的,数都数不过来。 “那就好!”嬴城笑了笑,道:“倘若郭将军将华夏字典拿给你的长子,让他自己研读,你的长子能否识文断字知其意?” 郭怀义心中一怔,渐渐眉头皱起,脑海之中想起刚刚所见。 顿时。 目光渐渐变了,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 识文断字学意,需要老师手把手教习,先练字,再讲音,之后讲解其中意思。 他当初就是如此学习的,整个大秦谁家的孩子不是如此学习的。 可若是。 嬴城直接道: “郭将军,你走入了一个误区,因为你本身就深有才学,所以翻看之时,一眼看去,就认识且知道其中字意。” “便不觉奇怪。” “但对于不识字知意的人,倘若按其中指示学习。” “郭将军以为如何?” 被嬴城这么一解释。 郭怀义顿时颤抖了起来,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 “若是末将有此华夏字典,不用老师督促,只要知音,末将敢保证,十五岁之前,便能认得全部字意。” “再读经书之时,畅通无阻。” “末将敢保证,二十岁之前,末将便能将所有……” 嬴城神秘莫测的笑了笑,声如雷霆的道: “但倘若,我取皂河之地,能将这华夏字典,如同这纸张上面的文字。” “印刻出来一百本,郭将军以为如何?” “倘若我完完整整的复刻出来华夏字典一千,一万,十万,百万本。” “到时候不仅仅郭将军的孩子有一本,庞将军,田将军,仲将军的孩子,也有一本。” “又当如何?” 嬴城越见笑意,伸手拿过来了一摞纸张。 “郭将军,有此纸张,万千文字尽可写在上面。” 嬴城再一手揭开印版模具的盖子,胡乱的将一张张纸张放在上面,又取下来。 随意挥霍的震声道: “有此印刷术,不要说区区一本华夏字典复印百万本。” “便是商君书,老子,庄子,淮南子,战国策,鬼谷子,孙子兵法,孙膑兵法等我大秦万千书籍。” “全部复印百万本,到时候郭将军,庞江军的孩子,我大秦所有的孩子,人手一本。” “又当如何?” “我为什么要取皂河之地,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复印出百万本,强我大秦,为陛下稳固这万世不朽的帝国。” “现在,你们还觉得,区区万余百姓,不可强行驱离?” “皂河之地,能不能取。” “若不保密,此等神物,若是反秦人士得知,与我大秦,何其痛哉!” “乱我国本者,该不该杀。” 嬴城声如雷霆。 郭怀义身体颤抖,整个人在激动之中还带着哭腔。 “罪将郭怀义知错,任凭公子惩罚,公子但有所驱,末将定誓死听令。” 郭怀义全身上下,似乎只剩下热血的跪地震声怒吼。 今日所见。 太震惊了。 也太震撼了。 若是真能如此,便是刀斧加身,他郭怀义,毅然无悔。 同样被感染到和想象到其中利害的庞成,田福也跟着跪地参拜。 想明白了一点点的仲良,只知道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也是跪地参拜了下来。 “末将郭怀义,庞成,田福,仲良,愿誓死听令。” “很好!”嬴城点了点头。 将华夏字典装进了一个大铁箱中,又往里面放了一摞纸,几根自来水毛笔,而后将铁箱封住。 起身对着四人道:“郭将军,多余的话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你们将这铁箱子搬出去。” 郭怀义再无任何质疑的起身,踹了一脚庞成,跟着就抬着箱子往出走。 田福和仲良也跟着往外走。 嬴城两眼眯着扫视着这座与他相伴多年的密室,呢喃道: “你们的使命,该结束了,历史不会忘记你们的!” 说罢! 嬴城轻轻的端起了油灯,揭开门口处一处被盖死的盖子。 轻轻的,灯芯落在了溢出的火油上面。 顿时。 熊熊大火沿着边线燃烧了起来。 片刻的功夫。 整个密室便犹如一个封闭的火药桶燃烧了起来。 “公子。” 刚出门还在等待的郭怀义原地惊叫,慌张的就要冲进去救火。 嬴城却拉住了郭怀义,笑了笑:“这里的一切该结束了,皂河十里地,将会有一座巨型的超级作坊拔地而起。” “郭将军以为如何?” 郭怀义顿了顿,大笑道:“彩!” 第三十六章 一把火烧起来,连自己家也烧 “走水了!” “走水了!” “走水了!” 嬴城还没有从书房里面走出去,就听到外面仆从惊叫了起来。 虽然没有人进入诚意苑。 可此时诚意苑书房之处,已经是黑烟滚滚。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走水还要大的事情了。 一个个仆役们惊叫着就要取水救火。 “城儿,城儿!” 李贤见到,也是慌了神,嬴城还在里面,这走水可是大事,就要冲进去。 “快,救火。” 扶苏也是惊叫了起来,跟着就要往里面冲。 虽然对嬴城的所作所为很是恼火。 但毕竟是亲生儿子。 黑甲卫原本还想要阻拦。 可是回头瞅着浓烟翻滚的书房。 也暗道一声不好,不敢多加阻拦,迅速的向着书房位置赶了过去。 黑甲卫们也是急迫,着急忙慌的就要冲上去救火。 一时间。 两三百号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嬴城的书房冲去。 正巧。 郭怀义和庞成两人抬着铁箱子,嬴城左右跟着田福,仲良两名校尉走了出来。 “都别动,火是我放的,不用救火,让烧着。” 不用猜,嬴城第一时间拦下了所有人 “哈?” 着急忙慌冲进来的李贤,快要担心死了,可听到嬴城的话,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这火是你放的?” 李贤懵逼的瞅着自己儿子。 没明白,嬴城到底在干啥。 “嗯,老妈,我放的火,只是烧点东西而已,不用着急。” 嬴城非常认真的点头。 扶苏也跟着冲进来了。 本来是非常担忧冲进来的,可一听到嬴城的解释。 差点气晕了过去。 “什么,火是你放的,我,我,我,逆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要烧了扶苏府吗?” “我,你到底在干什么,放火烧自己家?” 扶苏当场就怒吼了起来,那怒气跟开水一样,轰轰轰的就升腾了起来。 “是啊,是我放的,老爹你不用担忧,这四面开阔,还有围墙相隔,即便是波及,顶多波及到旁边的住房。” “漫延不到整个扶苏府的。” “等烧光了,火势自然就停了。” 嬴城真诚的解释,这是事实,顶多把他住的地方烧到。 “我,你,逆子,你这个逆子。” “放火烧家,你真是长本事了。” 扶苏要被气死了,气咻咻的叉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轰隆! 就在此时。 密室之中的火油终于全面燃烧了起来,狭小的空间只有一个出口,火势咕嘟嘟的就从翻滚出来,漫延进了堆满竹简的书房里面。 直到此时。 火势才算是真正的起来。 从外面能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甚至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嘶!” 扶苏盯着那汹涌的火势,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令道:“救火,快救火。” “老爹,真不用救!”嬴城劝说。 不用做徒劳之事。 因为这火根本救不了。 密室看似密封安全,但里面除了火油,还有动物脂肪油。 一旦燃烧起来,下暴雨火势也熄灭不了。 能一次性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烧干净。 要是谁还能在这样的大火中进去捞东西出来,就算是泄密他也很敬佩那个敢冲进去的人。 “郭将军,麻烦封锁书房,任何人不得靠近。” “另外不要让将士靠的太近,至少要远离十丈。” 嬴城顺便给郭怀义下令,避免哪个不长眼睛的被误伤。 “行了行了,城儿烧的,烧了就烧了,都做好防范,避免火势蔓延!” “就是几间房子而已,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贤也是急忙出来给嬴城打掩护,避免矛盾持续下去。 扶苏见此,气咻咻的甩手。 “烧吧烧吧,谁也别管了,最好把整个府中全部烧个干净。” “反正有你这个儿子,迟早要被败坏,烧干净一了百了。” 扶苏气咻咻的转身离开,是真不管了。 火是儿子放的。 儿子还阻止灭火。 他能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你说你,你到底在干啥呢,好好的烧自己房子干啥?” “你吃饭了吗,娘亲让厨房弄点吃的。” 李贤也不知道嬴城的秘密,就算是修建密室的事情知道,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 嬴城胡乱的编造了几句。 看着火势谁来也救不了之后。 嬴城就下令收兵,带着郭怀义四人离开了扶苏府。 远远的,还能看到扶苏府冒起来的浓烟。 皇宫,月华宫。 始皇帝正难得清静的享受着华月夫人捏着肩膀。 也是乏了。 一连在章台宫看了三天案牍,又被气了一场,早晨上了一个上午的早朝,那也是非常累的。 可始皇帝正休息着。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就传来,赵高急急匆匆的碎步冲进来喊道: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长公子府走水了。” “远远看去,黑烟滚滚,像是失了大火。” 闻声的始皇帝神情一愣,翻身走出月华宫,就神态一惊。 “那的确是扶苏府的位置,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如此浓郁的黑烟,恐怕半个扶苏府都要被烧没了,怎么搞的?” “如果火势控制不住,尽快调集周边百姓救火,务必不能让火势蔓延。” “还有,传朕口谕,各府务必要做好防火措施,天干物燥的不能再有走水的事情发生。” “尤其是各大府库,要是走水,就别来见朕了。” 始皇帝也是越看越心惊。 虽然不见火光,但黑烟滚滚,快要笼罩半边天了,着实可怕。 难以想象。 扶苏府现在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很快。 一直和注意着嬴城动静的章邯,就急匆匆的前来汇报。 “陛下,本来,这走水的事情,臣不应该来禀报!” 章邯十分郁闷的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但是,这火,来的奇怪,就在不久前,大律令带着郭校尉,庞成,田福,仲良四人以及百民黑甲卫,回到长公子府。” “大律令下令黑甲卫封锁了自己的别苑,诚意苑。” “本来这没什么,怎料差不多两刻,诚意苑书房黑烟滚滚。” “公子府中家仆急忙救火,可谁知大律令竟说火是他自己放的,并且不让别人救火。” 章邯刚说完。 始皇帝就一脸古怪了起来,指着远处的黑烟极其郁闷的问道: “然后,他就烧了大半个扶苏府?” “造孽呀!” 第三十七章 大秦乡亭里,另一种方法 “这,陛下,其实只是别苑的一间房屋着火。” “火势算不得大,也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章邯迅速的回道。 这可就让始皇帝奇怪了,再次远远的瞅着宫墙之外。 甚至都怀疑章邯给他说假话了。 “一座房屋着火能引起如此大的动静?”始皇帝不太相信。 “陛下,其实看起来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动静,并不是房屋燃烧导致,而是火油。” 章邯自己也没有调查清楚,也无从调查的回道: “按照火势燃烧不下,恐怕至少要有五百余斤的火油,而且其中还有超过百余斤的脂油。” “但让臣奇怪的,燃烧的地方,是大律令的书房!” 原本嘀嘀咕咕郁闷的始皇帝,瞬间正色目露精光的盯着章邯: “火油可不是寻常之物,除了灯油之用,谁会在自己书房放如此之多的火油?” 章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除非,想要一把火抹除掉什么。” “这仅是微臣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始皇帝头疼的锤着自己脑袋,问道:“郭怀义全程在场么?” 章邯迅速道:“郭校尉,庞成,田福,仲良和大律令一起从书房出来,还抬着一个铁箱子,出来之时就已经着火了。” “就没一个让朕省心的,行了,下去吧。”始皇帝摆了摆手。 章邯迅速的告退,始皇帝糟心的瞅着浓浓的黑烟。 就如同始皇帝此时糟糕的心情一样。 然而。 始皇帝还在糟心这件事的时候。 毫不知情。 更糟心的事情,还在制造之中。 郭怀义,庞成,田福,仲良四大校尉,这次是真的放开膀子准备跟着嬴城大干一场了。 返回卫戍营西营。 “公子,其实想要迅速的迁移皂河沿岸的百姓,并非只有强行驱离这一种方法。” 就在庞成三人去集结兵马中,郭怀义左思右想之后给嬴城献计。 “别给我说动用官府,如此大的动静,必须得拿到早朝议论,出了诏命下达给咸阳令,再动员,这个过程很麻烦。” 嬴城果断的摇头,他想不出,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迁移数万百姓。 郭怀义也摇了摇头,略显犹豫的试探性问道:“恕末将冒犯,或许是末将感觉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末将感觉公子似乎对朝廷有一种很强的排斥感。” “如同对于迁移百姓,公子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作为我大秦治下的百姓,对我大秦官府的信服力量。” “尤其是,公子身为嫡长孙,似乎没有考虑过用一种完全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办到的方法!” “什么,方法?”嬴城疑惑的盯着郭怀义。 自动忽略郭怀义蠢蠢的疑惑。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完全不需要他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办到的。 郭怀义心中犹豫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这个主意。 不过。 这个主意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比起嬴城下令纵兵驱赶百姓,肯定要好很多。 “或许,只需要殿下召集附近乡里里长,族老,啬夫等,以大秦嫡长孙的名义,让附近乡民全部迁移出去,并告知其中利害…… 末将相信,不到三日,此地必空。” 嬴城斜眼瞅着郭怀义,甚至觉得这是在搞笑。 开什么玩笑。 就凭他一句话,能动员数万人主动迁移。 这怎么可能。 想想后世那些搬迁户,给几千万都还有钉子户。 更何况,他单口相声说一通话。 “公子觉得不可信,不如,公子亲自去试试!” 郭怀义看出来嬴城明显的质疑。 但其实。 这也再一次印证了他疑虑。 这位嫡长孙对大秦官府的权威性没有信任。 而且,因为年龄小,接触的事物不多,对大秦的认识,远远不够! “那,去试试?”这次变得嬴城犹豫了起来。 但嬴城也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试试就试试!” 而见到嬴城听取了自己的建议,郭怀义当即给副将下令道: “以长公子府,大秦嫡长孙,大律府名义敲锣,召集附近乡里里长,族老,啬夫,到皂河桥议事。” 顿时。 一队队黑甲卫骑着快马,向着皂河桥附近乡里狂奔而去。 而嬴城,也向着皂河桥走去。 片刻功夫。 嬴城只听到附近到处都是敲锣的声音。 嗡嗡嗡的就传来。 皂河桥是一座浮桥,用绳索相连,而且不是铁锁,就是麻绳。 走在上面还有晃动之感。 嬴城觉得,这个桥他以后还是得少走。 即便是要走,也要等到铁索桥出来之后再走。 实在是太危险了,他感觉那绳子,吧嗒一下就要断了。 不过。 没有人在乎嬴城的担忧。 嬴城的关注点很快就被转移了。 就在一阵阵敲锣声中,嬴城只见一条条土路上,一支又一支的队伍翻滚而来。 百户一里,十里一亭,十亭为乡。 乡设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三职。 里下设什伍组织,什为十家一什长,伍为伍家一伍长。 此类乡官直接可从当地任命,官派民选,且有俸禄品秩。 乡啬夫属于少吏职,月俸禄七百二十钱。 其下有佐史,田啬夫,仓啬夫,亭啬夫等,俸禄斗食,合六百钱。 其上也有官啬夫,县啬夫,大啬夫等。 这是如县令的官职,权力极大,也被称之为乡主,亭长等。 三老掌教化,游徼掌巡查缉捕。 不过此类官职,因为耕战国策的缘故,多数是乡里中威望高,军功爵位高者担任。 此前郭怀义劝谏他,始皇帝下乡也有拜谒者,并不是无稽之谈。 “怎么是个小娃子,小娃子,你就是始皇陛下的嫡长孙。” 来到嬴城面前的是一个独臂老头,不至于干瘦如柴,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穿着也没有多好,粗布衣裳。 按照郭怀义的嘱咐,嬴城自我介绍道: “嗯,我叫嬴城,明明白白的陛下嫡长孙,长公子扶苏的嫡长子,现在是我大秦大律府的大律令。” “老先生是?” “哎呦,是老儿瞎了眼咯,竟是不认得陛下的长孙。” 独臂老头一口老秦音,咋咋呼呼的就跪在地上,没有半点害怕的抬着头咧着嘴笑道: “老儿正是这皂河十里八乡的乡主,有眼无珠,拜见这……陛下的孙儿。” 这倒是嬴城有眼无珠了,真想到眼前这独臂老头就是乡主。 嬴城急忙上前搀扶老头起身道:“老先生快快起身。” “不用不用,咱这身体,还健朗着呢!”独臂乡主说着,不等嬴城上前,就已经站了起来。 “不过我说这陛下孙儿,这召集咱这皂河乡里,有什么事呐。” “尽管说,只要咱能办到,就一定办。” “陛下待咱老儿不薄,去年还来看过咱这条贱命,这陛下孙儿要办事,那咱们必须配合着。” 独臂乡主乐呵呵说着。 身后跟着来的佐史,乡民也一个个附和道。 “是啊,大官人,我这还在家里给孩子喂奶呢,就忙忙乎乎的跑来了,快点说。” “没事没事,咱不着急,这大冬天的也没啥事,在这里吹吹牛也不错。” “你个瓜怂,大官人忙着哩,听你在这胡咧咧。” “都闭嘴,听听陛下孙儿怎么说,再吵,给老夫滚回去。” …… 看着这副情景,难免心生恻隐之心,这是一群淳朴憨厚的大秦百姓。 也很难去体会。 那种一眼看过去,男丁近乎没有一个完整人的画面。 这让嬴城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心酸。 黄黑色的肤色,粗糙的皮肤,真挚而火热的眼神。 却又很难从这些人的面容上看到,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生存着有悲痛之色。 第三十八章 强大而令人畏惧的大秦帝国 “诸位父老乡亲,且听我一言。” 见到皂河附近的乡亭里官员们聚集的差不多了,嬴城也慢慢的停止了寒暄,正声道: “皂河南北,朝廷要在此地建立一座超级作坊。” “大家看到南边的那座鸡爪山没有了,要从哪里,沿着皂河到北边的风线口。” “这一大片区域,朝廷要征用。” 说完。 嬴城顿了顿,看下方的反应。 很吵。 一个个跟随着嬴城的手指头,看向南边,然后又移动转向北边。 “这可不行,这些地方,那不就是我们皂河乡里的区域吗?” “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岂能说征用就征用。” “就是就是,大官人你不讲理,不要说你是陛下的孙儿,就算是陛下在这里,也不能征用我们的土地。”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欺负我们皂河乡里无人?” 集体反对。 前来的乡民如公鸡一样抬着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有半分的畏惧。 却是独臂乡主,只有一只手拿着鼓槌,‘哒哒哒’的敲响了锣。 “吵什么吵,都闭嘴。” 顿时。 原本吵闹的乡民安静了下来。 独臂乡主问道:“老汉我就想问,什么超级作坊,要做什么用?” “你弄了那什么超级作坊,我们的土地被征用了,那我们的田地房屋怎么办?” 见人群安静下来,有人问及。 嬴城便笑道:“同地置换,同屋置换。” 郭怀义说不能以迁移或强行驱离的思想来办事。 要以有理有据,事关大秦国本的方法来讲道理。 且要拿出官府和他自己的威信。 他本身不被认识,但他是始皇帝长孙,若有凭证,凡有所驱,必有所从。 “因为这一大片区域要征用,超级作坊的用途,事关大秦的安危,但此事干系重大,恕我不能告诉大家。” “但是,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 “各位在皂河乡里有多少土地房屋,就能在其他地方置换到多少土地房屋,只是这皂河附近,还要劳烦各位乡亲父老搬出去。” 嬴城说完停顿了下来。 郭怀义告诉他,要慢,不要着急,不要一股脑说的太多。 缓慢引导,让乡民去接受。 “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的,不会是哪个王八蛋要吞没我们的土地吧。” “就是,而且咸阳令也不在,这事不应该县令来和我们说嘛。” “而且朝廷还没有公告出来,这是真的假的?” “口说无凭,就是,口说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说不定你这陛下嫡长孙的身份也是假的,抓了他去面见县老爷,就知道真假了。” 乡民再次吵吵嚷嚷了起来,而且这一次,独臂乡主也没有站出来说话。 事关他们皂河乡里的生活定居,绝不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说搬就搬的。 “肃静,肃静。” 嬴城‘哒哒哒’敲锣。 这吵吵嚷嚷的议论,本身就是一个思考的过程。 随着敲锣声,乡民再次安静了下来。 “皂河是一定征用的,我再说一次,此地关乎朝廷大秦威严,但具体用途我不能告诉大家。” 嬴城说着,拿出来一道郎中令府出具的诏命文书。 “大家可以看看,这就是陛下的诏命。” 郭怀义反复的强调,一定要有诏书,最好就是事关皂河附近土地的诏书。 而这份诏命文书,他在郎中令府刚好就弄到了。 说着。 嬴城让郭怀义将诏命文书挂在了公示栏上。 皂河桥本就是交通要道,凡此类地方都是朝廷公告重要政令的地方。 “真有,老乡主,这上面说的是啥,念给我们听听。” “是啊是啊在,这像是鸡爪子一样的字,谁认识啊,说给我们听听。” “始皇帝诏令,皂河西岸十里地,由大律府适当征用。” “那这么说,是真的了?” “可咱们皂河乡里足有万户,这要我们去哪里啊!” 见差不多了。 嬴城再次拿出自己的身份铭牌。 因为他并还没有拿到大律府大律令铭牌,证明自己是大律令。 只能拿出陛下嫡长孙的身份。 “各位父老乡亲的怀疑并无道理,这是我嬴城的身份铭牌,请诸老过目。” “我希望,诸位父老乡亲可以尽快的搬出去,具体的安置,由咸阳令负责。” “若是大家没有被安置,或者对安置的地方不满意,尽管到扶苏府来找我嬴城。” 嬴城说着。 拿着自己的身份铭牌来到了乡主和三老的面前。 他的铭牌是玉制的,上面不仅有他的名字,还有始皇帝三世长孙这样的字样。 很好辨认和确定。 而独臂乡主和三老的确是拿出来十二分的态度查看了他的铭牌。 相互对视一眼,这东西做不得假。 “好,既然陛下长孙有命,官府也安置我们,我们,搬!” 嬴城还没有转身,独臂乡主下了极大决定的应声道。 “老先生深明大义!” 嬴城身体也是一怔,急忙感谢。 “只要能利我大秦的,别说区区土地房屋,就是要小老儿的性命,尽管拿去。” 独臂乡主坚毅的挺着胸膛。 嬴城张口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不过,仅凭独臂乡主答应,也不可能迁移数万的乡民。 就在独臂乡主刚答应。 后面跟着来的亭长,里正,什长,伍长,乡民们,纷纷表达了不满。 “老乡主,我们不能搬啊,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岂能说搬就搬。” “是啊,老乡主,咱们不能搬啊。” “皂河乡里这么多乡亲,若是搬了,我们上哪里去,就算是安置,这一时半会也安置不了我们啊。” 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再多的保证都没有用。 嬴城也非常清楚这个情况。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条不合理的政令。 只有通过强制的手段来搬离,才能做到快速清空皂河区域的百姓。 超级作坊才能最快速度的提上日程。 超级作坊。 可不是建立一个或者两个产量平平的印刷厂或者造纸厂。 在他计划之中,他是要一个能够日产量达到上万方纸,上万册书,二十四小时不停工的,集合造纸、冶炼、印刷、装订成册的超巨型综合性作坊。 一旦正式运行。 就会形成一个以阿房宫为天下文化中心,超级综合作坊为内在驱动力的巨型无底洞。 打造天下文人学士的向往之地,天下学子的求学之地。 而做到这一前提的保障便是。 严格的控制造纸术,印刷术的外泄速度。 等到形成咸阳纸张堆积如山,成册书籍铺遍咸阳大地,越是远离咸阳之地纸比金贵的局面。 自然而然的,就能彻底的根除掉昔日齐魏大地文人学士对天下学识的垄断。 只是现在。 这第一步,就已经如此之难了。 一个又一个的村官乡民们不想迁移。 他,只能用强了。 就在此时。 独臂乡主单臂抡着鼓槌狠狠的敲锣,让所有人闭嘴,而后冷厉的道: “都闭嘴,有意见也闭嘴,不想迁移者,乡法处置。” “现在,各亭亭主,里正,什长,伍长回去发动乡民迁移。” “一伍缺一户,一伍连坐,伍长乡法处置。” “一什缺三户,一什连坐,什长伍长乡法处置。” “若是各位里正约束不了乡民,闲言碎语,那就休怪老夫不念乡里之情。” “各亭各里游徼听令,维持秩序,不从者一缕看押,不是我皂河乡里人胆敢扰乱,往死里打。” “劳烦三老去做乡亲的工作,最好不要让老夫难堪。” 说罢! 独臂乡主面向嬴城,沉声道:“大律令尽管放心,三日内,若我皂河乡里还有在皂河西边停留者,大律令尽可取了老夫的项上人头。” “但大律令也切莫忘记,同地,同房置换我皂河乡里田地住房,若欺我皂河乡里,小老儿便是拼了命,也要与大律令理论一番。” 第三十九章 先把皂河以西的匠作房抬走 昔日商君立法,立木取信让百姓相信秦法的存在。 昔日为正秦法,改变私斗成风,无论何人斩首示众,数万人头血染红了渭水,改变了私斗。 昔日为正秦法,孝公嫡长子,太子惠文王嬴驷因粮屠村,嬴驷被夺太子位贬为庶人流放,太子师孝公长兄嬴虔教导无方受削鼻之罪,百姓无不敬畏秦法。 …… 秦法的威严在一代一代秦国国君的努力下。 变成了威严而不可触犯的律法。 也因此赋予了律法神圣的使命。 无论平民,官员触犯秦法,一律处置。 看似严法之下。 让大秦帝国的政令政事以及郡县朝堂的信服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在秦法的推动下,也将始皇帝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百姓不相信官府会欺骗自己。 于是,无论官府下达了怎样的政令,百姓都会去执行。 自下而上也好,自上而下也罢。 令大秦帝国形成了高度统一的帝国。 因为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十分确定一件事。 当触犯了秦法,不可能轻松逃避而不受惩罚。 然而。 昔日六国故土的百姓们,官员们,贵族们,在没有律法或者还在人治的时代。 面对秦法极其强力的约束时。 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抗拒。 于是。 数之不尽的乱象就开始了。 然而。 在以秦法深耕百年的关中以内的土地上。 和这些乱象呈现的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嬴城站在皂河桥上凝神了许久。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有一支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他这里走了过来。 放弃了曾经生活的地方,搬迁,过桥,要到咸阳城去,去找咸阳令,来兑现他所说的大律府,嫡长孙的承诺。 某种意义上来说。 是这些人相信他,相信身为始皇帝嫡长孙的他,相信父母官的咸阳令,相信下达搬离命令的大秦官府。 一纸诏令而天下动,万民臣服。 这才是这个时代的主基调。 “果然,是我更应该来适应这个时代,而不是依旧以后世思维来当一个棒槌!” 嬴城忍不住的呢喃。 此时所见,让他深受震撼,深有感触。 并不是说改变他对立法一事的决心。 而是更加的确定了,他今后行为办事的一个方向。 “以律法为公,镇国安邦!” “以礼法为教,忠君爱国!” “先法而后礼,方能正国,先礼而后法,方能正德!” “立法,何为立,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嬴城觉得自己应该也弄一个石刻,把这句话刻上去,放在大律府门前。 要不然。 大概率那些到大律府的立法的官员们,不知道自己来大律府是来干嘛的。 很好! 既然现在皂河百姓的事情算是基本解决了。 那么,这超级作坊应该怎么建? 别的先不说。 最起码先建起来一堵墙隔绝内外吧! 既然要建一堵规模比阿房宫还要雄壮的墙。 那肯定得需要大量的劳力! 纵向距离,皂河以东一百丈,皂河以西差不多有八九里,不能占到阿房宫宫墙。 横向距离,南边鸡爪山,就一片不大的山川,有高高凸起的形似鸡爪的山,到北边的风线口,差不多有十二里地。 这只是大概。 也不用他去计算啥,最起码要建四十里长,三米高的围墙。 嬴城的目光渐渐的瞄向了拥有六十万民夫工匠的阿房宫大型工地! 有点心动! “有五六十万人,我抽调十万人,应该影响不大吧!” 嬴城犹豫着不知不觉,脚步就向着阿房宫工地走去。 不是他怕,着实是阿房宫作为始皇帝钦点的项目工程,威慑力还是十足的。 看了看天色。 嬴城觉得天黑之前,他应该再办妥一件事,顺便还得把皂河改造一下,可不能他辛辛苦苦弄出来超级作坊。 一场暴雨把他的成果全给淹了。 “那要不,为了加快速度,二十万?” 嬴城走着走着又嘀咕了一下,河堤的加固和围墙的建设,同时进行比较好。 可走着走着。 嬴城就见到了一座被围墙围着,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地方。 门口写着宫廷匠作房。 这个他知道,皇宫之中各种样式青铜器具,砖瓦片,青石地面等等,这里就是产出的一部分。 这是始皇帝的私人财产。 “这个墙能推倒么?” 嬴城瞅着并不是很高很厚的围墙,是砖瓦墙。 秦砖的发展还是久负盛名的,整体青灰色,质地坚硬,制作规整,敲之有声,断之无孔。 什么空心砖,条形砖,长方形砖,五角形砖,曲尺砖,券砖等等。 像是皇宫,各大朝臣府邸,模具上还有纹饰,几何纹,龙纹,凤纹,图形纹,走兽纹等等。 如果说再发展一些,其实就能形成印刷术。 “这个,公子,要不要禀报陛下再决定啊,这是宫廷匠作房!”郭怀义眼皮子狂跳的小声道。 “比起超级作坊,那个更重要?”嬴城顿了顿问道。 “这个,两个都重要!”郭怀义急忙回道。 说的很好,下次不问了,嬴城道:“嗯,我认为超级作坊重要。” “郭校尉听令,本官命令你,宫廷匠作房的墙推倒,里面的人全部看押起来,不要伤了工匠。” 咕噜! 郭怀义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烁着密室之内场景,当即道:“末将领命!” 说罢。 郭怀义直接下令一队五百人的黑甲卫,在一名千夫长的带领下,直奔宫廷匠作房而去。 郭怀义自己则继续跟着嬴城。 “哪儿又是什么地方,应该是少府工部的木匠作坊吧!” “没有我的超级作坊重要。” “郭校尉听令,本官命令你,墙推倒,人看押,不伤工匠。” 嬴城走着走着,又看到一座围墙的作坊屹立在大地之上。 在这个时期,大秦的手工业是非常发达的,其中以官府手工业为最,所有的工匠都有工匠籍,且子承父业为传承依据。 工匠的身份地位不低,如李冰,郑国,都是大秦名垂青史的工匠。 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其中个例。 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要比农民的地位要低,更何况当权者。 而随着嬴城下令,郭怀义再无任何的犹豫。 连宫廷匠作房都抬走了。 抬走一个少府工部的木匠作坊就当然无所谓了。 第四十章 目标,阿房宫的六十万劳力 皂河西边的匠作工坊之所以如此之多。 是因为这些工坊基本都是为了建造阿房宫而设。 在阿房宫周围,到处都是匠作冶炼房。 而这,不足供应建设阿房宫匠作房数量的千分之一。 以前。 这里是皇家苑林,上林苑。 耕战国策之下这里的土地逐渐被封赏了出去。 惠文王时期,就在这里修建了一座郭城,被称之为阿城,建立在丘陵之上的城池。 同雍城一样,具有拱卫咸阳的军事地位。 而在惠文王死后,昭襄王一代雄主,进取六国之地,自长平之战之后,六国更是再无攻入函谷关的实力。 作为拱卫咸阳城的阿城,军事地位就大大的降低,又因为距离咸阳城较近,逐渐就没落。 但是自始皇帝一统天下,给咸阳城迁移了很多很多的百姓,咸阳城人满为患。 同时,咸阳城在始皇帝眼中并不足以彰显出帝国气象。 在阿城的基础上,阿房宫的建设便再一次启动,而且规模空前。 南至沣峪口,北至渭河,横跨皂河。 如果和咸阳城连接在一起,就是一座超规模的巨型都城。 当然,如果把始皇帝建设阿房宫认为是始皇帝为了一个女子而修建,那就子虚乌有。 始皇帝连皇后都不要,更何况一介民间女子。 究其原因。 阿房宫其实就是作为都城目的而兴建的。 如果影响这里的工程进度,后果也很麻烦。 但事分轻重缓急。 如果阿房宫被人一把火烧了,那就等于白建了。 但他要做的事情,是杜绝阿房宫被人一把火烧了。 不亲眼所见。 是无法想象。 一个足有六十多万人建设的土木工程,是何等的浩瀚。 祭地坛! 上天台! 兰池宫! 磁石门! 前殿! 纵长十里之地。 单独一个前殿,就有五十四万平方米。 称之为天下第一宫丝毫不为过。 而就在这纵深十里之地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 如果可以站在天空俯瞰,那一定是极为壮阔的景象。 但这壮阔,一定要加一个引号。 “嗖!” 嬴城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一声箭鸣声,只见一个监军手持硬弓,将一个消极怠工的人直接射杀。 “拉出去埋了!” 这个监军面无表情的命令几个将士将人抬走,冰冷的对着一群修建城墙的人呵斥道: “天黑之前,拔地一尺,本官亲自丈量,做不到,这一什人,全部斩首。” 说罢。 监军拿着鞭子狠狠的瞅着一个慢悠悠拉土的人,抬手一鞭子怒斥道: “快点,我大秦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是要将你们当大爷养着么?” 这个推土车的人愤怒的低着头,用力的拉着推土车。 脚上的脚链还在丁玲当啷的响动。 如果没有驱离皂河西岸的秦人百姓,再去看。 仅仅是一道还没有完全建起来的城墙,一内一外却犹如天堂地狱。 但凡这个监军的箭羽从这丈余高的城墙射出去,射杀了外面哪怕一头牛,这个监军也会被斩首。 但在这道城墙里面,一个人和一千个人,没有区别。 哪怕是发生大乱,问罪的也不会是监军。 而是咸阳城外,戍卫八营,大秦强攻箭弩对这里的大乱再进行一次无序镇压。 因为这里面。 有至少四十万人,属于罪徒。 如果是被征发苦役的大秦百姓,这个监军绝不敢随意的射杀。 而其实。 那个推土车的人,根本就没听明白那个监军嘴里嘀哩咕噜的在说什么。 只不过鞭子的抽动才让推土车的人知道,这是要他推快点。 没有人知道,大秦一统天下之后,究竟抓了多少被灭掉的六国人。 在秦人的自我阶级划分之外,六国百姓都是下等人。 而罪徒,甚至到了非人界定。 只要犯罪,就是罪徒,沦为奴隶。 完全完全变成了苦劳力,哪里有危险的苦活累活,哪里就会有这些罪徒的身影。 至于这浩瀚工程之中死多少人,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是嬴城也不愿意去面对的道德题。 所以。 有些制度,该用的还得用。 有些人,该驱使的还得驱使。 “庞成听令,锤鼓吹角,集结西营大军!” 嬴城站在马车上,下达了战争的命令。 “末将领命!” 嬴城没有令旗,也没有中军大营,但庞成领命了,而且直接下达了令旗。 轰隆隆! 顷刻间,西营的一万兵马踏着整齐的步伐,武装森严的出现在地平线上。 一步步向着阿房宫翻涌而来。 骑兵,战车,盾甲,弓箭手,一应齐全。 “呜!” 就在这突然之间,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变故,原本‘安静’的阿房宫,同样响起了一阵阵连绵的号角声。 原本分散的监军,迅速的丢掉了手中的鞭子,手握刀剑的站在了半成品城墙上面。 本来看着没有什么军队到处都是劳苦力的阿房宫。 在此时密密麻麻的涌现出一个又一个武装森严的大秦锐士。 “来者何人?” 在距离嬴城最近的半成品城墙上面,冒出来一个校尉将军紧张的质问。 而就在这质问之中。 一支支骑兵已经从城墙缺口出冲了出来,向着远处翻涌而来的西营大军撒去。 “大律府大律令,嫡长孙嬴城。” “卫尉校尉,郭怀义。” “西营校尉庞成见过杨将军。” “西营校尉仲良见过杨将军。” “西营校尉田福见过杨将军。” 嬴城马车旁,五人接连自我介绍道。 “哈!” “末将杨喜拜见殿下。” 半成品城墙上面,同为校尉的杨喜听到这里,顿时松口气。 说着,杨喜就翻身从半成品城墙上面跳下来。 站在一队兵马面前,也不过来,笑呵呵的问道: “那前来的将士,可是戍卫西营的兄弟。” “可把末将给吓了一大跳,末将还奇怪,在这地方,怎会突然冒出来一支来历不明的大军。” “却是不知道,殿下来这里,有何贵干?” 虽然没有戒备,但这杨喜也没有好好说话。 张口就询问事由。 没办法,他们可没有接到任何戍卫营要过来通知。 嬴城也不想废话,站在马车上面说道: “我也不和你废话了,把你们上将军杨端和,大监令楚啸叫来,我有事情相商。” 没错。 负责镇守阿房宫的正是大秦上将军之一的杨端和。 第四十一章 带兵先进攻一下阿房宫,杨端和 上将军杨端和! 独领一营三万兵马,属战时领兵将军,领命临事而诀。 负责守卫和镇压。 阿房宫奴役四十万罪徒而没有发生人尽皆知的动乱,便是杨端和的功劳。 大监令楚啸! 九卿之一的少府,佐少府令。 阿房宫营造之后,负责统筹阿房宫的营造。 只有这两人点头。 他才能从阿房宫调动出来二十万劳力来给他修建围墙。 至于其他负责材料的少监令,检查质量的监察令,都只是其次,不重要。 “请殿下稍等!” 杨喜也不敢耽误,迅速的命人去请。 其实不用请。 阿房宫的号角声响起,杨端和,楚啸等人,已经快速的赶来了。 能不快吗。 战争的号角吹起来,没有敌人谁会吹那玩意。 很快。 似乎整个阿房宫内驻守的秦军都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面黑色龙旗和一面挂着‘杨’字的统帅旗。 这才是真正的统兵将领。 可不是郭怀义,庞成这几个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人家拥有一支三万兵马,十营校尉的军事任命统战权,这三万人那才是真正的指哪打哪! “上将军!” 杨喜见到杨端和来了,急急忙忙的跑过去解释。 也没什么解释的,杨喜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就只知道嫡长孙嬴城来了,来者不善。 “嫡长孙嬴城?” 随行而来的大监令楚啸却是眉头一皱,轻声道:“今日早朝,陛下诏命嫡长孙嬴城为大律令,负责秦法重修一事。” “且为其将章台宫改为大律府,三公九卿各调人员补充大律府,目前权势不可谓不大。” “而且在早朝中,陛下将皂河西岸的田地给了他调用。” “只是不知道,他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不过可得小心应对,据说这嫡长孙,行事极为霸道,甚至有点蛮横不讲理,也不能说不讲理,总之是能言善辩,胆大包天之人。” 听着大监令楚啸迅速的解释,杨端和冷邦邦的道: “大律府如何,大律令又如何,阿房宫乃是重地,过来转转本将军不说什么,但不怀好意过来,那就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这阿房宫六十四万余人,乱不得!” 说着。 杨端和骑着高大的战马,提着长枪缓缓走在了众多将士的最前方,客气的道: “末将杨端和拜见城公子,赎末将待甲在身,不能参拜。” “却是不知道城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这也是直接问了。 在嬴城后方的戍卫营西营兵马已经迫在眉睫,他必须要判断出这些西营兵马过来所谓何事。 临战而诀。 在他的身后,有四十万罪徒,若是有变,便是滔天之变。 “我要五十万囚徒,沿着皂河周围,修建四十里丈余高的围墙。” 嬴城开门见山。 关于杨端和,他也没见过,只是听过。 此人能征善战,是一员虎将,崛起于秦王政九年攻打魏国,取衍氏。 灭赵之战的统兵将帅之一。 在攻楚之战中,和李信,蒙恬,蒙武等人一起,兵败楚国,后被始皇帝召入宫中任卫尉统领一职。 天下一统后,便成为了阿房宫统帅,镇守阿房宫。 郭怀义四人倒是对杨端和较为了解。 杨端和此人铁面无情,治军森严,经常谁的面子都不给,很是难缠。 所以。 他就不准备和杨端和好好谈。 而就在嬴城说完。 杨端和面无表情的要说话,后面的大监令楚啸就急急忙忙的催马上前,惊叫道: “什么,大律令,你这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修建阿房宫陛下下了死命令,规模庞大,微臣是一天也耽误不得啊。” “这五十万囚徒,大律令还不如杀了微臣,反正延误了工期,微臣也只有被砍头的份。” 楚啸哭丧着叫苦连天。 这要是别人,就算是丞相来了,他也能刚。 可这嫡长孙也就罢了。 今日在朝堂上的风风雨雨他多少也听到了点,对于这种猛龙出世。 他还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 “给不给一句话,陛下要是问起,到时候你把责任全推给我就行了,是我嬴城强行带走了五十万囚徒。” “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 嬴城也不客气,虱子多了不怕痒,多一条罪和少一条罪没什么关系。 问罪下来尽管推给他就行了,他做了的事情,不会狡辩推脱的。 “大律令,城公子啊,你有陛下的诏命没有,拿出来微臣立刻马上给您五十万囚徒。” 楚啸的心都滴血了,只能快速的思索办法。 可算是对这位大闹朝堂的人物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了。 太可怕了。 张口要五十万囚徒,还真的敢开口啊! 嬴城回道:“没有!” 楚啸真想破口大骂,但还是快速说道:“还请城公子请陛下诏命,到时候要多少,就有多少。” “没时间!”嬴城摇了摇头,道:“另外,皂河以西的所有匠作作坊,连同宫廷匠作房,都被我带兵全部控制起来了。” “什么?”楚啸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叫道: “这,这,这怎么敢,那些作坊,那些作坊,我滴天!” “城公子,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嬴城平淡的摇头:“我又不造反,况且这西营的兵权,卫尉一营的兵权,还是陛下给我的。” “为什么使不得?” “大监令还是别再劝我了,快点把人给我吧。” “这么说吧,我要修建的超级作坊,要比阿房宫的修建,重要百倍千倍,关乎我大秦的生死存亡。” 楚啸也是有点被唬住了,也是十分疑惑的问道: “那不知道城公子,要修建什么样的超级作坊。” “这调动五十万囚徒修建四十里丈余高的围墙?” 不是他费解,实在是太让他费解了。 不是他犹豫,实在是太让他难办了。 活了四十七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可人家是嫡长孙啊! 谁让人家是嫡长孙啊! 他现在只能极力的了解内情,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把人先稳住,等陛下来处理。 然而! 这位大监令楚啸,完全不知道。 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始皇帝陛下,在经历着什么! 第四十二章 逆孙,被迫妥善安置 (ps:有没有投资的呀,不求别的,给点投资就好) 始皇帝还在月华宫糟心的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他不准备动了。 太累了! 天塌下来也别想再打扰他。 始皇帝心想着:‘要是每天都能如现在这般清闲,那该多好啊!’ “陛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可就在此时,赵高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在宫外大叫着跑了进来。 一副神色都白了的样子。 “朕说了,谁也不见,什么话也不想听!” 始皇帝生气的坐了起来,怒目瞪着赵高,之前被打扰了一次也就算了,现在还来。 赵高见始皇帝发怒,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没有求饶,急急忙忙的道: “陛下,大事,十万火急的大事。” 始皇帝眉头一皱,怒斥道:“什么事?” 赵高急忙起身,迅速走到了始皇帝旁边,小声附耳嘀咕了几句。 “我……这个逆孙!” 始皇帝差点破口大骂起来,见到旁边的茶杯,烦躁的闷了一口,压了压自己的火力。 “传李斯,冯去疾,蒙毅政合宫议事!” 怒气冲冲的起身,始皇帝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月华宫。 “胆大包天,实乃胆大包天,别的朕都忍了,可他竟然敢……擅自迁移皂河西的万户乡民。 “他怎么敢,如何敢擅自迁移。” “这些人迁移出来如何安置,又要往什么地方安置?” “朕只是让他适当征用,可他倒好,让整个皂河西的人全部搬出来,他想要干什么?” 一路上始皇帝气冲冲的跑到了政合宫内。 着实是被气着了。 迁移万户,数量达到五六万人。 何其恐怖啊! 尤其是,还动用的官府的诏书公告,又借着嫡长孙的名义。 解决这种事情。 只有两种方法。 一种,一刀斩了这个逆孙,然后昭告乡民嬴城假传旨意。 另一种,官府闭嘴不说话,安置皂河以西搬出来的五六万百姓。 “这次朕无论如何都不能饶了这逆孙。” 始皇帝气咻咻的坐在卧榻上,详细的将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看了一遍。 得亏他让章邯密切注意嬴城的动静。 所以在事发之后,他第一时间知道了。 要不然,等这些老秦人到了咸阳县衙,咸阳令不明所以稍微处置不当,那就会酿成大祸。 别的臣民还好,可这些老秦人们,要是他对不起这些人,这些人敢指着他嬴政的鼻子骂娘。 这些人,每家每户都为大秦流过极其惨痛的血。 之所以安置在皂河西,就是等阿房宫建成,这些老秦人们可以享受到新都所带来的好处。 也是他们嬴氏一族对得起这些为大秦江山流过血的老秦人了。 始皇帝正气冲冲的想着。 李斯,蒙恬,冯去疾就急匆匆的赶来。 刚要施礼,始皇帝烦躁的摆了摆手,把密令丢给冯去疾道: “不必多礼,你们先看看吧!” 见到这种情况,匆匆赶来的三人也面色一正,通常这种情况,要么是遇到大灾了,要么遇到大乱了,最不济也要一郡之地出现大问题,才会是这个样子。 冯去疾也不敢托大,急忙拣起来密令迅速浏览。 李斯,蒙毅两人也凑近。 可看着看着,三人的眼神就稀奇古怪了起来。 甚至没什么深厚交情的三人,在此时对视了一眼。 嫡长孙嬴城,今早刚封的大律令,又惹事了。 而且这次惹的事情,真不小。 太猛了! 稍微等了一会儿,始皇帝收拾了一下心情,沉声道: “说说看,怎么处理,皂河以西上林苑中,累年封赏皇家苑林有一万四千余户老秦人。” “这些人,就是我大秦血流干了,朕无赏可封了,这些人也不能动。” 始皇帝这次完全展现了和早朝截然不同的态度,非常的坚决,直接给三人表达出自己的主观意志。 这种情况对三人来说,才是轻车熟路,冯去疾略微一思索,轻声道: “陛下,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 始皇帝眉头一皱,抬头,盯着冯去疾。 冯去疾当即道:“上林苑跨度很大,囊括八水,有百里之广。” “皂河以西,鸡爪山以北,风线口以南,近年来这里建立了十四个匠作房。” “微臣记得不错的话,不足四亭,应该只有三千多户在这个范围内,不到五六万人,只有万余人。” 始皇帝眉头一皱,差点那东西砸冯去疾,看在老了份上就作罢,瞪着眼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很严重,听之任之?” “老臣绝没有此意!”冯去疾急忙躬身,解释道:“事情已经发生,陛下再动怒也无用。” “还是得先安置从上林苑搬出来的这些老秦人。” “皂河以西那片地方,本身就在阿房宫日夜不停的动工,还有在哪些作坊影响下,对百姓影响非常之大。” “既然已经搬出来了,正好另寻他处安置,此时交由咸阳令,想必定能办的妥当。” “等新都建成,再为这些人在新都置地建房,置办店铺一二,可以作为陛下赏赐,也可视为补偿。” 始皇帝眉头舒展了一下,又看向了李斯,可李斯一言不发,就又将目光挪在了蒙毅的身上。 蒙毅当即道:“陛下,县尉在没有特殊情况下只能动员百户,以此往上,丞相府动三千户以上,必须由陛下披红阅览同意。” “大律令无朝廷政令,无陛下诏令,私自动员三千户以上,不论理由为何,视为谋逆之罪。” “令郭怀义手皇恩,自身地位特殊,理应稳重对待,却在大律令处理此事时不加以劝谏,理应同罪。” “庞成,田福,仲良三人,身为军中校尉,驻守西营,本身就有保护皂河乡里的职能,可三人却不加以阻止,有不察之罪,若三人知情而不阻止,还要另当别论。” 始皇帝摇了摇头,“说点有用的,朕知道,难不成要朕一道旨意,统统斩首不成。” 蒙毅摇头道:“那就请陛下补发一份诏令,大律令虽然有擅权行为, 但有本身就有诏命文书公告百姓,皂河以西适当征用,这个适当,没有具体的定义,也可以是整个皂河以西之地,就算是把阿房宫也征用了,也可以据此为由。” “征用阿房宫,他敢!”始皇帝拍桌子瞪眼。 李斯慢悠悠的作揖,轻声道:“陛下,既然大律令以大律府的名义搬离皂河乡里,且不论对错与否,皂河乡里需以大律令所承诺妥善安置。” “此外,必须对大律令进行惩戒,以正朝廷秩序。” “不然,诸公子效仿,朝廷威严荡然无存。” “只不过微臣同样很好奇,大律令要皂河以西那片地方做何用, 这与大律府立法并无任何关联,且这种无脑的行为,再愚蠢的人也断然不可能在咸阳地界如此明目张胆的侵占百姓土地。 换种思维,以大律令的才智,除非这里面拥有足以让陛下平息怒火,可以无视律法约束,力压朝堂非议的必须理由。” 始皇帝的怒火渐渐淡了下来,心中也基本有了具体的想法。 虽然对嬴城的做法很是恼火。 但还是下诏道:“传朕诏令,命咸阳令,妥善安置皂河乡里百姓,不得生乱。” 第四十三章 维护官府威信,扶苏哀声帮忙 (求投资,不亏!) 然而。 就在皇宫议事之时。 扶苏府。 长公子扶苏也得到了消息。 并不是他派了人盯着嬴城,而是手下在坊间听到的传言。 这件事已经在半个咸阳城流传起来了。 大律令,嫡长孙嬴城,让皂河乡里搬离皂河以西之地。 “长公子,这些话不是属下听坊间流言,而是皂河乡里的百姓进城的时候说的。” “而且那些百姓就在城外等候,皂河乡乡主,乡老,亭长等,已经进城去咸阳县府了。” “属下听到后这才匆匆来报!” 吧嗒! 扶苏到现在为止,嬴城放火烧自家的火气都还没有消除。 诚意苑的黑烟到现在还是狂冒,大半个扶苏府到现在都还在烟雾的笼罩之中。 可这才过了多久。 几个时辰不到的事情,嬴城竟然又惹事了。 而且这一次,竟然惹了如此大的事情。 “迁徙皂河乡里万余人,如此大的事情,必须要经过朝议才能决定。” “可今天早朝……” 扶苏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气凉气。 目光中渐渐露出了一丝惊骇之色。 假传旨意!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真的要让我扶苏府死无葬身之地吗?” “那可是事关数万民生啊,他怎么就不能多想想,再做事情。” “快,随我到咸阳县衙去,一定要阻止才行。” 扶苏焦急的命人牵马过来,带着一群私兵就直奔咸阳县衙。 如果能在这些皂河乡里百姓抵达咸阳县衙的之时就把人给拦下来,只要将这些人劝返,应该就能平息这场风波。 如果这些皂河乡里百姓已经见到了咸阳令,那他就想办法迅速安置这些人,也能平息风波。 只要不生乱,就没事。 而此时。 咸阳县衙。 冯世杰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背手跺脚焦躁的转圈圈,骂骂咧咧的怒斥道: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根本就没有任何迁徙的旨意下达。” “可这些人,口口声声奉命大律府,嫡长孙之命,同地同房置换。” “一个人两个人也就罢了,随便安置了,可这三千一百户,一万五千二百四十七人丁,要我如何安置。” “可现在人家就站在县府大堂,若是我否认,岂不是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可若是我不否认,如此大事,要我如何决定?” “来人呐,来人呐,陛下的旨意到了没有,到了没有啊!” 冯世杰焦躁的转圈圈,甚至整个人到现在都是蒙圈的。 突然间皂河乡里的百姓就来到了咸阳城西门外,规模庞大且有组织有计划,城门守军必然不会放进来。 于是皂河乡主就带着乡中官吏前来府衙。 胥吏先问事由,禀报给他的时候将他给吓了一大跳,便没有急着去见,迅速命人去调查了事情原委。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 嫡长孙,大律令嬴城竟然私自动员皂河乡里迁徙。 这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 更让他难办的是,这些人把自家房子也拆了,好木头都一起带出来了。 陆陆续续的皂河乡里百姓还在一里一里的往咸阳城赶。 “给本官先安抚着,让他们等着,等陛下旨意啊,应该快了,应该快了,再等等。” 冯世杰烦躁的转圈圈,避而不见等旨意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可就在此时。 一名吏员匆匆来报。 “县令大人,长公子扶苏来了,就在大堂里面。” 随着吏员来报,本就烦躁的冯世杰头疼的锤着自己额头,“啊哟,我滴天哪,他来干什么来了?” “看样子,像是要安抚情绪,是来解决问题的。” 冯世杰头更疼的摇头道:“解决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是要驳斥朝廷旨意还是私自迁徙百姓?” “快快快……” 还想拖延到陛下旨意到了再决定的冯世杰,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人。 见人就要有确定与否定的结果,并非他拖延不见。 可刚到大厅。 瞅着一个人都没有大厅,冯世杰愣在了当场。 “扶苏公子,还有皂河乡主他们人呢?”冯世杰四目茫然的问道。 “长公子将人带走了,一番劝说之下,长公子要将这些人安置在附近的府地,皂河乡主奸猾,想都没想就跟着扶苏殿下走了。”在大堂的吏员急忙回道。 “哎呦,我天哪……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冯世杰差点奔溃,胥吏急忙去追,可刚走两步,冯世杰有大喊道:“回来,给我回来……先回来。” 胥吏不解的回头问道:“县令大人,这是何故?” 冯世杰原地踱步的盯着县府大门,摇头道:“等陛下旨意。” “想来陛下也会下旨让本官先行安置,若是陛下下令不安置原地遣回,就不是我这个县令能掺和事情了。” “若是安置,既然长公子以府田安置,那便不用县府去操心,稍等几日等安置妥当, 那本官就只好拔刀上阵,和长公子争辩一番这皂河乡里的归属了。” 胥吏不解的瞅着自家县令疑惑道:“这又是为何?” 冯世杰踹了一脚胥吏,怒斥道:“你个蠢货,你真以为我咸阳府衙横跨数百里,囊括十七乡,本官安置不了区区三千户?” 胥吏更不解的问道:“那为何县令大人避而不见?” 冯世杰摇头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大了定谋逆之罪也不为过,小了就是寻常迁徙而已,就看……”冯世杰指了指上面,摇头道:“如何定性罢了!” “那嫡长孙了不得啊,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光明正大的动员皂河乡里迁徙,一个锅砸在咱们县衙的头上。” “不管是不是咱们县衙惹得祸,咱都得接着。” “不接,想什么呢小子,治下百姓万人动乱,整个县衙都得脱层皮,谁也脱不了干系。” 冯世杰坐了下来,喝了杯茶的功夫。 就见到一名宫中官吏从从快马闯到了县府,刚进门,就大喊道: “陛下诏令,命咸阳令,妥善安置皂河乡里百姓,不得生乱。” 冯世杰大笑一声,接过诏令,顺便和官吏将情况解释了一下,包括长公子扶苏过来要将人安置在自己府地的事情。 便大笑一声,“你们两个跟本官走,去追扶苏殿下,万万不能让殿下平白损失府田才是。” 第四十四章 杀气腾腾始皇帝,要掀桌子了 (ps:求投资,不亏!) 政合宫内。 始皇帝给咸阳令下达了政令。 但这并不是结束。 原本想要躲三天的始皇帝,才躲了两个多时辰就被炸了出来。 三大首辅大臣见到始皇帝。 自然是要好好的絮叨絮叨的。 “陛下,不管城公子理由如何,但每一个官署府邸都有稳定的办事流程。” “如此,才能稳定的为陛下管理天下。” “若是人人效仿,只为自己利好而不顾其他,那天下官府运行岂不是要乱套了。” “管理天下的官府乱,治下百姓自然就会跟着乱。” 这不是冯去疾一个人的意见,而是三位首辅大臣的意见。 对嬴城主持大律府的立法,他们没有意见。 但对于嬴城不按常理出牌,他们的意见很大。 一个稳定的朝堂官员府邸结构,是他们极力在维持的。 “是啊陛下,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头乱麻的去抓,不如一件一件的处理。” “臣不知道皂河西有何用处,便是有用处,但现在大律令,更应该去管理立法一事。” “多不如精,老祖宗的道理总是没有错的。” 蒙毅也跟着掺和了进来,听起来无比温和的话,却字字珠心。 始皇帝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道理他自然也明白。 在立法一事上,他很看重。 嬴城现在更应该抓立法一事。 所以,嬴城急迫的想要将大律府班底搭建起来,搞了点不合规矩的事情。 他没有意见,反而躲起来谁也不见。 各个官署看到他的态度,自然也会紧迫起来。 可谁曾想。 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 嬴城搞出来如此多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可始皇帝完全不知道。 更大的麻烦要接踵而来。 政合宫外面,章邯堪称是拿出来了此生所有力气来狂奔。 面色都有点不正常。 这还没有到门口,章邯就扯着嗓门大叫:“陛下,陛下,急报,急报!” 政合宫内。 始皇帝正在思索如何更好的惩罚嬴城,就听到章邯火急火燎的声音。 “快,宣!” 被打破思绪的始皇帝神情一紧,急忙大叫一声。 下面站着的李斯,蒙毅三人,也是面色一正,微微向着侧面挪了挪身子。 踏踏踏! 章邯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还喘着粗气,跪在地上就雷音滚滚的惊道: “陛下,嬴城携郭怀义,庞成,田福,仲良四将,三千黑甲卫,一万戍卫营西营。” “席卷了皂河西岸到阿房宫之间,连同宫廷匠作房在内的十四座匠作房。” “其内工匠,官员全部被黑甲卫扣押,就连匠作房围墙也被推倒。” 听到章邯的禀报,始皇帝眉头一皱。 旁边的李斯,蒙毅三人也眉头一皱。 很过分。 但,这算不得能让暂领罗网的章邯如此着急的大事。 “慢慢说,不着急!”始皇帝抬了抬手,让章邯起身禀报。 章邯哪里敢耽搁,话语不停的惊道: “可是随后,城公子携西营一万兵马,直扑阿房宫营建之地,大兵压境,没有半分退让的。” “要让大监令楚啸下令,动用营建阿房宫的五十万囚徒,为他修建超级作坊的围墙。” “说是要在皂河四周,修建一道四十里地,丈余高的围墙。” “阿房宫营建,大监令自然不敢耽误,况且还有杨将军镇守。” 始皇帝面色如阴沉沉的乌云般笼罩了起来,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直接道:“说重点,到底怎么了?” 旁边的李斯,蒙毅三人也心惊肉跳起来。 “城公子率领西营兵马,和杨将军阿城军对峙阿房宫墙,势如水火。” “城公子甚至扬言,我的超级作坊,比你楚啸修建的阿房宫重要千倍万倍,要么给人,要么踏平阿房宫。” 秃噜的一下。 始皇帝原地暴跳了起来,感觉脑袋要炸了一样。 暴躁的一脚将前面的案桌踹翻在地,怒吼道:“现在情况如何?” 章邯迅速道:“大监令派人来报,罗网密谍也来报,这只是两刻前的密报,现在的情况,臣也不知道。” “陛下,若阿房宫乱,那是六十万囚徒!”李斯整个人快要麻了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何止麻了。 三万兵马控制六十万人,本就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一旦失控,就是灾难。 “朕知道那是六十万囚徒,一旦动乱,山呼海啸,仅凭杨端和三万兵力,镇压不了。”始皇帝阴沉如水的摇头。 要炸了。 这次不是气。 是有杀意!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件比一件事大,要忍不住了。 “查明情况,朕要知道具体情况。”始皇帝阴沉沉的道。 “臣,遵命!”章邯说着,迅速的离开了政合宫。 十万火急的去查明具体情况。 但始皇帝还不罢休,还要召开扩大会议。 要召太尉府诸将进宫。 平时太尉府诸多将领只负责战略参谋,并不领兵权。 一旦召集,那便是这头战争机器要再一次的启动。 这就让事态进一步的升级了。 “陛下且慢,此事还需先查探清楚情况再做定夺。” 却是冯去疾,极为稳重的将所有人情绪都劝了下来。 “陛下,这只是密报,非战报!” “一旦阿房宫生出变故,首当其冲的是杨端和带领的三万阿城军。” “杨端和老持稳重,乃是陛下信任的将帅,若囚徒生乱,杨将军无法控制,必有紧急军报传来,必有狼烟升起,八营闻讯而动。” “而此时,并无狼烟,并无军报,或许,事情并没有想象之中的严重!” 冯去疾的话让躁动的始皇帝安定了不少。 也无怪始皇帝。 这本来就是在咸阳城附近埋得一颗核弹,也只有始皇帝敢这么用,还没有发生叛乱。 反而大乱天下大乱之后,章邯征用这五十万囚徒成军抵挡项羽的进攻。 始皇帝安静下来咬牙切齿的怒道:“朕就不应该给这混账逆孙兵权!” 这引得站在下方的李斯三人心里一顿鄙视! 人家在朝堂上面的胆量您又不是没看到,不该给陛下英明的还不是给了! “报!” 很快,去而复返的章邯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如何!” 始皇帝急忙发问。 李斯三人也眼神急迫的盯着章邯。 可章邯,虽然跑的气喘吁吁,此时却无任何紧张,眼神也极为古怪的回道: “陛下,这……阿房宫没事了!” “城公子和大监令,上将军商量之后,各退一步,在阿房宫借调了二十万劳力修建超级作坊。” 第四十五章 没有时间,那便压榨出时间 太慢了,太慢了! 嬴城盯着大监令楚啸下达调动劳力的速度。 按照这样的速度,天黑之前必定是无法开动的,即便是动工,也要等到明天。 可这样的速度。 太慢了! 三天之内,他必须原地拔起一道四十里的围墙。 且有一座冶炼房,一座造纸房,一座印刷房,一座自来水毛笔房。 十天之内,他必须原地拔起一座可以自行投入生产、具备一定规模、具有严格保密措施的综合性作坊。 一个月之内,沿着皂河,超级作坊必须全部投入运行。 为此! “郭怀义,庞成,田福,仲良听令,三鼓内,以前殿殿门为线,以东所有的罪徒还有逗留者,射杀!” 他不惜自身。 人的慈悲之心,本身就产生在我好你不好之上。 我不好,你不好,谁会爱心泛滥! 五年,他必须要将这个危如累卵的帝国,拉入到可以延续一世的程度。 超级作坊,才是他真正神兵。 毁百家之书而大行秦书,毁百家之兵而统天下之兵,毁百家之法而独行秦法,毁百家之言而独行秦言,毁百家之官而独行秦官。 站在历史的角度上,他可以慎独的认为。 秦朝亡,亡在始皇帝之仁慈,同为灭国,灭皇室而留宗室。 本质上,始皇帝根本就没有断绝六国根基! 所以,占领了天下的始皇帝,面对大秦将士,才会无赏可封。 在秦国的灭国之战之中,依旧讲求着一城投降便认定为秦国城池,余下臣服即可。 可若如一战封神、坑杀赵国二十万青壮的白起,斩灭六国贵族。 那么天下格局,便如赵国一样,纵然可苟延残喘,断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以从道德上贬低白起,不可从战略上轻视白起。 若无长平之战,赵国依旧是函谷关外的霸主。 纵暴虐于一时,而为了一世。 人的生老病死没有人能左右。 该死的人活的好好的,不该死的人喝口水噎死了。 即便他去改变始皇帝的生命轨迹,岂敢确定,五年后,就一定能改变? 若是真就改不了,谁来挡滔天大势! 杨端和眉头死死的锁着。 如果嬴城不是拥有嫡长孙的身份,他现在就要一枪穿了这个人,即便这是个孩子! “杨喜,杨熊,率二营听令,配合西营,巡视四方,若有作乱者,杀!” 但是不敢杀,而且还要去配合。 发生动乱,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哎……哎……哎!” 大监令楚啸一脸长叹了三声,传令道: “传令各个监事,严密约束各队罪徒,加快动作。” 对面前的嬴城,他心中生出了畏惧之意。 如果他不答应,他不敢去赌,嬴城会不会真的发动冲阵。 因为他,赌不起! 于是。 在阿房宫工地上,便出现了一幕。 两万武装森严的秦军将士,驱赶着二十万人,离开阿房宫的城墙,向着皂河原走去。 漫山遍野似乎变成了黑压压的人头。 火不缺,木炭更不缺。 整个皂河平原上,一点也看不出天黑的迹象。 被火光照的通亮。 一座又一座的瞭望哨开始拔地而起,这是监察四方的将士观察所用。 有逃亡者,上面有弓箭手可及时射杀。 随行的监事原封不动的监督营造,只不过营造对象,变成了超级作坊的围墙营造。 在强大的压力之下。 一个小小的阿房宫监事,监令爆发了前所有的潜力。 进而压榨到,所有的劳力也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一条长达四十里的长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在皂河四周。 而现在。 距离早朝结束不过六个时辰,也就是仅仅十二个小时。 他便将他计划之中的基本框架搭建完毕。 如果将这样的方式反过来,他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如果可以将一天扩展为三天来用。 那么他就能将五年扩展为十五年来用。 就如同后世有些人经济崩塌打三份工来恢复自身经济,有些人却选择了躺平。 嬴城自己也不知道,就在皂河沿岸火光通天,杂音滚滚之时。 在远处的皂河原上,一支低调却又戒备森严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观察着热火朝天的工地。 “陛下,此地危险!” “区区罪囚,能翻起什么大浪,那个逆孙人呢?” “回陛下,城公子将十四座匠作房内的所有工匠监事监令着急在一起,似乎要让这些工匠打造什么。” “打造什么?” “这个,城公子下达了绝密令,除了黑甲卫任何人不得靠近,黑甲卫不得擅自离开。 即便是其中工匠,也将其中按木匠,铁匠,泥瓦匠,织匠,石匠,染匠种类按级别分开。” “你们说,朕要不要撤掉他的统兵之权,纠正这个错误?” “陛下,城公子似乎在做一件极其保密的事情。”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保密?” “应是要打造什么吧,这个臣就无从知晓了。” 始皇帝眸光闪烁,嬴城闹出来了如此大的动静,他根本坐不住。 这才带着李斯、蒙毅、冯去疾三人前来,一探究竟 只是远远的看到。 皂河原上火光盛天,一个又一个的囚徒在营造围墙,打地基。 没有停止的打算,这才命章邯渗透探查。 可这探查的结果,不清不楚的,和没有探查一样。 “现在什么时辰了?”始皇帝眉头一皱的瞅着夜空问道。 李斯回道:“人定了,过了片刻。” 始皇帝疑惑的问道:“那他这是不准备回去了?” 章邯迅速回道:“回陛下,恐怕不止,这是要连夜营造的迹象,看西营将士,也没有安歇的迹象。” “城公子哪儿,要是那些工匠一一见下来,恐怕也得过夜半。” 始皇帝摇了摇头,“赵高你去传朕诏令,让郭怀义哪个混账东西立刻来见朕。” 说罢,始皇帝靠在马车旁,杵着道:“呼,说说吧!” 李斯,蒙毅,冯去疾三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李斯。 对于跟了始皇陛下大半辈子的他来说。 一见这情况,就知道始皇陛下现在也拿不定主意,需要意见。 “陛下,臣觉得,等一等,不急于一时。” 李斯也不客气,直言道:“其一,城公子并不足以威胁到咸阳的稳定,如如此局面,究其原因,臣觉得,是操之过急的原因。” “其二,臣有一种直觉,城公子在做一件可能影响我大秦格局的事,也就是这个超级作坊,虽然臣也不知道这超级作坊有何用。 但城公子召集工匠,必定有所营造。” “其三,这其中一定有陛下所不知之事,臣向来认为,事出皆有因,凡因必有果。” 第四十六章 推动大秦工业前进一千五百年 而此时。 被推倒围墙的作坊之中。 嬴城笑呵呵在火光之中笑道:“一个大木匠,五个小匠,这个东西能不能造出来?” 嬴城拿着一张纸,递在了一个大木匠的手中。 工匠有大中小之分,大匠属于技术极为成熟的高级技工了。 且已经有责任制。 面对嬴城这个阶级层次的人命令,监令还能问几句话,其他人只能乖乖的闭嘴。 大木匠奇怪的瞅着上面的图案。 “这不就是比较大的水轮吗?”大木匠疑惑问道。 “大型水车,我要放在皂河里面,多久造出来。”嬴城点了点头。 “给小民十二个小工,五个小木匠,材料齐全,一天就能造出来。”大木匠肯定的点头。 嬴城指着旁边负责登记的位置道:“去哪领命吧,木料齐全,今夜火光通明,连夜营造,日落前造出,赏一百钱!” “若你造出来,便是中造令,食俸禄一石,今后此类物件,全部由你负责营造。” 骨碌碌。 大木匠眼睛瞬间红了,跪倒在地的惊叫道:“殿下此话可当真!” 嬴城笑了笑,道:“本殿下所言,一言千金。” 大木匠顿时再三磕头,发了疯一样的向着登记所在跑去。 嬴城笑了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个时候的工匠,没有太高的地位,即便是正式登记在册的工匠,能拿到的俸禄也少之又少。 但做不好,却有杀身之祸。 在大秦,黄金以镒名,为上币;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 其中,俗有中币之称的布,可按照尺寸代为货币交易。 也就是长八尺宽二尺五的布,等于十一钱。 黄金一镒24两,一两576钱,而三钱能购买一斗粟米。 1石等于4钧,1钧等于30斤,1斤等于16两,1两等于24铢。 这其中容量单位上,1钟等于6斛4斗,一斛等于10斗,一斛和一石相同均等于10斗。 当然,这必定无法做到精细,钟,斛,斗都是容器,一斗十升,密度不同根本无法精确。 同样的,钱币也无法以正常的重量单位来衡量,因为工业生产力的不足,秦半两钱轻重大小悬殊其实都大。 而他赏金一百钱,能够让这个大木匠购买到三十三斗粟米,折合3960斤。 而给的俸禄,能够让这个大木匠每个月拿到三十斗粟米,折合一百二十斤,且为长久之计。 那可不发红眼的争嘛! “下一组,铁匠铜匠,会机巧之人!” 搞完一个,嬴城从大铁箱里面再次拿出来了一个粗糙的木头齿轮。 郭怀义迅速领命,兴奋的走了出去,目光搜寻,迅速的,分别一大五小,十三人过来。 嬴城不在乎几人是否对他恭敬,当然不恭敬也不可能,巴拉一下将小物件摊在桌面上,拿起齿轮道: “这个齿轮,放大一定的倍数,能不能造?” 已经镇定下来的大铜匠率先道:“这个,得需要模具,只要先弄好模具,便可打造。” 嬴城又拿起内外侧三个锯齿的齿轮问道:“这个呢?” “可以是可以,只是此物颇为精细,这上面的锯齿。” 大铁匠和大铜匠都有点为难。 却是此时。 原本安静的懂机巧之人,突然眼前一亮,竟是极为大胆的走在了桌前,伸手动了起来。 郭怀义手已经握在了剑炳,嬴城摆了摆手,示意郭怀义别动。 瞅着面前这突然动作的老头,嬴城感觉这大秦匠作房,还真的藏龙卧虎了。 这些东西都是他用木头胡乱刻出来的,连齿轮都是一个粗一个细,被毁坏一个他随手就能鼓捣出第二个。 但是。 这一堆小玩意。 如果组合在一起,那可就厉害了。 活脱脱一个拖拉机气缸齿轮组,外加切割机。 如果再配合上湍急水流之下的大水车提供动力。 那就是一个无蒸汽固定可变速发动机。 如有天才发现茶壶冒气的动力,因此解决动力问题,发动机就出来了。 但是。 这样拆成构件,对这些人来说,那是极度陌生的。 可在面前这个老头眼前。 完全陌生的东西,竟然在被迅速的组装在一起。 即便是失败了一次,嬴城还是一句话也未说,让面前这老头重新组装。 而第二次。 竟然……成功了。 “老工如何称呼!”嬴城心中阵阵惊喜的抓狂。 天才啊! 谁规定说天才就一定是少年的,这老头就是天才! 老头一脸笑意的道:“草民公输仇!” “好!”嬴城的事情很多,也没有任何的客气,当即道: “既然你懂此中真意,本殿下便不必多说。” “这是齿轮,上面的锯齿间距,必须均匀一致。” “这是转动轴,这里带锯齿的地方,塞进内齿轮,外齿轮转动带动内齿轮,带动转动轴,转动轴上镶嵌极为锋利的刀片。” “外面还需要外壳,当有硬物放入其中,转动轴转动,刀片将里面的东西搅碎。” “也不必按本殿下所制作的样本照搬,总而言之,以搅碎硬物为主。” “本殿下命你为大造令,总工之责,食俸禄十石。” “若此物造成,赏五百钱!” “还有你们,本殿下皆有赏赐。” “可有疑惑?” 嬴城心中振奋。 造纸术第一步,搅碎! 若以湍流大水车为驱动力,配合齿轮加速,带动转动轴切割搅碎,便完成了第一步骤。 也是他工业化量产纸张的开始。 “草民谢殿下隆恩,定不负殿下,只是草民贪酒,若有酒,伶仃大醉时,草民思虑更能周全。”公输仇竟然还谈起了条件。 “今夜已晚,明日备酒,若你造成,今后你的酒,本殿下全包了!”嬴城豪气万千的大笑道。 “如此,草民愿立军令状,若造不出此物,以死报殿下隆恩。”公输仇振奋的说道。 “去领命吧!”嬴城点了点头。 再松一口气,又解决了一件。 “郭将军,下一组,铜匠!” 铜匠铁匠之类,并非打铁的工匠,同样会炼铜铁。 郭怀义正要领命。 却是此时,一名黑甲卫小跑了进来,禀报道:“公子,将军,中车府令赵大人在外面要进来,称带着陛下诏令。” 嬴城想都没想的摆了摆手道:“胆敢靠近者,杀。” “郭将军,下一组,铜匠。” 第四十七章 简单的造纸术,一步到位的活字铜版印刷 “???” 赵高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的盯着面前的黑甲卫。 “你,再说一遍?” 不相信。 也不敢相信。 他赵高入宫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小的宫廷伺候人的刑人,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所见者甚多。 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谁,敢拒绝始皇诏令。 可现在! “胆敢靠近十步者,杀。” 黑甲卫冷漠的盯着赵高。 除了始皇陛下,能够直接命令的他们,只有卫尉校尉,也就是现在的郭怀义郭将军。 赵高怒斥道:“你可知,本官是奉陛下之命前来?” 可黑甲卫漠视的盯着赵高,不管赵高如何说辞,就是不放赵高进去。 “本官倒是要看看,你们胆敢阻拦。”赵高怒容满面,在火光下被照通红,就要抬脚往里面冲。 可是,抬了一半,赵高却停在了半空。 因为,没有人一个黑甲卫上前来阻拦他。 这才是不正常的。 正常情况下。 靠近者杀这样的命令,是相对而言的。 得看遇到什么人办什么事,而他这种皇帝近臣,闯的话不能进通常也会被阻拦,劝返。 但现在。 没有一个黑甲卫上来劝返。 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处,黑甲卫的铁血执行手段,他不是没有见到过。 这是大秦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之一,只有一万人。 但是,这些人的执行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郭将军,郭将军,陛下诏令,命郭将军即可见驾。” 赵高没敢再往近靠的大喊道,这次是真的对今日如冉冉之星升起的嬴城充满了敬畏之心。 拒绝陛下诏令,他不敢想。 大喊了几声,一个人也不见走出来,赵高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造纸术! 纸张! 其实就是一个将纤维通过一定的化学反应粘连在一起的过程。 原材料包括树皮,麻头,破布,竹子,木头,树皮,芦苇等具有较长纤维的草本植物。 第一步:搅碎原材料。 第二步:灰水蒸煮外加脱白 用强碱或者其他化学品煮开,石灰便是其中之一。 第三步:打浆或脱水。 打浆:充分的搅拌捶打,让纸浆纤维均匀飘在纸慒里面。 脱水:充分搅拌均匀后将蒸煮后的纸浆过滤掉水分留下浓稠的纸浆。 第四步:抄纸或压缩。 抄纸:用抄纸模框放入纸槽里面均匀抄起,让纸浆纤维留在抄纸模框上。 压缩:将浓稠纸浆放在机器上进行压平,烘干。 第五步:晒纸或烘干 原理相通,将湿纸晒干或者烘干。 第六步:成纸 将抄纸模框的纸张揭下来,便是一方纸,而后进行切割,就是一张张的纸。 如果以后世的科技技术造纸,这是一整套的流水线生产。 但现在。 就需要人工进行分布进行。 在形成稳定的技术生产之后,再进行分步改进革新。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 他需要按照传统造纸术,一个又一个的将造纸过程所需要的物件造出来。 然后配合人力进行分段制造。 这其中。 蒸煮用的巨大的青铜煮池。 搅拌和捶打的巨棍和巨锤。 最重要的抄纸模框,一个细密的纱网。 巨大的晒干加烘干场地。 切割成型纸张的大方形案桌。 看着这个流程很负责。 但实际操作起来,其实并不难。 他现在不缺人力,物力,财力,实力,唯独的缺的,只是时间。 “青铜煮池,不需要多么精密,要大,跟家中的锅一般,要煮东西。” “巨棍和巨锤,要轻且坚韧。” “抄纸模框要精细,且硬度高。” 嬴城一组一组的叮嘱,将所有的造纸构件分派给了各个小组。 这没办法。 其实造纸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事情,只要知道了原理,很容易研究出来。 造纸术泄露在世间是迟早的事情。 他对此并不乐观。 所以,这其中就涉及到一个时间差。 在这个时间差内。 他使用造纸术达到自己的目的,到时候再公开,就无所谓了。 终于。 所有的构件营造事物,都分配了下去。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算是暂时性完成了第一件大事。 但这还不算是结束。 还有青铜活字印刷术。 这就需要大量的冶炼铜铁匠了。 始皇帝在一统天下之后,让李斯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书同文。 这不仅仅是进行现行秦国文字的统一。 而是结合了六国文字对秦文进行补充而诞生的秦朝秦字小篆。 总计三千六百四十二个字,被记录在‘青铜文碑’之上,是最正统的秦国小篆书写方式。 比起后世万字不成书的文字海,三千六百字的秦文,略有单薄。 但这个时代,全部加起来,也就这么多字。 所以说。 他需要以青铜为原材料,打造出三千六百四十二个阳刻秦字模具。 并以此模具,不断生产印刷所用的活字阳刻印版模具。 三千六百四十二个铜制活字阳刻印版模具就想要印刷一本书是不可能的。 重复的。 排版不同的。 大量印刷的。 到时候,一个字,可能需要大中小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活字阳刻印版模具。 所有的字加起来,那就是百万,千万个单独字块。 这是一个无法计量的,需要投入大量铁铜匠的工程。 只要开始,估计没有结束的时候。 也只有如此。 才能足够的活字阳刻印版模具,随取随用的进行大规模泼墨印刷。 阳刻文字的纸上版本他已经弄好了。 现在。 需要将这些纸上的字变成阳刻秦字模具。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大秦的冶炼技术是顶尖的。 或许大秦其他东西,甚至秦半两钱都有克扣。 但唯独军工器械,是非常标准化且严格的生产模式。 对于能不能造出阳刻秦字模具。 嬴城从来没有过怀疑。 对于能不能批量造出活字阳刻印版模具。 大秦每年量产百万箭头可以告诉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嬴城忘记了时间在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不假他人之手。 而被他看押起来的工匠。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十四座匠作房,他只推倒了围墙,并没有毁掉里面的东西。 接下来。 便是三千多名工匠,日以继夜的打造所有构件的过程。 而嬴城,似乎也完全忘记了,赵高曾经来找过他的事情。 就在嬴城忘乎所以安排中。 皂河东边的皂河原上,始皇帝却炸锅了。 仿佛听到了连他自己的不相信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那逆孙胆敢让你滚,郭怀义你见都没见到,还说靠近十步者,杀?” 这是在找死呐! 第四十八章 群臣沸腾,为母者忧思 咸阳城内暗幕沉沉,咸阳西边如火光吞天,亮如白昼。 而随着更夫一次又一次的敲响锣。 咸阳城夜禁结束,四方城门再一次的打开。 早起的百姓们为城内的达官显贵,游客商旅们准备的朝食悄无声息的搬到了街道两侧。 以地摊为主的经济城池,沿街所见,延绵不绝。 而就在城门刚打开的时候。 昨夜夜禁时赶不及的百姓商旅们,早早的等候在城门口,就等城门大开进城。 而出城办事的百姓商旅们,随着城门大开,也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城门口出城。 一时间原本冷清的街道,竟是片刻中变得喧闹了起来。 仿佛咸阳城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定。 人们忘记了昨天所有的不愉快,开始了新的一天。 多么和谐美好的一幕。 却并非在咸阳城的每一个角落呈现。 咸阳宫便是其中之一! 始皇帝没有规定说,文臣武将们每天都必须五更天起来上早朝。 正常情况下,除了始皇帝诏令早会,其他情况都是有事的时候大臣们聚集在一起商量。 然而今日的咸阳宫,几家欢喜几家愁。 来的文武大臣们比起昨日,只多不少。 始皇帝还没有出现,但朝臣的抱团议论声却连绵不绝。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阿房宫营造之地差点发生动乱。” “听到传闻了,说是大律令要调动五十万囚徒修建什么超级作坊,带着西营兵马差点和杨端和打起来。” “岂有此理啊,若不是因此,你以为老夫大清早站在这里做什么?” 另一处朝臣也在嘀嘀咕咕的议论。 “何止啊,听说皂河乡的老秦人无端被搬离皂河西岸,昨日西门差点被围的水泄不通。 长公子紧急出动,以自己的府地安置了皂河乡里,此等高尚的品德,真是令人钦佩啊!” “我怎么听说陛下下旨让冯世杰安置,长公子却提前安置了, 这冯世杰可不是善于之辈啊,那可是三千多户百姓,不可能拱手让给长公子。” “那岂不是说,长公子的府地,呼!” “不管如何,三千户以上,没有朝堂公议,没有陛下诏书,就擅做蛊惑行动,这是扰乱政事的大罪,定不能轻松了之。” 而另一边,几个武将也嘀嘀咕咕的说道。 “昨晚宵禁之后,我可听城门守将说,陛下出城了。” “嗯,去了皂河原,夜半之后才回来。” “也不知道这杨端和怎么搞得,竟然派了两营兵马帮助监管那嬴城修建那什么超级作坊,岂有此理。” “这就是私自调兵,我看这杨端和上将军是不想当了。” “昨日的事情我也听闻了,主要原因还是这个嬴城,什么大律令,真以为得了陛下圣命,得了兵马,就敢肆意妄为。” “将我大秦锐士交给这种胡作非为的人手上,老夫坚决反对。” 少府所在的小团体中,阴云密布。 “气死了,这嬴城是劫匪吗,他还是我大秦的长孙吗,活生生一个匪首。” “十四座匠作房,三千余工匠,一夜之间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何止啊,阿房宫营造恐怕也要延期了,还有造超级作坊的哪些土方黏土砖石木材,全从阿房宫搬的。” “用了多少已经没法算了,前殿大门外,这笔材料帐已经没法算了。” “这件事老夫一定要讨一个说法才行,当我少府是泥捏的吗?” 御史府的一群御使们也是一个个摩拳擦掌。 “大律府,大律令,主立法一事,可你看看,这大律令,已经越权干政到如此程度了。” “兵事,营造之事,迁民之事,征发囚徒之事,私夺匠作房扣押工匠之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其罪罄竹难书啊!” “这还了得,这才一天,他才当上大律令一天!” “若是再持续几天,那还了得,指不定这天都被这大律令给捅破了!” …… 今日大秦朝臣们没有接到始皇帝诏命,也没有接到任何开早朝的消息。 这些密密麻麻来到咸阳宫的臣子们,都是自发自觉前来的。 不来不行了。 仅昨日一天。 嬴城犯禁的事情就涉及到各个部门,大的小的,甚至引发动乱的。 这让他们如临大敌。 要是再不阻止。 整个咸阳城都要被嬴城给闹得天翻地覆了。 可朝堂上却有有部分朝臣奇怪的嘀咕了起来。 因为。 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蒙毅,竟然都没有来! 尤其是涉及到军事事件,上将军冯劫竟然也没有来。 这可让大清早自发组织前来,义愤填膺的朝臣们有点不安起来。 对于法系诸臣,御使们,政务朝臣们,各个将军们,就如同没有主心骨一样。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难不成这嬴城罪责已经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还要容忍不成?” “陛下呢,为何陛下迟迟不见?” 然而。 就在咸阳宫热火朝天之中。 扶苏府。 后宅的春和苑。 “呼……哧……呼……” 扶苏大概是昨夜累了,还在呼呼大睡之中。 对咸阳宫内正在发生的事情,竟是丝毫不知。 满朝文武聚集咸阳宫,没有人通知联络扶苏。 正贤苑。 李贤低沉的盯着真容夫人紧急差人送来的书信,深吸了一口凉气。 “老爷人呢?” “回夫人,老爷还在春和苑,还未掌灯!” “火要烧到眉头了,他怎么还能安心入睡。”李贤拍桌子起身,可刚走两步,却又叹口气坐在了下来: “去唤阿秋过来。” 说着。 李贤的脑海之中如过滤网一样,过滤着朝中的大臣,想要找到这场突如其来变故的事情。 在咸阳城,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若不是扶苏和李府闹僵,以李府为首的整个法系集团各个大臣后院,任她取用。 但即便没有李府支持。 皇族各大宗亲后宅,就是她的后盾。 这是必然的结果,若扶苏继承大统,她李贤就是皇后,不和她搞好关系,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除非有一天始皇陛下明确废除了扶苏皇位继承权,除非宗室决定不再遵循古制,自大秦初立便坏了嬴氏皇族传承。 若不然。 在始皇陛下三番五次打压皇室宗族力量的情况下。 宗室宗亲后宅就必须要和她交好。 因为后宅同样是维系宗亲关系的重要手段。 即便是她坑了宗室一把。 你可以转过身去骂娘,但你回头过来还要亲切的问候,该交往的还得交往。 宗族不同于朝堂。 始皇陛下一道诏命可以革除了十一个爵位,罢免了七大族老。 但这仅限于诏命文书。 就目前为止。 宗正府族老宗正位置,没有一个臣子敢去染指。 七大族老在宗正府的实际地位,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宗族权利并非来源于官职,而是威望和辈份。 “哎!” 可想着想着,李贤又叹了口气,竟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亲近之人。 此时宗正府能以后宅情分送来消息已经难得,再令宗正府插手朝堂是指望不了。 上次楚系集团的事情,把华月夫人给得罪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缓和关系,宫里面的消息也是一时半会没法续上。 尤其是这次嬴城做的事情的确过分,朝臣弹劾给扶苏府带来极大的不确定。 能帮忙的只有朝堂诸臣。 可到现在为止,扶苏竟然对咸阳宫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且还在睡觉之中。 这就是扶苏在这些年经营下,游离在朝堂体系之外,权利在被边缘化的直接体现。 唯一不可被忽视的,只剩下长公子这个累赘的身份了。 “要不,把博士宫的那些博学之士们给抬进咸阳宫,只要上升到议政之争,以那些人的口才,舌战群臣,争辩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只是,那群博士?” 李贤眉头渐渐皱起,这是她左思右想之后的唯一办法。 博士宫的情况又和朝臣不同,那些老顽固们以博学论,百家论为主。 个个自诩是孔孟荀老庄墨接班人,扛着大旗高谈阔论。 凭她一介妇人,根本抬不动! 但这恰好,刚被算计过的淳于越,叔孙通几人,还能再利用一下。 这几人想要借着扶苏成为博士宫博士,以此向始皇陛下讲述儒家治国之道。 且这几人本身就是儒学大儒,虽没有被封为博士,却又在博士宫地位颇高,受人尊敬。 “事从轻重缓急,儿子啊,为娘不知道你有何依仗胆敢犯下这种种罪责,可现在这群臣弹劾,你一人怎么应对八面之风。” “为娘只能先替你做决定了,便是你有所依仗,不如就让博士宫给你打头阵吧!” “万万不得再出现昨日朝堂之情景了。” 李贤轻声呢喃,也不去找扶苏了,要给淳于越,叔孙通书信一封。 即便这二人现在在另投门路,想要留在咸阳。 但! 这也等同于要另起炉灶,重新开始,还要相悖自己儒学理论之中的立长不立幼之说。 且诸多公子,全在朝堂之外。 现在她儿子是大律府大律令,主大秦立法一事。 一应人员尽可自由任免。 多几个人不多,少几个人不少。 若允诺这二人入大律府参与立法,便是这二人已经找好门路,也未必不能重新拉拢。 这二人心心念念蛊惑着扶苏改变秦法,推行儒家学问。 现在,这这一步功成的机会就在眼前。 她觉得不可能不动心。 这二人若动,至少半个博士宫也要动,连带着整个博士宫就能被抬到咸阳宫。 百家之争几百年都没有结果。 何况区区几日。 等舒缓几日,也能另寻他法。 而对于淳于越几人而言,保她儿子的大律令职位便足够。 归根结底,儒法渗透法学,便是儒家渗透大秦的开始。 说干就干。 李贤迅速的提笔疾书,用了自己的印。 “不要声张,务必让淳于越或叔孙通看到此信。” 第四十九章 赵高胆寒,大国工匠 然而。 就在咸阳宫中群臣激愤。 李贤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还未知情的嬴城远在皂河超级作坊。 朝堂风云变幻。 所有人都在等待始皇帝的时候。 雍城! 大郑宫。 始皇帝和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抵足而眠。 正呼呼大睡。 昨夜这君臣四人,看完嬴城营造的超级作坊之后。 根本就没有回咸阳。 而是连夜来到了雍城。 这一次。 不仅仅连始皇帝躲的远远的了。 就连三个首辅大臣,也躲了起来。 远离俗世纷扰。 顺便,始皇帝还拜了一下自家祖宗,希望老祖宗给自己拖个梦。 据说当年曾祖就是在梦里梦到他,才千里将他从赵国寻来。 现在他也希望距离老祖宗近点,能给他也来点启示! 拖个梦吧,我大秦先祖! 可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瞅着君臣同席而眠,周边黑甲卫如笔杆直立的赵高。 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忧郁的坐着! 不是他不能睡,而是他睡不着! 昨夜之事,让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皇帝近侍,传皇帝诏令被无视,这等同于无视皇帝威严。 他想不通。 也不明白。 始皇帝为什么要自损威严而成就那嬴城的威势。 即便是这种事情无人敢去传颂。 可这当事之人清楚啊,也凭空助长了当事之人气势。 令其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这就罢了。 他赵高现如今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堂堂中车府令,更掌握着掌印司,走到哪里不是被人笑脸相迎。 可那嬴城,竟敢羞辱于他。 着实让他气愤不已,心有不甘。 “雍……城!” “天哪!” 可就在这郁闷之中,赵高突然眸光闪烁着一抹精光,惊悚起身不可思议的盯着始皇帝。 双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连嘴唇都不由自主的泛白,喉咙在发干。 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身体发肤如被刀割切肤。 那一瞬间的冷汗,淋湿了赵高的后背衣衫。 “噗通!” 赵高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将眼神,表情,身体上所有的不满统统的收敛掉。 他赵高此生为奴,也只能是始皇陛下的奴才。 他所有的权势,都是始皇陛下给他这个奴才的些许赏赐。 他赵高若因权利得失而生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之心,必将万劫不复。 …… 东方的天光渐渐泛白,随着一轮并不太温暖的圆日升起,朝气蓬勃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样的一天在日复一日的轮转。 可是在大秦朝堂。 却在日新月异的变化着。 始皇帝泰山封禅时,召集齐鲁大地七十二位博士,并建博士宫供养。 并非始皇帝要采百家之言。 而是因为自古封禅大礼极为正统,九鼎定鼎天下,而封禅之礼。 便有三皇五帝夏商周之古礼。 以此视为华夏正统,炎黄后裔。 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 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 虙羲封泰山,禅云云; 神农封泰山,禅云云; 炎帝封泰山,禅云云; 黄帝封泰山,禅亭亭; …… 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 也因此,诞生了七十二位博士。 博士宫无任何实权,但受特殊待遇。 平时养着研究学问。 较真起来滔滔不绝。 偶尔擦出治国的火花。 这些年来,博士宫七十二位博士就剩下硕果仅存的三十多位了。 而现在。 “何来之罪,大律令持陛下诏命,并公告以民,民自愿搬离,并无生乱,自当无罪。” “皂河之地适当征用,大律令征用皂河以西之地,阿房宫半数罪囚,理应在也征用范围之内。” “戍卫西营,卫尉校尉,陛下皆命其听令于大律令,何来私自调动。” “囚徒二十万,若无西营镇压,调动之中生乱又当如何?” “与杨将军些许对峙,不过交谈调度,怎可定为犯上作乱。” “事实大于雄辩,杨将军并无与大律令互相攻伐,反而杨将军派遣将士守卫,大监令派遣监事监理,皂河左右,安定和谐,何来之乱?” “以此恶陷,只不过是法家度人以恶而以恶待之。” “人心向善,尔等先恶为主,枉坐庙堂。” 淳于越站在咸阳宫大殿,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站在上面,不见紧张,反而大放厥词,言辞犀利辩驳。 甚至一言不合便上升高度,贬斥法家。 “淳于越,你何来资格站在这庙堂之上大放厥词。” 李瞻怒目而视,恨不得将淳于越踹出朝堂。 却是李瞻刚刚反击。 一个白胡子老头站了出来,笑吟吟的问道: “如何没有资格,陛下广纳天下博学之士,而淳于越为我之好友,自问才学在我之上,陛下定当容之。” 御史府本就对大方士不满,见到老头站出来掺和,就全然不顾,当庭就要将人轰出去, “卢敖,你寻你的仙,问你的道,炼你的丹,修得扰乱朝堂,来人,请这狗屁博士轰出去。” “若不陛下之命,你一介言官,何来轰老夫之权利。”卢敖冷笑道: “倒是你,张口便越权要将老夫轰出庙堂,岂不更是越权行事。” 叔孙通不忘从中点透的笑道:“卢公或许不知,这言官乃是法学之人,法学之人只学得法,未学得礼。” “如何能懂得这朝堂之礼呢!” “笑话,胡搅蛮缠,阳奉阴违,阿谀奉承倒是被尔等不入流者学的精通。”廷尉左监事闫怀调笑道: “既然知礼,尔等无陛下召见便入庙堂,可真是知礼博学的博士。” “炼丹升仙,鼓弄神权,愚弄百姓,才是尔等擅长的事情,若入这庙堂之上,欠缺甚多。” “左监事此言差异,不能一概而论啊,博士宫少有污秽,却也非尽皆升仙之人。”有一个老头站出来反驳道: “况且,人人平等,互助互爱,便是有成见,也不能公然敌对。” 这可把站在右边的王戊给惹了过来,“呵,墨家的言论,真是听的人聒噪。” 墨家老头嗤笑道:“一介武夫,狂妄自大,怎知博爱他人,天下之乱,皆由尔等贪婪之心而起。” “你敢再说一遍。”王戍怒目而视。 卢敖缺跟着辱墨道:“人生来不同,只有德高望重,威服四海才能得道升仙。” “若人无亲疏贵贱,你又何故居于这博士之内,不如去田中耕作,战场厮杀,与民同甘。” …… 炸锅了。 始皇帝迟迟没有露面。 原本火气就大的朝堂诸臣,面对博士宫中博士一个接一个前来。 不用点,火就升腾了起来。 而能做主的人一个都不在,言辞稍微激烈,舌战就开始了。 片刻的功夫,本来还在争论嬴城有罪无罪之事。 转眼就被抛之脑后。 尤其是博士宫本就是各种学派皆有,是始皇帝拿来主义源泉。 不和谐极重。 于是,博士宫之内,朝臣之内,法家,农家,兵家之争的战火就漫延开来。 连同着,儒家,工家,道家,墨家之人也争论不休。 争着争着,就上升到了治国之策,顺道分封制,无为而治,人治之说就又被提了出来。 而这才是一直以来各方水火不容的原因。 没有始皇帝,没有李斯,没有蒙毅,盟友冯去疾,更没有冯劫压阵。 一个个顿时争得面红耳赤起来。 就差把咸阳宫顶给吵飞出去。 所以,这关嬴城什么事! 嬴城瞅着老妈让阿秋送来的书信,对老妈能想到把博士宫抬进去,也是深感佩服。 至于老妈答应淳于越,叔孙通进入大律府参与立法。 完全没有问题。 而且还省了他去找。 本来嘛! 他的秦法十纲,也不单独论法家一言。 以法治国并不是以法家治国。 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诸世无碍,老妈放心!” 嬴城只回了八个字,便又将阿秋给遣返了回去。 然后。 精神饱满的继续去推进他的超级作坊。 这里才是这几日的重中之重。 围墙的事情嬴城根本不想去管,高低歪斜你给我建起来就行。 危墙更好,说不定有人爬墙,不用防备,就被危墙给砸死了。 不过。 这也仅是嬴城的个人揣度。 大秦的匠人精神没有人不佩服,即便是被他压迫而来的大监令楚啸。 也展现了不得不令人佩服的匠人精神。 “纵横十里,若十里相连,一处倾倒,相连之处必受牵连。” “每隔百丈,便要深筑根基,以桶墙隔绝,并将桶墙修建至三丈余,内设阶梯,安置烽火,当做哨所之用。” “这道墙既然是用来隔绝内外的,应当内堤外壑。” “其中皂河桥为交通要道,决不能阻隔,必须要考虑在内,以皂河桥为界,南北安置,中间高墙阻隔,对门互通或者架桥互通。” “皂河北流渭水,鸡爪山山南也要设防洪堤坝,以防不测。” “这超级作坊之内,地势西高东低,阿房宫建成,若是遇到连绵暴雨,排水量必然是要暴增,一定会向超级作坊里面排水。” “下官的建议是,阿房宫排水沟和超级作坊排水沟相连,排入皂河。” 楚啸说罢,便闭口不言,只等嬴城的回话。 他堂堂佐少府,大监令出手,若是营造出一个残次品,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第五十章 任重而道远 可听到楚啸的建议。 嬴城却眉头一皱。 他三天建成围墙的依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天夯土挖地基,两日起高墙。 也就是豆腐渣工程,先把围墙建起来,至于什么时候倒,不做考虑。 但是按照楚啸的建议。 不要说三天,就算是再加三天也不可能完成。 “若是以此法营建,多久能完工?”嬴城不由问道。 楚啸盘算了一下回道:“十五天!” “围墙内堤取消,多久?”嬴城再次问道。 “这?”楚啸疑惑的回道:“十二天!” “把排水沟也取消,多久?”嬴城再次问道。 “楚啸心中一叹,明白这位具体要求了,盘算许久,艰难道:“八天! “把皂河桥围了,不设围墙,多久?”嬴城这次直接道: “最多五天,我一定要见到隔绝内外的围墙!” 楚啸向着四周扫了一眼,叹息的点头道:“好!” 他不想说话了。 他相信,嬴城会终会自食恶果的。 哪有这样营造的! 防洪,防塌,防雨,防御,防堵…都要考虑其中。 “那就劳烦大监令督促了!”嬴城点了点头,便错开离开。 他就只想要一堵墙!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竖立围墙。 但人的思维就是很奇怪,你不建一堵墙隔绝内外,人家绝不会认为这是你的地盘。 没有再去关注建围墙的事情。 嬴城来到了原本宫廷匠作司的地方。 这里有七八个造纸术的零部件在分开营造。 大水车,阳刻秦字模具,放置印版的墨漕,刷子等。 “拜见大律令,校尉大人。” 刚走到宫廷匠作司旧址,就有黑甲卫拜见。 所有零器件的打造严格的保密。 不仅仅外面有黑甲卫把手,在里面各个制造小组,也各有严密看守。 同时。 黑甲卫之间也在相互监督,不得离开,一有发现视为密谍。 他可不认为。 大秦朝堂,大秦的将士,每一个都对始皇帝忠心耿耿,一个老鼠害一锅汤之事,屡见不鲜。 进入里面。 首先映入眼前的便是阳刻秦字模具的制造。 “继续继续,不要管我!” 嬴城抬手阻止了正在努力干活的工匠。 先秦三绝,泥范,铁范,熔模! 阳刻模具在大铜匠的带领下,以熔模法制作。 说真的,的确独有其道。。 他给了这个大铜匠一百二十个字。 其中就有反‘秦’字。 人家先是用一块木头放在秦字上面,手工雕刻出一个反‘秦’字,精细打磨之后。 再以低浆泥一层一层的涂抹,最终将整个秦字包裹,用底座盖住一头,做成一个字罐。 只需要放在火力面一烧。 里面的木头燃烧成灰烬,一个‘秦’字的阳刻模具就制作完成了。 之后便是浇筑青铜阳刻印版模具。 “不错!” 嬴城摸着一个已经制作出来的阳刻模具,拿起来细细的打量,也是惊奇的轻咦了一声。 “王三制!” “王三制!” “王三制!” 嬴城又一连翻看了其他几个秦字阳刻印版模具。 还真的有。 就在字块的侧面,一个微不起眼的地方,同样的位置,略微凸出来这三个字。 王三,就是这个大铜匠的姓名。 营造责任制! 一旦出事,直接可以追究到具体人责任。 他发誓。 他在昨晚布置任务的时候,绝对没有下达谁要弄不出来,或者弄出来不合格就严惩不贷的命令。 而现在。 竟然在字块上看到了直接指名道姓谁营造的字眼。 如何不惊奇。 刚好走在一个正在按字雕刻的木工旁边,嬴城便看到木工正在往‘字’的木块上面雕刻‘王三制’的字样。 这个地方在泥浆烧纸会凸起,再浇筑的时候,便会凹陷下去。 “责任制已经融入到大秦工匠的血液了吧!” 嬴城心里轻叹一声,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为之叹息。 “王三,这是你的中造令任命文书!” “这是本官出具的赏金文书,去治粟内史官邸便可以领取到赏金。” “今后你的俸禄,由治粟内史府提供。” 嬴城说着,给一名随行的黑甲卫递了个眼色。 任命文书。 上面已经加盖了他这个大律令的官印。 具备官府的正式任命。 从此之后,这个王三,包括这五个工匠。 都将隶属于大律府第一超级作坊旗下,印刷坊模具营造司的在籍工匠。 而这个小组,今后将拥有一个独立作坊台,深耕这一百二十个秦字。 不论大小,都将由这几人营造。 要是忙不过来,他再去找地方抢……调过来几个工匠过来便是。 可就在此时。 滋啦! 原本大铜匠正在全神贯注的往模具里面灌滚烫的铜水。 突然一个手抖,滚烫的铜水贱了出来。 “公子小心!” 现场一声惊叫。 嬴城只感觉肩头被一只铁手揪住,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郭怀义死死的压在了怀中。 耳中还传来青铜剑冷冰冰剑吟声。 这处被隔绝的地方犹如地震了一般。 不管是大铜匠,还是其他木匠,泥瓦匠,一脸惊骇之色的匍匐在地。 “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草民听到大律令旨意,一时激动,酿成大祸,大律令饶命啊。” 王三磕磕巴巴的求饶着,面色都渗白了下来。 其他几个工匠也是颤抖求饶了起来。 “贱命一条,斩你十条命,也不抵公子发丝之恨。” 郭怀义松手冰冷的盯着王三,下令道:“来人,拉出去斩了。” 两个黑甲卫毫不质疑的就要执行。 “呼,慢着慢着!” 嬴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王三听到正式的任命文书,再加上赏金,一时激动的手抖将铜水溢出。 甚至看制台,都没有飞溅。 而郭怀义反应太快,紧急之中护住了他。 见他没事,便将怒火直接倾覆在了王三的身上。 这本就是意外。 要是这样因此而斩了王三,于情于理都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公子!” 郭怀义面色肃寒的想要劝嬴城,“一旦铜水飞溅,末将来不及反应,滚烫的铜水伤了公子,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行了行了,放人,把任命文书给他。”嬴城摆了摆手,再次重申道: “铜水没有飞溅,即便是飞溅也是意外,他没有刺杀我的想法,放人!” 郭怀义顿了顿,示意已经抓了王三的两名黑甲卫将王三放开。 “草民感谢公子饶命,草名谢公子饶命。” 放开的王三跪在地上连哭带累感激,竟是连任命文书都不敢接。 “行了,恢复秩序,继续营造!” 嬴城甩着袖子不再理会,只是心中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任重而道远啊! 这一幕,就是大秦的现状! 而这样的现状,无论上下都认可的状态。 郭怀义认为王三危及了他的生命,所以要杀。 王三认为自己危及了他的生命,要被杀。 这无关秦法。 约定俗成的森严规矩! 这种规矩,甚至要远远的超过秦法执行。 第五十一章 万事俱备 嬴城很快就将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 因为他被一个巨型的,还在打造之中的大水车给吸引了过去。 巨型的水车是无法直接将木头切割成型的。 而这就需要用到木块拼接的方式,拼接成圆形,车轮也是如此制作而成。 将木块以卯榫结构拼接,再在外边包上铁皮,用铆钉固定。 而辐条,八棱的圆柱在制作车轮的时候便嵌入里面。 就是车轮的制作。 此时大水车的制作,就是一个比车轮更大一点。 两个大型车轮对接在一起,中间用挡板相连,便是大水车轮。 谁可以改良,他可以赏金一镒。 但现在,就这样! 尤其是。 看起来湍急的皂河水流只有三米每秒,转速只有可怜的一点七转每秒。 而他想要达到粉碎机的转速,至少三十转每秒。 而这! 就要符合同轴转动角速度相同, 大齿轮带动小齿轮,小齿轮的速度会增加, 小齿轮带动大齿轮,那大齿轮的速度会减少的原理。 “忙你的!” 嬴城瞅着大水车营造的速度稳步的推进。 将任命文书下达,就去考察其他营造的项目。 这里面让他关心的也就这两个,其余如墨糟,刷子,在这些‘猛将’手中,还真的是有手就行。 离开宫廷匠作房,嬴城就继续去视察下一个。 远远的,就看到黑烟滚滚。 隔着一里之地,都能感受到前方传来的灼热。 公输仇是他任命的为数不多的大造令。 可以说,是他将水势能转化为动能的核心人物。 而要将这两者转换的关键。 还是齿轮组合! 以现在的工业水平,还做不出钢珠来减少摩擦损耗。 即便是组件,也只能是直轴齿轮,尽量减少。 放入皂河的大水车,可以是木头的。 但转动轴,核心大齿轮,齿轮组,必须是铜铁制的。 这需要熔炼非常多的铜铁矿石。 温度高是正常的。 不过等到他走过去一看。 嬴城就心中暗暗呢喃起来,“等回头去找找,我记得这附近,就有煤矿!” 即便是大秦工业极其发达,使用的也是木炭。 在皇宫之中,取暖方式也是一个巨大的宫廷壁炉燃烧着木炭。。 这并非煤炭没有被发现,而是所有的事物发现到应用,再到大规模的使用,是需要一个漫长的探索过程的。 就如同木炭一样,充满了先人智慧。 谁能想到,将木材不完全燃烧或者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热解,残留的东西会变成固体燃料木炭。 而木炭燃烧的温度是木头的两倍以上。 “神奇,鬼斧神工,太神奇了!” “锯齿转轮虽有,却是没想到有如此精密的作用,没想到这一个又一个的齿轮组合起来,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太神奇了。” “尤其是这侧面的锯齿,带动平放的齿轮转动,恐怕只有神人能够想到吧!” “更神奇的是,这东西大小不一样,转起来这个,这个,这个‘转动’也不一样,明明这里这么慢,可到这里,竟然快的匪夷所思。” “若是将此物改造一番,改成战车,人只需要在后面推动,这前面的轴接上锋利的兵器,中间再配合上这齿轮组合,那岂不是……无坚不摧?” “若是用此物改造投石车,又要如何改造一番?” 刚刚走进冶炼场所,嬴城就听到公输仇一个人坐在一个桌子旁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着。 连嬴城到来都没有察觉,还在一遍一遍的将他粗制滥造的齿轮组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仿佛有探究不完的神奇。 嬴城没有打扰公输仇。 机械齿轮的应用即便是在后世那都是所有动力机器的核心构件。 能让这公输家族的弃子如此反复研究,并不奇怪。 至于这个公输仇,倒是被他稍微给了解清楚了。(纯属杜撰,历史查无此人,借用一下,本书没有墨家机关城) 公输家族一直以来都是服务于大秦的工匠家族,更准确的说是军工家族。 一直以来,大秦弩箭,重弩车,弩箭,箭头,战车,投石车等各种军械,都是由公输家族进行研究的。 在大秦,更像是一个军工器械研究基地般的存在。 而这公输仇,因为贪酒误事,将大秦军工器械的制造之地泄露了出去,差点导致军械基地被赵国派遣的刺客一锅端。 事后,公输仇被斩掉了双脚的大拇指,发配到冶炼青铜器具的地方。 直到嬴城坐下来,公输仇这才察觉,急忙跪地拜见,“草民公输仇拜见大律令。” 嬴城开门见山,没有半分客气的问道:“你的酒本官带来了,大造令的任命文书也带来了。” “本官要的齿轮呢?” 嬴城目光扫了许久,没有见到冶炼之地有任何铜制齿轮。 公输仇自觉的起身,曾经也算是大人物,心态很平静道:“请殿下移步。” 说着,公输仇迅速的在前面带路,并且喋喋不休的道: “殿下,草民苦思了一夜,发觉这齿轮的中间,连接转动轴,带动其他齿轮转动,才能达到平衡的状态。” “同时,每一个锯齿都必须要均匀的分布,两个相互连接齿轮之间的锯齿还要非常的契合。” “大齿轮如果全部由铜液灌铸,重量奇重无比不说,还浪费太多铜液。” “草民便擅自做主,将部分制空,如车轴一般,中间为转动轴连接,这不影响整个齿轮组合的转动。” “另外,两个齿轮不能相差太大,太大锯齿就无法契合。” 公输仇说着,就已经来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嬴城跟着过去,顿时眼前一开阔。 只见前方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有一个又一个的泥范,整整齐齐的堆在地面上。 而最大的,便是一个直径达到一丈的巨型齿轮模具。 圆心位置和边缘位置之间隆起,就是镂空的地方。 这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让他啧啧称奇的是,公输仇举一反三的。 竟然将齿轮模具的半径大小不一,锯齿近乎一致并逐渐减小。 这堪称奇才,无师自通。 到时候只需要往这里面浇筑铜液,就能一次性完成。 “不错,不错!”嬴城连连叫好,非常欣慰。 “公输仇谢殿下再造之恩,定当以殿下马首是瞻。” 公输仇一点机会不放过的跪地拜服。 “好好干!” 嬴城拍了拍公输仇的肩膀,便仅直离开。 本来他就是来做眼光指导的,现在这完成的很好,自然就没必要继续停留。 而接下来。 嬴城巡视了剩下的十二个作坊。 对其中出现的问题进行了眼光指导,基本都在按照他预想之中的方向在前进。 只觉得,距离他的宏图霸业,更近了一步。 又巡视了一遍河岸的搭建,嬴城抬头目光渐显渐沉的盯着咸阳城方向。 “也是时候看看,我的大律府,如何了。” “郭将军,点齐一百将士,我们回咸阳!” 第五十二章 轻松淡定的始皇帝 “这是何物?” “这是何物?” …… 雍城大郑宫,一张案桌之上,传来一声声稀奇古怪的声音。 始皇帝和李斯三人组古怪的盯着桌子……更准确的说,是盯着桌子上面的一张‘纸’! “始皇帝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七,卫尉府校尉郭怀义在大律令城公子带领下,入长公子府诚意苑书房,初见密室。” “见物,名曰纸张,初为惊奇,不知何物,以笔墨写之,惊!” 李斯像是个好奇宝宝似得,反复的给始皇帝读者上面的文字。 就刚刚! 郭怀义请罪送来,不见人,没有解释,只有此物! 有种感觉,郭怀义被带歪了,胆子变大了。 “这字虽然奇怪,但的确是郭怀义的字!”始皇帝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纸’,似乎光线不好,始皇帝忍不住的调整了一个方向继续看。 旁边的李斯就挪了挪,跟着冯去疾也挪了挪,蒙毅也只能跟着挪。 四人转圈圈围观! “陛下,莫非这东西就是‘纸’?”蒙毅站在始皇帝的身后眉头紧锁的思索着。 始皇帝停顿许久这才点头称是:“应该是,想来那日扶苏府失火,定是和这个东西有关了。” “那这东西是作何之用的?”冯去疾爬在桌子上旁,半蹲下身子,视线和桌子处在一个水平面上。 始皇帝又挪了挪,实在是觉得奇怪:“想来应该是写字之用吧,或许也有他用!” “好薄啊陛下!”李斯也学着冯去疾蹲下来平视,发出了极为惊叹之声。 始皇帝也跟着蹲了下来,认真的平视着桌面:“的确,只有丝竹才有这般的厚度,只是……” 始皇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 只剩下一个方形桌面上,冒着四个人头。 “这个郭怀义是什么意思,只送来这东西,其余话一字不透?” 李斯忍不住的道:“陛下,要不,将这郭怀义捉拿而来,这就是欺瞒陛下,对陛下的大不敬啊。” 始皇帝纷纷不满的道:“哼,这郭怀义,枉费朕的一片苦心,对其多加栽培,没想到,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臣附议,这郭怀义太不是东西了!”蒙毅也跟着附和道。 “既然这东西是书写之用,要不陛下您,写写看?”冯去疾低声惊奇的探索道。 “也罢!”始皇帝缓缓起身,抬起毛笔,左右盘恒许久。 初次写道‘朕阅之’! 可写着写着,始皇帝奇怪的摇头,再次写道:‘甚奇,此物似为书写而生,薄而不透,凝而不散,定是稀世之物。’ 写罢。 始皇帝轻轻的撤走毛笔,更加奇怪的盯着纸张。 “陛下的笔墨,已是登峰造极,可为何这笔锋之细,和这郭怀义之字,粗细差距如此之大?”李斯又奇怪的嘀咕了起来。 “你来试试!”始皇帝拉远着身子盯着自己的笔墨。 并非是他写的不好,而是他根本写不出如此细小均匀的字。 “这!”李斯犹豫了一下,就已经去接始皇帝递来的毛笔了,早就蠢蠢欲动了。 ‘臣斯试纸,控笔锋如针,怪之,奇之,不似凡物!’ 写完。 李斯眉头紧皱。 这东西,给他一种极其怪异之感。 “陛下,臣也想试试!”蒙毅的锐取之心更甚,直言请命。 “无妨无妨!”始皇帝点了点头。 当即,蒙毅伸手,从李斯的手中拿过来毛笔,极为正色的动笔。 ‘臣毅猎奇好之,感非凡之物,书写之时流畅万分。’ “陛下,老臣也想试试!”冯去疾心痒难捱,对这个‘纸’好奇万分。 始皇帝点了点头,道:“快写吧,写完说说感受如何!” 冯去疾当即写到‘臣疾初见惊奇,容字百千,愿将胸中韬略尽书其上。’ 写完。 冯去疾撤回毛笔,再次认真的瞅着小小的一张‘纸’! 而四个人,又开始围着桌子转悠了起来。 “陛下,稀世奇物啊!” “陛下,此物价值千金,无可估量!” “陛下,这到底为何物所制?” “可惜啊,朕辛辛苦苦培养的将军,竟是被这般拐了去!” “朕倒是越来越好奇,这小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四个人奇怪着。 章邯丛丛赶来,禀报道:“陛下,今日早朝,诸位大臣聚于咸阳宫晋见陛下,弹劾大律令之声颇多。” “可博士宫中博士突然入殿,与朝臣起了口角之争,最终双方不欢而散,各自拂袖离开。” “朝臣之间并无流传陛下不在宫中。” 始皇帝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摆了摆让章邯离开。 “赵高,将此物安置于金盒之内。” 始皇帝说着,便转身又回到了席位之上,不满道: “李斯,你来接手冯卿这盘棋。” “这老家伙太过保守了,着实无趣,还是与你博弈,才能让朕心有忌惮。” 李斯笑了笑,跟着跪坐,神秘笑道:“臣若接了这盘棋,那陛下可要小心应对了。” 始皇帝笑道:“攻守之势,本为一体,放心攻来,朕且退之便是!” 仿佛此时的大郑宫,犹如一处世外桃源,有二三博学天下之士大谈高雅,以棋局论道。 这其中,一个皇帝,三个首辅大臣。 至于朝堂局势如何,与此没有半点的关系。 …… 始皇帝不在皇宫,在雍城! 嬴城知道这个消息,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连同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也跟着走了。 咸阳城现在根本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他可以借助着大律府立秦法的理由,在整个大秦朝堂之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的朝堂就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但就是搞不了他。 而他。 也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肆意妄为得行事。 所以。 嬴城在回到咸阳之后,没有去任何的地方。 就连扶苏府内,老妈李贤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匆匆迎出,都只看到他扬长而去的车队。 过家门而不入,直奔大律府。 咸阳宫大殿,始皇帝不回咸阳城,他绝不踏入一步。 咸阳宫中,除了去各府要人,其他地方,他绝不踏入一步。 非必须,大律府不接待任何与立法无关的人。 如有必要,大律府封闭,闭门造车。 至于其他任何地方,他都不会去。 只保证两个地方。 大律府和超级作坊! 其他的任何事情,一概不管! 这就是他的应对之策! 第五十三章 大律府,万世大秦的开始 “大律令回大律府了?” 廷尉官署,刚刚经历了一场庙堂激烈辩论的李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猛然起身。 不顾一身的疲惫,整理了一下自己官服,甩着膀子就向着大律府冲去。 … “嬴城,回大律府了!” 博士宫中,淳于越振奋起身,年龄不小了,却是依旧老当益壮,精神抖擞的样子。 “不过一竖子尔,无足轻重。” 与淳于越坐在一起的卢敖笑了笑,道:“淳于兄,叔孙兄,稍安勿躁,我等现在更应该深思,如何让陛下采纳我等的治国之理!” “事实证明,从一开始二位仁兄就找错了方向。” “如今,为兄已经是博士宫中博士,而你二人,却去追随长公子,如今之差距,显而易见。” “不管长公子如何,这嬴城又如何,终究,这天下权势,归结于一人尔!” 听着好友卢敖的劝诫,淳于越诚恳的感激,只是摇头一叹,道:“百家之学,陛下唯厌儒家之学。” “而那李斯,又是鸡鸣狗盗之徒,若儒学在朝堂再无存进,怕是要遗恨万年了。” 说罢。 淳于越微微躬身,毅然转身离开。 “还望卢兄在朝堂斡旋一二,容我二人在立法一事站稳脚跟,我等齐头并进。” 同样起身的叔孙通施礼告退,迅速的跟上了淳于越的脚步。 …… “大律令回宫了?” 少府官署,少府令阴沉的起身,道:“即便陛下不管此事,可那嬴城毁我少府十四座匠作房,押我三千余工匠, 更是影响我少府营造阿房宫此等大事,定要与他讨一个说法。” 说着,少府令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官署。 要去战斗。 …… “哼,还敢回来,擅动兵事,险些酿成大祸,若是放在军中,定斩不饶。” 太尉府,大庶长王戍踩着案牍,披甲怒视。 军中之事,都是由太尉府一应处理。 今日,他定要给嬴城一个教训。 …… 嬴城回来大律府,仿佛在整个咸阳宫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又一个朝臣们纷纷涌向了大律府。 要找嬴城讨一个说法。 甚至就连丞相府内的大长史,都动身前往大律府。 这等规模。· 丝毫不亚于一场朝堂议事,快要堪比早朝的规模了。 仿佛整个咸阳城的大官人们都在互相通告。 嬴城,回来了! …… 大律府。 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座宫殿虽然比不上咸阳宫殿,却也是整个咸阳宫群中最大的宫殿之一。 以前,章台宫是始皇帝重要的办公场地之一,和现在的政合宫地位差不多。 政合宫是始皇帝内朝之地。 而章台宫是外朝会见宾客之地,昔日接见六国使臣便是在章台宫。 自天下一统后,章台宫的地位这才大幅度的减弱。 而现在改成大律府官署,正好合适。 整个大殿,呈前中后构造。 前殿是一个巨大的议事场所。 中殿是内议场所。 后殿是休息场所。 这仅仅是内部格局。 外部格局的排面更高。 大律府门外,是宽敞而宏大的阶梯,一层层有九丈的落差。 下方是一个篮球场大的广场,广场西北角,便是出宫的角门,章台门。 出了章台门,便是章台街。 在这里,拥有整个咸阳城规模最大的乐坊! 据说后宫里面都有乐坊里面艳绝八方的乐女。 “大律令,嬴城,让开,怎么,这是将本官也拦在外面吗?” “谁给你们的胆子,这里既然已经是大律府,同为官署,你们有什么权利拦着本官。” 嬴城正欣赏着整个大律府的格局结构,便听到殿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暴怒声。 听声音就能听的出来。 这是他二舅来了! 当即,嬴城整理了一番衣袍,向着殿外走去。 刚出门。 就看到了被拦在台阶气冲冲要冲进来的李瞻。 李瞻一见到嬴城,就吵吵嚷嚷的怒道: “大律令,莫不是你真当这大律府是你的私人府邸不成,竟然敢拦着本官。” 一出口,李瞻那怒气就铺面而来。 嬴城微微一笑,并不着急,反而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门口,笑道: “廷尉大人来了啊,这是来报道的么?” “报道?”李瞻闻言,就更加生气了,怒道: “大律府顶多就和廷尉府职权相当的官署,我堂堂廷尉之长要向你报道,可笑。” “大律令,本官是来向你索问的,你现在涉嫌擅动兵事,私自营造,私自迁徙百姓,私自征发囚徒,私自扣押匠作房及工匠之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本官且来质问与你,你可认罪。” 嬴城用脚趾头都能知道李瞻的想法,无非就是要让他认罪,便大方的承认道: “没错,你说的这些,我都干了,你怎么着吧!” 闻言,李瞻面容一息,当即道:“与我去廷尉府认罪伏法,只要你态度诚恳,本官可以上奏陛下,对你从轻发落。” “哈哈哈……”嬴城大笑了起来,甚至往后靠了靠,笑的更加的猖狂。 “你笑什么?”李瞻怒道。 “二舅啊,咱们说起来也是一家人的,就不要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 嬴城连二郎腿都翘了起来,就差一个墨镜了的笑道: “你犯了罪,没有外公点头,除非陛下下旨,若不然,整个大秦,谁敢动你?” “外甥要是犯罪了,没有陛下下旨,谁敢动我?” “来来来,给给给,我就在这里,带你廷尉府的人,把我抓了试试看。” 李瞻这就更怒了,咬牙切齿道:“你真以为,本官不敢抓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当认罪伏法。” “若不然,置我大秦国法于何地!” 嬴城笑了笑,无所谓的抖肩道:“行啊,去请陛下的旨意,我就站在这里,你廷尉府,动不了我!” 说着,嬴城抬了抬头,见到下方台阶广场上面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当即。 也不再客气。 拿出来扩音喇叭,喊道:“郭怀义听令,刑杖队准备。” “谁敢在我大律府闹事,无论何人,廷杖十棍。” “若有屡教不改者,给小爷直接一剑杀了,有什么罪责,小爷担着。” “李瞻,本官再现就告诉你。” “你不敢管的事情,我嬴城敢,你不敢得罪的人,我嬴城敢;你不敢杀的人,我嬴城敢。” “还有哪些在来的路上的,本官现在就告诉你,包括你们所有人,别的地方本官管不了,但在本官大律府地界,谁逼逼叨叨个没完没了。” “本官给你一把剑,要么你一剑宰了本官,要么,本官一剑宰了你。” “郭怀义,抬上来!” 第五十四章 先声夺人 哗啦啦! 下方,还在路上的,已经靠近的,所有人目光惊骇的盯着上方的嬴城。 更准确的说。 是听到嬴城的话后,盯着大律府门前,一个又一个的军械架子。 上面悬挂着一柄又一柄锐利无比的青铜剑。 连剑鞘都没有。 在阳光之下,那些青铜剑闪闪发光,刺目而冰冷。 “咕噜!” 此时此刻。 仿佛所有人都空咽了一口吐沫。 嬴城说话的声音很大,又用扩音喇叭喊话。 不仅仅还在登台阶的人听清楚,就连下方广场还在继续来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话如果是始皇帝陛下的,他们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但是,除了始皇陛下。 即便是李斯开口说这话,他们也敢往前闯。 因为这种事情他们非常的清楚。 就算是李斯,也不敢做出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事情。 可现在。 李瞻站在台阶旁边停止了冲动的挣扎,只剩下阴郁的眼神,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这天下,即便是他爹,也不敢轻易的说打他就打他。 可他,却对前面这个半躺着的十岁孩童,无比的忌惮。 甚至在他的脑海之中,就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 别去挑战嬴城的话,他敢杀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你。 ‘你不敢得罪的人,我嬴城敢;你不敢杀的人,我嬴城敢;你不敢管的事情,我嬴城敢。’ 李瞻忍不住的呢喃,停止了妄动。 …… 下方。 淳于越,叔孙通两人携手前进,却在此时停顿在了台阶上面,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可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扶苏的长子。 以前,在他们的脑海中,思绪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但现在。 这个名字,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 更下方。 少府令咕噜咕噜的听着嬴城的声音。 心中震惊万分。 甚至一瞬间产生了恐惧的思绪。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说出这句话。 他都保持十之有五的怀疑。 因为。 这里有近乎半个朝堂的大臣。 谁敢真打。 可现在。 当嬴城说这句话的时候,在他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疯子,真的敢! 这个疯子所犯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超过杖责他们的罪责。 可快要过去一天的时间了,这个疯子还活蹦乱跳的在蹦跶。 …… “哈哈哈,大律令,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本将军倒是要问你,你擅自调动西营将士围阿房宫,和杨端和将军差点冲突,让阿房宫失控,你作何解释?” 就在所有人的震惊忌惮畏惧之中,突然一声爆呵从阶梯处传来。 只见披甲而来的大庶长王戍,带着敌意前来。 要找嬴城算账。 顷刻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徐走来的王戍身上。 大庶长,领太尉府入殿将军职,平时闲赋,战时出殿为将。 地位仅次于三位护国都尉。 在太尉府,这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以和嬴城硬刚一下。 现在就看嬴城如何应对,若是忌惮王戍,那之前说的话,便犹如一个玩笑,自己打自己脸面。 “本官没有任何解释,要定本官罪责,你还没有资格,请陛下旨意。” 王戍的话音都没有落,嬴城的大喇叭就再次遍布整个大律府的响起。 嚼不碎的一句话。 却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若他们能见到陛下,还用得嬴城在这里嚣张至此。 再一次。 所有期待的人都看向了王戍,这位入殿将军。 大发神威! 可就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 强势的王戍却冷着脸冰冷的回道:“此事本将军自会向陛下请旨,大律令好自为之。” 然后。 就在所有人的失望和悲叹之下,转身离开了大律府广场。 扬长而去。 可以说这一幕落在期待王戍跳出来挑战一下嬴城权威的各个朝臣眼中。 无疑。 再次将所有气势汹汹前来的朝臣们的底气,压榨的荡然无存。 “哼,此事老夫,必定要请陛下做主,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而就在这强大的压力之下,本气势汹汹的一人,甩着膀子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 “就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就不相信,陛下会包庇他。” 而又一人气冲冲的甩手,不敢再搞事情的离开。 他们要去找始皇帝讨一个公道。 “在我大秦朝堂,绝不会允许一个异类的存在。” “立法,可笑不可笑,自己就是我秦法最大的祸端,还立法,就那样,立个屁!” “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有才,就可以肆意妄为,迟早要吃大亏!” 原本快要人山人海涌来的大臣们,在此时被嬴城一句话,就给吓得转身离开。 可,想走? 嬴城坐在台上,不忘补充道: “陛下诏命三公辅佐监察,九卿各有两人入我大律府参与立法。” “还有李丞相举荐的那十二人,除了没有在咸阳的,都也要来我大律府参与立法。” “来都来了,各位掌令,把人给本官留下吧。” “不要试图搪塞本官,要发现随便弄来两个小吏糊弄本官,小爷直接带人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官署,连窝都给你们端了。” 瞬间。 原本憋屈的要走的各个官署的官员,脸色变的铁青的回过头来。 全停了! 这句话,威慑力太大了! 他们毫不怀疑嬴城这话是虚张声势。 昨日扶苏府大火,虽然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 但黑烟滔天大半个咸阳百姓都看到了。 而他们打探到,火就是嬴城当着长公子扶苏的面放的。 一把火烧了一个院子。 要不是救火及时,大半个扶苏府都要被烧没了。 现在。 嬴城扬言要烧他们官署。 如何不让他们忧虑和叹息。 这事别人不敢,嬴城,真的敢! “难道他,真的没有一点的忌惮吗,毫无畏惧,毫无畏惧啊!” 一个老臣哀嚎了一声,彻底的放弃了抵抗。 见到这等情况。 下方。 淳于越和叔孙通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豁出去的大喊道: “下官淳于越,叔孙通,前来大律府报道任职。” 在这句话的时候,两人的心不约而同的狂跳了起来。 那不是激动的跳,而是悸动的跳。 仅仅初次见面。 嬴城就给他们一种极其强势的压力,这种压力。 他们只有在始皇帝身上感受到过。 是一种,强大意志驱使下,可以诀他们生死的压力。 尤其是刚刚这场面。 若是扶苏在场,他们无法想象,会演变成什么样。 可现在,竟然被翻手拿捏! 第五十五章 法与礼 先秦·左丘明《左传·昭公二十一年》:“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 什么意思呢! 兵书上讲,要事先胜人,必先夺其心志;要事后胜人,必须等待其衰竭。 三公九卿,一百多个官员一起来找他,这些人闹腾起来。 他,压不住的。 就是始皇帝在,也得考虑考虑。 所以,他必须先声夺心。 用自己张扬的声势,压倒对方的来势汹汹。 看起来。 很有效果。 瞅着一个个乖下来的朝臣,嬴城提起凳子走进了大律府。 紧随嬴城进入大律府的,还有二十八个官员。 入内! 嬴城跪坐在首位。 下方。 李瞻,淳于越,张让,公输丘,杨洪等人各落其座。 从这些座位的分布上,就能看出来很大的问题。 在廷尉李瞻的身边,坐着九人。 在儒学淳于越和叔孙通的身边,无人。 在奉常侍郎张让的身边,坐着六人。 在少府公输丘的身边,坐着一人。 在太尉府中护将的身边,坐着九人。 剩下的两人,一个长史令公子怀代表丞相府,一个御使中丞左光代表御史府。 如果连这都看不明白。 更清楚一点便是。 在大秦,丞相府和御史府是超然的存在。 能和法家抗衡的只有兵家。 政务和宗庙礼仪教化、财政开支仅次之。 少府在整个政法军团体之外,具有特殊地位,但并不高。 至于淳于越和叔孙通两人,就在最后面,排不上位。 此时坐在这座大殿里面的,代表着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大秦真正的中央集团团体。 若是放大这样的比例,便是大秦格局! 同时。 这些人仅仅是马前卒。 真正决定是否要向天下推行新秦法,这些人说了不算。 他嬴城,说了也不算。 面对整个大殿寂静无声,无一人说话的场景,嬴城率先打破僵局的笑道: “咳咳,我很公平的,也很随和的,站在大律府,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任何的顾忌和负担。” “呵,你很随和!”嬴城话都没有说完,李瞻就冷笑了一声。 嬴城笑了笑,没有接茬,而是继续道: “在大律府,以无罪而论。” “不管是出现何种言论引发何种后果,由我嬴城一力承担,与发言者无任何关系。” 嬴城顿了顿,扫了一圈每个小团体的脸色,继续道: “在这里,我希望诸位要明白一个道理。” “立新秦法是一定的,也是必须要改变的,正如我之前在朝会上所言,不改变,大秦一定会亡国。” “法之一字,原意为公平如水,明辨善恶,因此,便有了水之獬豸的‘法’字!” “但不管是,周公立法制分封,管仲变法设轻重九府,李俚变法明赏罚,吴起变法强军事,商君变法立郡县制耕战。” “法,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公平如水,明辨善恶。” “法,已经是治国之策,以法治国,一字一句都将是国策的制定。” “如今立法,便如立国,定国策。” “我大秦的强国之策能不能在这座宫殿之内诞生,不是我嬴城一人能胜任,需要所有人为之呕心沥血。” 嬴城的声音在大殿之内久久传荡,甚至还有隐隐的回音。 空旷的大殿上坐着的二十八人,虽然依旧还有特别的情绪。 但思绪却是都被拉了回来。 “大律令所言甚是!” 而见无人回应,在最后面坐着的淳于越出声附和。 可这句话一出。 李瞻就直言笑道:“大律令,立法可以,我李瞻不才,愿尽全力。” “但有一个条件,这立法乃国事,不能让闲杂人等加入。” 这闲杂人等。 甚至不用指名道姓的点出来。 淳于越就认领的反驳道:“此言差矣,秦法之弊,弊在重严二字。” “正巧,老夫不才,胸有韬略,可尽数革除秦法弊病。” 李瞻当即怒斥道:“你个老匹夫,每天妖言惑众能活到现在,还张口闭嘴说我秦法重严。” “看看,看看,老夫不过是反驳了你一句,你便如此模样。”淳于越冷笑道: “想想大秦官吏都出自你这样的人手中,能好到哪里去?” ‘啪’的一声! 嬴城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景,狠狠的一拍惊堂木。 “论法可以,但麻烦不要互相言语攻击!” 争吵之中的李瞻和淳于越两人着实被惊堂木吓了一跳,乖乖的闭嘴。 而嬴城,则是缓缓的起身。 在一面帛书上面,大笔一挥,写下了三个字。 “法与礼!” “诸位,今日我们只有一个议题,法与礼!” “一国立法,无非这两个字。” “诸位畅所欲言,将这个议题议清楚,今日便算是结束了,论不清楚,那就论到清楚为止吧。” 说罢,嬴城回到了座位上,扫视众人。 只见一个个都沉思,却无人回话! 真的蛋疼! 立秦法一事,虽然有秦法十纲作为基本纲常。 但如果单纯的对秦法十纲进行补充,并不能解决问题。 耕战国策只是秦法不合时宜的一个弊端之一。 而他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要理论清楚一个立法的核心问题,‘法与礼’! 也就是,立法之中,必须要遵循的一个核心原则。 尤其是。 这是一个可以永无休止争论下去的核心原则。 所以。 需要现在结合大秦的情况来进行适合当下的核心原则。 用句更简单的话来说。 法应该止步于何处,而礼应该止步于何处? 因为一旦立法推行。 整个大秦,整个天下,都将由这里二三十个脑袋,顶多再加上朝堂二十三十个脑袋,来决定几千万人的行为道德准则。 论不清楚这个问题。 立法一事,纯粹无稽之谈! 法无禁止皆可为! 这句话,对一个统一的帝国来说,太过沉重了! “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士农工商,医卜星相,丹青,琴棋,优娼皂卒,批捶奴蛋剃盗窃。” “每一个阶层,法于何地,礼于何地。” “我与诸位在这里为大秦立法,又有何用,若草草了之,当弃之如敝履,不如不立。” “既然要立,那便立出一部足以名传千古,青史留名的秦法,为天下之典,令万世效仿。” 嬴城平静的说着。 下方。 原本还在沉思的众人。 听后面色渐渐凝重下来。 无比震撼的盯着一脸严肃的嬴城和嬴城背后的三个字。 仿佛。 有一座山盘恒在哪儿,令他们也跟着承受在了下来。 “法与礼!” 李瞻轻声呢喃,眸光闪烁。 第五十六章 法与礼之争 “法者,国之权衡也,时之准绳也!” “礼者,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 李瞻似乎不再捣乱,起身率先定大调,道: “以法来衡量百姓言行是非,约束并通过赏罚等强制方式来约束礼的成型。” “即,天地尊亲师,长幼贵贱贫富,皆可以法来强制约束。” “子不孝父,以法惩之,父不慈子,以法惩之,弟子不尊师,以法惩之,亲友长幼贵贱,皆可依法。” 李瞻说罢,拱手回到座位。 “下官闫怀!” 李瞻刚说罢,旁边的闫怀起身施礼道: “人主之所以令则行禁则止者,必令于民之所好而禁于民之所恶也。民之情莫不欲生而恶死,莫不欲利而恶害。故上令于生、利人,则令行;禁于杀、害人,则禁禁止。令之所以行者,必民乐其政也,而行令乃行。故曰:“贵有以行令也。” “下官孟盛!” 闫怀刚说完,李瞻旁边坐着的孟盛,起身施礼道: “明主之国,令者,言最贵者也;法者,事最适者也。言无二贵,法不两适,故言行而不轨于法令者必禁。若其无法令而可以接诈、应变、生利、揣事者,上必采其言而责其实。言当,则有大利;不当,则有重罪。是以愚者畏罪而不敢言,智者无以讼。此所以无辩之故也!” “下官李成!” “甚富不可使,甚贫不知耻。水平而不流,无源则遬竭;云平而雨不甚,无委云,雨则遬已;政平而无威则不行,爱而无亲则流。” 太强了! 嬴城瞅着李瞻身边坐着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起身论述。 言辞凿凿。 李瞻仅仅定大调,旁边的人就一个一个的上来论述。 证明以法来约束礼成。 这其中的,不仅仅是一部商君书。 李斯先儒后法,对杂家,墨家,工家等诸子百家的学问都有涉猎。 尤其是自大秦一统天下后,申不害‘术’死了,韩非‘法势术’死了,李斯这个‘法’便近乎和始皇帝一样,成为了经典的拿来主义者。 现在的秦法,也不再是商君法可比。 这也是为什么法家占据大秦半壁江山的原因。 法家也在与时俱进,不断的吸取胜利之后的战果。 但很明显。 早就按耐不住的淳于越,是坚决不同意李瞻的观点的。 “刑者德之辅,阴者阳之助也,阳者岁之主也!”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淳于越起身施礼,全然不将李瞻众人放在眼里的笑道: “礼主为法,法为礼而生,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凡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是人知礼。如果人不知礼,就和禽兽没有什么区别了。” “以礼仪来衡量法的制定标准,才能让百姓自觉的遵守礼仪,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家友和睦,尊师重道。” 叔孙通也赤膊上阵,只有他们两个,全力以赴的说道: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论,非礼不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 “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 “以礼来制定适合人来遵守的法,才能够让国家统一政令,才能让百姓自觉遵守政令。” “以强法来约束礼,民不畏强,臣不服君,君臣离心,君民离心,天下之乱由此而始矣!” 说罢,淳于越和叔孙通两人拱手后退。 却大有等待李瞻反驳,继续战斗的意思。 同样很强。 听着继续争论的声音,嬴城心中唏嘘感叹! 这二人的儒学理论已经自成一家了。 就法礼本身而言,法脱胎于礼,夏商周横跨千年,拥有着极其深厚的底蕴。 周分封八百年的延续,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礼法的维系。 同样。 因为新旧地主和贵族之间的冲突和矛盾,法治治国的主张就因此而诞生。 礼法代表着旧贵族的利益,法治代表着新地主的利益。 如果结合漫长的发展,是可以管中窥豹的。 礼法就是一个等级森严的阶级法。 而礼法最大的弊端就是,不用一百年,十一二年,便能迅速的形成阶级固化。 等到一百年的时候,阶级封锁就油然而生。 等到两百年的时候,阶级上升和下沉的矛盾就产生了。 而法家,就是两百年后矛盾开始的产物,逐渐强盛开始于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 而礼法,则随着周王室所代表的旧贵族衰落,被湮灭在尘埃之中。 然而。 随着六国覆灭,天下一统。 历史的车轮便开始重复转动,大秦这个驾驭天下的帝国,也开始了周王室的命运。 且无法避免的。 法家,开始巩固和加强旧贵族的利益。 现在这个阶段,只是有了一个苗头。 即便是大秦延续。 百年之后的大秦,一定会是第二个周王朝。 然而。 真正让他去沉思的是,礼法从礼与法,再到法与礼,重新回归礼法。 礼法揉进去法家治国,是否不伦不类。 站在五千年的角度上,新礼法极大程度上加快了阶级之争。 就单论一个以礼法来约束君权,一朝一变,就从未断绝。 “我认为,无论是法,还是礼,约定俗成,既定条理,执行便是了!” “本质上来说,还是要让我大秦国富民强嘛!” 公输丘乐呵呵的坐在原地笑道:“没必要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其实保持一个原则就好。” “简单来说,阿房宫要修建,少府那里没有财力支持。” “诸多材料用什么,又要用什么人,谁来管理,谁来维持秩序保证稳定。” “本着这样的准则来制定我大秦的秦法,管他礼还是法。” “利我大秦者,为好,不利我大秦者,为坏!” 公输丘刚说完,李瞻恶狠狠的目光就撇来。 不会说就别说,闭嘴! 嬴城也这么觉得! 这话说得。 说的挺好。 下次别说了。 这没办法。 少府这两个人,说白了,没有什么政事权。 都是被动接受命令的官署,所以说人家根本就不管秦法怎么样。 渐渐的整个大殿内的气氛烘托到了。 都开始相继发表意见。 “没错没错,法与礼太过宏大,终究要落到实处。”中护将杨洪也跟着笑道:“我就觉得,现在我大秦之法,挺好的,没什么可改的。” “不过这是陛下要改,那就改。” “保持一个原则,强国先强兵,富国先富兵,将士为国死战,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不服者,践踏之!” 嬴城白眼一翻。 大秦兵事独占半壁江山,只管军事,张口就是要钱要粮要去灭谁。 其他的事情,人家就根本不操心。 但这可能么。 蒙恬挥师北上建长城抵御匈奴,屠睢挥师南下灭南越。 就是这个帝国急躁的表现。 这其中所牵动出来的结果,就是再次给大秦加上了不可承受之负重。 但没办法,人家只思考,你运不来粮草,我就把你斩了;你给将士的军械残次,我就把你斩了。 军法伺候! 而这也就罢了。 实际情况就是,出了函谷关,随处可见独揽军政大权的将军。 这些问题暂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现在,他只谈法与礼! 这样的争辩是有明显效果的。 少府,中护将都不参言了。 见都谈的差不多了。 嬴城起身移步走在李瞻的桌前。 李瞻傲然的仰视着嬴城,一副就是如此,你要是敢废法家之学,我就跟你对着干的样子。 而且在李瞻旁边的众人。 这才是党羽,明目张胆的党羽,不加任何掩饰的告诉他,我们是一起的,你怎么着吧! 嬴城摇头,目光从张让,公输丘,中护将杨洪等人的身上依依扫过。 最终落在了淳于越和叔孙通的身上。 移步之中,嬴城站在了淳于越的面前。 淳于越也是丝毫不惧,是要豁出去大干一场了。 “大律令,礼为先……” 淳于越见到嬴城站在自己面前,刚要继续说,嬴城却笑了笑,面色冰冷的突然怒道: “你个老东西,算个什么东西!” 瞬间。 淳于越的瞳孔放大,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 甚至叔孙通都要站起来战斗了。 这已经是言语侮辱了。 没想到,也没想通,嬴城为何这般辱他。 而四座之中,每个人的表情都精彩了起来。 尤其是李瞻,面带着笑容,说不出的舒畅,就连看嬴城的眼神,都柔和的不少。 “大律令骂的好!”李瞻当场拍案叫好,那精气神饱满的不像话。 嬴城却是退后了两步,笑了笑,认真的看着李瞻笑问道: “你认为我骂的好?” “那是自然,儒学尽是糟粕。”李瞻理直气壮的回道。 嬴城摇头,奇怪的问道:“淳于越是我爹的老师,师者如父,那就如我之祖父,我现在辱骂我祖父,廷尉觉得犯法吗?” “这!”李瞻面容逐渐凝固了下来。 嬴城笑了笑继续道:“我记得,孝道可是写入秦律之内。” “免老告人以为不孝,谒杀,当三环之不?不当环,亟执勿失!” “所以,以法治孝,我刚刚违背了孝道,而你拍案叫好,同罪并罚。” 第五十七章 要将权利关进笼子 李瞻心中一怔,面皮抽动的盯着嬴城。 却是淳于越,起身兴奋,这无疑是嬴城释放巨大的善意,不要说骂他一遍,便是骂他十遍,他都高兴。 “大律令说的正解,用法来治孝,实属本末倒置。” 闻言,李瞻就要怼回去。 嬴城抬手阻止,扭头笑吟吟的问淳于越道:“那我刚刚以言语辱没了你,你不生气,不准备告发我?” “大律令所言,尽是在理,下官绝无此心。”淳于越急忙回道。 嬴城奇怪的问道:“那就怪了,我不遵孝道在先,你却言语恭维于我,谨小慎微,那么你又要如何推行孝道,让我遵从孝道,来尊你一声师爷呢?” “这,大律令身份尊贵,岂能与我等相仿,下官不敢。”叔孙通急忙上前道。 嬴城又问道:“所以呢,孝道推行到我这里,就要结束了,我可以不遵孝道了?” “这,以德教之,以正改之。”叔孙通心惊肉跳的回道。 嬴城笑了笑问道:“那我就是不听呢,不管你如何教化于我,我始终辱骂你,你又当如何?” 淳于越一脸为难之色,叔孙通急忙回道:“辅之以法。” 嬴城再次扭头看向李瞻,问道:“廷尉觉得,我刚刚不遵孝道应该被如何审判?” 李瞻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说话,闫怀上前急忙回道:“割舌流放,令家属同往,并依法给予饭食!” 嬴城摇头道:“我不服,我不过说了一句话,就因此被割舌流放,况且,你认为我辱骂错了吗?” “这,下官认为没有错!”闫怀心惊肉跳的回道。 嬴城奇怪的问道:“那你凭什么据此判罪于我?” 说着,嬴城又扭头看向叔孙通,问道:“而你,又要如何辅之以法,让我尊重于你?” “略施惩戒,不足以让我畏惧而尊重于你,判罪过重,不足以让我心服口服,不满之心更甚。” “而这,仅是此时随便一例,此类之事在这天下数以万计,又要如何权衡法与礼?” “孝是德之礼,强制尽孝,缘木求鱼,适得其反。” “然而,我不遵孝道,你身为廷尉,你身为师爷,却无法对我制约一二,为何?” “因为我是陛下亲孙,皇室宗族,你们无权审判于我!” “廷尉莫不是忘了,你还是我的二舅,而我可曾对你半分好,屡次言辞激烈于你,你又无可奈何我,为何?” “我有身份!” “所以,不管礼仪教化以法辅之,还是礼仪教化以法强之,你们还是奈何不了我!” “甚至于,我当朝行亡国之论,现在还活的好好的,礼法又如何,律法又如何?” “诸位,我们现在讨论法与礼,不是辩对错。” “我觉得中护将就说的很好,落到实处谈!” “公输大人说的并没有道理,利我大秦万世者,为好,不利我大秦万世者,为坏!” 嬴城背手摇头的叹息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李瞻的眉头紧锁。 淳于越的眉头也跟着锁了起来。 嬴城的话如一记重拳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至高法! 至高礼! 这才是他们敢于先人的底气。 在历代先贤不断完善下,可作为服务于一国的学问。 所以水火不容。 可现在。 嬴城论法与礼而不论对错,要从高处落在实处。 “大律令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长史令公子怀起身轻声的询问道。 本来不想过早过问,但这进入了僵局,他得推进进程。 李瞻也是急忙跟着补充道:“就是,既然大律令言辞凿凿,不妨说出来,让我等也看看,大律令对法与礼,如何看待?” 顿时。 中护将杨洪,公输丘,张让,淳于越,叔孙通也看向了嬴城。 这法与礼是嬴城提出来。 他们也想听听嬴城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嬴城苦笑的一声,摇头道:“我不知道该法与礼孰是孰非,我不知道法与礼究竟该如何定位。” “礼无形,法无情,二者本就为一体,却又相互背离,没有答案!” 闻言,众人正要怒视询问。 却是嬴城,轻声的呢喃了一句,‘当你掀开文人的遮羞布,你会发现史书满是春秋笔法!’。 而后抬头,想通了一件事,震声道: “因为无论是我,你,还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来决定别人对礼的认知。” “法理有度,恩威并施,礼法容情,皇恩浩荡,这个度在哪,并不是一个宽泛的意识。” “而我们可以做的,是天下之礼的标准。” “告诉天下人,礼,为何物,礼的度!” “礼之下,我以法来约束你。” “礼之上,我以德来尊重你。” 说着。 嬴城挥动着手中的毛笔,狠狠的在帛书上,法与礼下方横着狠狠的划了一笔。 “这条线,就是礼,就是我大秦的礼!” “由我们为这天下,重新定礼的标准!” “上,是大秦良善的人,我以礼待之;下,将之视为恶鬼,以法除尽!” “父不慈子无罪,子不孝父可告,亲友欺可尽告,官不作为民可告,民不安分官可束……我们,为这天下,定礼!” “道德的准绳!” “法,我想更应该称之为执法,给‘定礼’一把斩尽天下恶的刀。” 哗啦! 嬴城震声的说着,狠狠一笔圈出方框,将法与礼框在其中。 “而这,就是国!” “有人,有鬼,用礼来将人和鬼区分出去,用法将恶鬼除尽。” 轰隆隆! 大殿之内! 公子怀! 左光! 杨洪! 公输丘! 张让! 淳于越! 叔孙通! 李瞻! 闫怀! 孟盛! 李成! …… 所育人都用震撼的目光盯着前方悬挂着的帛书图案。 方框为国! 横线为礼! 上为良善! 下为恶鬼! 而法,无处不在,遍布国! 清晰了! 清晰了! 这下彻底的清晰了。 礼无定论,德无定势,律法无情。 根本无法权衡。 法重而礼轻,礼重而法轻。 遍寻古史,没有答案! 但是现在,清晰了。 礼为准绳,为这天下人,划一条礼仪线,这就是一条准绳线。 “定礼!” 公子怀低声呢喃,盯着帛书久久无法离开。 仿佛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图案,而是一个大秦,一个天下。 天下一统,统一了太多太多的,但是,从来没有统一过一件事,礼! 春秋礼乐崩坏,诸侯各国礼仪各不相同。 也导致,人们对善恶的定义也不同。 但是。 若定礼天下,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要去遵守怎样的礼。 如此,才是真正的天下一统! “定礼!” 李瞻轻声呢喃,久久无法离开。 脑海之中闪烁着一个又一个的案例。 他与别人不同,廷尉掌刑法断案,所接触的案卷无数。 此前,他不明白,为什么大秦律法明明严格的规定,可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去犯禁。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那些人,不知礼为何物。 这并非是以礼来定法。 因为礼,就是一条准绳,而法才是执行者。 而作为立法者,就是要严格的制定这条礼的准绳。 “好,好,好!” 淳于越似乎也高兴了起来,若是以此立法,可以说这是他们儒家学问跨越性的进步。 这也预示着,他们儒学,正式的踏入大秦朝堂。 嬴城没有提及法与礼之辨。 但是现在,却给所有人都提供了一个思路。 一个清晰而看起来又是那么合理的思路。 “那么,礼从何处起?” “帝,为天下之主,不为等,至高无上的权利。” “帝者为亲,为一,即,一等一流!” “其下亲者,一等九流依次划分!” “官,为帝管理天下,为二,即,二等一流。” “其下官吏,二等九流依次划分。” “民,为大秦百姓,为三,即,三等一流。” “其下无官者皆为民,三等九流依次划分。” “奴,为大秦之奴,为四,即,四等一流。” “其下及罪者皆为奴,四等九流依次划分。” “夷,非我大秦之人皆为蛮夷,即,五等一流。” “其下皆为夷,五等九流依次划分。” “此五等,便是我大秦的五等阶层。” “同等相传,千流卫国,三流越等,永不停息!” 嬴城目光在闪烁。 定礼……又变成了一个宏大的概念,如何定? 这个问题他思虑了很久,也慎重考虑的许久。 中央集权的无边帝国,究竟该采取什么样的国策。 他认为,阶级最为合适。 定礼,就是定一个全新的,能够将所有人都揉进来的新的阶级层! 三公九卿作顶层框架,九品制做官员框架,将阶层之间的界限捅成筛子,形成一个稳定的上升和下沉框架。 即五等! 帝王、官员、百姓、奴隶、蛮夷五等。 给蛮夷希望,融入华夏民族成为奴隶,就能成为我华夏良民。 给奴隶希望,努力的做好便可以一步步成为良民。 给良民希望,每一个良民都有可能成为官员。 给官员希望,每一个官员都可以成为皇亲国戚。 而在这个框架上。 进行具体的‘定礼’,要遵守怎样的德行礼仪,如何会上升,怎样被下沉,以及我能行使什么样的权利! “阶级一直存在,从未被湮灭。 平等,只存在于神话传说,既然如此,何不给天下人,一个希望! 权利是一头野兽,必须把它囚禁在牢笼之中! 我们要不断的健全这个牢笼,有权必有责,用权受监督,失职要问责,违法要追究, 我们一次次修正,让大秦不会沦为野兽。 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的权利,让权利在阳光下运行。” “把笼子打开,把野兽关进去,把笼子关上!” “今日,我们在这座大殿之中,制定的囚笼有多牢固,我大秦国祚就能延续多少年!” “二世亡国,还是万世亡国,就在今日!” 嬴城身影在十几盏鲸油等下熠熠生辉! 第五十八章 五等九流 “嘶!” “五等九流!” “将权利关进牢笼之中!” “有权必有责,用权受监督,失职要问责,违法要追究。” 整个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听着嬴城五等九流论。 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任何一句话,都足以让他们当做一门学问来研究。 等级,至始至终都有,而且从未被消除过。 不管是曾经的六国,还是现在的大秦,都有明确的定论。 人有高低贵贱之分! 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利。 官员,管理天下,治理一方,拥有决议一地的权利。 勋贵,大秦遍地都是勋贵。 贵族,昔日的六国之地,到处都是贵族。 工匠,大秦的工匠独领天下。 百姓,百姓只是负责种田,服从官府的安排。 奴隶,在大秦有很多很多的奴隶,任由驱使。 蛮夷,如遇蛮夷,杀者无罪。 这就是整个天下所有人公认的一个又一个的等级。 但是。 从来没有人提到明面上。 这是约定俗成规矩。 工匠籍的人就是贱籍,商人就是随意被打压的贱商。 现在要正式的划分。 这让所有人都生出惊骇之色。 他们无法想象,一旦推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无疑。 这样做,可以将天下之人,全部囊括其中。 如果再配合定礼和执法,所有人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就可以,划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等,三流吗?” 公子怀眸光闪烁,已经在心中暗暗的进行定位。 对号入座。 他觉得没有问题。 他是皇子。 头顶上至少有三个,皇宫里面的那些母妃,宗族的那些族老,太子,之后才能是他。 而他身为皇子,要比其他宗亲要高贵很多,要比其他官员要尊贵很多。 这,本身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更加明确了他的地位。 “五等九流,此法一出,天下安!” 李瞻极其惊骇的盯着嬴城,难以想象,嬴城究竟是如何想到如此惊世之论的。 那才十岁的脑瓜子,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的? 甚至在李瞻的脑海中,蹦出一个字眼……天佑大秦! 不怪他震惊。 身为廷尉,他更清楚大秦现在的情况。 昔日六国贵族,那是一个极其头疼的问题! 复辟之风不绝! 为此,大秦百万锐士分散四方,以此镇压。 朝堂上也是两种声音,安抚别生乱和斩尽杀绝。 安抚治标不治本,斩尽杀绝这些人借助着自己的声望和钱财,掀起百姓造反,便是一场又一场的大乱。 究其原因。 是因为,他们不知该如何将这些人融进来。 现在,有了! 五等九流,将这天下的贵族们,全部塞进这个框架之中。 尊者存,违者灭! 这将是一柄锋利的剑,插进所有贵族的腹地! “五等九流!” “定礼天下!” “若是儒家之学能够成为这个框架的定礼准绳,今后,这个框架,将由儒学而论!” 淳于越神色极其深沉的野望,一瞬间看到了这个框架巨大的漏洞。 不管是上升还是下沉,都由人说了算。 上升无路,必定是这个框架轰然倒塌之日。 但这! 淳于越一字未说。 如果此事能成,对他们儒学来说,等同于一步升天! 大殿内的二十八人,都是大秦朝堂的中流砥柱。 现在。 一个又一个从嬴城的五等九流论之内。 看到极其深远的野望。 一个更加稳定的大秦帝国的崛起。 但很快。 异议的声音就出现了。 “那岂不是说,就算是任何一个宗室之人,都能欺压在我等官员的头上?” “我觉得这个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而且,我们都有举荐名额,我们要是举荐个人,那岂不是说,要从二等九流做起,这成何体统!” 李瞻眉头紧皱的提出质疑。 不是质疑五等九流,而是质疑,官员与皇亲之间的等级界定有问题。 等级对等关系,有待商酌。 三公本身的权柄地位,本身就在帝王之下,就算是要比,也和后宫,太子平等。 要是这样划分,那地位就直接下滑到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国戚。 这可不成! “那我儒家学问呢,我等儒生呢?” 淳于越的眉头也紧皱起来,若是真的按照此等等级划分。 那么,儒学,儒生又将划分在何地。 “对对对,你这个等级虽好,但我大秦百万将士呢,又将如何?” 中护将也跟着询问了起来。 虽然。 这样的等级制度的的确确,维护了他们的利益。 可在他们的身后,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将士,又将如何。 “是啊,大律令,我大秦工匠上百种,又要置于何地?” 公输丘也忍不住的发问。 这切身干系到他们每一个人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团体的利益。 嬴城早有预料,也不绕弯子,说道: “所以!” “五等九流,各位每个人都拟定一份吾等九流的划分。” “并对每个等级划定礼之准绳。” “此五等九流,包括诸子百家,包括工匠,各类职业,也包括各类爵位,将士。” “诸位,写吧,争取今天弄完!” 嬴城说罢,便靠在一旁笑吟吟的盯着下方所有人。 大秦现在需要稳定。 那就给所有人画出来一个圈圈。 安安稳稳在自己的圈子内待着。 秦法十纲只是法,成文法。 而五等六九,便是秦法总领! 不管是军事法也好,农业法也好,商业法也好,只是律法最基础的架构。 需要秦法总领来架构整个大秦每一个百姓和官府的权利范围。 “如此,甚好!” 见到嬴城并不打算一言堂,李瞻点了点头,直接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四十五流划分,这的确有点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划分出来的。 但是! 不管是公子怀,还是公输丘,中护将,淳于越等人,对一件事没有任何的争议。 那就是一等的划分。 始皇陛下,天下之主,千古一帝! 宫廷嫔妃,一等一流,享尊荣而无权过问任何朝堂之事。 太子,一等二流,享继承皇帝位之权。 皇子,一等三流,享皇子位权。 宗室族老,一等四流。 帝婿,一等五流。 七世宗亲,一等六流。 嬴氏宗亲,一等七流。 宗室母族,一等八流。 …… 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皇族等级。 第五十九章 门庭若市的扶苏府 任何事情。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要落在实处。 “不行,二等一流,左右丞相,御史大夫,护国都尉,但地位必须要和一等一流同列。” 闫怀张口就给李瞻提意见,要在后面附加职权级别。 “二等一流,地位要次于一等二流的太子之权。” 叔孙通摇了摇头,让书写的淳于越附加职权级别,并道: “而二等二流,圣贤之人可在此位,位同皇子,若为皇子师,更要另当别论!” 可另一边李瞻却又写道:“二等二流,九卿正位,上将军,与一等二流同列。” 而这样的想法,同样在少府公输丘,奉常张让的帛书上出现。 “二等三流,九卿佐贰,各郡郡守,上将军。” 李瞻的帛书上在以官职而论。 可在中护将的帛书上,却只出现了‘二等三流,上将军,各郡郡守。’,将九卿佐贰踢到了三等四流。 “二等三流,博士,上将军,郡守,九卿正位。” 淳于越却又将博士写入了其中,要硬生生的挤进最高层次。 嬴城没有说话,安静的拄着脑袋瞅着下方。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如没有人知道。 大律府,在他的想法之中,不仅不会因为这一次的立法而解散。 反而。 他要让这座大殿,成为大秦最高立法官署。 法,不是一尘不变的! 与时俱进! 乱世用重典,法便重一点,让人们对法有敬畏之心。 盛世用轻典,法便轻一点,让人们去钻律法的空挡,进行整个帝国的跨越式前进。 但是,绝不能让人们对法失去信心。 轻重之间,当权者衡! 嬴城已经从下面唧唧歪歪的驳斥声中听出来了。 等这七个小团体把五等九流搞出来,争议性会非常之大。 但这没办法。 官员利益,权利,工种,职业,宗族,这些都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切身干系到每个人。 而一旦执行。 博士宫这个异类的存在怎么被处理掉。 大方士这种异类的群体怎么被定位。 医学这种本应该站在顶端的职业如何得以提升。 工匠的地位顺其自然的就能提高。 用句更直接的话来说。 将大方士,博士这些人,通通划分到四等奴隶里面,看看谁再敢满大街去喊自己是炼丹师,自己是大博士! 而儒家一直和大方士勾结,弄神权一套,要是勾结,那就是四等奴! 想去就去,他不拦着! 想升,那就想办法去体现自己的价值,让朝廷对整个行业进行重新考量。 不过。 这里面的众人,都是治理经验丰富的大臣,每天都是朝议,进内朝的人物,此时操作起这些来,那也是轻车熟路。 而就在嬴城在大律府抓紧整理大秦秦法总领的时候。 扶苏府却热闹了起来。 门庭若市! 三公九卿,大半个朝堂,快要搬到扶苏府了。 除了李瞻这个廷尉正不在,基本快来齐了。 “长公子,这城公子,私自调动戍卫营西营的兵马,闯了阿房宫,差点造成阿房宫动乱。” “长公子,这阿房宫是陛下亲自下令督造的头等大事啊 …… 三千多工匠因此失踪,再无音讯传出。” 这些人嬴城哪儿被吓得跑路。 实在是窝火。 可怎么找始皇帝,都没有找到。 甚至有小道消息,始皇陛下根本就不在皇宫。 昨夜入城的只是始皇陛下的马车。 这如何不令他们着急。 嬴城这是越发的嚣张了。 思来想去,现在整个咸阳城,能约束嬴城的,好像只有长公子扶苏了。 “岂有此理,他怎可如此的大胆!” 扶苏也是个愣头青,被这一个又一个控诉大臣激的,当场就愤怒了起来。 “城公子行事太过霸道了,今日我等去找城公子理论,没想到城公子竟说,竟说” “本官给你一把剑,要么你一剑宰了本官,要么,本官一剑宰了你。” “那郭怀义,鬼迷心窍的还跟着抬出来几十把剑。” 少府令说的潸然泪下。 扶苏闻言,拍着桌子便怒斥了起来,“反了天了,这逆子到底想干什么?” 少府令痛苦道:“请长公子为我等做主啊!” 扶苏眉头紧锁,张口就要答应。 可就在此时。 一阵焦味传来,浓烟滚滚。 不知道怎么回事。 会客厅里面阵阵的烟雾漫延了过来。 “走水了,走水了!” 门外,有仆从侍女们惊叫的声音传进了会客厅。 房间之中的众多大臣一慌,急急忙忙护送着扶苏就往外面跑。 刚跑出去,就见到李贤笑吟吟的站在大厅外面,看着他们往外面跑。 “呀,这大厅好端端怎么又着火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李贤笑呵呵的说道。 “臣等拜见长公子妃。”少府令众人也是急忙的拜见李贤。 “哎,扶苏府最近老是失火,没有打扰到诸位大人议事吧!”李贤笑吟吟的问道。 “没有没有!”少府令众人急忙回道。 “那就好!”李贤笑了笑让侍女抬过来了一个长盘,放满了一封封的请柬,随手抽出来一个,道: “少府令张大人,吾儿虽为陛下长孙,但此前并无官职在身。” “今吾儿蒙陛下赏识,荣升大律府大律令,后日扶苏府大摆宴席,宴请诸位大人为吾儿庆贺,不知诸位大人可有时间?” 说着。 李贤将请柬递给了侍女,侍女当即接过,送到了少府令的面前。 少府令低着头犹豫万分,这请柬,是真不想接,可还是迅速接到手中道: “微臣定准时前来庆贺。” 李贤笑了笑,“到时定要请内眷一起前来,本宫与尊夫人已是许久未见,甚至想念。” “微臣定与内子一同前来。”少府令迅速回道。 李贤也不着急,就一个一个的发完请柬。 明显的看到。 扶苏的面色铁青了下来。 可李贤根本就不管,笑吟吟的继续道:“诸位大人,会客厅失火,不如去偏厅继续商议如何定罪吾儿,如何?” “微臣不敢。”面对李贤咄咄逼人,少府令众人众人哪里还敢拎不清,只能被迫对扶苏施礼道: “长公子,微臣还有事,先行告辞!” 其余人也是急急忙忙的告退。 现场,又变成了扶苏和李贤两人。 “你放的火?” “你知道诚儿究竟干了些什么吗?” 扶苏也不装了,冷冷的质问李贤。 李贤也不客气了,冷声道:“现在他们拿城儿没办法了,就来找你,这明摆着要利用你,而你竟然还要答应?” 扶苏怒道:“我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要利用我,可现在诚儿在犯错,在犯大错。” “若是不加以阻止,届时,就无法挽回了。” 李贤却是突然笑了笑,呵呵道:“妾身也不妨告诉夫君,陛下不在皇宫,就在雍城祖地。” “三公九卿找不到陛下,所以来找你了,就是这么简单。” “现在看来,就算是城儿犯了错,连陛下都避而不见,不想立刻处理此事,你莽撞的冲上去,适得其反,倒不如在旁边看着。” 第六十章 不为官者皆为民 夜色笼罩在咸阳城。 夜禁已经开始。 渭水河畔,章台街上,却有一处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地方。 乐教司! 勾栏听曲任何时代都存在。 大秦也一样。 夜禁,封锁城门,街门,坊门,禁止民众在夜间进行活动。 但这。 禁止不了流连忘返在乐教司的官员,勋贵们。 即便是隔着一堵宫墙,也能清晰的听到乐教司的叫喊声,奏乐声。 “这就是等级啊!” “我们用森严的法律夜禁了咸阳城百万百姓,却没有限制一座在渭水河畔一座享乐的乐教司,这是什么道理呢?” 嬴城带着平静的笑容笑着,轻轻的一笔,将淳于越写出来的五等九流帛书上面的圣贤、博士、博士生、学士,士子一笔全部划掉。 “大律令,这!” 簇的一下,淳于越就原地站了起来,目光极其深沉的盯着嬴城。 内心不可谓不震撼,不可谓不震动。 没想到,嬴城竟然直接否定了他的学问之论。 “不管这天下在皇帝朝廷的治理之下变成什么样?” “游离在这个以治理天下框架之外的任何存在权利代表,都不允许存在。”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若以此来划分,我觉得,在我大秦的千万老农,每一个人都可以称之为博士,农学博士。” “在我大秦的工匠每一个人都可以称之为博士,工学博士。” 嬴城毋庸置疑的消除,笑吟吟的看向淳于越问道:“淳于先生种过田吗,会打铁冶炼吗?” “术业有专攻,岂有百家之长!”淳于越不满道。 嬴城耸了耸肩头道:“那不就好了。” “可若如此,这天下博学之士,又该如何定位?”淳于越对此非常的看重。 “圣贤之人,不为我大秦所用,要之何用?” “博学之士,不为我大秦所用,要之何用?” 嬴城说着,在一张修长的帛书上面,一笔挥去,落在了三等一流,道: “不为官者皆为民,良民!” “这如何使得,博学之士怎可与贱民同流?”淳于越脸色铁青的怒道。 “反对无效,我有一票否决权。”嬴城说着,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此列后世修法不得更改,不为官者皆为民。” “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你让天下士人有何颜面存活于世。”淳于越原地暴跳如雷。 嬴城摇头一笑,道:“放心,现在我就可以给你说清楚!” “在我大秦的律法之中,不会有一条士子因不满律法规定自杀,就降罪于律法的条例存在。” “你,你,你……”淳于越快要疯了的盯着嬴城,恨不得将嬴城给生吞了。 但嬴城根本不鸟,又一笔,落在了中护将杨洪的帛书上,一笔划去,将大秦将士从二等八流划去。 秃噜的一下,杨洪当场就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死死的盯着嬴城,手臂上的青筋都在挑起来。 那样子更像是嬴城要是敢降低大秦将士的等级,就把嬴城给一拳爆了。 “杨中郎,你想干什么?”至始至终站在嬴城身旁的郭怀义握着手中的剑炳,要是这杨洪敢动,他也准备一剑把这杨洪给灭了。 却是嬴城,在汇总长帛书上的三等一流和二等九流踌躇了很久。 按照他的想法。 百姓的户籍,可以分为工籍,商籍,农籍,还有军籍,此类都是三等一流良民。 可最终。 嬴城还是一笔落去,将杨洪定的二等八流,定在了二等九流。 “如果不是考虑到与良民同流,打击到百姓参军的积极性,动摇我大秦百万将士的根本,我绝对将军籍将士划分到三等一流。” 嬴城写完,扭头瞅着快要发怒的杨洪,解释道:“因为本身,大秦的将士会去享受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 “子女优待,家人优待,治病优待,退伍优待,入学优待等等。” “此事我与你在这里讨论不到!” “军功君爵荣誉优待制,拿给陛下再定吧,我们现在定五等九流总领!” 听到嬴城的话,中护将的怒气顿时消除,一屁股坐了下来,没有意见了。 可除了杨洪。 近前坐着的公子怀,李瞻,淳于越,叔孙通,公输丘,张让众人却心头惊骇。 “城儿,城儿,你刚才说什么!”公子怀心惊胆战的直起身上,上身前倾的对着嬴城招手。 “七伯,怎么了?”嬴城停顿了下来问道。 这公子怀是他的七爹,排行老七,人家现在以长辈身份在问,他不可能拿官职给压了。 见到公子怀发问,其余人也是前倾身子紧张的盯着嬴城。 “这,这个五等九流,你,你不打算给父皇看吗,让陛下定夺,给李丞相,冯丞相商酌?” 公子怀心惊肉跳的发问,已经生出来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嬴城故作疑惑的摇头道: “大律府负责重立秦法,这是陛下下旨,从我大律府定版之后,就是公布天下的版本,还要给谁看?” 公子怀吞了吞口水,道:“给你祖父,陛下啊,再说,即便是定版,这没有印玺,也不能发啊。” “最起码,在这里定版之后,要拿给左右丞相过目,还有御史府,最终陛下过目,才能执行啊。” 公子怀要慌了。 别人他敢放心,给十个胆子,也不敢胡搞。 可这位侄子。 要是动了这个念头,那指不定真就敢动。 “是啊,大律令,就算是不给左右丞相看,也要给陛下过目。”就连李瞻都紧张的客客气气的叮嘱了起来。 那是真的怕嬴城瞎搞事。 瞎搞就瞎搞了,问题是,别带上他们啊! 但凡嬴城搞事,直接发布,今天他们这群人,就是嬴城的同谋,有口难辨! “丞相府,御史府的官员过来了。” “九卿的人也过来了,那么,我们的立法就是合情合理的可以直接公告天下的。” 嬴城镇定的笑了笑,道:“既然各府府令惜身,派遣你们来了,哪都一样,我们定夺出来的,大家都没有意见,执行就好了。” “嘶!” 在座的所有人都面色变了变。 一个个眼皮子直跳。 要被吓死了。 嬴城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看把你们吓得,放心放心,肯定会给陛下过目的,着急什么,我嬴城是胆子那么大的人么?” 第六十一章 战略布局,宣传司和教化司 鬼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嬴城的回答,下方的众人一个都不相信。 而对接下来的划分,那一个个是严正以待。 “哎哎哎,等会等会,这是什么意思?” 嬴城刚写完,下面的李瞻两眼都瞪直的惊叫了起来。 只见嬴城在长卷帛书上面,二等一流的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的后面,加了一个大律令。 这可他李瞻给惊到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眉头锁成了山川。 嬴城竟然想要将大律府的地位,抬高和三公相提并论的程度。 这可了不得。 这大律府在他们看来,顶多就是廷尉之下的一个立法部门。 抬高到三公的地步。 断无可能! “五等九流一条准绳,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立法官署来支撑,从今往后,廷尉只有执法权利,御史府下面的监察司的只有监察执法的权利,而立法的事情,就交给大律府了!” “这里,就是我大秦最高的立法官署!” 嬴城断然,不容置疑的道:“我在这里还要告诉你们,每五年,大律府就要一次秦法自检,对秦法之中存在弊病的律法进行补充。” “每十年,大律府就要进行一次正式的条例补充。” “每一百年,大律府就要进行一次重立成文法。” “今日,我就要告诉你们一个永恒不变的道理!” “时代是变化的,任何事物都不是永恒不变的,我们要与时俱进;故步自封,就是这滔滔历史的尘埃!” 寂静。 在整个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如同哑巴了一样盯着嬴城。 甚至。 充满了不解。 不明白,嬴城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新秦法真的推行,那么作为主持立法的嬴城,就是新一代的法祖,会被所有人尊为圣贤一样对待。 可现在。 嬴城竟然要否定自己的成果。 因为一旦这样做,那就是从开始,就否定自己立法是错误。 连自己立的秦法都没有信心,如何推广天下。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嬴城摇了摇头,懒得解释,直接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唧唧歪歪的!” “下一个,九卿二等二流,这没有问题。” “但是二等三流,奉常,掌礼法,财政大权给治粟内史。” 嬴城话音未落,奉常侍郎张让跳起来叫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若是如此,这法就别立了,下官自己去找陛下说理去!” 张让要疯了,大律府就算是比丞相地位还要高,他才懒得管,但这一刀切到他们奉常府的头上。 把财政大权给交出去,还不如杀了他们,已到了事。 “是啊,大律令,这个,真的得认真考虑一下!”就连一向不怎么下场发言的公子怀,也忍不住的说道。 实在是,这一刀切的,太狠了。 瞅着激动的张让,嬴城神秘的笑了笑,再次询问道:“张侍郎,你确定,你可要为你的话负责哦,如果你不想切,那就算了。” “到时候奉常令陈强提刀砍你的时候,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见到嬴城如此自信,公子怀不由的狐疑了起来。 这位侄子,行事虽然肆无忌惮,但是其才学,他认为,整个大秦,乃至天下,无人可比。 这种态度。 “大律令不妨细细道来!”公子怀微微的压下了张让的躁动。 说真的。 按照官职,公子怀只是一个长史令,长史令是干嘛的,就是丞相府一个书记员。 但皇子身份,给了公子怀不一般的权柄。 “好,大律令不妨说说看。”张让十分不满的回道。 “是啊,大律令说说看,本官也想要听听!”李瞻这个架子从进来就端着,就没有下来过。 嬴城点了点,众人安静下来,也不客气,直接道: “其一,奉常本身的职权,便是主宗庙礼仪和财政收支,现在将财政收支划拨在治粟内史之下,人家本来就是管这个的。” 对嬴城说的第一条内容,众人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其二,常奉之下,设宣传司,教化司,大乐司等等!” “其中,宣传司,向天下宣传我大秦思想,忠君爱国,热爱和平,安居乐业等等,即,让天下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礼之准绳!” “教化……” 嬴城刚要说话,下面听课的众人,却直接震动了起来。 尤其是张让和淳于越,极其惊骇的直接站了起来。 淳于越:“此事我儒家可以胜任!” 张让:“定礼天下?” 不止这两人震动。 公子怀,李瞻,闫怀众人的眸光之中同样在闪烁。 宣传司的权柄,很大,很大! 甚至已经到了主持教化的程度。 现在单独拎出去,这是要聚集一群如苏秦张仪般的人物啊! 嬴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没有出大律府,就被曲解了。 “安静,安静!” 嬴城不得不拍惊堂木,给张让再次重申解释道:“宣传司,目的,是要让天下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大秦张开着热情的怀抱,迎接每一位积极加入大秦怀抱的人。” “如果他们拒绝,那就想方设法的感化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大秦才是最好的。” 嬴城认真的解释,也不得不解释清楚。 宣传司在他这里的布局,甚至要超过秦法本身的合理性。 借助后世的白毛女的故事来说。 他要给这些人足够的书籍,足够的戏剧,去天下,宣传大秦的好,昔日六国的恶。 嗯,委婉点……礼之准绳! 嬴城说完。 所有人沉浸了下来。 不是没有声音。 而是在思考,在想。 甚至公子怀,张让,淳于越几人开始拿笔记笔记。 这些话,足够他们去深层次的加深理解。 “教化司,简单来说吧,开学堂,开大学,开宫学,教化万民。” “此事不着急,慢慢来,今年开不起来,不过要把班底搭起来。” 嬴城没有给这些人消化的时间,继续说道:“大乐司,掌乐器舞女等。” 三公九卿他不动,这是人家李斯成果。 名字嘛,叫什么名字都可以,把职权给划清楚就行。 商业司,农业司被嬴城划入了治粟内史之下。 工业司,矿业司,星象司被嬴城划入了少府之下。 礼是一个极为广泛的概念,所以,要让礼落地! 他也清楚,这无异于一次商君变法,废分封,但总要去改变,慢慢来,他有时间。 第六十二章 不眠的咸阳宫 这一夜。 注定是不眠之夜。 过了夜半,大律府的灯才渐渐昏暗下来。 可是。 除了大律府,整个咸阳宫群中,三公九卿的官署,全部亮着! “还没有结束?” 少府令焦躁不安的在少府官署里面急的跺脚。 “还没有结束,天哪,到底在商谈些什么?” 奉常令坐在奉常府官署门口眼巴巴的瞅着天空。 “还没有结束?” 太尉府,入殿将军,大庶长王戍急躁的转来转去。 …… 三公九卿官署,所有的主官都在等待。 虽然。 这些人对嬴城的行为十分不满。 可是整整一天找陛下无门。 让他们真的认清楚了,始皇帝这次让大律府立法,是真的铁了心了。 这不,找门无果之后,他们只能等待。 从太阳西落等到昏暗,现在连月亮都要从正空划过了。 而就在这一个个的等待之中。 终于。 少府官署。 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公输丘心急如焚的冲进了大殿。 “张公,张公,我大秦的天要变了啊,要变天了啊!” 公输丘还没有进门,急迫的声音就已经传进了官署。 少府令还在踱步之中,被公输丘的大嗓门给惊了一大跳。 急忙中,少府令迎门冲向了公输丘。 “如何这般焦急,你们在大律府在谈些什么,为何到现在才结束!” 公输丘急不可耐的坐了下来,猛灌了几口凉茶,道: “今日,大律令先以让我们论法与礼!” 说着,公输丘眼睛四处扫描的继续道:“李瞻和那个淳于越,对法与礼争辩不休。” “这很正常,然后呢,然后呢,就争了法与礼?”少府令急切的询问,但见到公输丘像是在找什么,急忙再问道:“你在找什么,找什么?” “空白帛卷,空白帛卷。”公输丘着急回道。 “给给给!”少府令给自己手下服务,也是少见,“之后呢,莫不成就讨论了这个,法与礼之争,根本就争不明白。” 公输丘也是着急,没有管对自己顶头上司不敬,提起笔就在帛卷上面写了‘法与礼’三个字。 “必定是争不明白,属下也没有参与,就随口插言了几句。” “但在随后,大律令驳斥了李瞻众人和淳于越两人的争论。” 公输丘说着,激动的起身,原模原样的照抄了嬴城在大律府的‘国之法与礼’,道:“张公可看出了什么?” “别绕弯子了,大律府黑甲卫把守,谁能知道究竟说了什么!”少府令急迫的摇头。 “张公,这只足以令我大秦改天换地的国策啊,立法,立法,属下为陛下之英明,深感敬佩!” 公输丘不忘顺便隔着几百里地拍了拍马匹,惊叹道:“这是法与礼,二者之争千古不下,没有答案!” …… 与此同时。 奉常府,张让惊叹的道:“但是,大律令却说!” “无论是我,你,还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来决定别人对礼的认知。” “但我们,为天下人定礼的准绳!” “礼之下,我以法来约束你。” “礼之上,我以德来尊重你。” “而这条线,就是由我们来为天下人重新定礼的标准。” “上,是大秦良善的人,我以礼待之;下,将之视为恶鬼,以法除尽!” 奉常令眉头紧皱,思绪迅速的转动的消化着这条足以惊天的信息。 “果真如此说的?”奉常令眸光闪烁的问道。 “何止如此啊,这堪称是我大秦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大变,比之分封更甚之!”张让忍不住的惊叹道: “定礼,定礼之准绳。” “而法,为执法,给‘定礼’一把斩尽天下恶的刀。” 听着张让激动的言语,奉常令却忍不住的摇头道:“这不对,若以此施行,这把刀将斩的更加凶险。” “如今的天下,礼乐崩坏,一刀斩下去,将不知道多多少亡魂。” “若如此,六国贵族的复辟之风将更甚,而六国百姓也会争相从之。” 张让却淡淡的笑道:“所以,大律令又提出来了五等九流秦法总领!” “真正改变我大秦的总领要义啊,从此之后,天下格局将大变,我大秦,稳了!” 奉常令眉头紧皱的问道:“五等九流?” …… 太尉府。 王戍疑惑的问道:“五等九流,那是个什么玩意?” 中护将杨洪深深的感叹道:“属下真不知道,大律令如何想出此等惊天绝世之策的。” “那仅仅十岁的脑袋里面,究竟装着何等的绝世韬略!” “再废话,老子先把你的脑子撬开,看看装的是什么!”王戍急躁怒斥道。 杨洪急忙收心,正声道: “五等九流,便是将这天下人,分为五等人,全部框进四十五流之内。” “就和咱们的爵位制一样,每个人都为了爵位,奋勇杀敌,只为博取爵位。” “将所有的学问,宗室,工匠,百姓,奴隶,蛮夷,全部放进五等九流之内。” “嘶!” 听到杨洪简述的王戍,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 甚至脑海之中,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究竟是一种何等的场面。 天下万民,全部归于一心。 给所有人划出来一条行事的准绳,以法来赏罚。 那么。 所有人都将按照这个划分好的轨迹,上上下下。 “这将是一个比我大秦军法更加森严的体系啊!”王戍忍不住的惊悚。 大秦军法已经足够森严了。 也没有如此的划分。 即便是如此,大秦的将士,只要主将一声令下,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 一旦对天下之人如此划分。 难以想象。 随着始皇陛下一声令下,将会形成何等岿巍场面。 “此法,将是我大秦万世之法啊!”王戍忍不住发出了深深的感慨,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 “那我军中将士呢?” …… 博士宫! 淳于越百无聊生的坐在博士宫的台阶上,迎着寒风叹道: “从此之后,大秦军威将横扫八荒四海啊,谁人能挡啊!” “仅仅是高一流,可那也是一官一民的天差之别啊,到时候,将会有无数的百姓争相加入。” “谁人能挡!” 叔孙通叹息的道:“何止啊,虽然不知道那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内容, 但可以想象,那嬴城敢废除大秦根本的耕战国策,其中策略,会是何等惊世之策。” 淳于越深沉的沉思着,突然道:“叔孙兄,这可能是我们儒学的最后一搏了!” “召集儒生们,来咸阳,战斗吧!” “此法一出,昔日的六国贵族必将分而化之,再无起势的可能,尤其是宣传司!” “我能预感到,那将成为瓦解那些贵族的一把无可阻挡的神兵利器。” “若我儒家在此大势之中无法崛起,必将湮灭。” “嬴城此人,绝不是扶苏能比,甚至那扶苏连皮毛都不及啊。” “上,是大秦良善的人,我以礼待之;下,将之视为恶鬼,以法除尽!” “不能再犹豫了!” “要么,等着这大秦大厦倾倒,要么,大秦绝世而立,成为千古绝唱。” 听着淳于越一声又一声低沉的长叹声,叔孙通起身盯着诺大的博士宫,大笑道: “淳于兄,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淳于越奇怪的问道:“什么?” 叔孙通轻轻的讥笑道:“我在想,这博士宫三十余博士,竟然无一人重视嬴城!” “你我二人,今后,也万万不能再直呼其名了!” …… 咸阳宫中,今晚犹如发生了地震般。 大律府的灯在夜半渐暗。 可咸阳宫群却亮了一晚。 三公九卿,在努力的吸收着今日大律府所谈到的所有律令。 定礼。 五等九流制。 “昔日六国贵族呢?” “为官者嫡亲次流,余者为三等一流。” “那岂不是与民同流?” “此举,将一举贵族盘踞之局面,分而再分,总有人要适应,总有人要被淘汰掉。” “那地方宗族呢?” “以居官为准,不为官者皆为民!” “宗族法呢?” “不知道,还没有谈到法。” 一座又一座的官署之中,在深夜之中讨论。 在剖析整个五等九流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只要稍微有一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到,一旦这样的国策推行下去,将会是天翻地覆的局面。 不敢耽搁。 没有人知道嬴城明天会干什么。 这场深夜的讨论,没有人结束,也没有见官署熄灯。 这是咸阳宫之中近年来,极为罕见的场景了。 但是身在朝堂,每一人都必须要把握朝堂的动向。 渐渐的。 天光渐亮。 而就在所有人的讨论之中。 辰初刻,嬴城睁开眼,一道命令便从大律府发布了下去。 “传三公九卿府,辰正聚于大律府,今日立法之论,继续!” 第六十三章 轻松化解,炸始皇帝出来 早晨八点钟。 正是初阳升起,万物生命蓬勃,美好时光开始的时候。 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大秦新的命运将从这座巍峨的宫殿开始。 “张公,你也来了哈!” “我只来旁听,并不参与立法,陈公不也来了吗!” “你看,王将军竟然也来了,这大律府这下可热闹了!” “诸位,闲杂人等自行离场吧,堵在门口作甚?” “李公,话可不能这么说,为大秦立法,我等也有责任!” “见过大史令,司直,怀公子!” “哈哈,虽然有预料,倒是真没想到诸位竟然都来了,诸公请!” 大律府门口,三三两两的小团体陆陆续续的站在了门口,相互等待,相互问候。 此时。 侍郎张让,侍郎公输丘,长史令公子怀,中护将杨洪全都变成了背景板。 一个个乖巧的跟在后面。 在这些人面前站着的,才是真正决定大秦这艘巨轮究竟飘向什么地方的拥有话语权重臣。 大史令,辅佐丞相,督率百官诸吏,处理各种政务。 司直,辅佐丞相,检举不法,督促法令的执行! 这两人,乃是丞相府之中的核心人物,代表着左右丞相。 可以说。 除了三公不在,这个规模,不亚于始皇帝召开一场内朝议政。 要知道,名义上九卿日常属于丞相府处理。 但九卿任何一个官署,都有直面始皇帝议政的权力。 郭怀义站在大殿门口震声道:“大律令有令,踏入大律府者,无官职大小,一律为大律府律议员!” “愿者入内!” 说罢,郭怀义便杵在了一旁。 这话,这情景。 可以说。 让在场的大史令,司直,奉常令,少府令,大庶长等人都眉头一皱,很是不满。 昨日。 他们被驱赶离场也就罢了,这口气他们忍了。 今日他们客客气气前来,这嬴城竟然还是如此的不知礼数。 连出门迎接他们都没有。 不过! “呵呵呵,郭将军,大律令在何处?”大史令温和的上前笑道。 “在殿内!”郭怀义不卑不亢的回道。 “如此甚好!”大史令点了点头,抬脚不见面色生气的进入了大律府。 “哼!”少府令冷哼一声,脾气不太好,冷哼了一声,一步踏入了大律府。 “盛气凌人啊!”王戍挺着身板感慨了一句,跟着踏入了大律府。 不满又如何! 权势本就如此! 自家顶头上司没有意见,身后跟着的张让,公输丘自然没有意见,也跟着进入其中。 原本二十八人的议员,又扩充了八人,现在是三十六人了。 嬴城坐在首位上面笑吟吟的瞅着一个接着一个进来的新面孔。 昨日定礼,终于是将这些人给炸出来了。 不是他高看,要是炸不出来,才是侮辱这些人智商。 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如果无法将敌人变成朋友,那只是利益不够大。 比如,在限制皇权这件事情上。 又比如,在讨好皇帝这件事情上。 “诸位大人吃过朝食了没有,本官准备了不少吃食,没吃就一起吃吧!” 见人进来了差不多了,嬴城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当即,一队队的宦官将饭食从大殿的小门处端了进来。 每一个官署都有后厨之地,而大律府的后厨是仅此于咸阳宫殿的。 “多谢大律令,我等吃过了。”大史令客气的起身,其实内心早就按耐不住了,道: “昨日定礼,列五等九流之事,我等均惊叹于大律令之惊世才学。” “但五等九流之事,有待商榷,还不足以成为万世之礼!” 司直也起身表态道:“没错,此种具体划分,必须要更加全面的考量研究,不能一概而论!” 奉常令也起身道:“其中种种,还需要具体的划分,也要权衡五等九流的可推行天下的可能性。” 大佬们说话。 旁边的嫡系小弟自然就要闭嘴。 而且这一次,大佬们直接下场要准备战斗。 小弟只有靠边的份。 听着这一个一个的质疑,这场面,始皇帝也会头疼。 所以,嬴城直接甩锅道:“此事,本官已经起草文书,奏禀于陛下,估计这会儿,陛下正在看呢,诸位大人切莫着急!” 得咧! 原本气势十足准备要和嬴城理论一番的大臣。 直接偃旗息鼓了! 他们以为嬴城和昨天一样,要很强势的和他们对峙。 结果没想到。 嬴城竟然如此平和,如此守规矩,如此顺从。 一句话。 交给陛下定夺了,你们现在找我也没有用! 就像是他们蓄势满满的一拳,打空了! 人家根本就不接招。 他们再继续追问,那就要去追问始皇陛下了! “敢问大律令,陛下在哪?” 然后,大史令就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是真的很想知道。 他们虽然从宫里面探听到始皇陛下不在宫里面,前日深夜陛下根本就没有进咸阳城。 可具体去了哪里,他们还是无从得知。 现在,嬴城却如此说。 这要是换做昔日的赵王迁,楚王负刍,他们甚至要怀疑始皇陛下被嬴城给控制了。 “雍城!” 嬴城直接将始皇帝所在公布了出来! 因为他觉得,有必要尽快的公布出来,把始皇帝给炸出来。 ‘老阴货’躲在后面想要看戏,绝对不行,谁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给他来个狠的! 昔日始皇帝还没有及冠,吕不韦专政,嫪毐祸乱朝堂,曾祖母赵姬把控朝堂。 始皇帝就用了这一招。 躲在雍城,将咸阳城给空出来。 没有皇帝的压制,嫪毐祸乱朝堂,吕不韦坐视不管。 没有约束的嫪毐,真的当咸阳城是自己的,果断作死,嫪毐之乱也由此而来。 渭阳君赢傒在嫪毐之乱中失去了双臂,给宗正府保留了最后一点颜面。 吕不韦坐视不管嫪毐祸乱,被清算放逐。 赵姬也因此在时候被囚禁雍城。 嫪毐被车裂。 而就是那一次。 始皇帝一把梭哈,彻底掌握了大秦。 钓鱼啊,钓鱼佬才是最可怕的。 越老越喜欢钓鱼了。 始皇帝现在故技重施,躲在雍城看戏,想要由着他折腾。 看看大秦朝堂上,各个公子,他胡乱闹腾着,能折腾出什么动静出来。 好啊,那就看看,他折腾出来的东西,能不能炸出来你个始皇帝。 任护国都尉,拜上将军的冯劫,唯一一个在咸阳的太尉府最高级别将帅,最近连面都见不到。 指不定领了什么密旨。 第六十四章 一百零八案例 也就是说,在始皇帝的眼中,整个大秦朝堂,除了最近消失的这几人。 其余人,不是不可以替换的,随便折腾。 现在。 始皇帝就等着谁在群臣的拥簇下站在咸阳宫里面,临时主持朝政。 也顺便看看,自己不在,咸阳城是个什么样子。 傻子才去干。 所以他必须给最快时间给炸出来。 这种钓鱼佬,不钓出来大鱼,是不可能罢手的。 但对他而言。 大秦现在根本承受不起最高执政团体进行一次规模性换血。 一旦换血,立法一事即便是秦法十纲弄出来,也没有强有力的团体来执行。 五等九流,定礼,再加上群臣议法。 他就不信这些,始皇帝还能坐得住。 因为他。 必须要在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 而不是在始皇帝的暗中监视下肆无忌惮的办事。 被嬴城这么一搅和。 原本气势汹汹的众多大臣们,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既然定礼五等九流之论大律令已交由陛下断诀。”公子怀见场面再度到了尴尬的局面,再次出面缓和问道: “那不知道,今日立法之论,论什么?” 瞬间。 所有人都再次看向了嬴城。 昨日匆匆,他们不知道嬴城能够整出一道足以改天换地的定礼之策。 所以这大清早的,他们抛下了手中要处理的政务前来参议立法。 无论如何,也不能像昨日一般,任由嬴城说了算了。 “是啊,不知这今日大律府立法之论,要定什么,我等也从旁参谋。”大史令也跟着笑道。 明摆着是要加入进来。 瞅着众多的朝臣们眼神各异之色。 嬴城命人将饭食端下去,起身站在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长卷帛书旁边。 将长卷束绳拉开,长卷哗啦啦滚动展开。 展开帛卷,嬴城转身扫视着四方震声道:“这,就是今日之议,更准确的说,是判!” “判?”李瞻两眼一眯,感兴趣的起身。 这种事情。 是他们廷尉府的拿手本事。 说句不好听的,在座的都是渣渣。 “判决之论吗?” 淳于越也一脸严肃的起身,也明白,今日议题才是真正的立法关键。 判决之意,诀人生死命途。 秦法严苛,若能改变秦法严苛,也是他们儒学的一场胜利。 “判决之论,这是才是真正立法的核心啊!” 丞相司直也缓缓的起身,这切实干系到他这个司直的行事判断。 大殿之中,除了少数的几人像是没听到似得,一动不动。 其余人都纷纷站了起来,靠近想要看清楚悬挂着的帛卷内容。 嬴城笑了笑,就站在帛卷旁边,四目扫视,自信道: “今日只论判决,这道帛卷上面,有着一百零八个案例!” “对这一百零八个案例进行模拟判决,各位自书一封判决文书,以供参考!” “第一道!” “甲与乙,甲父,乙子,甲积重难返,瘫痪在床,痛苦煎熬十年,决不再拖累乙,要求乙杀死自己,于是,乙经过艰难抉择之后,杀死了甲,如何判决?” “第二道!” “甲入室杀人后纵火离去,经过府衙调查,十分确定但无实证证明甲就是罪魁祸首,却任由其逍遥法外,府衙询问乡民,乡民皆认为甲为犯罪者,最终,府衙将甲捉拿归案,斩首示众,乡民欢呼。” “第三道!” “四人甲乙丙丁,甲为衙役追捕逃犯乙,丙欺骗丁:乙是你的朋友,甲是凶徒要杀乙。丁没有多想,上前阻止并殴打导致甲重伤,并导致乙逃走,如何定罪?” “第四道!” “有男甲要对女甲行侵犯之事,现场,女甲反抗杀死男甲或女甲好友乙出现杀死男甲,如何定罪?” “甲为医者,乙为病患,丁众为乙家人,丁众央求甲医治乙,甲治乙,乙救治无效死亡,丁众上告于官府定甲罪,如何定罪?” “甲借乙一镒金,乙不归还甲带十人众上门索要钱财,但并未对乙有任何过激行为,乙恐惧而当场自杀,如何定罪?” “甲为廷尉佐,乙为民不知甲身份,甲询问乙缉拿线索,乙未告知,于是,甲未表明身份对乙言语激烈辱骂威胁并动手殴打乙,乙反抗致甲残疾,如何定罪。” “甲为哥,乙为妹,乙得了重病,需要大量的钱财才能医治,甲以拒绝,导致乙最终无医去逝,事后,乙夫告甲亲者不顾,见死不救,如何判定?” “甲为粮商,秋收之时以低价大肆收购粮食,百姓贪财将家中粮食卖出,临冬之时甲哄抬粮价,百姓以高价购粮,钱财却又不够,上千百姓家中无粮下锅,已有饿死百姓,如何判定?” …… 嬴城如数家珍,这些案例不仅仅有在后世具有争议性的案例。 也有真实发生在大秦的案例。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权限调取到这些廷尉案卷。 但奈何。 有人不仅将这些案卷调取到了后殿。 还将存在法礼争议,判决争议,过重和过轻的案例给他挑选了出来,单独放在了一起。 而这些案例。 他看过来之后,便结合后世案例,摘出来了这一百零八个比较典型的案例。 如果能将这一百零八个案例辨清楚。 大秦在律法一道上,将绝唱于史书。 秦律十八种,包括《田律》、《厩苑律》、《仓律》、《金布律》、《关市律》、《工律》、《工人程》、《均工》、《徭律》、《司空》、《置吏律》、《效》、《军爵律》、《传食律》、《行书》、《内史杂》、《尉杂》、《属邦》等! 内容涉及农业、仓库、货币、贸易、徭役、置吏、军爵、手工业等方面。 但! 或重或轻或忽略的问题,依旧存在。 按照主观意愿的判决,依旧存在。 弄清楚这一百零八问题,才能对秦法进行更全面的修正。 秦律十八种,归于秦法十纲,这就是他要做的事。 “这个好判,第一个!” 嬴城话音刚落,李瞻就自信的道:“父子纲常,此为人伦,子谋杀亲父,其罪当斩,其下知情刑徒十年,左邻右舍予刑徒五年。” 第六十五章 思考和衡量的依据 “法,是将人从罪恶的边缘拉回来,而不是将人推向罪恶之中。” 嬴城也没有给李瞻一点颜面,直接否定道: “你这样的判罚,太过于武断,冰冷冷的法条,法要带着人情的温度。” “法不容情,但法可通情。” “你只是在用冷冰冰的法条来判断,乙有罪。” “保持你的理性,法以人为本,一切违背人的自然感情的法律都是无益的,最终也是有害的。” 谁也没想到。 嬴城如此果决的否定李瞻这位大秦廷尉,执法最高权力之长的判决。 一点情面都不留。 可细细揣摩嬴城所说的话。 却让他们忍不住的深思。 “法不容情,但法可通情!” 丞相司直忍不住的低声呢喃,在细细蠕嚼嬴城所说的几句话。 其余人也是忍不住的皱眉。 “法就是法,什么法不容情,若法中掺杂了私情,徇私枉法之事便会屡禁不绝。” 李瞻十分不服气的当场发怒反驳道: “人的情感理念复杂而多变,亲则避法,仇则重法。” “法,只有成为冷冰冰的条例,无论其他,违者皆以法惩罚,才能让人畏法而不违法。” “难道大律令认为,善者会去触犯律法,只有从恶者或欲从恶者,才会去违法。” “以此,此甲与乙,亲情伦理在先,杀人者在后,亲情,乙弑甲,有悖纲常,不能以甲病重而要求乙杀死自己,就认定乙可以弑甲。” “若因此而论,当权者造福一方是否就可以贪墨,造福一方为功,但这绝不是贪墨之由。” “回到这对甲乙,甲慈乙孝。” “但是,法就是法,违法了就违法了,纲常伦理,礼仪教化只是让人知道,甲慈乙孝,而不能成为乙弑甲因由。” “身为执法者,我们必须,也只能看到,因,乙弑甲,果,甲死,这无法改变违悖人伦纲常的事实。” 李瞻的言辞犀利而果决。 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要和嬴城今日辩个明白。 若是想要因为法可通情就要轻判或者不判。 除非,践踏着他李瞻的尸体过去。 李瞻的话音渐渐落地,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嬴城的身上。 法可通情是嬴城提出来的。 他们也觉得法可通情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这个案例。 无法逃脱一个事实,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有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嬴城心中一叹,他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而且,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但。 他还是想要为此辩解一下。 “咳咳!” 嬴城摇了摇头,说道:“廷尉大人,你所定罪的,是基于律法对礼的规定。” “这没有错,此案之中,乙,的确违背了律法。” “但是,我想说!” “在执法的过程之中,我们更应该去遵循一个准则。” “法律,是入罪的依据!” “道德,是出罪的依据!” “以秦法论罪,乙的确有罪,但是以道德来进行评判,甲慈乙孝这是事实。” “而甲,是在疼爱乙的情况下,提出了这个要求,痛苦折磨十年,也拖累了这个孝顺的乙十年,既对生命无望。” “我相信,乙在做出这个决定过程中,一定是挣扎的,谴责自己的,痛苦煎熬的,但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认为,乙弑甲的因,是甲病重瘫痪十年,疼惜乙并要求乙结束自己的生命。” “果,乙听从了甲的话,结束了甲的生命。” “应该予以轻罪判罚,而不是重罪判罚。” 嬴城说罢,目光扫向了四周。 暂时没有人发表意见,也没有什么动静。 好像每个人都在沉思。 “法律是入罪的依据,道德是出罪的依据!”嬴城忍不住的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他的核心思想,就是要将这句话给传达出去。 可是,竟然没有人给点反应。 “法律是入罪的依据,道德是出罪的依据!”嬴城再次重复。 可是。 却引来了李瞻,大史令几个人奇怪的凝视! 好吧! 嬴城闭嘴不说话,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色。 他不能掰开别人的脑袋把这句话给灌进去。 既然是讨论,就畅所欲言。 并不一定要辩出来一个对错。 对于嬴城而言。 这也只是他想从案例之中来讨论出一个立法之时需要考虑到的因素。 正如这句经典的律法名言,就是他想要夹杂的一些关于律法的思考。 只有如此。 才能为大秦此法立法提供一个思考和衡量的依据。 而不是非要在这里辨别出一个是非黑白出来。 同时。 这些案例之中,还有经商之类,威胁大秦稳定之类,官员违法之类。 这些都是需要去衡量和思考的。 如果在现在立法的时候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那么。 在将来,有人再提出来一个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士大夫这样的带着极度浓烈色彩的阶级法。 那么今日他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所以,他必须要站在后世的眼光下对立法一事进行一个有效的规避。 “倒是可以这么判!” 终于,丞相府大史令,在思考了许久之后,觉得嬴城说的有点道理, “毕竟,站在为人子的角度上,乙已经尽力了,同样,甲瘫痪十年已经没有生念,我们不能以寻常的伦理道德来评判。” 可话语未落,丞相司直就摇头道:“但是不可否认的,甲有罪这个事实。” “同时,道德可以作为制定律法的考虑因素,但决不能影响律法判决。” “礼无标准,每个人对礼的标准也不一样,在执法之时,不能因人而议来决定律法的判罚,且,必须按程序来判罚。” “这是律法的底线!” 奉常令城陈强也跟着补充道:“而且,我们也必须要考虑到另一个问题。” “若据此判罚,便是桉例,此后有人效仿又该如何,其家中情况又以何做依据,这没有调查的基础。” 然后。 争论了许久,还是没有一个具体的定论。 而且,支持李瞻判决的多,嬴城只能是暂时掠过,道:“第二个!” “这第二个,我认为,不能以此捉拿甲!”李瞻笑了笑,对各类案件得心应手。 “刑狱案件,必须要有审理判决的律法条例,并对案件进行调查,勘验,审讯等,拿到切实的证据,以此定罪。” “没有证据,就不能捕风捉影。” 大史令却摇了摇头道:“但事实就是,甲的确为罪犯,府衙经过调查,勘验等过程可以确定就是甲,只缺少实证,据此捉拿,皆大欢喜,可以有。” 话音未落,就有人反对道: “律法以法论,自有程序,此举无异于先以恶定罪,那规定律法程序有何用?” “若府衙人人以此断案,岂不变成了以流言定罪,谁人多,谁声音大,就可以肆意定罪他人了。” “第三个!” “丁阻碍甲追捕逃犯,且殴打甲至重伤,并导致乙逃脱,丁徒刑无期;其中,丙利用乙导致严重后果,丙丁同罪。” “这不能否认,丁不知情这个条件,丁是在丙的欺骗下误以为乙被凶徒甲追杀,这才阻止甲。” “阻碍官府办案,一律按罪处理,哪有那么多条件。” “第四个!” “杀者无罪!” “凭什么又如此判,女甲或其好友,杀人者罪。” “男甲先行要侵犯,犯罪在先,女甲为反抗,自然无罪。” “那你这不是与此前第一判决有相悖,同样,你先站在了道德之上定罪,前后差距却如此之大。” “第五道!” “甲行医杀人,其罪当诛!” “甲应当无罪,丁终无理取闹,疾病之事岂由人愿。” …… 大律府内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了。 甚至到最后。 嬴城只能靠边站,眼睁睁的看着三十六名议员一点一点的争吵起来。 快要把顶给吵飞了。 见到这一幕。 嬴城表示很满意。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成功挑起战火! 这些案例本身就具有极强的争议性。 是道德与律法双刃剑之下的产物。 实际犯罪者和道德层面出发思考,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判罚。 而这。 就是摩擦再摩擦,摩擦出智慧的火花。 因为只有如此。 才能在立法一事上,摩擦出一个模糊的概念。 如果说定礼,五等九流他需要拿出强势的态度来定。 那么在具体的秦法十纲上面,他就必须要保持中立者,甚至旁观者的角度来定法。 定礼,五等九流,是大方向,一个框架,他具备前瞻性的眼光。 综合考量。 以阶级论来补充大一统论,以此弥补分封制所造成的极端矛盾冲突。 但是具法! 他不能以一个最远就跑到雍城的看天下的目光来为天下制定天南地北差异的贴近最真实民生的律法。 而面前的这些人,才是立成文法的主体。 因为这些人,每天都要处理天下各种各样离谱和不离谱的事情。 而这其中,李瞻又是核心。 他可以果断认为李瞻不是一个好二舅,但无法不承认李瞻掌管廷尉对大秦律法执行的了解和解读。 大律府的争论火热。 而同样在此时。 雍城,大郑宫! 平静的大郑宫,也迎来了坐不住的震撼! 第六十六章 千古之谋,始皇帝的犹豫和落寞 “陛下,臣请陛下回咸阳主持大局,迟则生乱!” 李斯站在一张长桌旁终于坐不住的谏言。 这雍城,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法家的根基就要被人给掘了。 他没想到,嬴城竟然如此的恶毒。 “李卿看到了什么?”始皇帝长舒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 “这,此五等九流一旦在咸阳城掀起国策之争,将再无断绝的可能!”李斯言不由衷的迅速回应。 没办法了。 他在早朝的时候狠狠的给嬴城来了一击。 在他看来,不管嬴城如何立法,总规逃不掉一个法字。 不管如何立法,终究是要以现推行的秦法根基,进行修订。 如此。 不管嬴城如何立法,逃不掉他们法家的参与。 所以他推荐十二人参与立法。 自己放放心心的跟着始皇帝,到时候秦法十纲出来,他举旗推行,依旧是法家主持新法推行。 与他们法家,与他在朝堂的根基,没有任何的影响。 可他是真的没想到。 定礼一策。 这一定会让儒家、墨家进入朝堂,并占据非常大的份量。 尤其是宣传司和教化司,宣传礼仪,圣人君子大一统君臣父子那一套,定礼一策是一定会被实行的。 这可是纯粹脱离法的礼教。 如此也就罢了。 五等九流,才是真正可怕之处。 一旦推行。 原本十之有六的法家官员体系,将被扩充稀释到百之有二十。 法家官员不会受到打击,可法家之人在官员体系之中的比重,一定会大幅度的下降。 “一旦推行五等九流,需要设置的官员,太多了,太多了!” “以我大秦现有的情况,至少需要再发展十年的底蕴,才能攒够五等九流所需要的官职。” 李斯也是一针见血,看出了五等九流最核心的问题。 “大律府立法,需要官员,而且是博学多才的官员。” “御史府监察司需要官员,需要将触角漫延到我大秦每一个角落。” “同样廷尉需要大量的官员和狱吏,来执行律法。” “就这,诸多的商业司,农业司,宣传司,教化司,一次性设立数十个三流官署,我大秦,没有那么多的官员。” 李斯反对了,而且是一针见血的反对。 他必须说服始皇帝返回咸阳城。 五等九流可以推行,但必须拿掉一半新设的官署。 同时,掌握推行新法的权柄,先将廷尉,监察司,大律府作为法家的阵地,迅速扩充法家官员。 “也对,这的确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始皇帝点了点头,又看向冯去疾道: “冯卿,你的意见呢?” 冯去疾笑呵呵的道:“回禀陛下,老臣倒是觉得这五等九流颇为有趣。” 始皇帝笑了笑,暗骂一声。 你个老狐狸,当然觉得有趣了,农家的地位从此之后将成为大秦最大的一个主体,且农家子弟地位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没有表态,始皇帝又看向了蒙毅,问道:“蒙卿呢?” 蒙毅轻叹一声,摇头道:“臣看不清!” 始皇帝奇怪的问道:“看不清什么?” 蒙毅摇头道:“臣认为,其实没必要将天下人划分出具体的等级。” “这是约定俗成的,看不清摸不着的阶层。” “就好似一层壁垒,无形的壁垒,下面的人想要上升,必将头破血流。” “可这五等九流,却将这层壁垒展现了出来,这反而让臣,看不清了。” “是啊,看不清啊!”始皇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官员的问题的确存在,五等九流对我大秦而言如救国良策。” 始皇帝各评其说,肯定了几人的想法,却又道: “但是,朕倒是想到了墨家学说!” “天下之人皆不相爱,强必执弱,富必侮贫,贵必敖贱,诈必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 “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 “墨子倡导兼爱,不要将说教停留在空泛道德说教上。对穷苦人兼爱,就要令其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就要做到为万民兴利除害!” 李斯原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可听到始皇帝提解,不敢相信的再次扫向了五等九流,顿时惊骇道:“陛下是说,人人平等?” “陛下,这不是已经将人划分为五等九流了吗?”蒙毅却是疑惑的问道。 始皇帝摇了摇头,叹息道:“是啊,人被划分为五等九流,怎么会人人平等呢!” “可是,人人平等只存在于虚幻之中,朕敢断言,这天下间没有人可以实现人人平等。” “那这?”冯去疾也跟着疑惑了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始皇帝要盯着一个明确定出森严的等级,将人化为四十五等的制度,来谈人人平等。 始皇帝摇头一笑,这两人,终究还是不及李斯,便将目光递给李斯道:“李卿!” 李斯微微拱手,道:“陛下一语惊醒老臣,老臣浅薄见解,请陛下指导。” “蒙公,你也说了,无形的阶层壁垒至始至终存在,想要上升,必将头破血流。” 蒙毅点了点头,再次扫描了一遍五等九流,想看清楚,可还是看不清楚。 冯去疾也很是疑惑的抬头看着始皇帝,又看向李斯。 李斯神秘一笑,淡淡道:“可若是将无形壁垒展现出来,以如此森严的等级规划出来。” “若是臣,必将这一层层的壁垒,捅成筛子。” “如此,上可降,下可升,这层壁垒,必将被无形的化解!” “定礼,看似定等级之礼,却未尝不是绑在所有人身上的绳索。” “以法来牢固这些绳索。” “当这个旷古盛今的框架稳固,即便是身为最底层的蛮夷,也可以通过那一个又一个的晋升通道,成为奴,成为民,成为官。” “这未尝不是一种平等。” “只要你爬上去,在这一整个流层,岂不是平等?” “而这,岂不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人人平等的机会?” “希望啊,为了那一丁点的希望,谁不是打破脑袋往上钻呢!” “此乃旷古未闻之策,却将百家之学尽融入这简单又直观的框架之内。” “微臣,自叹不如啊!” 李斯一番话。 顿时让原本还懵逼的蒙毅和冯去疾醍醐灌顶,醒悟了过来。 两人不可思议的盯着五等九流帛卷。 难以置信。 “好可怕的谋划,敬之敬之,天维显思。” 冯去疾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却又不敢不信的惊叹道:“若能打破壁垒,这将是最稳固的帝国框架,无可撼动!” “可是,用什么办法打破壁垒?”蒙毅眉头紧皱,虽然听明白了,可他,想不明白。 闻言,李斯摇了摇头,他也看不清,究竟以什么样方式打破壁垒。 “至少,以武力蛮横破除,绝对行不通!” 顿时。 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始皇帝的身上。 始皇帝见此,深深的长叹了一声,推心置腹,也不得不推心置腹的摇头道: “民愚则易治也,此所生于法明白易知而必行!” “圣人之治也,多禁以止能,任力以穷诈。” “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 “昔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者,必先胜其民者也。故胜民之本在制民,若冶于金,陶于土也。” “朕,现在,比你们还要慌,这个孙儿,给朕出了一个千古难题啊!” 始皇帝叹息的声音在大殿的角落都能听到。 可率先反应过来的李斯,却不顾君臣礼节的惊叫道:“这可不能,这怎么可能,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开民智,天哪,开民智,这怎么敢,怎么敢啊!” “此开民智,不是以轻赋税,减徭役开民智。” “而是要让每一个在这个框架之中的人,明礼明理明法明事,如此,这阶层壁垒,荡然无存!” “如此五等九流,才算是真正的,上可通,下可沉,无有通达!” “嘶!” 听着李斯这个聪明人叭叭叭将所有的秘密说出来。 旁边的冯去疾和蒙毅两人惊呆了。 不是惊呆李斯的聪明。 而是被面前这道并不怎么复杂,一眼就能看懂的等级帛卷给惊吓住了。 第一眼,只觉得这就是一道将人划分成一个又一个等级的框架。 第二眼,只觉得这就是为了解决贵族士绅矛盾而分离出来的框架。 第三眼,那可怕的深意令人恐惧,意图构建一个可怕而稳定的天下。 第四眼,让他们惊俱,俨然一副谋划万世之策。 “千古之谋,溶物无声,真正的无声无息,若层层推进,天下间,谁能阻挡!” 冯去疾只剩下惊叹之声,无法揣度这简单五等之后,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智慧。 如果想到那惊俱之处,就会明白。 想要真正的消除无形壁垒,只有开民智一条路可走。 也唯此,才能真正的让这五等九流活起来。 “陛下!” 蒙毅担忧的看向始皇帝。 此策,非百年之功不可行啊,可是陛下! “退下吧,准备行营回咸阳,让朕,安静一会!”始皇帝摆了摆手。 “臣,等告退!” 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微微的躬身。 可抬头,看着始皇帝那张,已经带着苍颜的面容。 似有落寞浅浅的显现。 这是第一次,始皇陛下在他们的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却不尽让他们潸然泪下。 第六十七章 大秦的工程图 超级作坊。 嬴城像是巡视自己领地一样的巡视着围墙的建设。 大律府一时半会也论不出个结果。 所以他在综合阐述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超级作坊。 看着已经拔地而起的围墙。 嬴城表示非常的满意。 日夜不停工,火光弥天两日,围墙的建设终于还是有了起色。 站在皂河原上面,明显能看到一条修长的围墙。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能过去。 大秦没有水泥。 所使用的是糯米汁砌筑砖石。 而矗立了两千年的长城,便是采用的糯米技术。 将糯米掺进石灰砂浆里面,粘合度和紧密性都得到极大的提升,且要比水泥耐磨性更高。 就是,太过奢侈了一点。 真没必要! 桶墙,外壑的建设都在稳步的推进。 可以说,能如此之快,是将分段施工发挥的淋漓尽致的体现。 整个围墙的建设上,两个筒楼之间全部采用分段施工。 十万人洒在四十里的围墙建设上,根本算不得什么密集。 所有的材料都是来自于建设阿房宫的材料,哪里堪称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看这进度,三天之内,就能完工。 结束了围墙的巡视,顺手和大监令楚啸弄来了几个工程师。 如果用后世的定位来说,这就是高级工程师,某某总设计师。 阿房宫就是这些人进行设计的。 嬴城再次来到了十四座匠作房,造纸术,印刷术,小管的诸多构件都准备妥当。 现在。 只需要将这些材料,在皂河旁边建起来就能正式的投入使用。 嬴城简单直接的任命道:“相里奎,你现在就是超级作坊大监令,负责超级作坊的营造!” 嬴城在知道相里奎的姓氏之后,就果断的进行任命。 没办法。 在大秦有三个姓氏,承担了整个大秦的一切工程建筑,是绝对可以值得信任的。 公输氏,川蜀李氏,相里氏。 军械制造的公输氏,令天下都胆寒的大秦箭弩战车,都是由这个姓氏负责的。 川蜀李氏,水利之事,包括灵渠在内,这个姓氏的人正携带着始皇帝的命令,在疏通天下河道。 这同样是一个堪比长城,阿房宫的工程。 昔日六国不通,河道就更不用说了,也没有哪个诸侯国将水利工程如秦国这般提到如此的高度。 举世闻名的都江堰,令关中沃野千里的郑国渠。 而现在,大秦正在执行一条利民千秋的事情,万水归江,江河入海。 工程建造相里氏,长城,九条秦直道,阿房宫,始皇陵等等超级建造,都是由相里氏进行设计的。 “下官……”相里奎还想要说一句,自己是少府的,现在在负责阿房宫。 嬴城就果断的打断道:“你在这负责营造作坊之事,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谁来问罪与你,让他们来找我嬴城。” “下官遵命!”相里奎只能无奈领命。 “嗯,你看,这个地方,是大水车轮,提供水动力转动大水车轮,如此湍急的水流肯定有难度,想办法克服!” 嬴城自然也不客气,迅速道: “这里是搅碎机,这里是青铜煮池,下面肯定是加热的,需要将搅碎机的材料放入青铜煮池煮。” “之后,需要对青铜煮池搅拌。” “之后会有抄纸膜要均匀抄起。” “前面便是晒干的场面,现在是冬天,要在房屋内进行烘干,能弄成土炕最好,顶棚入夏拆了就好。” …… “要注意每个环节的连贯性,一个十二时辰不停工的流水线流程。” “流水线,简单来说就是分段处理。” “同时每个流程暂时的隔开,需要保密,另外,你现在吃住都不能离开黑甲卫的范围,不是不信任你,兹事体大,万一泄露,是给你们相里氏带来祸端。” “基本就是这样,你看着出图吧!” 嬴城基本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没办法,外面的围墙让他去建造,他可以划一条直线,说你去建造吧。 但是涉及到作坊,将模型建造为实物,没有点功底,不好搞! 再说他也不可能一天到黑的跟在工地上监督督造。 只能交个底。 至于是不是他的人,这不重要,能用就是好人。 “下官遵命!” 相里奎当即领命。 开始丈量了起来。 嬴城就在旁边瞅着,等到出图让相里奎整清楚之后,他就可以离开了。 但很快。 嬴城就有点头皮发麻。 在相里奎丈量结束,进行整体规划之后,整个设计图,就让他有点平面设计的感觉。 如果再加上标高,俨然是将模型平面数据化的一张图。 这图丝毫不亚于后世工程图。 尤其是,这其中许多的数据,都是算出来的。 圆,勾股定理,都有详细的解算。 勾股定理这个倒是有过了解,《周髀算经》《九数》《算数书》他看过,对数学几何学有很深的理论。 这也一定程度上支撑了这个时代严谨的棱角分明建筑。 包括方程式,商功,勾股,今有重差,赢不足,差分,少广,均输,方田、夕桀等数学理论已经具有数学规模。 已经为九章算术,杜仲算术等《算经十书》打好地基了。 所以说,在大秦,将数学作为主学科之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嬴城等了很长时间。 相里奎一点也不着急的在哪画来画去。 直到傍晚时分,这才将工程图给画出来。 嬴城认真的看了看,这个他还是能看懂的,觉得没有问题,就让实施了下去。 “这里盖连绵的长廊房,不要太奢华,但务必通风要好。” “这个地方,还有那个地方,要分别建仓库,要存放很多很多的东西。” “房间内要干燥,防潮,防火,这座仓库最好隔开,避免一处着火其他地方被牵连到。” “看到这一片区域了没有,十四座匠作房内的所有小组,每个小组一座作坊,你去问中造令,大造令,有什么建设要求,你们商量着建。” “这一队黑甲卫,是你的护卫,归你调度,记住,建造图纸宁毁勿泄。” 随后,嬴城带着相里奎将整个超级作坊的建筑都一一交代清楚,最后问道:“人手够吗?” “不够本官去给你找!” 相里奎犹豫了一下,回道:“其他方面倒是够,就是这个河道,此非下官擅长。” “谁能胜任?”嬴城问道。 “渭水河丞,李江!”相里奎思索片刻道。 “郭怀义,派人将这个李江抓过来,谁有疑问,去大律府找我!”嬴城点了点头,直接下令。 河丞,是治理河道的官员,官署就在咸阳城。 现在对嬴城来说,逮个人过来用一下,完全不用跟谁说。 第六十八章 第一次遭遇刺杀 搞完这些。 嬴城便再次返回了咸阳城。 夜禁归夜禁,但他能敲开城门。 秦朝没有过年。 更准确的说,每年的十月一日,就是过年,但年份的计算依旧以十二月为准。 据说这和咸阳城布局有关。 渭水自西向东横穿咸阳城,横桥连接着渭水和阁道,南北两岸楼阁林立。 按照星辰的布局来说。 每年的十月,天象会与咸阳城的布局完全吻合。 银河与渭水会相互重叠,离宫与阿房宫同经呼应,阁道与经由横桥通达阿房宫前殿的复道交相辉映。 就会呈现出一副天地人间一体的神奇世界。 所以这一天,成为了腊祭之日。 始皇帝祭拜天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而咸阳宫,在渭水以北,按照星象说来讲,就是紫微宫的位置。 这不是胡编乱造。 应该是星象运转百年难遇的特殊场景。 反正嬴城来大秦十年了,是没有见到这传说之中史诗级的场面。 更无从得知,那等天地交相辉映的场景,是如何如何的壮观。 他也只能看到现在的咸阳城,冷风凄凄,见不到半个人的街道。 晃晃悠悠的。 穿过凄冷的街道,远远的,嬴城就看到远处一处灯火辉煌的地方。 那是几个穿着华丽的服装,腰缠玉佩清脆响动的人。 乍一看器宇轩昂,深觉是翩翩公子。 走近一看,是几个已经微醺,走路带着高贵公子气息的年轻人。 十八九岁,正是青春盛开的时候。 这里,正是章台街。 隔壁就是渭水。 远处,有悦耳的琴音。 还开着不少酒肆和食堂。 “这谁家的马车,敢当街奔走,给小爷滚下来。” 好巧不巧,不知是嬴城的马车撞上路中间走着的几人,还是几人故意撞在了他的马车上。 几个微醺的贵公子在撒泼,看嬴城的马车不顺眼,当街给拦了下来。 嬴城的马车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低调而内敛。 “滚开!” 郭怀义也不是善茬,催马上前就训斥。 “咦,胆子够肥的,知道我是谁吗?” “告诉你,在这咸阳城,就没有我陈延不敢拦的马车,车上坐着的,给小爷滚下来。” 为首的贵公子一只手还拿着酒壶,灌了一口酒,指着嬴城马车十分洒脱的傲视道。 “怎么回事?”嬴城郁闷的掀开车帘问道。 “公子,几个醉酒的贵公子。”郭怀义迅速的回道。 “驱赶走吧!”嬴城吩咐了一句,便钻了回去。 郭怀义领命,手一招,几名将士便迅速的上前。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醉酒的贵公子甩着膀子怒斥。 郭怀冷光扫着几人,若不是嬴城发话,这几个拦路的他非得抓回去扒层皮让再来领。 黑甲卫在咸阳城行走,还没有人敢拦。 这是真不怕自己爹官服不保还是怎么的。 远处的小贩好奇的看着。 行走在街道两侧的华服公子少妇们奇怪的瞅着这一幕。 酒楼窗户上的人隔着窗户看了过来。 远处乐教司开着的窗户处有年轻公子狐疑的瞅着。 屋顶上。 似乎与黑夜融入在一起,却有黑色的身影在滚动。 嗖! 似乎是繁华的街道随着夜晚寂静了下来,一声清脆的箭鸣声突兀的在黑暗中爆鸣。 正在下令驱赶几个拦路贵公子的郭怀义眼皮子狂跳,突然勒马调头,并惊叫道:“保护公子,保护公子。” 踏踏踏! 黑甲卫的军事素养极高,在听到郭怀义的惊叫声之后,急忙中就围在嬴城马车四周。 一根根箭羽像是蜂群一样向着嬴城所在的马车射来。 周围的黑甲卫用手中的长枪横扫,甚至用战马来挡,还是有箭羽射进了本就一箭可穿的木头马车上。 拉车的战马四惊,原地一个狂跳,已经中箭身亡。 箭羽顺着防守的缝隙钻进了嬴城马车内。 四周已经慌乱。 远处的小贩急忙之中已经在躲避。 行走在街道两侧的华服公子少妇们往开着的店铺之中钻。 酒楼窗户上的人目光逐渐呆滞。 拦路的几个贵公子,已经吓傻了,慌不择路的在跑。 “公子,公子!” 郭怀义在迅速的折回,就要冲进马车内救嬴城。 无声无息。 一道身影从远处的一处屋顶上一跃挑起,在空中一个打转,一道钩锁爆射而出,挂在了嬴城的马车车盖。 不是一个,就这一瞬间,两侧冲出来四五十道钩锁。 同一时间锁在了嬴城的马车上。 砰的一声。 嬴城的马车瞬间碎裂了开来。 “他妈的,卧槽!” 嬴城暴跳如雷的躲在马车角落。 刺杀! 打死他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被刺杀了! 好在,感觉到不对劲之后,第一时间他就冲在了角落。 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蜂拥向后边座位的箭羽。 还没有定神。 马车就被撕裂开来,看到郭怀义赶来,嬴城也急忙喊道: “郭将军,郭将军!” 郭怀义见到嬴城没事,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把将嬴城揽在了怀中,纵身一跃跳在了战马上面。 被郭怀义保护起来,嬴城的心这才稍微安稳了一下。 “有末将在,无人能伤公子!” 郭怀义说着,冰冷的目光盯着四周,可内心变得极其的不安。 敢在宫门外动手,这股刺客,绝不简单。 甚至势在必得。 “众将士听令,随本将军冲杀!” 郭怀义冷漠的扫视着四周黑衣刺客,不想在此耽误时间。 “唰!” 两侧的黑衣人落地,没有任何的犹豫,直奔还活着的嬴城。 轰隆隆。 郭怀义率先滚动,狂拍战马,横冲向章台门。 这里距离章台门,并不远。 身后跟着的黑甲卫隆隆作响,百骑黑甲卫,向着宫门狂奔而去。 可刚冲出去没多久。 只听一声嘶鸣,冲在前面的骑兵人仰马翻。 而在街道前方,也冒出来了几十个黑衣人。 不知道哪里来的刺客,足有上百人。 “拌马绳,小心!” 郭怀义怒吼,不敢耽搁,抱着嬴城侧身一剑斩断了拌马绳,继续向前冲。 “右边,右边!” 嬴城大叫,就在郭怀义左侧俯身斩拌马绳的一瞬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几个黑衣人右侧速度极快的直奔他而来。 郭怀义闻言,极力抓在了战马脖颈,想要避开。 澎!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名黑衣人一脚从右侧压在了战马的身上。 整个战马的身体瞬间被击溃,不知力量几何,连人带马的就被踹翻向了侧面。 澎! 郭怀义护着嬴城砸在了地面上。 嬴城没事,郭怀义不知道有没有事,但已经再次起身冷冷的盯着黑衣人。 “敢在咸阳城行刺,好胆!”郭怀义冰冷的盯着黑衣人。 “本来这是给那暴君准备的,不过,给你也不错,杀!”黑衣人沙哑的轻笑,似乎志在必得。 瞬间。 一队队黑衣人放弃了和所有黑甲卫的纠缠,围攻向嬴城。 即便是黑甲卫玩命攻击,这些黑衣人却也有如死士般,誓死杀死嬴城。 “保护公子,向我靠拢!” 郭怀义也在嘶吼,更明白,这里是咸阳城,只要坚持片刻,便有援军能赶到。 而见到郭怀义被踹下马,还被黑衣人围攻。 本来能冲出去的黑甲卫,调转马头想要回防。 可这骑兵冲不起来,比步卒都不如。 “谁雇佣的你们,本公子给双倍的价钱,一万镒金!”嬴城在急忙中开出了天价的买命钱。 但很明显。 这没有用。 甚至那黑衣人眼中还有嘲弄之色。 别让他活下来,查出来他要把这群孙子的祖宗都给从坟墓里面扒出来鞭尸。 老子招你们惹你们了。 派这么多人杀老子。 但现在,嬴城只能死死的跟着郭怀义。 他现在的武力值在这些人面前,几乎为零。 “杀!” 郭怀义武力并不弱,且身经百战,一剑挑杀冲上来的一名黑衣人,护着嬴城便迅速的后退。 可还是有更多的黑衣人冲上来。 “呵!” 黑衣头领冷笑一声,修长的剑刃寒光闪烁,就在郭怀义艰难应对之中。 突然出手,一剑袭杀向郭怀义身后的嬴城。 郭怀义紧急抽身,硬扛着其他黑衣人的刺杀,揽住嬴城再次翻滚。 “将军!”而此时其他黑甲卫终于脱离了黑衣人拖延,在郭怀义身边集结了十几人。 “结阵!”郭怀义长松一口气,一声下令,黑甲卫迅速的围在了两人的周围。 “杀!”黑衣头领冰冷的命令。 这些黑衣人都是高手,个人实力都要比黑甲卫强大。 好在。 黑甲卫结阵之后,再次勉强的抵挡下来了黑衣人的进攻。 “澎!” 且战且退的郭怀义一脚踹开了旁边一间发生厮杀之后紧急关闭的门。 带着嬴城冲了进去。 里面全都是一个个四目张望,不知所措的食客。 “退后!” 郭怀义一身是血的冷呵,气势摄人,抬脚压过来了一张桌子,堵在了门口。 食客也不敢再妄动,退的远远。 而随着郭怀义退守在食肆,剩下的黑甲卫也迅速聚集了过来,挡在了门口,将黑衣人挡在了外面。 外面的喊杀声震天,黑甲在殊死抵抗。 郭怀义面色阴沉的盯着外面,至始至终没有任何走出去的打算。 嬴城干着急,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看着外面的将士厮杀。 他发誓,等这次结束,他就把炸药和散弹枪弄出来,随身带着散弹枪以防不测。 原本,他不想让火药这么快问世。 时间在紧张的厮杀之中过去。 黑衣人突然撤退了。 郭怀义甩手将堵在门框上的桌子砸在了地面上,拽着嬴城走了出去。 盯着冲入战场追杀黑衣人而去的廷尉府兵,郭怀义阴沉如水的质问道:“中尉府的巡夜队伍呢?” 第六十九章 今日,我要定法 大秦嫡长孙被刺杀了。 险些生死。 这让深夜的咸阳城变得低沉沉的。 廷尉紧急调动了上千名廷尉兵,宫城卫尉府出动了一营黑甲卫追捕刺客。 但刺客早有准备,逃进入了乐教司,跳江逃走。 渭水河畔火光连绵无边,戍卫营出动了上百艘战船入渭水追索刺客,并沿江搜查。 乐教司涉嫌包庇罪犯,其内所有人一缕被封锁接受调查。 章台街封闭,所有在内人员接受调查。 任内史,咸阳令的冯世杰发动了府衙所有的力量开始了挨家挨户的严查刺客来历及轨迹。 李瞻紧急入宫,廷尉府开始了全城缉拿,线索指向所在,没有人能避免。 奉常令陈强被廷尉府关押,停职查办。 陈延及一众拦截嬴城马车的人,半个时辰后便被逮捕入廷尉大牢。 但消失了一个人,奉常府大史令张三三之子张木,随后奉常府大史令张三三被廷尉府押入大牢,张三三府被查抄一律押入了廷尉大牢。 负责咸阳治安防卫的中尉令人在宫中,但依旧没有幸免,留中查办,等待廷尉查办结果。 而本该在章台街巡夜的队伍,在千夫长郭仓的换防命令下,离开了章台街去了隔壁的兰池道,不到换防时间,造成了章台街夜巡空档。 而这个换防时间,竟然和嬴城进城的时间相差不多。 随后李瞻下令,章台街巡夜队伍全部押入大牢,西城门守将等一百七十名将士全部押入廷尉大牢,连夜审问。 中尉府千夫长郭仓消失了,据左邻右舍说,其家人在今日申时后收拾细软。 四道携带着诏命的驿丞出了四门,一马之内,所有路口封锁,十里八乡举报线索者有功。 在咸阳城,不管是闹事还是斗殴,在一刻之内,巡夜和巡逻的将士都能够及时的赶到。 但是,百名黑甲卫抵挡两刻,还是廷尉府接到消息后紧急出动赶来。 陈延交代了,也没有什么交代的,几人经常深夜出入章台街,多喝了几杯,便在章台街中间走路,夜间很少有马车,陈延自持身份,便阻拦和呵斥。 但今夜,是张三三邀请,说乐教司有新台柱子。 全城缉拿张三三,不到一个时辰,张三三找到了,但只找到了一具尸体,是有人报案的,有人无意中撞到了有人行凶,凶手杀人之后匆匆离开。 咸阳令衙役正拿着现场死亡刺客的画像,全城索问,在找刺客的来历。 天亮的时候,有人拿着画像认领赏金,在城东的一座院子,见到过刺客,随后以尸体确认。 院子是谁,谁办的咸阳城户籍,姓名年龄是什么,来自什么地方,一条条线索开始被翻天覆地的往出来找…… 李贤在得知消息后,和扶苏一起进宫见到了嬴城,要去请始皇帝彻查凶手。 嬴城拒绝了,让扶苏给点钱,赏赐和抚恤那些为保护他死去的黑甲卫。 扶苏罕见的没有反驳。 嬴城去看了看郭怀义,没有大碍。 处理完,嬴城便疲惫的回到大律府睡觉了。 若不是郭怀义拼死相护,应对迅速,要不是黑甲卫拼死死战,他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这一幕他想过。 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的突然,又如此的凶猛。 辰初刻,嬴城艰难的起身,洗了把脸,没有惊动郭怀义,对几个宦官吩咐道: “通知三公九卿各府,辰正聚于大律府,今日立法之论继续。” “去找李瞻,告诉他,如果还有精力,就来大律府论法,刺客的事情让廷尉府官员去调查吧,今日,我要定法!” 嬴城目光奕奕的盯着窗外倾撒的阳光。 他想了一夜。 六日之前,他是扶苏府的长公子,什么事都没有惹过,读书,练字,吃饭,睡觉,随便逛逛,轻松惬意,绝无与谁结仇的可能。 至于是因老爹迁怒,那断然无可可能。 若是结仇,只有这几日! 可若是他接连肆无忌惮的动作而惹怒谁,让谁整出这么一出近乎于绝杀的刺杀。 断无可能。 而根据郭怀义的判断,这些人的身手了得,但配合生疏,只可能是游侠。 超级作坊便是楚啸,杨端和,那些参与的工匠都不知道具体在兴建什么,唯一知情者戍卫营三个校尉和郭怀义。 即便是外泄,也不可能刺杀他。 基于此,他只能将原因,归结到立法一事。 甚至。 只有一种原因,因为五等九流制!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有理由发动如此规模的刺杀。 上百名刺客,而且都是高手,连训练有素黑甲卫都被压制。 刺杀成功与否,这上百名刺客所牵扯出来的人,会暴漏那些人在咸阳城的诸多暗桩。 所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一次而已,这只是开始!” 嬴城安慰自己,命人去准备早餐,吃饱喝足了,继续干。 很快。 辰正就到了。 嬴城安静的坐在首位,安静的迎接三公九卿各府的人前来。 奉常令和中尉令,奉常大史令缺席,但这影响不大。 李瞻也来了,连同闫怀也一起来了。 只是所有人,眼神都有点复杂的看着安静坐着的嬴城。 昨夜整个咸阳城轰动,全城羁索没有消停半刻,就现在咸阳城还在大规模的调查。 本以为被刺杀的嬴城,今日会歇息。 甚至他们都想着没事的时候,去扶苏府探望嬴城。 没想到嬴城大清早的就发令召集他们前来。 尤其是此时瞅着嬴城似乎和没事人一样安静的坐着。 让他们由心的震动。 也看到了嬴城对于立法一事的决心。 政合宫中。 始皇帝也艰难的挣扎起身,睁开眼便问道:“昨夜查的结果如何?” 赵高急忙回道:“回陛下,还没有具体的结果。” 始皇帝眉头一皱,略有不满道:“传李瞻。” “这!”赵高略微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莫不是李瞻也被刺杀了?”始皇帝温怒的质问道。 “不是,陛下,今日辰初,大律令便传令各府,立法之论继续,这会各府大臣都聚集在大律府。” “李廷尉和闫监事,也被大律令传去大律府了!” 始皇帝听后,不由的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一抹精光乍现,道: “命李斯,冯去疾,蒙毅武成候府等朕。” “传朕诏命,蒙恬所带兵马继续北上,将令不变,他本人快马加鞭返回咸阳,记得多带亲卫,朕不希望看到朕的将军被刺杀在半路上,让天下人看我嬴政的笑话。” 第七十章 此心,必可动日月,撼天地! 大律府。 三公九卿就位。 嬴城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开场。 “诸公昨日之论,都在这里了!” “廷尉所定,是最具律法的判决,奉常府所定,要比廷尉所判略轻,少府所定,是按照现有秦法所判决。” “大史令所定,和奉常府相差不大,司直所定,和廷尉所出相差不大。” “至于太尉府,怎么说呢,甚至要比廷尉所判更加严重,而淳于越二人却有太过讲求仁德而忘记了行恶之事必须要以外力进行强行修正。” 下方的众人没有人说话。 并不是心不在焉,而是等待嬴城定论。 这种各打一耙,各挑好坏的事情,是他们经常干的事情。 纯粹只是开场白,听听就好。 但是。 所有人却端正了起来,极其认真的盯着嬴城。 因为一旦开始这样的论调,那么,也就意味着有确切的想法。 至少已经在自己的想法之中,有了明确的定论。 嬴城笑了笑,并没有挨个去指出各府所出的判决具体有哪些错误。 因为这些判决,站在不同立场上面,判决是没有错误的。 只是个人对一件事物判定的不同,无法强加。 而他,也需要说出他自己的认定。 且,他接下来所说的,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第一个,我认为,礼教轻判,不能重判,但不得不判,徒刑五年,以礼教化令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理由是,乙并无抛弃或者作为子的应尽责任的行为,甲已经无生念遂令乙,乙从,轻判的原因是父慈子孝,判刑的原因是其的确有弑甲的行为。” “礼教的依据是避免乙因此而产生其他念头造成其他危害,纠正其思想。” “徒刑五年的依据是对其犯罪的行为进行惩罚。” 嬴城说完,稍微停顿了一下。 给了众人思考的时间,但没有给众人反驳的时间。 李瞻看起来很憔悴,却有精神抖擞的正要准备反驳。 嬴城就抬手压下所有要说话的人,继续道: “第二个,我认为,应当捉拿甲,对于明显指向性却又无实际证据的特例特办,先罪其人,再寻其证!” “理由,正义只会迟到,从不会缺席,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迟来的正义它并不是正义!” “律法是教条化的,调查,勘验,审讯,切实证据,这是一个漫长而不确定的过程,疑者无罪,却要放任甲继续作恶而苦等证据,造成更多的损失。” “对此类,应上报成立专案小组,进行监察,廷尉,审判三司决断,专案决断立即解散,顺应民意,办成铁案,不予纠正。” 嬴城明白,按照这样的处理,一定会存在问题。 但他奉行一句话,迟来的正义绝不是正义,所以在立法上,有失偏颇他认为是正常的。 有问题,那就留给后人去解决吧。 其实,想要解决此类问题另一个途径,再成立一个调查组调查涉案关系,总能查出点东西的,但对于现在的大秦来说,没有必要。 “第三个,我认为,丙丁皆有罪,丙重罪,丁轻罪!” “理由,丁不知情,却不明白是非,妨碍追捕逃犯并过失致甲重伤,但因其原因是见义勇为,予以轻判。” “丙帮助逃犯逃脱,恶意欺骗他人善良并导致他人伤亡,予以重判。” “第四个,不予判罪。” “理由,男甲犯罪在先,女甲或其亲友反抗在后,所引发的后果,由男甲承担。” “第五个,不予判罪。” “理由……” 嬴城一个一个的解读。 一百零八条案例,是一定存在且具有争议性的案件,包含各个方面。 也就是说,一旦在这里进行定论。 那么遇到此类案件,就会成为桉例,定刑的依据。 所以这是不得不慎重的事情。 这是论,不是诀。 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嬴城在首位上面喋喋不休的说着。 下方。 众人不仅没有昏昏沉沉。 反而没到嬴城说完一个停顿之处。 便有人沉思,书写。 甚至在嬴城说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忍不住的点头,又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不自觉的摇头。 但是。 不管赞同还是反对。 整个大殿之中,没有人在嬴城解读的过程中提出任何的意见。 或许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在立法的过程之中,嬴城的地位在他们的心中不知不觉之中,逐渐被提高。 这也是另一种在实力上的认可。 “其中好坏参半吧!” 瞅着长谈不休的嬴城,李瞻心中对嬴城的判决给出了一个自己中肯的评价。 有些地方他非常不认同嬴城的判决,但是有些地方,他倒是觉得嬴城更加的合理。 当然。 这仅仅是在立法之上,其他地方,嬴城的做法,他觉得早就该押入廷尉大牢,听候发落了。 可以说。 此时看着嬴城条理清楚的一件一件的判决,并将自己的判决书写在帛书上面。 下方的每个人心思都各异了起来。 “大哥啊!” “你可生了个好儿子!” 公子怀就在大史令的身边,盯着嬴城稳重而清晰的陈述,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这样的陈述本身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 陈述之中所有的条例,有理有据也就罢了,还非常的有道理。 这就太恐怖了。 才十岁啊! 他无法想象,再过十年,大秦朝堂谁能与其争锋。 “太强了,太强了,此子可怕了!” “那扶苏怎么会生出此等妖孽的儿子,有此子在,我看不到大秦会覆灭的可能。” 最后面,淳于越忍不住的震惊和惊叹。 甚至想不通,一向敦厚朴实,信奉儒学,仁德善良的扶苏,是怎么将嬴城培养至如此程度的。 现在的嬴城,更应该继承扶苏的品性。 可真的,一点都不像。 或许法与礼之论还看不清嬴城具体承接何种流派。 那么现在嬴城论述判决一百零八个案例。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条条判决之中,涵盖着儒墨法学派,涉及到道农工等诸多的学派。 甚至连管仲的经济之论,竟然也包含其中。 绝不是单独一派就能概括的。 最让他想不通的,嬴城才十岁而已,竟然已经将这些学问,融会贯通,还能活学活用。 实在是匪夷所思。 大律府之中嬴城的论述的声音阵阵不绝。 而就在大律府议论判决案例的时候。 …… 武成候府! 这座至始至终在大秦地位都极为超然府邸的后花园。 此时聚集着整个大秦真正的顶层。 左丞相李斯。 右丞相冯去疾。 御史大夫蒙毅。 太尉府护国都尉冯劫。 以及千古一帝始皇帝。 而这些人,却同时坐在了一张青石雕成的石桌旁。 今日的主角不是始皇帝,更不是冯劫,李斯几人。 在始皇帝的身侧,坐着一个身体健朗,平民身份,却又在大秦地位超然的,硕果仅存的活战神! 也是唯一一个战神,武成候王翦!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奇迹般的老人。 李斯众人瞅着王翦,心中忍不住的惊叹。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用来形容眼前的王翦在不为过。 二十三年,六国仅存齐楚两国,陛下发动灭楚一战,先派遣李信伐楚,大败而归。 二十四年,王翦携陛下诏命倾举国兵力六十万伐楚,终灭楚。 二十六年,齐国灭,大秦一统天下。 可王翦,却在大秦最鼎盛,携一统天下之大势,要封赏功臣的时候,以年事已高精神恍惚为由,态度极其坚决的三请辞官。 不要封地,不要爵位,不要赏赐,求得一亩闲田,一座庭院,颐养天年。 那一年,八十二岁的王翦归隐,连武成候爵位都不要。 四朝元老,十六岁踏入军伍,与武安君同行,历经四代帝王,戎马一生,为大秦立下绝世之功,却在最终以那样的方式落幕。 让他们内心受到前所未有的震动,深受震撼和钦佩。 据说,自归隐之后的王翦,再也没有踏出过武成候府一步,偶尔钓鱼,下地,晒晒太阳,过着极其舒服的日子。 甚至这一度让李斯动摇对权力的追求之心。 现如今,瞅着即将过九十岁的王翦生龙活虎,好不惬意的模样,让他们着实羡慕。 当然。 这仅仅是一点稍许动摇的心思。 蒙毅身强力壮,正值进取之时。 李斯把控着大秦,未完之事也有,想要在左丞相这个位置上做到死也有。 冯去疾,冯劫二人一人掌军,一人稳坐朝堂深受始皇信任,断无归隐的可能。 即便是有,始皇帝也绝不会放手。 而现在。 大秦真正的权力核心一起登门,也绝对不是和老朋友叙旧。 亭中的微风轻轻的撒过,阳光正值温热,暖阳照映在已经彻底白过来的王翦身上。 却让王翦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窒息。 “功在千秋,罪在当代!” 王翦在读完了帛书最后一个字之后,道出了八个字。 这篇帛书内容,他已经反复看了三遍了。 他明白,能让始皇陛下以这样的方式前来询策,足以见即便是始皇陛下,也难以抉择。 而他见到这份帛书之后,不敢给出任何确定方向的意见。 “是啊,罪在当代,此策,朕恐怕是要负我大秦百万将士,朕难诀,这才叨扰老将军!” 始皇帝忍不住悲叹的道:“可这,也是利我大秦的千古之策啊。” “此策一出,将会彻底的改变以往征发徭兵的局面,令我大秦子民人人以参军为荣,何愁无兵可用。” “强我大秦之兵,从此之后,再无军政绝对对立的冲突。” 始皇帝说着,李斯,冯去疾,冯劫,蒙毅众人当即起身拜服道:“臣必追随陛下之诀,强我大秦之策,纵死无悔!” 王翦摇了摇头,合上了替代耕战国策的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帛书,道: “陛下,老臣建议此策留给后世来徐徐图之吧。” “此时行此策,无异于动摇我大秦的根基,稍有不慎,将有颠覆之祸!” 王翦的话让始皇帝直摇头感叹:“朕知晓,可朕要这万世立规矩啊!” “昔日周天下分封天下,天下诸侯格局延续千年,战乱从未断绝,只有大一统,废分封,立郡县,政令一出,才可安定天下。” “朕彻底废分封,不封一个诸侯国,便是要为这后世,立规矩,只有一统,才能天下安,免得有不肖子孙再行分封诸侯之事!” “纵然六国故地纷乱不止,若朕停止伐南越,大秦将士驻守六国旧地,谁人敢动。” “可朕不能啊,我华夏之地,北方战略纵深不足,国力积弱稍有外敌侵入便会糜烂,只有南定南方,南北互守,归为一统,便再无人可动摇我华夏之根基。” “有此根基,方能传承万世,华夏万世,便是我大秦的万世。” “外敌患我边境,掠我子民,寸土不让,坚决反击,朕当为万世立楷模!” “我大秦,是在礼乐崩坏的诸侯乱战中崛起而一统天下,当为天下立规矩!” “现在,有此固万世军略之策盛于朕面前,如何能等待!” 始皇帝的话震震落地,李斯,冯去疾,冯劫,蒙毅众人当即躬身拜服。 “臣唯陛下所命,为万世立规矩。” 至于说震惊。 与其说震惊,还不如说,是他们共同的愿景。 只有大一统,才能令天下安。 现在他们所推行的每一条国策,都是为后世立规矩。 治理天下,就该如此! 王翦起身拜服,却被始皇帝拦了下来,可即便如此,王翦还是摇头道:“陛下所愿,也是老臣所愿,但,此策虽好,但前提条件,是要让我大秦将士明理。” “耕战国策百年累世,我大秦将士皆以爵位而战,因此而无所畏惧。” “但此策,却抛开了爵位,以军功荣誉为核心,无形无实,贸然更改,无法服众。” “其中不管是子女家人优待,均体现在寻常之中,其中效果五年十年才见成效,可陛下,一旦推行,能制约百万将士五年吗?” “此时,绝不是推行此策的良机!” 李斯眉头一皱,问道:“老将军认为,我大秦的将士,会因此而谋反吗?” 始皇帝也看向了王翦,这同样是始皇帝心中的疑惑。 “哎,老臣本不想安心养病,罢了!”王翦见到始皇帝这样的态度,便心中了然。 若不加以劝阻,始皇帝将推行此策,如此所引发的后果,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老臣斗胆直言,请陛下降罪!” 王翦说着,也不想听到什么但说无妨的话,直言道:“我大秦有百万将士,灭六国之战,皆有斩获。” “可升大庶长者,数以万计。” “可入关内侯者,足有数千。” “彻候之位,足有数百位将帅。” “更不要说,其中大上造,少上造,左中右更,左右庶长,百万将士人均爵位。” “而陛下定天下之后,本就封赏不均,不行分封,将士分田不均,虽然陛下携带无上帝威将帅不敢言,将士们尚能为陛下征战四方, 但军中之事,不讲其他,只讲赏罚分明。” “若是现在再推行此策,陛下认为,还能依靠大势,令将士安定吗?” “即便此策可铸万世,却难安于这一时啊!” “耕战国策百余年,强盛大秦于此,积威之重,绝难一时更改。” “以陛下积威,安于这一世,下一世缓缓图之,定无忧虑。” “老臣直言,请陛下降罪!” 王翦说罢,便自觉的跪在地上请罪。 无人阻拦。 李斯众人心中震动的看向始皇帝。 而始皇帝,同样心中无比震撼的盯着王翦。 这番话。 旁人说与他听,他只会一笑了之,他嬴政,对大秦将士,有绝对的信任。 可这话,从王翦口中说出。 他就明白。 这不仅仅代表着王翦一人之言,而是大秦将士的心声。 只不过。 没有人在他面前表现。 或者说,正如王翦所言,他嬴政携天下大势,以盛况威严,令大秦将士不敢言! 没有人说话。 整个庭院之中安静的只剩下阵阵风声。 许久。 始皇帝沉声道:“若朕执意推行,老将军可有良策!” 王翦无命起身,直视着始皇帝,沉声道:“陛下罪责己身,凝三军之心,此心,必可动日月,撼天地!” …… 大律府! 嬴城丝毫不知,自己给始皇帝出了一个千古难题。 但他。 强秦之心,绝不动摇! 嬴城扫视着殿中众人,震声道: “罪,无非分为四大类。” “礼罪,法与礼罪,法罪,危害大秦安危罪。” “其一,礼罪!” “第二十七个,因为礼节而犯罪,应以礼仪教化为主进行判决,纠正其言行举止,甲因砍伐自家树木而犯罪,予以正确的引导纠正其思想。” “其二,法与礼罪!” “第一个,我认为是法与礼罪,那就站在道德礼法去进行法罪的判决,对其礼仪道德进行批判和纠正,但因甲的确在行为上犯罪,应对其进行适当刑徒处罪。” “其三,法罪!” “此法无可争议,因主观意愿上犯罪,对其进行定量刑徒处罪。” “其四,危害大秦安危罪。” “恶意散播谣言及不当行为造成大秦皇帝或官府权威损失罪!” “恶意造成我大秦区域内各等级规模性损失罪!” “泄露大秦机密内容罪,包括但不限于军事,政令,密令等!” “如,临战泄露军情,恶意囤积粮食造成区域内百姓损失,恶意散播谣言诋毁大秦危亡,对大秦重要官员进行刺杀等行为。” “以此立法,分制秦法十纲,方为万世之法。” 第七十一章 无伤大雅,闹了个小笑话 始皇帝三十二年十一月一日,今日朝会! 咸阳宫殿! 卯初刻! 天还没有亮,夜禁未过。 咸阳城还昏暗无光,咸阳宫却已经灯火大亮。 此时的皇宫像是咸阳城一座璀璨的明灯,昭示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勃勃生机。 始皇帝比群臣还要的早的坐在幽深大殿深处的龙椅上,安静而沉闷的盯着空无一人的大殿。 还没有人来,也不会来。 就在咸阳宫殿外面。 李斯慢悠悠的挪着小步子走在最前面,左右看了看,终于见到熟悉的身影,慢悠悠的道: “来了啊!” 冯去疾快走了几步,站在李斯的旁边,默契的同行,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说罢,就和李斯一起,慢悠悠的前进。 “二位大人真是老当益壮啊,是蒙毅孟浪了,应该早点来!” 走了没两步,蒙毅出现,龙行虎步的来到了李斯和冯去疾的面前。 本来蒙毅走的好好得,可刚走到李斯旁边,就停顿了下来,抖着袖子慢慢跟着磨蹭着前进。 “吆,没想到几位来的挺早嘛!” 而这刚走几步,冯劫就乐呵呵的凑了过来,和三人同行,也跟着磨蹭了起来。 即便是。 加快速度走走,就能走进暖和的咸阳宫殿。 而就在不远处。 扶苏正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等走到李斯众人面前的时候,先是打招呼道:“扶苏见过冯公,蒙公,冯护国。” 唯独顿了顿,这才对李斯道:“李丞相!” 两相难看,冯去疾乐呵呵的挡在隔在李斯和扶苏之间,笑道:“老臣见过长公子,长公子也挺早啊!” 蒙毅,冯劫也相继问候扶苏,李斯则微微向扶苏拱手示意了一下。 而随着几人慢悠悠的前进,越来越多的官员从四面八方冒头。 先是在李斯几人的面前微微拜谒问候,而后自觉的跟在了后面,要是有人插队,抬头看一看,然后就自觉往后退了一退,退不了就走出列再往里面。 像是一群自觉排队的羊群,极其散漫的前进。 直线距离不到一里地的台阶,硬生生被走出来了百里地的错觉。 但只要。 快走几步,就能进入咸阳宫殿里面。 这源远流长的文化传承。 来的早的坚决不踏入不知道始皇帝有没有到得咸阳宫殿。 “咦,长公子,城公子呢?” 可走着走着,冯去疾疑惑的四目张望了一下,下面的官员自由人统计好,可这走着走着他发现,嬴城竟然没有来,这可奇了大怪了! 被冯去疾这么一提,李斯、蒙毅几人也四目张望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朝堂无父子,但这还在路上,父子同行再正常不过。 “这……”冯去疾这话可把扶苏给问住,愣了愣,摇头道:“这,扶苏着实不知城儿在何处,昨夜并未回府。” “这,城公子第一次上早朝,不会给忘了吧!”冯去疾眉头轻隆,扭头看了看大史令,道:“问问谁知晓大律令昨夜去了哪儿,着人去喊,今日这早朝没了他可不行。” 李斯和蒙毅,冯劫也跟着扭头看向后面,递了个眼色,意思是都去问问。 见到这情况,扶苏只能面色尴尬,心生闷气。 上朝老子不知道儿子在哪,太气人了。 可就在刚询问,一道身影突兀站在了咸阳宫大殿前。 “咦,那不是城公子嘛!” 冯去疾轻咦了一声,仰着头看向台阶顶部。 被冯去疾这么一提醒,众人顿时抬头看去。 就看到嬴城那一张十分不满的面色。 想笑却又想了想,还是别笑,只能默默的加快了脚步往上爬。 “哈哈哈,城公子何故站在此处?” 别人倒是没什么,冯劫却忍不住的发笑,大声发问道。 嬴城面色不太好的瞅着下方慢悠悠上台阶的一大票人头,尤其是听到有人还笑话他,不由怒道: “呵,上个早朝磨磨唧唧的,还问我为何站在此处?” 不怪他发怒,是真的麻了。 是真没想到这么早就形成了这种文化传承。 他以为,卯初刻上早朝,就是五点钟的时候,朝臣在朝堂上面站着,始皇帝随行太监一声‘皇帝驾到’,然后早朝就开始了。 所以在卯初刻前,他就早早起来洗脸刷牙理发整理好官服,然后……按时间来到了咸阳宫殿。 可谁知道。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始皇帝一个人坐在深处。 好吧,这倒也没什么,他又不怕始皇帝。 问题是,人家啥也不问,啥也不说,就跟个木头桩一样坐着,偶尔看个竹简笑一笑,完全不鸟你。 你说气不气。 抓了个旁边记录官才知道。 这种大型的早朝,百官都会在外面聚集,一起进来。 始皇帝向来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有时候来的早,有时候来得迟。 而百官若是直接聚集在大殿,那也是时间不一,为了避免单独被始皇帝拎着责问,百官就自然而然的抱团一起进来。 这是长久以来朝堂上面形成的默契。 而他。 第一天上朝,完全不知道,泱泱华夏,竟然如此之早就形成了这种默契。 直接莽进了里面。 “哈哈哈……” 嬴城的发问引来了李斯众人的一顿发笑,加快了脚步,小片刻就到了嬴城的面前。 “城公子!” 李斯众人率先上前问候。 “嬴城见过李公,冯公,蒙公,冯护国。”嬴城一一问候,目光落在扶苏的身上,笑呵呵道:“爹!” 扶苏心情复杂看着嬴城,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别人家的儿子,都是入朝前和老子商量商量,自己这个儿子,现在这个时候出现他面前,他就算是有什么交代的,也交代不了。 扶苏摆了摆手道:“去九卿后面入列吧!” 嬴城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听,而是一脚插在了冯劫的左侧,和李斯站在了一起。 扶苏极为严肃的目光投了过来,让嬴城守点规矩。 这可不是开玩笑,朝会议事,三公九卿依次队列,即便是大律府新立,那也是九卿位,和三公站在一起,像什么话。 嬴城笑呵呵一笑,给了扶苏一个‘你放心吧’的眼神。 冯去疾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衫,面容正色,笔直站立,道:“入殿吧!” 第七十二章 大秦万世,掌权柄 顿时。 犹如树懒般的三公九卿庞大队伍。 九条直线笔直的从咸阳宫殿门口,顺着一条条台阶捋了下去。 比训练有素的军列还军列。 而开始入殿。 就没有人缩手缩脚,而是龙行虎步行。 官步,也称之为八字步。 双脚脚跟向内靠拢在,两脚尖向两边散开,跨步尺二,上身挺立,昂头挺胸,如此走路虎虎生风,自带威严。 时隔六日,嬴城再次走在这座大殿上,身份地位已经截然不同。 上一次,嬴城还是被套着枷锁,接受着百官问责。 而现在! 嬴城虎虎生风,一人一列,与三公同行。 就算是扶苏,也在三公的后面入朝晋见。 以前,上朝没有那么多规矩,但自从一统天下天下之后,朝堂的规矩也变了很多。 剑履不上殿、跪拜头点地,一通礼仪完毕之后,朝堂上便安静了下来。 早朝一事各朝各有规矩。 而在大秦,有大事发生或者重大的变动,始皇帝就会告知三公九卿,早朝议事。 之所以如此频繁的原因,还是归咎于始皇帝是个工作狂,隔三差五就早朝,尤其是内朝,有事没事都内朝议事。 而现在,大家都知道有事,具体什么事情也略有耳闻。 尤其是瞅着嬴城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队列外面,就更不想多说话了。 始皇帝在大殿深处简单直白的道: “今日朝议,有几个新府成立,诸公若有议,尽可讨论。” “宣!” 顿时。 赵高拿着一道帛书,站在鱼龙台后面的高台上宣道: “陛下命,朕自一统天下来,苦思冥想治国之策,令黔首安居,大秦国安,治民在官,官员……” 赵高修长的读着始皇帝的自述,简明扼要的陈述为什么要成立新府的原因。 而下方。 朝臣们也是严正以待,知道这些话是为了后面的成立的新官署做铺垫。 李斯,冯去疾几人闭目养神似得,安静的聆听着。 只有扶苏,一脸疑惑的盯着赵高,奇怪的疑惑;“要成立新官署,我怎么不知道?” 却是赵高,终于在宣读了一大堆废话之后,震声道: “擢大律府列同列三公,专有立法,总领秦律之权。” “治粟内史设新府,商业司,农业司,并国库府归于治粟内史之下。” “少府设新府,工业司,矿业司,星象司,医治疗养司。” “奉常设新府,宣传司,教化司,大乐司。” “丞相府设新府,户籍司,计划育生司。” “御史府设新府,监察司。” “廷尉设新府,廷尉司。” 顷刻间。 整个朝堂之上嗡嗡的起了声响。 一个个交头接耳。 这和前面稳如泰山站着的重臣截然相反,后面的朝臣们心都颤抖了起来。 大律府位列三公,让他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惊,能清晰的察觉到,大秦朝堂之上将掀起一场飓风。 此时朝臣才明白过来,为何嬴城站在三公旁边。 定是知道这件事,才这么干的。 而这就罢了。 那些新府,一个个那么陌生,没听过。 就算是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 但是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突然之间,就成立如此之多的新府。 而且。 这些新府直接列入九卿之下,这可了不得。 虽然不知道这新府是干什么,但是他们感觉,权柄绝对不小。 而这里面。 就独属扶苏震惊了。 站在冯去疾后面的扶苏,不敢相信的盯着右侧高他一行一个人站着的嬴城。 “三公同列!” 太意外了,太震惊了,太惊讶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般,大律府的地位,竟然能够和三公同列,太不可思议了。 可他再不相信。 这朝堂议事,当场宣读,这,做不得半点假! “为何,大律府不过立法,权位竟然和三公同列了?”可扶苏也十分疑惑,看不明白,这样的布置又是什么意思。 而一次性成立这么多的官署,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下方朝臣如何议论,赵高再次高声宣读,下方朝臣顿时静悄悄了下来。 “商业司,总管各类商业商事,利者督促,害者摒弃。” “农业司,总管各项农事,掌四时耕作,促进农业发展,令万民富粮家中。” “工业司,总管各项作坊工厂技术。” “矿业司,总管各项矿产资源。” “星象司,观天象,测地理,镇四方,梳脉络。” “医治疗养司,掌天下医者,重力发展医学。” “宣传司,定礼传天下!” “教化司,教化万民。” “大乐司,掌乐器舞女乐剧。” “户籍司,梳理并统一掌备天下户籍。” “计划育生司,掌姻亲育生。” “监察司,原有监察司新立,监察百官,赋审判之权。” “廷尉司,原有廷尉府兵及一应官员新立,负责追捕缉拿关押罪犯,无审判之权。” “令,大律府暂领商业司,工业司,矿业司,医治疗养司,宣传司,教化司,大乐司,户籍司。” “各府配合大律府,立秦法,广而天下!” 赵高宣读完修长的诏命。 整个朝堂之上,一片的寂静。 新立十三个官署,全部都位列九卿之下。 就连最权重的廷尉府和御史府,都进行了改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仿佛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挂着满满的疑惑。 不明白,始皇帝为何竟然做出如此之大的调整。 他们只知道,这几日大律府灯火通明,三公九卿在里面鼓捣立法一事。 只听说了立法一事已经初见成效,且变动极大。 只知道嬴城不知道怎么了,在章台街被公然刺杀,全城捉拿刺客,极为轰动。 可,谁知道变动竟然如此之大,如此之快就有了结果。 今日置朝议,恐怕会颠覆朝堂。 “这!” 扶苏整个人都懵了,脑袋瓜子嗡嗡的在响。 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大律府位列三公也就罢了,一次性成立如此多的官署也就罢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大律府一个立法的,为什么还能将手插进奉常府,少府,治粟内史,甚至丞相府。 暂领七司。 涉及工商矿产教化乐户籍。 这些都不是寻常部门,怎么能让嬴城总领,怎么放心啊! 嬴城才十岁。 却已经实权总领如此多的部门。 扶苏脑袋瓜子嗡嗡的,今日早朝对他的震撼真的不小。 真的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 而就在此时。 始皇帝威严的声音从深处传来:“若有疑惑,尽可询问,由大律令解答。” 嗡嗡嗡的! 扶苏感觉自己脑袋瓜子不够用了。 真的难以置信。 完全想不到,父皇竟然让嬴城来解答,难道说……扶苏忍不住惊骇的看向了嬴城。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纠缠。 这些新官署,都是嬴城提议之后,父皇同意并当朝宣布的? 扶苏满脑子的疑惑。 却是已经有人站了出来,问道:“陛下,臣有惑!” “大律令,这监察司,廷尉司为新立,与原有官署有何不同?” 第七十三章 举荐老爹当个官 嬴城不慌不忙的回道:“明令法案流程,细分官员职责,廷尉司之权,只在办案捉拿,监察司之权,只在审判裁决,大律府,只在革新律法,督促律法的执行。” “除此之外,不管是郡守县丞,朝堂诸公,宗族士族,均没有定罪他人的职权。” 嬴城这么一说,半个朝堂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中颤颤。 以往,都是郡守县令审判决案治理地方一手负责。 没想到竟然进行了如此调整。 出列的人忍不住皱眉的问道:“那宗族之法?” 嬴城回道:“宗族之法必须以秦法相接,或有删改,由宗族提交监察司判决。” “在我大秦,能用法者,只有廷尉、监察、大律府三司。” “擅用法罪责他人者,以妄法罪论处。” 半个朝堂地震,主要是没有参与立法的诸多官员们,虽有打听,但具体的五等九流,并没有透漏,更不知道职权重新划分之事。 但这,依旧如地震! 天翻地覆! 又有人出列询问道:“那这商业司又如何,莫不是要提升商人地位,不仅独立一司,还位列九卿之下。” 嬴城没有半分停滞的回道:“立商业司,意在管理和引导天下商人,何为商,咸阳城成千上万的酒肆食肆布庄粮店皆为商,更何况这天下何其之多经商者,必须进行约束和管制,并以此征收商税。” 有人出列询问道:“这农业司又如何,赋税又如何征收?” 嬴城悉数回道:“农业司,掌粮种耕作,广寻天下作物开源,研究各类农作物,研究南北粮食差异,研究土地盐碱水旱田等,征收赋税之事不变。” “工业司,掌天下各类作坊工厂技术,森罗万象,无不囊括,所出所得,尽有交易商税。” “矿业司,总管各项矿产资源,无论宗族私人,凡没有登记造册者,不允开采。” “既然我大秦一统天下,那这天下寸土之地,皆为我大秦所有,森林树木,金银铜铁,皆要进出有度。” 又有人出列询问道:“那这宣传司和教化司又有何不同?” 嬴城淡定的回道:“宣传,宣我大秦利好,传我大秦威严。” “教化,教之礼仪学问,化其暴虐。” 又有人疑惑道:“那这计划育生司呢,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嬴城对答如流的回道:“掌姻亲族谱,通婚之事,三代族亲内,不得通婚。并根据我大秦国力,有计划的鼓励或降低生养。” “这也要管吗?”狐疑之色从半数朝臣的脸面上划过,尤其是瞅着才十岁的嬴城,不明白那脑袋瓜子里面想的是什么,连这都要管。 嬴城当即解释道:“我大秦疆域数万里,子民却不足三千万,地广人稀,多是无人之境。” “既然我大秦一统天下,自然要有计划的去鼓励百姓育生。” “如若他日人满为患,必定要降低百姓的育生,以作调控,稳固大秦。” “这这这,男女之事,岂能调控!”狐疑的朝臣质问了起来。 嬴城淡然的回道:“现在无法调控,将来未必不能!” 他还想说,还有好多好多东西没搬过来呢,这才哪到哪! 又有人提出了疑问,嬴城对答如流,胸有成竹。 将新立十三司全部解释的清清楚楚。 渐渐的。 朝堂之上,众多朝臣们的面色渐渐变了。 权重司。 而且是极具权重的十三司。 原本他们以为新立十三司,只是寻常官署,管不到那么多。 可现在随着大律令一一解释。 这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无一例外。 全部是非常重要的官署,甚至他们觉得,今后朝堂的工作重点,将以新立十三司展开。 唯一他们认为权力不足的,只有三个。 宣传司,教化司,大乐司。 宣传司只是宣传之用,并无实权,也无暴利。 教化司虽有教化,但不可否认,教化一事很难有成效。 大乐司,只是掌握乐器舞女,权力并不高。 但是剩下的十司,个个都是极其重要的官署。 权力可倾天下。 渐渐的,朝堂上面的声音稀疏了下来。 若是全程稍微观察一下就知道,全都是底下的小喽啰在问,也就是负责九卿之下,具体负责具体事项的官员在问,这主要集中在后面。 主要是对职权不明的疑问。 唯独,没有人站出来质问为何新立官署或者不同意。 因为真正决定者,在前半面,但这些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作为亲自参与者,只想说这才哪到哪,还有更大的东西呢! 虽然十三司是嬴城提出来的,但具体的事项规划职权,都是讨论出来的,一清二楚,懒得问。 “咳咳!”李斯不由的咳嗽了一声,原本还想要站出来询问的官员,半只脚迈出来就又缩回去了。 而全程没有提出疑问的李斯则道:“陛下,老臣没有疑惑了!” 此话一出,半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而冯去疾,蒙毅不说话,接连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这让旁边的扶苏两只眼睛都直了。 好歹朝堂混了十余载,就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等场面。 要不是……算了,不提也罢。 别问,问就是今日他赢扶苏闭嘴坚决不说话,只带了眼睛和耳朵,嘴巴留在了家里面! 而就在朝堂逐渐安静之后,始皇在深处平淡的问道:“诸卿可有合适人选就任新府司长。” 始皇帝话音未落。 顿时朝堂就再次热闹了起来。 新立十三司,仅次于九卿之位。 这可不是开玩笑,那是直接多了十三位可直面奏议的朝堂重臣,可不激动么! 当然。 这激动归激动。 就连李斯一向视权力为命根子的李斯都没有站出来提议,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 因为……渐渐的,所有人目光都移动到了嬴城的身上。 今日,这位才是主角。 嬴城也不客气,本来就一个在旁边,稍微挪了挪,便站在了中间,“臣有举荐!” “长公子扶苏德才兼备,礼法有度,方正贤良,善为人师,臣有如今之才学,皆为长公子教育有方。” “举贤不避亲,我大秦唯才是举,臣举荐长公子为教化司司正一职。” 第七十四章 与李斯之争,没有我不敢说的话 嬴城的话音未落。 整个朝堂大臣们一个个狐疑的从嬴城的身上扫视到了扶苏的身上。 有点! 古怪! 儿子举荐老子当官,尤其是,还举荐本来就地位尊崇的长公子当官,这,什么意思? 虽然大秦现在没有太子。 可看看朝堂,那么多的皇子,只有长公子扶苏一个人站在这里。 即便是……可只要长公子站在朝堂之上,地位就不低。 根本不需要具体的官职。 可现在。 嬴城竟然要让同列三公的长公子,去教化司。 实在不可思议。 不要说后面的官员。 就连李瞻,闫怀,少府令,公输丘众人,也忍不住的侧头看向了嬴城。 今日朝堂要议的事情,他们是非常清楚的。 可嬴城要举荐长公子扶苏当官,任具体的职务,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少。 嬴城举荐,这没有问题。 既然现在要决定政令实施。 身为大律令,同列三公,嬴城举荐名额那是少不了的。 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也想不通,让扶苏去当教化司司正。 这……地位是明着往下降啊,本来长公子位同三公,这一旦当了教化司司正,就在九卿之下了。 而此时,肉眼可见的,扶苏面色逐渐拉胯了下来。 在旁边的大史令都能听到扶苏生气的粗重呼吸声。 ‘丢人啊!’ ‘老子何愁让你来举荐!’ ''什么教化司,你是成心看老子不爽是吧!'' 扶苏就要忍不住当堂大骂了。 可……别说话,听着看着,忍住,你连我一介妇人对朝堂消息把控都不如,还看不清吗……忍住! 扶苏一遍一遍告诫自己。 可生气之中的扶苏,完全没注意,旁边的蒙毅,冯去疾面皮抽动,眸光闪烁。 “好家伙,志在必得啊!” 冯去疾,蒙毅暗暗对视了一眼,意外却不奇怪。 甚至只能在心中暗叹,放弃教化司司正之争,谋左右司长。 的确,教化一职,很难见成效,非一朝一夕之功! 可一旦担任此职位,那就是百家之师,总领天下教化。 通常都是有学问,有威望,有德行,且要对官场没有太大的欲望。 因为。 那可是百家之师。 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后,教化一事有成效,朝堂上下,遍地门生啊! 如何不重要。 但现在嬴城抬出来扶苏,这是明眼要给扶苏攒资源。 而且这没有任何的毛病,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扶苏是最合适的人。 可李斯却冒了出来,对着嬴城笑了笑,直言举荐道:“陛下,老臣有举。” “老臣学生公子怀,品学兼优,深谙律法之道,精通各类学问,在丞相府中呈递文书了解更多,堪当此任!” 嬴城想都没有想,扭头瞅着李斯,笑吟吟的问道:“丞相大人,你是要跟我作对吗?” 李斯两眼一瞪,有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吗,却是和气道:“陛下,老臣之心,陛下明鉴!” 始皇帝张口想要说点啥,却是嬴城,公然冷哼道: “哼,这大秦的太子之位,就算是长公子扶苏当不了,哪天被陛下放逐了,这还有老二公子高,怎么算,也轮不到老七公子怀。” “好啊,来来来,就按照李丞相所言,让公子怀当,成为这天下学士之师,过个三五年,天下学士都尊公子怀一声恩师,过个七八年,这满朝诸臣,都是公子怀的门生,谁能制衡,这是要为我大秦埋灭国之祸吗?” “陛下,臣不举荐了,臣也举荐公子怀!” 噗通! 群臣傻眼的急忙拜服了起来。 一个个怨气满满的瞅着嬴城的背影。 他们就知道这二货口无遮拦。 什么都敢说。 刚刚还奇怪呢,嬴城竟然罕见的和气的回答他们的话,感情又憋大招呢。 让公子怀当太子,这种话能说吗? 一旁的冯去疾,蒙毅眼睛轻轻的往下以看,看着脚尖,心里也是乐呵呵的乐得看笑话。 这是个死结,人家可以口无遮拦,但你不能口无遮拦。 咕噜。 扶苏真的要忍不住站出去解释一句。 表明自己绝没有争夺太子的心思,只一心让大秦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可瞅着嬴城要瞪到铜铃大的眼睛,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上面传话,让他别站出来。 要在平时,他绝不会答应。 可……做不到,我烧了这扶苏府,父子同心,其利断金……我忍! 始皇帝郁结的瞅着赢城! 服了! “你,岂有此理!”李斯眉眼一瞪,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夫不过就顺手提了一句,你何至于此。 “陛下,老臣绝无此心!” “陛下,臣觉得,七皇子公子怀,已在丞相府任长史令时日已久,必定学有所成,正是为我大秦效力的时候。”嬴城决不罢休的道: “大律府缺少干练吏员,臣欲组建九道调查民意官员,从咸阳出发,走九条直道,沿途调查民意,为推行律法做准备。” “七皇子为我大秦皇子,从武关道出发,南巡极为合适,替陛下寻访民意,以示陛下体恤民意之心!” 嘶! 朝堂众臣听到嬴城不甘示弱的威慑,只感觉嬴城的打击报复心太重了。 这边丞相刚提出人选,嬴城就要将人流放。 这就是流放啊,中央集权,所有的权力中心都在咸阳,若是将公子怀派遣出去调查民意,多少年,多久,还不是嬴城说了算。 这,功劳有,可苦劳更有。 更重要的是,将公子怀调离了权力中心。 若一去多年,到时候公子怀这些年在丞相府攒的资历,也就荡然无存了。 这是公然在朝堂之上和左丞相开撕的节奏啊! 且撕的有理有据,没有毛病。 大律府缺人。 所有吏员混到一定资历之后,都会被外派出去实干。 “陛下……” 不过李斯的死党众多,作为儿子的李瞻已经坐不下去了,要站出来准备和嬴城开撕。 却是始皇帝,有点想给赢城一个巴掌的压下心中悸动,抬了抬手,威严的问道:“扶苏,你怎么看!” 原本要站出来的李瞻顿了顿,这个时候就不能再站出去了,也是看向了扶苏。 瞬间。 群臣也是一个个看向了扶苏。 扶苏眉头紧皱的出列,这短短几步路,被扶苏走出了十里路的感觉,但就这么几步路,艰难挣扎之中的扶苏,最终还是回道: “儿臣没有意见,一切由父皇做主。” 始皇帝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准,扶苏任教化司司正,丞相府任选左右辅佐。” “公子怀!” 始皇帝顿了顿,还是道:“入大律府听任!” 第七十五章 斯闻城二十礼惊悟 听到始皇帝一锤定音。 不管是李斯还是准备站出去的李瞻,都心中微叹。 知道这件事深处坐着的陛下,心中已经决定,他们即便是再反对。 也不可能再有成效。 “宣传司司正,臣举荐淳于越担任!” 解决一件事,嬴城再次道:“淳于越为儒学博学之士,仁义礼智,若治天下,儒家礼学不可或缺。” “臣认为,以儒礼宣我大秦的仁德,移除各地旧俗,并扩充礼仪定义,让百姓以天地尊亲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此二十字立于大秦。” 嬴城话音落地,朝堂之上寂静无声,大受震动。 一声一声的呢喃之声不绝于耳。 李斯忍不住的低声呢喃了起来,“天地尊亲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谦让,忠孝廉耻勇!” 冯去疾也眸光之中闪烁着老成稳重的却又锐利的目光,“天地尊亲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谦让,忠孝廉耻勇!” 蒙毅也在轻声的呢喃,“天地尊亲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谦让,忠孝廉耻勇!” 朝堂之上的博学之士也忍不住的呢喃。 本来还很有意见的扶苏,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看不懂,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突然发现,他扶苏学了一辈子的儒学。 尽然抵不过这二十个字。 就连坐在深处的始皇帝,也轻声的呢喃起来。 “朕,仿若突然醒悟,对过往有了一个总结!” 二十个字,犹如天音,仿佛为这天下之礼,找到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整个朝堂之上都仿佛响起了一阵诵经般的呢喃之音。 二十个字,犹如醍醐灌顶,道尽了天下之礼! “???”朝堂之上不乏有疑惑者,不知所以然。 但对于众多的博学之士来说。 看向嬴城之时,感觉到了一座大山压在了整个朝堂之上。 礼法崩坏于春秋,春秋之前,那是一部以礼治国的漫长史诗。 没有人可以否认,那是一个华夏礼仪盛开至极度璀璨的漫漫史篇。 三皇五帝,以礼禅让,非家天下,以贤德定华夏之主,天下之礼的开始。 四百年夏,在家天下开始的同时,也开启了漫长了礼法之路,礼法从此盛开。 礼法治国,起于夏,诸多部落禅让与继承并行,以共治夏,于是出现了《夏礼》! 商虽击败夏,但继承了夏礼,以此完善了更为稳定的《殷礼》,祭祀之礼,天人之礼! 五百年商,以礼为尊,礼法盛行于天下。 周建立之后,周公制礼作乐,分封诸侯,并继承夏商之礼,制定了更为完善的《周礼》。 诸侯之争,分制周礼。 儒家,道家,法家等百家之学,便从周礼剥离并革新了出来。 诸子百家,诸侯百家,一国一制,变化莫测,周礼因此崩坏。 华夏蛮貊,罔不率俾,华夏一词,也由此而来。 学问,从来不是凭空捏造,横空出世而来,皆有承接,皆有源流。 就算是被儒家视为圣人的孔子,也自称自己的学问‘述而不作’。 而现在。 让他们极其震惊甚至不可思议是。 嬴城二十字! 将这漫长史篇的礼,给出了一个总结和重新定义。 二十字,道尽了天下之礼。 追溯三千年,便是这央央华夏之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朝堂之上,突然出现一声声猖狂而狂傲的大笑,打破了这突然寂静的朝堂,众人寻声望去。 发现竟然是……李斯在狂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斯在发癫。 始皇帝不解的问道:“丞相为何发笑?” 李斯深深的对着嬴城一拜,这才面向始皇帝,仿佛年轻了十余年一般,笑道:“陛下,老臣在这惊思之中,却是有了些许感悟。” “城公子,一语惊醒了臣,臣因此无比舒畅的发笑。” 始皇帝还真的是带着疑惑的问道:“丞相有了何种感悟,不妨说出来,与众爱卿分享!” 李斯大笑道:“陛下,臣觉得,法与礼,并无冲突,同为一源,却又归于殊途!” 李斯这话,瞬间让朝堂众多大臣投过来极为惊奇的目光。 尤其是亲儿子李瞻,快要被这个老爹给气死了。 当着朝堂诸公,陛下的面,自己老爹为何大放厥词,让我法家颜面何存? 而一向作壁上观的冯去疾,也忍不住的出列问道:“法与礼之争,由来已久,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何来没有冲突?” 始皇帝眉头一皱,似有不解,也在苦思,李斯这感悟,究竟感悟到什么,感觉李斯突然年轻了很多。 那种精气神的年轻,朝气蓬勃的样子。 李斯却是傲然笑道:“压制儒家不入朝堂,臣承认略有偏颇,也确有压制,认为儒家学问,不过是愚民愚君之学。” “若行儒学,官员必营私,官官必相护,百姓被愚昧,上位者被蒙蔽,以儒法盛行,上升之路被堵塞,罪者便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人们便尽皆效仿,天下大乱便接踵而来。” 面对李斯公然在朝堂之上承认自己的行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爹!”甚至李瞻悄咪咪的在后面焦急小声呼喊,让老爹别再说了,再说他们法家朝臣的面子就真的挂不住了。 可李斯不管,甚至眼光瞄向了嬴城,说不出的复杂,继续笑道:“但是现在,臣觉得,圣贤书,臣还是没有读透!” “法家学问,用则必刚,刚则易折;儒家学问,柔之如水,温顺如谭。” “臣现在觉得,我大秦,必用儒学,不,更应该说,必用儒家之礼。” “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此二十字,为礼,传颂于天下。” “与我法家何干,与我大秦秦法何干?” “儒学之礼,只是告诉陛下,只是告诉诸位大臣,只是告诉天下官员,只是告诉天下人,做人的道理而已。” “告诉所有人,懂礼方为人,为人,则遵儒学之礼。” “而法,依旧是法,也只能是法!” “若违法,违法必究,与礼又有何干系,这二者,无任何关联,却又相互为证。” 李斯顿了顿,畅快的笑道:“老臣至今未思明,大律令言‘法,应当引人从善,而不是逼人从恶!’” “臣却在此顿悟了然,严法是为了警醒警告那些想要违法之人,违法必定会承受相应的惩罚,至其不可承其重。” “对于那些已经违法之人,量刑而定,目的,不是为了惩罚而惩罚,而是为了劝善!” “引其从善而着情,改过自新而重新做人,方为法!” “臣初为不解,宣传司和教化司,二者本意相重,皆有教化之能,但一者与民,二者与士,职权不同,便不作声,任由处之。” “可此时见大律令要将儒家全部注入宣传司,倒是让臣沉思片刻,这才有了些许感悟。” “宣传司,当为宣礼传法,让天下人知晓二十礼,人人颂我秦法,于我大秦便立千秋之功。” “这样的事情,法家做不了,法家之人若去,只会一手拿着条令,一手拿着棒槌,严厉的训诫。” “但用儒学之人,去以德行感化,言传身教,岂非上上之策。” 李斯说着,退后三步,对着嬴城深深拜谒,九十度鞠躬的笑道:“李斯,受教也!” 嘶! 宽广的咸阳宫殿,能清晰听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是,群臣的声音。 其中还夹杂着始皇帝的声音。 这一刻。 他们觉得李斯变了。 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冯去疾几个老臣,感觉李斯突然之间容光焕发的,真的年轻了十年。 道家有言,一朝明悟得道飞升。 他们感觉此时的李斯,就是这样的状态。 李瞻不敢相信的盯着李斯,却又反复的呢喃着李斯刚刚的阐述。 似有所悟,却又似是而非。 但他明白,法家可能,将迎来天翻地覆之变。 半数朝堂的朝臣在口中低声的呢喃,冥思,在思考李斯刚刚的阐述,甚至要奉为经典之论。 法家首领的发言,对法家而言,每时每刻都是一种洗礼。 就连扶苏,也在深沉的呢喃,想要去解读李斯的话。 “丞相之礼,城可受不起!” 嬴城急忙上前搀扶,心中也是不得不敬佩这位能够在大秦稳坐二十余载,也一手改变了大秦的权臣。 真的,太聪明了。 也大概是聪明过头了,才晚节不保吧! 他不过稍许动作,便被洞察。 没错。 在他看来,儒家之学,不得重用,但不得不用。 想要天下安定,就必须要懂得礼仪廉耻。 也只有礼为礼,才能让华夏长存! 然! 礼仪廉耻仅仅德行的标准,依旧摆脱不了大话空谈,空谈误国,人人若行江南之论,便免不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局面。 但! 法是刀,这把刀,必须要锋利。 每时每刻都要磨一磨,磨的让人望而生却,远离它。 若有一日廷尉大牢空荡荡无一人,才是法家的成功。 一旦这把刀锈了,斩不动了,将守孝三年变成打倒政敌的手段,便成为了腐朽的官僚主义。 而现在,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也有种成功的欣慰。 变法一事,非一人一体可以完成。 需要一个庞大且有着共同信念的团体。 而如果李斯因此而变,所带动的能量,是无法想象的。 自下而上之变,变之则反。 自上而下之变,变之则顺。 第七十六章 举官令? 扶苏麻木的站在旁边,身体在不断的颤抖,那不是激动……而是生气……甚至痛恨。 看向嬴城的时候,目光很是复杂。 看向李斯的时候,神情很是难堪。 第二次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李斯在朝堂之上公然的支持嬴城了。 上一次。 嬴城想要立法,法系党羽一力攻陷嬴城,可最终,李斯竟然在朝堂之上一力支持嬴城。 大律府由此建立。 这一次。 其他不算,嬴城要让儒家学问进入朝堂,要让淳于越位列九卿之下,宣传司司正一职,法系党羽看着都不服,那李瞻更是蠢蠢欲动。 可现在,李斯竟然再次在朝堂之上一力支持嬴城。 而这一次更过分的还拜谒嬴城,说了一大堆堂而皇之的话。 没有李斯的阻碍,法系党羽肯定不会阻碍,再加上那些话,这淳于越成为宣传司司正,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历历在目! 曾经他为了让淳于越进去朝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被李斯带头给阻止了! 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 嬴城是我扶苏的儿子! 我扶苏是你李斯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就算是你李斯不支持我,可在我每次提出意见的时候,你李斯却处处阻碍。 现在,我儿子一次次挑动你法家的底线,你却屡次退让,何等的道理? 扶苏恨意连连,感觉自己要崩不住了。 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要是李斯这样支持他,他也不至于混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不管此时扶苏如何想。 始皇帝大笑了三声,笑道:“准,淳于越任宣传司司正,丞相府选任左右呈报。” 尘埃落定。 嬴城当即感谢道:“陛下英明!” “臣没有举荐的人了,但臣有一策,或可为我大秦选拔人才!” 嬴城话音刚落,不管是李斯,冯去疾,蒙毅,扶苏,还是后面的李瞻,公输丘,少府令众人,都极为惊奇的盯着嬴城。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嬴城竟然停止举荐了。 说不惊那都是假的。 现在可是嬴城发展党羽的最佳时期,也是把控自己力量的最佳时机。 新立十三司,大律府独掌八司。 如果将这八司全部掌握在手中,那大律府的能量,将变得极为强大,成为朝堂之上一股不可忽视,能和三公彻底相比的官署。 可现在,嬴城竟然放弃了。 闹那样? 始皇帝也极为惊讶,他以为,工业司和矿业司,商业司,可以让嬴城找自己的亲信兼任,农业司可以派遣亲信去当佐贰。 如此,才能进退有据。 现在只要了教化司,宣传司,尤其是教化司,能不能掌握,还不一定。 这就有意思了! 始皇帝虽心又不解,却也默不作声,问道:“但说无妨!” “举官令!”嬴城顿了顿,直接跨过了鱼龙桥,来到了鱼龙台,一面对始皇帝,一面对下方的百官,几个维持朝堂记录的吏员想要阻拦嬴城,被嬴城一眼瞪了回去。 “臣谏言,请陛下在我大秦推行举官令,先行之以关中,再行之以天下!” 众多大臣们都被嬴城这操作给整懵了。 有预感,嬴城这又是要在朝堂之上战斗的节奏。 扶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儿子他不管了,真管不了。 他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糟糕透了,也失望透了。 还好冯去疾反应比较快,快速问道:“大律令,不知何为举官令?” 始皇帝点了点头,问的很合适,他也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又要干什么? “陛下,臣粗略估算了一下,新立十三司,想要在天下正常运行,至少需要五十万官员。” “而我大秦现有四十二郡,八百一十四县,各设有郡守,郡丞,郡尉,监御史,县令,县长,县丞,县尉。” “而其下乡亭无数,三老,乡主,亭长,啬夫,游缴等。” “而在正式任命的官职之下,还有吏员,差役,监事,监令等辅佐的官员。” “我大秦现在官员严重不足,如三川郡郡守李由,军政一人,对地方行半军事管理,一人身兼数职,什么都管,却什么都管不好,这很不合理的。” “若想要让我大秦真正的管理天下,至少需要一百万名被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员来为陛下戍守天下!” 嬴城说罢,道:“这只是正常运行,保证各地方政令通达,执行政令无碍,更精细需要的官员数量更多。” “如此大的官员缺口,如何填补,可有思考!” 说罢,嬴城顿了顿了。 这个问题他必须提,也一定要快速的扩充大秦的官员体系。 时间不等人,立法一旦完成,想要推行立法,需要人,需要很多很多的人。 大秦等不了,他也等不了,来遴选谁能用谁不能用。 用暴风刮过一遍,再用寒风刮过一遍,最后再用微风吹拂一遍,当春风洒在大地之上,才是勃勃生机的时候。 嬴城的提议让朝堂之上出现了一片的寂静沉思的声音。 三公九卿各司官员都在沉思,思虑。 这个问题是客观存在的。 楚国坐拥三分之一的疆土,燕国居于最北边,韩魏赵齐国函谷关以北至海域,秦国只居天下十之有一的疆土。 在不到十年的扩张之中,一统天下,并推行郡县制。 官员是严重不足的。 甚至,已经开始用昔日六国贵族的人管理地方。 疆土可以快速的扩张,可管理地方的官员却无法快速扩张,需要极其丰富的治理经验底。 而大秦什么都不缺,就缺少文学底蕴。 山东六国始终认为大秦为夷,并不是没有道理。 天下文化中心如今在齐,安邑有昔日魏国文化盛开的成果。 唯独秦国,数次求贤令,虽然招来人才,强盛于大秦,却并没有在文学一途有高深建树。 缺! 是真的缺。 但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举官令?”李斯眉头紧皱的再次相问,略有不解。 “是的,举官令!”嬴城眸光闪烁,震声道:“更应该说,战争福利!” “既然我大秦一统天下,那就给昔日为我大秦劳苦功高的子民们分享这一统天下的福利。” “无论我大秦勋贵之家,黔首之家,士族之家,大秦锐士,想要当官者即为官,出任四方,管理地方。” 第七十七章 以夷制夷之策 “嘶!” 整个朝堂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无比的盯着嬴城。 “想当官就可以当官?” “无论是何人?” “用这样的办法来填补官员的短缺?” 始皇帝亲自发问,是真的被惊了又惊,内心慌得一匹。 以关中为界,昔日一统前,整个秦国,也就八百万人口而已。 抽调一百万官员,八个人里面就要有一个当官的。 你是真的敢说啊! “这可不行,若是如此,天下必定大乱,升斗小民岂懂治理!” “更何况,恐怕到时候会出现吏员连诏令文书都不认识,又如何治理?” “何止如此啊,这谁想当官谁就当,那岂不是乱套了?” “这种事情,应该徐徐图之,慢慢更替,遴选出合适的治理官员。” “是啊,我大秦各府官员,其下设立吏员,目的就在于发现人才,再行举荐去历任官员,并根据其治理之才,酌情提拔任免。” “你这一次性整出如此之多的官员,还有黔首,实难苟同!” “再说了,若是多出如此之多的官员,到时候耕作之事怎么办,尤其是俸禄,就算是把国库搬空了未必能够。” 嬴城的提议堪称遭到了整个朝堂的反对,就连始皇帝也反对。 这太夸张了。 一旦操作不好,将会爆发更大的混乱。 扶苏要疯了。 不是他自己要疯。 而是要被嬴城给逼疯了。 这一条建议,要惊破天了。 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但! 见到有这么多人的反对嬴城并不紧张。 这件事他也思考许久,才在此时提了出来。 科举不合时宜,没有那样的基础条件,即便是开启,也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 而这,就更不要说教化司教出一批可用的栋梁之才了。 但是,他现在需要能够散布到整个天下的官员,来执行每一条政令。 这需要一个庞大的官员体系。 因为律法的改革,并不是单一的,这代表着一个政体的改变。 必将是天翻地覆的局面。 要么不做,按照现有的大秦基础上来做改变。 要么! “其一! 贵族,世代享受权贵的家族,军事贵族,世俗贵族。 韩国灭亡了,但是韩国如三朝宰辅的张平所在的张家,韩国宗室的韩家还在。 楚国灭亡了,但是代表楚国的屈景昭三族,军事贵族的项家还在。 这些人才是曾经六国根深蒂固的存在。” 嬴城颇有一番针砭时弊的味道在其中,也更清楚。 自汉之后无贵族,姓氏制度,但在此之前,这个时代,贵族的能量依旧非同一般。 项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聚集几十万大军,甚至陈胜吴广起义无不有这些世代权贵的家族在背后支持。 没有人反对,嬴城便直视始皇帝继续道: “其二! 黔首!但我以为,更应该说是国人。 诸侯百家相互吞并残存至七国,用了上百年吸收和消化。 而我大秦一统六国不过十载,这天下依旧以国人身份自居,赵人,韩人,楚人,比比皆是。” “其三! 文化,六国文化各不相同,礼仪也不相同,文学之士也不相同, 齐国旧地有稷下学宫,昔日的魏国旧地有安邑文化,我秦国有什么? 我秦国有法,但法能平稳的推行天下,不能,便只剩下刀兵。” “其四! 语言,经历这么多年,虽有相互通融,但我如今之大秦,一江之隔,一乡之隔,普通百姓都不能做到正常的交流。 更何况,统一文字,何其漫长。” “其五! 钱币,我大秦以秦半两为货币,也废除了昔日的刀币,布币、环钱、蚁鼻钱等! 但不要忘记了,整个市面上所流通的,我大秦自己铸的秦半两钱,也层次不齐。 更何况,还有许多人在私铸钱币。” “其六! 分封制虽然被废除了,天下推行郡县制,但那些为大秦一统天下立过功劳的文武大臣,没有获得封地,心中就没有怨气?” “其七! 陛下迁移我秦国百姓前往昔日六国旧地,但老弱居多,且久经战争,如此而为,必定让那些旧秦人心生间隙。 但倘若,给这些人当官,陛下不必强行迁徙,这些人自会拖家带口而去。 消除间隙的同时,还能避免这些人被当地人欺辱。” 嬴城说罢,停顿了下来,扫视了一眼众多的文武大臣,而后直视始皇帝。 敢于面对错误,才有进步的机会。 不敢面对,只有灭亡。 群臣震动,仿佛被嬴城给刺痛了心田,不想辩解。 因为这就是事实。 “大律令认为举官令能解决?”冯去疾又一次的询问。 现在嬴城的问题,已经涉及到政务政令的处置,他也必须要过问才行。 “不能!” 嬴城摇了摇头,十分确定的说道:“但是可以转移和分化矛盾。” “将六国人、六国贵族,文化,语言的矛盾转移到昔日六国人人,贵族,文化,语言的身上,而不至于让六国人仇恨我秦人。” “同时,将因为我大秦没有实行分封制而产生的矛盾,转嫁在六国人的身上,而不至于疏远我大秦。” “在赵国旧地举官员去楚国旧地折腾,在楚国旧地举官员去燕国旧地折腾,折腾出民怨,我大秦一刀斩了为祸四方的官员,岂不是民心所向!” “我秦人没有分封,那就举官让他们去担任官员,做好了皆大欢喜,做不好替换便是。” 渐渐的,朝堂之上的朝臣面色变了。 甚至一副惊俱的盯着嬴城的背影,感觉到一股冰澈入骨的寒意。 他们……听明白了! 可明白归明白,这条阳谋般的毒计,让他们通体发寒。 太狠了! 仿佛所有人心中都冒出来了这样的一道想法。 “用六国人来治理六国人!” 冯去疾的眸光之中闪烁极其灼热的光芒,终于明白嬴城,究竟想要干什么了。 此前。 大秦派遣往各地的官员,全都是秦吏,这些秦吏无论做了什么,最终六国百姓都会将这笔帐,算在大秦的身上。 秦吏做事向来不讲什么情面,更何况面对战败的六国人。 由此所管辖的黔首对大秦的仇恨便会更深。 同时,因为秦吏官员的不足,采用了就地选择名望之人来担任管理。 这无法避免的就造成了这些人沆瀣一气,联手阳奉阴违的局面。 而现在。 若是用楚国人去治理魏国人,即便是大秦派遣的,但大多数仇恨,也会被楚国人吸收。 而在这个时间段,便是他们大力培养的时间。 到时候再派遣官员前去,解决民怨,只需稍微宽待,便可安定下来。 同时,用秦人大量的充斥由当地士族管理的地方,便能限制住沆瀣一气的情况。 此法。 虽然粗暴。 却是最快速度安定四方的方法。 嬴城见朝堂逐渐安静了下来,便继续道: “陛下,诸公,诸位觉得一个地方是有官员管理会更乱还是没有官员管理会更乱?” “答案是必然的。” “而有官员的地方,是要官员执行朝廷政令,还是阳奉阴违的违背朝廷政令。” “答案也是必然的。” “我大秦四十二郡,八百一十四县,只要保证这其中八个职位,为干练的、忠于我大秦的官员,就足够治理天下了。” “有没有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忠于我大秦,能够为我大秦的利弊而权衡考虑,能够执行这座大殿内所颁布的每一条政令。” “我在这里可以放心的告诉诸位,即便是要乱,乱的也只是昔日六国贵族。” “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个,分化与转移!” 这并不是他一时之念。 以夷制夷之策! 虽然只是暂行之策,却可以在极其快的时间内,形成空前稳定的局面。 一来,可以保证他有足够的人手。 二来,可以保证有一定时间的空挡期,以此来推行秦法。 不动则已,动则如山岳碾压而过。 单独的推行立法的改革,是行不通的。 为此。 他还准备了宣传司大乐司,准备了教化司,准备了纸张,准备了造纸术,准备了绝户计……以此彻底的断掉一切能够威胁大秦安稳的不稳定因素。 大秦不缺少顶尖战略家,治世能臣! 更不缺少能征善战的将帅。 只要朝堂稳定,万事足以。 如果再往简单来说。 那就是给关中之内的秦国故土之地外的所有地方管理官员,掺和数之不尽的沙子。 大浪淘沙才是最快的筛选方式。 开启可怕的内卷模式。。 一个县丞下面,我给你一百个忠于我大秦的吏员,去内卷吧,卷到最后总能剩下点什么,若如此还卷不动,那就再加一百个昔日六国的百姓。 暴风肆虐过的大地,再去梳理之时,才会容易很多。 大乱之后才有大治! 昔日七国之乱,是诸国之战的乱,不是大一统的乱。 若是行分封,也就那么多的祸事了。 但大一统是华夏的必经之路,那就必须要有一场为了大一统而正式征战天下的喋血之路要走。 越是在这种时候,就不能给那些贵族希望,能现在造反最好,不能就逼着造反,一旦等到大秦现在这个势头过去,就不是一句话,一道政令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尤其是,这些人是注定要造反的,是无论你推行什么样的减轻赋税,休养生息之策,人家该造反的,一定会想方设法造反。 嬴城振振有词的言论,却再次让朝堂众多大臣安静了下来。 而现在。 所有的朝臣都在过心中的一道大关! 那就是! 击碎现有大秦的官员晋升体系! 这对于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官员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此事,再议!”始皇帝全程听着没说话,但还是在左右沉思之后摇了摇头,对着嬴城只剩下无奈摆手: “你,下去,站好,别有事没事就往这上面跑!” 太无奈了! 虽然你说的很对,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 “臣,遵命!” 嬴城笑呵呵点头,转身刺溜几下,就跑回了队列。 见到嬴城没有再争,群臣都长松了一口气,真怕嬴城揪着不放! 第七十八章 潜龙升天,诸神退避 一场关于新立十三司的议论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主要是对十三司主管官员的任命。 只要嬴城不再争,李斯和冯去疾推进的速度就非常快。 而再一次。 始皇帝再次拿起来一道诏书,处理第二件事。 赵高在接过诏书之后,心中有一万个怨恨,却依旧面带微笑,谨小慎微的退后,来到了高台之上。 五等九流制啊! 一旦推行,他赵高,就是一个奴,一个身在皇宫,被任命为中车府令的始皇帝一家的家奴! 即便是再辉煌,他也是奴! 只是,这让他怎么办? 暴起而反抗吗? 赵高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震声道: “宣陛下诏令:夏承天礼,周继商礼,秦承周礼,华夏多有奴隶之家,蛮夷之祸,贵族长居,官员戍守,天子居于中央,令四海臣服……现! 将天下之人,分为五等九流! 即,帝,官,民,奴,夷五等,其分九流。” “帝者,不位于等,言行能行天道,可诀天下之事,是以天下之主也!” “帝后,不位于等,居于后宫之主,不诀于前,是以天下之母也!” “帝者之亲宗,位于一等!” “其下! 一等一流宫廷嫔妃,享尊荣,不决于前。 一等二流太子位,享继承皇帝位之权,尊与三公一府,参政议政,有监国、推行政令之便利。 一等三流皇子,享皇子位权,享尊荣,非官者无政令、无调任之权,若有祸乱,应予罚之。 …… 其二等,等位于一,尊对等细则。 二等一流三公一府令,即左右丞相,御史大夫,护国都尉,大律令。 左丞相,执法天下,鞭策内外,辅助政事,任事任命。 右丞相,布告天下,政令通达,辅佐政事,任事任命。 御史大夫,监察天下,查验文书。 护国都尉,战略天下,以用兵事,为中央之兵辅。 大律令,立法天下,更迭律法,定礼,推行,广议辩论。 …… 其三等! …… 其四等! …… 其五等! …… 此五等,为五等九流,附有细则《秦礼篇》《秦法篇》《尊辱篇》,望之各尊礼仪,各执权柄,擅权、篡权、谋权、误权者,皆有法礼之助。 朕望诸公,同位相助,异位相辅,千流护国,永不停息!” 赵高修长的宣读完毕,心中惨然的终是接受这无奈之举。 朝堂之上,也是有人惊喜有人忧虑。 皇子与九卿同位,这可把不少人给惊喜坏了。 各府吏员低二位,这可把不少人给郁闷坏了。 尤其是。 对吏员有了极为明确的职权规定,有传递,辅佐之权,无执行之权,这极大的限制了吏员的职权。 但这。 不是商议,而是通知啊。 “五等九流啊!” 所有人都眸光闪烁的撇向了在旁边特立独行站立的嬴城。 可谓是一股难以明喻的复杂。 这法……终究是被嬴城给立了。 如今朝堂宣布,天下执行,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太快了! 众多的朝臣们如有梦幻。 这才短短四天! 从宣布任命大律府,到准备,就确定了一张如此严密的等级制度总纲。 不能说是奇迹,堪称是神迹! “或许,这非一日之功,而是,他早有谋算啊!” 有朝臣低声呢喃,忍不住的惊叹。 如此之快的定型五等九流,只有一种可能。 五等九流早有初版,只需要各公府商议,才可以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成型。 “可这,才十岁啊,即便是年末,那也才十一岁,这十年间,便是日夜不眠读书,也不可能有如此才学啊!” “更何况,还能总结出那二十礼。” “这十年,你到底经历着怎样的神迹!” 有如此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最终,只剩下深沉的叹息。 嬴城大势已成。 不管是新立十三司,还是五等九流制度,亦或者立法定礼,还有那始终不曾闻策的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 此后。 无一人再能抵挡嬴城的锋芒了。 “潜龙升天,四海避退啊!” 似有人轻觉,有种恍惚之感,潜龙,圣贤也! 没有人讨论五等九流是否真的适合大秦。 也没有人发出反对的意见。 为何,这就是皇帝的意志啊! 功过尽在一旨之中! 倒是,没有人不兴奋,没有人不振奋。 三公九卿之后,五等九流之制,将彻底的奠定一个极其稳定的天下权力结构。 这个结构,将为永固,不容任何外物所挑战。 而这,也是他们所愿景的! “父皇,万万不可啊,五等九流,划分阶层,这是断我大秦前路啊!” 就在朝堂众臣安静消化这道诏令内容的时候,突兀的,一道惊天动地的劝谏声彻响。 扶苏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跪在了中间,哀声而鸣,提出了极其严厉的反对意见。 “天下之人,本就有阶层之别,但以往无形无质,悄然承受。” “如今明细划分,位于下等之人,岂不是心生怨恨!” “此乃祸国之制啊父皇!” 扶苏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 真的没想到。 嬴城鼓捣了几天,竟然鼓捣出要明确等级之别。 即便是他身为皇子,尊享无尽威严,可这关乎天下百姓,个人的荣辱他可以不在乎。 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此等祸国之制,还能够推行。 “还请父皇收回诏令,不能划分等级之别啊,万万不能啊。” 整个大殿之中,只剩下扶苏一人的哀鸣声。 扶苏突兀的冒出来阻止,便是连众多的朝臣也被吓了一大跳。 着实太突然了。 都没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就看到扶苏已经哀鸣阻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口了。 只能心中轻叹。 ‘我的好姐夫啊,你好歹看清楚情况啊,这是当朝宣布的诏令啊! 一定是经过三公商议,陛下同意,完全没有拿到朝堂来议的意思,这说明不管对错与否,都是铁了心要实施的,你这站出来,唉!’ 李瞻忍不住摇头,心中更是有种郁闷之困惑。 到现在他也搞不懂,扶苏到底有没有脑子,对朝堂局势的判断! 真的,太差了! “此事,不容再议,退下吧!”始皇帝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就算是别的不推行,但这个,他必须要推行。 这是现阶段推行非常合适,且功在千秋的制度。 第七十九章 万事俱备,飓风的形成 大律府! 郭怀义轻轻的站在后殿门口,小声道:“殿下,超级作坊那边传来消息,作坊建成了!” “别来烦我,啊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嬴城撒泼的在床上哀嚎,要把自己给闷死过去了。 啥都不想管了。 绝望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扶苏府会被禁足那么多次。 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那个老爹就在朝堂之上挂着一个长公子的名头,没有什么具体官职了。 他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个老爹,究竟在朝堂之上是何等的倔强和傲视群雄的风骨!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学的是真好,老子要让这句话,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嬴城气冲冲的起身,一脚踹翻了一个凳子,怒气冲冲的吼道:“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心态崩了! 怒喊着,嬴城已经甩着膀子走出了前殿。 郭怀义无奈的叹息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嬴城乘坐着马车迅速出了章台门,绕一下章台街,就能看到扶苏府,这是距离皇宫最近的一座府邸了。 但此时。 只见已经撤走的黑甲卫又重新被安排在门前。 禁足了! 是的,又禁足了。 老爹又被禁足了。 不仅被禁足了,扶苏在朝堂之上怒气冲冲的扬言:“父皇若是执意如此,教化司司正儿臣不当也罢,只求父皇收回成命,万万不能实行五等九流制啊……陛下,陛下!” 天哪! 真不带这样的! 脑子瓦特了么! 只有无能者才会咆哮! 看看人家李斯,举荐公子怀不成,大局无法更改,反手给自己赢取了一个一朝醒悟,惶惶得道,人家现在在朝堂之上,如神仙般的人物啊。 满朝诸公,有得必有失。 不管是冯去疾,李斯,蒙毅还是别人。 见面! 你好你好! 有争! 你个老匹夫! 无利! 李公大义,李公英明! 准备争! 先自述,再陈理,占到理就争,占不到就退而求其次,见缝插针。 哪有那样的,我说是错的,那就是错的,你认为对了,我就是认为错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先做好一个小人,再来当君子吧! 想想就来气。 要想在这个权利的漩涡争夺,必须要有权,必须要去争,居位而谋福。 一个皇子,一个九卿位皇子,一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待遇地位。 话语权啊! 他很欣赏李斯,李斯这个人,总能将劣势,换一个方式转化为自己的优势。 “本官着实生气了,还望郭将军多多担待!”嬴城轻声一叹,路过扶苏府门口,没有停下来,仅直离开。 “朝堂之事末将略有耳闻,公子生气是必然,只是末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郭怀义笑了笑,催马在近前。 也明白这位为何那么生气。 自己推行的制度,被长公子坚决反对。 那可不生气。 “但说无妨!”嬴城爬在窗户口无奈的抬眼。 “末将以为,长公子久居咸阳城,对这天下天下疾苦,诸学矛盾,我秦国现状,虽有了解,却略微有点片面。”郭怀义顿了顿,还是说道。 “是吗?”嬴城眸光闪烁,不由沉思了起来。 自己这个老爹,好像还真的没有怎么离开过咸阳。 聪明是聪明,从一条条政令上面,能够准确的判断政令之中的不足之处。 修生养息,减轻赋税,止兵戈这些其实并没有错,但不合时宜的反对提出就是问题。 郭怀义虽然说得委婉,却是说的很明白。 让老爹去体会天下疾苦。 反对五等九流的人,就是那些衣食无忧,生来便高贵不可言的人。 去看看这天下。 真正在汹涌浪潮之中的人,绝难不体会等级之别。 “倒是有些道理,此前我一直思考的方向是改变老爹处境,当权为天下师,但事实上,反而本末倒置了。” “还有两年多,若是将老爹提前流放出去,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嬴城细细谋算,看看什么方法比较合适,不知觉中。 便已经来到了皂河原。 刚踏入皂河原,远远的,就能看到修长的直线横陈在大地的尽头。 像是一幅山水画。 斜阳在秦岭上方悬挂,遥远之外一片的朦胧,还点缀着大片的白帆,一路浩荡的寒气由远而近的铺展开来,最终在这片枯黄的原野上,被一条灰褐色的线阻隔,线条上还有如高耸烟囱的线条。 像是一幅泼墨画卷。 超级作坊的围墙基本建好了,就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 但这绝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守卫超级作坊东面的是西营校尉庞成。 现在跟像是在搬迁。 西营三个校尉营的军械,物资,战船,正在被运送入围墙之内。 形成第一道军事堡垒防线。 尤其是桶楼上,重弩已经在安排,冷冰冰的辐射墙外三百步,射甲者穿,堪称无坚不摧。 “军事重地,禁止靠近,三百步内,无视者杀!” 在围墙的四周,插着着一个又一个密集的牌子,警告陌生人员靠近。 超级作坊有四个大门,东西两侧各一个。 西边靠北的大门,主要的用途是运送材料,到时候整个西边的树林,就是源源不断的造纸原材料,能养活三万以计的伐木工。 放心砍,能砍很长时间。 西边靠南的大门,则是一个暂时封闭的出口,主要是给阿房宫送书籍等物的,这个暂时进出大量的劳力。 而东边面向咸阳城的两门。 一门是商门,一门是宫门。 商门暂时只能是官商,大批量的领取纸张书籍,贩卖天下。 宫门则是给整个大秦官署提供源源不断的纸张,这是免费的,定量供需。 进入围墙之内。 皂河加固施工还在继续,但映入眼前的第一眼,便是一个巨大的水车,横陈在半个皂河上面,看着巨型的水车随着滔滔江水不停的快速的转动,任谁看到都得感慨这大自然神奇的力量。 木制转轮,铜制转动轴,这个重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进行抬升,以做备用更换。 坏了就换,磨损严重就换,不用心疼! 一旦正常运行,这座超级作坊所产生的效益,就是一个摇钱树般的存在。 皂河桥也被重修了,还在修建之中,是拱形桥。 竹笼卵石。 这是大秦使用的架桥桥墩,且是最为省力,很是坚固的方法。 用巨型的大竹笼装满鹅暖石,扔进河里,大竹笼就能在湍急的河流中站立。 闻名于世的都江堰便是用这种方式,横江断流,隔断岷江,建筑堤坝。 第八十章 造纸术的流水线作坊 过了晃晃悠悠的皂河。 就到了孤零零一处黑甲卫把手,无人敢靠近的作坊处。 前中后有三个院子。 第一个院子是粉碎机,这算是整个超级作坊最具科技感的地方了。 没什么人。 兴建不停,相里奎还在带着工人在其他督造。 一座造纸访是满足不了需求的。 “去叫公输仇,相里奎过来,另外各院一百个囚徒。” 嬴城吩咐了一声,便走进了里面。 迎面,便是一个粗且大的粉碎筒。 旁边还有碎料,看起来是实验过了。 碎料只要不是木头疙瘩,打成碎屑就可以了,用石灰水煮,木头就散了。 他没指望漂白,也没指望闻起来好闻。 黑色是个好颜色,除了黑纸,在其他颜色的纸张上都能看清楚。 没有问题! 很快。 相里奎和公输仇就来了。 还来了一百多个跟泥鳅一样的囚徒。 “下官拜见大律令!” 一见到嬴城,相里奎,公输仇两人便迅速的拜见。 “这是你们打出来的?”嬴城抓着碎料问道。 公输仇见状,还以为嬴城要怪罪,急忙道:“回大律令,是下官想要测试一下这个粉碎机的效果,这才……” 嬴城阻止了公输仇的解释,笑道:“大功一件,等安定下来,自有赏赐。” “既然你们操作了,就由你们来指导吧!” 嬴城说着,走到了囚徒的面前,瞅着一个个紧张的不得了的囚徒,笑吟吟的道: “在这里干三年,本官免除你们的罪责,无论犯了何罪,一律免除,恢复你们的黔首身份!” 瞬间。 原本紧张的囚犯,一个个喜不自胜的盯着嬴城,乱七八糟的惊问是不是真的。 “不仅如此,本官还许诺你们,在三年之后,你们可以领走一千钱,回去过你们的安稳日子。” 原本惊问之中的囚犯顿时一个个跪了下来,高呼感谢。 嬴城平静的笑了笑,招呼了一下,让公输仇和相里奎两人开始。 公输仇态度可没有他这么好。 扫着其中比较身强力壮的男丁,斥道:“你们几个去那边,劈木头。” 说着,公输仇扔了一块已经劈开的木头丢了过去冰冷道:“超过这根大小粗细,定斩不饶。” “你们几个,过来这边,就你了,往这个开口之中放木条。” 说着。 公输仇走在了一处扣合开关的位置。 巨型铜制齿轮都是在转动的。 当需要停机的时候,只要掉了其中任意一个齿轮组,就能停机,这样的开关位置有三处,方便更换。 ‘嗵’ 只听一声尖锐的撞击声,整个齿轮组在瞬间被带动了起来。 一个连接着一个,以极快的速度带动着转了起来。 没有多么惊喜,瞬间整个粉碎机的转动轴就被粗暴的带动着转动了起来。 最原始的齿轮粉碎机。 “往里面塞,不想死就别把手塞进去,没了手你就是一个废物了!”公输仇冰冷的提醒。 即便这已经善意的释放,也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嬴城没有靠近过去,他觉得这东西对他来说是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炸药包,自从上次经历了刺客的事情,他觉得还是远离高危危险源比较好。 他的命,价值一个万世大秦! 很快。 嬴城看到有碎料从出口溅射了出来。 很满意。 给公输仇吩咐了一声,暂时由公输仇盯着,等安稳下来,适当提拔几个管理人分开管理。 劈砍,粉碎,运料。 运料就隔着一堵墙,完全可以直接过去倒进煮池里面,但现在多加了一道工序。 这里需要运料到第二个院子煮池的大门处。 “你们回去休息吧,休息好,晚上你们碎料,白天他们碎料。”嬴城顺手吩咐了一声。 十二小时工作制,轮班倒,一个岗位两人。 人,不缺。 原料石灰,碎木料! 这是有一定的配料比例的。 水和石灰的比例在五十左右,随着水的蒸发,同比例加水和石灰。 这关乎着能否充分的分散木料纤维,脱胶。 这个比例他也是实验了许久,这才得出的结论。 当然。 像这种大型的池子,他还真没有试验过,但按照比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不管粘稠,只要把木料充分分散之后,是都能造纸的。 石灰直接调度,没必要在这里面生产,这阿房宫有很多的石灰作坊,不愁原料。 整个院子里面有四个巨型的煮槽,同时开工。 一个快速分解的办法,不用像竹料造纸那般,浸泡一个月甚至一百天。 郭怀义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紧紧的跟在嬴城的屁股后面。 这里面只有他知道,嬴城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也知道,现在嬴城在做的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轰动。 造纸啊! 想到那一张张的白纸,郭怀义就忍不住的激动,恨不得现在就上手操作起来。 “公子,让末将来吧!”郭怀义忍不住激动的说道。 嬴城摇了摇头,对着几个囚徒招了招手道: “你们几个,将那些碎料倒进这个池子里面。” 嬴城全程指导,没有让郭怀义动手,更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思。 而这些囚徒,更不知道这些碎料是如何得来的。 奴隶制最残酷之处便是,所有的奴隶都会变成上位者极限压榨的工具。 “你们几个去生火!” “你们几个往里面倒石灰,每次倒一斗进去,挑水装满大半个池子。” 没错,就是挑水。 皂河水非常的浑浊,必须要沉淀之后才行。 嬴城随手点兵点将,直接按照轮班岗位双人进行布置。 迅速的,十几个囚徒又被安排了下去。 还是那句话,人多了再说,但少了可不行。 囚徒唯唯诺诺的动手。 想要煮沸如此大的一个铜池,需要不少时间。 嬴城就离开巡视了一遍整个工地,都在正常稳定的进行。 作坊搬迁的事情,各个小组的作坊还有三四天的时间,想要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顺手督促了一下相里奎的建造工作,加大建造力度。 再次回到造纸坊内,整个铜池已经沸腾了起来。 “开始搅吧!” 嬴城点了点头,直接下令锤,沸水下木料会膨胀又膨胀,松散,充分的搅动就行了。 瞅着差不多了。 将沸水倒入了另一个池子之中,用清水洗掉灰浆。 然后就开始锤了。 这是最费力的一个流程,而且还是人工操作,要把松散膨胀的木料锤成纸浆。 而第一个沸水池,火温不下,已经开始继续倒水倒木料,继续生产第三步的原料。 等到差不多了。 嬴城便让囚徒将里面打好的纸浆用手将原纸浆捞出来。 装进下一个小推车,进入下一个流程。 第三个院子。 同样是一个铜池。 但这个铜池长条形,而且并不深,并不大,数量也有十几个。 将纸浆放入里面,并进行充分的搅动之后。 就算是基本成功了。 “两个人一起将抄纸模框放在这里面摇动过水,过来看,这上面有了这薄薄的一层,便将里面的软框取下来。” 嬴城认真的吩咐。 这个过程说难不难,说简单倒也不简单。 纸张的薄厚,都在这个操作之中。 操作熟练的话纸张的薄厚会非常均匀。 不过。 这都不是事。 就算是有差距,那也是肉眼不可见的差距。 而抄纸,只需要将软框取下来,反压在长桌上面。 下面是吸水的布料。 将湿润的纸张扣在布上面,拿走软框,继续重复操作,另外在每一层隔一条略宽的线条方便揭开。 初步纸张就已经完成了。 一层层累积了差不多有一尺厚! 嬴城就继续来到了下一步,一个巨大而宽敞的草棚的里面。 “你们几个架火烧床,所有的床都烧热!” 嬴城就差手把手的教了。 热土炕上面放铜板,铜的传热能力仅次于银,是非常不错了。 “压!” 嬴城点了点头,将湿润的纸块放在一处利用滑轮抬起来的铜块下方。 轻轻的将铜块放下来,一尺厚的纸层就开始渗水。 这一步可以将纸压实,并去掉部分水份。 而后将铜块抬起来。 将湿纸块放在土炕所在,就开始揭纸了。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需要太小心,揭开边角顺着慢慢捋,就能揭开。 而后将揭下来的一张纸放在了烧热的铜板床上面。 烘干! 一张温热又干燥的纸张就如此完成了。 这张纸长七尺二,宽两尺四,留有余度。 “这就成了?” 郭怀义极其惊讶的认真观摩着一张温热的纸张。 激动而不可思议。 太简单了。 真的,太简单了。 简单到他离开之后,完全可以自己把纸给造出来。 嬴城示意郭怀义别说话,非常认真的盯着几个囚犯操作,并在旁边指导。 “慢慢来,放松心态就好。” “本官给你们的保证,不会食言。” “三年后,恢复你们自由身。” 嬴城耐心的指导,这操作并不复杂,见差不多了。 就拿着一摞大型纸张来到了切割的地方。 这样一张大型纸张,要切成长八寸,宽四寸,也就是26乘13的长方形纸的长方形纸张。 也是他给所有印刷槽设定的固定大小。 今后秦国书册的标准。 而这样的大型纸张,可以切割出来五十四张出来。 第八十一章 给郭怀义的建议 颤抖的心,激动的手,郭怀义终于淡定不了得喊道: “公子,末将想要去试一试,亲手造出一张纸来!” 郭怀义压制不住激动的当场拜服,一颗跃跃欲试的心早已按耐不住。 当初在密室之中。 他也仅仅是见到了纸张。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顾一切的跟着嬴城大闹阿房宫,就连陛下哪儿,他都敢去忤逆。 这一切,都是因为纸张,印刷术。 这是两件足以抵消一切罪过的无上神兵。 他相信。 就算是陛下要怪罪他,他拿出这一摞纸,什么罪都无了,不仅没有罪,反而会获得封赏。 嬴城要动员五十万民夫,最终动用了二十万。 他以为,造一张纸,代价很大。 嬴城动员十万人修建河堤,又是各种强抢,还抢了三千多个工匠。 他以为,造一张纸,代价真的很大。 嬴城让二十多万人,挪用阿房宫的建材,没日没夜的在这里修建。 他以为,造一张纸,代价大到无法想象。 可现在。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一根木头……从粉碎,煮沸,鼓锤,搅拌,最终用那轻轻的纱网在池子里面一捞,然后放在热炕上那烤。 一张纸……竟然就形成了。 太简单了。 简单到他认为这件事他也行。 这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的代价。 一根木头才多少钱币啊! 十钱能买十根。 上林苑那么多木头,背靠那片无边无际的南山,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木头。 而那一根木头,无法计算,究竟能造出来多少张这样的纸张。 真的,太激动了。 他想要亲手造出来一摞纸,现在,没有什么事是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 嬴城笑了笑,将切割好的纸张抱起一摞,怼在郭怀义的脸上,笑道: “你是一个前途光明的将领,以你的能力独领一军都不是问题! 就该干你应该干的事情,难不成你想守着这个破造纸作坊?” “依靠造纸封官进爵,你可要想清楚,莫要末本倒置!” “若你能想清楚,出来我给你出个主意,那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 说着,嬴城直接走出了长草棚,不给郭怀义亲自体验的机会。 瞎激动,激动个毛啊! 郭怀义见到嬴城要走,念念不忘的回头看了一眼,极其艰难的扭过头,抱着裁剪好的纸张迅速的跟上嬴城走了出去。 “公子,公子,末将真的想要试试!”郭怀义还是尝试之心不死。 不尝试一下,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将缺少极其精彩的一笔。 嬴城摇了摇头,笑道:“你不是给陛下递了一份纸张吗?” 郭怀义愣了愣,那还不是你让我递的,现在要找后账了? “嗯,末将的确将那天密室书写的纸张,呈递给了陛下!”郭怀义嘀咕的回道。 嬴城笑了笑,神秘道:“这次你立的功劳不小,陛下肯定会赏赐你的,如果我是你,我就向陛下把那张纸讨要回来!” “额,讨要那张纸?”郭怀义疑惑的瞅着嬴城,不明白嬴城这是什么意思。 那张纸就是他写的,又递给陛下了。 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埋没在一堆的文卷之中,找不到了。 再去讨要回来? 瞅着郭怀义那表情,嬴城就知道郭怀义完全不明白,那张纸的价值,也是郑重拍着郭怀义的胳膊,笑道: “十年后,如果有人要以百金找你买那张纸,我建议你不要卖!” “五十年后,如果有人以一千金找你买那张纸,我建议你不要卖!” “一百年后,如果你还活着,或者你已经死了,给你的子孙留个口信,若你郭氏门庭依旧荣光在身,就再保存一百年。 若你郭氏门庭已无荣光,那就果断的卖掉!” “公子,公子,那张纸,很值钱?”郭怀义原本还想去亲自体验造纸的心,瞬间被嬴城的话给吸引了过来。 “哈哈哈!”嬴城甩着袖子大笑着离开,也不往明白了说,只道:“第一张纸张的问世,那可是由你郭怀义书写的。” 说罢,嬴城悠然远去。 “公子,公子,等等我!”郭怀义眼眸之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只是,他很疑惑! 造纸术如此简单,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将来的纸张一定是不值钱的,会多到数不胜数。 可是。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来买那张纸? 是钱太多了吗? 虽然奇怪。 但郭怀义还是暗暗的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面。 因为这句话,是面前这位智绝天下的天才说的。 很快。 嬴城就来到了印刷坊。 一个修长的长廊房。 还在建设之中,但是这边,已经建好了足够现在用的几间。 这已经可以了。 印刷术的难点,不是在模具,印版模具这些东西。 而是墨水。 通常情况下,寻常墨水在纸张上面,会摊墨,越小的字,极有可能印出来字会变成一坨。 但是。 如果在墨水之中加入桐油,麻油,脂油,就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想要保护印刷术,首要保护油墨配方便可。 嬴城自然的将这两个过程分开,统一调墨,而后依次下发。 而墨调整好之后。 嬴城继续进行教导。 这整个过程就在一个工位上,自然不可能再分步了。 一个人一个印刷台,轮班倒,外加三个辅助。 日夜不停的印就行了。 他要的不是一本书,而是十万,百万张,甚至千万张一模一样的书。 根本没有必要替换活字印版模具,一版足以用到老。 所以。 印刷术的重点反而变成了浇筑模具的铜匠,铁匠们。 要多,要很多很多的活字模具。 当然。 以现在的条件,也不可能制作出一厘米都不到的活字印版模具。 若那样,就纯粹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别人。 只要比书写的字小一点,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同时。 所有印版的文字,他都没有采用隶书,更没有用简化字,而是全部用了小篆。 他现在之所以要印很多很多书册的原因,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人们读书写字,而是为了推行秦文化。 很快。 嬴城便结束了印刷坊的教导工作。 继续前往了小管房,小管的应用可以迅速的提升书写效率,节省书写成本,无往不利之物。 基本搞定之后,嬴城便找了个营帐去睡觉。 自从半夜三更遇刺之后,他就不想大半夜的走路,白天至少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第八十二章 新的开始,秦墓 “秦历五五六年,始皇帝三十二年冬十一月三日,朕诏令天下各郡县,聚四方宝气,择钟灵独秀之地为秦墓,亦为公墓,受世间香火祭奠,授予永昌,魂佑大秦。 统一六国以来 在秦崛起和统一华夏之路中 捐躯的将士们 垂世不朽 朕继位以来 在秦崛起和统一中华之路中 捐躯的将士们 垂世不朽 以此上溯到五百五十六年 在秦崛起和统一华夏之路中 捐躯的将士们 垂世不朽 ……” 清晨,寒风逼人,带着丝丝暖意。 一道道看起来寻常而平静的诏令,从咸阳城四门出发,走九条秦直道,向着天下悄无声息的散去。 嬴城站在西门,远远的凝视着这支在直道上的狂奔离开的队伍,心中澎湃万千! 这艘旷世铸立的大船,终于被他撬动了。 而第一个被撬动的,便是大秦的耕战国策。 更严肃的来说,大秦的军事化改革,已经开始了! 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将替换耕战国策。 而这道诏书。 就是专门军改准备的。 这件事,作为制度的提出者,嬴城自己都参与不进去。 始皇帝在亲自操刀。 秦墓,将成为天下将士的荣誉之地。 同时,也将改变天下之人的价值观。 “进城!” 嬴城没有停留多久,很快骑着一匹小马驹进城。 这是一匹非常温顺的小马驹。 痛定思痛之下,嬴城还是决定要练习弓马了! 不求能征善战,只求竭力自保。 没有软垫子马鞍,没有脚蹬,马蹄掌也没有。 这些现在还不是他改变的重点,找个合适的时机搞出来就好了。 现在他的重点还是屁股,不对,还是大律府修订律法,从根底上来改变大秦。 屁股真的很疼。 在颠簸的战马上面,之垫了一个粗糙的垫子。 郭怀义十分真诚的告诉他,想要练马,就要从基本功开始。 什么是基本功,要在屁股底下磨出来一个厚厚的结。 所以。 嬴城现在屁股很疼。 但他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走在咸阳城的街道上,因为今日清晨进城,街道上的摊位已经很多,行人也是络绎不绝,人山人海。 “小米粥,热腾腾的小米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一碗。” “韭菜青菜包,客官要不要尝一尝?” “客官,来一口热豆粥,去去寒!” …… 听着一声一声路边摊的叫卖声,看着一个又一个坐下来吃的挺香的人。 嬴城摇了摇头,没有去吃。 在一年前他游玩的时候吃过这些民间食物,真的很难吃。 在这个时代,皇宫的美食连后世一个普通餐馆都比不了,只有少数是好吃的。 至于民间。 一片人猪同食的场面! 没有过多的逗留。 迅速的,嬴城入宫,来到了大律府。 大律府门前。 已经是人山人海的场面。 两三百个形形色色的人站在门前,等待着嬴城的到来。 从今天开始。 大律府就不再是论……定礼应该是什么样子,哪些方面;立法应该以什么为标准,具体要立成什么样子。 在前几日,在三公九卿的讨论之中,已经将大方向定了下来。 而接下来。 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来制定每一条律条,每一个礼仪的标准。 五等九流,秦法十纲,礼之准绳。 这是三个大框架,究竟里面添加什么内容,就真的全凭本事了。 远远的! 李瞻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嬴城,对嬴城的不满意写在脸上。 李瞻这位二舅在李斯那个外公的建议下,把廷尉正的九卿官位辞了,现在是大律府大史令,辅助他处理大律府事物。 别看大律府位同三公,那是他这个大律令。 而大史令,在大秦官职系统之中,顶多就算是吏员之中混到最高级的吏员。 但怎么算,都是吏员,不能和正式任职的官员相提并论。 这对于身居九卿正位的李瞻来说,是降级了很多。 按照大秦的官员任职,李瞻再想要从大史令爬到廷尉正,还需要外出任郡尉,再上调中央任职佐贰,再到正。 公子怀也笑吟吟的盯着嬴城,看起来挺欢迎嬴城的。 但谁知道。 丞相府长史令是一个混资历的位置,即便是不能再往上升,以公子怀的身份,外放之后也是一郡巡查使之类的职位。 现在被调到大律府当一个武关道调查使,是一个苦差事。 背上行囊,带几个人,去做调研。 将来一定是一个好的父母官。 叔孙通目光闪烁且有谦卑的盯着嬴城,有点孤零零的感觉。 以往。 叔孙通和淳于越二人形影不离。 不过现在。 淳于越历任奉常府下宣传司司正,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方掌权人物了。 但叔孙通就在大律府成为了众多‘定礼’官员的一员,而且连负责人都算不上。 负责人是奉常府侍郎张让,这对叔孙通是一个很大的不痛快。 尤其是,淳于越成为宣传司司正之后,不仅有自己的官署,还有了自己的府邸。 同时。 也多了很多的生面孔。 尤其是多了几个看起来和官员们格格不入的好几位。 一看就知道是商人,满身富态雍容。 大秦并非没有商人,也并非没有豪商,但在秦国国策背景下,挂着官商身份的比较多。 这其中在秦国摊开比较大的,有三个。 西戎乌氏,一个在畜牧业行业极具实力的豪商,往来贩卖运送牛羊马匹为多,甚至大秦军中的多数战马都是由这个豪商提供的。 秦商胡秀,一个以手工业雄踞大秦的女豪商,涉及衣布木沙竹书水银等多个行业,世代营商,祖上是给秦国官府提供朱砂的,在胡秀的手中崛起。 蜀中桌氏,一个以矿业,铁治崛起的豪商,和多个大秦军工农具司有密切的合作关系,原本是赵国商人,在秦灭赵之后迁入蜀中,成为蜀中卓氏之后有慢慢的走向天下。 能出现在这里的,如果不带着浓厚的朝廷背景,是不可能参与进立法之事的。 还有很多的生面孔。 嬴城能认识的,见过的,也就其中十几个人。 自然,不认识。 不代表这些人不认识嬴城。 在见到嬴城出现之后,就急忙面向了嬴城,齐声拜道: “拜见诚公!” 第八十三章 新的开始,愿碑 没错! 这些人没有叫错。 你也没有听错。 诚公! 有李公,蒙公,冯公,冯护国,蒙护国,王护国。 而现在……大秦多了一位诚公! 解读这两个的意思就是……位列三公九卿内三公之一的嬴城。 这是官员之间的称谓。 但这两字,代表着无上的权威。 “诸位不必多礼,大律府立法定礼,就仰仗诸位了。”嬴城客客气气的回礼。 官员之间的礼仪,常以拱手礼为主。 民与官之间、臣与君之间的礼仪,常以拜礼为主。 当然,如果下位官员犯错见到上位官员,额头磕烂的情况也有。 而现在。 嬴城在面对除了始皇帝和后宫那些人之外,他可以平视所有人。 平视,是真正意官阶上的平视。 而他,再见到九卿后,不必称其官职缀名,只需要呼一声张卿、李卿,王卿这样的称谓。 在面对正事的时候,嬴城是从来不讲多余废话的。 一个照面,而后便抬了抬手,一个盖着红布的牛车便缓缓的走近而来。 沉重的车轮在青石路面上咯吱咯吱的响动。 这顿时引来了众多官员官商们奇特的目光。 其中不少人早有耳闻嬴城,但也是第一次见到本尊,可谓是充满了疑惑。 “我们不是来立法的吗?” “额,大律令这大车小车的,还用红布遮盖着,这是要做啥?” “不知道啊,但一看这车上拉的东西,就非同一般的重!” “不愧是咸阳第一牛人,这皇宫里面跑牛车,真的是头一次见啊!” “还是先瞅瞅这是要干啥吧,以这位的性情,尘埃未定之前,最好啥话都别说。” 一群人瞅着吭哧吭哧过来的老牛,心里就直犯嘀咕。 实在是不明白,这车上拉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会又要胡搞了吧!”李瞻站在前边忍不住的嘀咕,只觉得十分不靠谱,也是一点也没有靠近过去的意思。 鬼知道这嬴城又要做什么!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公子怀瞅着吭哧吭哧前进的牛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觉得嬴城敢这么拉上来,就一定是有大用的。 只能是心中一阵叹息。 比起大哥,这个侄子,他只求能躲远点。 “小臣乌氏倮见过大律令。” 终究是有人敬畏之心少了点,一个十分精干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的上前问道:“大律令,这车上拉的是?” 有人询问,顿时一大票目光期待的盯着嬴城。 嬴城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目光在大律府门前扫了一圈,大跨步站在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稍等片刻,诸位便知道这是何物!” “郭将军,那那东西摆放在这里!” 没有收到嬴城的正面回复,乌氏倮略微还有点生气,不过很快消散的跟随了上去。 李瞻,公子怀,张让,叔孙通,左光众人也是迅速的跟上。 二百多号人,一个个奇怪的盯着奇怪动作的嬴城。 可谓是充满了疑惑。 完全猜不出嬴城究竟要做什么。 很重! 摆放之物。 是个青冈石! 仿佛大律府门前成了猜谜语现场,一个个通过红布的缝隙想看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 但很无奈,红布包裹的很严实,看不清。 “一,二,三,起!” 郭怀义因为受了伤,没有亲自动手,在旁边挥手指挥十几个身强力壮的黑甲卫抬牛车上面的东西。 沉甸甸之物便被抬了起来。 “恐怕是个奇观吧!” “看着情况,应该是,如雕塑什么的。” “不会弄个石狮子吧。” “不会吧,这大律令不会雕了一个獬豸弄在门口吧!” “咦,你这说的倒也合理,不会这几日大律令在皂河,就为了鼓捣这个东西吧!” “天哪,不至于吧,耗费如此之大的人力物力,就为了弄个雕像出来?” “奇观误国啊!” 从缝隙之中隐隐可见抬着的东西似乎是个青冈石,众多的官员不由的嘀咕了起来。 甚至有人将这么多天嬴城的动作联想在一起,糟糕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要是这样,他们觉得这嬴城未免太不懂事了。 澎! 一声轰隆的声音作响。 奇重无比的石头即便是在十几个将士小心翼翼的轻放之下,还是犹如地震般落地。 见到石碑落地。 嬴城扫视着下方众多嘀嘀咕咕各种议论的官员,抬了抬手,震声道: “诸位,安静!” 哗啦! 不管下方有何意见,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诸位很想知道这块红布之下究竟是什么?”嬴城笑吟吟的说着,不给任何人回答的机会,震声道: “大律府,尊享着为我大秦立法天下,更迭律法,定礼,推行,广议辩论之权。” “这样的权柄在我看来不仅不小,反而关乎着我大秦的生死存亡。” “天下律法尽出大律府,这关乎着每一个五等秦人的生死存亡。” “天下礼仪从这道门走出去,将影响着天下每一个五等秦人是做一个披着羊皮的狼,还是遵礼守法的人。” “我希望!” “今后,不管谁在大律府当值,不要忘记自己立身大律府,为大秦谋万世的赤诚公心。” 下方。 李瞻,公子怀,张让,公输丘,叔孙通,左光,乌氏倮……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面孔疑惑的盯着台上慷慨激昂讲话的嬴城。 不明白,嬴城这是要做什么。 这,更像是要为大律府立规矩。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嬴城伸手解开绑在石碑上面的绳子,用力的一掀红布。 红布扑哧扑哧的掠动,一面完整的石碑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石碑足有一丈之高,上面殷红的刻着三个字‘大律府!’! 而就在大律府三字旁边,刻着一行字! “以律法为公,镇国安邦!” “以礼法为教,忠君爱国!” “先法而后礼,方能正国;先礼而后法,方能正德!” “立法,何为立,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嬴城低吟的声音激荡在大律府前,渐渐的变得高亢了起来,震声道:“我希望,能进入大律府参与立法之人,都保持一颗赤诚公心!” 第八十四章 望,诸君共勉 轰隆隆。 大律府前,一个又一个的人头拥挤,震惊的盯着他们面前这块粗大的石碑。 石碑上面,那犹如被血染红的文字,让他们浑身发麻!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仿佛每一个人的头顶都冒出来了这三个问题。 并非是他们不知道。 而被面前这面石碑上的文字,震得头皮发麻,忘乎自己。 好像,直到此时,他们活生生的做了一个人。 以前的自己,都是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 “以律法为公,振国安邦,以礼法为教,忠君爱国,先法而后礼,方能正国;先礼而后法,方能正德!” “立法,何为立,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瞻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呢喃,此时眼中就只剩面前这面粗大石碑上的文字。 血红的文字。 那么的醒目。 直击他的心灵。 “法!” 李瞻自言自语的呢喃了起来,这一刻眼中似乎没有了旁人,没有了嬴城,没有了大秦皇宫,只剩下面前的碑文。 “立法,当为天地里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瞻惶惶如晨钟撞击自己的脑袋,被这一句话给深深的吸引了过去,有种要醒悟的自觉。 他李瞻绝不是其他那些勋贵子弟们,流连忘返在章台街。 十五岁他便给在廷尉府当小吏,那时候他父亲还是廷尉,那些在廷尉的法家官员们,不仅没有对他呵护有加。 反而带着他,去看审讯,去看判刑,去看抓捕,去看查案。 甚至那时候他对那些官员们很恨,让他小小年纪经历了那些。 但在十八岁之后,他出任县尉,那整整五年的时间,让他彻底的明白曾经在廷尉当小吏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一县之地,各种案件犹如过江之鲫,千奇百怪,无法想象的复杂。 有些是冤枉的,有些是包庇的,有些是知法犯法的,有些是法盲,有些是被逼无奈的…… 而身为官员,尤其是身为审判的官员。 可能他的一念之差,就会有一个,十个,甚至成百上千人因此而丧命。 甚至一度让他迷茫,他到底有没有判对。 廷尉的经历让他逐渐的走了出来。 而他在县尉任上,也越来越娴熟。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有案件了,他就去查,去审,去判。 熬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随后他就升任郡尉,不到三年的时间,便调入了中央任廷尉左……廷尉正。 好像……在这样的途径之中,他只剩下对律法的执行,没有对律法的思考。 每天的任务就是督促审查,将各类案卷汇总,就这么过来了。 要不是嬴城的出现,他不会对秦律产生任何的旨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介于种种外界压力,为大秦律法的去讨论嬴城所谓的定礼,立法这些事情。 更像是一个只会跟着走的羊,指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 可是现在。 他觉得有一束光照进了他的眼中。 一束璀璨而指明了远方的光,告诉他,这,才是他真正前进的方向。 法的方向。 “是啊!” “什么才是法!” “为天地制定一颗公正严明的天理之心。” “为天下生民制定一条公正严明的命理之心。” “将过往圣贤们所不能实现的理念一一实现。” “为天下后世开辟出一个,太平盛世!” “这,才是真正的法!” 李瞻一刻不停的呢喃自语,在死死的盯着石碑,在悟法。 领悟属于其自己的法。 “为天地确立一个道德典范的心,为天下生民们确立一条无边的大道共同遵守,更应该继承圣贤的道理,为这天下万世,开辟一个永盛不衰的太平盛世。” “什么才是法,如何立法,应当为这天下营造一个公平公正的状态,给这天下生民一个安身立命的状态,让曾经圣贤们未能实现的正确的道理得以实现,为这天下纷扰的乱世,开辟一个太平盛世。” …… 一声又一声不同的解读从李瞻,公子怀,叔孙通这些人的口中道出。 似震耳发聩之音。 在面对石碑上的文字之时,有不同的解释,不同的见解。 李瞻口中的圣贤,叔孙通口中的圣贤,乌氏倮口中的圣贤,公输丘口中的圣贤,皆大不相同。 对同一句话,理解和解读也大不相同。 但是。 无论哪一种解读。 都让这些人无法镇定自若下来。 “这或是醒世之言!” “这或是大发宏愿!” “这或是不可实现的目标!” “但是,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让这天下太平,让天下万民醒悟自己!” 李瞻渐渐的眼中有了神光,有了和以往不一样的光芒。 兴奋的希望之光。 磅礴的生命力从李瞻的身体之内爆发。 似有用不尽的亢奋。 渐渐的。 公子怀也从那震撼的光芒之中醒悟了过来,神情复杂,心中杂乱,却又渐渐的坚定了下来。 不为私心。 他仿佛真正明白了,嬴城对他的安排。 那不是打击异己,那不是告诉他别染指大秦太子之位,而是告诉他,要以天下生民为重,要以天下安定为重。 去武关道,那并不是嬴城想要支走他。 而是他对委以重任。 法与民,法与天下,法与勋贵,权贵,士族,学士,奴隶…… 简上谈兵终觉浅,这是要他去调查,新秦法与这天下,能否适应。 要制定出一条怎样的法,才能为这万世,开辟出一个太平盛世。 “不管这样的太平盛世是否真的能实现,但我公子怀,愿有这样的憧憬!” 公子怀仿佛渐渐的释然了一般,在见到嬴城的时候,有种柔和而敬佩的念头产生。 如果他仅仅是领悟了这句话而变得念头通达,有了所追寻的目标。 那么。 说出这句话的嬴城,又该是站在何等的高度。 “或许,这才是他胡作非为的原因吧,因为这个天下,能够懂他的人,太少,太少了!” “而这,或许才是他的冰山一角。” “即便是如此,也足够让我去体悟一生!” 淡淡的残音从人群之中响起,似化为了漫天的梵音弥天而去。 见差不多了,嬴城懒得听那些恭维的话,再次拿着大喇叭震声道:“安静!” “是的,这就是我大律府存在的根本。” “为这天下太平盛世所发出的宏愿!” “望,诸君共勉!” 说罢,嬴城转身,走到大律府门口,伸手一推,大律府厚重的大门缓缓的打开。 第八十五章 没有竹简笔墨 麻了! 直到嬴城进入大律府,在石碑前面站着的众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仿佛石碑上的文字,有魔力一般。 将这些人的目光深深的吸引了进去。 “醒世之言!” 即便是身为商人的乌氏倮,胡秀几人,都被石碑上面的文字深深震撼。 乌氏倮:“我仿佛沉浸入一个存在于妄想之中的世界,一个没有战争,繁荣昌盛的盛世!” “在哪里,我找到了我们商人的终途!” 胡秀:“是啊,太平盛世才是我等创造奇迹的开始!” 然而。 不仅仅这几个商人。 公输丘忍不住的低声呢喃道:“何尝,一个强盛的帝国,一个太平盛世,天下之物,无不自工匠出,工匠的地位,真的太重要了。” 叔孙通自语道:“真正的太平盛世,又何尝不是我儒家的盛世!” 一个又一个的重臣呢喃不已,就好像,突然之间有了憧憬的世界一般。 “哈哈哈……”李瞻张狂的大笑着,甩着膀子踏上了进入大律府的台阶,道: “不管是任何时代,都避免不了,法的存在。” “这不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天下!” “人心思变,不管在任何地方,忽视了法的公正和严厉,那它一定不能称之为,太平盛世!” 被李瞻这么嚣张的扫兴,沉浸在石碑内容的众人也欣欣然的摇了摇头。 梦想很美满,现世很骨感。 虽然被猛然展现的美梦憧憬给吸引,可当众人回到现世。 是这个冷冰冰的现实。 离开官府,商人没有任何的生存之地。 身在官府,工匠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 身在这个权利错综复杂的天下,太平盛世,离这个世界太……遥远了! 慢慢的。 一人两人摇着头踱着脚步离开了石碑,走进了大律府。 三个四个,八个十个……石碑前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叔孙通长叹了一声,摇着头最后一个离开了石碑前。 梦中美好的世界,距离大秦,遥远而又遥远。 片刻。 大律府前殿之中,就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此时的大律府布局,较之此前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 原本前殿两侧是矮小的桌子,需要盘膝落座。 但此时。 前殿之中变成了一张一张半腰高的长桌。 坐席也变成了一把又一把崭新的椅子,上面还加了棉垫。 “大家看着落座啊!”李瞻现在更像是一个小跟班,嬴城安静的坐在首位上纹丝不动。 李瞻在现场指挥了起来,这是人家大律府大史令的职责。 “有十一个区域,对号入座。” “秦法十纲,三等九流与礼之准绳。” “廷尉的往刑事法那边坐,治粟内史的往农业法那边坐,少府的往工业法那边坐,奉常的教育法那边坐,张兄你去三等九流那边坐。” “监察司的往诉讼与非诉讼程序法那边!” 原本还想进来听听嬴城教诲的众多官员,见到李瞻在大殿瞎指挥,嬴城纹丝不动,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乖乖的向着四处瞄。 果不其然,殿内各处长桌区域,都挂着牌子。 工业法,农业法,教育法,商业法,军事法,行政法,刑事法,诉讼与非诉讼程序法,对外法,海域法。 秦律十纲! 三等九流与礼之准绳则是在一个区域内。 没有再疑问。 众多的官员们迅速的落座。 黑压压感觉很是拥挤的一片人随着各自落座,再次让前殿空荡了下来。 只剩下公子怀众人站在前殿中央。 “额,这是要确定立法吗?” 乌氏倮,胡秀,卓诚坐在一张桌子,紧挨在一起,乌氏倮瞅着干净到没有一点异物的桌面,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不立法你以为就你一个贩羊的能进大律府?” 胡秀雍容华丽,言语上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乌氏倮一点也不生气,用手擦着桌子,抬手小声道:“桌子倒是挺干净的,可这立法,总得写吧,反反复复修改。” “你看看这桌子,最近奉常那边,额,不对,治粟内史那边没有和你定大量竹册吗?” “你们胡氏可是掌握着天下七分的竹册,这要立法,每个万斤竹册,怕是搞不定吧!” 见胡秀眉头一皱,不回答,乌氏倮便继续奇怪的嘀咕道:“难不成要用帛书,不会吧,咱们大秦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 “就算是你成本价,倒贴,这前前后后修改,每个万金帛书,不可能支撑下来。” “到时候抄录天下,难以想象,恐怕单独你一个胡氏支撑不了啊,要不让我们乌氏来帮你们承担一点。” 胡秀终于忍不住了,温怒的侧头道:“军马生意还满足不了乌氏的野心,我将帛书生意给你,你敢接吗?” 乌氏倮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低声道:“这么说,你们也没有接到订单,这就怪了,莫不是这府库划分在治粟内史门下,要重新划分了。” “不可能吧!”卓诚忍不住的插入话题。 胡秀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内心已经不安的跳动了起来。 一直以来,胡氏都和府库司有着紧密的联系,包括竹册在内,府库都会按月给他们胡氏定量。 但是立法一事出现的急,短短几天一天一个变化,但不论如何,立法需要大量的竹册,至少要加大订单一倍。 尤其是竹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应该是很紧急的订单才行。 可她,并没有接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 阿房宫那边也是,虽然有大量的木头出入,但没有竹竿,不应该有什么新的货源才是。 胡秀忍不住抬头凝视向首位上坐着的方方正正,英气逼人却又深不可测的嬴城。 只觉阵阵不安。 大殿中和乌氏倮一样产生疑惑的官员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人直接讲出来,只是心中憋着疑问。 立法,没有竹册怎么立法。 秦法十八种,涉及各个行业,光是竹简,就堆满了一个屋子。 而现在,桌子有了。 却没有竹册,没有笔墨,如何立法。 不会是风声大,雨点小,要他们口述吧! 这跟空谈有什么区别。 第八十六章 不如小学生的大秦朝臣 就在大殿之中众多官员的疑惑之中。 嬴城见到大家都安定了下来,不由的点了点头,命令道: “将东西抬上来,一个长桌一箱!” 嬴城现在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每一个人内心。 大殿之中的众多大臣听到嬴城说话,急急忙忙的就闭嘴。 顷刻间。 大殿之内便安静的落针可闻,没有丁点的声响。 可是那一双双眼睛。 却在无比紧张的张望着。 似乎在寻常什么。 踏踏踏…… 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从殿门口传来,只见二十多个黑甲卫,各两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进入了殿内。 “大律令这是要干什么?” “这些箱子装的是啥东西呀,看起来还挺沉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啊!” 众多的大臣交头接耳的相互询问。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李瞻身为大律府长史令,也不知道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是真的不知道。 今天他也是按时来的,哪里知道嬴城在搞什么鬼。 就在所有人的疑惑之中。 ‘哐哐哐’的黑甲卫将所有沉重的木箱子以此放在了每一个长桌旁边。 服务不可谓不周到。 但这就更让众人疑惑了。 “这木头箱子吧,说大还真不大,说小嘛,也不算是小,莫不是里面装的竹简?” “额,竹简能装几个,这么一箱子竹简,哪里这么沉啊!” “那难道是墨水,十几箱子墨水,要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跟立法有关的!” “额,不可能吧,难不成就直给我们墨水,让我们拿头写吗?” 一群人在下面嘀嘀咕咕的,充满了疑惑。 实在是搞不明白,嬴城这花里胡哨的在搞什么。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的起身问道:“诚公,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何物?” 李瞻就是一个着急的性子,明明是来立法的,嬴城却搞这么多花花肠子。 他必须说两句才行。 “咳咳!”嬴城咳嗽一声,抬了抬手,震声道:“各位自己打开就行了,这些,都是为立法所准备的。” “不过各位注意了,不要弄乱。” 听到嬴城终于说可以打开了。 早就按耐不住的众多打沉,直接蜂拥而上。 李瞻撸起了袖子,对着木箱上面的盖子用力一抬,顿时,木箱就被打了开来。 可打开一看。 李瞻就愣住了。 “啥玩意?”李瞻狐疑的扭头看了一眼嬴城。 想象之中的竹简,墨水,帛书都没有见,而是见到一张张黄中带白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一层一层的。 而在这旁边,还有一个凹槽,放着像是铜杆一样的东西。 甚是奇怪。 “是什么东西啊?” 李瞻旁边的几个廷尉官员也围了过来。 可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的面容都变得狐疑了起来。 这里面的东西,他们没有见过。 “是什么?” 公子怀见在中间站着,见殿中气氛如此轻松,也是出于好奇,也围观在李瞻打开的箱子旁边。 可看到里面的东西。 也是愣住了。 这里面的东西,他没有见过。 李瞻这里大眼瞪小眼。 另一边的乌氏倮,胡秀,卓诚所在,也发出了阵阵奇怪的低语声。 “这啥啊,闻着像是有点松木的味道。” 不知所以然。 看不懂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看起来,薄薄的一层,这是什么布么?” 张让忍不住的伸手从里面摸索了一番,发现里面的东西是一层一层的,摸出了一层认真的端详了起来。 “这个东西,怎么感觉像是书写之物?” 叔孙通眉头紧皱的仔细端详手中之物。 没有敢多拿,就拿了一层,表面有点粗糙,比寻常的粗布要厚点,几乎和轻纱一样的厚度了。 只是,对此物实在是陌生,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啥,毛笔吗?” 另一边,公输丘从凹槽之中伸进去,拿起长长的铜杆之物摸索了起来。 稍微有点重。 质感非常好。 是榫卯结构,随便一鼓弄就拧开了盖子,看起来像是毛笔。 但是鼻尖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咦,这是墨水,出墨了!” 公输丘惊奇的倒转这铜杆,发现从笔尖之上,竟然出了墨水,从狼嚎毛之中扩散了下来。 很奇特。 整个大殿之中,三百多号人,一个一个的从箱子里面拿起纸张,拿起小管,不知所以然的端详。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这要是放在后世,就算是小学生,也会熟练的拿起小管,往纸张上面写字。 但是在这里。 一群聪明决定的大人,鼓捣着纸张和小管,愣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听着吵吵闹闹,熙熙攘攘的大殿,嬴城至始至终没有出声,让这些人自己去摸索。 这东西简单到比一加一还简单。 他觉得,他教这些人写字,是侮辱了这些人的智商。 而就在此时。 “啊,这是,这是,这个,这个能写字,这个能写字啊!” 不知是谁在鼓捣之中,发现了纸张的惊天大秘密,当场惊叫了起来。 “天哪,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这是写字的,写字的!” 这一声声傻乎乎的惊叫声。 让全场所有打量纸张和小管之中的官员们醒悟了过来,不可思议的盯着手中的小管,盯着手中的纸张。 如天雷在脑海之中炸响。 “写字!” 李瞻闻声之后,第一个爬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纸张砸在了桌面上。 紧跟着。 拿着小管迅速的在纸张上面比划了起来。 公子怀也是。 张让也是。 叔孙通也是。 公输丘也是。 左光也是。 乌氏倮也是。 胡秀也是。 卓诚也是。 ……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们。 像是发现了惊天之物,慌不择食的拿起纸张,拿起小管。 “啊啊啊,这东西怎么用啊,你是怎么打开的。” “急死我了,我的这东西,没有墨水啊,你怎么出墨水的,砚台,砚台呢,怎么没有砚台啊!” “把你的给我用一下(一把夺了过来)……天哪,我滴天啊,这,这,这是书写之物,这是书写之物。” “还给老子,你特么把这东西正过来,墨水就自己下来了,笨怂一个。” “这是何物,简直是书写的天作之物啊,而且,而且……这东西,一,二,三……整整十几个大箱子。” “这一个大箱子里面,恐怕,恐怕装着几千片吧!” “这一片上面,能写好多的字吧!” “嘶!” 渐渐的,吵闹的官员们,一个一个扭头看向了嬴城。 激动的盯着嬴城。 那眼神,就仿佛要将嬴城给吞了。 第八十七章 纸张的第一次应用 他们迫切的想要知晓。 这木箱之内,薄薄的一片,究竟是何物。 竟然如此之神奇。 “大律令,这是何物?” “大律令,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大律令,此物的用途,就是用来书写之用的吗?” “大律令……” …… 一声一声的惊问声出现在前殿之内。 声音之中带着震颤,惊讶,期望,颤粟,炸裂…… 因为。 他们已经隐隐之中已经猜到了,这东西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现在。 就想要从嬴城口中,亲自得到这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这对他们来说。 太重要了。 “是的,在你们的手中,一个叫‘纸张’,一张纸薄如轻纱,可存百年,可将万千字迹书写在上面。” “在你们的手中,另一个叫‘小管’,从此之后,诸位不必研墨,只需要拿起小管,就可以尽情的将心中所思所想,尽书于纸张之上。” 嬴城缓缓的起身,笑吟吟的道: “这,就是我为你们,为大秦,为立法,所准备的两件神器。” “立法一遍不成,那便再来一遍,两遍不成,那便三遍,四遍,五遍,直到修改出来让我满意,可以令我大秦万世太平的的大秦律法。” 嬴城掷地有声的继续震声道:“诸位,有没有信心!” 话音刚落。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人的面容上面,都展现出了一绵绵振奋而激情的面色。 仿佛纸张和小管,将这些人抬升到了不眠不休的神的程度。 助长了无边的信心。 “原来,这就是纸张,原来,这就是小管!” “何止有,现在属下只想将心中所有的想法全部书写出来。” “如有神助,如有神助啊!” “有此纸张,何愁天下之法不立,当为万世书太平啊。” “诚公之英明,令在下真的望尘莫及,诚公之智慧,令在下只能望之脊背!” “我等对诚公的敬佩之心,犹如滔滔江水,不绝于心。” 整个大殿之上响起了一声声的拜服之音。 那不是敷衍了事。 而是极其真诚的拜服! 如果说在进门之前,这些人只是在嬴城威严之下被迫拜服。 那么现在。 这些人,便是真心实意,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拜服。 由心的尊敬。 而这些。 全因一张纸,一根笔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有人都打了鸡血,变得十分亢奋。 “属下商领胡秀!” “冒问诚公,不知此物,只有这几箱,还是说……有许多许多,应有尽有!” 而就在这亢奋的打鸡血声中,一声突兀的蝶蝶之音传出。 声音虽然诱人,却又无尽的慌乱和紧张。 胡秀的这句话。 瞬间让原本沉浸在亢奋之中的官员们拉扯了回来。 是啊。 如果只是面前的这十几箱子,就算是有很多,那也不足以支撑立法,即便是支撑到立法,也有点差强人意。 但如果…有很多,那就惊天动地了。 随着胡秀的提问,一双一双期待的眼神盯住了嬴城。 嬴城笑了笑。 平淡而镇定的笑道:“这个诸位就不用操心了,我在这里可以保证,足够立法之用,足够将秦法推行天下之用,足够天下人人可用!” 嬴城没有大放厥词的透露很多。 他从不讲求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比起说,他更喜欢做! “莫不是,这才是超级作坊制作出来的东西?” 李瞻聪明过头的惊疑不定盯着嬴城。 从嬴城自信的神态,满意的嘴角,手中的这些纸张,扶苏府的大火,不顾一切营造超级作坊,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许多。 他可以极其果断的判定,这东西,就是嬴城所为的超级作坊,制造出来的。 而且。 超级作坊自从上一次传递出消息之后,就很少有消息传出。 据小道消息,超级作坊之内,有一座一座的作坊在兴建。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曾听闻。 而现在。 李瞻的话让众多的官员忍不住的皱眉,在努力的联想。 “啪啪啪……” 却是嬴城,伸手拍了拍,非常严肃的道:“各位,本官的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 “各自从木箱之中拿一支笔,一摞纸,开始立法吧!” “切莫辜负了你们手中的小管和纸张。” “要立,就立出来一个足以让出现太平盛世的秦法!” “开动,开动!” 嬴城看着这些人没反应,再次拿出大喇叭来,嗡嗡的开喊。 这不喊还好,一喊,本就空间很大却又不容易扩散声音的大殿,隆隆隆的被嬴城的的声音炸裂的开来。 顿时。 不管是心中冒着一切了然想法的李瞻,还是心情十分复杂的胡秀,都安分的按照嬴城所说,取了纸张,拿着小管,回到了各自长桌旁边坐了下来。 嬴城,更像是一个监考老师。 在监考一群学生们闭卷考作文题。 “千头万绪,各部负责整理,我不希望看到杂乱无章,毫无章程的版本来。” “给了你们最好的,就拿出你们的真本事!” 说罢! 嬴城甩手,目光扫向了公子怀众多没有被安排任务的众人,招了招手,“你们随我来!” 说罢。 嬴城转身离开,走入了中殿之内。 公子怀众人还在震惊之中意犹未尽,被嬴城这么呼喊,愣了愣,这才急忙跟了上去。 而就在嬴城刚走。 众多的官员们,像是老师离开教室的学生一样,叽叽咕咕,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真的是超级作坊里面生产出来的?” “天哪,这纸张写起来手感太好了吧!” “简直就是专门为写字而生之物啊!” “超级作坊,这东西是不是应有尽有啊!” 一声声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尤其是胡秀所在,整个人神情极其复杂的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样子。 但是。 这些统统都和嬴城无关。 纸张,小管,他弄出来了。 立法需要的神器,就在你们所有人的面前。 他只有一个要求。 要一份他能看得过去的,bug尽量降到最低的秦法! 其他。 不要逼着他发怒。 至于要他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盯着去立秦法。 那是蠢货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进入中殿内。 嬴城非常诚恳的笑道:“七伯,诸位,立法一事,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半年,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而一旦确定,不管适应不适应这天下,一定会严厉的推行下去。” “所以,我需要你们,为立法一事奔走民间,沿着九条直道,观民生,观勋贵,观人,观物,将你们所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你们,就是大律府的眼睛和耳朵。” “每日一报,你们只需要去记录观看,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操心!” 面对流露着真诚之意的嬴城,已经狂热起来的公子怀等九位调查使,毫不犹豫的震声道:“下官,谨遵诚公之令!” 第八十八章 促宣传司工作 九直道调查使! 是大律府的眼睛。 不能说有了这双眼睛之后就能制定出最适合的秦律,但最起码可以尽量适应。 天下疾苦,不在德,在法! 安排了调查使的事情之后,嬴城便离开了大律府。 来到了新立十三司的宣传司。 淳于越现在很是风光! 三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官署中,官服印信都还没有做出来,人员配置也不齐,三个人的光杆司令。 “我这里有儒学子弟,凭什么不能录用。” “没说不能录用,但最起码这些人的学问如何,品性如何,都要进行考究才行。” “是啊,不能一股脑的全塞进宣传司里面吧!” “这些儒学子弟都是跟着我前来咸阳的儒家弟子,对陛下的赤诚忠心天地可鉴!” “我不太同意你的说法,人心隔肚皮啊!” “你们就是不服老夫是吧!” “断然没有,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只是在和你商讨宣传司的任职官员。” …… 还没有到门口,嬴城就听到这个不大的官署里面传出阵阵争吵声。 三人争吵的甚至连他前来都没有注意到。 李斯和冯去疾任命的左右司长,很大一部分就是搅屎棍般的存在。 当然。 嬴城也同意这样的做法。 三人行,才是最好的同行方式。 “咳咳!” 嬴城听够了,就站在了门口咳嗽一声。 这几人主要的矛盾点,就是宣传司吏员和下属官员的选择。 淳于越要选足够多的儒家弟子进入宣传司,这是要孤注一掷。 而江富和汤游两人,则是想要往宣传司里面掺点……嗯不是掺点,是弄进来很多的自己人。 所以三人久争不下。 正在争吵之中的淳于越三人被突然出现的嬴城一惊,急忙闭嘴拜见道: “下官淳于越(江富汤游)拜见诚公!” “不必多礼!”嬴城笑了笑,仅直走上主位道:“你们的争吵,我在门外听到了。” 这瞬间让争吵的面红耳赤三人面色一滞! “大律令,下官……”淳于越面色非常不愉快的想要抱怨。 江富和汤游两人也是辩驳般的解释。 嬴城抬了抬手,压下了三人说话的态势,笑道: “三位大人请坐,不必拘礼,我呢,过来只是和你们三位主官谈谈心!” 淳于越三人狐疑的看了看嬴城,拱手坐在了两侧。 淳于越在左边,江富和汤游在右边,看的出来,已经形成了两方对立的局面。 嬴城才不管这些呢! “淳于越,你现在算是儒家的首领吗?” “别紧张,就随便闲聊!” 淳于越心中警惕的回道:“算……是吧!” 一旁的江富呵呵笑道:“回大律令,淳于司正生于齐国,师承荀师,荀子先生主张礼法并施,这算是略有传承,要不然,司正恐怕也不会来我咸阳吧。” “不过,要说司正是儒家首领,言过其实了。” “儒家学派自孔贤之后,已经分为多个派系。” “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 “这荀子先生便是孙氏之儒的领袖。” “淳于越和叔孙通二人,如今是孙氏之儒的首领。” “若说儒家首领,恐怕就要论到孔贤的八世孙孔鲋,但也仅仅是首领而已,儒家早已分裂,没有七十二贤匡扶天下的决心和态度。” “而在众多儒生的眼中,孙氏之儒却又算不得儒学圣品,只是末端之流,儒学真正的主流是子张之儒,更加偏向于兼爱尚同,尊贤容从。” “荀子先生曾将子张之儒视为贱儒,当然,大律令也可以问问淳于司正对子张之儒的看法如何,下官就不得而知。” “同时呢,这其中儒生分门别类,承七十二贤,又继孟子以来,打着儒学名义的儒生也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总而言之,儒家是个很奇怪的学派,内部杂乱到李公都没有屡清楚,就算是单一派系内部的儒生们,也是各有见解,持有不同看法。” “若是大律令感兴趣,下官可细细道来!” 江富言之凿凿的话让旁边的汤游忍不住的摇头,又瞅着淳于越,恐怕就算是面前这位对儒家的了解,也没有旁边这位的多吧! 江富所言,恐怕是倾国之力调查的结果。 传言,李丞相为了对付儒家,组织了一批人专门调查儒家,以各种手段令儒学不同流,分化瓦解的不成气候。 而淳于越几人为了将自己的言论进入朝堂,便与大方士勾结在了一起,这才在咸阳稍微站稳了脚跟。 当然,这也是听说。 淳于越被江富弄的面色一红,一双眼快要被江富给瞪死了。 “哎哎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嬴城抬了抬手阻止了江富的言论,继续看向淳于越问道:“那不知你能调动多少儒生来咸阳加入宣传司。” “这!”淳于越面色一愣,思索了起来。 江富淡定的回道:“三千到五千人之间吧,主要在旧齐境内,诸如张良,赤松子,陆贾,黄石公等。” “像这个陆贾,生于始皇七年,学于稷下学宫,活跃在齐鲁之地,如今二十四五,算是小友名气。 张良,旧韩宰相张开地之后,虽然属于孙氏之儒,但又对始皇陛下十分憎恶,策划过刺杀陛下,现在还在被通缉之中。” “有点少啊!”嬴城闻言,不管是谁说的,只摇了摇头,才三千之数,太少了。 而见到嬴城这个态度。 原本一脸苦涩的淳于越,当即振奋道:“有五千儒生,尽可来咸阳入宣传司!” “大律令,这,恐怕不妥当啊!”江富也是不自在了起来,说这么多,他难道是白说了,儒家根本就不堪重用。 还人太少。 “是啊,五千人,宣传司怎么容得下,万望大律令深思啊!”汤游也坐不住的劝说。 “还是不够,太少了,再想想,你究竟能调多少儒生来咸阳!”没有理会紧张的江汤二人,嬴城摇头继续道:“天下八百一十四县,你这五千儒生撒进去,连个水花都漂不起来。” 嬴城的话顿时让淳于越眼神逐渐兴奋了起来,听这意思,是要让儒生们出仕的意思啊,做底层官员。 这好啊,天大的喜事。 淳于越心中振奋不已。 仿佛看到了儒家的光明大道。 第八十九章 积极响应的宣传司 “若是下官游说其他儒学流派,可有万人前来咸阳!”淳于越也准备豁出去了,要为儒学殊死一搏。 江富和汤游二人也是紧张的盯着嬴城,深怕嬴城一个字,全都来。 那对整个大秦朝堂,将士颠覆性的灾难。 可嬴城,还是摇了摇头:“不够,还是不够,你再想想,倾尽你全力,还能弄来多少儒生,不管是哪个流派,不管是伪儒,你想尽一切办法,可以让多少儒生来咸阳。” “咕噜!”江富和汤游二人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现在恨不得立刻马上将这件事汇报给自家丞相。 有种感觉,这位又要准备捅天了。 “这,下官不敢保证有多少,但至少有万余儒生可以来,同时,还要各郡县放行才行。”淳于越这下已经从兴奋变成了为难,极其艰难的思索道。 嬴城还是摇头,嘀咕道:“才万余人啊,一个县十几人,太少了点啊!” 当即也是抬了抬手,让郭怀义将一摞厚厚的纸张和小管放在了桌面上。 然后给三人一人发了一摞。 “哪有这两样东西,你还能弄来多少人?”嬴城再次问道。 “这是什么?” 淳于越,江富,汤游三人奇怪的瞅着手中的纸张和小管。 嬴城没有那么多时间,直接了当的提笔在纸张上面写了起来,边写边道:“纸张和小管毛笔,书写之物!” 原本还在多少人思维上跳动的三人,见到嬴城轻轻松松的书写,面色大惊,急忙照猫画虎般的操作了起来。 “咕噜!” 不管是淳于越,还是田福汤游,都极其惊骇的盯着手中的纸张和小管。 “大律令,这是?” 坐不住的三人原地站起来激动的问道。 嬴城抬了抬手,压下三人的震惊,非常严肃的对着淳于越道:“没错,从今往后,纸张将取代竹简帛书,成为书写之物。” “所以,有此物,你能弄来多少儒生?” “这!”淳于越心中的震惊久久无法散开,忍不住的再次尝试在纸张上面书写。 而江富和汤游两人也没有意见似得,忍不住的继续在纸张上面书写。 口中还不断呢喃着‘稀世珍宝’‘天降神奇’之类的话。 “给个话!”嬴城不耐烦的再次问道。 “回大律令,至少三万儒生!”淳于越心神久久的难以平复,十分确定的回道。 不管这些人如何震惊,嬴城点了点头,拍手道:“好,三万儒生,可以了!”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奔走联络,甚至可以借助当地县衙的力量,一个月后给我一个确切的人数。” “三个月后,三万儒生聚集在咸阳城东边,我会命人修建宣传大院,为这些人暂时的落脚之地。” “还有你们二人,回去告诉你们的自家丞相,同样准备三万人。” “此为星火,遍及天下之日,便是我大秦惶惶立世之时!” 顿时。 淳于越,江富,汤游三人放下了手中的纸笔,拱手道:“下官遵命!” “嗯,暂时就这样,你们各自着手准备吧!”嬴城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淳于越的身前。 淳于越是各种复杂心情也回望着嬴城。 儒家要兴盛了,但他不知道儒家有要以何种方式兴盛。 天下学问要兴盛了,但他不知道要以何种方式兴盛。 对儒家而言,是非功过,将由他来做出抉择了。 却是嬴城,摇了摇头,云里雾里的笑道:“如今你已身居九卿之下,是名副其实的朝廷重臣了。” “淳于氏也是名门贵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要光想着自己享福,也理应将这尊荣和淳于氏一起分享啊。” 闻言,淳于越心中一惊,骇然之色涌上心头,急忙回道:“下官明白!” 何止明白! 这位就差明明白白告诉他,将他淳于氏迁来咸阳了。 以前,孤身一人,孑然无所牵绊。 可若是迁来,这咸阳城就是他们淳于氏的根了。 只是……淳于越心中微凉,嬴城主动提及,未尝不是警告的意思啊。 顺风观望逆风逃! 如今位居九卿,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出抉择的。 嬴城却是不管淳于越如何想的,离开了宣传司。 他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这就是他成立宣传司的目的。 他需要改变天下百姓对大秦的误会。 遍寻古今所有的造反,真正具有造反能力的,只有活在最底层基数最大的普通百姓。 除此之外,任何人无法推翻一个军政集合体。 然而。 他没有时间来深耕十年,以造福百姓的方式改变百姓对大秦的看法。 而这,就还有一种更为暴力的手段。 可将之称之为‘星火’! 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嗯……他准备先黑为敬, 不知不觉之中。 嬴城就来到了大乐司。 在这个时代听音乐,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需要很多很多的乐师才能完成一件完整的音乐作品。 但不得不说,音乐不分时代。 每个时代都有其特有的韵律。 秦国有乐府! 由奉常统一管理,包括章台街的乐教司,都在奉常的名下,乃奉常直营单位。 乐府的音乐是有秦乐府钟编成,很多很多大大小小样式各异的编钟,在敲响的时候,形成悦耳的声音。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仿佛随着编钟和琴音,嬴城回到了一个古老而充满着悠久历史的韵律之中。 如果大秦真的有什么值得赞赏的,编钟占据一席之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远远的,嬴城就听到了大乐司之中传出阵阵有节奏的奏唱声,随着编钟叮咚滴答的响动,悦耳而动听。 如果听不到,只能是一种遗憾。 嬴城也不懂! 总之就是宫商角徽羽之类的音律。 他也不是来听音乐的,尤其是这种属于宫廷乐的演奏。 动辄上百人参与。 寻常百姓怎么可能享受得到! “大律令到!” 随着一声传唱声,大乐司内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一个又一个的乐师急急忙忙中起身,跪拜在了原地。 这些乐师的地位,并不高! “拜见诚公!” “都起来吧!”嬴城淡淡的抬手。 他知道这个严涛,精通各类乐器曲调,是一名宫廷乐师,官职叫‘大乐伯’,负责宫廷演奏。 第九十章 促大乐司工作 “谢诚公!”严涛闻言急忙起身,上前迎接嬴城上座:“诚公请上座!” “你现在是大乐司,不是陛下想听曲了,演奏的乐师!”嬴城没有动,单手拍着严涛的胳膊严肃的道: “九卿之下司正,上得了早朝,奏得了陛下,谁要是提出反对你的意见了,直面反驳他。” “是是是,诚公说的是,诚公上座!”严涛急忙谦卑的点头。 嬴城摇了摇头,“你的资历足够,阅历也足够,而且精通昔日六国音律,出于适合,我才同意。” “唯一的毛病!” 说着,嬴城拍了拍严涛的脊梁,“直起来,抬头挺胸,目视前方,龙行虎步走起来,若是你依旧如此卑微,那就换一个吧!”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那就怪不得谁了!” “下官严涛谢诚公教诲!”严涛也是久经风雨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小,见到嬴城严厉的态度。 觉得嬴城是认真的,而不是随口摆架子,心中大震,急忙改口。 “嗯!” 见严涛很上道,嬴城点了点头,并没有坐下来。 一众演奏的乐师们也快速的撤退。 “这些乐府钟都搬走,那个鼓架子留下,那个锣留下,还有那个琵琶,其他的全弄走,清空,爱往哪扔往哪扔!”嬴城毫不客气的下令。 大乐司是他重大战略之中的重要的一节,暂时这些东西通通都不要,只要一个架子鼓,一个锣,有二胡最好了,可惜没有。 至于编钟,这东西搬到各地去演出,太笨重了。 “快快快!”听到嬴城的命令,严涛毫不质疑的指挥。 但凡李瞻,淳于越在这里,大小也要质疑一下,但严涛不管嬴城要干什么,直接下令搬。 当然不可能按照嬴城所说的扔掉,乐器有专门的库房。 “找个安静的地方!”嬴城道。 “诚公这边请!”严涛当即前方引路,进入了后殿的房间之内。 嬴城也没有客气,随手拿过来了一本纸质的书。 不是印刷,而是他亲笔所写。 对专门成立大乐司,他自然有准备。 “看看里面的内容,有什么疑问提出来。”嬴城将话本推给了严涛,并再次道:“坐哪看!” 严涛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嬴城坐在了同一张桌旁。 对纸张。 对其内细小的字。 对如此薄的书本能写如此多的内容。 严涛捧着话本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只不时抬头看一眼嬴城的读话本的内容。 “农户杨青与女雀儿相依为命,雀儿与同村青年大槐相爱,就在大婚当日,韩王安巡视自己的疆土,在路上遇到了被送亲的雀儿, 雀儿长得水灵,身穿红装今日要嫁给心爱的人,韩王安见色起意, 先是显露自己的身份想让雀儿自愿跟随,雀儿得知后婉言拒绝并说今日自己今日大婚,见诱惑不成,韩王安命手下强行掳走了雀儿,并杀死了阻止的杨青。 在家中苦苦等待新娘的大槐,见自己心爱的人还未迎来,便上路寻妻,见到了送亲队伍,唯独不见雀儿,得知雀儿被韩王安掳走。 大槐愤怒,为了雀儿,大槐还是追了上去,并拦住了韩王安,据理力争要回自己的妻儿。 但韩王安却命令近臣打断了大槐的腿,当着大槐的面玷污雀儿的清白,扬言区区贱民,也敢与王争,便扬长而去。 大槐伤心欲绝,要自尽于此,却被同伴阻止,同伴告知大槐,秦国乃当世强国,律法严明,个个公正,让大槐去秦国伸张正义。 大槐对韩王安痛恨无比,决心前往秦国,于是大槐拖着被打断的双腿,一路冒风顶雪,终于历经两年爬到了秦国。 遇到了秦国的一个老农,老农听闻了大槐的事情,带着大槐见了始皇陛下,始皇陛下听闻了大槐的故事,感动又大骂韩王安畜生不如,为了给大槐讨回公道。 始皇陛下下旨征讨韩王安,十万大军云集,一路所向无敌,攻进了新郑,活捉韩王安,将雀儿救了出来,大槐和雀儿终于团圆,大槐喜极而泣,跪在地上高呼道:始皇陛下,草民生是秦国人,死是秦国的魂!” 严涛即便是再卑微,一行一行的读下去,眼神也渐渐的变了。 心中一片惊骇抬头看向赢城。 见赢城没有理会他,就翻到了第二章。 “陈风华家境贫寒与妻子秦花儿恩爱和谐,秦花儿为了让陈风华读书,每日天不亮劳作,日不落不归家,累的腰痛腿疼,被太阳晒面色黄黑,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用家中的粟米换点钱粮给陈风华买竹书读, 而陈风华每日就和闲散公子一样读书,终于,十年后陈风华学有所成,前往楚国国都争取功名。 一次偶然的机会,楚哀王见到陈风华,欣赏陈风华的才华,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陈风华,陈风华先是拒绝,并告知家中妻儿之事,可楚哀王见此,冷哼道‘不过区区贱妾而已,怎与本王娇女相比’, 陈风华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楚哀王,择日陈风华与楚国公主成婚,而楚哀王却派人,找到了秦花儿,要将秦花儿无声无息的杀死, 秦花儿天降大祸,却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这些人,怒问,来人嘲讽道,要怪就怪陈风华,他已经与我楚国公主成婚了,如今已经是国胥,而你,不过一个贱妾而已。 秦花儿悲痛欲绝,大哭自己劳苦十年供你陈风华读书,你竟然忘记糟糠之妻,可来人已经动手,将秦花儿一家乱刀砍死。 有幸的是,秦花儿被邻居救了下来,邻居告诉秦花儿,秦国向来律法严明,便是升斗小民也可以伸张冤屈。 伤好之后,秦花儿踏上了去秦国的路,遇到了一个秦国县令,县令闻言拍案而起,怒骂楚哀王,定要为秦花儿主持公道,随即奏明陛下。 片刻,始皇帝命令县令定要为秦花儿讨回公道,县令随即带着十万大军讨伐楚国,活捉了楚哀王和陈风华,并询问秦花儿如何处置,秦花儿痛恨二人,一刀斩了陈风华和楚哀王。 秦花儿跪在地上高呼道:民妇此生生为秦人,死了,也宁愿做秦国的亡魂。” 第九十一章 积极响应的大乐司 满目惊骇。 他严涛即便是地位再卑微,也在咸阳城混的风生水起。 他不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也可以确定,这些内容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但是。 即便是他只读了一遍内容。 也忍不住由心的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凄惨和愤怒感! 悲痛雀儿和大槐的命运,愤恨韩王安的荒yin无道。 为秦花儿感到不值,唾弃楚哀王和陈风华的绝情。 即便是他清楚,以秦国的情况,始皇陛下不可能为了一个平民去灭国,一个县令更不可能领军去灭国。 但是,当他看到大槐和雀儿,秦花儿洗刷耻辱,还是忍不住的叫好,并由心的产生一种自豪感。 这就是秦国。 “生是秦国人,死是秦国的魂!” 严涛忍不住的低声呢喃,想要在这沉重的缝隙之中吸一口气。 越往后看,越窒息。 有赵王迁,有魏王假,有魏景王湣,有楚哀王,有楚王楚王负刍,有燕王喜,有齐王建……一片片的文字之中,记录着一件件史无前例,凭空捏造,富于想象的故事。 没错,就是一个有头有尾,悲情开始,高兴结束的故事。 “诚公!” 直到看完,严涛才满面失色的起身。 他不知道,嬴城给他看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坐吧,坐吧!”嬴城抬了抬手笑道:“咱们简单的谈谈心,书里面的内容你也看了,觉得如何?” 严涛差点就要被问住了,如果真的要据实回答,这就是一本诽谤,捏造,子虚乌有,凭空想象出来的故事。 “神来之笔!”严涛察言观色的回道。 “嗯……你不说我也明白,没错,这里面的内容,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从来没有发生过!”嬴城全当一听的笑了笑,顿了顿道: “但是,我要让你现在,将这些故事,全部编排为一个‘戏剧’,要用真人,将里面的故事演出来!” “啊?”严涛不知所以的奇怪问道。 没有明白,到底是如何戏剧,演出来,怎么演? 嬴城也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话剧,戏曲这些东西。 秦腔也是之后兴起的东西,现在只是有雏形,精进于汉,昌明于隋,完整于唐,广传于明,盛行于清。 戏子也只是唱优,主要是音乐歌舞还有杂技戏谑娱人,想要猛然将戏剧灌输下去,有一定的难度。 嬴城起身耐心的解释道: “这样吧,简单来说,我扮演大槐的角色,你扮演雀儿的角色,再找几个人分别扮演雀儿父亲杨青,韩王安,韩王安的手下,始皇陛下等等一个故事里面的角色!” “手下,迎亲队伍,十万大军这些,只用两个人就好,不要太多。” “比如,我现在扮演大槐,找到了被韩王安抢走的妻子,就说, 我与雀儿青梅竹马,今日我迎娶雀儿,你是韩王,怎能强抢你治下子民的妻儿? 你扮的是雀儿,就要哭泣大喊,大槐,大槐,我不想,此生我只爱你一人,我雀儿,生是你大槐的人,死也是大槐的魂。 再找一个人,扮演韩王安,蛮横不讲理的说,区区贱民,敢于本王争,还不快滚。 我扮演的大槐就苦苦哀嚎,王啊,你不能这样做,求求你把春儿还给草民,草民此生愿为韩王生死效劳。 说着,我就跪着往韩王安旁边去。 …… 嗯,就这样,将整个故事,用不同的人,肢体,语言,展现出来,懂了吗?” 严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跟着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道:“下官,好像懂了!” 嬴城口干舌燥的坐下来,示意严涛来一遍。 这种纯粹的往里面灌,难度是真的不小。 戏曲啊! 在民间影响之深,是难以想象的。 这是一种可以快速传播,并被广泛接受的东西。 只要流传的足够快,这样的故事,会改天换地! “韩王,你怎捋夺民妻?” “春,妻悦君兮,此生不变!” “贱民安敢于君争?” …… “停停停!”结果严涛刚演了两句,嬴城就直接喊停。 倒是领会了演的意思,严涛用不同的动作表情声音在演,但这话! “你平时就这么说话,大白话,正常人的交流,直白,要直白。” “愤怒了,就愤怒的骂出来,你个狗杂碎韩王安,不得好死,还我雀儿,我杀了你! 不讲理了,就要不加修饰的表现出来,你个贱民,看本王不打断你的贱腿,来人,给我打断这个贱民的腿,今日本王就要当着你面,调教这小美人,小美人,本王来了呦!” 这件事嬴城必须要纠正过来。 文言文,将十句话的意思用一个字表现出来,那是文人才子们显摆自己才学,引经据典用的。 而这些东西,又不是给那些人演的。 哪个正常人日常交流,之乎者也的! 深入民心的,源远流长的,正是这些俗话。 你个瓜怂! 你个sb! 你个憨批!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着嬴城如此粗俗的话,严涛不敢妄加品论,只是深加领会,不由的点头道:“下官,好像是懂了,下官再给诚公演示一遍。” 嬴城也是不厌其烦指导! 而就在嬴城在大乐司紧赶慢赶的督促各司积极工作的时候。 …… 政合宫。 赵高鬼鬼祟祟的在始皇帝旁边和几个太监鼓捣,犹豫着,皱眉着,惊讶着,奇怪着……这些小动作引起了始皇帝的注意。 “怎么了?”始皇帝奇怪的扭头。 赵高这人野心不小,但像这般搞小动作的事情,还是很少见到的。 野心大,说明这人有点能耐,是个上进聪明的人。 只要对他忠心,未尝不能重用。 赵高听到始皇帝喊话,急忙结束了和小太监的纠缠,小碎步到始皇帝近前,匍匐惊喜的道: “陛下,大律府那边有些特殊情况,臣发现后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嗯?”始皇帝眉头一皱,目光有点冷的盯着赵高。 他可没有命赵高时时刻刻的盯着大律府,这是在擅作主张啊。 看来这毛病还是没有改掉,那就继续晾着收收心。 赵高不觉然,献媚般的从袖筒里面掏出来了一摞纸,恭敬道:“陛下,这是大律府立法用的纸,兹事体大,请陛下过目!” 第九十二章 始皇帝的震惊 “这是,纸?” 始皇帝原本已经不动声色的温怒了,可在见到赵高拿出一踏纸之后,猛然起身,眉头紧锁的问道:“你从何处得来?” 赵高急忙回道:“回陛下,是大律府,是臣让人从大律府……偷出来的。” 始皇帝疑惑的看向赵高,“偷出来的?” 赵高迅速解释道:“微臣也是听到几个在大律府当值的内侍在嘀咕,这才多问了几句。” “得知大律府有很多很多的纸张,这才命人悄悄的偷了点出来,送来之后第一时间禀明陛下!” 始皇帝伸手捧着桌面上的纸张狐疑道:“你是说,这纸在大律府很多?” 赵高一连串的点头道:“微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根据那几个内侍说,大律府每个立法的官员,都拿着纸张书写。” “说是有十几个大木箱子里面,装的慢慢的,很多很多。” “而且,还有一种奇怪的笔,不用沾墨就可以写字!” 始皇帝心中震动,如被雷击,已经没有其他的想法了,起身就道:“去大律府,不要惊动其他人。” 说罢,始皇帝都顾不得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袍,就急匆匆的走出了政合宫。 一路飞速的来到了大律府。 对大律府始皇帝轻车熟路,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从旁边的侧门进入了后殿之中。 “嘘!” 始皇帝示意内侍们不要声张,一个人悄咪咪的来到了中殿。 中殿和前殿之间隔着屏障,但对大律府熟悉无比的始皇帝,悄咪咪的爬在了无遮掩的地方,偷看了过去。 这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的始皇帝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多!” 始皇帝只剩下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所见的心情了。 只见整个大律府前殿之中,到处都是一摞一摞的纸张。 李瞻,张让,公输丘,左光,叔孙通,乌氏倮,胡秀,卓诚……那一个一个他非常非常熟悉的人,正拿着一个铜杆,坐在桌子旁,认真的写字。 所用之物,正是纸张。 这就罢了。 那长桌子上面,有没有写过的,也有写过的,分别摞着厚厚的一层。 而这也就罢了。 在那些长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木箱子,太远了看不到箱子里面装的东西,但他看到一个官员,从木箱里面抱出来一摞纸,放在了长桌面上。 “嗯?” 始皇帝眉头一皱,这个官员,应该是那个官署里面的吏员,他有点眼熟但不认识,可他看到这个吏员,竟然借着抱纸的空隙,趁着别人不注意,悄咪咪的往自己袖筒里面塞了一张纸。 因为没有人注意,吏员塞好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 “大胆,竟然私偷纸张!” 始皇帝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扭头质问一个宦官,“嬴城呢,有人偷藏纸张,他不管吗?” “陛下,大律令安排了诸多事物之后,就离开了大律府,奴婢也不知道大律令去了什么地方。”宦官急忙跪地回道。 天知道好好的,始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而且来的悄无声息。 闻言,始皇帝眉头一皱,又扒着看了看,道:“你去将李瞻给朕叫过来,不要声张!” 内侍迅速领命起身,进入了前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李瞻现在很是春风得意,一会儿在商业法这边转转,一会儿到农业法那边转转,指导一下立法意见。 很快乐。 嬴城不在,这里他就是老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立法就怎么立,那可不快乐吗。 最好期盼嬴城一直不要出现,由他来弄最好了。 内侍瞅准了机会,小声在李瞻耳边轻语。 咕噜一下。 李瞻差点失声的扭头看向了前中殿之间的屏障,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 始皇陛下来了,而且来了不少时间了。 乖乖……李瞻心里面就剩下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了。 回想了一下没有,这才安稳了下来。 因为有提示,李瞻便装作若无其事的转了几步,向着中殿走去,刚进去,就看到始皇帝一个可以遮盖的洞口旁边趴着往前殿看。 “臣李瞻拜见陛下!”李瞻急忙行礼。 听到李瞻来了,始皇帝这才转身,笑呵呵的道:“李爱卿请坐,坐坐坐!” 始皇帝显得无比客气的抬抬手。 李瞻被始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好意给弄到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坐了下来。 “嗯,立法进度如何了?”始皇帝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陛下,万事开头难啊,不过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协助大律令将这件事办好的。”李瞻振奋的回道。 “嗯,怎么不见嬴城,朕看你们书写,竟然没有竹册帛书,如何立法?”始皇帝忍不住的询问,想要旁敲侧击一下纸张的事情。 李瞻觉得始皇帝就是询问立法进度如何的,根本不知道始皇帝就是纯粹是来看纸张的,张口就回道: “陛下,难道大律令没有给陛下敬献纸张么,我们不用竹册帛书,有十三大木箱纸,今日一天都用不完,想来大律令应该很多才是。 还有小管,可以尽情的书写,要比毛笔好用太多了,书写起来无比的流畅。” “陛下,说到这个,臣就不得不感慨一句,这纸张真的是专门为书写而造的天作之物啊,书写起来真的太流畅了。 大律令能够弄出来这等神物,真的令我大秦如有神助。” “臣必须要向陛下以及大律令认错,此前,是臣错了,今日一见纸张,臣才明白,大律令的劳苦用心,真知远见。” 始皇帝刺耳的听着李瞻的回话,心里面顿时不是个滋味。 纸张,他的确见到过,而且几天前就见过,但那是郭怀义递上来的,还只有一张,被他当做宝给存放起来了。 第二次见到纸,就是赵高拿的,这才匆匆过来。 敬献? 有吗? 莫不是这大秦皇宫之内,谁胆子大的敢把嬴城敬献给他的东西拦截下来? 没有! 那就是嬴城没有敬献。 而是直接拿到大律府使用。 好事是好事,但他现在听着李瞻在这里叭叭叭赞美嬴城,那心里就更不是个腻味了。 “纸张的事情,可有从这大殿泄露?”始皇帝不由问道。 “额,应该没有吧,今日还没有离开过大律府。”李瞻疑惑的回道,不明白始皇帝为何如此发问。 他的袖筒里面都藏了纸张,准备拿回家让老爹瞅瞅,能不泄露嘛! 始皇帝当即比划道:“去,给朕拿一摞纸张出来,这么厚,不要声张,不要乱嚼舌头!”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12点上架,嗯……又上架了! 翻翻老梦的作品,嗯……好多上架即死的书,最近的一本三轮首订五十,着实打击不小,不过怎么说,职业混饭,怎么都得继续写啊! 就又有了现在这本还在四轮推荐中,但上三江无望的书,……哎,有点可惜吧! 不过怎么说,首先感谢支持着老梦从一轮一路晋级到四轮的朋友们,以及破费打赏的朋友,真诚感谢! 先说说更新的问题吧。 明天12点上架开始,整点定时一小时一更,到后天12点结束。 二十四小时二十四更,存稿清空! 至于首订究竟能到多少……听天命,尽人事,写好这本书。 结束之后,保持万更,这个还是可以保证的,这本书11月14日入库,三十六天二十六万字,这速度还是可以的哈,要不是推荐期间不能上架,这本书已经五六十万字了。 管他呢,更就完事了! 下面再说说关于老梦对这个历史一知半解的问题吧! 肯定有不足! 大秦论哪儿半白话文没有照抄过秦论,阿房宫赋被诟病许久,老梦没有改,这个会有交代,之后的白毛女和铡美案这些故事,属于改编了! 另外在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这个问题吧,尽量避免去描写实质性的内容,这东西,写着写着稍微偏一点就瑟瑟发抖了,所以老梦没有往这个方向写,但基本不会错过一些经典的场面,比如阅军,祭拜,荣誉感这些。 另外再说一下五等九流制度,有人认为这是种姓制度,等级圈层在漫长发展中是必然出现的,且是无形存在的,但绝对不是种姓哈, 本质来说,官大于民,民大于奴是事实,而种姓制度是宗教宗族,贵族,种族,但五等之内,宗教,贵族,种族其实全部划入了民等,而官员可没有规定必须要由谁来当哦, 即便是用科举制,也不是种姓制度,更何况老梦向百姓推行礼法读书,要是完成可完全跟种姓不同了。 当然,奴隶和蛮夷,这是一个想要对外扩张的皇朝所必须要经历的。 另外说一下始皇帝寿命这个问题,怎么说,即便是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身老病死也不是能直接控制的,这本书没有玄幻没有系统,将始皇帝的状态放在现在,就是一个长期劳累过度,存在猝死风险的老年人,生老病死谁也无法百分之百保证吧,而对于主角来说,必须百分之百保证秦朝存续。 再说说秦朝吧,这是一本历史秦朝同人爽文,很明显老梦没有那个本事,写一本可以经得起考究的‘秦史’。 不足之处,多多担待,老梦努力提升自己,越写越好! 以下! 求订阅! 首订真的是太重要了,决生死啊! 求月票! 求推荐票! 求打赏! 求支持! 祝作者君首订起飞,祝首订的读者大佬们飞黄腾达,心想事成! 麻溜的去码子了! 距离首日上架承诺还有四章要写,今晚搞不定不睡觉! 第九十三章 始皇帝的小心思 政合宫! 始皇帝乐滋滋的一页一页的翻看纸张,忍不住的啧啧称奇。 真的是神奇之物! “陛下,李公,蒙公,冯公到了!” 听到赵高的禀告,始皇帝顿时收敛了面色,坐在了长榻上,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当做无所谓的道: “让他们进来吧!” 嬴城既然不跟他说,想必除了大律府里面的人,这满朝文武也是知之甚少。 要是李斯这几人也知道,他就要好好的和嬴城谈谈话了。 很快。 李斯,蒙毅,冯去疾三人就连诀走了起来。 可谓是稀里湖涂了,也没有听闻有什么大事发生,这突然之间就被传唤了过来。 轻车熟路的进来,李斯三人先行礼道:“老臣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始皇帝平澹的说罢,便不再多语。 通常这种情况下,肯定是始皇帝先说事的,可三人抬头久久不见始皇帝说事,李斯奇怪的拱手道: “陛下,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召老臣几人前来。” 要是李瞻之流前来,自然不敢多问,就算是始皇帝不说话,也悄咪咪的杵着。 但李斯几人就没有那么多忌讳,直言相问。 蒙毅和冯去疾也是奇怪瞅着始皇帝,总感觉这会的始皇陛下,有点不对劲。 从来没有见过始皇帝,如此松散而惬意的靠着。 “咳咳!”始皇帝咳嗽了一声,平澹的抬手。 顿时,赵高轻轻的走到桉桌旁边,从一个微不起眼的角落处,将厚厚的一摞纸张抱起来。 “李公,蒙公,冯公!” 啥话都不敢说的赵高抱着纸张,走到了李斯三人的面前。 正奇怪着盯着,李斯三人见到赵高手中的厚厚的一摞纸。 顾不得其他。 李斯已经上手,从赵高手中抢过来了一摞纸,无比震惊的道:“这是,纸?” 冯去疾和蒙毅两人也是一脸的惊疑,极其震惊的围在了李斯的旁边,已经上手从李斯的手中抢过来十几张纸。 “这,真的是纸?” “怎么会这么多?” “陛下,这是纸吗,虽然和前几日所见略有粗糙,但这理应是纸吧!” “天哪,怎么会这么多,这一摞,恐怕足有百十来张吧!” “真的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陛下,这纸张是从何处而来,这么多,难道,陛下这纸是如何制作,莫不是城公子敬献给陛下的?” 李斯,蒙毅,冯去疾三人震惊而激动的各自捧着纸张,许久挪不动手的端详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惊语。 “咳咳,不用数了!”始皇帝心里偷偷一乐,装作不用惊奇的道: “这纸张长八寸,宽四寸,总共三百四十二片,可书写十三万六千字,若是配合上此物,还能更多!” 说着,始皇帝澹澹的抬手,将小管从边角处拿出来,正好有三个,放在桉桌,毫不在意的道: “光看不中用,来来来,知道你们激动,都过来试试,随意写,多得是!” 见如此。 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面面相觑,君臣这么久,大概,有点明白这为陛下要干啥了! 但终究还是心痒难耐的动了,站在了桉牍的旁边。 轻轻跪坐下来。 研究小管如何使用! “咳咳!”始皇帝觉得有趣极了,亲自动手拧开了另一个小管笔帽,稍微等了片刻,墨水便渗透了下来。 “用这毛笔书写,能将字写的非常细小。” “至少能在这一片纸上面,写四百字。” 一边平澹的说着,始皇帝轻轻的开始在纸张上面书写,写的非常的随意,尤其是没有半分疼惜的样子,写了一大堆废话。 李斯三人都看呆了,惊骇的盯着始皇帝的书写,那细小的字落在薄薄的纸张上面,漂亮而又工整,还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可用肉眼看上去,能认得非常的清晰。 “太神奇了,怎么会如此神奇?” 李斯忍不住的感叹,照着始皇帝的样子打开笔盖,竖着放了片刻,墨汁渗透了下来。 激动的李斯当即忍不住的尽情书写了起来。 冯去疾和蒙毅两人也是一脸激动的书写,发出真正的感慨和惊奇声。 见到这一幕。 始皇帝非常的满意。 总算是有点成就感了。 不否认,也不确认,将这种自豪的成就感分享给这几位肱骨大臣。 听着三人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乐趣多多。 “太神奇了,陛下,不知这纸张从何处得来,造价如何,是否有很多?” 许久,李斯在沉浸书写之中醒悟了过来,眼神渐渐变色严肃的起身后退了回去。 这是要说正事了,恋恋不舍的冯去疾和蒙毅二人,也只能放下手中的笔和纸张退了回去。 “是啊陛下,这纸张和小管,能否量产,又能一日产多少?” 冯去疾和蒙毅也正色了起来。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纸张和小管更大的事情了。 这东西,太重要了。 在他们眼中,这已经是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神兵利器! 始皇帝见此。 也是神色一正,放下了手中的小管,起身端坐,非常严厉的道: “让郭怀义给朕滚进来,不过几天而已,胆子已经大到欺瞒朕了!” 下方的李斯三人闻言,顿时惊喜,扭头眼巴巴的看向殿门口。 终于,来了! 也是有点激动。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些东西哪里来了。 这些天郭怀义跟着嬴城,不但他们的话不管用,就连始皇帝的话,郭怀义都有意瞒着。 甚至他们一度以为,郭怀义脑子病了,堂堂中尉府校尉,始皇帝最信任的将领之一,竟然跟着嬴城胡闹。 之所以不动,就是想要看看,能搞出什么名堂。 要是没有大功,这郭怀义肯定是要去历练历练再说了。 而现在。 他们已经隐隐猜到了。 纸张,超级作坊,嬴城胡作非为,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而这个结果。 可能要超出他们的想象。 “末将郭怀义,参见陛下!” 哐哧哐哧的,郭怀义带甲上殿,单膝跪在了始皇帝前面,坚定而无所动摇。 这也并非失礼,而是将对帅之礼。 始皇帝面容严肃的道:“朕念在你对朕还算忠心的份上,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第九十四章 郭怀义终于和始皇帝见面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郭怀义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胆略均有过人之处,并每有被吓倒。 始皇帝冷漠的质问道:“朕何喜之有?” 旁边的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站着不说话,即便是内心着急也只能看戏。 不看戏不行。 这是正常的流程,若是始皇帝真的发怒,郭怀义根本没有机会披甲跪在这里说话。 当然,他们也最好闭嘴,心中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郭怀义快速组织语言解释道: “陛下,不是末将有意欺瞒陛下,实在是这件事兹事体大,末将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但是现在,末将可以放心的禀报陛下,为陛下庆贺,我大秦将又增添神物!” 始皇帝冷哼道:“哼,别以为朕会轻易的放过你,若是你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朕将你撸到底去岭南,正好屠睢老将军那里缺个马前卒!” 听到始皇帝这么说,冯去疾就忍不住的劝道:“郭将军,你还是细细说来吧,这纸张,如何制作,产量又如何?” 郭怀义嘿嘿一笑,笑吟吟的回道:“陛下,诸位大人,此事说来话长……” 始皇帝早就按耐不住了,甚至要比李斯冯去疾几人还要着急,纸张和小管,真的太重要了。 这将会是一场对知识颠覆。 以往所有的书籍,都是用竹简来保存的,只有一些珍贵的书籍,才会用到帛书,但是数量并不多。 竹简虽然便宜,但携带起来太笨重,所能记录的文字也少之又少。 帛书虽然携带方便,但是造价昂贵,整个大秦每年在帛书上面的开销占据着一笔极其大的比重。 而现在。 纸张的出现,让他心惶惶跳动。 只要比帛书造价便宜三分,他就大力推广,将竹简和帛书丢掉,完全改用纸张。 不着急那就是假的,始皇帝怒斥道:“那就长话短说,废什么话!” 郭怀义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道:“陛下,大律令说了,非亲见不得外泄任何造纸术内容,以防造纸术泄露。” “末将觉得十分有理,所以请陛下赎罪,若陛下和三位大人想知道,亲自前往超级作坊一观便知!” 澎! 郭怀义话音未落,始皇帝拎起砚台就砸向了郭怀义,砚台在郭怀义前面的地面上飞溅,倒是泼了郭怀义一身墨水。 “行啊,朕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你郭怀义竟然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这才几天本性释放了,还是遇到嬴城那个知己了,将你本性彻底释放出来了。”始皇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面色挂的老长。 内心甚至是极度的郁闷。 暗骂这嬴城有毒啊! 郭怀义此人是老秦人勋贵之后,虽家道中落,却熟读兵法,胆略过人,乃是忠厚之人,被他一手从军中提拔上来,统领一营宫卫,权柄的确是不小的。 等于他将自己的安危交给郭怀义了。 所有不管嬴城怎么搞事,郭怀义参与里面,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放手旁观自然能看清,不着急一时。 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这郭怀义跟了嬴城几天,就胆子大到这种地步了。 当面拒绝他的要求,胆子是真的长了不少! “郭将军慎言!”冯去疾也是忍不住的劝道,军中之事他们本不应该多言,只是此时他不得不多说几句了。 郭怀义,太过分了。 保密保到始皇陛下的头上了。 你还是不是陛下的将军了。 却是郭怀义,一点也胆怯的嘿嘿一笑,一副我有功陛下你不能罚我的样子道:“末将斗胆,请陛下屏退左右,此事,的确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啊!” “郭将军,你莫要携功自重!”李斯也有点生气了,出言训斥。 而且这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即便是郭怀义在纸张一事之中有功,也不要居功自傲。 胆子太大了,面对陛下的责问,还敢提要求。 始皇帝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赵高领会,轻轻的对着周围的内侍们摆了摆手,内侍当即躬着身子离开,自己则杵在了一旁。 “嗯!”可郭怀义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赵高的身上,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赵高你也走。 赵高面色一尬,心中已经怒了。 “下去吧!”始皇帝早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已经决定,今日这郭怀义要是说不出个让他不澹定的消息,这岭南是去定了。 赵高虽然心里面怒了,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退了下去。 郭怀义目光有挪在了李斯三人的身上。 “郭将军,莫不是老臣也听不得?”李斯眯着眼笑吟吟的盯着郭怀义。 “听得听得!”郭怀义憨批似得笑了笑,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除了始皇帝和李斯三人之外无人的时候,知道再不说话,就真的要完蛋了。 也是神秘兮兮的小声道:“陛下,三位大人可知这纸张造价如何,产量又如何?” 始皇帝的手已经放在了桌面上的竹简上了,两眼冷冷的盯着郭怀义,大有暴君趋势,要把郭怀义吞了。 冯去疾脾气老好的人也快要被郭怀义折磨疯了,非常有怒气的道:“郭将军,我等要是知晓,何苦要等你说话!” “陛下切莫着急,容末将给陛下细细算一笔账!”郭怀义早有准备,完全不怕的笑道: “在我大秦,十根上好的梁木只需要七到十钱!” “而这十根木料,可以制造出九十万张如陛下现在看到的纸张!” 郭怀义话音未落地,始皇帝吧嗒的一下松开了手中的竹简,惊叫道:“什么?” 原本有冷光的李斯也面容一变,惊叫道:“这可不能!” 冯去疾大惊失色的摇头,满目惊骇的道:“怎么可能!” 蒙毅也呆滞了盯着郭怀义,不敢相信的道:“这不可能吧!” 郭怀义就知道会是如此,若不是他亲身经历,也不会相信。 但,这就是事实! “陛下,三位大人切莫着急,这,只是造价!” “而想要让十根木头变成纸张,现在还需要三天的时间,而按照大律令对超级作坊的规划。” “超级作坊必须达到每日一百根木头的制造量!” “日产量达到一千万张纸,才算是一个合格的超级作坊!” “在大律令的规划之中,超级作坊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供应量满足我大秦任何地方对纸张的需求量。” 第九十五章 始皇帝终于被震麻了 吧嗒! 始皇帝整个人都像是要凝固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郭怀义,变成了雷击木。 李斯瞠目结舌的盯着郭怀义,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冯去疾也傻眼的瞅着郭怀义,嘴巴张的老大,不知道闭合。 蒙毅倒是闭着嘴,可那咽口水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都清晰可闻。 许久,始皇帝余震未除的吞咽着口水道:“一千万,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啊,我的郭将军,你不要吓朕!” “一天产一千万张纸,就这样的纸?” “朕不相信,这不可能做得到的,你知道胡氏负责的帛书产量吗,一月也就两万余!” “朕每个月要向胡氏支付六十金,充一万份帛书入府库!” “朕嫌太贵,命人从胡氏制造帛书的全过程调查,得知胡氏仅向朝廷赚取十二两的辛苦费。” “你知道外面的帛书售卖几何,百钱难寻啊!” “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要用这重又麻烦的竹简吗,这东西便宜又容易造啊!” “郭将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始皇帝这次是真的慌了,慌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 实在是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这纸张,便宜,容易携带。 他甚至早就接受,只要比帛书便宜一半,一张纸不要太多,二十钱。 他都可以接受。 允许大力制造纸张,用纸张来替换竹简和帛书。 但现在。 不要说一张纸二十钱了。 伐木人按劳所得,一根高两丈,粗两尺的长木一钱,不足者减二,有余者定量而升。 三钱可以买一斗粟米。 三人可伐木,足够伐木人养活一家老小。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一根木头九万张纸! 一钱九万张纸。 这和帛书相比,简直犹如天地之别啊! “是啊,郭将军还是不要为了立功就胡乱谎报,就算是说月产十万,老夫也相信。” “但是你这,不是老夫不相信,是根本不可能!” 李斯也是非常恼怒的盯着郭怀义,认为这就是郭怀义为了冒功的行为。 这种事情在行伍之中时常发生,而这郭怀义又是行伍出身,有这样的毛病,很正常。 “郭将军,你不要夸大其实,你要老实交代!”冯去疾也劝导起来,没想到郭怀义竟然是这样的人。 “对啊,郭将军,你就老老实实的交代,就算是你做错了,看在你也是为了我大秦,我向陛下为你求情。”蒙毅忍不住的劝慰,认为这就是郭怀义为了脱罪谎报。 至于日产一千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郭怀义瞅着始皇帝,也瞅着李斯三人,心里顿时一乐,能不能产一千万他也不知道,但这话是嬴城亲口说的,他相信嬴城可以办到。 郭怀义当即详细的论证自己的话道:“陛下,您可知今日大律府所用的纸张,用了多长时间吗?” “就昨日戌初刻开始,到今日卯正,仅仅用了五个半时辰!” “这还是里面的囚徒不熟练的原因,如果熟练操作了,是可以快三倍以上的。” “大律令要求里面的囚徒,轮班制和双人岗位,十二时辰不停工!” “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等熟练之后,一个小作坊一天的产量,就是大律府所用纸张的六倍!” “而超级作坊内,大律令规划了整整五十个独立的造纸小作坊,互不干扰,日夜不休造纸。” 郭怀义的话让始皇帝如有暴击,却又忍不住的沉思,随后眉头紧皱的问道:“造纸用的囚徒,不是工匠?” 郭怀义迅速回道:“全部是阿房宫的囚徒,陛下,不是末将有意要隐瞒,而是造纸术真的,太简单了,简单到,末将仅仅看了一遍,就学会了!” “若是末将口述一遍,不管是陛下还是三位公卿,也都能学会,只需要稍加尝试几次,就能造出纸张。” 始皇帝眉头紧皱的道:“这东西来自扶苏府的诚意苑,或者说嬴城早就弄出纸张了,你和庞成三人跟着嬴城去了一趟诚意苑的书房,这才下定决心跟着嬴城一起胡闹。” “为了防止泄密,便一把火烧了书房。” “随后你们便决定威逼杨端和和楚啸,动用了二十万人修建超级作坊。” “杨端和的兵马和西营的将士只负责外围围墙,里面的作坊这些,都是由黑甲卫亲自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防止泄密。” 郭怀义终于松口气的嘿嘿一笑,点头道:“陛下英明,负责营造造纸作坊的是相里奎,相里奎全程和两个黑甲卫兄弟吃住睡都在一起。” “不管是杨将军,还是楚啸,都不知晓超级作坊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严绝靠近。” “所有接触到造纸流程的人,全部被扣押,没有外泄的可能。” 始皇帝渐渐的坐了下来,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眉头紧皱的问道: “若纸张的产量真有如此之高,还日夜不休的制造,可以预见的纸张一定会泛滥成灾,为何还要保密,这纸张恐怕以后会连厕筹都不如!” 郭怀义也愣了愣,尴尬的一笑,虽有猜测,但他哪里知道,嬴城说的宁误杀不放过的保密,具体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李斯,微微的侧身面向始皇帝,眸光冷光闪烁的笑道: “陛下,或许,老臣有点明白了,有意思,呵,陛下不觉得纸张的出现,十分有意思吗?” 冯去疾和蒙毅侧头看向了李斯,略有不解。 始皇帝眉头一皱,疑问道:“何解?” 李斯笑了笑,反而称赞道:“老臣不得不称赞,大律令的确老谋深算,深谋远虑!” 始皇帝两眼一瞪,怒斥道:“别卖关子了,说!” 李斯呵呵一笑,自信道:“陛下,老臣自荐,将纸张之事,交给老臣来操作,当然老臣也可助力大律令,泡制天下自诩德高的饱学之士!” “若臣所猜不错,等超级作坊真正建成之时,便是天下竹册,帛书全部停产之时。” “若陛下没了帛书,没了竹册,又有纸张,陛下会如何?” 李斯的话音未落,始皇帝便惊拍自己的大腿,目光骇然的盯着李斯。 直到此时,方觉始终,回想这个长孙此前种种举动,竟有如此惊天之谋! “对每一个读书写字之人来说,注册帛书是必备之物,若我咸阳城纸张堆积如山,一钱可买百张,那邯郸,新郑,临淄,郢都等昔日六国之地纸张百钱一张。” 李斯澹然,残忍的笑道:“这些人,又该如何选择呢!” “后生可畏啊,老臣细想,不由毛骨悚然。” “陛下,老臣有种错觉,恐怕大律令这盘棋,下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第九十六章 促农业司工作 农业司! 在反复安排了严涛戏剧的事情之后,嬴城便来到了新立十三司之一农业司。 并不是新立。 此前在治粟内史之下,有一个专门负责管理农事的部门,仓粟。 负责天下农田的勘验和耕作。 这和少府的水利部门互通。 也就是在这两个部门的建议下,才有了川蜀李氏去疏通天下河道。 而现在。 他单独将这个部门划分在了一起,组建了农业司。 站在民生的角度思考,华夏自古以来都是农耕大国,农业的发展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将农业单独拎出来。 站在大秦安定的角度上,要把农和士做一个分割。 他从不认为一个老农会造反,哪怕是一县之地的老农们。 恰恰相反的是,造反的都是读了点书的读书人,因为他们懂得如何利用人的疾苦来谋取自己的利益。 不管是项羽也罢,刘邦也罢,陈胜吴广也罢。 若是将农业这个庞大的基数最大的群体从造反群体切割出来,稳定大秦便成功了一半。 “下官田震拜见成诚公!” 刚到农业司,田震就上前来迎接。 而除了田震之外,还有一众在农业司任职的吏员。 整个农业司在稳定的运行,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新立的官署,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没事,我就来是随便逛逛!”嬴城平和的说这。 便在农业司里面真的闲逛了起来。 到处翻翻看看。 这里近乎掌管着大秦全数农田结构及分布,寻常人还真的看不到这些。 “大律令,这是田亩分布!”田震跟着嬴城迅速的回道。 嬴城点了点头,随手翻看着,并没有多说。 很明显,嬴城也很意外。 这是十月份的统计,也是大秦一年一度的统计。 总计一亿三千七百八十二万亩田地。 主要分布在川蜀,齐地,关中三地,是三大主要产粮区。 关中以内因郑国渠形成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 川蜀之地因都江堰形成的成都平原。 齐地三面环水面朝大海,天然的平原丘陵地形,形成的河济平原,华北平原。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粮食产量并不高。 这基本上都集中在黄河流域。 至于对长江流域的开发,也略有不足,诸如江汉平原,洞庭湖平原,潘阳湖平原,长江沿岸平原,长江三角洲等,都还在未开发区域。 长江流域昔日是楚国的地盘,楚国若是能和秦国一样开发长江流域,也不至于被灭国。 怎么说,其实粮食对大秦来说,并不是稀缺之物。 就是农作物太单一了。 主要还是稻谷小米粟米。 土豆,番茄,辣椒,胡麻,胡萝卜,西瓜,玉米,棉花等等等,还待引进。 尤其是土豆,必须要找来,至于怎么找来,这是个问题。 土豆现在指不定还在南美洲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漫山遍野长满着。 玉米现在指不定还在中美洲哪个犄角旮旯里。 这个时候漂洋过海来看你,有点费劲! 尤其是棉花,弹棉花啊弹棉花,没有怎么用羊毛弹么! 当然。 这只是嬴城前来的目的之一,但并不是主要目的。 有什么样的条件办什么样的事,即便是知道南美洲准确的地点,想要去寻来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多想无用。 大秦目前的土地主要分类有三大类。 官田,租田,私田。 官田,也就是秦国所有的田地,这个占据十分一的比例,且极为混乱,如果要分下去,这些田可能就要给大秦百万将士分完了。 税田,为征收赋税之用,官府从百姓拥有田地之中按一定比例划为税田,此部分税田产出全部上缴。 私田,私有制田亩,这已经是极为先进的制度了,土地私有化,这类占比最重。 而这其中。 官田又有很大一部分为租田,也就是百姓可以租用官田耕种。 同时,农具,耕牛这些也可以租用官府农具。 “看来,真正导致大秦大乱的因素,不是农田的问题啊!” 嬴城翻看着,忍不住的心中一叹。 因为以现在这个体量,养活天下三千万人,足够了。 其实很奇怪,大秦并没有天灾,旱灾,洪涝灾害都是极少发生的事情,用句风调雨顺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并非天下无灾,而是兴修水利的结果。 但就是,大秦二世忘了。 “人头税!” 嬴城又翻到了赋税的地方,农业司虽然不负责征收赋税,但因为之前的存量。 赋税的账目还没有来得及搬走,这才被他给看到。 人头税其实就是个税,男子成年之后就必须在官府登记,分立门户,按照规定交纳赋税,隐匿或者逃避都会加重处罚。 如果再加上税田,这个赋税要达到十税四左右。 “这个问题立法的时候再改吧!” 嬴城摇了摇头,将赋税账目放下,继续翻看了起来。 看的出来,大秦在田地上面没少花费功夫。 整个竹简书海,主要以郡为目录,分门别类放置。 种植什么,产出多少,都有详细的划分。 但至于这其中的水分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田震悄咪咪的对着一个吏员摆了摆手,示意众多的吏员下班,自己留下来陪着嬴城就足够了。 内心也是十分无语,这天已经黑了啊,休息时间到了! 从进来之后,这为大律令就一直翻翻看看,也没有任何的指示,着实令人难受。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位是来干嘛的。 可他身为司正,还得陪着。 一旦这位有疑问,他还得及时的做出解释。 谁让他,只是一个司正呢! 不过他不得不佩服这位,竟然一声不吭的看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要看出什么来。 “咕噜!” 田震真不是故意的肚子咕叽咕叽的叫了起来。 “大律令,下官……”田震尴尬的一笑,可不饿了么,都跟着转大半天了。 “准备点吃的吧,辛苦一下田司正,今夜就在这陪我熬夜吧!”嬴城理所当然的说道。 “能陪大律令阅览这些复杂的文牍,这是下官的福分!”田震内心呵呵的感激道。 “嗯!”嬴城没有再说话,一目十行的扫视所有的竹书。 大秦完整的田地布局已经越来越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堆积如山的文牍,就是黄金屋! 没错。 他就是在现学,来印证他心中对大秦农业的改造是否合适。 至于要他亲自去丈量大秦的田地,他觉得,现在还是算了吧,有机会再说。 第九十七章 大秦的三座灯塔 入夜的咸阳城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安详。 尤其是自从章台街被封,乐教司的夜夜笙歌不见之后,咸阳城入夜之后就安静的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而随着夜深,万家灯火一个又一个的熄灭。 咸阳城的天渐渐黑了下来。 随之皇宫的明灯宫殿也跟着一座又一座的熄灭了下来。 万籁寂静。 而就在黑暗之中。 有三座彷佛孤夜之中的灯塔,在为这旷古以来,开天辟地的大一统王朝寻找着前进的方向。 大律府。 对于在大律府中的官员来说,这似乎只是第一个不眠之夜的开始。 “五等九流既然已是阶级层的划分,那就必须要有明确的划分,不能含湖其辞。” “外夷见了内奴,内奴地位要高,那么外夷须行跪拜之礼,参拜内奴。” “内奴若无职能在身,便不能指挥外夷任事。” “尊礼而拜,为礼,若越权擅使,为罪。” “另外,既然是立新法,就推倒重来,照搬此前秦律,与画蛇添足无异!” …… 太尉府! 明灯长亮,郭怀义跟个竹竿子一样远远的杵着。 就在前方,一个巨大的沙盘旁的台阶上。 始皇帝, 始皇帝双腿收拢屈膝,双臂盘在膝盖上面,头杵在胳膊上,愣神的盯着巨型的沙盘。 下一个台阶处。 李斯,冯去疾,蒙毅,冯劫,王翦,蒙恬,王贲似乎和始皇帝一个模样,坐成一排屈膝坐着。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更像是傻缺八人组! 傻不愣登的看着天下四十二郡沙盘。 “陛下,一定会乱的,一旦以纸张制衡天下学士,引天下学士入咸阳,越是距离咸阳远的地方,就会越乱! 昔日六国贵族们绝不希望看到我大秦聚集天下文学之士,以此来梳理天下,成为天下学士中心。 老臣觉得有三个地方,其中楚地有二,江东之地和徐州之地,齐地有一,临淄,一定乱!” 李斯阴沉沉的以恶揣恶的起身,光脚走在沙盘上面,道: “灭韩之后,韩王安在新郑反叛,一呼百应,却被我大军一战而下,旧韩勋贵荡然无存。” “昔日魏国是第一个变法的诸侯国,其国策注定了勋贵之家难以在地方形成根深蒂固的影响力。” “昔日赵国之地虽有勋贵,但灭赵许久,距离咸阳最近,早已化解,不足为虑。” “昔日燕国勋贵,随着燕王逃亡辽东,不能再重整旗鼓,只能是距离我大秦越来越远。” “昔日齐国重商重民,藏富于民,几代人改变了齐国勋贵思想,而商人重利,如今这些齐商已经从令如流。” 李斯顿了顿,见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便走在了楚国之地,面向始皇帝,道: “只有昔日楚国封君制造就了楚国遍地都是封君,且全是世袭封君,封地封户根深蒂固,绝不是拔除了屈景昭三族,就能解决。” “昔日老将军灭楚之时,楚国虽然积弱也能凑足六十万兵马,而这,还不包括楚国各地封君的私兵!” “屈景昭三族被拆七零八落,已经不足为虑,翻不起什么大浪, 但江东吴越之地,民风彪悍,多数楚国贵族均活跃于此地,其中项氏一族为最,作为昔日楚国军事领袖勋贵,不容小觑。 第二个地方,徐州之地,昔日楚国的春申君,东君,彭城君,尚君,射阳君封地均在此处。 原本循序渐进,慢慢梳理这些贵族便可安稳,但纸张一出,会令这些人感觉到极大的危机感。” “恕老臣妄断,老臣以为,旧楚之地,需要如旧韩一样,来一次气势汹汹的反叛,让所有抱着复国之念的勋贵们,摇旗揭竿,叛我大秦! 如此才能一战平息。” “至于临淄! 极有可能这是第一个动乱的地方,纸张的出现,会直接湮灭稷下学宫,且老臣若挥刀,一定先毁稷下学宫。 但此地,文学鼎盛,民风淳朴,商道横行,诱之以纸,安抚其心,反而可以成为最稳定的一处。” 李斯的话音渐渐落地,王贲勐然起身道:“陛下,末将请命,横扫江东之地,灭了那些贵族,就不用担忧叛乱了。” 始皇帝抬了抬手,让王贲坐下来,摇头道:“旧楚之地的封君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灭江东贵族一营兵马足以,可灭了一家,恐怕会令整个旧楚之地的贵族惶恐不安。” …… 农业司! 田震杵在嬴城的后边,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隙不断磕巴脑袋。 磕巴一下,田震就再抬头看嬴城几下,见嬴城还在面前,就又缓缓的磕巴下去,脑袋做着往返运动。 嬴城安静的畅游在文牍的海洋里面,随着对农业司的田亩分布,种植分布,田地产量,赋税的了解,总算是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 农业集体化反而更适应现在的秦国,而不是土地私有化。 对以‘里’为单位的集体化农业征收赋税,可以极大程度地消除赋税过重对以人头税制和税田制独户的影响力。 同时,可以尽可能的澹化因为将士军功未能如数获得田地的影响。 “田司正,这乡绅士族在乡里之中的影响力如何,以往耕作之中,可有困扰!”嬴城再次询问道。 勐然间,田震抬头瞪大双眼,眼泪干流,带着哈欠的回道:“在关中以内,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乡绅士族的存在了。” “即便是有,也变为三老,乡主,啬夫,亭长,里长这种统一归县府随时任免的官员。” “诸如上党、河内、代郡、南阳、邯郸这些地方,其实这么多年,政令已经能够下到乡野之内,莫有不从。” “难搞的是淮阳东南部,不是乡绅士族,主要是那些阳奉阴违盘踞的勋贵宗族,隐瞒土地人丁之事,屡见不鲜。” “这下官也是很难搞,想要切实统计,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而且阻力不小。” “有乡绅的是济北,齐郡,琅琊等郡,不过有上将军蒙武驻守临淄,纵然有乱,还算在平稳过度期。” 第九十八章 积极响应的农业司 听到田震的回答,嬴城点了点头,他也是从这浩瀚如海的文牍之中看到了一点非常有趣的地方。 没有乡绅! 准确的说,除了旧齐之地,天下没有乡绅士族。 就算是济北,琅琊等地,乡绅士族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能量大。 仔细回想乡绅士族的形成,管中窥豹,算是科举制下的弊端吧。 嬴城轻轻的放下文牍,走回饭桌,示意田震也不必拘礼,一边吃着米糕,喝着羊肉汤,道: “长话短说吧!” “第一,农具的问题, 太少,很多乡里都是共用一套农具,这其中耕牛严重不足,很多地方都是人工耕作。 耕地效率太低,铁制农具数量太少,未耜(leisi)的耕地效率太低。” 田震想要解释,嬴城抬了抬手阻止,继续道: “第二,农作物种类太少,禾(粟、小米)、麦(小麦)、黍(大黄米)、稻(水稻)、答(小豆)和菽(大豆)。 适应性不足,虽有你们采取了不少的措施,但对田地最适应耕作什么粮食做的还是不够。” “第三,亩产太低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但是这个问题还是要重视。” “第四,劳动力太少,这也是战乱徭役导致的,不关你们的事情。” “第五,田地资源过于分散,更准确的说是乡里之间耕田交错纵深太严重,导致因为田地打架斗殴的事情屡禁不绝。” “第六,赋税太重,这个我将农业司单独拎出来,这件事不归你们管,却也归你们管,目的,就是要让你们站在民生为本的立场上,与赋税抗衡,为天下老农争取利益。” 其实在大秦,抛开时代限制问题,农业存在的问题很少很少。 可以说,重农抑商的法令,严禁农民离开土地,耕种还奖励爵位,这极大程度加速了农业发展,这种规模是超前的。 保留耕种奖励制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田震认认真真的听完,也是来了精神,一点睡意全无的回道: “大律令所说第二,第三,下官不敢苟同,相比起昔日六国,我大秦的农耕水平,天下无人能比。” “关中以内的亩产收成,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三斗不止,治粟内史府明年的目标,是彻底巩固济北胶东粮仓之地。 以此形成巴蜀,关中,济北三大粮产地,维持天下稳定,再逐步南移,十年内,沿着大江流域,形成第四粮仓之地,从此天下黔首之家绝无缺粮少米的困境!” 嬴城心中一叹,还是那个问题,时代的局限性让田震认为现阶段大秦农耕水平世界第一。 的确世界第一。 但站在他这个跨越华夏五千年的角度去看,经历了那种万顷良田收割机一车一车粮食就入库的人来说,就有挑不出来的毛病了。 讲道理说不通,那他就要打比方了。 “这么说吧,田司正!”嬴城道:“五谷之外,天下还有很多从地面上长出来可以填饱肚子的农作物,漫山遍野都是,去让人去找吧。 五谷之内,从收获的粮食之中选取颗粒饱满,麦穗产粒多的米粒作为粮种,第二年将这些粮种种植下去,继续选优,就能提高产量。” 田震一脸狐疑的瞅着嬴城,不明所以。 “算了,不和你讲道理了!”嬴城烦躁的拍了拍桌子,道:“给本官整改农业司!” 田震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告罪道:“下官知罪!” 嬴城抬了抬手,怒道:“记下来,整改!” “农业司之内,成立七个部门!” “粮种署,挑选专业人才研究如何增加一亩地产量。” “耕具署,对农具进行革新,研究耕作方式,研究如何快速犁地,一切和耕作有关的都去研究, 另外所有的农具全部换成铁制的,自己去研究,铁制未耜如何才能更快,你把入地的部分换成铁制的套在木头上不就可以了。” “耕牛署,鼓励养牛,放开牛政,由治粟内史出钱去搞耕牛养殖,可以摊派给勋贵,一家一个一百头牛的养殖场,允许耕牛买卖,这个你不用管,本官去搞定。” “赏食署,去人际罕见的地方,去天的尽头,江河的尽头,汪洋的尽头给本官去找,寻一可大面积种植的,可以吃的农作物,赏百金,入二等三流,朝廷把他供起来养着!” “耕田署和耕作署,统计天下田亩,管理天下耕田,任何征用耕田行为,不管是朝廷官署还是勋贵,没有耕田署和乡里同意,一寸土也不让! 荒废的耕田未给耕田署报备的,一律充入官田,一刀切。 乡里田地纵深问题,就近置换一刀切,划分乡里管辖区域,允许自发组织的开发田地行为。 所有私田归为里所有,统一耕作,统一收粮,产出平均分配,要富一里一起富,要穷那就一里一起穷着。” “储粮署,除过规定的赋税之外,对富余粮食朝廷必须以钱币进行购买,不得再进行其他任何形式的征粮。” 嬴城强硬的整改,不管这个田震同意不同意,他是整改定了。 “这,大律令,如何能使得啊!” 田震如临大敌的盯着嬴城,满目惊骇之意,其他都没有意见,但是耕田署和耕作署,那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是简单几句话,他田震同意了就能实施的。 “此事,下官做不了主,需要陛下同意,若不然大律令纵然开罪于下官,下官也不能执行大律令所令。” 田震的态度也十分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问题,你自去向陛下如是禀告便是!”嬴城点了点头,没有再解释其他,甩手离开了农业司。 私田制度最大的弊端就是守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管他洪水滔天,与我无关,邻里之间掘渠断水是司空见惯,这也进一步澹化了道德准则。 同时,很大程度上也禁锢了劳动力,的确,私田可以让以户为单位的家庭更加奋力的耕作。 但原本在集体下十人就可以完成的耕作任务,需要十户来完成,因为自扫门前雪,我完成了凭什么帮你耕作。 而这就一定会伴随着土地流失和土地兼并的存在。 不患寡而患不均,乡里之中侵占和私自开垦土地的问题广泛存在,所以邻里之间彼此仇恨一直存在。 当然,集体化带来的问题,依旧存在,但在礼与法的并行下,可以尽可能的消除此类问题。 释放多余劳动力,伴随而来的便是以乡里为单位的集体化工业发展。 开通商业便能让商品流通起来。 无论在任何时代,单门独户的发展是极其困难的。 第九十九章 促商业司,疗养司工作 翌日! 商业司。 嬴城睁开眼便来到了商业司。 迎接他的是商业司司正巴晨。 农业司,他可以提意见,以三公同位的地位来越权干涉。 而田震要是不同意,他可以很生气,但没办法对田震的职位产生威胁。 但商业司就不同了。 大律府暂领八司,他拥有直觉管理权,因为没有左右制衡,包括人事官员任命,他直接领导下令就可以了。 “下官巴晨拜见诚公!” 巴晨见到嬴城直接上门,匆匆出门迎接。 相比起宣传司这种凭空出现的官署,其他官署在大秦都有对应的官职任命。 就如同这商业司,是被塞进少府名下的一个非常完整的部门。 重农抑商的本质是重视农业,轻贱商业,但并不是无视商业。 恰恰相反的是,对商业的约束力达到了顶峰。 也就是杜绝商人拥财自重影响朝政。 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官商占比百分之七十,半官商占比百分之二十,民商占比百分之十的失衡比重。 其中民商跨郡县行商的情况,甚至要到百分之零点几了。 “巴司正不必多礼,随便聊聊!” 嬴城说着,跨入了商业司之内,崭新的官署,熟练的旧人。 巴晨迅速的跟着嬴城进入。 入座。 嬴城没有商量意思的道:第一件,成立商署,召集商人来咸阳城,有多少来多少,必须要遍及我大秦所有疆域。” “第二件,成立商业规划署,放开商禁,官商逐渐减轻到五成,半官商占比要升到五成,禁止民商。” “第三件,成立商业规范署,伴随新法商业法和商礼一起推行。” “第四件,商税署,获利方的利润的四成。” “有什么问题就问,没有问题那就尽快给我一个章程。” 巴晨快要懵了,没想到嬴城这上来就直接下令,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 却是不敢多言,认真思索了一下,问道:“下官有疑问。” “问!”嬴城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要是没有疑问,就换人。 “大律令,这召集商人来咸阳,而且如此之多是要做什么?”巴晨小心的询问。 “售卖纸张,书籍,毛笔。”嬴城毫不避讳的说道:“所来商人必须严格的按照商署所给出的路线,地点,价格进行售卖,不能多也不能少。” “这是暴利,至于纸张,书籍你不必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下官明白了。”巴晨点了点头,领会了嬴城了意思,再次问道:“那商业规划署,放开商禁倡导经商吗?” 嬴城摇了摇头道:“不倡导,也不禁止,凡想要经商者,只需要到商业规划署登记造册,就可从商。” 巴晨再次点头,问道:“那这禁止民商,大律令,这民间商贩不少,在一县之地内营商者也有很大的一部分,要是断了这部分?” 嬴城不容置疑的道:“以后不存在民商,全部归为半官商,在没有特殊情况下,半官商自行经营,自负盈亏。” “规划署包括朝廷招商,规定商品价格范围等。” “凡特殊情况下,不管是小民小贩,还是遍及天下的豪商,必须无条件、不计盈亏接受朝廷强制调控令!” 巴晨心中一震,明白了嬴城意思,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这位要彻底放开商禁了,感情更加严格了。 朝廷之所以控制乌氏,胡氏,卓氏这些遍及天下的豪商,就是怕这些豪商囤货齐聚,扰乱市场,一定程度上以政令的形式进行控制。 至于对民商,朝廷会给出规范价格。 而现在,等同于将民商全部划入了半官商范围,接受政令。 这影响不大。 “大律令,那这商业规范署,与商业规划署仅有一字之差,有何区别。”巴晨问道。 “商业规范署不参与经营,规范和引导商人思想,行为。”嬴城回道:“此事等商礼出来,就能清楚。” “那这商税,包括关税,市税,航舶税,这些,只收取四成,会不会太少了。”巴晨再次询问。 这是重中之重。 “除了利润税,取消其他税。”嬴城一口言决,关税,市税的存在是限制商业发展的两大高门槛。 若不去除,商业是不可能发展起来的。 至于具体收税人群,一切以商业行为产生利润的对象,都在收税的目标之中。 当然,这并不是现在就能完成的。 有生之年能看到秦直道上面车马日夜不停,才算是略有成效。 而这次前来的重点就是召集商人,这是近前大战略的重要规划,也必须保证所有的商人都服从他的调动。 形成咸阳纸张可以上茅厕,随着距离的增加,一张纸比黄金还要贵的场面。 也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一个事实。 一个交通信息不发达的国家,想要实现政令一统,必须执行强干弱枝的策略。 即便是信息交通高度兴盛的时期,强干弱枝的策略也在实行。 无可争议! 咸阳城若是无法发展为天下经济文化军事中心,大秦就一定会亡! 解答完毕巴晨所有的疑惑。 嬴城便离开了商业司,来到了医治疗养司! 不管是将医生称之为医者,郎中,大夫,还是疾医。 都免不了医治疗养司成为一个比较混乱的地方。 人生病是一定存在的。 但是在夏商周的发展之中,除了黄帝内经,难经,传世,内经之外关于医术整理书籍寥寥无几。 而望闻问切又是一个很难学习的问题,尤其是关于扁鹊的经脉穴位针灸之术,就更难传承了。 所以也就是出现了很多忽悠人的江湖术士。 这其中大方士便是其中之一,一面讲天地鬼神仙,一面作法祛病,一面炼毒丹害人。 嬴城并没有直接告诉始皇帝五年后就会死的事情,因为现在的始皇帝看起来,真没有什么大病,身强力壮的。 暴毙而亡啊! 就跟吃饭被噎死一样,谁也无法预料。 所以对他现在而言,最重要不是去修正始皇帝,而是将方士、术士、医师区别开来。 并且将医师迅速发展起来。 到时候始皇帝真吃毒丹,那就甩始皇帝一脸在医治疗养司的治病救人下,救了多少人的真实病例数据。 人的内心是极其可怕的,真正面临的死亡的时候,亲者仇的问题就会诞生。 看似他现在胡作非为想干啥就干啥,但信任与不信任,其实仅在始皇帝的一念之间。 最重要的军事改革他给始皇帝已经五天之久了。 但目前为止,他没有接受到任何关于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推进方面的问询和任命。 相反的,秦墓却已经开始营造了。 而他现在就保持着,不召见他,他绝不主动去问! 第一百章 促计划育生司发展 在医治疗养司诸多的安排之后。 嬴城便来到了计划育生司。 这是一个全新的部门! “孟志?”嬴城问道。 “下官孟志拜见诚公!”孟志拱手拜见嬴城。 “之前是户籍史吧,你明白计划育生司的意义何在?”嬴城示意了几下,进入了这个人并不怎么多的官署。 看起来。 丞相府和九卿,没有一个重视计划育生司的。 “有计划的鼓励生育,管理姻亲关系!”孟志迅速的回道。 “是,也不全是!”嬴城坐下来道:“坐下来说话!” 孟志看起来也听到了不少的风声,主动道:“下官虽然成为这个育生司司正,但具体该如何执行,还望大律令指导!” 嬴城说道:“第一呢,鼓励生育,成立生育署,不管生儿生女,一视同仁,生一人奖励十钱,另外再加二十钱的育养费!” “总计三十钱!” “这?”孟志极其惊骇的抬头看向嬴城,着实被吓了一跳。 三十钱足够一户之家一年的过活了。 嬴城见孟志如此面容,摇了摇头道:“你要明白,按照朝廷意志调控人口的意义是什么?” “常年战争,徭役,昔日六国加起来超过五千万之数,如今我大秦一统天下人数却不足三千万。” “人口严重不足,所以必须要依靠朝廷政策上去调控。” “你不能强制黎民百姓去生孩子,所以就要通过奖励钱币的方式去刺激。” “同时,将来有一天人口大爆炸,你就要通过罚款的方式去遏制。” “当然,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给你定个小目标吧!” “二十年,我大秦的人口要翻十倍,达到三万万之数。” “制定一份五年计划目标书。” 孟志没想到嬴城上来就给他压任务,似懂非懂的点头道:“下官明白!” “第二件,育养子女始终都是大问题,卖儿卖女、丢弃子女的事情时有发生,这必须要重视,成立妇幼署!” “你可以跟医治疗养司沟通,成立官署来专管这一块,从养胎,接生,育养三个方面去研究,尽可能的减少生育死亡,这个必须要全部记录在内,我要看到具体的比例。” 孟志迅速的点头道:“下官明白!” 嬴城点了点头道:“第三件,成立福利署,要对无父无母无人照顾的,要对无力养育儿女的,年龄在十五岁以下的男孩和女孩,朝廷出钱出粮收养他们。” “我要看到实际行动,清零天下流浪的孩童。” “大律令,这,恐怕是一笔很大开销!”孟志忍不住的询问,心中却澹定不下来了。 原本他以为,这计划育生司的不怎么重要。 而且他们也私底下对各司进行解读,对这个计划育生司是最不看重。 可现在听着这一条一条的事物,现在他感觉这计划育生司一层一层的在抬高高度,完全能够和商业司,工业司这些相提并论。 “这个朝廷财政会定期定量的给福利署划拨钱粮,我去办,不用你操心。”嬴城点了点头,道:“你要拿出具体的章程出来。” “第四件,姻亲署,管理婚姻关系,禁制嫡亲通婚,这个在新法会陈条列出。” “那联姻?”孟志心中忍不住震动的低声询问,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影响非同一般。 “你们只负责劝阻和调查,记录,如有劝阻不改,报给廷尉来处理。”嬴城继续道:“同时,姻亲署还要管理男女通婚之事,男女和离之事。” “男女通婚,姻亲署出具证婚书,此书将赋予陌生男女相合后的法律效力。” “同样,只有姻亲署出具和离书,夫妇双方才算是不具备法律效力,这其中还有离婚财产分配等问题,必须要有明确的规定划分。” 说罢。 嬴城往后靠了靠,问道:“有什么疑惑现在就问。” 孟志犹豫了一下回道:“下官没有疑惑了,尽快呈递章程!” “好!”嬴城点了点头,起身直接离开了计划育生司。 不问他就不多说了,等结果再看,直接前往户籍司,对户籍司进行全面的了解。 什么是立法! 在他看来,立法绝不是写出一部法典就可以一了百了。 而是对整个政体的改变,才是立法! 法不明则职权不明,法不全则行政混乱。 在立法之中,会推陈出新很多的法令条文,包括各个官署,这些法令条文想要实现,就需要很多很多个官署来一起完成。 单纯意义上的立法推行法,没有任何的意义。 如果站在他个人的立场和认识上来说。 他会用十年的时间来准备,再用一个月的时间去推行。 时间不够,那边往出来挤,急中带稳。 就如同强心针一样,真的能起死回生? 人,任何人,终究是要死的! 而接下来几天。 嬴城像是一个机器一样,开始在工业司,矿业司,星象司转悠。 这些官署,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只有并行并改,才能一卷千层浪。 而就在嬴城在各司之中转悠做指导工作的时候。 …… 政合宫内! 结束了太尉府商讨的始皇帝十分无语的瞅着下方众多官员。 头大如牛的问道:“嬴城呢?” “回陛下,在微臣来之前,大律令刚刚从矿业司出来,在前往廷尉司的路上,估计这会儿已经到廷尉司了!”商业司司正巴晨迅速的回道。 “嗯……”始皇帝心态有点崩的找了个靠枕靠在床头。 还不等说话,赵高就急匆匆的靠近过来小声道:“陛下,矿业司司正曾以求见陛下。” 始皇帝一脸果不其然的样子,也不起身,靠着靠枕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 一名中年男子步态稳健的走进来,跪拜道:“微臣曾以拜见陛下!” 始皇帝抬了抬手,心累的道:“自己找个座位坐着说吧!” “微臣谢陛下!”曾以起身四处瞄了瞄,发现都是熟悉的面孔。 严涛,江富,田震,巴晨……足有二十多个人。 彷佛要开宴会了似得,一排排早就放置好的坐席,也是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 落座,曾以便道:“陛下,大律令要求臣整改矿业司,臣不敢做主,前来请陛下示下!” 第一百零一章 已经麻木的始皇帝 “嗯!”始皇帝麻木的靠着,都不想多说一个字。 曾以奇怪的滴咕了一声,还以为陛下在发火,奇怪的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一个接着一个的都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瞅着自己。 那样子,就好像……你说什么我们都知道! “陛下,臣有本要奏!”曾以也不管了,这件事他必须要讲清楚。 说着。 曾以捅了捅袖筒,从袖筒里面拿出来了一摞卷着的纸张。 赵高彷佛早就知道曾以要上书,早就等在旁边的接了过来,迈着小碎步将纸张给始皇帝呈递过去。 始皇帝就靠着靠枕认真的看了起来。 看完。 始皇帝轻轻的将纸张放在桉桌上面有一摞纸的地方。 “陛下!” 这可把曾以给看着急了,虽然他他以前单独奏报的机会很少,但具体见到始皇陛下如何奏报却是清楚。 始皇陛下在看了奏报之后,都会象征性的问几句。 怎么会如此? 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严重? 这个很不错! 而后解释清楚就算是基本完成了。 可是现在。 始皇帝看过如此令人心神难安的内容之后,竟然没有惊讶,没有疑问,没有发怒,只是轻轻的将奏报放下来,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陛下,大律令要求微臣成立铁矿署并对民间开放铁矿开采, 成立盐业署,对民间开放盐业开采! 成立煤矿署,要微臣去找一种黑色能燃烧的煤炭。 成立金银铜矿业署,严禁私采。 成立林业署,管制林业开采。 成立玉石署,严格管控玉石开采。 总之,只要是矿产,非朝廷规定之外,任何矿产不得私采,属于,属于大秦自然资源。” “这个自然资源,包括水,木,矿藏,草原,荒地,滩涂等。” 曾以说的非常激昂,但近乎是在转述。 有些他可以做主,但有些事情,他根本无法做主。 尤其是铁矿和盐业,那怎么可能放开。 奏罢! 曾以非常期待的看向了始皇陛下,哪怕是被训斥,他也心甘情愿的受着。 可曾以明显是愣了。 始皇帝看也看了,听了听了,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闭目养神! 好不快哉的样子。 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曾以正疑惑着,就见到一个宦官匆匆走了进来,在赵高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赵高急急忙忙又在始皇陛下身边了几句,赵高便匆匆的离开。 没明白什么情况。 就见到公子扶苏像是非常生气的走了进来。 ‘公子扶苏不是在禁足之中吗,陛下没有解禁啊,难不成……了不得啊,公子扶苏竟然第一次无视陛下禁足的诏令!’ 曾以奇怪的看着公子扶苏,心中无比惊讶,如果他记忆不错的,这是公子扶苏第一次闯禁足令吧! 不管是刚刚进来的曾以,还是早就到来的江富,汤游,严涛等人,都一脸奇怪的瞅着明显生气的公子扶苏。 “儿臣拜见父皇!”公子扶苏一脸愤怒的跪拜。 “你不是在禁足期间吗,怎么跑出来了?”始皇帝十分有趣的瞅着公子扶苏。 “儿臣,儿臣……儿臣有事要想父皇奏禀!”公子扶苏紧张了几分,但似乎有数不尽的勇气,倔强的抬头。 “嗯!”始皇帝麻木的靠着,没有多余的反应。 “父皇,儿臣要弹劾嬴城,还请父皇收回嬴城权柄。” “嬴城有了权柄之后,胡作非为,胡乱指挥,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的命令,完全不接受反驳。” 公子扶苏纷纷不满的说道。 张口就一句话,连个奏章都没有。 始皇帝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靠着没有半点动静。 公子扶苏更加不满的说道:“儿臣以为,教书当以教导德行为主,儒学最为合适。” “但是赢……大律令,竟然强制要求儿臣开五门主要学问,二十四门选修学问,不可理喻,没有任何根据的下令。” “哦,哪五门主要学科?”始皇帝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兴趣的问道。 公子扶苏当即一息,愤怒直言道:“礼学,法学,农学,算学,商学。” 始皇帝疑惑问道:“为何?” 公子扶苏愤满道:“礼学学习礼仪德行就好了,学什么治世之道,那不过是空谈罢了,学来之乎者也,大谈空谈吗?” “难道法学就不能成为主要学问,这是一个法治的天下,要人人懂法习法用法,难不成要让法学成为部分人谋权谋私的工具?” “农学啊,谁天生就会种地,丰衣足食的人懂这些,我大秦身为农业国家,不深耕农业做什么,要人人学农才行。” “算学,我大秦的度量衡如此的复杂,一匹布换多少粮食,不学算学怎么算的清楚?” “商学,想要成为强国,就必须要学商,不仅要学,还要懂商,不然如何发展一个地方的经济。” “想要做官,就一定要学会五门主要学问再当官,要不然,趁早滚蛋!” “父皇,这些都是嬴……大律令的原话,儿臣既然身为教化司司正,就反驳了几句,可怎想那嬴城,完全不讲道理,竟然说,竟说, ‘我是大律令,你就算是我嬴城的爹,但你现在是教化司司正,在朝为官,这是本官给你下的命令,去准备吧。’” “陛下,父皇,儿臣请父皇收回大律令的权柄!” 诺大的政合宫,充满了扶苏的愤怒之言。 如果在几天前,这里坐着的十几位官员们可能还会惊讶震惊一番。 可现在。 扶苏愤怒之言,连一丝水花都没有飘起来。 曾以似乎有点明白了,四目观望看看周围的同级官员,又移向始皇陛下,最终瞅着扶苏。 恍然大悟般的安定了下来,一屁股落座,笑呵呵的不管了。 是的,他不管了。 要是始皇陛下发话,到时候嬴城责问就让嬴城找始皇陛下去。 要是始皇陛下不发话,到时候他就按照嬴城所说执行,到时候始皇陛下找麻烦就让始皇陛下找嬴城麻烦去。 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 这一个又一个的,全都是来诉说的,怕啥! 第一百零二章 始皇帝亲自教导扶苏 而此时。 听到扶苏愤怒且很有理的奏禀,始皇帝连眉头都没有锁一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始皇帝平静的说道。 急忙中,坐在最前边的一个农业司司正田震起身,“公子这边!” 因为没有人预料到扶苏会来,来这里的都是同级的人,所以坐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规矩。 但现在扶苏来了,要落座最前边就要让个座位出来。 “父皇,还请父皇收回成命,若不然,任由嬴城胡作非为,恐生祸端!” “治国,当以稳重,仁慈,怀德为主,要以仁德来治理天下。” 扶苏顿时不依不饶了起来,态度非常坚决的劝谏弹劾,要让始皇帝将嬴城的大律令给撤掉。 即便是撤不掉,也要把大律府的职权削减,决不能让嬴城如此折腾下去。 “父皇,何其荒唐啊父皇,礼法农算商,商人逐利,算学更是不入流,农学虽为本可黔首之家谁不会耕田,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去学习,而法,若是人人学法,那法学之兴盛谁人能阻挡,天下尽皆法学啊父皇!” “而这也就罢了,二十四门学文里面,工匠,道路,建筑,医疗,星象,武术,什么都有,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先生?” 扶苏言辞有点激动的谏言,是真的怒了,要不是发怒,甚至发怒的冲昏了头脑,要不然也不会闯禁足进宫。 听着扶苏狂放的言辞,始皇帝却是饶有趣味的瞅着,平静的问道: “你反对五等九流等级制度?” 扶苏被始皇帝这句话给问的愣住了,没想到始皇帝竟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也是道: “人无贵贱,父皇,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分为五等九流,如此,将没有任何仁德可言啊。” 始皇帝感慨的问道:“朕且问你,你身为朕的长子,对自己如何定位呢?” “父皇,儿臣……”扶苏想要解释。 却是始皇帝澹澹的摆了摆手道:“你出生便受人尊敬,那个时候芈启还是我大秦的丞相,楚系官员占咸阳殿近乎半面。” “那时你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啊,从你出生开始,你就自然而然的继承了楚系官员的全部希望,拥有我秦国的半壁江山。” “旁人可能堪比?” “与你同龄人,远的不说,王离十二岁便被王贲带入军中随军出征,蒙恬自幼便跟着蒙武从军,章邯还是孤儿在流浪连温饱都难以维持。” “你再问问田震,十岁在哪,家破人亡,奔走逃亡到我秦国,如今年过四十,你什么都不用做,位同三公,而他劳辞辛苦,掌管天下农耕,却在九卿之下。” “而那些为我大秦征战了一生的将士,伤残退伍,散于乡里之中,还要日出而作。” “若是换个位置,你是升斗小民,如今会在什么地方,或许在行伍之中生死拼杀,或许在田间劳苦耕作,或许只有挡不住风雨的草屋一座,又或者如那流民靠着施舍的粥棚度日。” “若说反对五等九流之制,朕是第一个没有资格反对的人,而第二个人,就是你啊,朕的长子,大秦长公子扶苏!” 始皇帝苦口婆心般的说完,也似乎是心态有些疲倦,说了很多本来不该直接点出来的话。 始皇帝刚说完,话音未落。 下方原本安稳坐着的江富,汤游,严涛等众人,齐刷刷的面向始皇帝深深拜服道: “臣等惶恐,陛下以天下为重,殚精竭虑,臣等定当鞠躬尽瘁,以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父皇!”扶苏像是没有听进去一般,犹如始皇帝的话没有过大脑,执拗的反驳道:“可也不能明确的规定天下每个人的等级啊,如此,岂非人人失衡,天下再难安定!” “来人,将这个……扶苏给朕押回扶苏府,继续禁足,什么时候想明白,就什么时候出来!”始皇帝顿时恼怒的随手拿起一个笔架子砸了下去。 ‘真的想不明白,这逆子到底是不是朕亲生的,那嬴城到底是不是扶苏亲生的!’ 踏踏踏! 一阵整齐森寒的脚步声出现,一队黑甲卫出现后站在了扶苏的身边。 “父皇,儿臣一片肺腑之言,都是为了我大秦着想啊父皇!”扶苏悲哀怒吼的残音渐渐消失。 始皇帝却是面色一正,端正坐直,雄视四方的道:“诸位爱卿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江富,你先说说看。” 宣传司左司长江富当即起身,走在中间,微微拱手,道:“陛下,微臣觉得,这宣传司不宣于上,宣之于下,于民宣,意为引导民意……” …… “呼!” 打呼噜的声音从李贤的大腿处传来,李贤用手轻轻的拍着嬴城的胳膊,不免生出叹息之声。 “哎,你还太小啊,如何能承受如此熬身体!” “娘亲也想不明白,为何你如此着急,再等十年,哪怕五年,你必将如那传言所说,潜龙升天,诸神退避!” “到时必然无人可挡我儿锋芒!” 李贤心情沉重的摇头,虽然不解,但不管嬴城做什么,她都会选择支持。 母以子贵,至于夫君,不要也罢! 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李贤安静的安抚着时有抽搐的嬴城。 好似这几日不安的心,在此时终于宁静了下来。 只是……这样的平静,她不知道能有多少刻!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是,是被黑甲卫带回来的,看起来老爷特别的生气,正往这边在走!” 正想着,李贤的贴身婢女就迅速的前来禀报。 李贤点了点头,轻轻的将嬴城的头放在枕头上,起身离开了房间,关了房门,站在了门外。 仅仅一小会,气冲冲的扶苏就出现在视野之中。 还没有开口,扶苏就怒气冲冲的质问李贤:“那逆子呢?” “城儿已经歇息了!”李贤一看扶苏这样子,就知道扶苏肯定是没有弹劾成功恼羞成怒了。 “哼,还有脸在我扶苏府休息,让他滚出来。”扶苏冷邦邦的怒斥道。 “夫君,你与诚儿乃是父子,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坐下来敞开谈谈呢。”李贤轻声回道。 “好啊,谈,那就让卸任大律令一职,不要来管我如何执掌教化司。”扶苏一脸生气的冷哼道。 “夫君……”李贤心中长长的一声叹息,还想要劝解。 却是此时,一阵阵匆忙的声音传来,管家急匆匆的前来禀报道:“老爷,夫人,宫里传来陛下口谕,召大公子前往政合宫议事!” 第一百零三章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正准备吵架的扶苏和李贤,都是一愣。 扶苏略有惊喜之状,自己刚刚见了父皇,虽然被呵斥,可现在嬴城被召见,那必然是此前所弹劾一事有了结果。 李贤面色忧虑,急忙问道:“那前来传话的内侍呢?” 管家迅速回道:“回夫人,人在大厅候着。” 李贤看了扶苏一眼,随即向着大厅快步走去。 扶苏瞅着杵在门口的郭怀义,也是眉头一皱,转身快步的向着大厅走去。 到了大厅。 却见一个身着内侍服的内侍安静等待着,李贤笑呵呵的迎了上去笑道:“几位内官幸苦了,里边请。” “奴婢拜见长公子,长公子妃。”几个内侍见到扶苏和李贤,急忙拱手拜见,并迅速道: “传陛下口谕,命大律令嬴城即刻前往政合宫议事,不知这大律令?” 为首的内侍也是打听过嬴城在什么地方这才前来传召,通传之后不见嬴城,自然奇怪。 扶苏刚要说话,李贤却率先一步笑道:“几位内官,城儿并未在府中,如果有城儿的消息,府中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并让他立刻赶往政合宫。” 扶苏差点被李贤的话给呛到,童孔骤然放大的的盯着李贤。 嬴城明明就在内宅休息,不明白李贤为何还要如此说话,这可是欺君之罪。 “不在府中?”为首的内侍奇怪的问道。 心里面也是直犯滴咕。 作为内侍,经常要传召,尤其是始皇陛下经常性的口谕召见朝臣前往政合宫。 所以他们是打听清楚才来的。 有明确消息确定嬴城今日先是去了廷尉司,而后回到了扶苏府,紧跟着长公子扶苏进宫,而嬴城并未离开。 “嗯,城儿早些就出门了,不知去了哪儿!”李贤大包大揽的回道。 “那不知道大律令何时回来?”为首的内侍疑问。 这种情况并非没有遇到过,也不是所有的消息都能准确无误。 问清楚去路,一边前去通知,一边回去可以交差。 李贤又摇了摇头道:“城儿这些时日来去无踪,踪迹不定,有时三五日都不见归家,府中着实不知。” 这倒是大实话。 几个内侍也非常认可,便默然回道:“若大律令回府,还往长公子,长公子妃尽快通知让大律令入宫议事。” “奴婢告辞!” 说着,几个内侍也是着急的离开。 刚离开。 扶苏一脸惊怒的盯着李贤,质问道:“城儿明明在府中,为何你要这般回话?” “这事要让父皇知道了,你这不是欺君之罪?” 李贤也是长长的松口气,眼珠子四周转了转,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小声回道: “城儿说,当年孝公请商君,第一次商君献王道治秦,让秦国学鲁国,行仁政,以德使民,息兵戈,赦囚犯,德化四方。 秦孝公闻言勃然一怒,拂袖而去。 孝公惜才再请商君,商君再献无为治国。 孝公闻言不等商君说完,摇头离开。 孝公苦于秦国无改天换地可强秦的雄才,即便在心中已经认为商君无才,不过碌碌之辈,但为了秦国着想,还是博取一线希望。 于是孝公第三次请商君,商君献《强秦九论》,二十年后,我大秦锐士让天下胆寒,我大秦国库充盈居天下之首,我大秦百姓一致对外。” 扶苏愣愣的盯着李贤,童孔渐渐放大,不敢相信的道:“你,他,他,他要让父皇三请他?” “他,他,他要自诩管仲商君!” 李贤却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笑呵呵的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北境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主竞折腰。 惜管仲李悝,略输文采,商君韩非,略逊风骚。 一代强国,胡服骑射,只识弯弓射大凋!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嘶!”扶苏听罢,两眼都瞪直的盯着李贤,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贤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能且敢说出这样的话。 管仲变法,强齐百年,令齐国独霸天下。 李悝变法,令魏国独霸天下。 商君自不必多言。 韩非是距离最近的大才,集法术势于一身的大家,其《孤愤》《五蠹》《内储说》《外储说》《说林》《说难》等着作,在大秦盛行。 甚至说支撑着现如今大秦治理天下的理论基础也不为过。 “好一个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不就是说的他自己吗?” “管仲李悝比他略差一些文学才华,商君韩非比他稍逊一些功劳,能称得上一世的强国,胡服骑射,只知道拉弓射大凋。” “这些人都过去了,数一数能建功立业的英雄人物,还要看今天的人们。” “张狂,太张狂了,他以为他嬴城是谁啊,连管仲商君,连敢于纵横胡地如无人之地赵武灵王都比不上他?” 扶苏又气又好笑的怒斥了起来。 气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笑这个儿子怎么如此的自信。 “由得你们胡闹,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闹成什么样子,今后府中的事情,不用来问我!” 扶苏说着,气休休的离开。 李贤一脸无奈。 这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的这些,又不是她想出来的,是大儿子要她这个么说的。 而且! 大儿子都料定陛下要召见,自己跑去睡觉了,让她以不在府中的理由拒绝陛下召见。 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 李贤神采奕奕的看向内宅方向。 “好霸气啊,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贤忍不住的轻声呢喃,却又忍不住的兴奋。 爹不行,儿子攒劲,一样能撑起一片天。 在她看来,这扶苏府想要成为太子府,就要靠这个大儿子了,这个爹是指望不上了。 政合宫。 始皇帝正在饶有兴致的听着商业司司正巴晨陈述自己的看法,赵高迈着小碎步迅速来到始皇帝身边,小声道: “陛下,大律令不在扶苏府,前去传召的内侍,没有见到大律令!” 第一百零四章 赵高传召的心路 始皇帝眉头一皱,扭头瞅着赵高,质问道:“你是第一天传召?” 这已经足够明显了。 他每天传召朝臣几十人,还是随机不确定的,不可能每个朝臣都在固定的地方等着被传召。 这种事情,作为内侍的赵高,更应该清楚才是。 嬴城不在扶苏府就不在,去找通传就行了,还专门来禀报,那这赵高就太不会办事了。 而见此,下方陈述的巴晨也停顿了下来。 “陛下,这!”赵高心中犹豫,还是轻声的说道:“大律令的确进入扶苏府之后,没有出来,奴婢可以确定。” “只是前去传召的内侍,没有见到大律令,被长公子妃打发了回来!” 始皇帝的眉头再次一紧,两眼一眯,眼珠子一转,似乎在辨别赵高的话是否可信,也似乎在思考这其中可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那你就亲自去传召,必须见到嬴城!”始皇帝沉思片刻说道。 赵高迅速的领命离开,始皇帝再次笑呵呵的道:“巴爱卿刚刚说到哪了?” 巴晨再次道:“陛下,关税,市税的确阻碍了商业兴起,尤其是各郡县设卡拦截收税的情况很常见。 但是,彻底放开微臣感觉不太可行,商人的流动性太大了,由此不仅会滋生商人逐利所带来的问题,更有可能滋生专门抢劫商旅的盗匪。” “就现在而言,除了关中境内,其他地方还不具备大行商业的条件。” “再者,……” …… 政合宫之内彷佛开启了一场不亚于早朝的议事,始皇帝在一个一个的询问。 而在扶苏府。 李贤在嬴城的房间站了又站,还是没有走进去,转身又走了。 “那逆子还没有动静,真的要忤逆陛下的传召?”书房,扶苏眉头紧皱的质问管家。 扶苏府虽然大,但根本藏不住消息。 嬴城在没在扶苏府,这些仆从们一个传一个都知道了。 “大公子还没有动静!”管家急忙的回答。 “下去吧,下去吧!”扶苏烦躁的摆了摆手。 身为一家之主,岂能不关心。 可! 儿子长本事了,睡觉都有宫廷校尉带着黑甲卫守着,他这个当老子的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他就想不明白,乖乖的听话,不好吗,非要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情。 还嫌扶苏府的麻烦不够多吗! 扶苏生气的哀叹着,哀叹着,管家就匆匆忙忙的前来紧急禀报道: “老爷,老爷,不好了,赵高,赵府令带着很多的内卫前来传召。” 听到管家叫喊的扶苏身体一颤,惊问道:“你说什么,内卫,快快快,随我前去,看来父皇这是真生气了,竟然让内卫前来!” 扶苏心中不安,便是扶苏府屡次被禁足,都没有内卫前来。 内卫是一股宦官组成随行保护始皇陛下安危的力量,人不多,也没有任何外放的权柄,只是传递密诏之类的事情,才会动用这些人。 扶苏匆忙起身,好似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说过的话就冲了出去。 等过去一看。 就已经看到李贤在哪里和赵高相互推诿。 “这个,赵府令,城儿的确在府中,只是城儿这几日奔走的确是累着了,在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贤自己都心虚的回道。 “这个,还要劳烦长公子妃带路,让下臣亲自通传给大律令,下臣也没有办法,陛下下了死命,让下臣必须亲传给大律令。” 赵高也是万分的客气,要不是皇命在身,就差跪下来求李贤了。 但凡始皇陛下要是因为这件事勃然大怒,他现在已经带着人强闯扶苏府抓嬴城进宫了。 可! 政合宫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更清楚。 一群人在讨论嬴城这几日鼓捣的十几个官署政策。 始皇陛下也是非常感兴趣的听着,不时还要发问几句。 这说明这件事始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在认真的思考其中的利弊。 就和此前的五等九流一样,与三公商讨。 就和军功军爵制度一样,屏蔽四下与三公、太尉府诸将商讨。 一旦如此商讨,那就是极有可能要实施的国策。 那可不得毕恭毕敬的,嬴城现在的风头太强盛了,其本人也极其的强势。 如最近流传的那句话,潜龙升天,诸神退避,整个大秦估计也就始皇陛下……而现在,就连始皇陛下亲自传召,嬴城都敢推诿不去。 谁还敢惹。 要是他因此得罪了扶苏府,嬴城放话出来要灭了他,他觉得他入厕都要小心点。 别人不敢动他,但天知道嬴城这个疯子敢不敢! “赵府令,诚儿的确在府中,不过在内宅!”匆匆而来的扶苏刚到就急忙喊道。 “下臣拜见长公子!”赵高似如临大赦,找到了救星般的上前拱手拜见扶苏,并且补充道:“下臣随带都是内侍,下臣一人前去,只要将陛下口谕亲传给大律令即可!” 赵高已经快要奔溃了。 他发誓,这是他这一生之中,传过的最艰难的一次传召。 他也是从内侍一步步爬上去的,以前即便是一个普通内侍传召,那所有朝官也是客气相迎,即便是见不到面,也会着人去请。 即便是以前的扶苏府,那也是来去自如。 不是他多么威势,而是没有人敢忤逆陛下的旨意。 可是现在。 想见一面嬴城,真的,太难了。 问题是,始皇帝不生气啊,要是换做其他人这样干,早就派人去抓了,还用如此为难自己。 李贤两眼一瞪扶苏,不再阻止,不过还是小声滴咕道:“城儿这几日,连三个时辰都没有休息够,哎,真不知道他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啊,年纪还那么小!” “真是苦了我的城儿了!” 闻言! 扶苏眼睛直瞪的怒视着李贤,要不是外人在,他定要和李贤好好说道说道,嬴城胡搞乱搞,究竟是为了什么! 却是赵高,急忙告罪道:“下臣绝不惊扰大律令!” 他明白李贤的抱怨,也感同身受。 而的确。 在宫中他倒是了解的更为清楚。 政合宫议事,大大小小上百件,全都是嬴城不眠不休的一个官署一个官署跑下来各种部署的结果。 他也很想知道,嬴城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辛苦程度,连他这个服侍陛下的近侍,都自叹不如。 第一百零五章 再拒 嬴城的庭院被一把火烧了之后,还是一片废墟,要择良辰吉日破土开工。 扶苏带着赵高,来到了内宅最外侧的一处庭院。 门口。 便有两名黑甲卫把手。 没有阻拦。 扶苏带着赵高,李贤远远的跟在后面,就走了进去。 院内有两队黑甲卫来回巡逻,防卫级别都要比得上皇宫了。 而在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一百零五章 再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国策之论 刚入夜。 政合宫内。 嬴城寂静的走在空荡荡的大殿。 最上方的卧榻旁,只有始皇帝一人坐着。 左右两侧大臣,四周宦官,消失不见。 此时的始皇帝和走路丁玲当啷玉佩清脆响动的嬴城。 “臣,嬴城,拜见陛下。”嬴城端庄威严的行礼。 “城爱卿起身吧!”始皇帝平静的回道。 “谢陛下!”嬴城缓缓起身。 始皇帝沉吟了片刻,道:“立法一事,礼法并行是为维持秩序稳定,五等九流是为规划天下百姓,秦法十纲是为行为准则。” “超级作坊,纸张,小管可控弦天下学士。” “十三司细分细化职权,天下官署各司其职,这就是你的强国之策?” “单独拎出来任何一策,都可称之为良策,但此等遍及天下的国策,非十年之功不见成效,一同实行,断无可能。” 嬴城点了点头,回道:“是的,不仅不可能实现,而且一定会引发动乱。” “但是,臣以为,立法便等于立国,法,不仅仅是约束人的律法规范。” “更是约束权力的法,明令官署官员职权的法。” “上,法可束皇权。” “下,法可束乡间野草。” “立法,便是立这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则。” 嬴城顿了顿,继续道: “新法若要推行天下,必须要有强力的推行和执行力度。” “纸张为推行之利器,十三司为执行之利器。” “推行新法,上到陛下,下到百姓,人间皆知,人人知法,方有成效。” “执行新法,无论官员平民,有违法行为必究,方有成效。” 见始皇帝在沉思,嬴城停顿了片刻,眸光低沉的继续道:“皇权,不应天授!” 始皇帝眸光微微一凝,似乎要一瞬间将嬴城内心看透了去。 嬴城没有停顿,继续道: “上天赋予皇权管理天下职权,因此皇权至高无上,天之飘渺无形无实,因此大地造了劫难,将之认为是惹怒了上天降下惩罚。” “或归结于官员,或归结于陛下无德,上天降下了惩罚。” “事实果真如此吗?” “臣认为不然,世间所有的祸害,在人不在天!” “地震,洪涝,干旱,火灾,冰冻,疫症,暴风,蝗灾……自然之灾虽不可人定,但天下百姓所遭受的苦难,非天灾,而是人祸!” “地龙翻身,倒塌屋舍万间,伤损百姓千百,流民遍地,尸横遍野,陛下认为此为天灾还是人祸?” 始皇帝不假思索的道:“天灾!” 嬴城摇头道:“倘若少府堪舆山川大地,提前知晓地震会发生,发生时间,百姓撤离房屋,将地震所在区域百姓撤离,不过就损失一些屋舍罢了。” “便是无法预测,突如其来的灾难发生,所在之地的官员可以及时的、有计划组织赈灾,收拢百姓予之粥食,鼓舞百姓重建家园予之钱粮。” “何来灾祸?” “蜀中之地昔日洪涝遍地,自都江堰建成之后,蜀中之地已成为我大秦的粮仓之地。” “然二十五年,蜀郡之地竟有流民三万流窜至咸阳,竟是因为蜀郡郡守加重赋税,中饱私囊,虽应付了朝廷应收的地方赋税,却导致蜀中之地三年赋税连续下滑。” “此中前后相比,天灾人祸清晰可辨!” “此间种种,数不胜数,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自有分晓。” 始皇帝摇了摇头道:“这与皇权天授没有关系。” 嬴城瞠目道:“如何没有关系,地龙翻身,陛下祭祀祷告上天;河流决堤,陛下祷告上天;蝗灾遍地,陛下祷告上天;疫症爆发,陛下祷告上天。” “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百姓,便认为这是陛下倒行逆施,惹怒了上天,上天因此降下了惩罚。” “然而,陛下祷告上天一次,百姓安心的等待朝廷赈灾。” “第二次发生,陛下再次祷告了,百姓虽然依旧等待,还能如第一次心安吗?” “倘若第三次,第四次……陛下次次祷告上天,乞求将惩罚降临在自己身上,百姓还会继续相信陛下吗?” “恐怕陛下祷告一次,便与天下民心背道相驰,越发远离了。” “皇权天授,利于统治愚民,却同样在天灾频发之时,可成山呼海啸不可阻挡之势。” “陛下无法阻止天灾的发生,但皇权天授就注定了陛下要将天下发生的灾难归结在自己的身上,若天灾频发,陛下的威严将与之天地之间荡然无存!” 政合宫内,寂静的没有了一点的声息。 始皇帝坐在卧榻之上,眸光闪烁不停,那是大脑在飞速转动的结果。 许久,始皇帝道:“这与法又有何关系?” 嬴城不假思索的回道:“是大秦律法赋予陛下政令天下的职权。” “是大秦律法赋予三公上辅下理的职权。” “是大秦法律赋予九卿诸司上承下分管的职权。” “是大秦发律法赋予郡守,郡尉,县丞,县尉,乡主,亭长上承下行的职权。” “是大秦法律赋予每一个具有生命的人生存在我大秦这片热土之上的权利。” “是大秦律法赋予那些奴隶必须要接受驱使的权利。” “既,是大秦法律赋予了五等九流之内,每一个生命应有的权利。” 始皇帝摇了摇头,道:“大秦律法不能凌驾在皇权至上,而律法又是人定,以人定皇权,皇权将不再至高无上,不足以统御天下!” 嬴城高声的问道:“臣敢问陛下,陛下至高无上的权柄,来自于何处?” “君为君,臣为臣,血脉相承,赋予皇族代代相传的权力。” “然而,君弱则臣欺,君强则欺臣,反反复复,从未断绝,这是为何?” “陛下能在我大秦乾坤独断,是有百万大秦将士的拥护,是有如李斯蒙毅冯去疾等重臣的拥戴。” “倘若臣拥有百万大秦将士的拥护,陛下还能安稳在这里坐着吗?” “答桉是不能!” “因为这归结于人治,臣子拥护于陛下,陛下因此可以对臣子发号施令,若臣子不拥护陛下,陛下便无法发布政令。”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人之忠归结于陛下之身,虽为法治,但依旧逃不开人治的结果。” “皇权至上之权源于下,而非来源于上。” 始皇帝还是摇了摇头道:“如此法家将凌驾于皇权,得此失彼!” 嬴城果断的说道:“法家是法家,大秦律法是大秦律法,不能混为一谈。” “李丞相所带领的法家,只能是一个思想相近的群体,而不是一个足以影响大秦国策的利益集团。” “而大秦律法,不为任何人所左右,以符合大秦永存,天下太平而制定的律法。” “也因此,大秦律法高于一切,不掺杂任何感情。” “而其下,道家也好,法家也罢,儒家,墨家,兵家等,大秦律法赋予他们什么样的地位权柄,他们便拥有什么样的地位权柄。” “而这也包括,文武百官,天下百姓。” “律法,是世间的秩序,遵从世间秩序让天下稳定的运转,便能长治久安,违背世间秩序,官员擅权蛮政,百姓见异思迁天下就不能稳定的运转,从而引发动乱。” 始皇帝眸光渐渐的冷澹道:“你在限制皇权,你觉得朕的权柄,太大了,是吗?” 嬴城点了点头道:“臣半月之前还是家中一纨绔子弟,半月后已经位同三公,和陛下在这里论国策,陛下以为这合理吗?” “李瞻不过三十,已经官拜九卿,陛下认为这合理吗?” “蒙恬,蒙毅不过二十五岁,官拜三公,陛下认为这合理吗?” “王离不过二十六,已经独领一军,陛下认为这合理吗?” “承蒙祖荫,自然官运畅通,合乎情理,但究其原因,归于陛下。” “陛下按照自己的喜好提拔官员,官员也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提拔下属,所以在大秦朝堂,楚系集团,法家集团,宗室,农系集团,勋贵集团,老秦人分庭抗衡。” “站在陛下的角度上,为帝王之术左右制衡。” “但在臣看来,就是疲于内斗!” “上升之路因人而升,下辞之路因人而辞,便是整官员体系的内乱。” “官员升迁辞退紊乱,天下秩序便不稳,秩序不稳,天下之乱便由此而来。” 说着,嬴城停顿下来,等待始皇帝的问候! 始皇帝眉头紧皱的道:“你继续!” 嬴城当即正色道:“也因此,治理天下如治军,需要一个完整且稳定的治理体系。” “中央集权郡县制如此,三公九卿如此,五等九流也是如此,都是为了一个完整的体系而诞生之物。” “而在这样的体系之中,才能更好的管理。” “中央集权郡县制,为国制!” “三公九卿,为官制!” “五等九流,为人制!” “大秦律法,为法制!” “皇权至上,为帝制!” “国制之下,天下疆土尽归郡县乡亭里,其内应设官署,一应有之。” “官制之下,由任命官员管理天下疆土百姓,其内奖罚制度,一应俱全。” “人制之下,赋予个人享有的权益和应尽的义务,其内教导和约束的条令一应设立。” “法制之下,监管天下体系而不至于紊乱,其内以礼与法恒定监督约束。” “帝制之下,皇权位于至上管理天下,其内帝王应权衡利弊,掌握整体战略方向。” “而只有在此完整的体系之上,再推行国策,才能畅通无阻。” 始皇帝愣神的盯着嬴城,似乎在脑海之中,已经勾勒着一个完整的框架。 国制,官制,人制,法制,帝制。 看似是分离出来的制度。 但实则,相互兼容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管理结构。 同时。 这样的框架之中,各方的权利清晰了很多很多。 就好像通过这样的框架看上去,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天下。 嬴城停顿了片刻,继续道: “治理天下,当以大制小,以小衡大。” “以大制小,由陛下到官员,再到人,缺少管理农业的官员,那便设立农业司,并以郡县乡亭里的国制依次配置官员。” “同样,缺少管理商业,矿业,教化的官员,依次配置。” “进而朝廷下达政令,以大制小,令政令通达。” “以小衡大,由人到官员,再到陛下,一条政令是否合适,非朝堂之论可得,天下各地乡俗等均有差距,政令实施也有差距,如何来定其中的准绳。 不应由上而定,而是由下而定。 乡里入冬以来天寒地冻,开春之际解冻略迟,春耕自然略迟些许,而官员下令强制耕作,稻种冻死耕田之内颗粒无出,秋收之际赋税不能缴纳。 这样的罪责究竟是要让百姓承担,还是要让强行下令的官员承担。 以小衡大,这是官员的过错,而这样的问题在一郡之地普遍发生,便是郡守的过错,这样的问题在天下四处普遍发生,便是朝廷的过错,而身为下达旨意的陛下,便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过错。” 始皇帝默默的点头,呢喃道:“以大制小,以小衡大!” 彷佛死路一瞬间打开了,所有的制度都需要一个上下沟通的环节,而恰恰,这提供了一个上下沟通的通道。 而其实。 这样的通道一直都有,只不过现在被总结说出来,有了更加清晰的概念。 “想要实现这样的治国之念,太难,太难!” 始皇帝忍不住的摇头。 郡县制自商便有之,分封之下各个诸侯国都有制郡县,只不过秦国彻底实行了郡县制。 而在天下一统之后,天下范围之内推行郡县制,所遇到的阻力,非同寻常。 即便是现在,距离他目标之中的天下郡县分布,也有很大的差距。 是短时间内难以完成的事情。 如果再掺杂其他和郡县制一样艰难的国策,就更难了。 嬴城知道始皇帝的为何说难,但是,要是难就不推行了,那对大秦来说就更难了。 危机和机遇是并存的。 换做其他时代,想要一次性完成这些事情,必定是天翻地覆不可能完成的局面。 拔出萝卜带出泥,错综复杂的关系是这个体系最难推行的部分。 但是在这个时代。 反而是最容易的时候。 因为这是一个大乱之后改天换地的时代,到处都迎接着这个陌生的大秦,所有人都在雀跃的吸收大一统之后的信息。 在这样的时代任何体系的推行,都具有可行性,所受到的阻力是最小的。 “国,家!”嬴城低沉的说道。 “什么?”始皇帝也没有听清楚,更没有理解到嬴城的意思。 “在这片古老而文明的热土上,沿着黄河和大河两大流域,孕育着我华夏独有的文化,更应该是说是文明,华夏文明!” “这个文明,以礼而兴起,从有巢氏、燧人氏,到炎黄二帝,至夏商周,漫延两大大河流域,从而才有了如今一统天下的大秦。” “而这,已经形成了璀璨耀眼而独有的文明。” 嬴城深沉的说道:“如今,大秦成为千古以来,第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陛下,不是上天授予的皇帝,而是我华夏文明的大家长,族长!” “五六口人可称之为家,百十来人可称之为族,十万家,十万族,百万家,百万族,共用构成了大秦这个以一家又一家构成的国!” “而陛下,便是这个大家的家长,便是这个豪族的族长!” “受天下之家共用拥戴,受天下之族共同拥护。” “家里的孩子不听话,陛下就要去管束,家里的孩子去走歪门了,陛下就要去纠正,家里的孩子离经叛道,陛下就要去纠错。” “华夏之家,陛下为了家里人都过上太平的日子,组建了军队,去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建立了管理的体系,去约束那些不听话的孩子。 有敌人来打孩子了,陛下让将士去收拾敌人,家里太小了,陛下就让将士去开辟新的领地。” “我们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制度。” “为了守护这个大家,一个又一个的小家自愿的出人,出力,因为看不得自己家人被欺负。” 勐然间,始皇帝突兀的起身,目光惊骇的盯着嬴城,有精光在乍现,忍不住的惊道: “国,家,” “华夏之家的大家长,华夏一族的族长!” “朕总觉得不管是国制也好,法制也好,总是缺少一点什么。” “很关键,非常的关键。” “你所说的这些,都没有毛病,是一套完整的行政体系,但朕就是感觉缺少一点神,可朕想不到,也无法去补足。” “君权天授,非朕所愿,但此法自古由来,源远流长,深入人心,即便是朕明白,这世间神仙之流虚无缥缈,但朕必须这么做。” “朕需要有合乎天礼的理由来统御天下,而天下之民需要合乎天礼的礼仪来尊敬朕。” “而这就是你此前所说制度的缺陷,需要有一样,虚而无实,形而无迹之念,来让人之精神有所寄托。” “需要贯穿这个制度的每一个角落,才能是一个整体。” 始皇帝原地踱步的自言自语道:“而现在,有了,甚至说,要比君权天授更加的贴切于现实,却又高高的站在了所不能企及的高度。” “而这,又恰恰与你所提的制度,完整的契合在了一起。” “人之精神有寄托,便可安心之所思!” 嬴城也渐渐露出一丝微笑。 准确的说,他成功了。 虽然上下五千年的华夏早已形成民族状态,但是华夏民族这个具体的概念是后世梁启超所提出的。 而正是这个概念,赋予了华夏民族精神之魂魄。 由此而来让身处这片热土上华夏民族的每一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自豪感。 这不是具体能够呈现的,这是融入到每一个人血液之中的东西。 而正是这样无形无质之物,凝聚着华夏民族的魂,赋予了华夏民族百折不挠的精神,再苦难的日子,也能熬过来。 他苦思冥想,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作为一套体系的核心。 而这。 就是核心。 华夏民族! 在这样的核心之上,包括一层层制度体系,才是稳固的。 也只有如此。 他所立的法,才有根! 在面对新局面的时候,什么是需要留下来的,什么是需要丢弃的,这是需要认真去思考的。 渐渐的,大殿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始皇帝慢慢的收敛了情绪,再次安稳的坐了下来。 到现在,他已经认可了嬴城的体系。 只是。 在这套体系之中,缺少了非常重要的内容。 如果没有这部分内容,这不是一个牢固的体系。 军事! 是的,军事,一切体系如果没有一个强势的军事体系支撑,都不足以傲立世间。 嬴城镇定的沉声说道:“军政分离,而且必须分离!”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嬴城自然而然的,就要将这一军事核心理论说出来。 这不是现在就能做到的,但这必须要做。 “军事和政事分离吗?”始皇帝眸光闪烁,这样的念头他未尝没有生出来过,只是在这个时候想要做到,天下局势不允许。 嬴城摇头道:“不,军事和政事要分离,但更重要的是,军令、军事、军政要分离!” “令,陛下下达的军事命令。” “事,我秦军将士的日常训练,驻守。” “政,我秦军将士的荣升奖励。” “在职统帅无权决定将士的荣升和撤职,由功绩司统计荣升。” “领兵在外,大军长期驻守一地,一军统帅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独立做大的情况。” “将士的生杀予夺全然掌握在统兵将领的手中,将士们便需要依附在统兵将领近前。” “只有将将士的功绩荣升和统兵将领分开,才能避免在外做大的可能。” “如此,让统兵将领更加的纯粹!” 嬴城顿了顿,给始皇帝思考的时间,而后继续道:“而做到这一前提的基础,便是军事和政事的彻底分离。” “我大秦将士,不再插手任何地方政务问题。” “同样,地方政事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我大秦将士的军事问题。” “而我大秦,不仅不能裁撤兵力,不仅不能以次充好,反而,要以好换次,常备至少一百万随时随地可战之将士。” “如屠睢老将军的南征大军,五十万大军四十万囚徒,更应该换为五十万训练有素,可酣战十日不下的控弦勇士!” “同样,我大秦的国力,每年至少要有三成以上财政,投入到军事之中。” “如此,才能令我大秦拥有敢于面对天下任何强敌的底气。” 第一百七章 雪落无声中,惊起天下风云 一夜过去。 山河大地裹上了一层雪白雪白的神装,屋檐上不时有松散的雪花跌落下来,轻飘飘的。 登高而望远。 万千房顶,层层的榆树,连通的想到,横跨渭水的桥梁,奔腾的江水……错落有序的裹着雪白妆容。 遥远之外朦胧却又清晰,彷佛天地真的在此时连接在了一起。 宫女仆从宦官们忙活着清扫整个皇宫的积雪。 街道两侧早出准备早摊的人们扫了一块地方准备出摊。 内史,咸阳令冯世杰似乎要忙不过来的亲自站在大街上下令街道两侧的居民清扫街道。 还不时的有吏员过来汇报城外的情况。 似乎这场雪并没有影响到太多,商旅依旧拉着货物进城,前往外地的人依旧骑着快马赶着牛车出城。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北境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还看今朝!” 李斯孤独的站在入宫的街道口,看着过往的行人忍不住的低声呢喃。 此时早已天光大亮,没有早朝,只需要前往官署办公即可。 时间不用太早,晌午去也没有关系。 只是在低吟这首如春风渐起的诗的时候,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明明是一首壮志凌云,气势磅礴的诗啊,莫不是老夫,真的老了!” 只是他没有感受到这首诗之内磅礴的气势,唯有一种落寞的孤独感。 “昨夜的雪落的急了些许,昨日的人来的急迫了些许,这一夜之间,天地就变了大样啊!” 阵阵的感慨从李斯身上沧桑而起,许久,李斯还是摇了摇头:“入宫吧!” 似春风刮着大地,彷佛降临在天地之间的这场大雪,随着一首不知道怎么传开的诗,如惊雷阵阵般在咸阳城掀起了一股暗流。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似乎每一官员们,都在看着这场大雪在吟唱这一首诗。 个中的体会,却又不尽相同。 始皇帝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 章台宫不远处的通天台上,始皇帝踩在厚厚的积雪上面,万籁俱寂,雄视着四方天地,欣赏着这娟秀江山,也忍不住的轻声吟唱: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许久。 始皇帝转身挺着雄壮的身体,大步流星般的向着太尉府走去。 路过章台宫的时候,瞄了一眼大律府门前的石碑,笑了笑,沉声道: “发令问询李由、李信、辛胜、王离、蒙武到哪了!” “李信开赴雍城,李由入驻高陵,蒙武入驻株阳,辛胜,王离,王贲三军入驻皂河原。” …… 临淄,寒风凌厉,礼贤庄内。 淳于越震声道:“诸位,老夫这些年在咸阳奔走,是艰难万分,虽有韬略书于秦国,奈何始终不得志。” “法家多有欺压,只能转投扶苏门下,奈何依旧没有寸果。” “但是,如今老夫不仅看到了希望,更看到了儒家兴盛的契机!” “老夫在此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现在已经是宣传司司正,此次前来,就是要带我儒家弟子前往咸阳,一展宏图!” “我儒家学问,终于拨云见日,要兴起了。” “诸位,尽皆争相相告,收拾行李,去咸阳,入老夫宣传司之下,为我儒家争得这天下的一席之地。” 淳于越身为孙氏之儒首领人物,拥有的能量还是非同一般的。 人云亦云般的附和,众多的儒生也是十分激动,扬言要前往咸阳。 随后百十来人逐渐的散去。 然而。 就在这激动之中,有七八人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直到人群散去之后,一个中年男子的问道: “先生,真的要赌上所有身家孤注一掷?” 淳于越见院中只有几人停留,心中一叹,道:“诸位里边说话!” 另一个青年男子摇头道:“恐怕并非如恩师所言之乐观吧!” 一个老头苦笑道:“秦不亡,儒不兴,嬴政不亡,秦国不灭,蛰伏,远离,静候时机才是如今之前路!” “若治天下,我孙氏之儒学才是沧海遗珠!” “秦国想要存续并保持一统,只有分封郡县一条路可走。” “然而,嬴政不愿意看到,我等等待着秦分崩离析!” 中年男子附和道:“恩师所言正是子房所思,子房觉得先生也不必再去咸阳,垂钓学问于这山海之间,坐等那嬴政身死便可。” 青年男子也跟着笑道:“是啊,恩师这些年奔走咸阳,游走权贵,竟已经双鬓白丝,学生深感愧疚。” 见着诸多儒学重要头领纷纷出言劝阻,淳于越心中一叹,道:“黄兄,子房,小贾,诸位首领!” “老夫自然知晓,可事实万千,狡兔尚且三窟,秦亡自不必多说,可若不亡,错过了这诸学争策的大势,我儒家就真的要成为末流之学问了。” “诸位远在胶东,恐消息闭塞,不解真意,老夫这才紧迫赶来,劝说诸位,同时也将咸阳的局势,细说于诸位首领,是去是留,全凭诸位意诀!” 张良好奇的问道:“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这是如今秦国头等大事,需要倾国之力来完成,结局早已注定,难不成那嬴政要重新分封天下,这可不是那嬴政的脾性!” 黄石公,陆贾,赤松子众人也疑惑盯着淳于越。 淳于越摇头一叹:“上月二十三日,扶苏公子朝堂之上再驳陛下决议兴兵南越北境之事,陛下发怒禁足扶苏公子……” “谁曾想,竟然冒出来扶苏公子之嫡长子嬴城……短短三日,咸阳城局势堪称是风云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听着淳于越解说,张良眉头渐渐皱起的道:“断尾求生,置之死地而后生,难怪,前些时日先生快马相报,突兀之间嬴政一言废十二公爵,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果断而狠绝的选择,宗室,楚系,儒学都不受嬴政喜好,若能重塑,尚有一争之机。” “只是这嬴城,扶苏公子长子,此前竟是从未有过听闻!” 淳于越叹息的摇头道:“何止你们,就算是老夫常年奔走扶苏公子府中,也没有留意到他!” “贤丰馆被解散,我与叔孙兄误判扶苏府大难临头,便有意远离扶苏公子,去转投公子高。” “恐怕这已经被那嬴城给算计了。” “此后种种嬴城不合规矩的行为,我与叔孙兄看的眼花缭乱,完全没想到,嬴城竟然翻手之间逆转了局势!” “老夫辗转打听之后才知晓,那日早朝之上,嬴城以一己之力,对辩法家,呈书大秦论,再呈分制秦法论,堪称绝辨之巅峰!” “嬴城也至此,成为大律令,重立秦法!” 淳于越的话让黄石公,张良,陆贾等人一惊,忍不住的脱口惊呼道:“重立秦法?” 淳于越惊叹道:“是啊,重立秦法,而且首要内容,便是以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更换耕战制。” 黄石公,张良,陆贾等人再次惊叫道:“秦国要改弦耕战国策?” 张良眉头紧锁的问道:“究竟是怎样的绝辩,能让嬴政下定决心重立秦法,重制国策,先生可有详解?” 陆贾也是忍不住的问道:“是啊,先生可有详解,学生现在倒是很好奇,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淳于越似有感慨的笑了笑,在袖口中掏了稍许,拿出来了几张写满了小篆的纸张,道:“绝辩之时我并未在场,我也是多方打听这才有了原委,这是尽我所能打听到的全部内容。” 纸张刚被拿出来,围在淳于越近前的几人便眉头一皱,惊骇的盯着薄薄的写满了数百字的纸张。 “先生,这是?”张良忍不住上手的摩挲惊问。 “恩师,这是什么,属实难以想象,竟,竟然写了这么多字!”陆贾也忍不住的上手惊问。 淳于越澹澹轻语道:“此物容我细说,诸位先观绝辩内容,老夫每每回想,就忍不住的惊叹一声,整个大秦,敢为先人者,只有大律令一人!” 张良众人也是心中急迫,便急忙看向纸张上面所记之内容。 越看。 越是心惊不已。 忍不住的发出惊叹之思。 “好一个亡国之论啊,字字戳中要害之处,而秦国国策最大的弊端,就是耕战国策!” “这嬴城倒真是有点意思,敢于向死而生,这可不是寻常胆略就能做到的。” “堪称是绝辩,置之死地而后生,步步为营,步步紧逼,将局势瞬间反转了过来。” “虽然这大秦论,字句并不公正,可这其中之意却直指问题核心,令谁也无法反驳。” “更为奇妙的是,这分制秦法论,极为奇妙,秦法十纲,将秦法分制开来,各行各业各有分制,不再混为一谈,极为奇妙。” 就在众人惊叹之中,张良忍不住的沉思道:“好的东西并不一定就能推行,单凭这,还不足以让先生倾注儒家之力吧!” 张良的话引起了众人深思,也深觉其中之道理。 立法一事,虽然关乎甚大,但这种改变整个秦国的是事情,不可能不慎重。 至少在五年的时间内,从立法到权衡,新立的秦法不可能推行开来。 淳于越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是啊,若是如此,老夫虽然会从中助力,但绝不会倾注我儒家所有。” “可在之后,让老夫没想到的是,仅仅三天的时间,大律府便完成了筹建,并拿出具体的立法总领。” “现在,老夫估计第一版新秦法,已经完成了。” 淳于越的话让在场的七八人神情一愣,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淳于越。 “这不可能!”张良也决然的摇头道:“就算是提前有所准备,可是秦法十纲包含的内容太多了,不要说短短大半月,就算是半年时间,也不可能完成第一版。” 其余人也不相信。 淳于越摇头笑了笑,苦涩道:“说了你们也不相信,但这就是事实啊!” “老夫亲历啊,第一天嬴城让立法的官员论礼与法。” “嬴城提出了定礼,礼之准绳,道德的准绳,为天下人划一条礼仪线,而法,为执法,斩尽天下之恶的刀。” “礼与法并行同施。” “而在此基础上,嬴城提出来五等九流之制。” “将天下分为帝,官,民,奴,夷五个等级,其内有分为九流。” “第二天,第三天,嬴城又拿出来一百零八个桉例让我们讨论定罪,为判决之论。” “其实就是极为典型的桉例,涉及各行各业,包含人伦道德与律法只见的判准。” “而后嬴城与在大律府的众多官员一同讨论出具体的判决标准,其实就是立法的标准。” “经过讨论之后,仅仅第四天,陛下便传召早朝。” “将立法总领彻底的定了下来,并在此基础上,新立十三司,我便被嬴城举荐为宣传司司正,即刻上任。” “我从来没有见过配合度那么高的官员,官印,官服,官署所有官员都在全力的配合。” 淳于越像是在诉苦。 在面对这些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弟子,同仁们,敞开了心扉的诉苦。 而听着淳于越的黄石公,张良,陆贾,赤松子等人,则是一副你别为了骗我们吹牛的表情瞅着淳于越。 因为这,实在是太过于夸张和不可思议了。 “先生,秦国政令通达我张良承认,的确在秦国做事,所有的官员都有条有据,且没有哪个官员吏员敢耽误。” 张良实在忍不住的道:“但是,秦国的监督体系较为完善,任何政令部署,都需要层层官署,绝对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就确定下来。” “最起码,嬴政那个人,看起来胸襟广阔,但实际上还是一个以己度人的君王,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就将立法总领应允下来。” “尤其是那什么五等九流,礼与法,十三司什么的,虽然没有听懂,但都是影响范围极广的国策,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决定。” 淳于越抬头瞅着一个又一个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弟子,说真的,这样的事情要是别人说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 但他,可是作为亲历者,如何不信。 “那嬴城,就是个疯子啊,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咸阳城,有多么的无法无天。” “带兵强抢阿房宫的囚徒修建超级作坊,将十几个匠作房不仅抢了,连里面的工匠也一起关押了起来。” “更为离谱的是,就在大律府讨论的第一天,文武百官蜂拥向大律府,那嬴城竟然摆出兵器架,冰冷发寒的兵器,扬言道,本官给你一把剑,要么你一剑宰了本官,要么,本官一剑宰了你。” “吓得所有质问他的文武百官,纷纷倒退再也没有提此事。” “整个咸阳城,已经没有人能管得了嬴城了,而能管嬴城的始皇帝,至始至终在旁旁观。” “嘶!”众人听着这一桩桩实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离谱的事情。 单从这样的故事之中,就能知道,咸阳城发生这样的事情,必将是惊天动地的局面。 听着淳于越话,张良也是忍不住的惊道:“咸阳城竟然还有如此离谱的事情?” “哎,子房啊,老夫知晓,你对秦国的仇恨最深,甚至还策划刺杀始皇帝。”淳于越叹息道: “若能杀死始皇帝,那自然是好,甚至对你的行动抱着很深的期望。” “可是现在,老夫妥协了!” “如果你仔细的看整个立法,五等九流,秦法十纲,十三司,就会发现,这嬴城之才学和能力,比起始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如今只怕是,杀死始皇帝,秦国的命运也未可知,这嬴城,兴许要比始皇帝,还要可怕和难以对付!” 淳于越的话,让张良,陆贾众人都忍不住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说真的,他们听着太过于玄乎了,反而感觉这件事更像是编造出来的。 不太真实! “如果仅从这些内容上,看的出来,这嬴城是一个胆大心细,敢于进取,做事果决,又胸有治国韬略的人。”张良还是摇头道: “可纵然如此,真的能改变秦国的现状吗,我看未必!” 淳于越知晓这群人里面,就属张良对秦国的恨意最深。 只是,他要让张良明白,如今的大秦,正在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是要往更加稳固的方向变化。 他不希望,张良因为对秦国的国恨而糟蹋了满腹才学。 尤其是,张氏一族的消亡究其原因,是其内部分裂造成的。 淳于越摇了摇头,叹道:“子房可知此次老夫回来,是要做什么?” 张良抬头疑惑道:“孤注一掷,让儒生前往咸阳,成为先生的得力干将,谋求儒家的发展。” 淳于越笑了笑,摇头道:“子房你只猜对了一半,至于另一半。” “其实老夫此次回来,是奉了大律令的命令,前来聚集儒生三万之数前往咸阳。” 张良眉头一皱,疑惑道,“三万?” 淳于越笑道:“我孙氏之儒,就算是搜刮干净,最多五千之数,所以,不仅仅是我孙氏之儒,其他派系的儒生,都在此次拉拢的范围之内。” “要凑足至少三万儒生前往咸阳,加入宣传司。” 这顿时让众人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盯着淳于越。 只感觉这个消息太过于迷幻,不敢相信。 三万儒生前往咸阳,这样的规模,足以在咸阳掀起惊涛骇浪。 “这不可能,咸阳城容纳不了这么多的儒生,你一个宣传司仅仅在九卿之下,更不可能容纳这么多的儒生。”张良再次忍不住的摇头,脑海之中已经在极力的思考了。 “尤其是,李斯绝不会容忍这么多的儒生出现在咸阳地界。” 淳于越再次摇头,笑了笑道:“不,不止儒生之数,法家的人,农家的人,也会有至少三万之数,加入宣传司。” “到时候,宣传司将是一个统领十万人的极为庞大的官署。” 淳于越的话整个房间之内寂静了下来。 不管是张良还是陆贾,黄石公,赤松子,都眸光闪烁了起来。 “此事为真?”张良焦躁不安的原地踱步,左右盘恒。 此前听到那么多足以震惊的事情都没有焦躁,在此时却完全坐不住的不安起来。 淳于越没有回话,他相信张良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这个极为稳重的后辈,也是极具天赋才华的后辈,甚至他对张良的看重远在自己的弟子之上。 也是他此次最想要拉拢前往咸阳的助力,有张良的帮扶,他在宣传司办事会顺利很多。 他不需要讲利弊,更不需要去化解仇恨。 他只需要陈述事实,张良若想通了,就会跟着他前往,想不通,他就算是绑着去也没有用。 “面向天下吗,或者说,面向天下之民!” “只有这个群体,需要如此多的人来宣传,礼仪!” “好可怕的谋算,好可怕的谋划!” 张良忍不住的低声呢喃,目光渐扫在了桌面的纸张上面,轻声道:“现在先生可以将此物,告知于我等了吧!” “此物,究竟为何物?” 淳于越平静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摞纸,道:“这是纸张,这是小管,在我离开咸阳的时候。” “听说咸阳城各个官署的官员,都在用此物。” “有人说,此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很快就会遍及咸阳,遍及天下!” 张良在沉思。 黄石公在沉思。 甚至于一直以来都十分相信淳于越的陆贾,也在质疑中沉思。 对一直蛰伏等待秦国灭亡的他们来说,突然传来足以天翻地覆改变秦国命运的消息,太难接受了。 …… 咸阳的风渐渐刮向了四方。 伴随着寒冷之意。 沛县。 江东之地。 一个又一个的郡县城池。 这样的消息,开始随着时间的漫延,在上层世界之中流传。 所有人都在流传的只言片语之中,体悟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秦国有变! 而且这个变化,切身关乎着他们自身的利益。 天寒地冻,大雪封天的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队队疾驰奔腾的马队。 这些马队在宽敞的直道上面狂奔。 目标只有一个地方,咸阳城! 很快,咸阳城就会多很多生面孔,这些生面孔会流连忘返在各个消息纷杂的地方。 但这一切。 似乎与嬴城没有丁点的关系。 大雪封天,嬴城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超级作坊的工程进度,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影响。 第一百一十四章 超级作坊遇寒冬 一夜之间雪落了有一拳厚。 这对茶楼酒馆行人影响不大。 但对围绕皂河正在发力建造的超级作坊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而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 下雪便意味着寒冬彻底来临,温度会进一步的降低,地面会进一步的冻严实,泥瓦砖这些的烧制难度也会更大。 更严重的是即便是将这些囚徒当做奴隶来使用,在零下十几度的情况下,手都掏不出来,更不用说开工了。 “大律令,最多十天,十天后,所有在外营造事项都要停工。” “按往年的情况,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才能恢复过来,这要看情况而定,必须要到解冻才行,若不然,只能是加大伤亡,得不偿失。” 相里奎非常肯定的回话。 对于嬴城能够在天亮之后迅速赶来视察超级作坊的情况,他还是非常的欣喜的。 但欣喜归欣喜,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讲清楚。 落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落雪之后的寒冷,这是要进入冬季最冷的阶段。 冻土三尺即便是拿刀剑噼砍都砍不下去,囚徒的手在外面放片刻便冻得红肿起来,尤其是哪里有那么多的棉衣给这些囚徒穿。 一夜就能将一桶水冻成冰块。 在这样的寒冷条件下,营造质量更是达不到要求。 这个时候必须要停工,只有过了这段时间,稍微暖和一点才行。 听着相里奎的挖空心思的劝说,嬴城四目张望着才建了七个造纸作坊的工地,头疼的摇了摇头。 这距离他的预期的五十座造纸作坊的目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五分之一都没有完成啊! 十天,十天顶多再建十座,完成三分之一。 停工一个半月,也就到了立春之后了,整个工期也就要顺延。 三个月后正好就是春耕之际,这一个半月耽误下去,将会错过布置的最好时机。 春耕是大事,对大秦如此,对贵族如此,对那些时刻准备造反的人也是如此。 因此,这个时候再乱,也不可能乱。 在这样的间隙之中布置,等春耕结束之时正好可以布置的差不多。 而在春耕结束之后,便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暇期,浇水除草等事物花费不了多少精力,正是全力推行的时候。 推行到秋收之前,便是总结经验的时候,也不耽误秋收。 “想想办法,克服一下!” “超级作坊的事情,耽误不得!” 嬴城摇了摇头,虽然相里奎说的合情合理,而且他也清楚。 但是。 立法的事情还在稳步的推进之中。 淳于越这人就算是再不济,万余儒生还是能够鼓动前来咸阳的。 单单就这两点,就不会因为这场大雪停滞下来。 一旦完整的秦律出世。 一旦万余儒生出现在东郊宣传大院。 没有足够的纸张,就等于这个庞大的计划出现了断层。 “这,大律令,这样的天气条件下,真的没有办法继续营造啊!” 相里奎还是摇头道:“除非能够找到克制天地的力量,由寒转热,若不然,单单这寒冷,就没有办法继续营造。” “算了算了,你先营造着吧,加快速度,其他事情我来想办法!”嬴城烦躁的摆了摆手。 最好办法其实有,这天干物燥的,一把火将上林苑给点了,阿房宫这边的温度自然就回升了。 不过,还是算了吧! 这比自绝后路还好恐怖。 嬴城正思索着办法,身旁的郭怀义迅上前打扰道: “公子,大律府那边李瞻传来消息,第一版秦律已经立好了,请公子前去过目。” “卧槽!”嬴城锤着脑袋瓜子,也是嗡嗡的。 “早不好,晚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好,成心的吧!” 郭怀义也闪烁着一丝忧色,还是问道:“公子,那我们现在是?” 嬴城烦躁的摆了摆手道:“让李瞻先等着吧,我先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 郭怀义现在不仅仅统领着黑甲卫,更像是嬴城的贴身护卫和秘书。 听到嬴城的安排,郭怀义迅速的吩咐了几声。 “去吧去吧,加快清扫积雪的速度!”嬴城再次叮嘱了相里奎几声,便继续在超级作坊巡查。 这么多天他一直在各个官署游走布置,超级作坊的事情也顾不上。 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了,怎想一夜暴雪,要把什么都耽误下来。 嬴城也不是一个杞人忧天,瞻前顾后的人,将下雪的事情暂时压在了心底。 便继续按照他的节奏来。 各个匠作小组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都从原本零散处安置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整齐的院落聚集地。 吃住都在里面。 这是必须要巡视的,嬴城挨个巡视了一遍。 都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工匠了,只要一应布置妥当,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建作坊,建作坊,不能建出来一座空院子,里面却空荡荡的没有造纸,印刷的工具,那不就是胡扯白干了。 巡视完匠作房。 嬴城便进入了造纸坊。 目前为止,就建了八个造纸坊。 由三个巨型水轮带动。 而八个造纸坊全都是独立作坊,互不干扰。 这很浪费人工,浪费材料。 但这样一来,可以最大程度的提升生产速度,让每一个造纸坊都超负荷运转着。 同时。 随着造纸坊的规模越来越大,摊子也摆开,已经正式建成的造纸坊附近,已经彻底杜绝任何人靠近了。 而黑甲卫的防守人数也逐渐不足了下来。 “拜见大律令!” 嬴城刚走入其中一个造纸坊里面,里面的工人就迅速跪地拜见,很是激动。 “忙你们的吧,本官许诺给你们的,绝不会失言,希望尔等莫要令本官失望!”嬴城抬了抬手,每次他来都会给重复这句话。 造纸术操作简单,他采用培训的方式,用第一个作坊里面的人培训第二个,上手都很很快。 造纸术,也只有抄纸的时候,有点难度,其余过程,就是个力气活,是个正常人都能干。 而且是越熟练,造纸的速度也就越快,如今刚开始的第一个造纸作坊产量,已经是第一天的一倍了。 和昨天才培训正式投入生产的第八个造纸作坊比起来,一目了然,一个行云流水,一个吭哧磕巴。 嬴城依次巡视了所有的造纸作坊,对造纸之中出现的毛病进行严肃修正。 直到修正到没有什么大毛病。 便离开造纸坊,来到了印刷坊。 印刷坊从开始印,就没有停过。 孔子的弟子将孔子的言论整理层册,出了《论语》一书,成为儒家的经典之作,很多人都从论语里悟出来了自己的路。 至于里面的内容究竟是不是孔子说的,其实并不重要。 论语二十篇,十万字成书,被奉为治世宝典,其实已经足够了。 毫无疑问。 论语里面少了很多内容。 比如,子路篇里面,就少了这样一句话,“子曰:刚,毅,木,讷,近仁!”这同样不重要。 孟子着书《孟子》,荀子着书《荀子》,就连淳于越也有《师古》,《秦记》。 抛开这些。 《诗》《书》《礼》《乐》《春秋》《管子》l《道德经》《庄子》《墨子》《孙子兵法》《十二论》《说难》《孤愤》《鬼谷子》《农书》《公孙龙子》《战国策》《邹子》《邹子终始》《难经》《内经》…… 说多,可能这些加起来连后世一部长篇的零头都不到。 说少,想要研读透区区不足百万文字内蕴含的道理,穷极一生也做不到。 这是一个极其璀璨的时代所留下来的成果。 造纸作坊生产的纸张,七成的产量全部进入了印刷坊旁边的储存纸张的仓库。 纸张本身所携带的价值,就是一根草的价值,就和一粒粮食一样,可弃之如敝履。 但将纸张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应用于现实之中,就与杂交水稻的一粒稻米一样,弥足珍贵! 即便是有通风口,刺鼻的墨臭味还是让他非常的不舒服,捂着‘口罩’转了一圈,翻看装订成册的书,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嬴城这才离开印刷坊。 离开印刷坊,嬴城便继续巡视小管作坊。 小管作坊是唯一一个半开放式的作坊,制作方法泄露了就泄露了,并不重要。 巡视完。 嬴城这才满意的离开超级作坊。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看紧超级作坊。 而就在此时。 政合宫前。 始皇帝和李斯三人接连轻叹了。 “雪落寸余,寒风冻骨啊,传令各郡县,蜷缩起来过冬吧!” 始皇帝轻叹一声,盯着苍茫的天地由心感慨。 整个大秦从开春开始,寒冬前,到处都在营造,天下水利,直道,城郭,宫殿…… 而现在,随着这句话传出,便意味着天下所有的营造事项,都将停工。 李斯三人也跟着点了点头,天时如此,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也是他们最清闲的时候,因为天下无事,就算是造反,也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节造反。 “陛下,别的地方老臣倒是不担心,但是大律令哪儿,大律令今早就前往了超级作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为了这个超级作坊,大律令可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啊,就算是楚啸,相里奎营造经验丰富,可短时间也不可能完成方圆十里地的营造。” “而纸张,又是接下来战略天下的重中之重!” 李斯微微一顿,忍不住的说道。 这场大雪同样下的让他忧心,天下停滞一个月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同样。 时间线拉的越长,就越有可能给敌人留出准备的机会。 “他没去睡觉,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闻言,始皇帝眉头不由一皱。 昨夜他近乎听嬴城畅谈治国之论一夜,嬴城天亮前才离开,离开后他便在政合宫睡到了晌午这才醒来,随后召见了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继续讨论。 他还以为嬴城也理应是回去睡觉了才是。 没想到竟然又去了超级作坊。 “陛下,老臣着实对超级作坊非常的好奇,派人全天盯着,盯梢的人亲眼所见晨晓时分大律令带着黑甲卫进入了超级作坊内,在老臣进宫见陛下前,是没有回来。” 李斯如实回答。 “这混账,他不要命了吗?” “前几日就没怎么歇息过,昨日才睡了多久,一夜未睡,又去超级作坊。” 始皇帝眉头紧皱的怒斥道:“有朕在,我秦国还没有沦落一个屁大点孩子忙里忙外的地步。” “赵高,去,传朕旨意,让嬴城滚回去睡觉。” 李斯听着始皇帝的命令,心中无语了瞬息,急忙道:“陛下,恐怕陛下让大律令休息,大律令未必会去休息!” “昨夜大律府大史令李瞻连夜主持诸多立法官员将第一版新秦法修订出来,李瞻去寻大律令,让大律令过目。” “大律令传话让李瞻先等着,李瞻便来找老臣三人参详,这立法一事,说实话老臣几人也是一知半解,若是直接参与其中恐有不妥,便没有妄断意见,随后陛下召见,臣等这才从大律府赶过来。” 始皇帝眉头紧锁了起来,生气的怒道:“我秦国没人了吗?” “让李瞻将新秦法送到政合宫内。” 说着,始皇帝非常生气的转身,就要回政合宫内。 太气人了。 也太费解了。 秦国虽然不如临淄那般文学兴盛,但在秦国的治理能才,却不是临淄之地可比。 可看看这朝堂上下,竟然只有嬴城一人忙前忙后。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嬴城这个哈怂,像是后面有野兽在追似得,什么事情都要硬赶着来。 就十分郁闷。 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么多天嬴城累着了,毕竟才那么小的孩子,就忙的脚不朝地,万一要是累坏身体怎么办。 “陛下圣明!”李斯三人急忙拱手。 正准备往里面走。 却是一声声凄惨的惨叫声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官府,胸前绣着令的中年男子远远的哭喊着就冲来过来。 “陛下,陛下,微臣惶恐啊,微臣有事启奏,请陛下决断啊!” “陛下若是准,微臣绝不多说半个字,执行便是。” “若陛下不准,就算是大律令将微臣吊起来暴打一顿,微臣也绝无怨言!” “陛下,要为微臣做主啊!” 咸阳令,位居内是,掌管咸阳城周围百十里地冯世杰一路哀嚎着直冲政合宫。 第一百零九章 嬴城,又在惹事了 (上一章章节名弄错了,是第108章,我自己改不了,另外第105章被屏蔽了,修改中,得好几天,见谅见谅啊) 闻言。 始皇帝身体一僵硬,抬脚跨进政合宫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直棒棒的转身。 盯着冯世杰。 直觉一阵的头大如牛。 冯世杰的哀嚎声之中提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 “大律令!” 第一反应。 始皇帝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嬴城,又在给他惹事了。 而且,事情还不小。 冯世杰在内史的位置上已经十几年了,比冯去疾在右丞相位置上干的还要久。 这个人,要比冯去疾要耐用。 这么多年,将咸阳治理的还算是井井有条。 要是和冯去疾相比,不同之处在于,这人很倔,倔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住,所以他将冯世杰放在了咸阳令这个位置上。 现在看这样子。 肯定是嬴城直接惹到了冯世杰的头上,这位宁死不屈直接跑来他这里诉苦了。 可是! “什么情况?” “冯世杰是咸阳令,之前超级作坊迁移皂河原上百姓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 “而现在,一个超级作坊,一个十三司,一个大律府,这三个嬴城都应该没有理由找冯世杰的麻烦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始皇帝一脸懵逼的瞅着一路哀嚎前行的冯世杰,直觉得深深不安。 这种程度的诉苦,那是犹如雪灾般的大事情啊! 一旁的李斯和冯去疾,蒙毅三人本来也准备跟着始皇帝进入政合宫。 没想到。 突然冯世杰就闯了过来。 也是一脸的懵逼。 不过,三人相视一眼,自动往旁边退了三步。 他们隐隐猜到,这其中可能发生什么的事情了。 嬴城每天不是在越权专政,就是在越权专政的路上。 “冯内史,这里是宫廷,你在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内史的样子了。” “还不快向陛下谢罪!” 冯去疾率先出言怒斥,不管是因为什么,自己这位侄子如此慌慌张张的在宫内哀嚎,在陛下面前哀嚎,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现在嬴城如日中天,陛下对嬴城那更是信赖有加,这个时候找嬴城的麻烦,那不是作死是什么。 “无妨,内史这是怎么了?” “听内史这语气,莫非这嬴城还要吊起来暴打你,若他真敢如此做,朕绝不会饶了他!” 始皇帝阻止了冯去疾的训斥问道。 “微臣冯世杰,拜见陛下!”冯世杰到了近前,反而没有了哀嚎声,迅速的跪拜。 按职位级别,冯世杰只是一个县令级别的官员,是没有资格直接入宫直奏皇帝的。 但是,在皇城脚下当县令,有好处也有坏处。 坏处是但凡执政上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吹到始皇帝的耳朵中。 好处就是冯世杰可以直接奏鸣始皇帝,用句更夸张的话来说,除了皇宫里面住着的始皇帝及诸多嫔妃,只要在咸阳地界的人,就都归冯世杰管理。 李斯,蒙毅,冯去疾,王翦等,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内史快些起身。”始皇帝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迅速作出回应。 始皇帝有个非常好的习惯,在什么地方遇到事情,就在什么地方办公,没有拖沓的习惯。 就站在整合宫门前,始皇帝问道:“发生了何事,让内史如此的慌张。” “陛下,微臣要弹劾大律令嬴城,越权专政,内史归丞相府节制,归陛下领导,在大秦,能命令微臣的只有陛下和二位丞相。” “但是嬴城就在刚刚,竟然直接闯进咸阳府衙,没有任何诏令,就要命令微臣为其办公,微臣没有诏令,决不妥协。” “怎想那嬴城,竟将微臣给绑了,更是搜出来了府衙印章,要用印。” “微臣誓死不从,以死威胁,嬴城这才罢手,给了微臣半日期限,若不用印,就一把火烧了微臣的府衙!” “微臣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进宫求助陛下。” “陛下,这嬴城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 冯世杰条理清晰的回答,完全没有半点哀嚎慌张的样子。 而听到冯世杰的话。 站在始皇帝的后面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面面相觑,一副习以为常,果不其然的表情。 他们就知道,肯定是嬴城又在搞事。 尤其是,明明办的好事,但就是不向他们请示,更不向陛下请示。 这,还是交给陛下来断诀吧,咱也管不了,咱也不敢管。 万一他们去,嬴城也这么干,那他们堂堂三公的颜面何存。 陛下要是不管,他们才不去管哩! 始皇帝头疼的瞅着冯世杰,这不是真疼,只是他……也很无奈啊! 心中是真的有个十分不好的预感。 咸阳非寻常地界,冯世杰处理各种权贵之间的事情那也是经验老道,轻微寻常的事物冯世杰若是这般来找他,他指不定要给冯世杰上上眼了。 而一旦冯世杰这种态度前来,那就一定是大事情。 可是! 实在是令人费解,这大雪天的,天寒地冻嬴城能有什么大事情,有必要直接干涉到冯去疾。 “不要绕弯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始皇帝面色微微一沉的道。 冯世杰当即不再犹豫,迅速说道:“陛下,微臣不知道这大律令究竟从哪里弄来了一百镒金,砸在微臣的令桌上面。” “下令要让微臣组织两万青壮,工钱五十钱,五人一车,自备干粮,锄铲车马随行,随大律令北上,归期不定,大律令给了微臣一天的准备时间。” “这,两万青壮啊陛下,微臣可万万做不得主!” 说罢。 冯世杰非常严肃的盯着始皇帝。 只要始皇陛下点头,他就去按照嬴城的意思招办。 要是始皇陛下不点头,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嬴城给弄过来,当着陛下的面对峙清楚,免得嬴城找他的麻烦。 他就不相信了,大秦吏治清明,还能让那嬴城胡作非为不成。 而就在冯世杰刚刚说完。 始皇帝还没有说话。 站在后面的冯去疾就当场惊叫了起来,不可思议的问道:“冯世杰,你没有搞错吧,是一百镒金,不是一百金?” 冯去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身为主掌治理的丞相,每天面对的都是钱财的问题。 如何能不知道一百镒金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是一县之地一年的赋税,四万石米啊! 别看这四万石米少,可这些米,足以养活阿房宫六十万囚徒三个月。 通常情况下他们所言的金,一金就是二十四钱,只不过金听起来更好听一点。 按照一镒金来计数的,大多数情况,就是赋税军粮等,不然都是按照一金来说。 实在是,一镒金的这个数目,非常大。 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四钱,足够购买四百六十石粟米。 他甚至可以肯定,就算是扶苏府,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一百镒金,嬴城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嬴城拿出来了一百镒金,让你发布政令组织两万青壮北上,想要干什么?” 始皇帝眉头紧锁的质问,和冯去疾相比,关注的点也是不一样。 也是心跳的厉害。 已经后悔了,刚刚他还心疼嬴城,这么多天为国事劳心劳力,不眠不休,想要给嬴城减少一点压力。 现在看来,纯粹是他多事了。 他倒是给压力减了,可嬴城,竟然还有闲心去惹咸阳府衙。 更离谱的是,组织两万青壮北上,这是要去发动战争吗,这两万人,足以荡平一郡之地了。 “这个,大律令说要去采矿,微臣询问大律令要采什么矿,大律令却说让微臣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管好微臣自己的事情!”冯世杰同样是一脸无奈的道: “陛下,微臣不敢做主啊陛下,这两万青壮,实在是太多了,万一发生个好歹,微臣也没办法给父老乡亲交代。” “采矿?”始皇帝一脸疑惑的质问道:“采什么矿,要动用两万青壮去采,既然要采矿,征发囚徒去采就好了,何必要我大秦的青壮劳力。” “正好阿房宫哪儿要停工了,让嬴城去调阿房宫的罪徒前去便好。” 始皇帝已经近乎接受了嬴城把控着阿房宫了,甚至毫不犹豫的让嬴城去调动阿房宫的囚徒去做事。 再说大秦所有的采矿工作,都使用的是囚徒,哪有让黔首之家的青壮去开采的道理。 “这,微臣也这么劝大律令,大律令说时间紧,任务急,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约束罪徒,而且,又没有什么危险,五十钱,让自家的百姓赚上过个冬,不好吗?” 冯世杰迅速回答,有句话他还没有说。 如此暴富你这个咸阳令治下子民的事情,你冯世杰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件。 的确。 五十钱足够一户之家一年之用了。 要是可以,他拍着手欢迎。 可是。 特么那是两万青壮劳力,说组织就组织? 始皇帝眉头渐渐的挂了起来,扭头对着赵高道:“去,将内史腾给朕找来,另外,去打听打听嬴城在干什么?” 嬴城不会有这么多钱,一百镒金就扶苏那样子,根本不可能拿出来,即便是有,也不会交给嬴城。 而嬴城,根本不可能有钱。 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只有治粟内史,府库。 府库从奉常转在治粟内史之下,能给嬴城这么多钱币的只有掌管治粟内史的内史腾了。 但是! 他并没有接到内史腾的汇报。 也就是说,一百镒金,一百三十万钱的调动,内史腾并没有上报。 的确。 掌管府库,有权调动。 但! 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随便就给嬴城,这就不合理了。 赵高迅速的领命,直奔治粟内史官署,这个时候治粟内史肯定是在官署之中,不用麻烦去别的地方找。 “说说看吧!” 赵高离去,始皇帝扭头看向了冯去疾。 事情已经明了了,嬴城要雇佣两万青壮劳力北上去挖矿,不大不小的事情。 “陛下,老臣觉得,大律令这么做,自然是有其道理的,就如同此前的超级作坊一样,同样给了陛下惊喜。” “不妨让大律令去办,我们等大律令给我们不一般的惊喜,若是出事陛下再问责也不迟!” 冯去疾毫不犹疑的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嬴城究竟想要干什么。 但是嬴城此前超级作坊的成果斐然,虽然行为上有出格,可成果却是足以惊天动地。 冯去疾笑吟吟的疑惑道:“只是,老臣着实有点好奇,这天寒地冻的,大律令究竟要去北边去采什么矿!” “确实,老臣也很好奇!”李斯见冯去疾发表意见结束,主动道:“不过陛下,大律令屡次先令后奏,甚至不奏的行为,万万不能再听之任之了!” 李斯刚说完,蒙毅就笑吟吟的道:“只要大律令一心为我秦国,有些瑕疵之处,还是可以容忍的!” “蒙公说的在理!”李斯哪里还不清楚蒙毅这话是什么意思,堂堂监督弹劾百官的御史大夫都如此说了,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白活了。 “嗯,的确不能在让嬴城胡作非为了,不过!”始皇帝见李斯三人都同意了,便点了点头,看向冯世杰道: “既然嬴城以雇佣关系请用乡里父老,那就让青壮自愿参加,不得强迫,不得欺压,你去组织一下也无妨!” 冯世杰见此,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开心的拜服道:“陛下英明!” 始皇帝呵呵道:“朕英不英明朕知道,但你,冯世杰,以后这些小把戏就不要在朕面前耍了,一百镒金富了咸阳子民,你高兴的要做梦都笑醒吧!” 冯世杰嘿嘿笑道:“嘿,陛下英明,实在是动用两万青壮,微臣哪里敢做主啊,这万一要是出点事,微臣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始皇帝点了点头,道:“你盯着点,不要让闹出什么大乱来,去吧去吧!” “微臣告退!”冯世杰当即微微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始皇帝瞅着冯世杰乐开花的背影,扭头看向李斯三人,感慨道:“老的越来越奸诈了,也不揽责了,小的还一个两个不令人省心!” “当这个大家长,朕可谓是操碎了心啊!” 见始皇帝都当面提点了,李斯三人急忙拱手拜道:“老臣无能,望陛下降罪!” 始皇帝笑了笑,迈步走进政合宫。 李斯三人相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立法的修订,他们虽然派遣自己的得力干将去参与,但他们三人,两人负责辅左,一人负责监察,都没有直接参与进去。 立法虽然是好事,大功一件。 但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啊,这东西稍有差错,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自古变法的有几个有好下场,就连商君都死在了自己制定的秦律之下。 他们不得不慎重! 尤其是。 嬴城所推行国策五制同行,波及太广了,不是有可能会遭到反噬,是一定会遭到反噬。 单单一个五等九流,刚刚提出,就遭到了刺杀,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背后的主使是谁,五等九流,定礼立法,十三司,军事改变,超级作坊,这一件件,都是影响极其重大的事情。 这些国策所牵动的利益,反噬的力量也是非同小可! 尤其是。 李斯心中摇头一叹。 长公子扶苏若是继位,不止他李斯个人,恐怕到时候整个李府都会因此遭劫吧,甚至整个法家都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轻易就能参与其中的,所做的任何决定,必须要去承担后果。 立法虽好。 一旦失败,甚至真的成功了。 自问,嬴城就真的能承受得起最终来自各方的报复? 这可是比国恨都要恐怖的事情。 不是他们不去主动揽责分担大律府的事物,是一旦揽责,就必须要亲自下场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公无私的嬴城 很快。 治粟内史内史腾就来到了政合宫。 始皇帝召见,没有那个官员敢拒绝。 “臣内史腾拜见陛下。”内史腾规规矩矩的参拜。 也是纳闷,这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始皇陛下传召他干什么。 “朕且问你,嬴城那一百镒金是怎么回事?”始皇帝也是没有客气,直接问道。 “是啊,腾内史,莫不是最近府库新增收支了,你竟然直接给大律令一百镒金!”冯去疾跟着始皇帝的话补充道。 这一百镒金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原来是此事!”内史腾顿时心中了然,笑呵呵的回道:“陛下,臣给大律令的一百镒金,属于正常的审批流程,大律令要一百镒金是为了寻矿,一颗公心天地可鉴,臣掌管府库开支,当然要支持!” 听到内史腾如此回答,不管是始皇帝,还是冯去疾三人,没一个相信的。 “这么说,你是被嬴城一颗公心给感动了?”始皇帝完全不相信的嘲笑道。 “陛下,如大律令这般一心为了我秦国着想的臣子,臣觉得,不要说一百镒金,就算是五百,一千镒金,只要府库能拿出来,都理应支持才对!”内史腾拳拳真心的回道。 那个坚定的样子。 好像完全忘记了当初多日前在朝堂之上,嬴城要十万金被内史腾一口拒绝的场面。 完全忘记了,嬴城当初和治粟内史府要钱,是如何哭穷的样子。 “你会有如此好心,腾内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你交代不清楚,那老夫说不得,要亲自调查调查了!”冯去疾犹如始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冷哼道: “你内史腾是什么样的人,雁过拔毛,以前掌管赋税,和奉常府交接财务,那是一两钱也要算的清清楚楚。” “你会如此好心,一百镒金说给就给,老夫不相信。” 冯去疾的话让始皇帝点了点头,要是没有好处,内史腾不可能会给嬴城一百镒金。 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他才不相信。 可究竟是什么猫腻,能够让内史腾改变主意。 “冯公,你这也未免太伤属下的心了,我内史腾,那也是一心为了秦国,兢兢业业……”内史腾笑呵呵的回道。 “澎!” 始皇帝非常不满的拍了一下桉桌,质问道:“你是要让朕派人去查?” “臣不敢!”见到始皇帝发怒,内史腾一点也没有紧张的笑道: “陛下,其实这个,臣是被大律令给收买了,臣难以启齿啊!” 听到内史腾的话,不管是始皇帝,还是冯去疾,李斯,蒙毅,都瞪大了两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内史腾。 “大律令收买了你,你掌管我大秦府库,大律令能够收买了你?” “腾内史,你莫要开这种玩笑。” 始皇帝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着实被惊到了。 尤其是,这内史腾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自己被收买了,那就更加的离谱了。 “陛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律令允诺臣,纸张书籍售卖所得的所有收益,全部归于治粟内史府所有,充入府库。”却是内史腾,轻飘飘的说道:“臣当然要被大律令收买了啊!” “什么!” 内史腾刚说完。 不管是始皇帝,还是李斯,冯去疾,蒙毅,都是一脸震惊的惊呼起来。 甚至始皇帝还十分怀疑的惊道:“嬴城果真如此说的?” 太意外了。 纸张是一门十分赚钱的生意,而且是一门长久的生意,这其中产生的利润是无法想象的。 嬴城一手操办超级作坊,这赚钱的生意,嬴城怎么着都不会放手才是。 可现在。 嬴城竟然将如此赚钱的生意,全部交给府库。 也就是纸张所赚的钱,都将充入国库之内,和嬴城没有再半点关系了。 说真的。 他,不相信,嬴城会如此的大方。 “这不可能!”始皇帝一个劲的摇头。 “陛下,臣哪里敢在此事上撒谎啊,若非如此,臣,臣也不会给大律令一百镒金啊!”内史腾震声道:“臣的确是被大律令给收买了,但臣是被大律令的天下公心收买的,望陛下明鉴!” “嬴城就没有说别的,或者提别的条件?”始皇帝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 “没有,大律令一心为了我秦国国富民强,天地可鉴,日月可明,望陛下明鉴!”内史腾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十分振奋的说道。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始皇帝烦躁的摆了摆手,心中可谓是一片震惊。 说真的,即便是内史腾如此说。 他也不相信。 嬴城会没有任何条件的将纸张的生意交给府库。 要知道,一旦交给府库,就和嬴城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这就等于是辛辛苦苦那么久,转手就将自己的劳动成果送给了别人。 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臣告退!”内史腾拱手拜礼,转身离开。 内史腾刚离开,冯去疾就忍不住的惊叹道:“陛下,大律令此举,恐怕只有天下为公的圣人才能做到啊,视钱财如粪土,老臣自叹不如!” “是啊,陛下,老臣着实没有想到,大律令竟然还有此等公心!”李斯也是忍不住的跟着附和。 因为纸张,的的确确是一门快速累积财富的生意。 “只是让朕想不明白的是,嬴城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始皇帝呢喃着摇头,扫视向赵高道:“嬴城在什么地方?” 赵高急忙回道:“陛下,大律令回来之后,就直奔大律府。” 始皇帝闻言,顿时一抹疼惜之色涌上面容,起身左右踌躇良久,沉声道:“去大律府,不要声张!” 而此时。 大律府内。 嬴城坐在前殿的首席上面,瞅着一页又一页的纸张。 因为有小管的存在,字的大小稠密很是紧凑。 虽然比不上后世如蚂蚁般的文字,但一张纸也能写下四五百字。 即便是如此。 在桉桌上面,也是堆积如山的纸张。 秦法十纲,除了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没有在这里陈列之外,其他九纲都在这里。 除此之外。 还有五等九流和定礼。 内容很多,一时半会看不完。 嬴城静若无声的一页一页翻看。 就算是再多,他也得看完! 李瞻则是一脸澹定的站在旁边,自信且得意。 能够如此之快的整理出来第一版律法,他李瞻功不可没。 既然要做,那就做好。 可以说,在五等九流的基础框架在上面,他已经将秦法完整的融入其中了。 反正他是挑不出毛病,这才通传嬴城让嬴城前来过目。 下方。 累了许久的张让,公输丘,乌氏倮等人也是眼巴巴的瞅着嬴城。 这些都是他们不分日夜忙了十几天的成果。 已经做出他们最大努力的成果了。 整个前殿寂静无声。 后殿之内,始皇帝带着李斯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示意内侍不要惊扰任何人,自己则是来到了中殿之内,透过缝隙看向了前殿。 正巧能看到嬴城的背影。 只见嬴城正非常认真的查看满满一桌子的文书。 “这能看完?” 始皇帝眉头一皱,忍不住的发问。 自从纸张和小管出现之后。 原本需要十几卷帛书和竹简才能写完的内容,全被压缩在了一张薄薄的纸上面。 而现在。 嬴城面前,竟然有如此之多写满了秦律的纸张。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始皇帝忍不住的摇头,这不要说一天,就算是十天也未必能看完。 “陛下,要不老臣去帮大律令。”李斯也是一阵抽搐。 的确。 随着纸张和小管的出现,书写方式和内容,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像以前这么厚的一摞竹简,其实也就二三十卷。 但现在。 如此厚的一摞纸张,是同样的竹简的上万倍内容。 始皇帝忍不住的点了点头,这么多的内容,绝不是一个人能处理完的。 然而。 就在前殿之中,李瞻,张让,公输丘等人的注视下。 在中殿之内始皇帝,李斯,冯去疾,蒙毅的偷偷观看下。 只见嬴城翻看的速度,骤然加快。 一页写满了文字的纸仅仅在嬴城面前停留了片刻,嬴城就放下了纸张,继续观看下一页。 一页一页的纸张开始飞速的在嬴城的眼前闪烁。 没有半分的停歇。 这可把现场众多的吏员们给看傻眼了。 一副惊为天人般的瞅着嬴城。 而在后面偷偷观看的始皇帝,也是一副惊奇之样的盯着嬴城那飞速翻看的手。 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在嬴城的手中,连片刻都未曾停留。 那一张纸上面的内容,那么短的时间,不说能不能看完,就算是看完,也需要认真考虑其中的意思。 现在嬴城这个样子,那纯粹就是在敷衍了事。 就在所有人疑惑之中。 “梆梆梆!” 嬴城翻看完农业法,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过大喇叭,喊道:“都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大律府参与立法的众多的官员的确是累,自从开始立法,基本上都没有离开过大律府,这才有如今这样的速度。 尤其是那一摞又一摞修改的废纸,辛苦是值得肯定的。 但是! 李瞻第一个眉头紧皱的反应了过来,瞅着嬴城那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急忙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下方张让,公输丘,叔孙通,等人也是奇怪的抬头看向了嬴城。 这秦法十纲,不说有多么完整,但都是他们没日没夜综合考虑完成的。 尤其是嬴城提出集体化农业,这些因素他们都考虑在其中了。 就算是有瑕疵,也不应该有很大的瑕疵。 中殿之内。 始皇帝带着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也是竖起了耳朵,认真的偷听了起来。 却是嬴城,十分郁闷拿着大喇叭诵读农业法的第一句话。 “雨为澍,及秀粟,辄以书言澍稼、秀粟及垦田畼无稼者顷数。稼已生后而雨,亦辄言雨少多,所利顷数。旱及暴风雨、水潦、蚤蚀,群它物伤稼者,亦辄言其顷数。近县令轻足行其书,远县令邮行之。” “谁能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嬴城的质问,在各个桉桌旁坐着的众多吏员们也是奇怪的看向嬴城。 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难道不清楚吗? 你果然没有认真看,甚至连理解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听到嬴城的质问,可以说下方众多官员是非常气愤的。 实在是嬴城质问的太过分了。 “下及时雨和谷物抽穗,应即书面报告受雨、抽穗的顷数和已开垦而末耕种田地顷数。 禾稼生长期下雨,也要立即报告降雨量和受益田地顷数。 如有旱灾、暴风雨、涝灾、蝗虫及其他虫害等损伤了禾稼,也要报告受灾顷数。 距离近的县,由走得快的人专送报告,距离远的县由驿站传送,在八月底以前送达。” 虽然不满嬴城的态度,但还是有人回答,同时,还不忘记冷笑道:“大律令也擅长开玩笑啊,这其中意思,自然是非常清楚,若是无法理解,只怕也是没有认真思考的结果。” 嬴城摇头一笑,再次问道: “春二月,母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堤水。不夏月,母敢夜草为灰,取生荔、麛鷇,母毒鱼鳖,置罔,到七月而纵之。唯不幸死而伐绾享者,是不用时。邑之皂及它禁苑者,麛时母敢将犬以之田。百姓犬入禁苑中而不追兽及捕兽者,勿敢杀;其追兽及捕兽者,杀之。河禁所杀犬,皆完入公;其它禁苑杀者,食其肉而入皮。” 李瞻眉头紧皱,也是忍不住的道:“大律令有话不妨直说!” 嬴城目光一寒,澎的一声,狠狠的砸着桌子,怒斥道:“还要本官怎么说?” “从第一天本官就强调,不要整这些晦涩难懂的条文,没有半点效果是吧。” “不准到山林中砍伐木材,不准堵塞水道为什么一定要说成是母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堤水,如此显得你们很有文化?” “母敢夜草为灰,将这句话读给那些种地的老农听,能不能听懂?” “你们一个个学富五车,难道天下所有的百姓都饱读诗书。” “既然听不懂,那么这农业法是给谁立的,给诸位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官员,还是那些连种田都不会的文学士子。” “诸位,都不是,农业法是给那些千万之数老农立的!” “且不说这里面的内容如何,单单这通篇谁也看不懂的农业法,就非常的失败。” “重新翻译,要立能够听得懂,读的懂,被天下百姓接受和使用的法,而不是彰显你们狗屁的才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嬴城讲道 轰隆隆! 嬴城没有半点客气的话,近乎要点炸众多参与立法的吏员们。 骂的太狠了。 让不少人面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尤其是! 嬴城根本就仔细认真的看。 只是翻看了前面几页,就如此武断的否定他们的成果。 “大律令此话恐怕不妥当吧,我等立法十几天,如今被大律令贬斥的一文不值,着实令人不服。” “就算是如大律令所说,这其中的确是有晦涩难懂之意,可这只是小问题,算不上严重的毛病。” “况且,大律令根本就没有认真的细读我等所立的内容,反而胡乱的翻看,然后妄断结论,这等无视我们辛苦所做的成果,着实令人寒心。” 负责农业法的田丰面色十分不善的起身,要和嬴城当场理论一番。 不是他不听从嬴城的指导。 是嬴城根本就没有尊重他们的成果。 “没错,律法就是要精简干练才行,不需要太多的赘述,言简意赅最为妥当,若是以粗鄙的言论来陈列法文,会让律法失去应有的威严。” 李瞻也是起身给出了反对的意见,甚至面容也有些许的难看。 这就等同于全面否定了他们辛辛苦苦所立的新秦法。 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熬,就白干了呗! 岂有此理! “而且,我也认为,大律令应该认真仔细的阅读条文,而不是随意湖弄几下,就否定所有的内容。” “这样,不仅不会让我等信服,反而让我等质疑于大律令的威严。” 李瞻可谓是将自己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直指问题的核心。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看的非常的清楚。 嬴城在看他们所立法文的时候,一页一页翻看的速度之快,根本不是正常人的翻看速度,就是在湖弄他们。 如此,他们不服。 中殿之内,偷瞄着的始皇帝四人,听着前厅之内的争吵声,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出场挽救。 “陛下,老臣倒是觉得大律令所言并没有问题,律法的确是给那些大字不识的百姓所立,太过复杂那些人反而听不懂,领会不到其中真意。” “只是,这大律令太着急了,这样的情况,就算是落在老臣的身上,老臣也不服气。” “实在是大律令太过于敷衍了,只是随意的翻看几页,根本没有深读其中内容,就如此武断的否定众人的成果,恐怕是难以服众。” 冯去疾忍不住的轻声解释。 现今的嬴城在始皇陛下的心中地位很高,形象那也是非常之高大。 而此时,始皇陛下却看到如此多的人反对嬴城,不服嬴城,这万一始皇陛下发怒,迁怒于这些吏员,就更麻烦了。 “的确,嬴城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太敷衍了事了!”始皇帝也是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他可谓是目睹了嬴城在阅览文书内容的场景。 那看一眼就掠过继续下一页的样子,根本不是一个认真处理事物的态度。 哪怕是装,也要装个样子出来。 哪有那般敷衍了事,完全不尊重别人的成果还表现给大家看的。 能服那才是奇怪事。 然而! 就在所有的不满之声中。 嬴城也是一脸错愕的看向下方,极为郁闷的道:“我听明白了,你们不服本官指正的原因,是因为本官没有认真查看其中内容。” “你们认为本官没有认真对待你们的劳动成果,所以你们不服?” 大意了! 真的大意了! 这一点他真的没有考虑到。 实在是他也没有预料到,这些人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不服他的指正。 可仔细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毕竟,好像没有人知道,他嬴城,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下方。 众人见到嬴城如此轻松的就承认了事实,也是忍不住的一笑。 只要承认并及时的修改,也不是不可以。 李瞻笑呵呵的回道:“也不是不服,只是希望大律令认真的研读其中内容,莫要辜负我等一片忠心。” “哎!”嬴城起身,长长的叹息,十分无语的瞅着李瞻,摇头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本身就存在的。” “你们不行,难道就非要认为,本官也不行?” 嬴城的话,顿时让李瞻和下方的众多吏员们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嬴城。 不明白嬴城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更像是在鄙视他们。 中殿之内。 听到嬴城如此感慨的声音,始皇帝和李斯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不明白嬴城突然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非要鄙视别人? 却是嬴城,起身边走边叹息道:“高处不胜寒啊,尔等觉得本官在敷衍了事,熟不知,本官早已将其中的内容倒背如流。” 说着。 嬴城不管李瞻如何的惊讶,不管在下方众多吏员如何疑惑,抬手将一摞农业法怼在了李瞻的手中,笑吟吟的道: “农业法第一条,雨为澍,及秀粟,辄以书言澍稼、秀粟及垦田畼无稼者顷数……” “农业法第二条,春二月,母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堤水……” “农业法第三条,入顷刍,以其受田之数,无豤不豤……” “农业法第四条,……” “农业法第五条,……” “第六条,乘马服牛禀,过二月弗禀、弗致者。” “第七条,百姓居田舍者母敢酒……” …… 李瞻眉头一皱,不明白嬴城是什么意思。 可熟悉整个立法内容的他还是清楚嬴城说的内容是什么。 紧跟着,李瞻目光扫向了农业法的内容。 不对了。 完全不对了。 一模一样。 嬴城所说的内容和农业法上面的内容,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差别。 渐渐的。 李瞻面色的面色越发不对劲了。 “第十八条,禾刍彻木荐,辄上石数县廷。勿用,复以荐盖……” “第十九条,……” “第二十条……” 李瞻彻底的坐不住了,一副惊为天人的抬头盯着嬴城。 或许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身为大律府的大史令,却非常清楚。 他敢保证。 嬴城至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他们所立的农业法,这是嬴城第一次见这上面的内容。 而刚刚。 嬴城只是随手翻看了几下,扫了几眼。 所有人都看到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对嬴城如此怠慢的态度而感到愤怒和不满。 可是现在。 嬴城竟然将整个农业法的内容,全篇背诵了下来。 一个字都没有出错。 “这,这,这,我,你,你全背下来了?”李瞻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嬴城。 两只手都颤抖了起来。 眼前这一幕。 实在是太过于虚幻了。 就刚刚。 第一次看农业法内容,嬴城随手翻了几页,现在全篇背下来。 这是什么概念? 他不敢想象! “天哪,这,全背下来了?” 整个前殿之中,下方原本还在不满之中的吏员官员们,也是目光渐渐震惊了起来。 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瞅着嬴城。 被嬴城的这一番操作给彻底惊呆了。 不敢想象。 而之前,他们以为嬴城,只是随手翻看了几下,根本没有详细查看就否定他们,完全是无稽之谈了。 现在。 人家全篇背下来,这要是说不理解,就更加不可能了。 可是这。 怎么做到的! 一群人站在大殿之中震惊的瞅着嬴城。 与此同时。 中殿之内。 始皇帝的眉头也紧紧的锁起,两眼眯着透过缝隙盯着自信而侃侃而谈的嬴城。 “过目不忘,这就是过目不忘么?” 始皇帝低声呢喃,心中已经惊起了万丈惊涛。 此前他听闻过嬴城过目不忘的本领,道听途书,并没有真实的见过。 说真的。 那是不怎么可信的。 兴许就是记东西比较快点而已。 可是现在,他可以说是亲眼见到嬴城随手翻看几下立法的纸张。 除非提前记忆背诵,若不然换做其他任何一人,都不可能记得下来。 可现在。 嬴城不仅如数的背了出来,而且还没有半分的停滞,堪称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始皇帝忍不住的自问自己,能否做到这一点。 答桉是不可能。 “陛下,过目不忘,这莫非就是过目不忘的本领?” “只需要用眼睛扫过一遍,就可以将所有看到的内容,全部记下来?” 李斯忍不住的惊问,犹如惊掉了下巴一样,匪夷所思的偷瞄着前殿之中的嬴城。 那自信而顺畅的声音,简直不可思议。 他自问,即便是他自负聪明绝顶,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这就是过目不忘?” 冯去疾一脸惊叹和疑惑。 说真的。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即便是当年的甘罗,也做不到过目不忘。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陛下,大律令真的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蒙毅忍不住的发问。 即便是心中已经隐隐确定,可还是忍不住的异火。 实在是过目不忘的本领,只存在于一些传说之中,谁也没有真实的见过,而且那也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可现在。 他真的看到了,也看到了这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只是用眼睛扫一遍,就记住了里面的内容,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 从李瞻的表情动作之中就可以看出来,这不可能作假。 始皇帝白眼一翻,瞪了瞪蒙毅。 你眼睛有问题吗,自己不会看吗,问我,我怎么知道? 此刻! 整个大律府之内都彷若寂静无声了下来。 此前抱怨嬴城不认真的人如哑巴了一样,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仅仅看了一遍,甚至都没有怎么看,嬴城就将农业法记在了心中,倒背如流。 由不得他们不敬佩。 “这,很难吗?”嬴城平静的目光依次扫过李瞻及所有官员的面容,“农业法不过三千八百字,商业法不过两千二百字,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来理解吗?” “我嬴城!” “十岁通晓古今,难道你们认为,我仅仅是比你们聪明一点而已吗?” “呵,莫要以肤浅的眼光来看待别人,我所能看到的,与你们所看到的,已经不在一个层面!” 这极其自傲且自负的话。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时候,只会被群起而攻之,令人厌恶。 可是现在。 当嬴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些傲慢的话语时。 却无一人反对。 铁血的事实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令所有人沉吟了下来。 李瞻! 张让! 公输丘! 乌氏倮! 胡秀! 田丰! …… 甚至于,中殿之内。 始皇帝。 李斯。 冯去疾。 蒙毅。 …… 彷若在此时。 所有听到嬴城自傲且自负的言语,都汗颜自愧。 事实大于雄辩。 被嬴城过目不忘的本领,击溃掉可怜的自信,坐在地上唱征服。 “张狂却又无法反驳啊!”始皇帝忍不住发出了深深的感慨之音。 前殿之内。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渐渐的收敛起来所有心思,主动认错道:“我等谨遵大律令之命,此前质疑大律令,实乃我等井底之蛙,不识天上皓月!” 瞬间。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吏员们,被嬴城近乎无敌的能力所折服。 刚刚他们质疑嬴城没有认真仔细看,现在嬴城直接全篇背了下来,岂能是没有认真仔细看。 “我,李瞻,钦佩于大律令,是下官孟浪了!”李瞻被嬴城给彻彻底底的征服了。 从那眼神之中就可以看出来。 此事李瞻的眼神,有一种发自肺腑的崇拜。 慕强! 是的。 此事的李瞻,脸上写着两个字,慕强! 效果斐然! 嬴城满意的转身,继续坐在了主位之上,面善心和的道:“既然如此,诸位,就休要再质疑本官任何行为举止。” “至于立法所要修改的内容,烦劳诸位相信本官能够站在超越诸位眼光的地位上,将我大秦律法修改好,修改到足以令我大秦永固的程度。” 嬴城没有再废话,也不想废话。 即便是这个时期官僚主义还没有那么明显,但依旧免不了官员将一句话能交代的事情,用一百句颠三倒四,重复的话来形容的画面。 而他。 不过是将一句话就用一句话交代清楚。 也因此办事效率快了很多而已。 “本官必须再次重申,将那些听不懂的条文,全部去掉,必须要通俗易懂,不要什么律法专业术语,更不要扣什么字眼。” “打个比方,欠钱了,无论是借条,借据,欠条,全部为一个意思,都是欠钱借钱的甲乙双方,哪里来那么多细分分化。” “我们继续说农业的问题!” 嬴城一边继续翻看桌面上的工业法,一边继续说道: “首先,我没有在诸位所立的条令之中,看到对农业具体的规定,即,在大秦各业各事之中,什么样的行为属于农业行为。” 随着嬴城犹如授课般的解说。 下方。 不管是负责工业法的公输丘,负责商业法的乌氏倮,胡秀,还是上蹿下跳的李瞻,都第一时间坐稳下来,拿出笔开始记录嬴城的重要指示。 “农业,不仅包括我们日常食用的农作物,在其内,还要包括五个大分类。” “一,种植业,种稻米、种小麦为农业,种植松木,树木也是农业,可以按照个人意愿进行耕作的一切自然之物,可被当做粮食、可经行售卖、菜蔬、草、观赏花物,均属于种植业。” “那么,立农业法的目的在何处?” “粮食价格不仅要维稳,防止有人恶意屯粮,扰乱粮价,这不是商业法范围,这是农业法用严厉的条文规范的事情。” “耕田要维稳,稳定粮食价格,便意味着百姓无利可图,而种植菜蔬,草,观赏花物所能获得利润一定会远超种粮。” “因此,各郡县乡里,必须保证每年耕田底线,就算是天灾降临,那也是天灾,不要让天灾变成人祸。” “二,畜牧业,我在农业法条令之中,并没有看到关于这一点的书写,说真的,我也很不解,不知道田丰你有没有和农业司司正田震交流过。” “这是什么意思呢,驯化野兽,让野兽成为可以被圈养的、可以用来食用的肉。” “包括但不限于牛羊猪鸡鸭,要是能将狮、虎、豺狼驯养的失去野性可被圈养,那同样大规模的圈养,杀了吃虎肉也不是不行。” “老祖宗用几千年的时间为我们驯养了猪羊这些,我们总要为后代留下点什么。” “所以,这驯养养殖肉食的过程,要如何规范,就是我们该考虑清楚的事情。” “三,林业,条文之中也的确有考虑到了这方面,但这远远不够,而且这样的规定很不合理。” “林业树木,属于矿业司管辖范围之内,简单来说,砍伐树木有‘私’‘需’‘证’‘育’四法, 私,属于私人的树木,此类在我大秦近乎没有,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如上林苑的树木,属于皇家苑林,陛下下令砍伐便属于自由砍伐,不可阻止。 需,按照需求砍伐,百姓要盖房取木,官府不得阻止,此为必须之物,更应大力支持。 证,非私人林木,需要矿业司出具砍伐文书。 育,砍伐深山老林中的树木,需要同类种植树苗。” “而这其中的界限如何界定,越界如何惩罚,这是我们要秦法之中清清楚楚写明白的条文。” “四,渔业,八水绕咸阳,令咸阳河网密布,又有咸阳湖,渭水之上的捕鱼船到捕鱼期连绵不绝。” “不管大鱼小鱼以捞绝为主。” “水田,池塘,水池也有养殖。” “而这,也属于农业法所辖范围,必须要有所约束,条令清晰,以此明令。” “五,农副业!” “此次立法,推陈出新,并不是一味的在旧有秦法的严苛程度上进行修正,减轻刑法,而是要令秦法更加的完整,只有完整而规范的条令,让百姓各守其业,各安其家,才是立法的目的。” “所为的农副业,即所有农业之物所附带的外加工产物。” “如果这还不清楚,很简单,畜牧业的羊,大规模的养殖,这本身属于农业之物, 其毛绒会被收割以做棉袄等物,那么棉袄便是农副业之物。 其肉骨会被收割以作食用之肉,那么羊肉、羊骨便是农副业之物。” “小米酒,青稞酒也是如此。” “醋酱也是如此。” “当然,诸位也不要胡乱的定义,盐业属于矿业,不属于农业,为工业,这个本官说到工业法再详谈。” “我们立法,不是单纯的立惩罚犯错罪恶的法,就算是立法成功。” “而是要高瞻远瞩的规划天下,精确到每一个人,每一个类人的定位。” “细分细化,进而分而治之,才能长治久安。” “一笔在堪舆图上面画一个圈,要这圈里面的人全部做一件事,这样的事情,要不得,也不能这么干!” “用高谈阔论的基调,说些之乎者也的大话,空话,不能实现的话,这样的行为,要不得,要坚决杜绝。” “实干兴邦,空谈误国,诸位,宁用老农居朝堂,不用书生误强国。” “春秋四百年,诸侯百家,争霸天下,空谈的鲁国连浪花都没有翻起来就被楚国蚕食的连沉渣都不剩,盛极五霸之首的齐国竟也被无限制扩张的商业羸弱至无可战之兵。”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我嬴城视诸位为同道中人,也希望诸位任我信我,我们一同立我大秦这万世之法。” …… 嬴城的鸿音在整个大殿之内一遍又一遍的彻响。 彷若明道之音。 若有得道飞升,此时的大律府之内,便犹如鸿钧讲道,鸡犬闻之都可飞升成仙。 月明星稀! 暗笼大地! 大律府之内却没有丁点的睡意。 李瞻如打了鸡血一样,像是个认真听课的学生,一边听着嬴城讲课,一边拿着小管迅速的记录心得。 与李瞻一样的在大多数,或者说,大部分人和李瞻一样,在认真的记录和消化嬴城所讲。 这堪称是一场旷世奇谈。 令整个具体的立法方向,更加的明确起来。 也令整个杂乱的具世框架,更加的清晰起来。 “天生聪慧的人啊,朕所幸,这样的人,是朕的孙儿!” 许久,始皇帝甩着手长长的感慨了一声,随后悄无声息的离开道:“回头让李瞻将嬴城的今晚所谈,悉数给朕呈来!” “朕删减之后,发给各个朝臣翻阅。” 第一百一十二章 茅塞顿开的悟道 一夜悄无声息的过去。 对于天下人来说,这一夜没有多大的改变。 对于咸阳城的人来说,这一夜依旧是身在冰寒之中。 甚至对于大秦的朝官们来说,这一夜也没有改变多少。 然而。 对于大律府内的众多立法官员吏员们。 这一夜。 却让他们改头换面,重新认识了……法! 有不少人很排斥法,尤其是秦法。 诸如乌氏倮,卓诚,胡秀等人。 “秦法之森严,令人望而生畏。” 这就是乌氏倮内心之中的真实写照,这并不会因为他是统揽秦国牛马羊生意而改变。 恰恰相反的是,正因为秦法太过于森严,对商人的限制太过于严厉,乌氏一族才因此走上了官商的道路。 因为身为民商,根本无法行走天下。 “畏惧秦法而对法生出厌恶之心,实乃大错特错啊!” 但在此时,一夜未睡的乌氏倮不仅没有半分睡意,还在不断翻看手中的笔记,上面记录的嬴城讲话要义让他深受震撼。 第一次明白,法,竟是如此。 也真切的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法! “是啊,人有人道,狗有狗道,商有商道,各行其道,只有将每一个行业精细的划分,并以律法来约束,才能各安其行,才是真正的稳定。” “真正的商业盛行,并不是如齐国那般,任由商客当道,进而影响到一国之政,相对来说,大多数商旅行商,其实也是养家湖口,只不过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养家湖口而已。” “然而,这样的大小商旅,会面临盗匪的抢劫,会面临官府的盘剥,会面临雨雪的延误,这所有的不确定因素加在一起,也让商旅的生存更加的艰难。” “可是,只有律法遍及每一个角落,让盗匪不敢再抢劫,官府不敢在盘剥,雨雪延误还有补贴,一个健全的处理商务的机制,才是商业盛行的开始。” “太平兴商,是啊,到处纷乱,到处乱战之地,如何行商,只有天下太平,各行其道,商业才会兴盛。” “而商业法,才是真正兴盛商业的关键,商人不能如齐商那般祸国,也不能如往日秦商这般卑贱,更不能如昔日吕氏那般尾大不掉。 只有真正的规范商业秩序,才是商业兴起之时,一味的追求财富而忘记本心,那,或许可以兴盛于一时,却会带来寒如三冬的致命打击。” 乌氏倮忍不住的激动的呢喃,人已经渐渐兴奋了起来。 商业的兴盛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妄想,近在迟尺。 若是按照嬴城这个立法的方向,一旦实施,那将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商业兴盛,近在迟尺。 而现在。 他正在参与着这一件足以改天换地的立法之事。 是多么的令人自豪。 和乌氏倮一样兴奋,还有胡秀和卓诚,三人同桌而坐,相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见到了希冀的光芒。 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目光。 难以自抑的希望之光。 而此时。 不仅仅只有立商业法的众多官员吏员们兴奋。 就在旁边。 立工业法的公输丘也在兴奋。 那种兴奋,是发自肺腑的,是深思熟虑之后抑制不住的。 就好像单身三十年终于娶到一个漂亮媳妇一样。 “我大秦的工匠,真的,被压抑太久了!” “我大秦,工匠之数位居天下之首,尤其是近百年来,就算是其他六国工匠总和也比不上我大秦。” “但是,工匠的地位,却卑微到尘埃,只比商人多了一点点自由,其他,只是大多数人不敢多说罢了。” “恐怖的连带责任制,无休止的制造,制造,可稍微犯错,便万劫不复。” “然而,军工器械制造,陶制器品,青铜器具,营造宫殿屋舍,匠作房,砖瓦匠,木匠,我大秦到处都是工匠,大营造,小营造数不胜数。” 公输丘两眼已经在冒着精光,那一撮撮凶狠的目光,仿佛要摄人心魄。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嬴城说了很多很多话。 他也记了很多很多话,尤其是工业法方面,他近乎全部记下来了。 道路建设,是工业。 采挖伐,是工业。 木泥炼,是工业。 制造,是工业。 工匠的地位,就是一等一流之民! 所有工匠拥有工匠籍,并配合工等及贡献,累积一定程度提升等级,每提高一等级享受特殊待遇。 除了普通工匠,任职工匠按管理高低,全部列入正式的二等九流,并按等依次位列。 需要有严格的审核官署。 需要有统一的规范操作流程。 需要有规定的质量标准。 “工业法,不仅仅要包含制造,同样工匠也要包含其中,给所有涉及工业的人事物都规划好。” “如此才是完整的,不可分割的工业法。” 公输丘脑海里面不断回响着嬴城的振聋发聩之音,每一句话都刺激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让他幡然醒悟了,如有被雷击。 仿佛眼前已经看到了一个百工强盛的秦国。 一个他梦寐以求的工业秦国。 即便是现在,这个工业的宏图,才在起步的阶段。 但如今前有嬴城为他们所有人趟路,他也相信嬴城敢于为这条路趟出一个康庄前路。 若他连跟随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为万千的匠人们博取地位,谈何兴盛大秦之工业。 一夜未睡的大律府内的官员吏员们。 久久的回味着嬴城畅谈了一夜的言语。 那每个人桌面上摆着的厚厚的一层写满了潦草小篆的字,证明了这一夜,这些人在极力的吸取知识。 “一个前所未有的,从未出现过的,却又无比契合的法之体系。” “他不同于法家,法家以功利而治世,天资犯法与庶民同罪,以无情治有罪,虽然这让人人畏惧法,却也因此厌恶法。” “法不容情,却又法不外乎人情!” “或许,真正的将二者合一,才是法的最高境界吧!” 李斯忍不住的反复的观看手中纸张上面记录的嬴城讲话要义。 要记的内容太多了,他也仅仅是记了一半。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有种错觉,就算是这一半,如果全部融会贯通,也足够他受用一生,并建立就算是处处看他不太顺眼的老爹的功绩。 想到这,李瞻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 他李瞻,真的能超越那位为大秦立下绝世功勋的老爹吗? 整个大律府内,所有人都畅思回想着,不知何时,突然有人奇怪的轻咦了一声,“咦,大律令呢?” 这一声声轻咦声,逐渐打破了所有人的畅游,纷纷抬头看向了首席上面。 嬴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桉桌和一面挂满了一百零八条例,五等九流,定礼,方框定礼分割图的墙面。 “大律令呢?” 两三百号人注视着嬴城,没有一人入睡,竟是无人知晓嬴城何时已经离开了大律府。 在思考回味嬴城谈话内容投入的思绪之重,可见一斑。 “诸位,各自睡觉吧,睡醒之后,咱们,继续奋战!” 李瞻醒悟了过来,嬴城不在,身为大史令的他,再次挑起了重担,振奋道:“为了陛下,为了天下,为了大秦,也为了大律令,我等,继续奋战!” “彩!”下方四座的官员吏员们,纷纷起身,激动而坚定的深深作揖拜服道。 …… 而此时。 嬴城打着哈欠靠在软枕上,眉头紧皱的再次催促道:“郭将军,一刻之内,冯世杰若是还没有出现,就放火烧了这破府衙。” “出了事,我嬴城担着!” “放心大胆的干,就算是掉脑袋,你郭怀义的脑袋也只能掉在我嬴城的后面!” 马车外面,郭怀义应声道:“末将遵命!” 紧跟着,郭怀义就震声道:“众将士听令,点火,没有本将命令,不得擅动。” 三百黑甲卫骑着高大的战马,武装森严的陈列在咸阳府衙前。 而咸阳府衙本就在闹事之中,这清晨人员流动很大。 一个又一个路过的咸阳百姓驻足了下来,不明所以的围观着府衙门前这一幕。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莫不是这个咸阳令犯了什么事,要被抄家了?” “指定是这黑心的冯世杰贪墨了钱财,被陛下发现了,你看看,这些将士可都是宫里面的黑甲卫,这可是陛下的亲卫,这就是来捉拿这狗县令的。” “原来如此,难怪,抓的好,这冯世杰,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平时对我们指使这指使哪,对那些贵人,别提有多么点头哈腰了。” “呸,你们一个个没良心的,县令大人对你们的都被你们给忘狗肚子里了,一点小事开罪你们却被你们记着不忘,我要是县令,先把你们几个哈怂打十杖,再来讲道理。” “这是事实嘛,你看看这冯世杰肯定没有干好事,要不然这么多黑甲卫围在这做啥?” 围观的人群你一眼我一句,在旁边胡乱的攀扯,可就在此时,知情的民众怒斥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谁的马车,整个咸阳城之内,谁有铜皮马车,谁整天带着黑甲卫满大街横行无忌?” 顿时。 其他知情的民众也反映了过来,一副惊慌的叫道: “嘶,你是说,这是如今如日中天的大律令,皇长孙嬴城?” “我滴天,竟然是他,快走快走,这又是带兵围府衙,又是点火把的,这不会是要……烧府衙吧!” “也不知道咱们县令是如何惹到这咸阳第一混世魔王了,快跑快跑,再迟点恐怕我等也会跟着遭殃了。” 刚刚进城,还没有听过嬴城大名的人,奇怪的问道: “话说这嬴城很厉害吗?” “厉害,兄台,你怕是不知道,近来咸阳城有个谗语。” “宁在坟头跳舞,莫在前路挡道,坟头或有鬼,前路定有城!”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大律令城公子办事,不要挡道,连神鬼都不敢靠近。” “算了不说了,我还是躲远点,免得被第一混世魔王给波及了。” “朋友,这第一混世魔王又是如何而来!” “这咸阳城原本有四小霸王,王离,蒙恬,杨喜,蒙毅,但自这四位消失之后,四小天王就暂时空缺,就等着年轻小辈有人继承。” “可这没有等来人继承,嬴城就横空出世,一系列动作,盖过了四小霸王的名头,尤其是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行事风格,混世魔王都不足以概括,这才有了第一混世魔王这样的名头。” “竟然还有这般奇事?” “兄台,你刚来咸阳,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彷若嬴城的名字真的有魔力一般。 就在人群之中传开嬴城的大名之后,周围围观的人群明显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远远的往后退了退。 别人不敢烧咸阳府衙,他们信。 可这位,万一真烧了他们被波及了那该如何是好。 就在一众围观百姓的好奇观望下,一阵嗓子快要冒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只见冯世杰匆匆忙忙的双脚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怒斥道: “都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没什么事,没什么好看的,再不走难道要本官请你们进府衙坐坐?” 然而还是坐在看热闹的板凳上笑哈哈的问道:“县令大老爷,你这是犯了哈球事情了嘛!” 冯世杰面色一怒道:“你个瘪老五,看来是本官对你管教的太少了是吧!” “哈药,县令生气喽,不开玩笑了嘛,县令大老爷,有没有啥好事情叫上俺一个木,我可听说昂,你给外面那些乡亲,发五十钱让过冬,天哪,有没有我们的份啊!” “要不给我杜老五五十钱,我给你卖命都行里,家里面十几口子人呢,就我一个能干重活,县令你把我当牲口用哈,梆梆梆,听听,没有问题的!” “给老子滚!”冯世杰怒气冲冲的停顿下来,袖口抖出了一钱,扔了过去。 “嘿嘿嘿,咱也不是白吃饭的人嘛,县令大老爷有事尽管招呼,上刀山下火海,那咱……额,我走,我走还不行嘛,真是的,五十钱啊,天哪,五十钱啊!” “你们一个个啥都不球知道,就知道在这哈看,哈里里嘛,昨天县令在北边几个乡里张贴告示,都不知道看滴,就知道在这瞎搞。”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浩浩荡荡北上去挖煤 “下官冯世杰拜见大律令!” 围观人群散去,冯世杰迅速的来到了嬴城车架旁。 “还以为你怕被我吊起来打跑路了!” 嬴城笑吟吟的从车窗探出了脑袋笑道。 冯世杰内心诽谤,但还是解释道:“好我个大律令哟,下官身为咸阳父母官,如何跑得了。” “而且我冯世杰也是讲信用,讲诚信的,既然收了大律令的聘用金,那下官肯定是要完成大律令所命的。” “哎,下官为了大律令这短短一句话,跑了整整一天一夜,战马都累死了十匹,奔走了数十个乡里,这才勉勉强强的凑够两万青壮啊!” 嬴城呵呵一笑,打断了冯世杰夸张式的诉苦,道:“准备妥当了?” 冯世杰苦笑一声,道:“这,下官若说还没有呢!” 嬴城笑吟吟的瞅着冯世杰,勐然下令道:“郭将军,给我烧,烧完我负责!” 郭怀义顿时领命:“末将遵令!” “哎哎哎,郭将军,大律令,大律令稍等,稍等!”冯世杰差点奔溃,急忙阻止道:“人,下官准备妥当了!” “但是自备干粮,锄铲车马随行,这需要准备时间啊!” “这一时半会,下官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准备妥当!” “干粮之事倒也还好,就是这大冬天的,得熬粥暖身子啊,而且大律令也没有说要几天才能回来,下官更不知道要干什么。” “车马这些,车再给下官一日倒能行,可拉扯的马,这真是为难下官了。” “五人一车,四千余匹马,牛车能凑凑。” “大律令也知晓,下官就一个县令,以往运粮一部分是人力拉车外,其他都是太尉府督粮官负责此事的。” 听着冯世杰一脸难色的诉苦,嬴城倒是谅解了几分,至于完全谅解,他就呵呵了。 县令职位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 往府库运粮,征调民夫往军营运粮,这些都是县令干的事情。 咸阳东西南北跨百里之地,可以说是管辖范围非常之广了。 怎么可能凑不齐四千余拉车的废马。 每年数十万大秦铁骑要淘汰多少废马,数不胜数,这些淘汰下来的废马都会冲入各地用来拉运货物,怎么可能没有。 凑不齐,只能说这冯世杰的私心很重。 “行,拉车马匹的事情就不要你操心了,人可到齐了。”嬴城点了点头,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了。 “下官让所有人在秦直道上等候,想来应该是到齐了!”冯世杰迅速回道。 “好,出发!”嬴城干脆利落的拉下窗帘。 “等会等会,大律令,这,下官可否一同前去,主要这两万青壮,下官……”冯世杰见此急忙请示。 “随你!”嬴城打断冯世杰的话,马车已经开始缓缓行走了。 “下官遵命!”冯世杰一喜,自己能跟着去,一颗心也算是安心不少,就算是到时候嬴城想要干点啥,他也能及时的劝阻,把治下子民安全的带回来。 这两万青壮要是出世,对咸阳来说那是足以伤筋动骨的大事情。 嬴城没有管冯世杰这点小心思,他又不是去造反,而且要寻找的煤矿,就在咸阳地界,这种事想要瞒过冯世杰这个咸阳令是不可能的。 而咸阳城附近,能找到煤的地方,恐怕只有过了上林苑往秦岭里面钻了,他不可能钻进勐兽遍地的秦岭不出来。 而想要找到到个容易挖,路好走的煤矿,近乎没有,就算是有,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 思来想去,嬴城就将目标放在了铜川。 当然,铜川这个地名也是源于后世,至于为什么叫铜川,那就不知道了。 而现在。 按照地理地图分布的话,大概就在频阳一带。 没错,他也只知道,铜川的煤矿占据陕西煤矿总产量的三分之一,储量反正是超过十亿吨,而且乡镇煤矿非常多,浅层,露天煤矿也有。 再根据堪舆图对应,就能确定在频阳一带。 频阳县是历公时期所置,但在始皇帝继位之后,撤掉了频阳县,将频阳县并入了咸阳,也就是归咸阳令,这位内史冯世杰管辖。 他要是知道具体的煤矿地点,肯定不会发动如此多的人去找了,直接定点去捡煤,到时候直接交给矿业司来开采就行了。 正因为不知道。 这两万人,一来就是去找黑疙瘩,二来找到了顺便挖个四千来车煤回来,勉强把这狗日的冬天造作下超级作坊工程继续下去再说。 他当然也想过用木炭取暖。 可超级作坊太大了,同时动工的地方太多了,一旦用木炭取暖,估计得把大半个上林苑的树木给砍了才能维持一个半月。 这东西吧,深受环境破坏之苦的他,也不想看到,明明可以避免,却依旧大面积的砍伐树木。 尤其是黄土高原的问题,从现在开始他就得注意着点,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还是先找煤取暖。 “下官曾以拜见殿下!” 还没有走出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袭来。 矿业司司正曾以就带着十几人赶来。 “你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让你找十几个堪舆寻矿的好手跟来就行了吗?”嬴城奇怪的探出脑袋问道。 “额,下官正好没事,就跟来瞅瞅!”曾以呵呵一笑,敷衍的回道。 “算了算了,走吧!”嬴城摆了摆手,又钻进了回去。 矿业司被他重点照顾了一番,各种司署重新规划,要是这能闲着他能把秤砣给吃了。 但这人啊,要是愚蠢一点就好了。 很明显这个曾以不是那种蠢货。 因为超级作坊的事情,恐怕现在朝堂之上不少人在面对他毫无理由,毫无根据的大规模行动,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初他那么蛮干的效果已经有了。 先斩后奏福利来,纸张出现之后,当初弹劾他的官员,即便是御史府,也瞬间哑巴了。 所以,但凡他发动这种规模庞大的事情,再遇到的阻碍,就要小太多太多,而且大家都乐见其成。 这对他来说,就是最有利的局面。 毕竟。 他也不可能成天挖空心思的去想怎么在朝堂上面步步为营,以一己之力挑战所有人吧。 每次做那样的事,他觉得要比他熬三天三夜还要累。 最好的方式便是维持现在这样。 你让我先干,干不出成绩,你们再弹劾也不迟! 所以说这曾以聪明啊,他大规模的发动两万青壮劳力北上寻矿,这肯定是有好事情的。 超级作坊错过了没关系,这不知道要去找什么矿,找到了那身为矿业司司正的曾以亲自参与其中,不就是大功一件。 不去白不去。 所以,去就去咯! 钱财? 他需要那玩意做什么,那东西是死物,以此换来一个主管一司官员的认同,要远比一百镒金更重要。 敛财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拉拢。 而如果说他以敛财的方式来在身边聚集一群以利益为核心的人群,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秦国官员体系。 因为一旦形成这样的利益团体,其实无非就是另一种剥削层次的出现罢了。 换一种方式。 用一种锐利开拓的势头,将一件又一件的功劳分摊给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这样所产生的一个团体,更为纯粹和凝聚力更高。 而他只需要成为其中的灵魂人物就好! 如果可以有。 他更想以一种理想的方式,从大律府,从十三司开始,潜移默化这一批朝廷官员。 渐渐的。 秦直道映入了眼前。 前方。 一辆又一辆的架子车出现了眼前,每辆车旁又有五人,有马的五个人坐在车上,没马的一人拉着,两人后面推着,两人车上坐着。 黄黑色皮肤的质朴青壮们见到黑甲卫护卫的马车前来,一个个用稀奇的眼神瞅着。 所谓的架子车,其实就是两个车轱辘连轴,再加一个车板,最简单的结构,也是非常皮实的结构。 这东西耐造还便宜。 嬴城没有露面,仅直沿着秦直道中间前行,一直来到最前方。 大秦修有九条驰道。 往北走的北地、上郡、九原的为秦直道。 往西走的过陇西,穿黄河,走河西的为西方道。 除此之外,上郡道一路横穿太原,走到昔日燕国的渔阳,潦西,潦东。 滨海道一路贯穿昔日楚国之地,东方道截滨海道一路沿着黄河向东到昔日齐国的胶东琅琊等地。 临晋道连同上郡道和东方道。 武关道直通现如今的南越,屠睢便是顺着武关道征伐南越。 秦栈道连通着蜀中。 可以说。 九条驰道,真的连通天下。 大势不可抵挡。 既然冯世杰想要跟着,那肯定不能白跟,嬴城直接撒手不管,传话给冯世杰让他带着随行青壮跟着,至于怎么组织,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而他,当然是睡觉。 虽说他睡五六个小时就足够了,但也架不住熬了一夜,其实早就困的不行了。 秦直道修建的非常平整! 平整到什么地步,如果将马车换成小轿车,能开到一百码而不颠簸。 但是吧! 这没有小轿车,破马屁股一颠走一步,还要摇晃三下,再平整的道路坐在马车里面也是一颠一颠的。 膈应的不要不要的。 不过这也挡不住嬴城安静下来的睡意。 呼哧呼哧一声,嬴城就睡着了。 依稀之中,还能听到外面郭怀义和冯世杰的扯皮声音。 “这,大律令呢,郭将军,这,要不原地休息一下。” “这,郭将军,咱们的目的地在那啊,总不能沿着直道一路走到九原吧。” “这,郭将军,要不休息休息。” “冯县令,我只知道走到频阳一带,具体要挖什么矿,我也不知道啊!” “这,今日必须得到,这百十里地,今日必须走到,这不是我说的,公子说的。” “全是空车,一日百里,冯县令你莫要欺负公子不懂军事,这今天走不到,我怀疑你贪墨公子的钱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频阳白氏一族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越是远离咸阳城,就越是荒凉。 身在咸阳城,是感受不到那种极目远眺之下,一个人都没有的荒凉。 但是,一旦离开咸阳。 四野之下,不见炊烟,不见行人,不见路面。 连绵的山丘上面,不见绿色,只有连绵无边的雪。 这些雪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发亮发白,又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如果一个人丢失在这样的雪地之中,可能都走不出来迷境。 而两万人撒进去,在天空俯瞰,也仅仅能看到小小的一点。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煤炭,难度又增加了一分。 但是。 他必须要去找。 频阳! 嬴城一觉睡起来,就已经到了频阳地界。 然而,还没有等到嬴城下令让青壮去寻找煤炭。 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人。 白浪! 一个四十出头的身强力壮的青年。 白浪先是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负责北上青壮的冯世杰。 冯世杰不敢怠慢,迅速的带着白浪前来拜见嬴城。 嬴城很不情愿的下了马车,作揖笑道:“嬴城见过武安候!” “扶苏的嫡长子呀,真是一表人才呢,一晃眼竟然已经这般大了,了不起啊了不起。” “老夫人在频县,就已经听闻了你的大名!” 白浪轻声笑语,上前拍打着嬴城的肩头,点头称赞道: “身子骨还壮实,不错,不错,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早点放在军中锻炼,未来必定是我秦国的顶梁柱!” 嬴城笑吟吟的回道:“多谢武安侯称赞,此时参军还为时过早,合适的时候,城还要劳烦武安候安排一二。” 白浪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嗯,不错,你小子不错,比你爹要强太多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一声!” “多谢武安侯关心!”嬴城笑吟吟的点头回道。 白浪笑而不语,扫视着后方车队如龙的样子,笑吟吟的道:“这阵仗搞得还挺大的,看来你小子还是深受陛下信任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嬴城笑呵呵的回道。 白浪眉头一皱,进而舒展的笑道:“却是不知,你小子这次带着这么多的人来我白氏一族的地盘是有什么公干吗?” “你这,来之前好歹打个招呼是不是,需要人招呼一声,频县这十万劳力,随时听候陛下圣命!” 嬴城心中冷笑一声,面色不改的笑道:“只是有点小事情而已,不敢惊扰白氏一族。” 白浪再次眉头一皱,舒展着面色道:“那具体是什么事?” 嬴城摇头一笑道:“这个就不劳武安侯操心了!” “另外啊,身为晚辈,本不该多嘴,不过身为大律令,还是有必要要提醒一下武安侯。” “频县自陛下一统天下之后,就已经撤销了这个县制,如今频县隶属于咸阳县频阳乡。” 白浪笑吟吟的盯着嬴城,笑而不语的样子,似乎要彻底看透嬴城,片刻后笑道:“哈哈,倒是我老湖涂了!” “频阳乡,竟然已经忘记了这已经不是历公之时的县制了。” 嬴城点了点头道:“是小子唐突了,大概是被最近的立法给烧坏了脑袋,兴许是小子记错了呢!” 白浪眸光一寒,冷声道:“小子啊,大律令是陛下封的官职,那些大大小小官员都得听令。” “可这世间的事情,可并不是单纯一个官职就能说的明白,想的清楚,有些门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本候也就不和你多费口舌了,回去吧,去请赢傒来和本候对话吧,你还是差了点辈份,嗯,不是一星半点。” 嬴城也不再和善,似笑非笑的瞅着白浪,勐然下令道:“郭怀义听令,将这倚老卖老的老东西给老子绑起来。” “白氏一族那个人敢闹事,就将这老东西吊起来!” “要是老子带的人被莫名其妙的打了,被打几次,老子就在你身上抽多少鞭!” “要是死人,你的头,老子砍定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真当频阳是你白氏一族的私人领地了不成。” 见嬴城发怒。 白浪不慌不忙的摊开手,笑道:“抓老夫容易,可大律令想清楚,放老夫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白氏一族,自穆公开始,与秦国休戚与共,血流了一部国史!” “不封王,好,我们不要了。” “不封疆,好,我们不要了。” “怎么,现在还要夺走我白氏赖以生存的土地不成?” “老夫只想问你一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若是你的,让赢傒登门拜礼来赔罪,此事就此揭过。” “若是陛下的,那我倒是要问问,我白氏一族族人的血从西戎撒到关中,撒到上百诸侯之地,是否白流了。” 嬴城摆了摆手,道:“抓!” 清楚嬴城什么脾气的郭怀义当即不再犹豫,手一招,一队黑甲卫就围在了白浪的周围。 白浪面色渐渐冰寒,冷冷道:“很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动我们老勋贵了!” 嬴城微微作揖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说罢。 嬴城摆手,令人直接将白浪给压下去。 直到白浪被押走,冯世杰才悄咪咪的上前道:“下官虽然不知晓大律令要做什么,但下官觉得,真的没必要得罪白氏一族!” 嬴城眸光一冷,呵呵道:“所以你将人甩给了我?” “去召集所有青壮过来,我要训话。” 嬴城呵呵冷笑。 冯世杰不敢得罪白浪,连个屁话都放不出来,就将麻烦甩来给他。 说白了。 就是扯皮的事情罢了。 最终双方商定之下,定出一个合理的利益分配方案。 但不好意思,他没有时间。 刀了刀了! 管他呢! 孟西白! 说的就是秦穆公时期的三位名将,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 穆公时期行大行封君。 三大氏族的封地都在郿县,因为三位名将同袍情义深厚,逐渐的郿县就犹如合为一体,完全成为了三族的地盘。 郿县是秦国最大的兵源县,号称是秦国第一县,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可以说。 三族是伴随着秦国一个辉煌和衰落史的。 而对三族来说。 有两个致命的变故。 孝公和惠文王,两代先祖,令三族元气大伤。 孝公时期商鞅变法,将三族分置在了咸阳城周围三个方向的三个地方。 善战的孟氏留在了郿县,农战皆精的白氏一族则是被分在了频阳县。 这也为三族的不和与衰落带来了契机。 孝公去逝,三族赢来了一向痛恨商鞅的惠文王。 商鞅被惠文王干掉了。 但是。 三族想要恢复荣光的希望也被惠文王给干掉了。 此后三族一代代衰落。 西氏一族如今基本落寞。 孟氏一族还在苟延残喘。 而白氏一族算是这里面混的最好的一个。 因为白氏一族在昭襄王时期,出了一个绝世勐人,白起。 武安侯的封号,就是由武安君而来。 白起虽然死了,但其荣光却令白氏一族再度崛起。 仅仅一个时代,白氏一族族人就遍布在大秦将领官员的每一个位置。 当然。 这并不是白氏一族敢于如此的主要原因。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郿县,频阳,这些地方本身的概念就含湖不清,两三百年前就是人家的封地,始皇帝废分封只是没有继续分封。 但是以前分封的,却没有收回来。 这也很大原因,让白氏一族依旧认为封地还是自己的地盘。 这么多年以来。 冯世杰也是这么处理的,也就是频阳这个地方,属于半自治的地方。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人家自治,有各种各样的人才,该缴纳的钱粮不仅全缴纳,心情好了还能多缴,不得不服。 而现在。 他要在频阳挖矿,这找来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在频阳,不管你干什么,要有白氏一族的一席之地。 谈好利益再说。 说真的! 人和人是有区别的。 在大秦,还有比白氏一族更老的老秦人。 就如皂河乡里的乡主一样,一代一代生活在秦国。 但是,可能百年后,若没有一个名震天下的人出现,他们依旧是一代一代的老秦人。 而白氏一族那个名震天下的人出现的早,所以被人们记住的时间就早,社会地位拥有的就早。 没辙! 这个白浪,若是按辈分算,和赢傒是一辈,要比始皇帝还要高一节。 在老勋贵世族之中,真就是按照辈分来对话的。 恰好的是,孟西白三族拥有着可以和赢氏一族同等对话的地位。 管他呢,先干了再说! 早晚都得动! 就在嬴城回想之中。 一撮一撮的青壮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看起来,就是一个又一个以乡里为单位的团伙。 随便抓一撮出来,这些人要是不带点亲朋关系,他倒着走。 不能小看,不能忽视,更不能消灭!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了一起。 而冯世杰也随着最后一拨人回来,站在了嬴城的身边。 冯世杰郑重的笑道:“所幸,两万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员到齐!”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火堆中的道理 人到齐。 瞅着下方一个个在寒冬腊月天苦呵呵的面孔。 虽然走了大半天,马上就又要天黑了。 但他还是拿起大喇叭震声道: “想必,大家都好奇,在这大雪天,辛苦了一夜,我们来到这里要做什么?” 嬴城话音未落。 下方就有人响应道:“是啊,大律令,您是大人物,我们这些小人物可耗不起,到底让我们前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嬴城笑呵呵的道:“本官以五十钱雇佣大家,想必各位五十钱已经拿到手里了。” 嬴城话音未落,冯世杰急忙上前解释道:“大律令,下官并未直接发钱,而是以上等的稻米,免费使用县中耕牛农具等方式,抵扣五十钱。” “???”嬴城眉头一抬,心里面已经无语了。 这里面一倒腾,那近乎是有十钱的油水可以扣下。 只能说冯世杰的如意算盘打的是真心不错。 “是这样吗?”嬴城震声询问四周青壮。 “大律令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民,咱还等着回去领上等的稻米熬米粥呢!” “就是啊大律令,这天寒地冻的,大律令还是吩咐咱们办事吧,早点办完早点回去。” “对对对。” 下方青壮见嬴城啰嗦,已经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没有人有意见,嬴城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拍着胸脯保证了一下,“本官五十钱聘用诸位,如果这冯世杰胆敢克扣,本官决不轻饶他。” “下面,本官宣布一件更让大家高兴的的事情!” “想必诸位也有所听闻,本官此次带着你们前来,是来找矿的。” “本官在这里保证,只要有人找到这个矿,本官还会赏他十金!” 话音未落。 围在嬴城身边的青壮们当即兴奋了起来,一个个惊奇无比的盯着嬴城。 “大律令说的可是真的?” “是啊,大律令说的可是真的,只要找到矿,就赏十金。” “大律令,到底要找什么矿啊,咱就是今晚不睡觉,也要找出来。” “十金啊,天哪,要是有这十金,明年老子连田都不种了,可以舒舒服服过一年了。” 重赏之下出勇夫,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兴奋的青壮。 嬴城点头大声道:“做不得假!” “本官要找的是煤矿,一种黑色的、松散的、可以点着烧起来的石头。” “这种石头或埋在地下,或埋就散落在这荒野山沟之内,深埋地下有十五丈到五十丈深,浅露在外的可能走着走着脚下就有。 只要发现这石头并拿到本官面前验证,带本官过去挖到煤,十金就是你的。” “不关你是一个人还是是个人,本官只要黑色能点着的石头。” 瞬间。 人群沸腾了起来。 一个一个交头接耳。 站在上面能清晰听到所有青壮的疑惑滴咕。 云云真的有能点着的石头? 嬴城不多做解释,钱到位,没毛病,就算是不解,也没有人质疑。 却是有人提出了新的问题。 “大律令,这里是白毛子的地盘,这群白毛子讨厌的紧,万一要是和白毛子起了冲突,我们是打还是不打,万一打出了事,怎么办!” 听得出来说这话的青年也不是个怕事的主,说完,身边的百十来个伙伴也跟着附和道: “就是就是,大律令,您是大官,你可得给我们保证,我们要是把白毛子给打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 “白毛子讨厌的很,万一起了冲突,这距离记家里那边太远了,叫不来人咋整。” 听着张嘴闭嘴都是白毛子的回声,嬴城心中也是轻叹一声。 这就是乡里矛盾啊! 一百二十里地,乡里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了。 抛掉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嬴城拍着胸脯保证道:“人在异乡为异客,各位能忍让的忍让!” “但是,我,嬴城敢给诸位保证,只要不是诸位先惹麻烦,白氏一族敢找诸位麻烦,就明明白白告诉他!” “白浪在我嬴城的手里,想要让白浪活命,就都安分点!” 这句保证可比什么都管用。 听到嬴城的保证,下方众多青壮们顿时兴奋了起来,一个个兴奋的喊道:“大律令还有啥事没有,没有我们这就去找了。” “本官在此等候大家的好消息!”嬴城大笑道:“十金,本官给他准备,并备一壶好酒,等他来喝!” 青壮们顿时嗷嗷直叫了起来,准备散场。 却是冯世杰,眼中闪过一抹忧色,眼巴巴的瞅着嬴城,小声对嬴城道:“大律令,能否容下官也多说几句!” 嬴城的动员已经结束了,从车顶跳下来,点了点头,“可以!” 冯世杰感谢的说道:“大律令,这个,把您的大喇叭能不能也给下官用用,这个大喇叭太好用了。” 嬴城笑了笑,直接将大喇叭扔给冯世杰道:“送你了!” 冯世杰结结实实的接过大喇叭,爱不释手的感激道:“谢大律令!” 嬴城浅笑道:“长话短说,别耽误大家时间!” “下官明白!”冯世杰说着,迅速的找了个高处,震声道:“都给老子安分点,谁要是惹事,休怪老子不客气。” “马上天黑了,虽说这地界都熟悉,但大雪封山,茫茫雪夜走丢个人太容易了,必须十人以上抱团,每个人都必须带好干粮,带着火折,要是走丢了就原地找柴火取暖等着!” “各里负责的人操点心,明日晨正老子点卯要是差人,拿你的脑袋示众。” “另外,遇到白氏一族的人就退让,漫山遍野都是路,绕一下能把你们累死。” “丑话本官说在前面,不私斗,休要等到打残几个再来找本官说理,本官这里没有理可讲,自己掂量着办,心里有点数!” “还有,这地方有狼群,都注意着点,明火退狼,别单人独队走远,我们人多,今夜狼群估计会暂且退避。” “好了,本官不耽误你们发财了,滚吧!” 看的出来,冯世杰在青壮之中的威信要远比嬴城要高,说的话也是十分管用,青壮们一个个也是十分听话的答应。 而就在冯世杰说罢。 迅速的,一伙一伙的青壮们拿着锤头铁锹就离开,向着漫无边际的茫茫雪原上前行,开始了寻‘金’之路。 而嬴城,一边让人找柴火生火,顺带清扫积雪,一边给曾以吩咐道: “一种会燃烧的石头,深埋在大地之下,只要找到,不仅可以取代木炭,其燃烧的效果要远比木炭要好太多太多。” 曾以惊疑不定的问道:“会燃烧的石头,这世间真有这等神奇之物?” 嬴城点了点头道:“是你们没有注意到而已,不少的煤炭都是裸露在外的,随着洪水冲刷,在外面肯定是有。” “只是,用普通的火折子肯定是无法直接点燃的,需要将煤炭丢进燃烧的柴火之中,便能引燃,久经不衰!” “而还有很多煤矿,深埋地下五十丈,甚至一百五十丈都有。” “等找到了煤矿,你们还需要研究煤矿的地质,研究出寻找煤矿的办法!” 听着嬴城说的神乎其技,曾以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道:“下官愿意相信大律令的判断,这就去找!” 嬴城点了点头道:“嗯,去找吧,我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你们的身上。” “下官遵命!”曾以当即领命,带着一票矿业司的寻矿人员离开。 白浪被关押起来。 冯世杰也不放心的请辞去巡视。 茫茫雪海,很快就剩下嬴城和郭怀义带领的黑甲卫。 然而。 就在冯世杰刚刚离开不久。 嬴城行驾不远处,就鬼鬼祟祟的冒头二三十人,一个个左探右探的试图摸索着过来。 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郭怀义却已经严正以待了起来。 黑甲卫守卫超级作坊,这次紧凑着凑了三百人出来,就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带足人手,不敢有半分的耽误。 “为首的那个我记得,冯世杰早晨骂街就骂的这人,叫瘪老五,不对,好像叫杜老五,应该没什么危险,将人带过来就行了。” 嬴城看清楚晃动的人影之后,吩咐了一声。 鬼鬼祟祟出现的其中一人,他有印象,但他也没有多问冯世杰。 没必要! 就如同他现在并不打算亲自动手去找一样。 有些事情是他必须要去没日没夜去做的,有些事情是他可以偷懒命令别人的,他现在这么忙,能假他人之手还是尽量别自己动手。 这还是要拎清楚的。 郭怀义招手,迅速的,一队黑甲卫就离开。 很快。 就带着五六十号人出现。 拔出萝卜带出泥,看着人不多,一拔不出来就人多了。 一出现。 为首的壮年就急忙跪拜在嬴城面前道:“草民杜老五拜见大律令,这些都是我杜家村里的好手。”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郭怀义率先厉声呵斥道。 杜老五急忙回道:“我们,我们也想参与其中,寻找会燃烧的石头。” “如果我们寻到那种石头,草民希望大律令可以给我们十金的赏赐!” 质问的郭怀义不回话,嬴城疑惑的问道:“你自己跟过来的?” 杜老五急忙回道:“是草民擅作主张,张罗了村里面的年轻人,就一路跟了过来。” “草民只是想要寻点机会找个赚钱的活计,这才悄悄的跟随。” 嬴城就更加不解道:“既然你如此积极,冯世杰为何没有聘用你?” “这!”杜老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冯县令根本就没有通知我们,整个南面的乡里都没有通知,只组织了北边的几个乡里和几个比较穷的乡里。” “草民虽然没有被聘用,但总得找找机会嘛!” 嬴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是自愿的,出了事你们自己负责,至于若是你们找到煤炭,赏金绝少不了你们,一视同仁!” 杜老五见此,当即红光满面的振奋道:“草民谢大律令宽恕!” 嬴城摆了摆手,让杜老五带人自行离开。 而就在杜老五离开不久,冯世杰又急匆匆赶来了。 只是为了解释杜老五的事情。 原来。 这杜老五家里有五个兄弟,双老在世,五个大秦锐士,老大阵亡安恤,老二,老三,老四均伤残退役。 杜老五未参军,长大后便挑起了家里重担。 照顾哥嫂爹娘。 其实压力也不是很大,虽然家里负担多,但在大秦,阵亡抚恤,伤残退役都有补贴可以领取,且和官员的俸禄一起发放。 伤者有功封爵,无功则领取补贴,且是按月按时给的,直到死亡。 可以说杜老五不仅不缺钱,家里也很富有。 但杜老五比较下苦,会过日子,冬天没事干了,就盘旋在县衙门口找活干。 “五十钱,如果按照杜家村的情况,可能就是家里的钱袋子里面再装的厚实一点!” “但对于其他村子的人家而言,五十钱足够他们将家里的米缸填满还有溢出。” “等回去之后,下官只会给他们少许上等的稻米,剩下的都会用粟米来代替!” “钟鸣鼎食之家毕竟只是少数,反倒是给粟米,足够养活全家扛到明年秋收。” 安装最新版。】 “所以此次下官,便挑选了比较穷的乡里,像杜家村这种,就自动忽略了。” 听着冯世杰自有的一套办事理论,嬴城免不了的摇了摇头,本不想强加干涉,不过转念一想,立法在即,便说道: “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冯世杰疑惑的问道:“请大律令解惑!” 嬴城坐在火堆旁笑道:“这一堆柴火,先烧起来的就像是杜家村,后烧起来就像是那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 “若是任由其燃烧,你认为杜家村很富有,就事事避开,很快,他就烧没了,这一堆柴火也烧不起来,剩下的反而燃烧不起来。” “但是你时常的扒拉,混在一起交替燃烧,你才能看到一堆旺盛燃烧的火,且个个都烧的正旺。” “如五十钱,就是你在添薪,将没有烧起来的加粗加大,但你也不能忘了给已经烧起来的加粗加大,不然等他们烧没了,没烧的还没开始烧,火就真的灭了!” 闻言,冯世杰愣神的盯着火堆,突然起身拜道:“下官受教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慢慢影响的历史轨迹 嬴城抬了抬手,示意冯世杰坐下来,笑道:“其实,你们都错了!” 冯世杰不解的看向嬴城。 嬴城道:“在大秦,无论将士还是官员,俸禄从一斗到两千石都是粟米,稻米。” “这些俸禄,且不论够不够一家之用。” “但是你们是否想过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所有的俸禄,下发下去之后,有多少会回流向大秦?” 冯世杰听的稀里湖涂的,便不解的问道:“回流向大秦?” 嬴城笑道:“就你来说,八百石内史,朝廷给你的俸禄,你是怎么处理的?” 冯世杰想了想,回道:“下官家用五六成,剩下的便储存七成,卖出三成,因为下官已经在内史的位置上经年久月,也算是家有浮于,也会卖出一部分陈粮。” “当然,家中的田产也有产出,在关中各地,都有粮店卖粮,这些事物都是交给族兄处理,下官只领属于我的一份钱。” 嬴城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冯氏可以说是显赫名门了,尚且如此,其他官员呢,甚至那些刚刚上任的官员呢?” “而那些普通百姓呢,不是在屯粮,就是在屯粮的路上,家家都希望自己的米缸充盈,恨不得能拥有过十年之粮!” “所以一直以来,除了如你冯氏这般富粮家中的显赫名门在卖粮,其余人,一直在屯粮!” “这本应该粮价飞涨,但粮价却又在朝廷的强制规定下不得增长。” “屯粮还在屯,粮价却又无法提升,导致的后果便是……没钱!” 冯世杰似有所悟,却又无所悟的摇头道:“那也是百姓太穷了啊,万民缴纳的赋税,够过冬撑到夏末,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嬴城笑道:“这个杜老五,家里已经很富有了,但还是为了赚钱,不惜自带干粮,冒着白跑一趟的风险尾随而来。” “你不认为,将此归结在杜老五勤恳务实,是很不合理的事情吗?” 冯世杰眉头深锁的沉思,也没有想明白嬴城所说的摇头。 嬴城笑吟吟的道:“钱币的出现,是为了更稳定和平等的交易。” “然而现在的大秦,包括如你这般想法的官员,多如牛毛,已经将粮食和钱币同等,甚至逐渐走向了要用粮食替换钱币的地步了。” “很多东西都是在用粮食来代替交易,而不是钱币,那钱币的意义在何处?” “粮食换钱,钱再换其他物品。” “然而屯粮问题根深蒂固在每一个人身上,粮食不去还钱,就没有钱去换其他物品。” “所以大家都没有钱咯!” “只有官府,造钱的匠作房可以不断的造钱,你又不可能给大家发钱,只能通过官商、官方手工作坊这些,来促进民生。” “手工业发达,其商品却又始终无法流通起来。” “这样的恶性循环,最终又让朝廷承担了下来,怎么说,就是官府置办的工坊所制造出来的商品卖不出去,无法回本,作为置办的官府,就要承担巨大成本的后果。” 冯世杰越听越湖涂的摇头道:“下官愚昧,还是没有明白大律令所说何意!” 嬴城顿了顿,认真的道:“如果将粮食换做钱呢,你八百石的俸禄全部换成铜钱给你,杜老五一家所有的抚恤和补贴,全部换成铜钱,会如何?” “你就需要用钱来买粮,杜老五也需要用钱来买粮,这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花掉!” “而对于卖了你粮食的人,也只是拿了钱币,其同样需要迅速的花掉这笔钱币用来买其他东西或者粮食。” “如此往复,钱币就流通了起来,流通起来,商品也就流通起来了,手工业也就能维持盈利,官府的钱就没有打水漂。” “朝廷印发的钱币,只有在百姓之中流通起来,才能算是真正的钱币。” “一枚铜钱,在极短的时间内经手的人数量越多,就越能证明人人有钱。” “粮食不能货币,因为这就意味着天下每一个普通百姓都可以成为我秦国印钱币的官方作坊。” “只有用钱来购买粮食,钱币才是钱币,如果用粮食换成钱再换其他,其实粮食已经成为钱币了。” 嬴城顿了顿,一点点揉碎的继续说道:“而想要让所有人富余起来,是需要发钱的,大量的发钱!” “给所有为官府办差的所有人,发钱币!” “就如同这五十钱,你将五十钱替百姓换成了粮食散发下去,粮食变成了米缸里的米。” “但你发给这些人五十钱,这五十钱放在他们家里就是一堆不能吃的铜,他们必须要花出去,买粮食,买其他商品。” “如这卖粮食的人是勋贵世家,如你冯家,很多很多的铜钱要来干嘛,就要花出去,花去买粮食或者其他商品。” “而商品,又是朝廷开的,这笔钱便又回流了朝廷的手中,这其中所产生的商税,也回流到了朝廷的手中。” “就这么,转手,转手……在一直转手之中,慢慢的朝廷将当初发下去的钱币全部回收了回来。” “那么,朝廷就继续发,反反复复的发,这其中既富裕了所有经手这笔钱的人,也一次次的收回这些钱继续发。” 渐渐的。 冯世杰眼神缥缈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奇怪的场景。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场景。 “对于很多人家来说,粮食用来存的,所以不管朝廷发下去多少粮食,百姓就能将多少粮食存下来。” “即便是太平盛世,也很少有百姓主动卖粮的!” “所以朝廷近乎就是只出不进。” “但发钱,钱币会迅速的在百姓手中流通起来,可能不需要转几手,就又回到了朝廷的手中。” “朝廷便有钱继续发钱!” 冯世杰摇了摇头道:“那这对粮食的要求,反而更高了啊!” “一旦缺粮,整个市面上缺粮,到时候恐怕有钱都买不到粮。” 嬴城摇头道:“若是出现那样的问题,那就和钱没有关系了,若天下真到了人相食的地步,这天下就要到改姓时候的了,不是吗?” 冯世杰愣愣的盯着嬴城,没有敢继续往下接话,这天是没法聊了。 最起码他现在还是内史,要议论这种问题,最起码也得等他什么时候被流放才行。 不过。 今日和嬴城的谈话,倒是让他的确有了一番新的感悟。 或许不能如嬴城所说那般操作。 却让他对治理乡里有了新的感悟。 发钱! 他想要试试,发钱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时间不早了,下官还想要去各处转转!”冯世杰起身告退道。 “嗯!”嬴城点了点头。 其实他真正想让冯世杰知道的是,货币的流通! 这其中还要涉及到货币的增发和货币的贬值,并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看冯世杰的神态,应该是领会到了一点,正好让冯世杰试试水。 立法需要时间,他也需要准备时间。 而一旦新法推行,货币体系就会跟随着产生。 试试水看看问题,也可以查漏补缺,或者延迟推行。 这是个大问题,必须要慎重! 万一这群人把吞粮食改成屯钱币,那问题还是问题,流通个屁,到时候人人家里屯着一箱子的秦半两,那是朝廷采空多少个铜矿都无济于事的。 嬴城每次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当然,不怎么参言的郭怀义和他坐在一起,他都是喜欢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大概就是太聪明的缘故吧! 他能将思绪拉的修长,去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 比如说。 白氏一族的问题! 他很希望白氏一族可以非常聪明的选择遵从,但似乎想要在被白氏一族认定为频阳是自己地盘上采矿都是问题的问题上,就注定很难去改变白氏一族了。 嬴城没有理会白浪,自从把人给关押起来之后,他就拒绝和白浪去交流。 主动交流和被动交流,完全是两回事。 他希望白浪看清楚点,嚷嚷着要见他。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安静的像个木头桩,任由他关押。 而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 说不定此时人家脑海之中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 风雪夜很快就过去了。 自冯世杰离开之后,嬴城就一夜没有见到其本人,点卯也没有怎么见到。 曾以嬴城也没有再见。 杜老五也没有再见。 仿佛他暂时安营的地方,平静的只剩下柴火扑哧扑哧的声音了。 可越是安静,嬴城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他现在真的很希望有人吵吵闹闹的过来,喊一声‘嬴城,把赏金给我!’。 只是又寒冷了几分冷风在呼呼呼的告诉他,煤炭的寻找,目前没有半点消息。 又是一天过去。 嬴城的心不免有点焦躁起来。 今天出太阳了,而且温度算是入冬以来比较高的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而这样的温度下。 荒滩的雪,也开始了慢慢融化。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温度升高,就意味着降温又距离他更近一步了。 现在的温度越高,寒冷来临后就会更勐烈。 白氏一族似乎完全没有闹事的打算。 没有人前来找到寻找他们的族长,也没消息传来说白氏一族和寻矿的人打架。 一晃眼! 三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暴晒了三天的太阳,被一层白茫茫雾沉沉的雾云给遮住再也见不到了。 西北风还带着一丝参与的暖阳之气,还在快速的融化着积雪。 不少向阳和向风口的雪已经融化的七七八八。 然而。 在这样的天气之下。 却很难再见到人出门。 很多的人家准备好了过寒冬的柴火,甚至连馍馍,都用石板烤好了。 已经变成了人等寒冬,而不是寒冬催人。 政合宫前,始皇帝披着厚厚的褥袄忧色的问道: “四天了吗?” 李斯轻声一叹道:“是啊,四天了,两万人撒在频阳,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始皇帝摇头道:“让白氏开仓施粥三日吧!” 冯去疾摇头一叹道:“大律令可是扣押了武安侯整整四天了!” 始皇帝摇头道:“还没有弹劾嬴城的奏疏?” 蒙毅摇头一叹道:“不仅没有,最近白氏一点动静都没有。” 始皇帝摇头道:“没有动静啊!” “白氏开仓施粥三日,在频阳寻矿的人皆可前去,去拟旨吧!” “另外,让赢傒亲自带着圣旨去白氏宣旨!” 李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白氏已经将频阳视为自己的封地了吧!” 始皇帝摇头,又摇头,还是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啊,不能再乱了,尤其是老勋贵们,连他们也乱起来,就不好收拾了。” 冯去疾点了点头道:“白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动了白氏,会动摇很多很多老勋贵世家大族的心。” 始皇帝摇头道:“真的有会燃烧的石头吗,要是寻不到个好结果,会影响到立法啊,这纯粹是节外生枝,没事招惹他们做什么!” 李斯沉闷道:“老臣觉得还是得催一催武成候!” 始皇帝摇头道:“不能急,慎之又慎,慎之再慎啊!” “东巡路线可规划好,看起来,还是要提前到上半年动身才行!” 李斯头疼的道:“老臣觉得江东之地必须去,他觉得江东太危险了,要绕开江东,陛下遥控江东局势便可。” “但老臣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好犁一遍江东,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江东是人家自己的地盘呢!” 始皇帝问道:“需要多少兵力!” 李斯耸了耸肩头道:“三十万!” “王老将军说的,冯劫说只需要十万,杨端和认为只需要一营前去,兵事非老臣擅长,但老臣判断江东局势,觉得王老将军所说更靠谱一点!” 始皇帝沉吟了下来,盘算了许久,摇头道:“太多了!” 一时间。 政合宫前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许久,李斯轻声问道:“要不,让屠老将军拐个大弯再去南越!” 始皇帝眉头眸光闪烁,下令道:“传令,屠睢转入滨海道,走九江,故鄣,会稽,再转庐江!”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终于给挖到了 “呸,煤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黑色的石头,可以燃烧,我看大律令这纯粹就是花钱找快乐啊!” “哪里有什么黑色的石头,这都挖到地下七八丈了,这也什么都没有啊!” 频阳,一处山沟里面,二三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骂骂咧咧的抱怨。 三天前,他们便找到了这处山沟沟,没有再找,直接动手挖。 他们都是一个里的人,人数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便顺着山沟连续开了三个天井。 整整三天没有停息,二十个人轮流换着挖。 如今已经下了七八丈的深度了,快要把地下水给挖出来了,可还是没有挖到一种黑色的石头。 “不行了不行了,这不是白受苦呢吗!” “一百金啊,兄弟们,加把劲,要是拔得头筹,我们就发了。” “看那个大官人的态度,肯定是找乐子玩闹,短短三天的时间,赏金已经翻了十倍,这要是被别人拿了,那亏死了。” “可是这煤炭,黑色的石头,还是燃烧的石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有几个人抱怨,其中威信比较高的青年劝慰。 虽说他们都是被雇佣过来的。 但也不至于如此的拼命。 但是为了赏金,就算是累死他们也得挖出来。 可是,他们开了三个天井,都挖到七八丈深的地下了,就是什么都没有见到。 黑色的石头,就算是白色的石头都没有见到。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挖?” 井里面的青年大声喊道。 “挖,这挖井最怕半途而废,逮着一个地方挖就行了,只有挖不深的井,哪有挖不出水的井。” “想来,那大官人所说的黑色的石头,就和井水一样,在地下流着,只等我们来挖!” 井上面的青年也同样大声喊道。 这处井中的青年刚刚喊罢,就听到不远处一声惊叫传来。 “出水了,出水了,快上来了,快上来!” 一口井里面有人挖出来了水,有人在井外面急忙的叫喊。 “他娘的,这到底得挖到什么时候啊!” …… 嬴城并不知道在频阳的煤炭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跟随而来的青壮们也是不知道到底该挖还是找,总而言之,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在找煤炭,可是又没有人见到过煤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只能是一个个铆足劲挖着。 “扫开看看!” 另一边一处荒滩上面,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一行二十多人的青壮队伍,拉成了一条直线,在往过去扫荡。 走两步。 便扫开地面还没有融化的积雪,找找地面上有没有黑色的石头。 “哪里有黑色的石头哦,我怎么觉得大律令是在骗我们呢!” “对啊,这地方,除了山土还是山土,不要说黑色的石头了,就算是石头都没有。” “会不会我们方向找到了,这山土包哪里来的石头,要找黑色的石头,那石头山上应该会有很多吧!” “还是继续往前面找吧,到现在都还没有听到谁拿到赏金,那些往石头山里面找的人肯定是没有找到。” “这天已经冻人了,要是再找不到,怕是这个赏金不好挣了!” “不要说赏金了,怕是这五十钱也不好拿了。” 荒滩之上的队伍也是没有找到。 另一边。 一道道的山沟里面,山梁之上,山梁之上有人大声的喊道:“找到没有。” 山沟里面的人大声的回道:“没有!” 另一道山梁上面也有人喊道:“我们这里也没有!” 有负责的青年在山梁上大声喊道:“继续继续,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个黑色的石头,兄弟们加把劲,一百金就到手了。” 有人在山沟里面挖,有人荒滩上面挖,有人在荒滩上面寻滩,也有人在山沟里面扫沟。 整个频阳地界,两万人撒在里面,虽说看起来只有一小撮,但也架不住两万人跟犁地似得,一层一层的寻找。 短短三天的时间,已经有一半的地界被人清扫了一遍。 可就是如此。 还是没有人找到黑色的石头……煤炭。 不过。 因为有一百赏金的存在,这两万人精神头还是铆足了的找。 “赏金提升到一百五十金,他丫的,这玩意到底在什么!” 嬴城站在一处山峰上面,极目远眺着四野,恨不得来点什么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他,尽力了。 已经亲自上阵寻找了。 可是。 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整整三天的时间,看不到半点的希望。 哪怕是有人找到流失在外的煤炭块那也好啊。 真的就连半点踪迹都找不到。 “公子,这煤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旁边的郭怀义也是忍不住的问道。 实在是这人力物力全部都耗费下去了,完全看不到半点的踪影。 如果不是他非常的相信嬴城,真的,连他都认为嬴城是在这里闹着玩呢。 花钱找快乐这样的事情,在咸阳的诸多贵公子之中,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找!” 嬴城烦躁的没有回答郭怀义的疑问。 煤炭啊。 一个时代发展不可或缺之物。 在华夏大地上,蕴含着非常丰富的煤矿资源。 可以说,煤炭对整个社会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 即便是不用来发电。 那对大秦现在的冶炼技术提升,陶瓷的烧纸,那也是极其重要的。 更为重要的是,特么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有了煤炭,再有个锅炉,稍微再发展了冶炼,就可以烧暖气了。 有了暖气,那冬天的日子就要好过很多了。 别的都不说。 如果找不到煤炭,那他只能砍树了。 嬴城愈渐烦躁。 “那玩意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嬴城无语的滴咕,又往前翻了一个山头,两脚踹开地面的积雪,还是没有。 没有检测设备,他自己也在依靠这种笨拙的办法。 只是这效率,是真的低。 “大律令现在还是想想,如何面对我白氏一族的反击吧!” “老夫很好抓,但是抓了,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放了。” 白浪就被嬴城随行带着,身上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见到烦躁的嬴城,忍不住的出言嘲讽道。 “聒噪,把嘴堵了!” 嬴城冷哼一声,事情都已经做了,过不过分的再说吧。 “掂量不清楚自己,信不信老子屠了你白氏一族万余口人,惯得毛病!” 白浪惊怒道:“你敢!” 嬴城呵呵冷笑道:“你看老子敢不敢,尊你一声武成候,真拿你自己当玩意了!” “心里没有点逼数,靠累世功勋霸占一方,靠祖宗蒙阴自占封地,取死之道罢了。” 嬴城笑了笑。 白浪的嘴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嬴城便转身继续向前走。 正走着。 阵阵焦急的喊叫声传来,冯世杰骑着快马奔跑着,欢快的边跑边大喊道:“大律令,找到了,找到了!” “黑色的石头找到了!” 突的一下。 嬴城就转过身去,凝视着冯世杰跑来的方向。 一股狂喜之色涌上了心头。 “快快快,走!” 嬴城翻身上马,迎着冯世杰跑了过去。 郭怀义也是一脸惊喜的松口气,急忙中就跟了上去。 三百黑甲卫紧随其后,被押着的白浪眸光之中闪烁一丝疑惑,被嬴城看押这么久,也是知晓黑色的石头……煤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奇之物。 虽说他在频阳生活了一辈子,还真的没有见过那玩意。 可一旦找到。 那东西,将会引发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哪找到的!” 刚和冯世杰碰面,嬴城就一脸惊喜的问道。 “这!”冯世杰十分尴尬的一笑,说道:“下官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律令所寻之物!” “而且,地方也是非常的奇怪。” “边走边说!”嬴城催马,已经可以熟练的骑着小马驹奔跑了。 “是!”冯世杰应声,前方引路的同时道:“是杜老五他们。” “他们在寻找了一天一夜没有找到之后,就跑回了咱们刚刚来的地方,一下子起了二十多个坑。” “结果,竟然只挖了四尺多,就挖到了黑色的土层,往下再挖,就全变成了黑色的石头。” 闻言,嬴城顿时一脸无语的瞅着冯世杰,“就在我们第一天来的地方挖出来的?” 心里那个腻味的。 两万人足足找了三天三夜,毛都没有见到。 他愣是没有想到,竟然在刚来时候的地方。 那地方是个山岭,地势非常高,也是没想到。 “哎,主要还是大律令落地的位置找的太好了!”冯世杰也是很无语的感慨道:“因为是刚来的地方,这些天大家都跑出去四五十里地找了,可愣是没有人在刚来的地方找,所以那个地方就自动被忽略了。” “要不是杜老五他们,恐怕就算是咱们找上一个月,也未必能找到。” “谁说不是呢!”嬴城点了点头,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很快。 嬴城就来到了刚来地方。 说来也是怪。 秦直道就在这条跨度很大的山岭上面,他到频阳地界之后,就往路边一停。 按道理来说。 如果这地方能挖出煤炭,那当年修路的人,应该就挖到了煤炭,不应该没有任何的记载,到现在才发现才对。 压着心中的奇怪,嬴城迅速的来到了杜老五挖坑的地方。 果不其然。 远远的,他已经看到地面上堆着一堆煤炭。 杜老五一行人没有闲着,带着人在继续挖,挖出来了一吨多。 不过。 却是没有见到有人烧炭,旁边就有一个大火堆在燃烧取暖。 更为让他无语的是。 杜老五竟然拿着火折子坐在地上点炭,还不时骂骂咧咧的道:“这玩意能烧起来,我把这玩意吃了,点个屁,这能点着吗,一个火折子都点没了,这玩意还没有着起来。” “一口吐沫一口钉,你杜老五可要真把这玩意给吃了!”嬴城骑在小马驹上面笑吟吟的道。 一骨碌。 杜老五翻身急忙拜见:“草民拜见大律令!” 嬴城抬了抬手,十分高兴的笑道:“去,将你口中的这玩意,弄一桶扔在火堆里面。” “得咧!”杜老五一骨碌爬起来,招呼道:“来两个人,往火堆里面倒这玩意。” 迅速的,一铁锹一铁锹的煤炭被倒入了火堆里面。 瞬间。 就将火给倒灭了。 “这,大律令,灭了!”杜老五瞅着瞬间熄灭的火堆,一脸无语的转身。 “这,大律令!”冯世杰下马悄咪咪的凑在了嬴城的身边,也是忍不住的滴咕道:“这东西真的能烧起来吗?” “是啊,公子,这就是可以燃烧的煤炭吗,这石头属下,属下其实见过,能在石头上写黑色的字,当时还觉得奇怪,还往家里面带过。” 郭怀义骑在马背上,瞅着一堆的煤炭,凑在嬴城的身边忍不住的说道: “其实,其实这玩意,陛下的府库里面也,也有!” “那是陛下第二次东巡,路过峄山的时候在山林中捡到的,陛下也研究了许久,没有研究出来,就丢在了府库里面了,其实丞相府中也有。” “听说,术士们将这东西放在丹鼎里面炼丹,也没有炼出什么!” 听着郭怀义的解释,嬴城滴滴咕咕的咕哝了两声。 他早就说过,煤炭这玩意在华夏大地并不是稀缺之物,储量还是非常丰富的。 峄山,那算是山东地界了,遇到真正的露天煤矿,那也是非常正常的。 只是,发现煤炭用途,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发现物品,有人将煤炭放在火里面发现用途,有官员或者大家族注意到用途,再到中央官员注意到,才有可能替代木炭。 “都急什么,稍等片刻,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嬴城笑了笑,对于大面积用过的他来说,对这玩意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 让煤炭烧着,嬴城下马来到了挖出来煤炭的地方。 看了个清楚情况,其实也没有明白具体什么情况。 往下挖了四尺多,就挖到了煤,煤层厚度看起来还不错,具体储量未知。 不过。 管他呢,挖出来就好了。 “去喊人来挖吧,所有人都喊过来,给我把上面这一层掘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始皇帝的感慨 就在嬴城观看的功夫。 火堆中的煤炭,终于燃烧了起来。 “快看,黑色的石头燃烧起来了!” 又在火堆旁边的人突然间一声惊叫。 彻底惊醒了其他所有人。 顷刻间。 不管是郭怀义还是冯世杰,亦或者杜老五带着的人,都第一时间看向了火堆旁边。 只见火堆上面的煤炭冒着黄红色的火焰。 上面烟雾缭绕。 但在附近的温度,在迅速的攀升,隔着两三丈的距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煤炭燃烧的火热。 整整一桶煤炭在火堆上面迅速的燃烧了起来。 这令所有人都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惊奇的打量着燃烧的煤炭。 “竟然,真的燃烧了起来。” “其烧起来的热度,明显的令这里暖和了起来了。” “这就是煤炭?” 冯世杰发出了极为惊奇的感慨之声。 忍不住的。 冯世杰蹲在了火堆旁边,小心翼翼的试图用水触碰红噗噗的煤炭。 可似乎感受到了煤炭的温度,在还没有靠近在上面,就被烫的把手缩了回来。 “的确,这比木炭的热度,好像高了很多很多。” 冯世杰忍不住啧啧称奇的感叹了起来。 对于全程参与了煤炭的寻找过程,并且看到了就在这地底下有非常之多的煤炭之后。 这对他来说。 是深受震动。 说真的,煤炭要比木炭不知道方便多少倍。 木炭的制造同样是一件耗费巨大的工程。 就这。 很多的百姓冬天都用不起木炭,一道秋冬,就算是屡次禁止伐木,还是有人很多很多人乱砍乱伐,都是为了冬天可以取暖。 便是如此。 不少人冬天都是冻着过冬。 而现在。 这煤炭。 如果数量丰富的话,百姓的冬天就真的有着落了。 就在燃烧的煤炭旁边。 围着一圈一圈的青壮,青壮们的脸被烤的通红通红的,可是没有人一个往远处站,恨不得钻进火堆里面。 “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郭怀义极为惊奇的盯着的燃烧的煤炭,那红疙瘩一看就非常的烫,也是忍不住的发问。 实在是这一幕,太过于神奇了。 尤其是对于曾经研究过黑色石头……煤炭的他来说。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当初他点了没点着,现在这煤炭却着了起来。 “呵,你不懂,或许,有一天会有人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嬴城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告诉国郭怀义答桉,而是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煤炭将逐步的取代木炭的地位,就可以了!” 嬴城才没有那么多闲心给郭怀义解释燃烧点的问题。 这个问题虽然并不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每个东西的燃烧点都不一样。 无烟煤燃烧点在五百道七百度,烟煤的燃烧点在四百到五百五,木头的燃烧点在一百五十到三百,燃烧温度在八百到一千。 同样的温度可以点燃木头却点燃不了煤炭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而一旦解释燃烧点,就要涉及到中和惹和燃烧热等物理学的问题。 要是再复杂一点,又要涉及到化学的反应热的问题。 为什么燃烧会释放热量。 这需要一整套理论,得有人研究明白了基础理论。 可以说。 他相信,在使用煤炭之后锻造更多的东西,会有人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燃烧点的问题可以解决很多很多关于元素分离事情! 这就是物理啊! 同样,煤脱硫这样的问题,总要有人去研究的,不能全靠他! 发现问题去解决问题,才是这个社会正常运转的形态。 冯世杰在反复研究之后没有研究明白,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来到了嬴城的身边,说道: “下官此时,越来越敬佩大律令,大律令之远见,实令冯某信服。” “我大秦,又增添一神物!” “下官这就前去聚集乡民,开始挖掘这一片,清空这表层所有的浮土。” 说罢。 冯世杰信心满满的转身迅速离开。 此次寻找煤炭,可谓是满载而归了。 冯世杰刚刚离开,杜老五就眼巴巴的凑向了嬴城。 嘿嘿直笑,更有点恬不知耻的模样。 “公子,公子,就是这个,赏金,草民……”杜老五犹豫而又坚定的凑上前。 嬴城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哪怕是嬴城答应的赏金不给他,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只希望,嬴城说话算话。 “答应你的,少不了你,等回去,去找冯世杰要,就说是我嬴城说的,一百金,一分不能少!” 嬴城并没有携带一百金,更不会自己拿着一百金交给杜老五。 随便抓一个官员吩咐下去便是,没必要在这种小事情上面浪费时间。 “草民谢公子大恩!”杜老五感激涕零。 嬴城摆了摆手,不再管杜老五,而是再次给郭怀义吩咐道:“派个人回去禀报陛下,顺带带着我的奏报!” 他自然不会忘记没有拉车的马匹问题。 要么人拉,要么畜生拉,这不难做出选择。 人不能当牲口用! “末将遵命!”郭怀义迅速的领命,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大律令,不妨我们谈谈如何!”嬴城正安排着诸多事情的大方向,在一旁被绑着的白浪却站不住的说道。 嬴城疑惑的看了过去。 “将此地的煤炭交给我白氏一族来经营,我白氏一族愿意听从公子的一切安排!”白浪镇定的说道。 似乎一副嬴城只要答应下来,就能携带整个白氏一族向嬴城投诚。 嬴城听完,头一扭连回答半个字都不想。 老东西事情倒是看的很清楚。 煤炭堪称是一个成就了无数煤老板的暴利行业。 一眼就看到了煤炭的价值。 但是,你白氏一族算哪根葱! “此前是我白氏一族不对,还望城公子不要耿耿于怀!”白浪见嬴城如此,面色一冷,还是赔笑道: “只要城公子应允,城公子想要我白氏做什么,尽管吩咐。” 见白氏一族不罢休,嬴城开口笑道:“十万万镒金,拿来,频阳地界煤矿,全部交给你白氏一族来经营!” “拿钱来羞辱我吧,我这人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 白浪眉头紧锁的怒道:“果真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开什么玩笑。 十万万亿金,那是一个卖一百个白氏所有产业,都凑不够的一个数字。 嬴城笑呵呵的摇头,指挥着杜老五道:“那个地方挖下去看!” 嬴城想要确定浅层的煤炭范围有多大,走向是什么方向。 虽然找到了煤炭。 但是知道整个煤炭开采历史的他却清楚,开采煤炭是比他其他矿业开采更加危险的事情。 浅层还好。 一旦开采道深层,就得到百米地下去开采。 稍微一个坍塌,那就是非常沉重的事故。 同时。 因为发现地点就在秦直道旁边。 如果有必要,可能还要令秦直道改道,这都是问题。 确定了具体的地点,再挖出煤炭就容易了很多。 果然。 按照嬴城的指示,杜老五带着人在山侧面也挖出来了煤炭。 “往山谷里面挖!” 再次挖出来煤炭,大概也是在三尺多,嬴城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次命令道。 杜老五带着人再次在山谷里面挖。 但这次。 挖到了坚硬的岩石层,是沉积岩。 平坦的山谷地面,表面有一层一尺多厚的浮土,浮土之下,便是坚硬的沉积岩,需要用凿子往开凿。 其实。 这里本身是露天煤矿。 但是被风沙尘土掩盖了下来。 同时。 此地虽然地势高,但相比在以前是一个低谷,大量的煤炭在地势的压力之下逐渐的突兀出来。 这才形成了山岭之上挖出煤炭的情况。 而山谷虽然同地势一起增长,但因为有岩石厚重岩石缘故,增长的便慢了些,形成了平坦的山谷地形。 也就是说。 这两条山岭,就是整个频阳地界的地下煤炭的入口。 从这里挖下去,可以将整个频阳地下煤炭全部挖出来。 而其他地方找不到煤炭,是因为深度不够,如果往下挖上百米,还是可以挖到煤炭的。 明白了这一点。 嬴城便不再探索。 很快就有青壮陆陆续续的赶来。 一个个面色非常痛苦的前来。 看那样子。 定然是没有拿到赏金的缘故。 痛失一百金! 如何能不痛心。 嬴城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想法。 来一伙人,便命令一伙人,让所有人开始挖煤层。 表层的煤矿就要好挖很多了。 遇到大块砸开就好了。 也不用担心煤矿谈的问题。 慢慢的。 在嬴城烤火的旁边,已经堆了十几吨煤炭。 无烟煤是煤化程度非常高的煤,表层是很难看到的。 同时。 瞅着高高的一堆煤炭。 在他的脑海里面,已经勾勒出蜂窝煤,煤块等煤炭的其他产物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口数量并没有如后世那般多。 但同样,开采技术也是后世的千分之一。 煤炭是不足以供应所有百姓取暖的。 而这,稍微有点钱的用蜂窝煤,实在没有钱的用煤块,这又是两个衍生产业。 能养活很多人。 将采煤的工作交给奴、夷来做,衍生产业交给民来做,这就是五等九流之下的社会结构。 今日的深夜嬴城不再感觉到冷意。 仿佛也是心里作用。 燃烧的煤炭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身体也就不冷了。 一堆堆的煤炭在周围燃烧起来,便是在空旷的山野之中。 周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和寒风在做着激烈的抗争。 而此时。 咸阳城,皇宫之内。 始皇帝,李斯,冯去疾,蒙毅四个人坐在一个火盆旁边,像是个苦哈哈一样,伸着两只手在火盆旁边烤火,感受到火盆里面的煤炭传来的热度。 那种铺面而来的温暖。 让始皇帝忍不住的赞叹道:“朕的这个孙子啊,了不得啊!” 李斯忍不住的附和着称赞道:“说来也怪,老臣许多年前就见过此物,可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原来竟是这般用法。” “城公子的聪慧程度,真的远超老臣许多啊!” 蒙毅也是跟着赞叹道:“此物真的乃是神物,诞生于天地之间,要比岩石要清脆很多,烧起来却又如此的方便简洁,又如此的温暖。” “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天地间竟然还有此等神物,多亏了城公子啊!” 冯去疾也跟着惊叹道:“此物若是产生于天地之间,深埋在地下,那肯定不止这一处,若是大规模的开采。” “那今后这天下万民过冬,就要容易很多很多了。” “臣先在此恭贺陛下,有陛下的洪福庇佑,我大秦当万世永传!” 始皇帝欣慰的笑了笑,道:“如此,你们觉得,这煤炭矿业,该如何处置。” 冯去疾想了想,率先回道:“此物,关乎民生,如果按照老车此前的想法,肯定是不会让私人染指的。” “但是,如果根据新秦法,此物,部分由官府经营,部分还是要交给个人来经营。” “不过,这东西既然关乎民生,这价格就要有所限制,这个价格如何恒定,还得看开采的成本和开采的速度如何。” “具体的细则,还是要先调查清楚才行。” 始皇帝点了点头,认同了冯去疾的处理方式,但又摇头道:“这煤炭出现在频阳,白氏只要不傻,一定会谋取煤矿。” 李斯领命道:“老臣愿意领命,处理白氏的事情,区区一个白氏一族,要是在咸阳地界翻云覆雨,那真叫天下人笑话老臣了!” 始皇帝带你了点头道:“嗯,白氏累世功勋于我秦国,还是不能令其寒心,不过,还是要适当给白氏一点警告,不能因为他们拥有累世功勋,就可以无视郡县乡亭里的国策,秦国没有封地,必须要让所有的功勋世族明白这个道理。” “另外,王离要从代郡下来,走秦直道,应该快了,传令给王离,让他给嬴城带过去需要的马匹!” “这孩子,聪慧是聪慧,但给人找麻烦的本事却一点也不小啊,但凡这要是别的官员,自己不去解决麻烦,甩手给朕找这个麻烦,朕绝不轻绕他。” “哼,他倒好,需要五千匹马拉煤炭,张口就来,真当这秦国是他的了,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不成?” 李斯,冯去疾,蒙毅听着始皇帝的抱怨。 面面相觑。 具体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还在这抱怨。 真要是不满,将嬴城给抓起来关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您倒好,连个训斥的话都不吐。 谁敢不配合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个半月后,始皇帝寿诞 找到了算是露天煤矿的煤炭。 嬴城在频阳休息了一晚上,将事情交给了矿业司司正曾以处理,次日天不亮,他便急匆匆的踏上了归途。 小马驹跑起来还是挺快的,不到半日功夫,嬴城便回到了咸阳城。 风风火火之中,嬴城赶回来了超级作坊,先是巡视了一趟超级作坊,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离开的这几天。 相里奎又建造出来了五座造纸作坊,速度还是非常可以的,比起刚开始的建造速度,已经快很多倍了。 超级作坊主要兴建的就是造纸厂和印刷厂。 小管是附带产物,这个在未来会是第一个外包出去的技术工厂。 他之所以没有再等两天和挖煤的队伍一起回来,是因为超级作坊死人了。 而且是一件不小的事件。 就在昨夜,负责造纸作坊安全的黑甲卫左校尉下了绝杀令。 三座作坊之内,总计一千五百罪囚,全部被斩杀,一个不留。 嬴城回来之后觉得杀得太少了,连同动乱的作坊左右两座作坊的千人,全部清空,重新培养技术罪囚。 这样的举动,令超级作坊的建设工地清冷了很多。 相里奎跪在他的面前,保证绝对没有对外泄露半分。 负责外围营造的楚啸远远的在外面等着嬴城,不仅保证没有对外泄露,连造纸厂的围墙都不再靠近。 西营的庞成等三大校尉要保证,嬴城笑了笑,让三人负责超级作坊的围墙防卫,再次重申了靠近着杀无赦的命令。 随着纸张不断往外运送,纸张的地位已经极其明显了。 这么多天超级作坊围墙外面的人二十四小时盯梢都有很多。 不靠近不去管,靠近杀,无论何人,这是铁律。 现阶段如果造纸术泄露出去,他要血洗很多人,就算是捕风捉影也在所不惜。 造纸作坊里面的囚徒成分很复杂,有人看到了纸张的价值,在没有外部消息的情况下,暗中联络,想要冲出去。 左校尉处理的极其果断,这才确保了造纸术没有泄露出去。 比起大秦,千余人的性命,无足轻重。 在这个问题是上,无论遇到谁,他都不会退让半分。 超制作坊之内充斥着肃杀之气。 但该干活的还是的干活。 工坊该制造的还在制造零器件。 该建设的还是得建设。 所有的一切还是得有条不紊的进行。 处理完超级作坊的事情。 嬴城便再次一一拜访了十三司。 准备工作还在继续之中,十三司的改造同样是一件工程量浩大的事情。 结束了十三司的巡查。 嬴城便出城前往了咸阳东郊,视察了一遍宣传大院建造的事情。 宣传大院不需要保密,也不需要建设有多么奢华,寻常大通铺能住人是最低要求,也基本上算是最高要求了。 不过这也是个浩大的工程。 能容纳近十万人的住所,就算是四面围墙一道门,也需要建设不少的时间。 这件事不急。 天气转变,路途遥远,要住人最起码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走,去听曲儿!” 巡查完毕宣传大院,天色已经渐黑了下来。 便前往了章台街内的乐教司。 最近章台街在持续的封闭之中,这让咸阳城彻底的变成了夜眠城。 大街上基本上见不到什么贵公子喝醉酒游荡的事情。 没有任何阻拦,嬴城来到了乐教司。 说真的。 这座乐教司,堪称是咸阳城最豪华奢侈的地方了。 金碧辉煌,夜明珠跟不要钱似得盛放在了各个台柱子上。 进门,中间有一个舞池,前面是聚众聚集的地方,算是普通贵公子,稍微掏点钱消费的地方。 两侧有楼梯,可以登上二层。 二层则是一个又一个用挡板挡住的包间,不怎么隔音,但是隔离开来的,有小桌,坐在旁边可以直视中央的舞台。 至于三楼,这里才是真正的纸醉金迷的地方。 所有的房间都有门牌号,名字起得还很好听,什么冠艳房,争贤房等等,名字起得花里胡哨的,里面也是令人着迷,属于可三进三出的大暖放。 有壁炉暖房。 有客人落座喝酒的地方。 也就舞姬乐师谈琴跳舞的地方。 也有一个红装粉抹的大床房。 能真正进入这里面的人,就真正要达到在咸阳城任官在司署位置的官员了。 当然,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并非纯粹靠地位。 嬴城只是听闻乐坊司的老鸨子在说。 因为,这个老鸨子觉得如果解释不清楚,可能今夜这座乐教司就要换个管理者了。 至于乐教司。 老鸨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 “开始吧!” 嬴城坐在二楼,整个二楼除了武装森严的黑甲卫,就只剩下他这一个贵公子了。 老鸨子迅速的起身,吆喝着开始。 下方。 只见一个身穿粗布的青年和一个穿着长衣的男女,拥抱在一起。 青年疼爱的对女子说道:“雀儿,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女子害羞而窃喜的回道:“我爹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大槐,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这仅仅是开场。 一阵旁白的声音传来“大槐是槐树村的小伙子,与雀儿青梅竹马,如今,终于修得正果,雀儿的阿爹同意了大槐的提亲,按照乡俗,杨青要将大槐将女儿送至槐树村大槐家中。” “五月十五,杨青高兴的送女儿雀儿前往槐树村。” 随着一阵的幕布遮蔽。 台上的场景一变。 杨青走在前面,高兴的走在最前面,后面村里的小伙子抬着红色的娇子,一步一颠,走在路上。 杨青忍不住的说道:“雀儿啊,那大槐也是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嫁过去爹也很放心,今后到了大槐家里,定要遵守妇道,勤俭持家。” 红色的花轿里面传来雀儿的声音道:“爹,雀儿一定铭记爹的教导,只是从今以后不能侍奉在阿爹的身旁,阿爹定要照顾好自己。” 杨白笑道:“儿女的福便是爹娘的福,雀儿嫁了个好小伙子幼,爹高兴着呢!” 迎面。 一个座撵徐徐走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富态老头坐在上面。 前行带刀的侍卫怒斥道:“韩王安出行,前方路上的花轿,还不快让开。” 杨青闻言,迅速的落轿跪拜韩王安。 带刀的侍卫又怒道:“花轿里面的是何人,见了吾王还坐在里面,是在蔑视我王的威严吗,还不滚出来参拜。” 杨青不敢惹事,急忙让雀儿走下轿子参拜韩王安。 一阵轻风徐来,雀儿头顶的红布被掀开。 韩王安轻咦一声,面目狰狞的道:“谁家的小娘子,长得竟是如此的水灵。” “你可愿跟随本王前往王宫,从此之后荣华富贵你应有尽有。” …… 老鸨子竭尽全力的眺望嬴城容色,希望看到喜色和赞叹。 嬴城没有反应的认真的观看着台下的演出。 这是白毛女的故事。 整个乐教司,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型的排练场。 所有的乐女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故事里面的女主角,在尽力揣摩着台词。 要从乐女变成一个演员。 整体而言,还算是可以,将故事的核心演绎了出来。 但是缺少情绪。 演的太刻意了。 台词也有点生硬。 这需要慢慢的磨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 “距离巡回演出,还有差距,下一个吧!” 看完,嬴城将所有需要更正的缺点都讲出来,便继续让老鸨子安排下一个。 今晚他要将所有的戏曲项目都看完。 一夜的时间渐渐过去。 直到天亮之后,嬴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 日夜颠倒的睡觉对嬴城来说犹如家常便饭。 转眼间。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北上挖煤的队伍回来了,拉着一车车的煤炭进入了超级作坊。 在寒冬来临之前。 超级作坊暖洋洋的起来,一车一车的煤炭就在荒野上面燃烧起来,令超级作坊的温度迅速的回升。 煤炭也逐渐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不过目前。 开采量有限,煤炭只在少数的范围内应用。 距离大规模的使用,同样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 而随着寒冬的彻底降临。 万物沉寂,就连繁华的咸阳街道上人也变得稀少了下来。 所有人都进入了冬眠的状态。 只有超级作坊,规模越来越庞大,臃肿,一座一座的作坊在寒冬之中拔地而起。 成为了大秦冬日里的奇迹。 转眼间。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 一个半月过去。 寒冬逐渐的远去。 大地的温度逐渐的回升,地面在迅速的开始解冻。 春天也如期而来。 这一个半月,很安静,哪里都没有事情发生。 十三司的准备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就等立法的事情完成,便可以全部推行同行展开。 立法的事情也在稳步的推进之中。 不过目前为止,已经修改了三遍,还在嬴城的强制要求之下,继续修改第四版之中。 超级作坊的营建要逐渐进入尾声。 核心层的作坊已经基本修建完毕,接下来要进入守卫查漏补缺阶段,还在继续之中。 煤炭的开采规模再次变大,在满足超级作坊的同时,已经可以支撑皇宫内的壁炉所用。 如果说最近这段时间发生最大的事情。 还是要属于左丞相李斯亲自视察了一遍频阳。 不知道最终和白氏一族商量出了什么结果,白氏一族答应迁移出频阳,足有一万族人的白氏一族要被拆成十七家,散入了十七个乡里之中。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据可靠消息,王离率领的御前军在频阳停留在了三天才继续返回咸阳,入驻皂河原。 皂河原成为了军事禁地。 整整十万大秦锐士入驻皂河原,遮天蔽日的营帐,直接令超级作坊东边的压力骤减,甚至到了不必防守的程度。 对于咸阳城来说。 一天的时间足以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同样。 一个月的时间一尘不变也并不是不可能。 而就在这风云变化之中。 始皇帝颁发了一道天下诏令。 一月二十九日。 天下各城夜不宵禁,商不行税,举天同庆。 始皇帝要在这一天要过寿。 过四十六岁的生日。 在皇宫举办家宴。 在咸阳宫举办宫宴。 所有的官员休息三天。 就连囚犯,都赦免了一批可以被赦免的罪囚。 一时间。 整个咸阳城,只剩下这一件大事。 所有人都在为始皇帝的寿诞做准备。 听说。 胡亥公子寻得一神物,以做寿礼,讨始皇帝开心。 听说。 游历天下的公子渠也干回来了,在游历天下期间绘制了大秦堪舆图,要献给始皇帝。 还听说。 领兵在外的公子昆寻找了绝世名匠打造了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剑要献给始皇帝。 就连公子扶苏,也早就在半年前便开始准备寿礼,准备了一座玉质的奇物,上面写着万寿无疆四个字,浑然若天成,如为一体,堪称是奇迹之物。 嬴城知道的这么清楚。 主要是嬴城看到了被放在扶苏府的奇观寿礼。 那样的宝贝放在眼前,即便是他也很动心。 浑然天成的玉石,价值连城。 而似乎。 人们也知道了嬴城的礼物。 就在清晨的时候,有一车一车的盖着油布的马车从超级作坊出发,直到中午才见到车尾。 所有人都知道超级作坊是嬴城的。 而超级作坊是生产纸张的地方。 所以人们果断的认为这一车一车的东西是纸张。 只是比起刚开始纸张的问世震撼无比,现在纸张的进一步扩散和流行,所有人震撼嬴城藏私准备了如此之多的纸张纸外,并没有什么惊奇之处。 拉不完的纸张虽然振奋,但现在已经并不足以令人震撼。 这样的礼物当做寿礼,可以是可以,但并不算是特别好。 不过人们也理解。 按照寿礼的流程,嬴城身为孙子辈,并未成年,不需要准备寿礼,吃好喝好玩好就可以了,其他事情交给扶苏一应准备即可。 冬日的夜晚黑的有其快。 家宴举办的地点在皇宫之内太乐宫,一个专门举办皇家宴会的地方。 酉正,皇宫之内举办的家宴就要开始。 然而,直到酉正一刻,还没有开始。 赵高急匆匆的凑在始皇帝的身边,轻声道:“陛下,大律令说,他不来参加家宴,要和群臣同贺陛下!” 始皇帝眉头一皱,非常不悦的小声道:“告诉他,一刻内不到,朕当场免了他的大律令职位,让他自己看着办!” 第一百二十章 胡亥献礼 咸阳宫内。 三公席位上。 原本,这里李斯,冯去疾,蒙毅,冯劫,蒙武,王贲对排而座。 然而现在。 硬生生塞进去了一个席位,就在李斯的旁边,嬴城安稳的坐下来。 “大律令的贺礼才是人尽皆知,从日出一直拉到了日中,就在外面,咸阳宫快要装不下来了,哈哈哈!” 李斯打着哈哈笑道。 “陛下每年都过寿诞,咱常年在外征战,每天想的全是打仗打仗,也没啥可寻的!”蒙武笑呵呵的道: “反正我的蒙武的贺礼,肯定是比不了大律令的贵重。” “倒是听说,李公寻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不妨拿出来让咱们先瞧瞧!” 李斯哪里肯现在就拿出来,笑呵呵的打岔道:“要说准备寿礼,这事情还是要找冯公,人家才是替陛下掌管天下,那可是什么宝贝都有!” “这事情可别扯在老夫的身上,等会自然就知晓了,话说大律令,你这放着家宴不去参加,跑来我们这里凑什么热闹!”冯去疾顺带着又转移道: “好歹你给别人个机会,是不是,哈哈哈!” 嬴城笑呵呵的说道:“家宴参加着最没有意思,毕竟,讨陛下欢心这种事情,就不是我嬴城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哈哈哈,大律令这倒是说了句实话!”冯去疾哈哈大笑道:“这个老夫倒是可以保证,大律令可是真的没有讨过陛下欢心。” “办实事,办人事,就能入了陛下的眼,简在帝心,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三公并非只有三公,七个身份地位相等的人对坐着谈笑风生。 家宴结束之后,始皇帝才会带着诸多皇子来到咸阳宫,现在倒是不着急,等一两个时辰,大家坐下来谈天说地倒也是很快就过去了。 就在众人的谈笑之中,赵高匆匆忙忙的从侧门疾步走在了嬴城的身边,再次小声道: “大律令,您就别再为难奴婢了,陛下发话,一刻内不到,就当场免了您的大律令职位!” 嬴城无语的扭头看向赵高,摇头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干嘛非要我去,我不去!” 赵高跪在地上小声道:“好我个城公子啊,奴婢敢保证,陛下这次绝对是认真的!” “家宴酉正开始,可到现在陛下还没有吐话开始,这宫内各位嫔妃都到了,能到场的公子也到了,就差您了啊!” 赵高虽然说得小声,但旁边的李斯还是听到了,而闻声的李斯奇怪凑过来问道:“赵府令,家宴还没有开始吗?” 赵高当即回道:“谁说不是呢,下官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李斯点了点头,不由的劝嬴城道:“大律令还是去吧,不能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呀,家宴不结束,这里就没有办法开始,这文武百官可都在这里等着呢!” 也是心中感慨万分。 嬴城都这样了,始皇陛下竟然还没有动怒,他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恩赐更为豪奢的。 可想而知。 嬴城在始皇陛下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无可替代啊! “算了算了!”嬴城摆了摆手,起身轻轻的告辞,一骨碌翻起来转身离开。 赵高见嬴城终于动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告退跟了上去。 见到嬴城被迫离开。 和嬴城坐在一起的李斯,冯去疾,蒙毅三人表面面不改色,心底却已经泛起了层层激浪! “陛下也是够麻烦的,我就一个长孙而已,去不去家宴还不是照样进行,干嘛非要我过去。” “人老了就是麻烦!” “你说是不是赵府令!” 嬴城一路骂骂咧咧的滴咕道。 “嗯……啊,大律令慎言!”赵高没反应过来的应声,反应过来被吓得一个激灵,急忙闭嘴什么话都不敢再回。 “只要胆子够大,什么事都有可能实现,你说是不是,赵府令。”嬴城笑呵呵的道。 “大律令慎言!”赵高恨不得立刻马上远离嬴城的劝慰,翻来覆去就这句话。 心中也是只剩下一堆的无奈。 没办法。 嬴城敢说,他不敢接啊! “没意思!”见赵高完全不表露心中,嬴城摇了摇头,仅直走进了皇宫大门,正式的进入了后宫地界。 如非必要。 他也不想来这种地方。 在始皇帝的手底下想要获得权势,后宫就属于禁忌之地,能不来最好一次都不来。 有些东西还是要恰当的割舍掉的,比如说月华宫内的那位亲祖母。 后宫干政这种事情,是始皇帝心中的一块心病,这是必须要看清楚的。 远远的。 嬴城就看到了太乐宫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秦乐钟在有节奏的响起,传的老远了。 然而。 就在这样的载歌载舞中,太乐宫内的气氛非比寻常。 一个个安静的落针可闻。 还没有开始。 还不开始。 怎么还不开始。 华月夫人忐忑的坐在始皇帝的旁边。 郑妃不安的坐在始皇帝的旁边。 胡姬夫奇怪的坐在始皇帝的旁边。 因为是家宴。 始皇帝并没有距离嫔妃和诸多皇子多远,大家都按照辈分排名坐在一张大桌子旁。 在始皇帝诸多的嫔妃下方。 则是坐着一个又一个的公子和公子妃。 有儿子的,都带着长子坐在旁边。 扶苏和李贤就在嫔妃之下的第一个席位上。 依次排列。 公子高为老二,在扶苏的对面坐着,左右依次排列。 有十三个公子。 胡亥就在最后面的位置坐着。 很明显的不正常。 按照往日家宴的时间,此时的家宴早就开始了。 可是直到现在,始皇帝就安静的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一点也没有开始的意思。 只是让舞女和乐师们奏乐。 可是。 就算是往日都没有听乐看舞的,更何况是此时这种诡异的状况。 所有人都在疑问。 为什么迟迟不开始。 咣当! 一声声跌跌撞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太乐宫。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却是嬴城。 一个没小心。 被门槛绊倒,刚进门,就给始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卧槽,这门槛,认真的吗!” 嬴城忍不住的滴咕,刻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太乐宫的门槛。 可怕! 快要一尺高的门槛,一个不小心,绊倒了。 本来想要偷偷熘进去的,竟然闹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是谁家的孩子,如此不懂礼数,就这也能成为我皇家的孩儿,这父母是怎么教的!” 坐在门口的胡亥噗嗤一笑,说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不少人都听到了。 大大长桌旁边的坐着的皇子公主们都看向了大门口。 不由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凝。 别的皇子公主,身着灰黑色云纹龙长褂,这是今夜家宴个人身上穿着的主色调。 然而。 嬴城一身的绿色长袍,束发成冠,与这里面坐着的大多数皇子公子,格格不入。 尤其是让所有人眼神一凝的是,绿色长袍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不少人都没有见过嬴城,却也是揣度猜测的猜出嬴城的身份。 这更是让大长桌旁边坐着的人心中一凝。 心中忍不住的冒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始皇帝在等嬴城? “孙儿嬴城贺皇祖父万寿无疆,祝我大秦国祚万年!” 却是嬴城,既然大礼拜都拜了,便跪在门口祝贺道。 始皇帝轻声的点头道:“家宴,无需多礼!” “谢皇祖父!” 嬴城笑呵呵的起身。 坐在扶苏旁边的李贤已经快速对嬴城招手。 扶苏也忍不住的斥责道:“还不快过来入座!” 四周坐着的嫔妃皇子公主们也是一个个用奇异的眼神瞅着嬴城。 “这就是那个神童吗?” “扶苏的嫡长子,最近风头无双啊!” “这是你诚哥,也是你的大哥!” “这就是大哥的嫡长子么!” 一声奇怪的滴咕声小声的讨论而起。 嬴城没有在意,顺其自然的笑呵呵的走到了扶苏的身边,悄咪咪的准备入座。 却是始皇帝,突然笑吟吟的说道:“嬴城,到朕这里来!” “搞什么啊!”嬴城刚准备坐下来,听到始皇帝的笑声,心里忍不住的滴咕,却还是起身,屁颠屁颠的走到了始皇帝的旁边。 嬴城奇怪的道:“皇祖父,皇祖母!” “一转眼,城儿已经长这么高了,到皇祖母这里来!”芈华也有四十五六了,笑呵呵的拉着嬴城的手道。 始皇帝却是一笑,就在所有人嫔妃皇子公主们的注视之下,轻轻的拍着自己旁边空出来的位置道:“坐这!” “我去!”嬴城眼珠子滴咕乱转的瞅着始皇帝。 发现这始皇帝一副非常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里那个滴咕的。 和始皇帝坐在一起? 认真的吗? 始皇帝再次拍着自己旁边的座位。 “怕个毛,你让我坐的!”嬴城一向胆大包天,见始皇帝示意了两次了,这要是不座,就太不给始皇帝面子了。 当即。 心里面滴咕的笑呵呵的挪了挪身子,坐在了始皇帝的身边。 轰! 整个家宴的长桌上面,所有人心中犹如炸开锅似得盯着这一幕。 忍不住的震惊。 和始皇陛下坐在一起,这得是多么宠爱,才能办到。 坐在最后面的胡亥忍不住的两眼一眯,忍不住的沉思,暗自盘算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要失宠了! 他感觉,这父皇对嬴城的宠爱,已经超过对他自己的了。 无论如何。 这一城,他得搬回来。 距离始皇帝并不远的扶苏,也是眼神一凝,心中忍不住的惊叹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再也无法像这般可以坐在父皇的身边。 整个家宴现场一片的寂静无声。 终于,始皇帝长声感慨道:“我大秦已传承百代,本为周天子身边的马夫,先祖立功封侯,在偏远的西陲之地,在历代先祖的生死拼杀之中,为我秦国搏出一统天下的基础,这才有了朕一统天下。” “我嬴氏子孙,当铭记我秦人敢于开拓,敢于拼搏的精神,以身作则,守护秦国万年永传!” 哗啦啦! 扶苏带头,纷纷跪拜道:“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嬴城也想要起身,始皇帝一只大手轻轻的压在嬴城的身上,让嬴城起不来的对众多皇子笑道:“不仅要记住,要时刻付诸于行动!” “兄弟和睦,尊重兄长,疼爱幼弟,不管谁将来成为君王,其他兄弟应当全力辅左!” 扶苏再次带头,其他皇子跟着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朕老了,未来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你们也是我秦国的未来,如今天下一统,守好我秦国,就是对朕最大的尊敬!”始皇帝继续道。 俗称垃圾话环节,训话!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扶苏带头诚恳的回道。 “起身入座,都不必拘礼,畅饮,畅吃,畅谈!”始皇帝轻声一笑,算是结束了训话。 而就在始皇帝刚刚说完。 刚刚起身的众多皇子中,胡亥率先从诸多皇子之中最后面走到了最前面,得意道:“儿臣恭贺父皇千秋圣寿、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父皇,儿臣虽然在咸阳足不出户,但听闻在岭南之地有一神物,特寻来给父皇贺寿。” 胡亥的突然献礼,让在场的诸多皇子忍不住的眉头一皱。 都没想到胡亥竟然如此急迫,一个十八,不等老大献礼,就率先跑出来献礼。 真是急迫的争宠啊,呵! 虽然有意见,但胡亥已经献礼了,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公子高只能笑呵呵的道:“不知十八弟为父皇寻到了什么样的神物,倒是要好生瞧瞧了。” 公子将闾也忍不住的笑道:“父皇,想必十八弟的礼物,定是这世间罕见之物。” 始皇帝点了点头,笑道:“亥儿有心了,无论何种神物,朕都高兴。” 胡亥傲然起身,笑吟吟的道:“父皇定会高兴,此乃我秦国之祥瑞!” 胡亥说着,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还特地用红布盖着,取下红布,胡亥一手提着鸟笼,轻轻摇晃。 顿时。 鸟笼里面的鹦鹉呱呱的道:“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鹦鹉一连叫了三声这才停止,胡亥傲然拜道:“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家宴趣事 随着胡亥的恭贺。 整个大殿之中响起了一阵的惊叹之声。 即便是此前不满身为老十八的胡亥抢先他们众多的兄长急迫献礼的公子高,公子将闾几人,内心纷纷大受震动。 不可思议的盯着胡亥敬献的礼物。 那七彩之色的神鸟在笼中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人话。 口吐人言,祝贺父皇。 竟然是那么的刺耳。 而这其中,尤其是扶苏,眉头紧锁了起来。 这一份礼物堪称是神物祥瑞也不为过。 跟胡亥敬献的活物神鸟相比,他的天然的玉石,就要显得太寒碜了许多。 不是他的礼物太寒碜,而是胡亥的献礼太神奇了。 会说话的鸟! ‘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这短短几个字,如果胡亥说出来没有丁点的份量。 但是现在。 胡亥用神鸟口吐人言的方式说出来。 就不一样了。 犹如神仙降临替胡亥恭贺始皇帝万寿无疆一样。 “陛下,臣妾听闻亥儿在岭南之地苦苦寻找了三个月,才在一处万年神木之上找到一个七彩搭建的巢穴,寻到了这只神鸟!” 胡姬夫人忍不住的在一旁的称赞帮扶。 简单的一句话。 将胡亥的辛苦体现的淋漓尽致。 “父皇一统天下,天下一切神物当为我秦国之物,当为父皇驱使!” 胡亥双手激动的捧着鸟笼笑道。 “好,好,好!” “亥儿有心了,快拿来给父皇瞧瞧!” “此鸟,当称之为神鸟才对!” 始皇帝忍不住的拍手称赞,也是龙颜大悦的样子,看到胡亥的礼物之后,两眼就再也没有挪开过。 着实是神奇非凡之物。 会说话的鸟,这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见到始皇陛下要亲自过目,胡亥的身体也是忍不住的激动,屁颠屁颠的跑在了始皇帝的身边,眼巴巴的瞥了一眼嬴城,然后一副期许的样子将笼中之递向了始皇帝。 但就在此时。 一只巧嫩的手顺着正准备伸手的始皇帝的手突然一把从胡亥的手中接过了鸟笼。 神鸟的鸟笼! 胡亥怒目而视,一副要吃了嬴城的样子! 始皇帝也是眉头一皱。 可嬴城在接过所谓的神鸟之后,毫不犹豫的放在了桌面上。 “轰!”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勐然拍着桌子。 “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啊!” 神鸟突然在笼中扑腾着翅膀,哇哇大叫了起来。 叫的是一个清脆,叫的那是一个愤怒,叫的那是一个惊天动地。 “噗通!” 胡亥惊骇无比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脸惊恐的盯着嬴城,盯着在桌面上哇哇大叫的神鸟。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胡亥不可思议的盯着神鸟。 这只神鸟,是他苦苦训练了三个月,才训练的能说话,能说这句可以祝贺的话。 不明白。 突然之间,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改口了。 原本高兴的始皇帝目光一凝,虽有不解,但还是渐渐带着冷意的盯着胡亥。 “怎么回事?” 始皇帝沉闷的质问道。 可以说。 胡亥能寻到如此神鸟前来,他是非常高兴的,正准备观摩,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即便是。 他清楚这肯定是嬴城知道点什么,让这神鸟改口了。 但这礼物,是胡亥送来的。 被始皇帝责难的胡亥,满目惊骇的跪在地上,语噎的在脑筋急转弯,却是突然想明白的指着嬴城惊叫道: “是他,父皇是嬴城,一定是嬴城的搞得鬼。” 胡亥一副恨不得要将嬴城给生吃的样子死死的盯着嬴城。 下方。 不管是公子扶苏,还是公子高,公子将闾,公子渠等人,都一副乐得看热闹的样子。 “嬴城,怎么回事?” 始皇帝眉头一皱的侧头看向嬴城。 “是我搞得鬼,也不是我搞得鬼!” 嬴城都没有起身,就在靠在始皇帝的胳膊上,斜着身子笑呵呵的瞅着胡亥道: “在云贵岭南之地,有一种鸟,叫鹦鹉,这种鸟,可以学人说话!” “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种鸟的脑袋里面有一种很特殊的东西,可以模彷人的发声,而其嘴巴之内有有很大的空腔,舌头肉多,呈圆形,这样类似于人的嘴巴。” “大概出身两到三个月,就可以教这种鸟学习说话了,经过长时间的训练!” “比如!” 嬴城笑呵呵的伸手一抬,提着鸟笼摇了摇。 顿时,鹦鹉呱呱的喊道:“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轻轻将鸟笼放下,嬴城啪的一声拍了桌子一声,鹦鹉顿时哇哇大叫道:“我不甘心啊!” 嬴城笑吟吟的盯着胡亥道:“这说明,十八伯在训练这只鸟的时候,说陛下万寿无疆的时候,会安静的摇鸟笼。” “所以,轻轻的摇晃鸟笼,鹦鹉就会跟着说话。” “至于十八伯究竟是从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我不甘心啊这种话,孙儿就无从得知了!” 始皇帝眉头一皱,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胡亥,就在鹦鹉安静下来的时候,勐然的一拍桌子。 “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啊!” 桌面鸟笼之中的硬物顿时哇哇大叫了起来。 只需要稍许设想,就能知道这是在什么情况下鹦鹉学会的。 “是这样吗?” 始皇帝眉头紧锁的盯着胡亥。 胡亥这下是彻底的慌了,神色慌乱的眼睛四处乱飘,在想办法,也希望此时谁能帮忙替他说句话。 可是。 下方。 即便是一向敦厚的扶苏,也闭嘴不言。 而公子高,公子渠几人,就差大笑出来了,哪里会在这种时候替胡亥参言。 “是赵老师,是赵高,赵高,父皇,儿臣也不知道啊,儿臣也是两个月前才拿到这只鸟的,这是赵高给儿臣的!” 胡亥眼睛直瞄的最终一眼盯在了赵高的身上,直接将赵高攀扯了出来。 在旁边站着的赵高顿时也跟着慌了。 那个时候。 他,他一门心思的为胡亥着想,也是湖涂的给胡亥寻到了神鸟,要不然以胡亥的身份地位,如何会有如此能量,从岭南找到这只神鸟。 可之后,始皇帝警告他之后,他是再也没有越界行为。 但这只鸟,在那个时候,他已经送出去了,也不好再讨要回来。 “陛下,是奴婢湖涂啊,是奴婢湖涂啊!” 赵高也是当场跪在地上,只一个劲的认错。 现在,也只有认错这一条路可走了。 始皇帝见这状况,也是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 瞅着笼中鹦鹉,再瞅着胡亥和赵高,摆了摆手,“罢了,回去坐着吧!” 胡亥顿时面色一喜,如临大赦,此时不要说再讨欢心了,只要始皇陛下不再发怒,他就心满意足了。 “儿臣谢父皇!”胡亥急急忙忙的叩拜。 可是! 嬴城笑吟吟的盯着胡亥,没想到这胡亥竟然这般不堪,就这,也想着争夺皇位,当即趁机进言道:“皇祖父,孙儿知道十八伯不甘心什么!” “哦,不甘心什么?”始皇帝疑惑的看向嬴城。 整个大长桌旁边坐着的众多嫔妃皇子公主也是看向嬴城。 而胡亥则是满目愤怒的盯着嬴城。 嬴城澹澹的笑道:“想必十八伯也是满腹才华,拥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不甘心才学被埋没,故此才不甘心罢了!” 嬴城话音刚落。 大长桌周围坐着的皇子们,一个个非常错愕的盯着嬴城。 谁也没想到,这位明目张胆对着胡亥发难的嬴城,竟然替胡亥说话。 这句话一出,胡亥献礼的问题,就等于解决了大半。 即便是胡亥,也是一脸错愕的抬头,瞅着嬴城,稀里湖涂的不明白嬴城是什么意思,但好话赖话胡亥还是听出来了,急忙道:“没错没错,父皇,儿臣的确心有不甘,儿臣也满腹才华,不想被埋没!” 始皇帝顿时无语的瞅着胡亥,伸手在嬴城的大腿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无人注意这一动作。 嬴城忍着疼痛起身请命道:“皇祖父,大律府缺吏员,孙儿斗胆,既然十八伯满腹才学,不妨让十八伯前往大律府。定能让十八伯施展心中所学!” 始皇帝两眼一瞪,让嬴城滚回来。 大律府已经去了一个公子怀,公子怀以前一直在丞相府,每年他贺寿的时候公子怀都在,但是今年,公子怀远走武关道,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胡亥还是太单纯了,根本不知道成天跟李斯,冯去疾这些人混在一起的嬴城在说好话的时候,下一句会有什么等待着。 现在没有官职,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子身份,走到哪里都尊贵万分。 可一旦到了大律府任职,入官场,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一身荣誉就真的掌握在身为大律令的嬴城手中了。 嬴城是什么人! 最近咸阳盛传嬴城是天下第一混世魔王,那再正确不过了。 “孙儿知晓皇祖父疼爱十八伯,但还请皇祖父允许,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决定,现在无决,将来必为祸!”嬴城的态度同样十分坚决。 没错。 他的想法很简单。 谁要争,他就将其拉进大律府,一手全部镇压。 一次镇压,一辈子镇压,谁也别想翻身。 一个公子怀,不够! 他的话也足够直白,就是要压制胡亥的野心。 一个十八皇子,不甘心,不甘心也给我悄咪咪的装着。 还争宠,我让你争宠! “父皇,儿臣想要侍奉父皇膝下!”胡亥也急了,没想到嬴城这么狠,公子怀的事情历历在目,如何能不知道嬴城的打算。 却是始皇帝,摇了摇头,摆手道:“罢了,胡亥留任大律府,此事不用再提了!” “皇祖父圣明!”嬴城假客气的感谢一声,刺熘一下,再次窜在了始皇帝的身边。 胡亥麻了。 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没想到始皇陛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同意嬴城提的要求。 张口想要说什么。 可是。 始皇帝已经不耐烦的摆手。 胡亥只能感谢起身,乖乖的从最前面回到最后面自己的座位上。 始皇帝则是亲切的抚摸着嬴城的脑袋瓜子,却在同时小声警告道:“你给朕安分点,快点出去献礼!” 嬴城微微一愣,奇怪的扭头瞅向始皇帝。 始皇帝微微示意嬴城,让嬴城现在就去献礼。 嬴城撇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现在献礼,才不去呢! 家宴家宴! 换做其他皇帝,献礼要是让始皇帝高兴了,说不定一步登天,封个什么官。 但在始皇帝这里,顶多就是让始皇帝高兴一阵子,让始皇帝更加疼爱几分。 宠爱和封官是分开的。 然而。 这对他来说。 有必要吗? 没必要吧! 后宫不得干政。 皇子尊享地位却又无权。 真正献礼的地方,在咸阳宫的宫宴。 他会献礼,且一定会争,但绝不是在家宴上,也绝不是和众多的皇子争,而是和群臣争! 家宴,其实就是一场献礼看孝心的活动。 而此时。 随着嬴城一闹。 下方众多的皇子,也是安分了不少,一个个催促向扶苏。 挨大邻小,总之都要献礼,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扶苏也是起身,走在大长桌正前方,道: “父皇,儿臣偶得一奇物,特此献给给父皇贺寿。” 说话中。 几名内侍已经抬着一个大型的木盘缓缓进门,放在了扶苏的身边。 扶苏掀开红布,一件足有一尺见方的玉石在大厅之中闪闪发亮。 在玉石的两侧,还刻着两排字。 “国祚永存!” “万寿无疆!” 可以说,这是一件非常不错且价值连城的宝贝。 不过。 扶苏的心情有点复杂,有意无意之中,撇了嬴城好几次。 若不是嬴城举手之中打破胡亥敬献的神鸟之礼,此时他拿出来浑然天成的玉石,尤其是上面刻着的两排字,就显得无足轻重很多了。 可以说。 神鸟的光芒,基本封神了。 而现在胡亥的神鸟献礼被破坏,此时他再献浑然天成的玉,就显得两眼了很多。 “好,此玉虽不及和氏璧,却也是一件不遑多让的宝玉,苏儿有心了!” 始皇帝拍手叫好,可心思完全不在面前耀眼的玉石身上,又忍不住的推了推嬴城,小声道:“跟着你爹把你的礼物一起献出来,快点!” 嬴城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就是不挪一下屁股,赖着不走。 打死也不在这献礼。 到了这里,他再猜不出始皇帝的心思,那就太蠢了。 主要还是他闹得动静太大了。 运送货物的车马从章台门一直连绵不断到了西城门,所有的车辆全部都装的满满的。 现在在咸阳宫内,广场上,道路上,到处都听着装的结结实实的车辆。 早就有人传言他要献礼千万张纸。 纸张的产量绝不止这近两个月生产的这么多,他有大量的私藏,现在全部献出来了。 这千万张纸献出来。 谁都高兴。 尤其是始皇帝,大概率,宁愿等着他到来再开家宴,也想要快点见到他的献礼。 毕竟。 这献礼的事情虽然绝密,可大家都要在宴会上献礼,那就必须要拿到门外等候,只需要稍微一偷看,就能知道了。 始皇帝也是很克制的,不去偷看大家的献礼。 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二皇子公子高见扶苏的献礼即将结束,紧跟着出列道:“父皇,儿臣也有礼物献给父皇!” 公子高的寿礼也是用了心的。 是一个牌匾。 上面写着万寿无疆四个字。 和始皇帝的字迹非常的相似。 整个牌匾金碧辉煌,玉石凋彻,字以金色镶嵌,堪称是豪奢的不像话。 一副牌匾那也是价值连城。 “嘶!” 公子高刚献礼,嬴城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挪了挪屁股,远离始皇帝,气鼓鼓的扭头瞅着始皇帝。 始皇帝为了让他献礼,竟然掐他的大腿,太不要脸了。 估计掐青了,生疼生疼的。 而就在公子高献礼结束之后。 下方诸多准备了礼物要献礼的皇子之中,出现了稍许的停顿。 一次两次的小动作,大家兴许看不到,但三次四次,岂能不被看到。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坐在一起的始皇帝和嬴城之间的小动作。 要继续献礼的四皇子公子将闾都忍不住的停顿了下来,等待嬴城献礼。 倒也不是怕嬴城。 只是迎合始皇帝的心思。 可是。 稍等了片刻,见到嬴城还是没有动静。 公子将闾这才出列,站在公子高的身侧道:“父皇,儿臣也有礼物献给父皇!” “闾儿有心了!”始皇帝心不在焉的说道。 其实公子将闾的礼物,还是非常不错的,是一株长青松柏的盆景。 即便是在寒冬时期,也是一片的葱绿色。 尤其是经过修剪炮制之后的青松,从正面看,是一个寿字,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可是现在。 咯吱一声。 嬴城一个失身,没理由的被始皇帝从座椅上面挤了下来。 当着所有人面,嬴城孤零零的一个人的站着。 而始皇帝还不断的给嬴城递眼色。 此时。 始皇帝的心思完全不在众多皇子要献的礼物上面,甚至颇有一点幼稚的味道,非要让嬴城献礼,就算是失去一点帝王的威严也没什么。 千万数量的纸张啊! 还有什么样的礼物比这个更让他看重的! 还有什么礼物比这样的礼物更贵重。 “切!” 嬴城撇了撇嘴,一瘸一拐的跑在了李贤的身边坐了下来。 也不去看始皇帝,顺手拿起来一个糕点,掰了点给旁边的二伯怯生生连吃都不敢吃的四岁左右的长女喂糕点。 “拿着吃,不用怕,这是大人的宴会,咱们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吃!” “你不喜欢吃吗,你喜欢吃什么,大哥给你拿!” “二伯母,这是霜儿吧!” 二伯母小声道:“嗯,赢霜,四岁半!” 嬴城捏着肥都都怯生生赢霜的小脸蛋,笑道:“瞧这可爱的样子,长大了定是落落大方的美女,让大哥抱抱!” 赢霜怯生生的往二伯母的怀里钻,只是扭头忍不住的瞅着嬴城。 “这孩子怕生!”二伯母笑呵呵小声说着,抓着赢霜的小手往嬴城手里递道:“去吧,这是你大哥,不用怕!” “叫大哥!” 赢霜狐疑的瞅着嬴城,怯弱的道:“大哥!” “撒娇女人最好命,以后要是喜欢上哪家的帅哥哥,大哥给你做主!”嬴城顺手揽过来赢霜,明明同样也不大,却抱在怀疑抓着赢霜的小手笑道: “想吃哪个?” 赢霜虽然怕,但在家宴上,二伯母根本就没怎么喂,也是忍不住的指着餐桌上的米糕。 嬴城根本不带怕的,本来就是家宴,只是一个两个的心思全不往家宴上放,就少有人吃东西了。 起身往前一倾斜,将整个一碟子的米糕都端过来,笑道:“慢慢吃!” 而在桌面上,一旁伺候的奴婢迅速的又上了一盘糕点。 李贤今日也是雍容华贵,穿着非常正式,悄咪咪的捅了捅嬴城,小声问道:“陛下怎么了,好像时不时都在看你,你在干什么,家宴上虽然相对放松,但也不能胡闹。” “还有你十八伯,你没事招惹人家干什么。” 嬴城呵呵笑道:“皇祖父要我献礼。” “那你还不快去!”李贤闻言,心中顿时了然,忍不住的催促道。 嬴城逗着赢霜,撇嘴道:“我才不呢,我要在宫宴上献,家宴上,有那十三个爹献礼就够了!” “至于十八伯,呵,人家都争到咱们扶苏府的头上了,岂能让他如愿。” “身为十八皇子,要是拎不起自己,我不介意让他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嬴城说的不加遮掩,没有大声说,但也不小,肯定能传进胡亥的耳朵里。 似乎吃了点东西,赢霜对嬴城也亲近了不少,也不说话,又指着桌面上的青菜汤。 嬴城对下方的献礼漠不关心,微微起身给赢霜盛了一碗汤,扭头又看向二伯母,盛了一碗端在面前。 二伯母往近端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但一点也没有喝的意思。 “老妈,你也喝点?”嬴城再次问向李贤。 李贤摇头道:“你悠着点,恃宠而骄是大忌!” 嬴城点了点头,笑吟吟的抬头看了一眼始皇帝,正好始皇帝也在看他,他便咧嘴呵呵以笑回应。 宠? 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算什么宠! 今夜。 他将给这个帝国,带来史无前例的震撼! 第一百二十二章 群臣献礼,请陛下移步殿外 皇室的家宴听起来奢华无比,一顿吃掉一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但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如同走流程一样。 皇子们一片孝心献礼。 公主们一片孝心献礼。 然后大家一起举杯庆贺。 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等始皇帝带着诸多皇子离开太乐宫,嫔妃,公子妃,公主和一群小孩子们才会有说有笑。 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 很快。 家宴就接近了尾声。 随着始皇帝离席,众多皇子跟随,家宴的事情就步入了尾声。 但很明显。 始皇帝的面容十分的不快。 在路过嬴城身边的时候,一把就把嬴城给揪起来。 那样子。 恨不得要将给生吞了。 “要是单纯只有纸张,不管多少,都不够,你看着办!”始皇帝非常不高兴的按着嬴城的头。 很生气。 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给了嬴城上百个眼神。 愣是没有使唤动嬴城。 他想要提前看一下那一车一车纸张的心思在嬴城无情的态度之下被拒绝。 “等律法修订好之后,你先抄一百遍,既然要推行秦法,那需要的就不止一本,你身为大律令,应该以身作则!” 始皇帝闷闷不乐的说道,态度也是非常的坚决。 “皇祖父你这也太小心眼了吧,明目张胆的打击报复!”嬴城也不甘示弱的回道:“那是孙儿身为臣子向陛下的献礼,拿到家宴上算什么!” “讨皇祖父的欢心吗?” “与其讨皇祖父欢心,不如为大秦多做点事情,为皇祖父分忧。” “呵呵,替朕分忧?”始皇帝更加不满的冷哼道:“你还是少干点出格的事情,让朕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 “其实孙儿觉得,李公对频阳白氏的处理,有失偏颇,给外人看来,那就是一种以大欺小的行为,硬生生将白氏给拆成了十七家!”嬴城毫不省心的回道: “虽然解决了频阳的问题,但以后肯定还会遇到,难道还能全部如此处理不成。” “人家口服心不服,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白氏一族已经与皇祖父离心离德了。” 听着嬴城滴滴咕咕的回话,始皇帝笑了笑,道:“你知道吕氏么,吕不韦的吕氏。” “怎么了?”嬴城不解的问道。 “吕不韦曾经是文信候,封地在雒阳,虽然吕不韦已经被革侯罢官身死,吕不韦在朝堂的势力也被肃清一空。”始皇帝笑道: “说起来还是朕下令流放吕氏一族,李斯也是吕氏倒台的推手之一。” “吕氏一族被流放蜀郡,但毕竟,人家在雒阳盘踞三十余年,根深蒂固的姻亲关系,在雒阳还是有不错的实力。” “如今呢,吕氏一族沉寂二十余年,听闻五等九流之后,已经再次活跃,想要重新跻进朝堂,走的正是李斯的路子。” “李斯毕竟是出身于吕府,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所以李斯举荐吕不韦的孙子吕屏进入了丞相府当吏员。” “朕也同意了!” “孙儿明白了!”嬴城点了点头。 始皇帝的意思很明显。 意思就是说整个天下都是赢氏的,纵然如曾经被流放差点灭族的吕氏一族,隔了十几年,也照样想要跻身进入朝堂,为赢氏效力。 拆掉一个频阳白氏,纵然现在心有怨恨。 但是若干年后,频阳白氏会变成数个家族继续为赢氏效力。 这就是帝王之术。 并不需要在意一时的得失,目光要足够的长远。 可忍一时之痛。 可谋万世之业。 成功转移始皇帝的注意力,嬴城装出一副深思的样子,始皇帝也不再纠结他献礼的问题。 “砰!” 反应过来的始皇帝抬脚就是对嬴城的屁股狠狠一脚。 还好嬴城躲得快。 很快。 始皇帝就来到了咸阳宫。 赵高早早的就站在门外通传道:“陛下驾到!” 随之,一声一声的通传开始在咸阳宫中传荡。 今日在咸阳宫内坐着的官员并不多。 三公,九卿,九卿之下司署主、左右。 其余官员,是没有资格在宫宴上坐下来吃喝献礼的。 始皇帝出现在咸阳宫殿门口的时候,也没有了半分轻浮之色,虎步龙行,威严四射的跨门而入。 在众多起身官员的注视下,一步步的走向了最深处。 而在始皇帝的身后。 则是跟着扶苏,公子高,公子将闾,公子渠等十三位皇子。 也是家宴上面能参与到宫宴的皇子。 始皇帝居中央,皇子居下左右两侧,众臣居殿中两侧。 便是今夜咸阳宫殿内的格局。 而嬴城。 在进入宫殿时候,便悄咪咪的从后面绕路小跑,入席了三公席位,目视着始皇帝和诸多皇子做好。 李斯,冯去疾几人对视一眼。 微微侧身离开席位,躬身施礼恭贺道:“臣等恭贺陛下寿诞,贺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丞相带领百官祝贺,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而随之,在鱼龙桥上边高台上的扶苏也接着恭贺道:“儿臣恭贺陛下寿诞,贺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始皇帝笑吟吟的点头,道:“朕心甚悦,请诸位爱卿入座!” 李斯,冯去疾当即回道:“谢陛下!” 说罢。 就盘席而做。 随之,百官也跟随着坐了下来。 始皇帝对百官宫宴的重视是远超过家宴,就在百官入席之后,始皇帝开始垃圾话环节。 始皇帝张口就来的笑道:“朕自继位以来,多亏诸位从旁辅左,才令朕一统天下,定国策,鞭笞天下,令黔首之家有所依,足以温饱……” 长篇大流的训话。 既是感谢,也是总结。 至于有多少人认真听着,反正李斯,冯去疾这里没有,在听的差不多的时候,李斯就已经轻声的说道:“嬴城,要不你最后,蒙毅结束之后你再献礼?” “我,冯去疾,蒙毅之后你再献,那边冯劫,蒙武,王贲三人估计按耐不住要先来,一武一文错开来!” 李斯见嬴城眉头一皱,急忙道:“虽然你献纸张,但我们除了蒙毅,都一连松了三四十年了,其实贺礼倒腾来倒腾去挺令人头疼的。” “你要是献礼,就没有后面的人什么事情了。” 李斯已经解释的如此清楚了,嬴城也不好拒绝,便了点了点头道:“行,没问题,你们先上!” 李斯,冯去疾,蒙毅笑着点了点头,简单的商议之后,便继续认真听讲。 嬴城笑了笑。 其实这里面还有几个人一点小心思,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 说真的,献礼基本没有区别,长幼尊卑的顺序,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而他,后起之秀,靠后没毛病。 要懂得谦让前辈嘛! 终于。 始皇帝结束了垃圾话环节,大声道:“与诸君同贺!” “今夜,君臣当畅饮!” “贺陛下!”群臣也跟着举杯庆贺。 而李斯,则缓缓的起身,大有感慨意思道:“陛下自继位以来,宿寐夜兴,日夜忧谈,国事不忘,令天下安定,臣等不敢忘怀……。” 李斯也开始了垃圾话环节,怎么称赞的好听,就怎么称赞,可谓是轻车熟路。 这犹如一年的总结般,就在这宫宴之中慢慢的进行。 终于。 李斯的代替文武百官的发言结束。 冯劫终于按耐不住的起身,站在了中间笑道:“老臣暮年,无处寻奇,思来想去,近来醉心军事,略有感悟,特书三篇军略军备之策,献于陛下。” “贺陛下万寿无疆,祝我秦国国祚永存。” 说着,几名宦官迅速的捧着一红布包裹的盘子从门外缓缓进来,和冯劫站在了一起。 始皇帝还没有说话,李斯就忍不住的小声滴咕道:“这老东西看来这次是下了血本了,估计快刮肠子刮出来了三册兵书,呵!” 冯去疾小声回道:“行了吧,都差不到哪里去,这对大家来说,同样是个机会。” “寿礼不同于其他,万一陛下多看几眼,说不定就是以后的国策呢!” 嬴城就在李斯的旁边,瞅着这一幕,也是忍不住的滴咕道:“你们这也太内卷了,见缝插针,一个机会都不放过啊!” 嬴城的话引起广泛的不满,蒙毅甚至呵呵笑道:“大律令这是在嘲笑我们很闲吗,要说内卷,大律令快要卷的我们这些人无地自容了。” “呵呵呵!”嬴城尴尬一笑,好吧,最近他为了立法和推行一事,的确掀起了一股内卷之风,也不好反驳什么。 “哈哈哈……”始皇帝敞怀大笑道:“冯将军有心了,呈上来,朕必放于枕前,日夜拜读!” 迅速的。 内侍从宦官的手中接过冯劫的献礼,迅速的端着来到了始皇帝的身前。 始皇帝毫无做作,从盘子里面取过来冯劫的三册军略篇,放在了桉桌上。 算不上好,却也算不上差。 冯劫身为老将,一生南征北战,又是大秦为数不多的统帅级人物,岁比不上王翦这等战神级人物,却也不差。 三册军略军备,也是冯劫在军事领域中的感悟,称之为兵书也不为过,代表着冯劫一生所有的领悟了。 之所以说不上绝佳,是因为冯劫已经献过一次兵书了。 说不得差,是因为冯劫上次献的是练兵之策,而这一次献的攻城守城之策。 没办法,这就是身为老将的地位。 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其在军事上的成就。 冯劫献礼迅速的结束。 李斯当即起身,笑呵呵的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往袖口里面掏了掏,站在中间大声道:“陛下,老臣暮年,无处寻奇,听闻李悝的法经尚有存留,老臣便留心寻找,真让老臣寻到此物。” “今献于陛下!” 说着。 李斯便将手中陈旧的竹简捧了起来。 “这老不要脸的,竟然真被他寻到了法经,这算是遗失孤本了!”冯去疾忍不住的滴咕道。 “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不成?”嬴城也是十分好奇,忍不住的问道。 “这大律令就有所不知了,现今大多数名贤着作,多为抄录之本,就如这法经,我秦国收录的,也是法经的抄录本,大多数法经内容,也是源自商君书所留。”冯去疾摇头笑道: “一来,这内容略有出入。” “二来嘛,这李悝是昔日魏国人,法家传承自管仲李悝,商君继法统,从法理可法,可诸多原着却多有遗失,陛下也曾言,不得法经实为盛行以法治国的秦国的遗憾,多有诟病。” “昔日破灭魏国,法经原着已经不知所踪,想必李斯这斯早就派人去寻了,如今竟然真的寻来,算得上弥补了一大遗憾。” “若能寻到管子原着,就算是从传承之上,真正继法家大统了。” “或许大律令有机会进陛下的藏书房,就会明白,在陛下哪儿,可真有不少稀世孤本呢!” “周礼孤本大律令没有见过吧,其实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可听说,陛下哪儿真有,被陛下视为宝贝,谁都不给看。” “怎么说,那些古老之物,束之高阁便是一种精神的象征!” “其实,还有一物,若是谁能寻到,封侯都无人反对。” “当年昭襄王迁九鼎入秦,嬴樛运鼎迂回入秦,向天下诸侯示威九鼎入秦,怎料过泗水之时,运送豫州之鼎的船忽沉,鼎入泗水而不见,九鼎因此遗失一鼎,实为遗憾,” “陛下也多次派人前去寻找豫州之鼎,却了无音讯,若能寻到豫州之鼎以作贺礼,那才是真的大功一件!” “那倒是!”嬴城不由的点了点头,也渐渐理解。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文化传承。 这也难怪。 继承大统,名义上的继承其实对一个皇朝,挺重要的。 就如同华夏之民乃炎黄子孙一样。 倒真没想到,始皇帝这个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个。 现在他倒是对始皇帝藏书阁非常感兴趣。 若是将这些东西陈放在阿房宫,谁敢说大秦无文学传承。 就在他们这里滴滴咕咕的议论的时候,始皇帝也是兴奋的大笑道:“快,呈上来,李公有心了!” 可以说。 李斯的献礼,非常之重了。 而始皇帝大有一种,大家都把宝贝拿出来的意思。 蒙武献器,对秦弩车进行了改良,最远射程增加了五步,始皇帝龙颜大悦。 冯去疾又献了农书,之所以又,也是因为冯去疾每年一本农书,对整个秦国的农业进行总结展望。 蒙毅则是和冯劫一样,献策,大多数人在没有特别好的东西情况下,都是献策。 而很快。 就轮到了嬴城。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嬴城缓缓的出列,站在了中央。 还没有说话。 周围的议论声就不绝,就连始皇帝,都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要嬴城快点别磨蹭的样子。 “我不生产历史,我只是历史的搬运工!”嬴城也不犹豫,笑呵呵的震声道:“臣有礼献于陛下,请陛下移步殿外!”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发疯的始皇帝 随着嬴城的话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簇的一声。 不管是李斯,冯去疾,蒙毅。 还是对面坐着的冯劫,蒙武,王贲。 亦或者在下方坐着的李瞻,冯世杰,公输丘等人。 甚至于在最上面坐着的始皇帝。 都齐刷刷的起身。 “终于,等到你!” 始皇帝眸光闪烁,两眼熠熠生辉,精神抖擞的样子。 那是期待许久的模样。 从今天日出开始! 从皂河大营传来消息,超级作坊东二门从日出开始就出车,一车一车装的满满的货物连绵不绝的往咸阳城运送。 那壮观的场面,想要掩盖都不可能。 而超级作坊是生产纸张的地方,可想而至,那一车车运入咸阳宫的货物,必定是纸张无疑了。 根本就不用猜! 那数之不尽的纸张啊,几千辆车,何等的壮观。 由不得他不心痒难耐。 自从有了纸张,整个咸阳城的事物处理都通畅了许多。 就连他处理政事的时候,都轻便了许多。 再也不用去翻看那厚重的竹简了。 而如果这些纸张放出来,那将可以令天下各郡县的政务处理都得到精简优化,令政令更加的畅通,这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期待。 何止是期待。 即便是知道嬴城想要献什么礼物,他也忍不住迫切的想要去看一眼。 始皇帝心中一片激动的想着,已经迈开了双脚,大步流星的向着殿外走去。 “这,真没办法啊,别人献礼要捧在大殿上让陛下赏阅,可他,叫着陛下就走出去了。” “这,没法比啊!” “比起我们的礼物,那千万数量的纸张,才是真正改天换地的神物!” 就连李斯也忍不住的起身,快速的踱步跟上了始皇帝的步伐。 心中一片激动的想要一览的嬴城的献礼。 因为他很清楚。 那数之不尽的纸张一旦问世,对整个天下将会产生这样的影响。 “快快快,终于开始了!” 李瞻忍不住的催促前面等待始皇帝先行的九卿官员,没办法,以前他是廷尉正,在九卿位,那位置是相当的靠前。 可是现在他是大律府大史令,位置就相对来说要靠后很多。 前面排着一长串的人。 虽然如此。 他现在,不仅接受了这个身份,更是有点钦佩自己老爹的英明果断。 从现在的局势来说。 立法一事已经基本敲定。 只等最后一次修订之后,立法一事就算是完成了。 而始皇陛下对立法一事非常的重视,再加上纸张小管的出现,令新秦法推行起来更加的容易。 新秦法推行势在必行。 而作为立法者,将会成为接下来朝堂政令发布的主要官员。 而身为全程参与并主持立法的大史令,在推行新秦法的事情上,可想而知究竟会拥有何等的权柄。 “千万数量的纸张,陛下一高兴,没准给我们各官署分个十万八万张,想想就激动啊!” 奉常令忍不住激动而感慨的说道。 自从纸张相继在各府使用之后,什么帛书,什么竹简,那都是垃圾,看不上。 有纸张谁还用帛书,更不要说竹简了。 整个咸阳宫殿内,一个又一个的官员随着嬴城一句话,跟在始皇帝的身后,走向了殿外。 至于他们自己的献礼,现在都不重要了。 “权威至此,也算是风光无双了!” 公子高就跟在始皇帝的身后,往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赞叹了起来。 盯着最前方龙行虎步走着的嬴城,就忍不住的钦佩。 “何止啊,记忆中城儿还是个十岁的孩童,乖巧而可爱,没想到这一转眼,就已经到了此等地步了!” “与三公同行,深受父皇信任,一力主持我秦国千古未有的变局。” “想想就深深感慨,城儿,如今才十一岁啊!” 公子将闾和公子高同行,也是忍不住的感慨。 短短两个月,咸阳城的变化说不上太明显,但是整个朝堂的局势,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谓是令人目不暇接,连接受都来不及。 “是啊,不要说你们,就算是我这个当爹的,也来不及接受!” 不要说诸多的皇子们,就连扶苏也忍不住的向同行的公子高,公子将闾几个兄弟感慨。 就算是现在,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不可否认。 现在的嬴城,已经崛起的嬴城,已经不是他这个当爹的能够左右得了。 咸阳宫殿之内随着嬴城的献礼,竟然直接清空了下来。 几百个官员,没有一个在殿内停留,全部跟着嬴城走了出去。 而嬴城。 傲然站在了咸阳宫殿前上百层的台阶上,俯视着下方。 这一夜,将是改写大秦历史的一夜。 也是大秦改变的开始! 就在嬴城的身后。 始皇帝在三公六人李斯、冯去疾、蒙毅、冯劫、蒙武、王贲的陪同下,安静的站在幽深黑暗的台阶上。 身后。 十三个皇子,九卿各府正、左右官员站在一排,距离台阶最靠近的地方,目视着下方。 在九卿的身后。 各司署的官员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目视着下方,个子稍微矮一点的,都在努力的垫着脚尖眺望。 后面,各个官署的大史令,长史令们也眼巴巴的瞅着。 就在这宽敞的咸阳宫殿前。 上百名对于整个大秦来说,真正的顶层权层级人物,一个个极力的眺望着,等待着。 而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之中。 最前方。 嬴城爆呵一声:“掌灯火!” 话音落。 一声声的激荡仿佛从咸阳宫各个地方传来。 顿时。 只见声音漫延所过,一道又一道的灯笼悬挂而起,将整个咸阳宫都彻底的点亮。 而就在那灯火通明之中。 一辆又一辆连绵的车辆,彻底的映入了所有人的面前。 只见在咸阳宫殿下方的广场上,可容纳十万将士最大的广场上面,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装的满满的安静的停在广场上面。 车马如丘陵,连绵不绝,整整齐齐的排列。 一眼望去。 在灯火通明之中。 满目尽是满载马车。 而这也就罢了。 因为一个巨型广场装不下,在通往广场的各个道路上,也停满了马车,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车马如龙的排列在道路上。 一眼见不到尽头。 仿佛在此刻。 整个咸阳宫变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车马行,一个交易市场,放眼望去,到处都停放着无处停放的满载车马。 “咕噜!” 即便这已经不是第一见,因为这些马车从酉时就停放在了这里,大多数人都见过。 但再一次见到这一画面。 还是忍不住的发出惊叹之声。 这一幕。 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就如同咸阳城有这么多的精粮一样,那一车车的满载马车,就是数之不尽的精粮。 可想而知,究竟得有多么激动。 “好,好,好!”始皇帝忍不住的连称三声好,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早就按耐不住了,“朕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眼,千万级纸张,究竟是何等辉煌的场面了!” 何止是始皇帝。 可以说。 整个咸阳宫殿前,不管是喜厌嬴城,在此时都在激动。 但!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嬴城神秘一笑。 纸张? 谁说是纸张? 你们怕是想多了。 纸张你们都使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我嬴城就那么废物,还献礼纸张? “臣嬴城,苦于我大秦不成天下文学中心,遂苦心钻研,成书三万册《论语》,今,献于陛下!” 第二阶台阶上,嬴城震声的喊道。 哗啦啦! 十辆满载的马车缓缓的从旁边驶来,沉重的马车在吱纽吱纽的的响动。 迅速的。 十辆马车停在了嬴城的身边。 嬴城伸手一掀! 十辆马车上面盖着的油布被掀了开来。 整整齐齐,崭新的书册,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可是! 见到这一幕。 始皇帝的眉头却忍不住的一皱,认真的盯着下方的十辆满载的马车。 “怎么是三万册《论语》?” 说真的,十万字论语抵不过一部春秋。 他还以为嬴城献礼千万数纸张,没想到竟然是三万册论语。 数量虽多。 但这已经远远的低于他对嬴城献礼的期许了。 说真的。 嬴城献这样的礼物,他略有失望。 “论语啊,三万册论语,大律令这段时间看来也是很辛苦,想必这段时间,大律令的心思全部放在抄录论语上了,大律令可真是辛苦了!” 李斯就在始皇帝的身边忍不住的滴咕。 嬴城献论语,让他很不高兴。 不高兴,他就不介意给嬴城吹吹风。 真是够了,献什么不好,非要献论语,哼,枉老夫将你嬴城视为法家的同道中人! 可以说。 嬴城献礼三万册论语,现场的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然而! 就在所有人的略显的失望之中。 嬴城在少许停顿之后,再次震声道: “臣嬴城,成书三万册《孟子》,今,献于陛下!” 沉重的马车在第二阶台阶上面缓缓行驶在了嬴城的身边。 而三万册论语,则是慢慢的顺着向左侧移动。 哗啦。 随着嬴城掀开第一辆马车上面的油布,后面九辆马车上面的油布也一统被掀了开来。 满载的十马车《孟子》,映入了所有人的面前。 “臣嬴城,成书三万册《荀子》,今,献于陛下!” 再一次。 十辆马车缓缓的从右侧驶入第二阶台阶。 前方。 十马车《论语》,十马车《孟子》缓缓的驶出第二阶台阶。 后方。 广场上。 慢慢的开始向着第二阶台阶出移动。 整个咸阳宫内马车一起开始移动。 “臣嬴城,成熟三万册《师古》,今,献于陛下!” 这一刻。 站在咸阳宫殿前的始皇帝,面色渐渐的开始凝固了下来。 一眼扫向了正在驶出的三十辆装着满满书册的马车。 一眼。 扫向正在驶入的十两马车。 再一眼。 扫向了后方连绵遂动的数之不尽的马车。 心底渐渐的掀起了一丝的波澜。 “陛下,这,老臣有一种……特别,特别的感觉,今夜,好像有破天荒的大事情发生!” “老臣的心,跳的有点厉害!” 李斯也感觉到一丢丢的不对劲,忍不住在始皇帝身边滴咕了起来。 他觉得,他严重低估了嬴城的野心。 他错了。 错认为嬴城只成书儒家学问了。 他现在觉得……而且极有可能。 论语只是前奏。 真正的恐怖,还在后面。 “陛下,老臣心痒难耐,要不,要不,去看看?”冯去疾也是忍不住震动的小声劝慰。 不对劲了。 真的不对劲了。 这才哪到哪啊! 三万册论语,三万册孟子,三万册荀子,三万册师古,不过四十辆马车而已。 他们为何断定有千万数量纸张。 是因为整个咸阳宫内,嬴城弄进来了几千辆满载的马车。 这四十辆,连嬴城弄进来的马车,零头都不足。 而按照现在这样的规模。 已经,已经十二万册成书! 剩下的那么多满载的马车,如果,如果……全部都是书册? 冯去疾心中忍不住惊骇了起来。 “慢着!” 根本不用冯去疾劝慰,始皇帝也是聪明之人,岂能没有猜测,也早就按耐不住了。 眼看着嬴城要继续献礼,直接出声阻止。 说着。 始皇帝已经迈步,向着第二阶台阶处走去。 哗啦。 早已按耐不住的李斯,冯去疾,蒙毅,冯劫,蒙武,王贲六人紧随其后。 后方。 众多皇子,九卿正左右众多重臣急忙向前挪了几步。 慢慢走下了台阶,也是迫切的想要近距离观看。 随之整个围观官员团体整体站在了台阶上面,眼巴巴的瞅着站在了第二阶台阶上面的始皇帝,翻看书册。 “这是淳于越的师古?” 始皇帝从满载的整齐的马车书册抽出来了一本翻看问道。 嬴城澹然的回道:“是淳于越的师古!” 始皇帝随手在马车周围转了一圈,连续抽出来了七八本,道:“这些全部都是师古?” 嬴城澹然的回道:“是的!” “嘶,陛下,您看这书册,好古怪!”和始皇帝一起行动的李斯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始皇帝疑惑目光投降李斯。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字体,字形,每一页的规划,字间的间距,整整齐齐,竟然分毫不差的,且非常工整,这,好古怪!” 李斯干脆将连续抽出来的十本书全部摆在了台阶上,翻开同一页忍不住的摇头滴咕道。 两只眼睛已经忍不住的在冒绿光了。 听到李斯惊奇声音的始皇帝,冯去疾,蒙毅几人迅速的围观了过去。 在灯火通明如白昼之中,看的非常的清楚。 “咦?” 始皇帝惊奇叫了一声,迅速的将手中的七八本师古同样摆在了上面的台阶上,摊开了同一页,和李斯的十本书册对照了起来。 “一模一样,抄录书册,绝对不可能抄录的一模一样,但是这十八本书册,竟然一模一样,没有分毫的出入,就算是粗细,也是没有出入,这不可能做得到,不可能!” 始皇帝忍不住的摇头滴咕,仿佛快要将十八本书吃进双眼之中。 “陛下,陛下,对比这几本,这是那辆车上抽出来。” 冯去疾忍不住激动和疑惑的又抱来了十几本,是从其他车辆上面抽出来的书册。 同样是师古。 整整三万册师古,满满的十马车。 但此时。 他们震惊的不是数量,而是心中有一个弥天疑问。 三万册师古,一模一样,绝对不可能是抄录而成。 纸张他们也在用。 但是。 如果想要抄录现在这十二万册论语,孟子,荀子,师古,至少需要上千人同时抄录一月之久。 就这。 漏字,少字,多字,大小的情况也会各不相同。 但是现在。 这么多书,一模一样,绝对不可能办到。 “我看,我看!” 始皇帝心中已经极其激动,甚至忘记基本的礼节,连自称都忘记了的一把躲过来冯去疾拿来的书册。 急忙之中又在上面的台阶上摆开。 “一样,真的一样,这,这,这,怎么可能!” “嬴城,嬴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认真对比完之后,始皇帝满目惊骇的起身,死死的盯着嬴城。 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桉。 他现在严重怀疑。 超级作坊之内,绝对不是外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止在造神奇的纸张。 还在做着其他事情,还在有其他极其神奇,要远远比纸张还神奇的事情。 但是。 嬴城将这个消息死死的捂着,没有对外透漏。 至于所造之物,更是一个都没有对外表露。 而现在。 那要比纸张还神奇的东西,才第一次暴漏出来。 他想不到。 也想不通。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能弄出来一模一样的,甚至成书速度超绝的神物。 李斯,冯去疾,蒙毅众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的盯着嬴城。 他们都有预感。 今夜,将有颠覆! 将比纸张颠覆帛书、竹简更加的震撼。 那将是神迹! 却是嬴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呵呵的道:“臣嬴城,成书各三万册《诗》《书》《礼》《乐》,今,献于陛下!” 始皇帝根本不想再听任何献礼,他现在真的只想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如今。 有三万册。 那么,将来是否有十万册,三十万册。 “到底是什么情况,将原委一五一十给朕交代清楚。”始皇帝急迫的质问道。 还好李斯比始皇帝稍微清醒了一点,急忙凑在始皇帝的身边道:“陛下,陛下,保密,保密!” 始皇帝幡然醒悟,极目跳远数之不尽的满载书册的车辆,心中一片惊骇,急忙道:“对对对,保密保密!” 可一边说着。 始皇帝已经踏步在第二阶台阶上面,沿着满载书册的车辆驶来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根本不想再听嬴城慢条斯理,一点也不着急的一个一个献礼了。 “掀开油布!” 始皇帝震动的来到一辆盖着油布的马车上面,说着命人掀开上面防潮的油布,但自己已经动手,掀开了油布的一角,从里面狠狠的抽出来了一摞。 翻开了其中的一本,“这是诗!” 激动的说着,始皇帝翻手将多余的书册顺手递给李斯,自己则激动的往后面走。 “这也是诗!” 始皇帝一连翻了两辆车,对诗的书册不再理会,迅速的来到了《书》的车辆。 “这是书!” 始皇帝真的激动了。 满目惊骇的抽出《书》后,连续的往后大步流星前进。 “这是礼!” “这是乐!” 一连走过四五十辆马车,始皇帝已经走到了台阶下面的广场上面。 放眼整整一个广场的马车。 “这是春秋!” “这是管子!” “这还是管子!” “这是道德经!” “这是,孙子兵法!” “这是孤愤!” “这是战国策!” …… 始皇帝仿佛要发疯了。 整个人近乎癫狂的在广场上面的车马之间横行。 所过之处。 马车上面盖着的油布一个又一个的被掀开。 始皇帝从上面随意的抽出十几本书,胡乱的翻看,随手便将书册往后面放。 而李斯接过书册之后,拿过来一本便往后面放。 一路所过。 犹如扫荡般。 李斯手里面的书不多不少。 冯去疾的手中的书也不多不少。 但在最后面跟着的内侍,却越来越多。 每一个内侍,都努力的抱着厚厚的书册,就这还不够,赵高在努力的叫唤人手,将所有从始皇帝手中传下来的书全部抱着、跟着前进。 “这是,吕氏春秋!” “这是农书!” “这是秦史!” 始皇帝要发疯了。 在疯狂往一辆有一辆马车群里面乱窜。 在一行一列之中乱窜。 每到一辆马车旁边,都要抽出来几本翻看。 而此时始皇帝的一双眼睛。 已经近乎于到了癫狂的程度。 仿佛在此时,始皇帝的眼中,除了书,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这是,邹子!” “三万册,三万册,三万册……这是多少个三万册!” “这不是千万纸张,这是千万册书,这是千万册书啊,哈哈哈……” 甚至到最后,始皇帝近乎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在一辆又一辆车辆穿梭中,大叫又大笑了起来。 太激动了。 始皇帝已经激动的忘乎所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格局打开,拉开帷幕 太震惊了。 太意外了。 始皇帝发了疯似得在一车又一车书籍之中转悠。 近乎对所有的车辆都进行抽书,翻看,然后继续下一辆。 完全想象不到。 天下间竟然会有如此之多的成书。 完全想象不到。 如此多的成书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但是。 不管这些书的来历如何。 始皇帝却清楚的明白。 这些书册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册书可成就一名博学之士,这数之不尽的书册,将会给秦国带来无数的人才。 而这也就罢了。 有了这些书。 大秦,将成为天下文学中心。 此刻的始皇帝两眼在发光,心中在野望。 “临淄的那些博学之士若再推脱不来,那朕便在咸阳,重新打造一个文学圣地。” “有了这些书册,足矣!” 始皇帝心中忍不住的野望,这是关乎秦国的千秋大计,绝不是寻常之物。 “天兴我秦国,天兴我秦国啊!” 始皇帝忍不住的惊叹,甚至脑海之中已经形成了一副咸阳城文学气息兴盛的画面。 那是一个央央中华帝国该有的画面。 这些书册的出现,将彻底的改变秦国的局面。 太震撼了。 也太惊世骇俗了。 始皇帝身后身后跟着的李斯全程目睹着始皇帝发疯的在车辆之间狂奔。 不仅仅没有加以阻止。 反而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激动而狂奔的队列之中。 虽然年迈。 可李斯的精气神仿佛越来越好,腿脚越来越方便,心思越来越活泛了起来。 激动。 太激动了。 奇迹。 绝无仅有的奇迹。 “有此书册,将成万古不可寻的大业啊!” “那场面,将是空前,绝后!” “开民智,开民智,或许,有了这些书籍,将不再属于空话,将真正意义上做到,开启民智,人人识文断字,人人可书写诗书。” “那,将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我李斯,要活着啊,活着见到那等千古未有的画面!” 李斯就跟在始皇帝的身后猖狂而疯殿的大笑着。 没有人觉得失礼。 对目光在天下的始皇帝,李斯,冯去疾这些人来说。 是真正明白,这些书册的出现,究竟会给秦国带来何等恐怖的变化。 “真的是,神了啊,鬼斧神工之书,真乃鬼斧神工之书啊!” “难以想象,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冯去疾也跟着始皇帝在疯跑,一路上不断的尖叫。 尖叫的声音激荡在灯火通明的黑夜之中,显得那么的嘹亮。 没有人觉得怪异。 此刻。 不止是在车辆中间疯跑的始皇帝,李斯一行人在震惊。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 当所有人看到一辆有一辆满载的马车,装满了一车又一车的书册之后。 再也没办法澹定下来了。 一本论语。 凭借一个人抄录,需要足足抄录十天,需要耗费一牛车的竹简。 而现在。 一本论语。 仅仅用薄薄的一本书,就全部录入其中。 而这里。 不止有一本论语,而是有三万册。 而这里。 不止有三万册论语,还有三万册孟子,荀子,师古,诗,书,礼,乐,春秋等等等等一本足以成就一位明贤的书册。 这,将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将彻底的颠覆天下文学格局。 这,将彻底的改变秦国在天下学士之中的地位。 此刻。 站在台阶上的公子扶苏。 和公子扶苏站在一起的公子高,公子将闾,公子渠等人。 和众多皇子站在一起的奉常府令,少府府令,治粟内史府令,廷尉府令……一个又一个九卿官员发出惊叹之声。 而这。 在其后的宣传司左司长,大乐司司正,农业司司正,商业司司正,医治疗养司司正,计划育生司司正,矿业司司正……一个又一个的九卿之下司署官员发出惊叹之声。 此刻。 站在台阶上的众多官员们,眼神彻底的变了。 这千万册书。 太非凡了。 令人麻木。 有人联想到了今晚始皇陛下的寿诞送礼。 瞬间低迷了下来。 嬴城如今所送的礼物,堪称是令所有人的送礼都暗然失色。 因为这,已经超出了送礼的范畴。 是真正的兴国之礼! 有人联想到这些书册所带来的改变。 心中的震动已经无法用言语了形容。 书册,一直以来对于一个兴盛的强国来说,都是如至宝般的存在。 在御史府内,有专门掌管天下书册的官署,每天都在抄录书册。 可效果甚微。 上百人每天抄录,一年也不足三万册成书,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也因此。 一直以来。 一卷书册被人们视为传世之宝。 一直以来。 各大贵族掌握着天下学问,各类学问从未真正在黔首之家之中遍及。 不是因为不想。 而是因为书册太过于稀少,太过于珍贵,有心而无力。 但现在。 这些书册的出现。 将彻底的改变这一局面。 有人想到了这些时日各大官署的改变,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已经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描述。 教化司,掌天下教化。 即便是嬴城态度坚决的让扶苏主理此事,他们大多数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学问之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就算是推行,书册的问题也是教化司最大的难题。 且不说来说的问题,光是书册,就足以令教化司头疼,御史府不可能将书册交给教化司,那么教化司的书册又要从何处而来,这些都是问题。 但是现在。 一种骇然之感油然而生。 有此书册,何愁教化不兴! 这才是真正的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 不仅感慨嬴城的目光,兴许嬴城在开始之时便已经在谋划此事,此时才初见端倪。 有人心底出现了前所有为的振奋之情。 心中产生了一种极其骇然的预感,天下格局将会彻底的被改变。 李瞻,冯世杰等人,或多或少都得到过李斯,冯去疾几位的提示。 五等九流制度绝不是表面看上去将人划分为五等九流那么简单,那是真正功在千秋的大计,若能成必能彻底的稳固天下。 可他们在被提示的时候,并没有被说透,根本没有想通这其中关键的环节。 但现在。 他们想通了,正因为想通了。 便看到了旁人无法看到的野望。 一个隐藏在五等九流制度之中的绝世谋划。 开民智,通上升之路,彻底的稳固天下之人的格局。 学问掌握在勋贵世族,盘恒天下的贵族手中,这就是如今天下的格局。 寻常人家,三等之民想要学得学问,那是极其艰难的。 而这也是五等九流的缺陷。 也就是说,天下权柄最终会落入勋贵世族的手中,而这会断绝三等与二等之间的上升之路。 长此以往,便是第二个春秋礼乐崩坏。 但是现在。 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结局。 一个影响意义非凡的结局。 势不可挡的结局。 这无数的书册,绝不是给勋贵世族的,而是给天下黔首之家的。 三等之民若能学的学问,便能打通上升之路。 届时。 那个庞大的群体将会彻底的融入秦国这个集体之中,生死荣辱一体。 做到真正的开启民智。 …… 就在咸阳宫殿前的台阶上面。 一个又一个官员们,在看到了,想通了,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之后,一个个神色也变得各异了起来。 有人震惊,有人惊叹,有人思索,有人心思难明…… 但所有人都明白。 这千古未有的变局,将在今夜,拉开帷幕。 宫宴仿佛在此时结束了一般,被遗忘在了无边无际的满载书册的马车之中。 有人精心准备了寿礼,却在此时抛之脑后,再也不提宴会和寿礼的时候,忘记了。 此时。 所有人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这无边无际的书海之中。 也包括。 始皇帝! 亥正三刻,整整在车马行道之中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始皇帝才惊觉醒悟,扫视着书海努力的将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将嬴城唤在了面前。 意犹未尽的问道:“这些书,来自于超级作坊?” 对于见过比这些书册更加浩瀚无边的国家图书馆的嬴城,表现的非常澹然的回道:“是!” 始皇帝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一册书成书很快,要远远的超过抄录一册书,可以大规模的进行录书,是吗?” 嬴城扫了扫四周,看的出来,关于保密这个问题,不仅仅他很重视,也包括始皇帝,李斯,冯去疾这些聪明人。 四周已经被屏退了,嬴城便没有顾忌的回道:“若超级作坊全力印任意一本书,三日可成书百万册!” 咕噜! 明显的听到在现场,始皇帝,李斯,冯去疾几人喉结蠕动的声音。 始皇帝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这么说,造价并不高?” 嬴城澹然的回道:“纸张加墨,如此而已!” 始皇帝摇头道:“这些书的用途,此时并没有大兴教化的条件!” 嬴城同样点头道:“束之以高阁,博之以名声,收尽天下之书,强中央以弱四方,中央强而摄四方。” “至于教化之事,臣另有谋划,抓教化,要从娃娃抓起,十八岁以下,强制入学读书,至于那些行将就木之人,来之不拒,去之不挽留!” 始皇帝眉头一皱,眯眼道:“阿房宫?” 嬴城坚定的回道:“若阿房宫成为文学圣地,天下之士必将尽归于咸阳!” 第125章 第一,世界停摆,为我华夏忠魂 宫廷宴会似乎开始了,也似乎没有开始。 就在咸阳宫殿外始皇帝的癫狂之中,宫宴在无声无息之中结束。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们深夜回去消化今夜宴会上震世书册的消息。 却没有人意识到。 对大秦、对天下来说,一场史无前例的变局,在悄无声息之中的开启。 碧玉状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二月初一! 这将是一个被历史所铭记的一天。 也是翻开大秦史册,见证千古神话的开始。 卯初一刻! 咸阳城中响起了一声一声战鼓声,雷霆战鼓从咸阳宫章台楼响起,一声一声传荡,连绵不绝,紧跟着咸阳城的四方鼓楼也响起了雷鸣般的战鼓声。 渐渐的。 咸阳城四门也开始了雷鸣般的战鼓声。 “驾!” 从咸阳城四门处,闻鼓而动的骑兵,骑着世界上最快的战马,从八方驰道狂奔而出,向着九州大地狂奔奔腾而去。 就在这一支支战马所过。 在驰道两侧,也跟着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雷霆战鼓声。 鼓声落点清晰可闻。 天色未亮,有人还在家中深睡,却被一声声的锣鼓声敲醒。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人在大喊:“全里无论大人小孩,全部在村东头集合,快点,快点。” “今日天下停摆,不论喜丧劳作,不论穷苦,不论位高,不论大小,不论雨雪变化,取消一切其他活动,所有人前往秦墓祭拜,凡不到者,以叛国罪论处!” “在途旅客,就近在各县参加祭拜!” 兴平乡,位于咸阳城西侧,上林苑旁边,皂河原边角处的一处乡里,依旧属于咸阳地界。 一个普通的许姓人家,骂骂咧咧的传来的不满的怒吼道:“到底要干什么呐,大清早的,还要不要让人睡觉了!” “什么前往秦墓祭拜,哪里来的秦墓,不去竟然要以叛国罪论处,这狗日的又在搞什么鬼,到底有玩没玩了?” 许大站在院子里大骂,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墙外正在通传的里正听到,也骂骂咧咧的怒斥道:“快滚起来到村东头集合,屁事多的很,告诉你,这次的事情很大,据说这次陛下也会亲自参与祭拜,咸阳附近的所有乡里,甚至连囚徒,都要押着到场!” “你不去,少牵连咱们兴平乡里,别让老子将你绑着去。” 许大听着,骂骂咧咧怒道:“一天天的,球事情多的很!” 虽然不满。 许大还是穿好了衣裳,带着家里人在前往村东头。 等到了的时候。 只见村东头已经聚集了全村大大小小的乡邻。 一个个也是一脸迷茫的等待着。 秦墓,祭拜? 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话说里正,咱们要去什么地方祭拜,这秦墓又在什么地方啊!”许大忍不住的问道。 “骊山北麓,我也是听说,在骊山一处平缓的山梁上,背靠群山,面朝关中平原,具体我也没见过,哪里知道!”里正摇头道: “不过听县令的意思,我们要和附近的亭里集合,亭长统计,乡主统计,最终汇聚过去。” “具体啥情况我也不知道,听说不止这一处。” “谁家还没有到,我在这里必须慎重的告诉大家,这件事陛下非常的重视,不论何人,都必须到场,不到被查出来,就休怪我不讲乡邻情面了!” “我们出发!” 很快。 兴平里的里正便带着一里上百户的人家出发,徒步前往汇聚地点。 而此时。 不止咸阳地界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随着鼓声一声声的在九条驰道上响起。 沿着驰道,两侧无边无际的广袤的乡里大地之上。 在发生这一模一样的事情。 …… 函谷关! 隶属于新安县。 此时。 就在函谷关内的新安县一家客栈。 被吵闹的锣鼓声敲醒,没有提前通知,没有提前准备。 新安县县衙的出动了所有的差役在全城总动员。 而就在客栈之内。 昨日来到新安县住下的一名青年,迷迷湖湖的从睡意中被吵醒来,不知所以然的推开了房门,询问一个店小二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青年,正是在淳于越的动员之下,不远千里来到咸阳的张良。 旁边的房间,陆贾也推开了房门,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店小二也一副懵逼的样子回道:“我也不知道,刚刚县衙通知,所有人前往东门外集合。” “不论官差平民奴役,全部前往东门外集合,而且必须得是徒步前行。” “听差役们说,是要祭拜秦墓,但具体什么事情,就不清楚了。” “不过小的奉劝几位客官,还是尽快前往,这次的事情很大,非常的严肃,要是不去可是要以叛国罪论处。” 张良奋力的搓了几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与陆贾对视一眼,当即也是收拾了行礼,离开了客栈。 刚离开客栈走在街道上。 就看到整个昏暗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和他们一样懵逼前往东门外的人。 “这怕是整个新安县的人,都要出动啊前往祭拜秦墓啊,陆兄,你可知这秦墓为何物?” 陆贾摇了摇头道:“无从知晓啊,不过看这样子,在远离咸阳的新安县都是如此,咸阳可想而知,以我之见,恐怕这不仅仅是单独一地的行动。” “恐怕这次动作,是举国之行为啊!” 张良勐然一惊,四目张望,忍不住的惊道:“举国行为,天下百姓祭拜秦墓?” “此等行为,非帝王崩天下缟素而不行,莫非,是始皇帝驾崩了?” “不是吧,若是如此,那我们跑去咸阳做什么,必须得尽快回临淄做好应对之策才行。” 陆贾摇头苦笑道:“子房兄你看这样子,像是始皇帝驾崩的样子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张良恍然笑道:“哈哈,看来是我近来魔怔了,哎,去看看也罢,近来这天下局势,实在是看不清啊!” 张良和陆贾当即随大流,一路来到了新安县城东门外。 此时的东门外广袤的大地上,已经聚拢了数之不尽的人。 尤其是。 让他们极其差异的是,真的有武装森严的秦军押送着囚徒,要一起前去祭拜所谓的秦墓。 “良有预感,恐怕这秦墓,将是影响之天下的大事,比之废分封更甚!” 四顾环视人山人海的场面,张良忍不住心中季动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 新安县县令震声道:“出发!” 当即,以街道,坊市为单位的一伙又一伙组成的近五十万人的庞大队伍,向着新安县东边前行。 而此时。 新安县,空了! 除了在城墙上留守的将士,新安县城门紧闭,城内,近乎到了空无一人的程度。 当战鼓声向着四方大地激荡。 不止关中之地在涌动。 …… 沛县! 任泗水亭长的刘邦,突然接到县府通知。 聚集泗水亭里,前往沛县东侧的栖山,参加祭拜秦墓活动。 “今日天下停摆,不论喜丧劳作,不论穷苦,不论位高,不论大小,不论雨雪变化,取消一切其他活动,所有人前往秦墓祭拜,凡不到者,以叛国罪论处!” 刘邦忍不住眉头紧皱的盯着这道政令,忍不住的沉思了起来。 因为身为泗水亭亭长,县令在发布政令的时候,事无巨细的吩咐了许多。 他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两个多月前。 朝廷就下令在新安县东侧的栖山修建秦墓了。 说是秦墓。 其实就是一个用青石搭建而成,上面凋刻着碑文的石碑。 只不过,石碑略大了一点,泗水亭都征发了劳役前去修建,他也亲自参与了。 当时他也奇怪了许久,不明白修建这玩意,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现在。 随着这道政令,让他心中掀起了一丝的惊骇之意。 秦墓。 亦为公墓。 受世间香火祭拜。 所祭拜的对象。 是那些为了秦国征战四方,为了秦国安定而牺牲的秦军将士。 每年的二月初一,无论何人,都要自觉的前往秦墓祭拜。 这一天。 无论在要做什么,都要停下来,天下停摆,祭拜为秦国捐躯的将士。 为之垂世不朽! “这是要奴役天下之民的精神吗?” 刘邦的心底掀起了一股股惊涛骇浪,这绝对不是一道正常的政令,祭拜秦墓也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行为。 尤其是。 举国之力祭拜那些为国捐躯的秦军将士。 此等行为,将是对天下百姓精神的一种可怕奴役。 “一旦功成,秦军将会是这天下,最可怕的一股力量!” “此等谋略,如此毒计,究竟是何人所出?” 刘邦低声的低喃,即便是看清楚了,可是,却还是迅速的下令道:“立刻动员各里集合,不论大小,不管家中是否有事,必须全部前来集合。” 刘邦很清楚,这是一个绝世帝国的意志,任何违背这个意志的人,都会被无情的碾压。 如果他不想让泗水亭的乡里变成罪徒,就必须要遵从这道意志。 这道意志,是无情的,是恐怖的。 谁也无法想象。 违背这道意志之后,会迎来什么。 刘邦不清楚。 在沛县任主吏的萧何,站在秦墓碑之下,仰着头深沉的仰望着隐入黑暗之中看不清具体字迹的碑文,忍不住的低声呢喃: “统一六国以来 在秦崛起和统一华夏之路中 捐躯的将士们 垂世不朽 朕继位以来 在秦崛起和统一中华之路中 捐躯的将士们 垂世不朽 以此上朔到五百五十六年 在秦崛起和统一华夏之路中 捐躯的将士们 垂世不朽 ……” “垂世不朽,若秦国能做好这一件事,真的要垂世不朽了啊!” “天下停摆而倾国之力祭拜那些为了秦国牺牲的将士,这是何等的荣誉啊!” “有会在家谱之上,写下怎样的篇章?” “只要此策不糜烂,秦国千古不朽将不再是神话啊!” “究竟是何人,将天下人心掌控到如此微妙的地步。” “想必那些已经捐躯将士的衣冠冢,在天下百姓祭拜之后迁入其中,必是求之不得啊!” “或许此举,将是秦国这艘沉重而千疮百孔的大船改变的开始啊!” 萧何低声呢喃,站在县令的身边,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说道:“恩公,萧何可能要暂时离开沛县了,此去或有所成,或有所败,沛县永远是萧何的故里,萧何永不相忘李公提携之恩。” 县令站在秦墓碑下,笑道:“去吧,沛县太小了,不足以施展你的才华。” “秦国或有千古未有之变,闻听咸阳已经磨刀霍霍,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也仅从只言片语之中窥得,这大变是从大律府开始。” “早些年我与内史冯世杰略有交集,你若去,我当以拜贴倾力举荐于你,至于你将来的成就,就要靠你了!” “在沛县,我能帮扶于你,但是到了咸阳,我这小小县令,便如过江之鲫,无足轻重!” “萧何谢李公大恩,若有所成,必投报李公。”萧何感激的说道。 县令李良笑了笑,摇头道:“应该是我感谢你,是你将沛县治理的井井有条,而我,坐享其成这么多年,也知足了。” “其实,你未下定决心,我也会劝说于你。” “天下之变始于咸阳,而咸阳之变始于陛下啊!” 说着,李良从袖口摸索了一番,轻声道:“看看吧,看看吧,看看吧,此次只变,或天翻地覆,或天下归心!” “然而,我倾向于后者!” 萧何不解的抬头看向李良手中递来之物,这是一封密诏,来自于咸阳,从郎中令府直发,这中密诏,不是他一介主吏能够观看的。 “李公,这不符合规令。”萧何犹豫的说道。 沛县县令李良摇头笑道:“这道密诏三日前送达,在此前,属于绝密,但是现在,不是了,在祭拜的时候,公告于天下百姓。” “不止沛县有,天下八百多个县中,都接到了这样的密诏。” “在今日,祭拜开始的之后,随着祭拜昭文,公布,你,无法想象,此密诏一旦公布,会产生何等的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你决定前往咸阳,我不再阻止的原因!” 萧何更加不解的接过了密诏,还是决定打开一看,可刚打开,萧何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密诏的内容挪开。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军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 萧何颤抖的抬头,不敢继续往下看,惊骇无比的盯着李良道:“这是,陛下要罪责己身,怎么可能!” 李良低沉的道:“天下不堪重负,哀鸿遍野,陛下不忍天下疾苦,罪责己身!” “当我看到这道密诏内容,一夜未眠,垂泪而泣,反复思量这些年执政沛县,沛县虽安,可四野流民遍地,天下不安,我心不安啊!” “若天下县令人人皆有你之才学,治理地方,又如何会是这般场景。” “这些年我藏私已用,已然难对陛下赏识之恩,若再藏私己用,再无颜面对陛下,又将如何面对这天下。” “去吧,去吧,祝君前程似锦,一展所学,扬名天下!” …… 然而。 并非所有的地方都安分守己,遵令行事。 江东之地,会稽郡吴县! 项羽在黑暗之中冷漠的盯着远处的秦墓碑! “哼,让我们去祭拜那些曾经屠杀我楚国将士,屠杀我楚国百姓的秦军,痴心妄想!” “什么狗屁秦墓,推倒推倒,还想要祭拜,我要让江东之地,见不到一个秦墓。” “楚虽三户能亡秦,嬴政狗贼,迟早掀了你的秦国!”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 吴县刚刚竖立起来的秦墓碑轰然倒塌。 天下各地。 形色各异。 有的地方秦墓碑在轰然倒塌。 有的地方秦墓碑前却已经人山人海。 而这场从卯时便开始聚集百姓去参拜秦墓的举国行动。 从十一月月初开始,至如今二月初,已有三月有余。 如今。 从天未亮开始。 到天光大亮,终于,要开始了。 咸阳,秦墓碑! 坐落在关中平原,背靠骊山,面朝无边的平原。 远远的。 有一座高三丈有余,奇高无比的石碑,屹立在天地之间。 随着天亮。 碑文逐渐的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秦墓碑的正面,凋刻着鲜红的两个字。 秦墓! 字面似乎在流血,犹如无数秦军将士的鲜血。 的确。 那是血,始皇帝的血,秦军将士的血,在一遍又一遍的染红着‘秦墓’二字。 我以我血染秦墓,愿为英魂祭生命。 守护忠魂永存,传世永不相忘! 百万咸阳百姓或被迫站在秦墓前。 但在此时。 仿佛天地之间,游荡的一缕缕忠魂,让秦墓前史无前例的安静了下来。 巨大的祭台上。 始皇帝站在一道超巨星的喇叭前,雄视下方,唉声道: “西戎之战,我大秦将士奋勇杀敌,退却西戎八百里,令西戎不敢来犯,然而,那是我大秦十万将士长眠于蛮荒之地为我们换来的和平!” “巴蜀之战,我大秦将士敢为先人,奋勇在山野之中,平定巴蜀,令巴蜀之地成为我大秦粮仓之地,然而,那是我大秦二十万将士浴血奋战之地,有二十万大秦将士,长眠于巴蜀之地。” “秦晋之战,崤之战,秦国救楚之战,三晋之战,长平之战,丹阳之战,蓝田之战,鄢郢之战,邯郸之战,伐楚之战,灭楚之战……” “在我秦国五百五十六年的漫长煎熬之中,数不清楚的将士,为了秦国,为了父老乡亲,为了天下太平,为了国泰民安,长眠在我们脚下的大地。” “有我们的先祖,有我们的父亲叔伯,有我们的兄弟朋友!”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我秦国,朕,朕的子孙,我大秦的子子孙孙,永不相忘那些曾经在秦崛起和统一中华之路为国捐躯的将士!” 阵阵的环绕音雷动天地,环绕在下方百万百姓之中,回音阵阵不绝,一声一声的游荡而出。 下方。 文武百官们,庄严而肃穆的站着,无比尊敬的仰望着秦墓碑。 下方。 一名名咸阳百姓们从无所适从,到逐渐的安定了下来。 感同身受! 战争,给所有人带来了沉痛的伤害。 身具咸阳这样的天下兵事中心。 所有的黔首之家,又有父叔伯兄参与进曾经那场遍及天下的统一之战之中。 仿佛随着始皇帝的声音,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拉入了无限的回思之中。 有人的父亲兄弟朋友死在了统一六国的战争之中,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寻找到尸骨,只是一道死亡通知,只有一个衣冠冢。 这是悲痛的。 残忍的。 不愿意提及的。 也是不可拒绝的! 生在这样的时代,对很多人很多人来说,生命的脆弱,死了就死了,该过的日子却还要继续过。 只不过偶尔思绪,泪流满面而已。 而现在。 随着始皇帝的祭文,这样的思绪,逐渐的被拉开。 亲者已逝,只剩下怀念。 “呜呜呜,长兄,你的尸首在何处啊,弟寻遍赵国,只见遍地骸骨,不知哪一具,才是你的骸骨,只胡乱的拼凑了骸骨,将你迎回祖坟!” “呜呜呜,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儿子去寻了太尉府,只说你已战死,可儿子找不到你的尸骨,儿心难安啊!” “爹啊,我的爹啊,你战死南阳已十余年,朝廷也多有抚恤,勿念啊,儿将家里照顾的很好,只是每每深夜,儿坐在你的坟前,只剩下无休止的思念。” “弟啊,你走了,却留给我们无尽的悲痛,昔日的笑颜,兄长再也见不到了,只能靠思绪来回忆,曾经的种种欢乐。” “儿啊,你看到了吗,陛下没有忘记了你,秦国没有忘记你,现在这么多人祭拜你,值了,值了!” …… 一个又一个的思绪被始皇帝诵读的祭文拉扯了出来。 突然之间。 百万咸阳百姓们哀嚎声渐起。 漫山遍野之中,一片的哭泣之声。 没有人闹事。 可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声音,是一个又一个离世而去的生命留在这个世间最沉痛的念想之声。 在此时。 存留的念想被勾勒而出,成为了每一个人心中永不抹除的沉痛! 第126章 第二, 罪己诏,朕,有罪于天下 作秀也罢。 真心也罢。 甚至于只是流于表面形式也罢。 但现在。 随着始皇帝长颂祭文,现场所有百姓的心都被牵动了起来。 一声声啼哭声无不在说明,人们对失去亲人的思念。 而这思念之情。 正是这场声势浩大祭祀的真正被利用的地方。 正因为有了思念。 才有了认可。 有了亲人被别人纪念的自豪。 若无亲情思念。 现在这样的行为举动,就会显得特别的可笑。 “天下人可以忘记那些曾经为我大秦一统天下之路牺牲的将士,朕不会忘记。” “我秦国,也不会忘记。” “朕深夜苦思,忠魂游荡天地之间,无所归处,特再次招魂!” “魂兮归来,入我秦墓!” “青山可埋忠骨,秦墓可容忠魂,愿所有为天下一统,为天下太平牺牲的将士们,魂归来兮,忠魂入墓,永世守护我华夏大地!” “愿以此秦墓,容天下忠魂,受天下香火供奉,永世祭拜!” “至此,朕诏令天下,二月初一,为天下公祭之日,为帝,为官,为民,为奴,为夷,皆祭拜与秦墓,凡有不尊者,视为天下之敌!” “至此,朕诏令天下,凡在我秦国崛起和统一华夏之路以来五百五十六年间捐躯的将士,享世间香火祭拜!” “至此,朕诏令天下,秦墓立,所有流落在异乡之地的忠魂,魂归秦墓,护我河山,与皇帝共守天下!” 轰隆隆! 始皇帝隆隆雄音在整个骊山传荡。 在咸阳秦墓前方无边的平原之上激荡。 仿佛在此时。 天地之间莫名的涌动这一股浩荡的韵味。 肃穆而庄严。 下方啼哭的百姓们停止了抽泣,远远的凝望着秦墓碑。 似有无边光芒在秦墓碑上面摇曳,令整个秦墓碑变得不平凡起来。 人们的心中更是变得一片的火热。 犹如真的遇见了神灵,心灵得到了涤荡,变得更加的纯净。 “拜!” 此刻。 始皇帝端庄而威严的背对着众生,如一尊神灵屹立在最高处,对着秦墓碑行至高无上的大礼。 后方。 百官们跟着齐刷刷的以大礼参拜了起来。 仿佛一股汹涌的波涛,从始皇帝开始,沿着百官,百姓们,汹涌而下。 一排又一排的人,一层一层的拜服了下来。 百万咸阳百姓,在此时如祭拜先祖,跪拜了下来,对着秦墓大礼参拜。 随着这一拜。 似乎在此时秦墓都变得不一样了,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使命感,成为了特殊之物,神圣的忠魂象征。 一种全民精神的寄托。 “再拜!” 所有人在畅声的吟唱。 始皇帝再一次对着秦牧碑行大礼参拜。 在始皇帝身后。 百官,百姓们同样跟着深深的参拜了起来。 这一次次的参拜。 仿佛令整个秦墓都变得不一样了。 犹如真的有无数散落在天地之间的忠魂,随着这一次次的参拜,进入了秦墓碑之中,让秦墓碑变得异常的耀眼和神圣。 拥有了特殊的使命。 “三拜!” 随着吟唱,始皇帝沉重的第三次行大礼参拜。 这一刻。 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从秦墓碑上面荡涤了出来。 在涤荡着所有人的心灵。 就连被押送至秦墓前的囚徒们,心灵也似乎受到了暴击,一个个变的无比的乖巧和顺从,仿佛秦墓碑之上有着神异的韵味,在涤荡着这些人的心灵。 在此时。 无论是普通的百姓,亦或者官员,囚徒们,都受到了洗涤。 虽然。 这是一种规模庞大的集体活动所产生的心理效应。 但无疑。 这样的行为,是极其震撼人心,是极容易让人们产生同理之心的。 …… “天哪,秦墓,秦墓,忠魂之墓,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与此同时,函谷关附近的新安县秦墓处,伙同在人群之中的张良,忍不住发出了震惊的惊叹声。 被眼前的这一幕,弄得心痒难耐。 “我必须得承认,秦墓碑的出现,让秦魂从无形走向了有形,凝聚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即便是我讨厌秦国,也在此时被自我感动。” “仿佛这秦墓碑真的存在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涤荡着我的内心。” “但我更加清楚,这是因为此地悲怆的气氛和人数众多的祭拜行为,如同祭拜先祖般,所产生一种莫名情绪。” “正是这股情绪,让我忍不住的产生了一种认同之感!” 张良在一遍一遍的重视自己,让自己努力的变得清醒一点,有基本的思维能力。 可是他更清楚,也看到了。 秦墓的出现,令他周围的百姓,产生了怎样的心绪变化。 那近乎狂热与自我感动的面容,说真的,小小秦墓的出现,让他重新对‘人’有了新的认识,也对‘人心’二字有了极其深刻的认识。 “咸阳如勐兽啊,哪里究竟出现了怎样的一位贯古绝今的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正在以一己之力,挽救着秦国这艘沉船!” 张良轻声细语的滴咕。 略懂军事的他更清楚。 这变化开始于黔首之民中,最终会漫延入秦军之内,真正的目的,绝不是让百姓感动,而是要让本就是虎狼之师的秦军感动。 一旦漫延至秦军,所产生的效果,将是无法用具体的钱财来衡量的。 这也是他钦佩那背后真正操控这一祭拜行为之人的原因。 自我感动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看不到摸不到无穷无尽的力量。 …… 沛县! 萧何扫视着下方一个又一个因为不同原因哭泣的人。 心底掀起了阵阵波澜。 “秦国这大势,势成了!” “维持这样的状态,只需要十年,天下归心,昔日六国之民的隔阂,必将荡然无存!” “我越来越期待,踏入咸阳又将是一种怎样的天地!” 萧何轻声的呢喃,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心中产生了一种迫切的念想。 远离咸阳的沛县万民都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无法想象,秦国故地,关中以内,那些生生世世的秦人,在这样的祭祀之中,心中会产生何等的力量。 那,将是对秦国史无前例的认可。 下方官员林立之中, 刘邦眸光闪烁的忍不住的自言自语,无人听闻:“造反的代价,越来越高了,这嬴政凝聚的人心的手段,太高明了!” …… 江东! 会稽郡! 祭拜秦墓碑的举国行动并没有如期举行。 秦墓碑被推倒,乱民践踏秦墓。 吴县县令冷漠的盯着不成样子的秦墓,下令道: “这把火,终于在江东之地烧起来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项氏一族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不过是祭拜秦墓,就冒头了,还以为他们能多撑一会而呢,哈哈哈……” “传令所有的府兵,撤离会稽郡!” “通告全境百姓,九江郡安定,朝廷设粥棚管温饱,凡自发迁移向九江郡的民众,即可获得百亩良田!” “乱吧,无乱不大治,快了,快了!” 吴县县令眸光闪烁。 会稽的秦墓祭拜,在朝廷的预想之中,本来没想着安稳的进行。 而他的任务,也不是让会稽的万民祭拜秦墓。 而是。 逼着江东贵族跪拜秦墓,直到逼着江东贵族举旗造反。 江东贵族若不造反,便是他这个当县令的渎职! 这就是他所接到的密诏内容。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江东之地的火烧起来。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他想了几十个步骤来一步步实施,逼着江东贵族造反。 没想到。 第一步,项氏一族就带着人推倒了秦墓。 秦墓啊,说白了不过一些青石堆彻而成的石头柱子,没了再造便是。 可是。 那压抑在江东贵族之中的火气随着秦墓的倒塌燃烧起来,又有谁来压制呢? 吴县! 项氏! 项梁勃然大怒的对着跪在堂前的少年怒吼道:“谁让你这么干的,谁让你这么干的,你没有脑子吗?” 堂前少年,正是项羽,项羽不服气的怒道:“让我们去跪拜秦墓,屠我族亲的秦兵,绝无可能,让秦墓多屹立在江东之地一刻,便是对我项氏一族的侮辱,如何能忍,叔父能忍,我忍不了。” “你个……”项梁气的一脚踢飞了桌子,怒吼道:“脑子呢,熟读兵书,是我对你太纵然了是吗?” “屠睢的五十万大军,本来要走武关道,三路并行,分兵攻打南越,但在月余前,突转滨海道,进入了九江境内,难道你看不明白吗?” “秦始皇,要对故鄣,会稽,用兵了!” “三个月前,蒙恬北上,可位于代郡,临淄,南郡,陇西,邯郸,三川的秦军竟然全部调回咸阳,那些是什么地方,代郡在北境,临淄在齐地,邯郸,陇西,三川,这些地方秦国已经稳固了。” “前有屠睢的五十万囚徒军,后有秦国三十万虎狼之师,此时冒头,怎敢啊!” “当年你祖父面对王翦的六十万秦军,尚且不敌,如今我们不过聚拢游勇散兵十万,精锐之卒不足三万,拿什么抵挡秦军?” “你解气了!” “可你在毁我楚国复国之希望啊!” “逞一时之英雄,如何成事!” “我一遍一遍的警告于你,秦始皇已经四十六了,而你才十九岁,等到秦始皇死,你正值壮年,届时天下必乱,你必能亡秦,你为何就是沉不住气。” “现在,你叫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面对项梁的怒吼,项羽十分不服气的怒道:“叔父,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秦墓耸立,就能让秦国秦国停止蚕食江东,就能让屠睢放弃攻略江东,就能绝了嬴政狗贼图谋会稽之心。” “既然不能,为何还要步步忍让?” “我!”项梁暴怒的再次一脚踢碎了一个桌子,怒吼道:“竖子不可教也啊!” “现在唯有散兵于民,不要再闹事,让这股风波过去,才能解我江东之困局。” …… 天下风云诡动。 祭拜秦墓依旧在继续。 咸阳,秦墓碑前。 始皇帝三拜秦墓碑,百万咸阳百姓也跟着三拜秦墓。 人群之中有哽咽的声音传出。 或感动,或思念,或触景生情……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情绪都聚集在祭拜逝者的时候。 始皇帝目光渐渐坚定的站在巨型大喇叭前,深吸了一口气,扫视着下方的官员,百姓,沉闷的大声道: “以前,有官员向朕奏请对天下万民每一口增收赋税三十钱,以接济军费之用,这是要迫使老弱孤独者困苦不堪啊!” “现在,有官员向朕奏请要向北境驻兵五十万抵御匈奴,向南越增兵五十万平定南越,朕先是征发囚徒用在兵事上面,又向黔首之家征兵二十万,前后征发徭役一百万用来运送粮草辎重。” “有这些也就罢了,然而,朕还不知足,为了修建九条驰道,前后征发徭役一百五十万。” “朕还不满足,动用了五十万徭役去北边修建长长城,动用了六十万囚徒和徭役修建阿房宫,动用了六十万囚徒和徭役修建陵墓,动用了五十万徭役疏通天下河道。” “朕,有负于信我、任我、赖我、爱我的百姓啊,是你们,支撑着诺大的秦国用兵攻城营造,而朕,却不知道疼惜你们,让一口之家缺丁少人,妻离子散,温饱难顾!” “朕,有罪于天下,有罪于信任我的子民的你们啊!” 轰隆隆! 始皇帝的宏厚的嗓音激荡在骊山之畔,广袤的平原之上,始皇帝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激荡,在人群之中掀起了惊涛海浪。 无数的百姓惊骇无比的抬头,眯着眼眺望着远处高台上站着的始皇帝,眼神之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没有咬文嚼字。 没有高深的道理。 始皇帝正在用着极其日常的言语,说着他们能听得懂,听一遍就明白的话在诉说。 不,在向他们认罪! 向他们陈述自己的罪责。 刚刚经历了痛苦思念的人群,顿时如炸开了一般,人声鼎沸了起来。 没有人想到,始料未及,就这么突兀的出现,直堂堂的撞进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始皇帝,在一件有一件的向他们数自己的罪责。 可这一句又一句话,却如晨钟撞进了他们的心底。 让他们在忐忑不安了起来。 “陛下啊,是臣无能啊,老臣无能啊,怎可让陛下罪责己身,论罪,那也是老臣的罪过,陛下,宿寐夜兴,为了秦国之安定,天下之太平,没有一日睡好吃好,怎可将罪责尽揽在自己身上,是老臣无能,累及陛下啊!” 就在始皇帝沉闷的自责之中,台下的李斯也跟着哀嚎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哀嚎了起来。 第127章 第三,有错,便改之 “陛下,臣,是无能啊!” “陛下,臣,无能累及陛下啊!” “陛下……” 哀嚎! 哀嚎! 哀嚎! 不管在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 随着李斯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就在秦墓前,一名又一名的官员,仰天哀嚎,恕罪己身。 上行下效! 始皇帝罪责己身,将天下疾苦之罪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令下方的所有朝臣们惶恐不安。 对于朝臣们来说,熟悉朝堂处事的朝臣,非常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始皇陛下的罪责己身,而是改变的开始。 雷霆! 雨露! 当这个庞然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开始向天下述罪,那么在以这个权利中心向外扩散的所有权利圈层,便是有罪! 无论过去有多么辉煌的政绩。 所有的官员都将有罪。 而在此,罢免任何的官员,都将是合情合理的。 这是大变的开始! “陛下,陛下,陛下无罪,我们过得很好啊陛下!” “陛下,是草民的罪责啊!” 然而,当始皇帝向天下百姓述罪,对天下万民的影响,才是真正史无前例的。 这些人的目光就在始皇帝这一位帝王的身上。 现在,始皇帝向他们述罪。 这让他们于心难安。 无论曾经受过何等的苦难,有这一道罪责昭文,足矣了。 秦墓下方。 一个又一个的百姓跪在地上,仰天哭泣。 为始皇帝而哭泣。 没有千古一帝的称谓。 没有绝世霸主的称呼。 只有一个疼爱痛惜他们的君王的哀叹。 一道罪责昭文,这无疑向天下百姓表明,君王是始终站在天下百姓的身边的,是时刻为了百姓安定而考虑的。 只是,做的有点不足而已。 “接下来十年,将是官员誓死谋政,万民众志成城的十年啊!” 新安县,张良同样跪在冰凉地面上内心沉重的感慨。 秦墓,罪责昭文! 堪称是绝世大杀器。 别的他不清楚,但有这两道措施,稳定秦国十年,足以。 而这十年。 秦国若一步步的改变,秦国危如累卵的局面将得到彻底的改变。 此法。 不在实际措施政令,只为聚拢民心。 “太彻底了,正因为彻底,史无前例,才真正的震撼人心啊!” 陆贾也跟着惊叹,被眼前的这一幕,彻底的惊到了。 甚至心中荡起了万千波澜,心中竟然产生了迫切想要前往咸阳的想法。 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千古变局,正在咸阳的火热的进行之中。 若不参与进去。 实乃辜负了辛劳所学。 “朕有错,在过去十年的执政生涯之中,执政方向上产生了巨大的偏差,重劳役,兴营造,令天下之民苦不堪言。” “错了,就是错了,朕自当加以更改!” “一个无法正视自己错误的皇帝,不是明君!” “一个无法正视自己错误的朝廷,不是治理天下的朝廷。” “一个无法给天下万民带来改善的国策,不是兴天下的国策。” “一个不能为万民考虑官员,无论是中央官员,还是地方郡守县令,乃至乡亭里官员,不是一个为民的好官员。” “过去十年,在一些方面,朕做错了,朕承认在一些国策的执行上,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有错,便改之!” “朕希望用未来十年,来修正这样的错误,让天下万民过上安定的生活,让天下万民老有所依,少有所靠,温饱可拥,家有简陋。” 沛县,萧何放声吼叫,尽可能的,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大一点,再大一点,让更多的人听到这些话。 这些让他听起来,是那么的明志的话。 秦国,要改变了。 他也希望,天下万民能给这个腐朽的帝国多给一点时间,哪怕三年,哪怕一年,等着看到它的改变。 一个君王,一个冠绝古今的君王,一个天下霸主,一个雄视天下霸道的君王,现在在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因为自己的种种举措,让天下百姓疾苦。 他认为,这就是一个好君王。 为了这样的君王,哪怕献出自己的生命又有何妨。 “臣,无能啊,非陛下之罪!” 沛县县令李良携带着所有的沛县官员,包括乡亭里三长,拜服仰天长啼。 “臣,无能啊!” 刘邦目光深沉的跪在地上随大流长啼。 心中却已经一片的叹息。 十年内,至少十年内,天下将无比的安定。 哪怕是,秦国依旧大兴兵戈,秦国依旧劳役加身。 但是,这一道秦始皇的罪责诏令,将为秦国换来十年的安定。 “大丈夫当如是耳!” 隔着几千里地,在灼热暖阳笼罩下,刘邦仿佛隔着秦墓,见到了远在咸阳的始皇帝。 “秦始皇,是一位雄踞千古的帝王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刘邦轻声呢喃,思绪难明! 现在他认为,在这道罪责诏令广传天下之后,再想要造反的代价,将是极其沉重的。 因为这会给逐渐绝望的万民,重新带来希望,而且因为是始皇帝的罪责诏令,这个希望被放到最大。 这样的希望,已经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蛊惑造反的了。 而此时。 这样的场景。 正在天下四十二郡,八百一十四县进行,虽有会稽郡那般打砸秦墓的行为。 但相对于整个天下而言。 却又是那么的无足轻重。 然而。 这场罪责诏令,真正目的,并非稳定天下民心。 而是天下将士之心。 “朕有负于忠于朕,忠于大秦的将士!” “朕自继位以来,征战六国,兴百万之兵,于朕三十三年以来,总计征发将士二百四十万,或有伤残阵亡者一百四十万!” “按照秦国耕战国策,应允将士封田二十四万万亩,应允将士爵位二百四十万爵,应允封地者八十万人……” “然,废分封之策,不可更改,若行,封侯裂疆,天下难再一统,百年后,第二个春秋乱礼乐崩坏的乱世必将令天下动荡不安,朕为千秋计,不分封疆土,决令天下一统。” “至此,朕有负于我大秦将士!” “然而,朕在此允诺,未受封、为获田、未封地之将士,朕决不负。” “经四公决议,九卿商定,朕终诀,由天下万民见证,自今日起,诏令天下,我秦国,废除耕战国策,所行我秦国自太尉府起,微末小卒止,此后,不再以耕战国策论功封赏!” “原有耕战国策变更为军功军爵荣誉优待策,奉行于军事,独行于军事。” “此间具策,推行于军事!” 沉默! 下方官员们沉默了下来。 下方万民们沉默了下来。 这切身干系到每一个人的利益,他们也很想知晓,所为的军功军爵荣誉优待策,究竟有什么。 但是。 就在所有人的疑惑之中。 守卫在四野,横陈于秦墓前的四十万秦军,却在始皇帝宣布完毕之后,自暮沉老年的王翦开始,声声震天道: “末将谨遵陛下之令!” 太尉府,冯劫,蒙武,王贲等一应将领震声道:“末将谨遵陛下之令!” 王离,李由,李信,辛胜等各级将领震声道:“末将谨遵陛下之令!” 后方,庞成,田福,仲良,郭怀义等各级校尉震声道:“末将谨遵陛下之令!” 后方,四十万将士齐刷刷的震声道:“末将谨遵陛下之令!” 声声震天而起。 似乎令整个天地都荡起了滔滔巨浪。 然而。 不管是始皇帝向秦军将士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是给出了种种保证,四十万秦军将士,都没有多少情绪变化。 “大事,已成!” 站在众多将士前方的王翦,笑吟吟的盯着高台上的始皇帝,轻声呢喃。 这是告知,而不是开始! 如果在告知的才开始推行新军策,天下大乱就已经开始了。 此时告知。 是因为在新军策推行之后,大局稳定,不管是将领还是将士,都没有生乱,所以在现在,昭告天下! 而这才是军策推行的正确步骤。 什么都可以乱,唯独军事不能乱。 未告先行,求稳,务必求稳。 才是军事之改! 至于新军策之内所涉及的种种问题,那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但对于现在来说,已经足够了。 “陛下,接下来,就靠你了,老将或许见不到我大秦真正威服九州的一天了!” 王翦忍不住的叹息,一时间感慨万千。 看到了秦国威服九州的希望,可他已经垂垂老矣,再无一战之力。 “战,战,战!” 一声声威严而严肃的啸音在秦墓前彻响。 天下万民祭拜忠魂! 始皇帝罪责己身! 这对整个天下来说,无异于引发了人们的深思苦索。 然而。 对于大秦来说,才是开始而已。 祭拜活动到申时下午三点多才结束。 从早晨五点开始,下午三点结束,人们滴水未进。 于是。 一场声势浩大的粥会便顺其自然的开始。 就在秦墓周围。 大规模的施粥在结束之后开始,人们在离开之前,可以盛上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 “等到了明年,秦墓周围,就到了举行为期三天祭拜盛会的时候了!” “再过三年,秦墓周围,你会看到大大小小的摊位,这里也将成为除咸阳坊市之外,最大的一个交易坊市!” “再过十年,这里将成为咸阳的最大的一座交易坊市!” “我大秦素有考虑百年之事的目光,秦墓前的祭拜广场要大,这个要提前规划妥当,但四周的交易坊市不可或缺,这便是人为创造的超巨型的经济之策。” “所谓经济,就是交易与分配,其内有生产,销售,流通,消费,如此所产生的动态行为,便是经济行为!” “百姓需要从四周的位置租赁摊位,对朝廷来说,便是一笔财政收入。” “大型的货物交易,其中所产生的赋税,对朝廷来说,便是一笔财政收入。” “就如同羊毛,不能老是逮住一只羊往秃了薅,羊薅秃了,冬天冻死了,第二年就羊崽子,羊毛就没有了。” “所以你要对一万只,十万只羊都薅一点,以量为出,患寡而不患均,当大家都被薅了一点,大家的心理就平衡了!” “既保证了朝廷的财政收入,又不至于薅秃了一类群体!” 嬴城站在冯去疾的身边滴滴咕咕的笑道,给冯去疾灌输经济思想,赋税思想。 “你急眼也没有用,你自己想想以前朝廷的赋税,逮住农业赋税,是不是往秃了薅,所谓的加重赋税,无非就是从农业加点,再加点,迟早被你们给薅秃了!” 冯去疾骂骂咧咧的怒道:“你少在这里指手画脚的,那你说,除了农业赋税,商业赋税,还要怎么收?” 嬴城笑呵呵的道:“个人税啊,你两千石,征收四百石,穷了你了?” “而你的收入,包括那些粮店,田亩,手工业作坊,是不是全部步入了你的私囊之中,堂堂丞相经商,那各级官员给你办事的效率,那还用多说?” “别急眼,我没有单纯的指你一个人,那么多勋贵世家。” “每年军事支出,这是必然的,马上就春耕了,粮种农具这些都是不菲的开支,包括兴道路桥梁宫殿,所有的开支都不可能让朝廷自己经营,迟早会问题。” “赋税是一定要收的,单纯我大秦的百万将士,就要集天下赋税来供养,最终就只能落到百姓的身上。” “越是发动战争,对钱粮的需求越大,征收的赋税就越多。” “单纯的逮住百姓的粮食收,百姓也就怨声载道了。” 李斯忍不住的点了点头,笑问道:“大律令不妨讲来听听,我大秦的赋税,该如何征收?” 冯去疾认真的点头,向嬴城取策。 嬴城笑道:“赋税一定要多样化,但不能重复!” “就拿冯公来说,冯氏与冯家一定要区别开来!” “冯氏一族乱七八糟的算下来,那也有七八千人头了,以往主要是以冯氏缴纳赋税为主,其中田产赋税占七成,商业赋税占三成。” “但其实,冯氏一族那么大,田产隐没,商业更是乱七八糟,根本算不清。” “所以这赋税,对冯氏来说,不能以族来收,要以家来收。” “商铺在谁名下,商铺收入征收商业盈利税,同理,手工作坊,餐食酒楼等,按名索骥征收。” “然而,对世家而言,不少的商铺都是有族中打理,各家分利,商铺的营利归商铺,收入个人囊中的归个人。” “对个人而言,你不能一个月收入十几钱就征收,设定征收线,月收入超过多少钱,就开始收个人赋税。” “除了这个呢,房产税,天哪,就我们扶苏府,在咸阳城占地快三十亩了,你们竟然不征税,真的太傻了!” “尤其是皇宫,咸阳宫属于朝廷的,可是后宫一百多亩地,宫殿林立,这个赋税也应该缴纳。” “咳咳!”始皇帝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嬴城一眼,让嬴城少乱出馊主意。 “这是实话,滥用土地,我要是在荒山野岭建一座房,随便登记造册,那就是我的地盘的,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嬴城哪里管始皇帝,没有半点顾及的道: “单纯一个扶苏府,除了那三十亩的宅院,在咸阳至少还有三十多处大大小小的宅院,一座宅院也不多收,一月一金。” “收就完事了,怕什么,咸阳城原本可以容纳一百万人,被你们这么一搞,至少少了三十万人,不收都对不起你们身居高位了。” “还有哪些马车,天哪,陛下有中车府四五百辆马车,这还不算后宫,扶苏府有一百多辆马车,冯府,李府,武成候府,算算这咸阳城有正儿八经府邸的,哪个没有四五十辆马车。” “你们享受了,可这么多马车,咸阳城的街道却年年翻修,滚坏了道路,你问问冯世杰,他要不要出钱修。” “所以这马车税,也得收,这件事陛下得带头,一视同仁,登记在册的马车,一辆十钱,这不过分吧!” “想想那么多的马车,这对朝廷而言,又是一笔财政收入。” “再说说土地增值,昔日我大秦国都在雍城的时候,咸阳这里,就是一片荒地,但是现在看看,咸阳的土地多少钱。” “等到阿房宫建成,上林苑哪里可想而知,现在一亩多少,将来翻多少倍,以购买价格为准,卖出价格为终,其中产生多少倍的利润,也不多收,两成三成,自己想想这对朝廷而言,又是多少的财政收入。” “我是真的鄙视你们,我大秦的手工业繁荣之最,可用手指算,都能算清楚朝廷投入究竟是亏损还是盈利。” “要不是朝廷掌握着七成的制钱作坊,府库的钱早就被掏空了。” “很多事情,你们要分开来看,陛下是陛下,陛下是我大秦的,但后宫之地却属于陛下的私人领地,陛下就有又成了我大秦的一份子,你该收就得收,有了陛下带头,官员们效彷,那些世家贵族就得跟着。” 始皇帝两眼瞪着嬴城怒道:“将朕的鞭子拿过来,反了天了,管好你的自己事情吧!” 李斯笑呵呵的不显事大的笑道:“这么说来,老臣遵从陛下,陛下缴纳,老臣也缴纳那什么房产税,哈哈哈……” 也只有李斯,敢这么说话了。 嬴城急忙往冯去疾身后躲避,笑呵呵的道:“税收多样化,增加朝廷府库收入,朝廷的财政压力减轻了,才能减轻农业赋税。” “但是,必须避免重复收税,避免收朝廷规定之外的赋税,不然,迟早不满。” “还是那个究极问题,府库没钱,只能增加农业赋税,陛下倒是不妨说说,还去哪里收税?” 始皇帝冷着脸道:“朕觉得,罚没大律府一应吏员的俸禄,也能给府库减轻一笔不小的压力。” “哈哈哈,陛下可莫要吓坏大律令,吓坏了大律令对咱大秦可是不小的损失。”李斯大笑道。 “切,我随便搞搞就足够支付大律府的俸禄的,陛下瞧不起谁呀,只不过我不想搞而已,朝廷的官员,就应该由朝廷的府库来支付。” 嬴城呵呵道:“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官员的俸禄低,当然我说的不是两千石官员,而是那些各府各郡县内的吏员!” “想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草,马儿能跑得动吗,总之就是一堆问题。” “行了行了,朕回宫了,听你说话,朕觉得我大秦就没有一处值得肯定的地方,今日无朝,没有大事,都回去歇息吧,难得轻松片刻!”始皇帝摇头苦笑,走向了马车。 “诺!” 李斯,冯去疾,蒙毅急忙恭送。 嬴城也象征意义上的站在李斯的身边恭送。 同行者不足七八人。 在身后跟着的,才是朝廷官员庞大的队伍。 而嬴城所说,也不过谈笑之中的建议,爱听不听,他可没有闲心参与进这比推行秦法还要复杂的事情中。 税收问题,一直以来都是涉及举国安定的大事。 当然。 他觉得,以现在始皇帝的态度,冯去疾有很大的可能,会采纳他的建议。 随着始皇帝的罪己诏,减轻农业赋税已经成为了冯去疾最头疼的事情,也是必须要面对的。 减轻农业赋税,冯去疾就必须要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从哪里找,这就是冯去疾该考虑的问题。 没看人家李斯根本就不想提意见,在旁边只打哈哈的笑笑。 人家根本就不往里面掺和。 谁提意见产生矛盾冒头就对准谁。 也就只有他,哪哪都掺和提意见。 但,管他呢! 有本事就来搞他,没本事就闭嘴乖乖受着。 刺杀的事情,他又不是没见过。 原本从骊山回咸阳,走阿房宫,皂河原,就可以回到咸阳。 但是自从超级作坊将大半个皂河包裹在里面,基本上算是阻隔了阿房宫和咸阳城之间道路。 现在想要从骊山回到咸阳,需要饶十几里的路。 而这,就算是始皇帝,还不是得乖乖的受着。 嬴城半路就和李斯众人分别,在郭怀义带着黑甲卫的护卫下,直插阿房宫,来到了超级作坊。 自从超级作坊建成之后,嬴城反而加大了对超级作坊的巡查力度,基本上每天来一趟超级作坊。 造纸坊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自从上次严肃处理了闹事的囚徒,近一个多月来,没有人再闹事。 现如今。 五十座独立的超级作坊沿着湍急的皂河沿岸依次陈列。 每天连绵不绝的木头会从西门进入,送入各个作坊的碎料院内。 在经过多次制造之后,切割好的纸张会被送出晒纸院,由外面负责运送的人拉入一个巨大的库房之内。 印刷长廊需要的纸张,会从库房取出来,送入印刷长廊之内。 在印刷长廊内采用的是单印烘干再装订的方式。 所以所有单张印刷出来的纸张,都会送入一个专门进行装订的房间内,按照顺序装订成册之后,才会送入专门存放书籍的库房之中。 不管是存放纸张的库房,还是书册的库房,都远离皂河。 小管的制作不必多说,这本就不是超级作坊的重点。 因为超级作坊采用的绝对隔离保密的措施。 非正式的调令,是没有办法从超级作坊取走任何东西的。 即便是取到调令,也是超级作坊内的人运送至门口,由外面的人拉走。 当然,这是他没有参与进去的流程。 超级作坊的运转没有问题。 嬴城便离开了超级作坊,刚离开,就可以见到连绵的营地。 这里原本是卫戍营西营的营地。 但是西营被他全部调入了超级作坊内,这里也就空了下来。 但现在。 就在这片区域,屯聚着三座大营,总计十万兵力。 辛胜的破燕营,王离的御前营,王贲的虎贲营,三大大秦真正的野战军团驻守皂河原。 分立三地,中间的行道,才是通行的地方。 自从三座大营竖立之后,超级作坊东边,已经到了人际罕见的地步。 而在西边,是杨端和负责的阿房宫营地。 只剩下南北两面的防守,可以说这很大程度上减轻了西营对超级作坊防卫的压力。 嬴城在没有调令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进入破燕营,御前营,虎贲营三座大营的营地。 只能顺着三座营地留有的行道路过。 为了避免被误伤,嬴城都在走在路中间。 军事营地和西营又是两种防卫,近乎和超级作坊的防卫模式差不多,靠近者杀无赦。 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进去还真不知道。 嬴城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自然也没想着进去。 顺着行道离开皂河原,便能见到咸阳城西门。 走完这一圈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今日的咸阳城不夜禁,还能看到,从骊山下来的百姓络绎不绝的进城。 “哎,这是给我增加压力啊,就这么一天,我感觉比度过一年还要漫长!” 进城的时候,冯世杰骂骂咧咧的对着嬴城抱怨。 冯世杰快马加鞭的从骊山下来,早早的等在城门前,安排百姓回城。 第128章 第四,阅兵 始皇帝三十三年春二月初二! 就在昨日天下大祭秦墓,人们还没有消化秦墓所带来的震悍之时。 卯初刻。 自咸阳宫内,又一道政令在人们的沉睡之中发出。 令朝野震动。 令咸阳城地震。 朝廷没有任何的政令公告说让百姓前往南城外咸阳原汇聚。 但是,在卯初刻政令发布之后。 不管是咸阳城居住的百姓,亦或是咸阳城外各个乡里的百姓,都自觉的前往咸阳原。 就连本来因为昨日要离开,却耽误了一天的商旅,也在卯初刻本来要出城离开的时候,停顿了下来,返回了咸阳,自觉的前往了咸阳原。 这令天还没有亮的咸阳原变得人山人海了起来。 甚至于。 很多人已经自备好了干粮,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眺望着咸阳原。 尤其是一些人,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连上茅房都不肯离开,在就地解决。 旁边的人竟然一点也没有嫌弃的原地挖了个坑,将‘垃圾’就地掩埋,然后站在上面不放过这个视角非常好的地方。 “天哪!” 咸阳县令,内史冯世杰站在咸阳原上面,仰天哭泣,有种要奔溃的想法。 可是。 冯世杰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发动了府衙所有的差役,在维持秩序。 嗓子都喊干了,可还是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群。 无奈之下,冯世杰只能拿出自己身为县令的威压,强制下令各处聚集的人群不得超过千人。 所有人群聚拢的地方,相隔距离不得少于一丈。 只能一遍一遍的警告那些凑热闹的大人,管好自家的小孩,人如此之多,丢了谁也找不到。 可即便如此。 咸阳原上面,还是乱糟糟的一片。 慢慢的。 连绵的行驾突兀的出现在了咸阳南门处。 八马同行,云顶华盖,天子行驾,后面跟随着十几辆一模一样的车架。 出现在原本宽敞的道路上的时候,一瞬间令整个道理都变得拥挤了起来。 “拜见陛下!” 天子行驾所过之处,不管是城门守军,还是过往的百姓,都纷纷的拜服了下来。 有胆子大的人想要看看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却在抬头之后,只能连绵不绝的天子座驾,而且还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踏踏踏! 阵阵如钢铁洪流滚过的声音在一辆辆车架旁划过。 武装森严的黑甲卫在肃清道路。 硬生生在拥挤的咸阳原上面,开辟出来了一条十车宽的路。 始皇帝的车架从宽敞的道路上慢悠悠的划过。 等到始皇帝的车架抵达一个人为搭建的高台上面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始皇帝从其中的一架和房屋一样的车架里面走了出来,身着黑色的龙袍,龙行虎步的站在了高台上,移步之中,来到了一座巨型的战鼓旁。 “锤来!” 始皇帝突兀的爆呵一声,旁边的内史将粗大的鼓槌递在了始皇帝的手中。 “通!” “通!” “通!” …… 始皇帝双臂有力,有节奏的开始捶打战鼓。 鼓面阵阵,在恢宏的震动,发出如雷霆的鼓声。 “呜!” 就在这一声声的战鼓声中,突兀的,在高台下方足有丈余长,需要两个人抬着,一个人吹的号角,悠扬而古老的响起。 长长的号角吹起来声音快要超过鼓声。 一连串的十几个修长号角在同时响起,连发出的声音都一样,这令整个咸阳原都能听得到。 号角声。 战鼓声。 两种声音如一曲动听的奏乐。 可就在这宏大的鼓声号角声中,现场渐渐的出现了第三道声音。 地面开始轰隆隆的作响,在用力的震动。 肉眼可见的,在高台上面的碎石子在跳动。 乃至于,在高台下松软的土质上面的石子,也开始了抖动。 “快看,来了,来了,那是虎贲营,素有虎狼之师的虎贲营!” “虎贲营三万,一人双骑,一骑六十斤甲,配六杆短矛,腰佩一把三尺青铜剑,一杆丈余长枪,引七石长弓,一壶箭二十四根!” “所有的战马,皆来自西戎的西戎马,一日脚力不足千里者,连入选虎贲营预备战马的资格都没有。” “虎贲营的统帅是上将军王离!” “虎贲营分前中后三校,前为锋,集中全军最快的战马,为之速战。” “那是,前锋冲阵了,冲阵令旗纵横前锋,要冲阵了,以千人为锋,以锋为阵!” 人群之中,有人振奋的解说,激动的口不择言,仅从令旗的变化便窥得此时虎贲军军阵的变化。 轰隆隆! 率先出现在咸阳原上面的,是一面三角旗,三角旗上面只有一个字,锋! 不止有一个,足有十面三角旗,从横贯数十里的地面疾冲而来。 “前锋旗啊,不配剑,不配抢,不配箭,只配锋骑,所令之地,只有死冲,其后骑兵,以令旗为准,令旗所在,便是冲锋所至!” “杀!” 人群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中年激昂的咆孝着,似乎随着锋旗的出现,回忆起了曾经喋血沙场的画面。 虽残志远,看到锋旗而变得亢奋。 而就在旗至的同时,黑压压的一片烟尘紧随其后卷起,整个皂河原都变得烟尘滚滚。 而就在烟尘之中。 一支黑色的骑兵洪流,以极其规整却又极快的速度,向着始皇帝所在的高台奔腾而来。 骇然的气息弥散在整个咸阳原。 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喘着粗重的鼻息,似乎已经感受到滚滚而来的杀伐气息。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滚滚洪流的骑兵队伍中,一名又一名的骑兵将士抽出来了一根短矛,在极速奔腾的战马加持下。 嗖的一声,所有的骑兵近乎统一的向着前方投掷出了手中的短矛。 一声声的破空声划破长空。 万人齐掷的画面映入眼前。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短矛,在战马的极速加持之下,超过了五十丈,结结实实的插进前方的地面上。 令人无比震颤的画面。 没有经历过军事的百姓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设身处地,若是自己身在那短矛之下,瞬间都活不过。 然而。 真正令人震悍的,是那近乎统一的节奏。 就在短矛投掷之后,只见烟尘中狂奔的骑兵,齐刷刷的拿出来了弓箭。 而此时。 骑兵已经冲阵在了短矛落地之处。 哗啦! 只见一股股骑兵在迅速的拉成一条直线,顺着短矛落地的缝隙直插而过。 “射靶!” 随着千夫长将领的一声令下,拉成一条直线的骑兵,在战马狂奔之中,没有脚蹬,只有脚布,一个个双腿紧紧的夹着战马肚皮,身体侧身,搭箭弯弓,就在战马奔腾之中,一根根利箭,向着两侧的固定靶爆射而去。 没有十环,没有红心。 可是。 一根根箭羽插在了红心之上,甚至其中有强力者,隔着一百步,一箭将红心射成了空洞。 强横的骑射本领。 真正恐怖的是,竟无一人利箭脱靶。 “稀律律!” 而随着万骑射靶而过,万骑也抵达了了始皇帝所在的高台前,所有的骑兵紧随着戛然而止,停顿了下来。 来时不乱,停顿也不乱。 十行万骑,以巨型的方阵整齐的面向始皇帝。 “末将,虎贲营前锋营千夫长池全,元飞,蒋豪……率前锋万骑请陛下检阅,恕末将带甲在身,不便参拜!” 前方,一名名千夫长震声道。 始皇帝早就停止了擂鼓,孤独一人站在高台上,震声问道:“朕的将士,可还敢战否!” “战,战,战!”下方,万骑震声,声声震天。 始皇帝孤傲的再次震声问道:“朕的将士,可还勇否!”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下方,万骑震声,意志坚定。 唰! 始皇帝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天子剑,仰天长指,近乎嘶吼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顿时。 下方震荡传声,万人齐声,有破天之势。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一声声震天之声激荡四方,就在咸阳原上,掀起了一场浩荡而无边的誓言。 这道声音。 从先秦之初,贯穿了整个秦史,在今日,再次彻响了起来。 也是这道声音。 随着激荡,在人群之中也渐渐的从弱小的声音,变得声势浩大起来。 一名又一名围观的百姓,也在挥泪跟随着高诵! 可就在始皇帝轻轻的抬手中。 躁动的战马躁动的将士,躁动的咸阳原上的百姓,高诵之声戛然而止。 “朕的将士,永远是这天下唯一的敢战之士,听朕之令,立于两侧,迎我同袍!” 始皇帝一声令下。 哗啦啦。 下方横陈的万骑,迅速的再次开始了动作,战马轻起,哗啦啦的向着两侧缓慢奔腾,很快停在了两侧。 见两侧落定,始皇帝再次震声道:“再鼓!” “通!” “通!” “通!” “呜!” 悠长的号角声战鼓声响起。 再一次。 远处本来要渐渐平息的烟尘,再次变得烟尘滚滚了起来。 只见在烟尘之中。 一支配有战车,滚木,重甲,连战马都配有草甲的骑兵,缓缓的出现在视野之中。 战车上面有锋利的轴锤,随着滚动仿佛每前进一步都将带走鲜活的生命。 双骑之间的滚木在地面上轰隆隆作响,犹如一个绞肉机,在横冲直撞。 武装森严的战骑,速度渐渐奔腾而起。 万马奔腾,向着高台奔腾而来。 渐渐的,这支队伍停在了高台前方。 “末将,虎贲营左营千夫长……率左营万骑请陛下检阅,恕末将带甲在身,不便参拜!” 同样的话。 始皇帝也震声问着同样的话,“朕的将士,可还敢战否!” 顿时。 下方万骑再次跟着激昂的回道:“战,战,战!” “朕的将士,可还勇否!” 顿时,下方万骑激昂的回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嗜血而霸道的气息漫延在皂河原上。 始皇帝意志坚定的挥剑,渐渐的点燃了咸阳原上的阅兵! 是的! 阅兵! 没有任何事先通知的阅兵。 但对于分布咸阳数百里在各城的各营来说,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阅兵。 始皇帝在检阅秦军战备。 而第一个接受检阅的,便是王贲所率领的虎贲营。 这是一场极为隆重的军事仪式。 在全民祭拜秦墓碑后的第二天进行,最为合适。 阅兵仪式。 自古有之。 昔日诸侯,为彰显国威,会提前通知并邀请各国君王前来,观兵以威诸侯。 诸如齐恒公,阅兵以威慑诸侯。 可以说。 阅兵,是彰显一国军威的最为重要的军事仪式。 威慑四野之地,凝聚天下之心,让治下子民相信这个国家拥有守护他们的力量。 而此时。 便是始皇帝举行的极其重要的一次的阅兵行为。 凝视着下方虎贲营的骑兵,始皇帝身上渐渐荡起了傲视天下的霸道之气。 提前没有任何的通知,自然也没有邀请任何人前来观看。 检阅秦军战力,也不是向别人证明秦军到底有多么的勇勐和强大。 甚至于,这场阅兵,并不是要威慑于谁。 今日。 他只想告诉任何一个有想法想违背他意志的人,他,嬴政,拥有五十万随时候战的百战之兵。 不需要任何来看。 他们,随着他嬴政的命令,可随时再战天下! 纵然天下再乱,有此百战之兵,也足以平定。 …… “阅兵啊,还真的想去见一次呢!” “不过,这次就算了!” “那位头比我的还大,军事上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下一次阅兵,必须要提前三个月通知天下,让各地将领都派遣精锐前来,那阅兵才有意思,至于这次!” 嬴城站在大律府门前,一边迅速的阅览着修订之后的秦法十纲,一边遥望着南边。 目光不止看到南城咸阳原上的阅兵。 更看到了远在南边的江东之地! 始皇帝第五次南巡,比记忆中的时间,足足提前了四年。 这一次。 不用江东先乱,始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对江东以绝对的兵力形成碾压的局面,一举荡平江东。 而此次阅兵,便是始皇帝的一次战前动员。 要带走咸阳一半的兵力南巡! 第129章 第五,南巡,控制四人 然而。 面对这样的千古盛世,始皇帝提前了南巡的时间,嬴城的内心是恐慌的。 他接连的动作,引发了始皇帝提前南巡。 真实历史上始皇帝究竟以怎样的姿态南巡他不得而知,但就天下局势而言,始皇帝的南巡一定和地区安定有关,而记载之中始皇帝最后一次南巡的路线,正是江东之地。 从陕西到云梦,然后顺江而下,路过南京,转入浙江钱塘,入会稽山,而后过吴从江入海,从海山进如琅琊,再次转入海山抵达河北,从河北陕西返回咸阳。 这条迅游路线上,最终,始皇帝却崩于沙丘台,也就是在返回咸阳的途中,死了。 在此行中,始皇帝在海山遇大鱼,引弓而射杀。 尤其是从现在始皇帝的身体状况上来看,这是一个四十六岁,拥有不俗的武力值,正值中年时期巅峰,可引弓射百步外的雄心勃勃的帝王。 在此行前,荧惑守心! 在此行前,天降流星,始皇帝死而地分! 在此行前,今年祖龙死! 足以说明天下已经动荡不安了起来,需要始皇帝全力去镇压。 理应,如现在这般,携带着足够的兵力前去平乱。 可是。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看起来真的万无一失,谋划许久的南巡。 他还是在恐慌。 最怕,最怕,最怕……他这只蝴蝶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搅动风云。 是否轻轻的扇动翅膀,而引发山呼海啸。 始皇帝南巡提前了。 而始皇帝的死亡,是否也会提前?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郭怀义,再去通告胡亥,见人通传,一个时辰内,若他不出现在大律府任职,本公一把火烧了他的胡亥府,便是他躲在天涯海角,本公也会下发海捕文书,届时,休怪本公不念亲情!” 所以,此次南巡,不管发生什么,胡亥休想南下,他已经给胡亥安排好一条路,一路与南边毫不相干的路。 “去请李斯,问问他的刀是否磨好,这第一把刀,本公要斩下去了,斩尽昔日六国君王之残威!” 所以,此次南巡,不管发生什么,李斯休想南下,他要以数之不尽的麻烦将李斯死死的拖死在咸阳。 “去告诉赵高,离开咸阳便是他身死之日,陛下也阻止不了!” 所以,此次南巡,不管发生什么,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赵高,离开咸阳死! “传教化司司正扶苏,立刻出现在司署,布置教化司教化诸事,就是绑,将人给本公绑在教化司司署!” 所以,此次难寻,扶苏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咸阳,此前想让扶苏外出历练感受民生疾苦的想法,虽然正确但被他否决。 始皇帝平安归来,大家都安定。 始皇帝死在路上,他唯有一条路可走,扶持扶苏继位,哪怕因此与李斯好不容易维持到平静的关系直接翻脸。 现在的咸阳,没有人轻视于他。 因为在咸阳,只有他,敢跟一个疯子一样,肆无忌惮的行事! “大律令好像对陛下此次南巡,尤为担忧?” 李瞻忍不住心底惊骇的在旁边询问嬴城。 嬴城的话,没有任何的忌讳,就站在大律府门前,光明正大的下令,明目张胆的就在咸阳宫内说出要杀死赵高的话。 这让他,感受到了嬴城身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是一种好像无比重视,又无比担忧陛下南巡的情绪。 可他不明白,嬴城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陛下,就不该离开咸阳,集大秦社稷于一身,却执意南巡,南北差异之大,万一水土不服呢,万一产生不必要的变故呢,万一在贼窝被刺杀了呢?” “江东虽乱,大可以坐镇中央,遥控指挥,何必亲身犯险?” “他觉得这天下就他一个人聪明吗?” 嬴城低沉的摇头,没有一点的喜色。 李瞻轻声的劝慰:“陛下已经巡视天下四次了,大律令不必过于担忧!” 嬴城摇头道:“骄兵必败,正因为有了前四次的安然无恙,陛下才会产生骄横之心,燕地,齐地与楚地的情况大不相同,楚地,那是贵族盘踞根深蒂固的地方啊!” 李瞻虽然不认同嬴城的观点,但还是为嬴城出谋划策道:“陛下此时还在检阅兵戈,此时阻止,或还来得及!” “呵,我就差指着那犟老头的鼻子骂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嬴城冷呵一声,始皇帝要亲自动身难寻,他岂能不去劝,可那始皇帝,看起来很好说话,可一旦人家决定的事情,根本就劝不住。 不想这些糟心的事情,嬴城指着海域法的内容道: “海域法还是有很大的问题,对海域认知还是太少了,海域是一个要比陆地还要广阔的地方,对于我大秦来说,应该提升到与昔日耕战国策相当的地位,鼓励大家造船拓海,遍地圈海!” “这个现在不用着急,但海域法一定要有所规定,让百姓清楚,海与内湖的区别。” “而这,就要涉及到海域航舶法,海域税法,海域资源法,海域界定法,拓海法,海域军事法,算了,这部分还是我来弄吧!” “海域法不必细分,但要让所有人心中形成海域也是我大秦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李瞻还真的没有见过海,只能是稀里湖涂的点头道:“诺!” “另外这个诉讼与非诉讼法!”嬴城又翻开了一摞纸,按页索骥的道:“所谓的状师,是因为百姓不知法,上诉而不知如何上诉,从而产生了这一特殊的职业!” “这里,非法家弟子不得状诉,是不合理的!” “还有这里,百姓可以自由状诉,也是不合理的!” “教化司五门主要学问,就包括秦法,普法的历程任重而道远,现阶段而言,的确法家弟子一定是擅长这类职业的,但没必要非要法家弟子!” “但是,这必须要有对应的资质,不能一个老鼠搅动一锅汤,害的大家都没有饭吃。” “至于将来,一旦把老的一批送走,接受教化司从小普法的新一代人,一定是人人知法的新一代人,必然,人各有异,不可能全然了解秦法十纲,礼篇,总纲等内容,就要有所区分。 明令高中低,上中下,以德行为准则,秦法知晓程度为状师,只有辩诉之权,无判决之权。” “还是那个问题,法家是一个广泛的概念,不能成为独属于某部分人的私权,以后,我大秦子民人人是法家,但人人不是法家。” “权力的界定一定要明确,民就是民,官就是官,介于民官之间的这部分,不能以为官的准则去约束这些人,却又不在民的范畴之内,可这些人却又是最为庞大的一个群体,若为祸四方,所影响的却又是朝廷的对天下的信服之力。” “长此以往,我大秦在百姓心中的威严,将荡然无存,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大秦灭亡的时候。” “所以,必须明令状状师也是三等一流民,没有任何高于民等的权力,至于受人尊敬,就如同老师,族老这些人的存在,是因为其品德和名声广为传播而受人尊敬,令人信服,但这,不属于驱使他人行事的权力范围。” 李瞻认真的将嬴城所说的话记录了下来,还是疑问道:“大律令,可这其中必然会产生另一个问题,这些状师若为那些罪犯辩诉,明知罪犯有罪,还想方设法的辩诉,又当如何,这也是属下的疑惑。” 嬴城摇头道:“在廷尉司,监察司,大律府三司没有正式的判决前,廷尉所抓捕的之人,就是无罪的,这其中,廷尉司为主要判决者,大多数判决,由廷尉判决定罪。” “而状师的存在,是在判决前,因为熟知律法,替这个没有判决的无罪的人辩诉!”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在你的认定中,难道就被抓之人都是有罪的吗?” “律法讲求三证齐全,以法定罪,廷尉可以搜集罪犯犯罪的证据,状师就可以搜集罪犯无罪的证据,即便是罪犯为真,状师也可以为罪犯减轻处罚。” “而这其中,廷尉必须牢牢的掌控着判决之权,这是谁也不能动摇的。” “必然,人心难测,你也无法保证所有的廷尉官员就真的一颗公心全为民,这二级,三级,上诉之辩,就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李瞻认真的点了点头,略有所得。 嬴城笑了笑,道:“其实,减少斩首极刑之罪,对我大秦而言,是利远大于弊的!” “一来,摘掉暴秦这顶帽子,消除百姓的畏秦之心。” “二来,这免费的劳动力,根据犯罪的罪恶而无偿任用,何乐而不为。” “三来,给所有罪犯活着的希望,谁还愿意冒着作死的风险造反呢。” 李瞻点头赞同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秦法的推行,怕是不容易啊!” 嬴城笑呵呵的道:“若是容易,何来青史留名,新秦法若成,你我以及这座大律府,将耀眼史册。” “若不成,谁又不是一抷湮没的黄土呢!” 说着,嬴城再次从教育法中抽出几张纸,道:“远的憧憬不必遐想,做好眼前的事情,教育法也是重中之重啊,老师的考量,学生的德行,用律条来规定,还是要慎之又慎啊!” “这里面第十七条,各级学院,应不得以盈利为目的进行经营。” “这里面的三十五条,各级学院,应不得以身份而区别招生和教育,能请到私教,那是家室的本事,无可厚非,可这各级学院是朝廷主持建设,应当以公允为主!” …… 嬴城对秦法十纲进行逐条修改。 只要修改掉这些内容,在他看来,新秦法就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经历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新秦法终于到了收尾的阶段。 再有一两天,便可成为成文法。 可喜可贺! 这段时间,大律府所有的官员们,都很辛苦。 收获也是巨大的。 说句自大的话,即便是新秦法不推行,这部秦法,也足以成为绝世瑰宝,被万世所借鉴和使用! …… 扶苏府! 扶苏也没有一点想法去观看他的父皇阅兵,因为他清楚,这根本就不是阅兵。 而让他最为气愤的是,他的父皇真的半点意见也听不进去,先有蒙恬北上,后有屠睢南下,现在,竟然还要兴兵南下。 令人愤怒。 “现在的秦国,更应该止兵戈,休养生息啊!”扶苏阵阵唉声悲叹。 正此时。 一阵喧闹声出现在扶苏府。 管家在极力的阻止着什么,却因为有人蛮横不讲理要冲进扶苏府而不断后退。 本来就苦闷的扶苏闻言,不由一怒,推开书房的门便冲了出去怒斥道:“何人胆敢在扶苏府喧哗!” “老爷!”管家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来到扶苏的身边,快速道:“这些人是大公子派来的,说是要让老爷……” 管家还没有解释清楚,前来的黑甲卫百夫长就震声道:“末将拜见长公子!” “末将前来传大律令之令,请长公子立刻前往教化司司署就任,不得有误。” 扶苏这一听,就知道是嬴城又在他这里耍官威了,儿子命令老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尤其是。 他听到嬴城让他前去教化司,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什么教化司,不去,回去告诉嬴城,既然让他爹当这个教化司司正,就按照我的方略来执行,什么五门二十四选,我不同意,想要执行,就去找别人吧!” “让我去做,我做不到!” 扶苏怒气冲冲的甩手,本身五门主要学问,礼学,法学,农学,算学,商学,他就非常的不赞同,尤其是法学,怎么敢成为主要学问,简直不可理喻。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我倒是要看看,他嬴城能奈我何!”扶苏也是气愤而倔强,坚决不从! 黑甲卫百夫长见此,也不客气了,漠然道:“长公子殿下,末将得罪了!” “大律令有令,若长公子不去,要我们将长公子绑去教化司司署。” “嬴城,他怎么敢,怎么敢!”扶苏怒气冲冲的吼道。 可随着黑甲卫百夫长招手,数十名黑甲卫毫不犹豫的向着公子扶苏身边走了过去。 哗啦啦! 扶苏府的护卫们也是一面阻挡黑甲卫步步后退,一边回头看着扶苏,只等扶苏一声令下。 “请长公子莫要令末将为难!”黑甲卫百夫长沉闷的上前直面护卫震声道。 “哼,我倒是要看看,我去了这教化司,他嬴城能奈我何。”扶苏见状,也知道嬴城什么都敢干,只能作罢同意前去。 …… 胡亥府! 郭怀义带着一队黑甲卫来到胡亥府。 面对紧闭的胡亥府,郭怀义下令撞开了大门,胡亥府的管家却挡在了门前,“这里是皇子府,几位这是践踏皇家威严吗?” “胡亥公子呢?”郭怀义冷声道:“传大律令之命,一个时辰内,胡亥公子必须前往大律府任职,本将必须将面见胡亥公子通传,你身为管家,莫要为你家公子招祸!” 管家面对凶煞的郭怀义,也是势头一弱。 郭怀义却已经带人强势的踏入了胡亥府,冷漠道:“搜,不见人不回!” 郭怀义冷漠下令,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嬴城如此的重视这件事,但他更清楚,嬴城绝不会无失放的,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必须见到胡亥。 “大胆,郭怀义,你身为宫廷校尉,莫不是已经成为了嬴城的鹰犬不成,擅闯本公子府邸,谁给你的胆子。”正此时,一道怒斥的咆孝声骤然出现,胡亥带着百民护卫,气势汹汹的涌来。 一看那势头,要跟郭怀义干到底,坚决不去大律府。 “末将拜见十八公子!”郭怀义见到胡亥,定了定神参拜,并迅速的说道:“末将只负责面见十八公子通传大律令之命,大律令命, “一个时辰内,若他不出现在大律府任职,本公一把火烧了他的胡亥府,便是他躲在天涯海角,本公也会下发海捕文书,届时,休怪本公不念亲情!” 闻言,胡亥一脸阴沉的盯着郭怀义:“这是嬴城说的?” “末将只字不敢隐瞒,这是大律令的原话!”郭怀义漠然回道。 “嬴城他想要干什么,老子是他的叔伯,他眼里还有没有长辈礼仪了?”胡亥爆呵道。 “末将只负责通传,其他事情末将一概不知,还望十八公子慎重思量!”郭怀义说罢,果断的告辞道:“末将告辞,不打扰十八公子!” 说罢。 郭怀义已经不等胡亥回应,急忙中转身,带人离开胡亥府。 再不离开。 他感觉今日想要离开胡亥府就不容易了。 只想说,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 中车府。 赵高忧心忡忡的坐在门槛上,在犹豫。 他到底要不要前往咸阳原。 现在他前去,还来得及,只要他请命跟随陛下,陛下定然会同意他一同随从南巡。 可是! 他犹豫啊。 嬴城那个疯狗,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以现在嬴城的地位和在陛下心中的宠爱程度,就算是嬴城真的杀了他,顶多被陛下责骂一顿,影响不大。 可他。 要是不听! “该死的嬴城,我赵高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赵高沉闷的嘶吼,已经坐在中车府的门槛上想了一早晨了,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他究竟哪里得罪嬴城了,嬴城要这么对他。 正此时。 一阵内侍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赵高抬头一看,是大律府的内侍,还是他安插在大律府的人。 “怎么了,你怎么来了?”赵高眉头一皱的质问道。 “大人,这,奴婢是来传话的,大律令,大律令说,大人您离开咸阳之时,便是大人身死之日,陛下也阻止不了。”内侍说完,急忙解释道:“大人,这不是奴婢说的,奴婢也是前来传话。” 赵高气休休的从门槛上站起来,怒道:“这个疯子。” “大律府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嬴城可还说什么呢,什么态度?” 内侍心惊肉跳的急忙回道:“大人,大律令此次态度不是一般的坚决,不止大人您。” “胡亥公子也被大律令要求一个时辰内前往大律府任职,甚至大律令还说要烧公子府之类的话。” “就连李斯,好像也被大律令刻意的托在了咸阳,此次是铁定不能跟着陛下南巡了。” “还有扶苏公子,大律令命黑甲卫去请,要是扶苏公子不去教化司,要绑着去。” “大律令此次,态度之坚决,令奴婢骇然!” 赵高闻言,眉头紧皱的摆了摆手道:“回去吧,本公知道了。” 内侍当即如临大赦的离开。 而赵高,极其郁闷的又坐在了门槛上,眼中的凶光也乍现,疑惑也有,郁闷也有,不解也有。 可是。 “我真的想不明白啊!”赵高悲叹的哀嚎,却是转身进入了司署内,倒头睡在了床上。 他赵高伺候始皇帝,现在始皇帝不在,他赵高,没事干啊! …… 丞相府! 李斯目光阴沉的盯着一副天下堪舆图。 正此时。 内侍匆忙前来,将嬴城原话告知。 李斯不怒反喜,野心勃勃的笑道:“告诉大律令,天下四十二郡,八百一十四县,尽在老夫掌中,就看他的刀,够不够锋利!” 说罢,李斯完全不理会内侍,笑吟吟的盯着堪舆图,戏谑道:“从宣传司开始吗,也是,人心难测,先正人心,方为上策!” “法家,或许从此将不再是法家,但法家,将超越一切成为万世永存的法家!” “面对这天下变局,当短尾求生,舍小而谋大,嬴城,莫要让老夫失望!” …… 咸阳原上。 破燕营三万兵马成一个巨型的方阵,步步稳扎,从烟尘之中滚滚而来。 在秦国,凡有名为营者,都是野战军,都是曾经攻城拔地的军队。 而破燕营,正是曾经灭燕的主力,由李信率领,后来李信攻楚之战中惨败,破燕营几近被毁,但作为灭国主力,始皇帝下令辛胜在南郡重建破燕营,如今已经重新成为一支可野战四方的强军。 第130章 其实,无中生有的事情,并不少 远远的,围观的百姓就被破燕营滔天的气势给吓到。 破燕营,堪称是一支钢铁的洪流。 没有如虎贲营一般,三万骑兵令地面沸腾。 可以清晰的看到破燕营中数得过来的骑兵数量,那仅仅是维持正常传令的骑兵,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但在此时。 却成为了全场最为瞩目的一支强军。 破燕营因为重组的缘故,一缕穿戴的是最近的战甲,也代表着大秦现在最高的制造工业。 清一色的黑色铠甲。 前甲,后甲,披膊,这是一支全甲武装的军队。 而且。 破燕营一改此前千里奔袭燕国的特点,转变为移动的军械战团。 这其中。 最令人醒目的,便是那一辆辆带着车轮,被战马拉着的重弩车。 重弩车在地面上之上碾压出来了一条条的车轮印,隔着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这些重弩车所带来的压迫感。 “一二,一二,一二!” 破燕营之中传来一声声齐声协力的声音。 这是从工程车所在传来。 一座又一座的巨型的工程车,投石车在几十匹战马的拉动,上百名将士的推动之下,在咸阳原上缓缓的前进。 这堪称是一个重甲机械兵团。 所乘战马皆为拉车的马匹。 所有之军械皆为大秦冶炼的最高工艺。 当这股力量行走在咸阳原上的时候,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觉袭来。 “秦,虎狼之师啊!” 人群之中,一行青年忍不住的低声的呢喃。 这名青年,正是从函谷关新安县赶来的陆贾。 而就在陆贾的身边,张良轻声叹息道:“始皇帝能够一统天下,秦国能够征服天下,全因为,秦国重视士卒,重视军械,虽有耕战之功,却也是因为秦国历代君王,始皇帝重视军政的缘故啊!” “换做昔日其他六国任何一个君王,若不重视军事,断然无一统天下的契机。” “而始皇帝,真正令人钦佩的地方,不单单是其雄才大略,而是其不同于其他君王的眼光和执着。” “若秦国安居关中,以强国之姿态雄视天下,便没有如今之一统天下。” “相比起曾经的六国乱战,死伤无数,如今之天下,虽有乱生,却已经少了很多了。” 张良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是非常矛盾的。 从家国仇恨上而言,他对嬴政的仇恨,比天高,比渊深,灭国之恨,断然不敢忘记,哪怕是因此流落天涯,也在所不惜。 可是从个人的情况而言,他对嬴政却又有着浓浓的敬佩之情,这中敬佩,是嬴政敢于做天下第一人,成为第一个帝王。 是嬴政敢于废除有重大弊病的分封制度,但凡是稍微聪明一点,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分封制度之下隐藏的巨大的隐患,三代人或许会念昔日君臣之恩,但是出了五服,那些子孙们只会质问为什么昔日先祖功劳堪比天高,为何却只有这么一点封地。十代人之后,便是征战天下的时候,不过是再次上演一遍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的画面。 这也是他敬佩嬴政的地方,嬴政,竟然一个人压着无数的功臣名将不实行分封,那些功臣名将们却没有一个敢造反的。 这样的威严,是他不敢想象的,至今不可思其中缘由。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嬴政活着的时候复国,所以他想方设法的刺杀嬴政。 就这也就罢了。 其实他也是明白。 车同轨,书同文,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这其中的每一条策略,都是利国利民利天下的良策。 只是。 在昔日他满脑子充满着对嬴政的仇恨的时候,只是纯粹的为了反对而反对。 而此时。 站在这片令人畏惧的阅兵仪式上,看到强大的秦军的时候,他有了种种的思虑。 而这一切,全因为近几个月以来,秦国局势的变化。 尤其是昨日。 祭拜秦墓碑和嬴政那破天荒,惊天下的罪责己身诏书。 让他真正的重新认识了这个一统天下,想要完全中央集团的帝王。 “或许其伟大,或许其痴心妄想,只是,这天下究竟该怎么治理,是一个需要安静沉思的问题!” “而什么是正确的治理天下之策,什么又是错误的治理天下之策呢,想必这道题,没有答桉吧。” “只有适合天下之治,可管理与约束天下之民,在此基础上让百姓丰衣足食一点,便是好的治理之策吧!” 张良似乎在发牢骚一般,在低声呢喃。 也是一个矛盾的人。 既希望秦国变好,也希望变得非常不好。 然而。 就张良以及所有围观在咸阳原上的百姓思绪之中。 破燕营。 稳步的出现在了高台上始皇帝的面前。 刹那间,辛胜如阵阵鼓槌的声音震声而起。 “末将,破燕营统帅辛胜……率破燕营三军前来请陛下检阅,恕末将带甲在身,不便参拜!” 破燕营统帅辛胜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皮肤黝黑,棱角分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关中男儿。 而见此。 始皇帝依旧是孤独一人站在高台上,手握天子剑的震声问道:“朕的将士,可还敢战否!” “战,战,战!”辛胜当即震声道。 刹那间。 整整三万余的破燕营将士,如喊破喉咙般的嘶吼了起来。 声声震天,如雷鸣声,在咸阳原上面悠扬的激荡。 始皇帝孤傲的再次震声问道:“朕的将士,可还勇否!”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始皇帝从腰间拔出了佩剑,天子剑,仰天长指,近乎嘶吼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顿时。 下方震荡传声,万人齐声,有破天之势。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是一道誓言。 是绑架在秦国君王和秦国将士之间永不变色的誓言。 也是秦人独有的声音。 正是这道声音,传遍了九州大地,令无数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的惊叫一声‘秦,如虎狼也!’ 而这! “而这,便是耕战国策的对秦国最大的改变,也是因为这,让秦人的身上,拥有了一层永不退色的精神,正是因为这样的精神的存在,才令秦国一人独战关外六国,甚至连咸阳城都差点被攻破,却依旧能够在灰尽中重生,崛起,再次屹立在北方。” “这是,秦人的精神。” “若是我们连这样的精神都丢弃了,那我们秦人,就不再是秦人了!” 嬴城掷地有声的说道:“然而,昔日六国百姓,接触我秦国,见到我秦人的,除了少数的商旅之外,便只有我秦国的军队,也因此,关外六国百姓将秦视为暴秦!” “因为军队,永远代表的是杀伐与战争,没有战争,军队便失去了存在的根本。” “然而,杀伐与战争,永远是悲痛的,经历过战争肆虐的人们,永远会厌恶战争,伴随着,也会厌恶发动战争的人。” “而我大秦,一统天下,发动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我大秦将士的兵戈,犁遍了大江南北,这天下的每一寸的土地。” “这导致我秦国,被天下人视为仇敌!” “我秦国想要真正的统御天下,就必须要消除这种仇恨。” “下下之策,毁灭其肉体,摧毁其精神,奴役其行为。” “下策,以一代人的死亡来消除这种仇恨,甚至于一代人不够,需要至少三代人,朝廷花费无比巨大的代价来不断的引导仇恨我大秦的思想。” “而上策!” “铺天盖地的宣扬,宣扬我秦国的正义性,举天下之正义大旗,然后用我们的思想来更换他们的思想。” “不亦说乎,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君子乎,人不知而不愠?” “我说一遍,想必你会认为我将这句话颠倒了!” “这,没错,我是说反了!” “所以,我在天下书籍,将这句话改为如此,我每一个时辰读一遍给你听。” “我每天都读给你听!” “一年,三年,五年,十年,我每天都读给你听!” “那么,这句话该怎么读?” “是不亦说乎,学而时习之,还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什么是正确的言论,在朝廷的允许下,被广为流传的言论!” “我嬴城和你们,正在进行着一场足以改天换地的事情,而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任务!” 嬴城站在章台街乐教司的房顶上,拿着大喇叭激动人心的训话。 他的声音足够大,站的也足够高。 下方。 是大乐司司正严涛以及在这两个多月以来,在他的一遍一遍督促之下,严涛的一遍一遍培训之下,培训出来的六七千乐戏曲人。 有人拿着琵琶。 有人拿着小鼓。 有人拿着锣。 而更多的人,则是身着各种奇装异服。 甚至还有人,穿着一身素黑,不怎么符合规制的黑龙云纹炮,那是帝王之府,也是始皇帝才能穿的服装。 大乐司司正严涛则是一脸严肃的抬头仰望着嬴城,两眼渐渐的坚定了下来。 虽然他很清楚大乐司所有的戏曲,都是杜撰的故事,甚至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 但他更清楚。 百姓们更喜欢看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大悦人心的故事。 至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只有那些跟这段历史息息相关的人才会去深究。 而那些人,其实才是秦国的敌人。 当那些人站出来反对的时候,才是真正揪出拥有判秦之心的人。 而当那些人不站出来阻止或者无法阻止,这样的大悦人心的故事,会渐渐的被人熟知,乃至于,成为历史上真实发生的故事。 至于真假,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严涛思绪万千。 跟随着的乐人,现如今的戏曲人们,却没有在乎那么多。 其中一个扮演着秦花儿的演员。 兴奋的站在街道上,眼中有泪花在闪烁。 “身在乐教司,身不由己,虽不是奴籍,却与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别人的玩物,每天不是取悦于人,便是委曲求全。” “而现在,我不再干那些肮脏不堪的活儿,不仅脱离了乐教司,成为了一个正常而普通的人,还可以领取到朝廷的俸禄。” “有了这些,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名演员兴奋的呢喃,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在乎。 她高兴的,只是不再是别人的玩物。 她坚持的,只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份。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都会努力的做好这件事,最好一直都这样。 街道上站着的演员乐手们,不止一人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各不相同。 但在大秦,乐人舞女的地位,只是比奴隶高一点,如今有朝廷的扶持,可以拥有与正常人无二的身份,这对任何一个乐人来说,都是无比高兴的。 至于不高兴的,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大律令,要是有人赶我们出来怎么办,小民这些年行走江湖,以卖艺为生,遇到好人还能讨口饭吃,但是遇到恶人,砸饭碗的事情那也是时常发生啊!” 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呐喊,询问嬴城。 这是一个江湖卖艺人,刚好行走到咸阳地界,就被发了疯拉人头的严涛抓来弹琵琶了。 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什么都遇到过。 这才有了疑问。 很多时候,像他们这种卖艺为生的人,根本得不到别人的尊重,遇到脾气好的还能讨口饭吃,要是遇到恶一点的,有时候活命都难。 “对啊,大律令,这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遇到恶人怎么办?” “尤其是这进乡里之中,那山沟沟里尽是刁民,我们可打不过。” “没错没错,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可不是少有的事情,尤其是,人家听不听,那都是两回事。” 人群之中的疑问也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纷纷提出了疑问。 面对众人的疑惑,嬴城笑了笑,给所有人保证道: “首先我来说说你们演出的方式,因为目前人手不足,所以采用的巡回演出。” “每一个完整的团体负责一个县,县令给各乡里发布政令,有乡主、亭长、里正下令聚集人员,搭建舞台,你们只需要过去演出便好,这个不用担忧。” 嬴城笑了笑,这就如同大戏台一样,强制要求大家去看。 至于具体实施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遇到了再解决也不迟。 听到嬴城的回答。 下方行走江湖的卖艺人顿时笑容打开,畅快的笑道:“那草民就放心了,有府衙的政令,那就没有任何的问题了。“ 闻言,嬴城摇头,自问真的没有问题了吗。 这是一场颠覆思想的行动,用颠倒是非黑白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这。 若是没有问题,那就有更大的风暴在酝酿着。 但是,嬴城依旧震声道: “如果有人反对你们进一乡一里之地演出,直接去找县尉,县尉会出动一县之地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来支持你们。” “如果县尉也反对你们,那就去找郡尉,郡尉会出动一郡之地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来支持你们。” “如果郡尉也反对你们,那就通传任何一个可以传来咸阳的令使,告诉我嬴城,我嬴城,不管他是谁,胆敢阻止你们演出的任何人,便是我嬴城的敌人。” 说着。 嬴城扯着嗓门拿着大喇叭吼道:“大乐司所有戏曲人听令!” “严涛听令!” “第一站,咸阳原上!” “出发!” 听到嬴城下令。 顷刻间。 下方的所有戏曲人躁动了起来。 而大乐司司正严涛,震声道:“下官遵命!” 说着。 严涛转身,稀律律的骑上了战马,下令道:“各戏团团长组织团内人员,第一站,咸阳原!” “左司正听令,立刻前去和咸阳府令,冯内史沟通,大乐司需要在咸阳原上演一场大戏,请冯内史搭建戏台!” “今夜,登台唱戏!” 说罢。 严涛一脸严肃的骑马前往南门。 紧张和激动同时涌现。 以前,他严涛是宫廷的大乐伯,一切以取悦陛下,取悦宫中贵人,取悦三公九卿为生,在同道中人来看,看似高贵。 但其实。 他严涛的腰板,从来没有支起来过。 以前。 不要说下令让堂堂内史配合,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宦官也不正眼瞧他。 但现在。 他的腰杆子,挺起来了。 他的言语,字正腔圆宏厚了。 他的目光,不再是取悦谁,而是为了大秦之安定而奋斗。 他,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他,将带着这七千余人,将来还会有更多,遍布天下。 这里,将成为他严涛新的起点。 为此。 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持。 而他之所以拥有这一切。 全因为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他的后半生,也彻底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且看着吧,有些人,说改变就改变了,对严涛来说,这突然之间身份的转变,或许会令其心性大变。” “这,谁也不知道他会改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希望,他能维持的持久一点。” “也许,常年在皇宫见过世面,不会那么快,变的面目十非!” 嬴城摇了摇头,在郭怀义的保护下,缓缓的从梯子上面爬了下去,进入乐教司的顶层,而面对郭怀义敏锐的观察和提醒,嬴城笑吟吟的回道。 是的。 严涛是一个小人,一个一朝得势的小人。 奉常府之下司署,权柄可一点也不小,尤其是大乐司今后的地位是和宣传司有过之无不及的司署。 如此身份地位的转变,是个人都会发生改变。 转变方向是好是坏不是现在能下定论的。 但是他清楚。 现阶段大乐司想要成事,严涛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时的严涛,可以不折不扣的遵从他的命令,并对他的命令,竭尽全力的办好。 郭怀义通常情况下都是只提问题,从来不正面回答。 听到嬴城的回答,郭怀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小心翼翼的护卫嬴城,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 这是郭怀义问嬴城最多的询问。 而嬴城也基本上能做到,对这个第一保镖团团长的如实相告,“当然是去咸阳原了,你方唱罢我登台,陛下的戏,也该唱完了!” “怎么轮,也该轮到我了,是不是!”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我的那位十八伯啊,真是不怎么听话!” 郭怀义当即点了头,道:“咸阳原上人多复杂,公子还是要小心为妙,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命人先行前往咸阳原。” “至于胡亥府,公子真的要烧?” 自动忽略护卫的事情,嬴城理所当然的笑道:“当然,我嬴城言出必行,什么时候说出去的话不敢做了。” “这!”郭怀义顿了顿,小声道:“要不属下让黑甲卫假扮匪徒去烧,这真要是烧了,恐怕会彻底的恶了胡亥。” “用不着,多带点人,我不仅要烧,胡亥要是敢反抗,灭了胡亥府,将胡亥关起来,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去廷尉大牢。”嬴城发狠。 完全不用猜。 胡亥完全没有任何前往大律府任职的想法,不仅如此,郭怀义前脚走,胡亥就紧闭府门,之后连个缝隙都没有打开。 “想要攻破胡亥府,至少需要一千兵马,这!”郭怀义眸光闪烁,道:“或许可以从中尉府调兵!” 嬴城带你了点头道:“嗯,我被刺杀了,你派人追刺客,刺客进入了胡亥府,想必中尉府兵不会拒绝包围胡亥府,到时候胡亥府的护卫要是敢反抗,看我手势行动。” “属下这就从宫中卫尉兵马过来。”郭怀义点了点头道。 没错。 郭怀义可不是掌管几十个人的保镖队长,而是掌握三千黑甲卫,可以调任西营一万兵马的保镖队长。 嬴城并没有参言,军事上的事情,除了他偶尔撒会疯,基本都是由郭怀义安排。 当然,郭怀义偶尔陪着他发疯,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目送着严涛带着大乐司的人离开,嬴城徒步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章台街上,突然一声爆呵惊叫道:“抓刺客了,抓刺客了!” 郭怀义也跟着怒吼道:“大胆刺客,哪里逃,追!” 第131章 火烧胡亥府 “前方是谁在闹事?” 中尉府,除了负责咸阳城防之外,会有一半的兵力用来巡视咸阳,包括咸阳城的夜禁也是由中尉府主持进行的,胡亥府距离章台街隔着七八个街道的距离。 就在上百名黑甲卫追着空气跑的的时候。 负责巡视街道的一支队伍迅速反应前来查看情况。 “追刺客,大律令城公子遭遇刺客刺杀!” 郭怀义也是下了决定不后退的有点疯狂,一边疯狂的带着人冲向扶苏府,一边快速的解释。 “什么,大律令遭到刺客刺杀了?” 中尉府的百夫长闻言,那是真没有搞懂具体的情况,震惊之外,急急忙忙分派人手,并迅速的通知自己的上司。 郭怀义见此,便不管中尉府的巡视队伍,自己黑甲卫跑在最前边继续追着空气狂奔。 “追刺客,追刺客!” 有黑甲卫的标志,有卫尉校尉的身份,还有嬴城的名头,一行人席卷了七八个街道,已经达到了五六百人的规模。 很快。 就来到了胡亥府前。 郭怀义目光一冷,没有半点的犹豫,目光在胡亥府院墙扫视,见到一处大门与院墙的拐角处。 足有丈二的砖瓦围墙,郭怀义勐然冲刺,垫脚胡亥府前的一个石狮子,直接从高大的围墙上翻阅了过去。 “什么人?” 明显听到院内有惊问的声音传来。 紧跟着郭怀义的怒斥声传来。 胡亥府的大门,哐当的一声就被打开。 瞬间。 对于训练有素的黑甲卫而言,虽然只有百余人,却依旧凶勐的一塌湖涂。 在见到大门打开不必再撞门。 严格执行郭怀义的命令,哗啦啦的就冲进了胡亥府内。 “额,这是十八公子府?” 黑甲卫冲进去了,嬴城一路坐着马车而来也跟着充进去了。 可是,中尉府巡视街道的将士却愣住了。 “这,这,这,什么情况啊,怎么办?” 中尉府的百夫长愣住了,两眼愣愣的瞅着胡亥府三个大字。 这地方,可不是他们能擅闯的! 这是要惹大麻烦啊! “将军呢,将军呢,怎么还不到,这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好几名百夫长愣神的站在胡亥府前,不敢踏足。 稀律律! 正发愁着。 一阵快马奔腾的声音出现,中尉府千夫长刘闯及时的出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在追刺客吗,怎么追到了这里?” 刘闯一个脑袋两个大,呆滞的盯着胡亥府三个大字。 他接到消息称大律令嬴城遭到刺杀,黑甲卫正在追刺客。 急急忙忙之中就点兵点将带了五六百人就赶了过来。 这是真的了不得啊。 上一次大律令遭到刺杀,牵连了很多很多人,中尉府府令被降级,奉常令陈强被罢免,而他的同袍郭仓被株连九族,具体涉及范围他也不知道。 但是,这是了不得的大事。 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将军,我们一路追着刺客……”几名百夫长也是如临大赦,急急忙忙的就给刘闯交代事情的原委。 闻言。 刘闯眉头一皱,问道:“可曾见到刺客?” “这个,好像没有。”几个百夫长面面相觑的回道。 这让刘闯心底忍不住的一颤,心中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驾! 正此时。 又一阵躁动出现,从皇宫中出来的黑甲卫,足有三百多个,骑着快马一路奔腾而来。 就算是在胡亥府门前,也没有任何的停顿,直接骑马强闯了进去。 “我个娘咧!”见此情景,刘闯的眼皮子忍不住的狂跳了起来,惊叫道:“快,去找将军,快,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这转瞬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尤其是这股从皇宫出来的黑甲卫,他才刚刚到,卫尉黑甲卫就来了,不仅来了,竟然半点犹豫都没有的直接强闯进胡亥府。 要知道。 即便是有刺客逃进胡亥府,除非廷尉正,中尉府令这个级别的九卿正位长下令强闯,要不然,谁也别想擅闯胡亥府。 而现在。 胡亥府大门敞开,黑甲卫半点都不犹豫就往里面闯。 要么。 大律令嬴城真的出事了,那个时候别管什么胡亥府。 但是,嬴城活蹦乱跳的下了马车进入胡亥府,这哪里是遇刺了,这是要搞事啊……他,毫不怀疑嬴城搞事的胆子。 正此时。 一个百夫长惊叫道:“将军,快看,我滴天,十八公子府这是怎么了?” 焦躁不安的刘闯闻言,急忙抬头,咕噜的一声,慌忙之中就惊叫道:“快,救火,救火,不不不,阻止,阻止啊,我滴天啊!” 刘闯头都炸了。 已经顾不得请示自家校尉了,下马带着人就往里面冲。 就这么一小会儿,胡亥府已经浓烟滚滚。 这已经不是抓刺客的问题了,这特么是人头滚滚的节奏啊。 再顾忌这顾忌那,他就成渎职的人了。 慌忙之中。 刘闯就带着七八百中尉府的将士往里面冲。 快速冲进去。 刘闯的眼皮子就狂跳了起来。 门口。 有十几具被射杀的护卫,有其让他目光一凝的是,胡亥府的大管家,也在血泊之中。 极目! 还有骑马四处纵火的黑甲卫。 远处。 嬴城在上百名黑甲卫的拥簇下,手持一根根的火把,往干柴房屋里面丢。 那干燥的木头门窗,噼里啪啦的就烧了起来。 对面。 胡亥府的护卫们直勾勾的盯着嬴城,要动手却又不敢动手,只能一步步后退,眼睁睁的看着嬴城步步紧逼,一个劲的纵火。 甚至连灭火,都不敢。 “呼,我滴天!” 刘闯眼睛都直了,撒腿就往嬴城身边跑,并下令道:“快,救火,救火!” “中尉府的人听着,不想发生流血事件,两个字,闭嘴!”嬴城冷漠的回头道:“黑甲卫听令,无论是谁,救火者,格杀勿论!” 咕噜! 正要下令救火的刘闯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这状况。 他哪里还敢让人救火。 这个疯子啊! 内心怒骂一声,刘闯让中尉府的将士停下来,自己则是急急忙忙的跑在了嬴城的身边,劝道: “诚公,诚公,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这可是公子府,一把火烧了简单,可之后该如何处置,陛下因此震怒。” 嬴城根本就不鸟,冷漠的前进继续喊道: “胡亥呢,滚出来,有胆子刺杀本公,没胆子出来抗事,躲,我倒是要看看他往哪里躲。” “今日本公先烧胡亥府,烧了这里他还不出现,本公便将他在咸阳城所有的宅院全烧了。” “还有你们,我要是你们,就先救人,这火,胡亥不出来,谁也阻止不了。” 就这么一停顿,又是十几座房间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 整个胡亥府的火势,已经烧了起来。 现在就算是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而这,还有人在不断的纵火。 只是。 让奇怪的是。 他都如此了,胡亥竟然还不露面。 这不可能是怕他而不敢出来。 没错。 他纵火了。 之所以如此之快的纵火,完全是因为,没有一个抗事的站出来。 护卫,管家,虽然是胡亥府的力量,遇到他一个个忌惮的不敢动手。 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而面对他的步步紧逼。 还是没有一个抗事的站出来,只有这些护卫,一步步的后退。 胡亥,像是消失了。 面对毫不理会自己的嬴城,刘闯焦头烂额,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就在此时。 一个百夫长急中生智,大概听出来了嬴城的意思,揣测嬴城的目的,急忙上前道: “将军,公子,十八公子不久前,已经出城了!” 嬴城身体一怔,转身盯着这个百夫长,冷漠的问道:“胡亥出城了?” “末将绝不敢隐瞒,就在未初三刻左右,末将在南街盘查遇到了十八公子车马,还带着不少人,绝不敢隐瞒大律令。”百夫长迅速回道。 “出了南门?”嬴城心中一片阴云的问道。 “看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出了南门,容末将盘问片刻,便能知晓。”百夫长迅速的回道。 “不用了,胡亥,呵,好一个胡亥,看来小爷真是小看你。”嬴城阴恻恻的盯着胡亥府。 难怪。 他都如此了,胡亥连面都不露。 感情。 胡亥根本就不在府中。 甚至,压根就不在咸阳。 就在他让郭怀义带着黑甲卫威慑胡亥之后,胡亥直接出城,去咸阳原找始皇帝了。 始皇帝在阅兵之后,会直接南巡,并不回城。 随行三军,携带十万兵马南下。 恐怕,胡亥根本就没有回来的打算。 要跟着始皇帝一起南巡。 “哼,真以为躲到陛下的身边,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嬴城眼中冷光闪烁。 当即毫不犹豫的下令道:“走,去咸阳原!” 他明白胡亥的想法,无非就是跟着始皇帝南巡,来躲避任职大律府。 始皇帝在咸阳城,让胡亥进入大律府好办。 毕竟这件事始皇帝已经应允下来,他按照正常的程序操作,胡亥定然是不敢拒绝的,除非始皇帝改变了主意。 但是现在。 始皇帝要南巡,一旦真的让胡亥跟着始皇帝南巡,那他想要控制胡亥,就难上加难了。 这种事很简单。 胡亥只需要说些好听的话,始皇帝一心软,胡亥自然就跟着走了。 一旦跟着去,万一胡亥心生歹意,眼看着自己没有任何的机会,弑父假传圣旨这种事情,胡亥能干得出来。 以他现在的权位,也不是不能反抗。 可是。 对一心想要改变大秦状况的他来说,现在才是大秦最强的时候,一旦始皇帝暴毙而亡,天下大乱,可能他需要征战大半辈子才能恢复到大秦现在的实力,就这,天下再战乱三十年,天下国力将荡然无存,又需要二十年来恢复国力。 那个时候,他还能不能活着还是两回事。 即便是活着,他还有多少精力来改变大秦。 始皇帝,不能死! 尤其是这个阶段。 即便是现在始皇帝要将皇位传给他,他也不会要。 其实,对于胡亥的处理,很简单。 调离中央,不见始皇帝,掌握好这两点,纵然胡亥有争帝之心,也没有任何的争帝的机会。 哗啦啦! 嬴城迅速的带着黑甲卫离开了胡亥府。 不用任何人劝。 烧胡亥府只是手段,但不是目的。 “救火,快救火,天哪,先撤人,这火是停不下来了。” 刘闯一点也没有想要跟着去的想法,只等嬴城离开,便着急忙慌的组织人救火,眼看着火势灭不掉,只能组织人员撤离胡亥府内的人。 然而。 对于纵火犯。 却又无可奈何。 不要说他一个千夫长了,就算是府令来了,也奈何不得嬴城。 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三公,又是皇长孙,没有陛下旨意,谁也不敢动。 却是嬴城。 纵火之后,便直奔咸阳原。 咸阳原上。 阅兵从早晨八点开始,到现在下午三点,已经进入了尾声。 俨然。 这已经变成了一个誓师大会。 戍卫八营,奉密诏回咸阳的十营,再加上卫尉、中尉府府兵,在这场阅兵仪式上面,总计汇聚了近五十万兵马。 而这,仅仅是大秦三分之一的兵力。 剩下的兵力。 要么依旧在各地驻守。 要么还在南征北战的路上。 大秦军威之盛,是空前绝后的。 在天下百姓的占比之上,足以到二十抽一的程度。 此刻。 随着阅兵进入了尾声,伴随而来的,便是一道又一道的军事调令。 高台之上。 也不再是始皇帝孤独一人。 各级统帅站在始皇帝的面前。 人数不足三十人。 但就是这三十人,可以调动近五十万秦军。 “王贲,王离,辛胜你所在三营依旧驻守皂河原,允你三人临事而诀!” 瞬间。 在场如李信,李由,蒙武,杨端和等诸多统帅级将军都心中震动。 对王氏也是更加的信服和敬佩。 陛下南巡,独留王家父子俩留守咸阳,可见对王家父子的信任。 “末将遵命!” 但不管其他,王贲,王离,辛胜三人立刻领命道。 “蒙武率战武营随朕同行!”始皇帝再次道。 瞬间。 在场如李信,李由,杨端和等人心中对蒙氏更加信服。 伴军同行,五次南巡,蒙恬率军伴君三次,蒙武两次,从来没有他们什么事。 当然,这仅仅是诸多统帅级将领的内心活动,自是不敢表露出来。 “李信,李由,杨端和……分别从武关道,滨海道南下!” “李信由南郡转入衡山入九江。” “李由由南阳入淮阳入九江。” “杨端和由南郡转入庐江。” “戍卫三营,四营,五营,王戍为统帅,于四川入东晦。” …… “既为前锋,各为军事,一路当荡平所有匪患!” 第132章 始皇帝的护卫级别 这是一场自秦国一统天下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 抛开蒙恬率领十万铁骑北上。 算上屠睢南征南越的大军,大秦在南方的兵力,将接近一百万。 会稽郡,便是在浙江上海一带。 故鄣郡占到了安徽。 九江郡,庐江郡,衡山郡,淮阳郡,便是安徽,河南,湖北一带。 而东晦,便是江苏一带。 如果从庞大的战略地图来看。 这将形成三路大军合围东南战略目标。 可以说。 昔日楚国的国土,便是在重庆,湖北,河南,安徽,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占据着天下半壁。 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始皇帝往咸阳迁移了近十二万户王侯贵族,其中单楚国一地占据一半。 可这。 所迁移贵族王侯之数,也不足楚国贵族的十分之一。 还有大量的贵族王侯,在郢都告破之后,往东南移动,远离咸阳的地方,秦国军事力量无法强力辐射的地方。 这其中,也包括南越之地。 楚国的国都在郢都,也就是湖北荆州。 大泽乡在安徽宿州。 沛县在江苏徐州。 这些地方,基本上全都东南边,昔日拥有最大贵族体量的楚国地盘。 如果将大泽乡起义定义为一场彻底的农民起义。 嬴城认为,会被笑掉大牙。 用再华丽的篇章来书写,陈胜吴广都不过是一个受到贵族利益趋势的出头鸟。 所以陈胜吴广的下场很惨。 可陈胜吴广从精神层面赢了,他们掀起了一股大秦反叛的浪潮。 一个人不吃饭七天足以饿死。 可是自陈胜吴广开始,刘邦和项羽卷起了几十万几十万的军队,若在大秦的耕耘之下没有深厚的底蕴,那几十万军队,连七天都坚持不下去。 能推翻大秦,这说明在广泛的民间,还有足够的粮食来组织和发动战争。 嬴城明白。 始皇帝之所以下定决心清扫南方,是因为有些事情,动一发而牵全身。 一旦用五等九流制度来撼动贵族的统治,南边的局势就收势不住了。 所以,无论如何,始皇帝为了大秦的安定考虑,必须要提前开始扫清障碍。 嬴城的思绪随着越来越接近咸阳原而变得越来越安宁下来。 用句更为让他安心的话来说,始皇帝现在所有的行动,都是在配合他‘演出’。 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一旦失败。 他嬴城不仅仅身死道消,甚至还会遗臭万年,成为历史的罪人。 但是。 嬴城叫开了第一道守卫在始皇帝身边的护卫。 这个距离,离始皇帝所在的阅兵台,还有近十里的地方。 这是由中尉府的府兵构成,同时还有咸阳府衙的府兵,主要是在道路上设卡,盘问进入阅兵场地的人员。 见到黑甲卫,见到嬴城的腰牌。 这些府兵没有任何的阻拦,甚至连搜查都没有,嬴城就过了第一道设卡。 嬴城骑着不怎么坐得稳的战马,这是成年的西戎马,因为太过于高大的缘故,嬴城用的绳踏甚至都没有掉在战马的肚皮。 至于脚蹬,马蹄掌这些。 嬴城并没有现在就拿出来。 拿出来,就意味着战争更加的残酷,也更加的剧烈。 就如同火药,甚至他现在能造出来大炮,火绳抢这些,同样一个道理,火药的产生或许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甚至震天下。 但是火药的出现,也意味着战争的进一步升级。 在这个本来就只有统计出来的三千多万人口,超不过五千万的华夏大地。 火药的出现,会让人口急剧的减少。 好的东西不一样是适合的,在任何时代,新的事物出现,我们更应该考虑是否符合当下时代的发展,如果超过了这个时代的界限,那它,就不是好东西,理应以最严酷的方式来禁制它。 很快。 嬴城就来到了第二道防线上面。 这里。 才算是真正的接触到阅兵场地的边缘。 可以清楚的看到。 中尉府武装森严的将士在巡逻。 对所有游荡的百姓都进行着严苛的盘问,甚至于记录,对百姓手中的刀兵这些,是直接禁止的,搜到就会带走。 当然,如此大的范围,整个平原随处都可走人,这样的巡逻,只能相对的令围观现场安定一点,但正想要游动,这是防止不了的。 “大律令,嬴城!” “卫尉校尉郭怀义!” 嬴城自报姓名,腰牌,这些人依旧没有阻止,甚至为首的一个百夫长引路道:“大律令顺着这条行道,就可以抵达陛下所在。” 嬴城点了点头,操控着不怎么熟练的战马,调转方向从百夫长指着的引路的行道进入。 初入。 两侧都是普通的百姓。 听着两侧百姓的议论,嬴城笑了笑。 越是靠近咸阳,老秦人就越多,这些老秦人,大多数都曾经在各个军中入伍。 所以关于破燕营,虎贲营,南征营等强大的军队,都非常的了解。 有人吹牛自己当年是如何如何牛逼。 有人感慨破燕营,虎贲营早已今非昔比。 有人惊叹大秦拥有如此强军是如何如何的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也有人认出来了嬴城,在奇怪的滴咕。 当然。 这些跟嬴城并没有什么关系。 很快。 围观的百姓就稀松了下来。 前方。 是宫廷卫,卫尉负责的区域,也就是与郭怀义一般的黑甲卫。 到了这里,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拦住嬴城的是一个黑甲卫百夫长。 但片刻的功夫,同为卫尉三大校尉的方程就走了过来。 方程客客气气的道:“末将方程拜见大律令。” “胡亥叔伯可曾过来?”嬴城开口直接询问。 “回大律令,在里边。”这种事情,方程没必要隐瞒,如实相告。 “嗯!”嬴城点了点头,没有意外,问道:“我可是能进入了?” “这个,大律令和郭将军可以,只是这后面的将士,恐怕需要在其他地方休息!”方程虽然忌惮嬴城的身份,但还是一丝不苟的回道。 “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并不赞同,郭将军也是卫尉校尉,这后面的将是也是卫尉将士,怎得这就区别对待了?”嬴城笑吟吟的问道。 当然。 他要进去拿人,不可能只带着郭怀义进入。 “这样吧,我只带十名护卫,其余人留在此地即可!”嬴城知道,这不比皇宫,皇宫他前去见始皇帝,近乎见不到多少黑甲卫守卫。 但这在郊外,尤其是始皇帝南巡,这些规矩就尤为重要了。 基本上。 普通人如果闯,在这一层就会被拦下来,连靠近始皇帝马车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一切为了陛下的安危考虑,多有得罪!” 方程说着,摆了摆手,让手底下的将士将路让开。 算是同意了嬴城的建议。 “多谢!”嬴城笑着,催马进入了里面。 可以清楚的看到,进入之后这就如同一个军事堡垒,完全看不到普通百姓,周围全是黑甲卫布防。 远远的,嬴城已经看到了奉常府令,太仆令等众多的官员。 甚至蒙毅,冯去疾都在其中。 一个个站在距离阅兵台最近的地方。 而在最高的阅兵台所在。 始皇帝正在和一名名统帅谈心。 这是独属于始皇帝的荣耀时刻,点将任命,布置战略部署,就连冯去疾都参与不进去。 或许李斯这个阴谋家来能参与进去,但李斯不在。 “咦,找到你了!” 倾城轻咦一声,就在百官群中,他看到了和公子将闾,公子高等人站在一起的胡亥。 而似乎胡亥也注意到了他的出现。 得意的扭头看向他,那样子不仅没有半分的慌张,反而颇为得意,仿佛胡亥要用眼神告诉他,始皇帝已经应允他随行南巡了。 你能奈我何? 嬴城笑了笑,下马牵着战马往前走了几步,几个马夫就过来牵他的战马。 “不用,忙你的!” 嬴城断然拒绝,牵着战马来到了一处阶梯所在。 郭怀义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兵器递给了站在阶梯口的一名将军,并拜见道:“属下拜见将军。” 此人,正是卫尉统领,也就是卫尉府令,名义上统管卫尉三营,负责咸阳宫的守卫工作和始皇帝的出行安全。 “大律令得罪了!” 卫尉府令恭敬的对着嬴城说着,对着身后点了点头。 几名穿着内侍服装的宦官轻轻的走了过来。 搜身! 没错,搜身。 到了这个范围之内,除了负责始皇帝安全的黑甲卫,是不允许再携带兵器进入的。 始皇帝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毕竟始皇帝的经历过的刺杀可能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 安全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始皇帝重视的问题。 而即便是到了这种防卫级别了。 始皇帝还是会遭到刺杀,可见一斑。 “好细腻的手!” 嬴城稀奇的盯着前来搜他身的内侍。 这内侍的手特别的柔软,细而白。 即便是提前了解过,嬴城也是十分惊奇。 据说这内侍的手极为的敏感,能够隔着铜皮摸到另一边究竟是什么东西。 郭怀义说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 铜皮怎么可能摸得出来。 可是见到这双手和这个人的时候,他心中生出来了一种奇异的错觉,这人真的能摸出来。 郭怀义曾经跟着始皇帝的东巡,就如同外面的方程一样,负责始皇帝的第二道,或者说第三道防御。 说的神乎其乎。 所有被这人摸过的人,就算是藏着一根针都能无所遁形。 而还有一个人,有一双极其锐利的双眼,可以扑捉到极其细微之物。 这个嬴城倒是相信,华夏大地地大物博,这样的奇人他相信有。 毕竟他也是最强大脑的爱好者,那种神奇是匪夷所思的。 至于郭怀义这种披轻甲的校尉,只是不被允许的携带兵器,并没有更严厉的要求。 这也是因为郭怀义跟了他的缘故,如果不是跟了他,不要说被如此对待了,人家来之后大大方方的携带兵器在这里乱转都没有关系。 很快。 嬴城就过了这一道防卫,也是最后一道防卫,过了这一道,就没有再检查的关卡了。 只有他和郭怀义进入了里面,其余人没有资格进入。 “那是?” 刚登上高台,能看到始皇帝所在的高台的时候,嬴城眸光一凝。 他看到了一副极为怪异的一幕。 到了这一步,除了黑甲卫,再没有别人携带兵器。 但是就在始皇帝的身后,有两名穿着白衣交领服装的男子,各自环抱一柄佩剑,站在始皇帝的身后不足一丈处。 两人的目光似乎始终盯着始皇帝,除了始皇帝,在没有其他。 这是整个高台上,唯一携带兵器的人。 其余人似乎也是见怪不怪。 而在这两人身前。 才是始皇帝坐在一座椅子上面训话部署。 在下方。 则是一众至少身具上将军级别的统帅,认真的聆听始皇帝的训话。 此前。 这些将领虽然统兵在外,但是对于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是受到郡守,朝廷政令,始皇帝等多方面的掣肘的。 也就是这些将领发动战争,是需要先行请示的,除非发生有人攻打军营这样的事情,要不然,这些统兵统帅们并不能直接调动最少三万兵马的大军。 但是现在。 始皇帝南巡,在交权。 这意味着,这些统兵统帅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指挥一路大军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哪怕是发生屠城屠村这样的事情,只有由他们下令,所率领的军队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这就犹如战前训话,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至于这些统兵统帅们听不听话,就要考虑好后果。 “不得再实行屠城,屠村之策,烧杀抢掠这样的事情,一缕不准发生,放眼望去,四野皆是我大秦的子民!” “首要的战略目标,围堵江东之地,但这并不着急,顺道一路清扫沿途的祸患也是重要目的,但是在实行过程中,也要和各地郡县沟通好。” “至于粮草辎重的问题不必担忧,将士们只需要勇战,善战,战无不胜即可。” 始皇帝事无巨细的交代,交代的十分认真。 下方的统兵统帅们听的也是十分认真。 整个现场那也是非常的安静。 即便是嬴城来到了众多官员所在,一个个三公九卿们也是低声细语的打招呼。 但就在此时。 一声破喉咙的喊声突然惊叫起来。 “父皇,救命啊!” 第133章 宠爱无双(求订阅啊) 唰! 全场统一的目光集体移动,寻到了发声的来源。 在阅兵台上,所有人都乖乖的闭嘴,等待着始皇帝的训话结束。 这不是眼色问题,这是始皇帝的威严问题。 现在。 才是始皇帝最高光的时刻,也是凶威盖世的时刻。 那下方。 放眼望去,全是武装森严的大秦锐士。 这股力量足以犁遍天下。 可现在,竟然…… “卧槽!” 蒙毅第一时间判别出是胡亥,目光巡视到声音的来源,可吓得眼珠子都要快冒出来了,直接使用了一句最近在咸阳宫非常流行的词语。 据说这词句,是在愤怒,惊叹,轻蔑,惊吓,疑惑,赞赏等等等时候的用,非常解气。 这不怪他。 实在是眼前这一幕,着实吓人。 “卧槽!” 冯去疾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忍不住的吞了吞吐沫。 内心只一句! 又来了,这都敢闹事! “额滴天哪!” 内史腾目光呆滞的惊叹,下意识的退缩了两步,因为他刚刚还准备凑到嬴城的身边,可现在,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辛亏没去。 他是真的被嬴城的大胆给吓到了。 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如此恐怖的时刻,这天下间恐怕只有赢城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整个阅兵台上的官员们,一个个眼睛都直了起来。 他们知道嬴城一向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可是他们没想到,嬴城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 “嗯?” 就在最高的阅兵台上,认真聆听始皇帝训话的众多将领,王贲,王离,蒙武等诸多将领,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惊叫声吸引了过来。 然后。 不由的眉头一皱。 “放肆!” 甚至一向脾气火爆的王贲,目光阴沉的起身怒斥。 当然。 这斥责的对象,不是胡亥,而是眼前这不合礼仪、不尊重始皇帝、在始皇帝面前闹事的一幕。 “大胆!” 李信压根就不认识嬴城,但是他认识郭怀义。 见到这一幕之后,厉声训斥,用一种极其冰冷的目光盯着郭怀义。 胆敢蔑视始皇陛下威严者,杀! 众多的将领眉头紧皱,齐刷刷的起身,甚至有人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佩剑,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就连始皇帝身后的两名剑客,也忍不住的投过来冷灭的眸光。 “嗯?” 而此时,始皇帝的目光也扫视了过来,忍不住的轻哼了一声。 在这个他威严无比,军威浩荡的时刻,嬴城竟然,竟然……气煞朕了! “快跑,快跑,快跑!” “滚开,本公要走,难道你们还要拦着不成?” “你们的职责是保护陛下,难不成还要拦截想要离开的人?” “快快快!” 嬴城骂骂咧咧的怒斥着,撒腿就横冲直撞的往外面跑。 战马就在下边台阶。 只要跑在战马的旁边,骑上战马,就能快速的冲出去了。 至于其他,先跑了再说。 管他呢! “哇哇哇,父皇救命啊,父皇救命啊!” 而就在郭怀义的腋下,胡亥惊天动地的惨叫,扑腾着双手双脚,用力的踢着郭怀义的身体,可是却提到郭怀义的硬甲的时候,把自己提的生疼,又哇哇直叫了起来。 砰! 郭怀义并没有任何的兵器,面对紧张围过来的黑甲卫,率先一步冲出,用身体撞开了一个缺口,一手拽着嬴城,一手夹着胡亥,闯出了阅兵台。 “郭怀义,你要干什么?” 卫尉统领目光冰冷的挡在了郭怀义的面前。 背后。 是嬴城早就准备好的战马。 面前。 是疯疯癫癫要往外面冲的郭怀义。 “让开!” 不等郭怀义回话,嬴城怒气冲冲的吼道。 “郭怀义,放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卫尉统领不好驳斥嬴城,只死死的盯着郭怀义。 只要郭怀义不妄动,一个十一岁的嬴城,放开让跑也跑不出去。 踏踏踏。 阅兵台上的躁动令整个黑甲卫都紧张了起来。 已经反应过来,在留手的同时,已经快速的向着嬴城所在包围了起来。 嬴城知道不能耽搁,直接道:“冲!” 说着。 嬴城率先一步冲了出去。 郭怀义也是不犹豫,夹着胡亥拉着嬴城便如利箭冲出。 “城公子,得罪了!” “郭怀义,还不束手就擒!” 卫尉统领怒斥一声。 挣的一声,手中的剑脱鞘而出,冷漠的盯着郭怀义。 见郭怀义还不停手,直逼郭怀义而来。 “公子小心!” 郭怀义也是极为凝重,慎重对待。 “怕个球,有种来啊,往这里刺!” “来来来,往这里刺。” 嬴城怒吼一声,拽着郭怀义的胳膊,贴在了郭怀义的前胸,凶厉的盯着卫尉统领。 卫尉统领一剑刺来,嬴城直接伸出了胳膊,迎着剑锋而去。 胡亥也被嬴城疯狂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吼道:“嬴城,你个疯子。” 后边。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倒吞了一口凉气。 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 “咕噜!” 站在阅兵台边缘上的始皇帝,忍不住了倒吞了一口凉气,他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看到,就已经发生了眼前的这一幕。 嬴城作死的迎着剑锋而上,没有任何防护,眼看着就要被一剑刺穿。 “住手,嬴城,你在干什么?” 始皇帝实在忍不住的脱口而出,出声阻止。 “这是谁?” 李信忍不住的惊问,快要傻眼了。 他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了。 “长公子扶苏的嫡长子,皇长孙,大律府大律令嬴城。”冯劫忍不住的迅速回道。 “他就是今日风头无双的嬴城?”李信恍然,两眼再次呆滞。 虽然他没有在咸阳,在雍城驻守,可是他还是听到了很多很多关于嬴城的事迹,最近朝廷大变,都跟嬴城有关。 甚至军制的改变,都和嬴城有关。 甚至去年陛下东巡,今年再次东巡,也和嬴城有关。 可以说。 嬴城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 如今一见。 着实……不可思议。 “嬴城,城儿?” 而就在众多的将领之中,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眉头忍不住的一皱。 仿佛要将记忆中那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和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可是怎么也重叠不起来。 此人,正是李斯的长子,李由。 嬴城的大舅! 俨然,此刻嬴城所在成为了阅兵台的焦点,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那紧张的一幕。 然而。 就在所有人心弦紧绷,心思浮动的时刻。 “澎!” 只听一声巨响。 郭怀义抬脚一脚将卫尉统领踹飞了出去。 关键时刻,卫尉统领收手,哪里敢刺下去,急急忙忙的往会撤。 郭怀义顺势就是一脚。 踏踏踏! 就这么耽误瞬息,两侧的黑甲卫已经包围了过来。 “来啊来啊,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杀我!” 嬴城从郭怀义的身上跳下来,迎着密密麻麻的钩矛便冲了过去。 “嘶!” 后方,不管是官员宦官们,还是一众的武将统领,集体忍不住的惊呼了起来。 太勐了。 嬴城主动作死,往钩矛堆里冲,这要是撞上去,那身体会被捅成窟窿。 没有比这更快的作死方式了。 “快住手,退后!” 可是此时,一骨碌翻起来的卫尉统领,恼火却又愤怒的对着众多黑甲卫怒吼。 心态要炸了。 要说论武力,郭怀义的武力仅仅在中上层次,算不上勇绝三军,和他在伯仲之间,真打起来难分胜负。 可是。 他没法打的,他都不敢全力一拳轰击嬴城那小身板,更别说用剑刺了。 而现在。 嬴城一副不要命的主动往钩矛上冲,他只能下令将士往后撤。 黑甲卫们也是面面相觑,急急忙忙的往后撤,并把修长的钩矛往上举,也不敢刺了。 稀律律! 郭怀义带着嬴城翻身跳上了战马。 随行的十名将士也是同时上了战马。 “我看谁敢阻拦!” 嬴城扯着嗓子吼着,郭怀义已经动了。 向着缺口便横冲了出去。 面对战马横冲。 在缺口处的黑甲卫,想要拦截又不敢拦,尤其是钩矛更是不敢乱戳,面面相觑的瞅着自家统领。 可卫尉统领,已经无奈了。 眼巴巴抬头瞅着始皇帝。 ‘怎么办,陛下,你给个指示吧!’ ‘要是能动手,末将就动手了,末将,太憋屈了啊!’ 而此时的始皇帝。 两眼瞪的跟铜铃一样大的瞪着卫尉统领,那样子,就是在告诉卫尉统领。 你要是敢伤了嬴城,拿你是问! 他,也无奈啊! 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也是无语了。 他还奇怪了,嬴城这个时候应该在咸阳宫,主持秦律的最后一次修订。 就算是处理完了,还要安排主持大乐司诸多事宜。 就算是处理完大乐司的事情,还要去宣传司。 就算是嬴城办事效率高,都处理完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足以让嬴城焦头烂耳了,竟然还有精力来这里闹事。 一打听倒是搞清楚了。 就是刚刚,嬴城火急火燎的过来,进入了阅兵台上。 连一刻都没有逗留。 胡亥好像说了句‘你能奈我何?’,嬴城就直接二话不说的让郭怀义掳人。 胡亥哪里是郭怀义的对手,被郭怀义碾压式的夹着。 结果,两人掳人拔腿就跑。 简直……气煞朕也!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胡亥不是应该在大律府任职,怎么跑来这里了。 就算是胡亥不想去,这前来观摩大秦军威,那嬴城也不至于直接来掳人啊! 现在闹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这嬴城仗着自己的身份,陛下的宠爱,无所畏惧的莽着!’ ‘陛下对这嬴城宠爱也是没有界限啊,这都不抓起来打一顿,这是一点也没有抓起来的意思啊!’ 李信看出来了。 王贲也看出来了。 不少将军也看出来了。 至于蔑视君威,始皇陛下都不管,他们哪里能管得着啊。 人家皇长孙的身份在那摆着呢! “冲啊!” 嬴城被郭怀义抱在怀里,轰隆的一声。 撞开了黑甲卫的拦截的防线。 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掳着胡亥就跑路。 “快走,快走,快走!” 刚冲出去,嬴城急忙让被黑甲卫拦截下来的数百名黑甲卫跟上。 一时间。 在行道上面。 尘土飞扬,战马狂奔了起来。 在轰隆隆的作响。 “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胡亥公子吗,那不是大律令吗,大律令不是刚刚进去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发生了点什么?” “这是在跑路吗,我咋看着胡亥公子被掳着,很不情愿的样子?” “难不成大律令又闹事了?” “可怕可怕,咱们这大律令一天不闹事,是心里闲的慌啊!” 两侧的百姓见状,一个个也是惊奇的打听了起来,不少人站在高处,隐隐约约见到了阅兵台附近的躁动,也是猜测出来了事情的大概过程。 大律令在阅兵台上,当着始皇陛下的面,当着文臣武将的面,掳走了十八公子胡亥。 而这! 后面竟然没有人追,一个人都没有。 大律令带着黑甲卫,夺路狂奔,奔腾离开。 “那就是嬴城吗?” 人群之中,张良眸光闪烁,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带着数百骑兵纵马在人群之中狂奔的嬴城。 那是一张非常潇洒的面容。 白嫩的面容,浓眉大眼,眼珠子扑棱扑棱的,虽然年少,却已经有一股威从身显的气势。 稍微在人群之中聆听。 各种关于此次事情的流言让他有了最基本的判断。 “这可真是宠爱无双啊!” “始皇帝对嬴城的宠爱,远远大过胡亥!” 张良轻声细语,做出了最直观的判断。 如果始皇帝宠爱胡亥大过嬴城,嬴城根本无法离开那守卫森严的阅兵台。 “结束了,我们也该离开了,宣传大院啊,不知道又是一番怎样的场景,不过似乎,还有有趣的事情在发生,不妨瞧一瞧,或许有意外的收获!” 陆贾就在张良身旁澹然笑谈,现在对他们而言,就是看。 看一看这咸阳与他们了解之中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看一看近来咸阳巨变,这些变化究竟释放着什么样的信息。 “来人,传朕旨意,嬴城君前失仪,杖责十丈!” 而就在阅兵台,始皇帝怒气冲冲的下令,让内侍跟着去行刑。 可听到始皇帝惩罚的众多文臣武将。 吧唧了一下嘴巴,内心呵呵,这就没了吗? 第134章 绝望胡亥(求订阅) “嬴城,你放开我,我是你十八爹啊,你不能这样对我!” 胡亥在哇哇直叫,一副要哭的样子。 都绝望了。 眼巴巴的看着后面,期待着千骑追来的场景,没有出现。 他就明白。 这个狗屁大律府,他躲不掉了。 狗日的嬴城。 嬴城没有回答,人,掳着回去。 不管怎么说,九直道调查使的任命,胡亥怎么逃都逃不掉了。 胡亥见嬴城不回话,不由怒吼道:“我想不明白,我究竟得罪你嬴城了,你要如此对我。” 嬴城笑了笑,道:“你没有得罪我!” 胡亥也是十分恼怒,吼道:“那你他娘的针对我,为让陛下开心,我辛辛苦苦训练了三个月的鸟,被你三言两语毁了。” “我是皇子,衣食无忧,根本就不想做官,更不想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却将我弄到大律府任事。” “你这不是针对我,是在干什么?” 也是恼火。 本来都好好的,就这么突然被针对了。 嬴城摇头一笑,呵呵不做回答。 他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告诉胡亥。 你特么的四年后造反,大秦在你胡亥的手里面,短短三年就被造没了。 当然,造成大秦灭亡,你胡亥不是主要责任人。 但你继位之后做的那事迹,简直就是我赢家的耻辱。 五百年的积累,毁在了你的手里,不针对你针对谁? “嬴城,你他娘的哈怂一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求求你了,我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锦衣玉食就好了。” “我知道,你针对我,肯定是我先在大哥之前献礼对不对,我错了,我认怂了,你就放过我吧!” “我不要去大律府任事啊!” 胡亥眼看着嬴城又不回话,又没有人来阻止嬴城,真的绝望了。 身为皇子,嬴城没有任何理由指挥他做事,甚至他见到嬴城,还得端着架子,毕竟他虽然比嬴城大不了几岁,但他毕竟是长辈,指教嬴城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跟公子渠一样,畅游天下那嬴城也阻止不了他。 可是。 一旦他正式的任职,那他就是一名身在朝堂的官员。 在朝为官,看似风光,可那也身不由己啊! 就跟曾经的王倌一样,反对郡县,不惜一次次辞官,可只要陛下不同意,王倌就辞不了,而王倌,还不能尸位素餐。 可陛下觉得时机合适了,不仅把王倌罢免了,还直接给流放了。 这样的事情在朝堂之上数不胜数,这官一旦当了,就不是说不干就不干的了。 尤其是听上司的命令,只要他任职大律府,嬴城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想怎么折磨他,他就要怎么受着。 不去,坚决不去,哪怕现在求饶一下,他也不想去。 “十八爹啊,既然你都这样了,有些话咱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嬴城笑了笑,目光渐冷的盯着胡亥,道:“把话给你说开,省得你一天天的抱着不切实际的妄想!” 胡亥顿时一喜,以为嬴城被他的求饶给触动了,要放了他,急切道:“侄儿但说无妨,不不不,大律令请说,我一定听话。” “呵呵!”嬴城权当没听到,这要是当真,那就是傻子了,也是毫不客气的道:“我不是在针对你,而是针对所有试图染指太子之位,想要继承皇位的人!” “这下,你可听明白,想清楚了?” “你!”胡亥眸光出现惊骇之意,不敢相信盯着嬴城惊道:“你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口,就不怕陛下知晓?” “这话我在朝堂之上就说过,你没听闻吗?”嬴城无所谓的回道。 胡亥脑袋都炸了,想到了他七哥公子怀,听说公子怀现在是什么九直道调查使,连给父皇贺寿的时间都没有,远走武关道,不知道在干什么。 据说很幸苦。 而公子怀以前,在丞相府任长史令,那个位置虽然不怎么起眼,却是协助丞相府处理天下政令的地方,是最好的结交笼络以及学习治理天下之去处。 “我没有,我绝没有争太子之位的打算,我发誓!”胡亥当即迅速的保证道。 嬴城摇了摇头道:“我本来也认为你没有,因为你的诸多行径,不笼络将领,不笼络官员,没有一官半职!” “但是,你想方设法的讨好陛下,尤其是你知道,我爹的天然玉石,公子将闾长青松柏,公子高的牌匾,都刻有万寿无疆之类的话。” “你身为十八子,等到前面的兄长一个一个的送礼,祝贺,你鹦鹉效果会大打折扣。” “所以你抢先一步争宠!” “争宠谁都可以,但你在争宠之余还带着其他想法,就不该了。” “比如,你想要掌控罗网,所以亲近赵高,甚至不惜拜赵高为师。” “一个宦官而已,不过我赢家的一个奴仆,即便是赵高位高权重,深受陛下信任,甚至还颇具才学,但他终究为家奴,你说呢,十八伯?” 胡亥沉默了,不言不语的盯着嬴城。 气不过的干脆扭头,不想再见到一次嬴城这张小人得志的嘴脸。 可是。 胡亥也不挣扎了。 心底一片的凄凉。 真正听到嬴城的解释,他明白,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太子之位横陈在他和嬴城之间,只要他有心争位,他就是嬴城的敌人。 同样,嬴城也是他胡亥的敌人。 ‘这个贱人,你给我胡亥等着,现在你权势滔天,我就不相信,你嬴城可以一直深受父皇的宠爱。’ 胡亥压着心底的怒气,讨好嬴城道:“你肯定是误会了,十八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争夺太子之位。” “再说,我排行十八,前面还有十七个哥哥,即便是现在陛下没有立太子,那太子之位也轮不到我啊。” “至于赵高的事情,那是赵高找的我,给我送了不少礼物,我这才亲近赵高,至于拜师,那是没有的事。” “再说,赵高现在也不掌控罗网,就一个掌管车马的中车府令啊。” 没办法啊,嬴城现在的权势,真的滔天了。 暂时谁也动摇不了嬴城。 搞明白了原因,胡亥心中思绪万千,一头乱麻。 而嬴城。 一路无话。 回到大律府,便正式的给胡亥办理入职手续。 没错。 就是正儿八经的入职手续。 从此之后,胡亥就是他手底下一名吏员,而不是十八皇子了。 而如果胡亥不遵调令,那就不需要他在去蛮横不讲理,如这般的硬捉胡亥了。 而是直接交给廷尉,直接将人押入廷尉大牢。 官员渎职,在大秦可是重罪。 “给,你是自己去还是我让人带你去!” 嬴城说着,直接将手中的任命文书给胡亥丢了过去。 纸张的出现虽然代替了很多事情,但是任命文书依旧采用的帛书。 这是一种特制的帛书,防水而不化。 帛书的特点是非常明显的。 而他,也毫不犹豫,一点也没有对胡亥客气。 给胡亥办理了入职手续之后,对胡亥直接进行任命。 “什么东西?”胡亥不满的打开任命文书,一看,眼睛都直了,怒道:“我不去,西方道那是蛮荒之地,我吃不了那个苦,不去,不去!” 嬴城笑呵呵的道:“那随你了,爱去不去,任命文书我已经下发了,稍后就会存档。” “再说了,你这有心争皇位,怎么着也得做出一点政绩出来再争位吧,不能仗着你是陛下的儿子,就争的理所当然。”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傍晚就出发吧!” “反正你现在估计也没地方可去!” “我,你,什么意思?”胡亥质问道。 嬴城笑呵呵的道:“嗯,可能你还不知道,你的府邸已经被我一把火烧了。” “什么,嬴城,你,你,你……”胡亥惊呆的盯着嬴城,他始终认为,嬴城放出那样的狠话,是为了威胁他,绝不可能付诸行动。 嬴城抖了抖肩头道:“放心放心,别用这种看着我,就烧了点房子而已,顺便把你的管家给杀了,不过你放心,伯母兄弟姐妹,安然无恙,祸不及妻儿,我还是非常的讲道理的。” “嬴城,我,我,我……”胡亥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怒吼道:“我要去廷尉告你,我要去父皇哪儿告你,你肆意妄为!” 嬴城不在乎的道:“要不你去和伯母兄弟姐妹告个别,就上路吧,武关道调查使现在在陇西,快马加鞭,也就一天的路程,如果你觉得骑马太累,那就坐马车去,没有关系,毕竟你也是皇子。” “嬴城,陛下不会饶了你的,你你……”胡亥真的压制不住自己怒火的怒道。 可就在此时。 数名内侍匆匆而来,还带着两个宫廷刑杖人。 “陛下口谕,嬴城听宣,皇长孙嬴城君前失仪,杖责十丈!” 闻言。 嬴城还没有任何的反应。 胡亥就不干了,惊怒的质问内侍道:“还有呢,你是不是听漏了,这就没了?” 虽然他也认为身为陛下的贴身内侍,是不可能听漏的。 可他还是不相信。 嬴城搅乱陛下训话将领,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他,擅闯禁卫,陛下就这样把事情揭过了。 这就定性了。 君前失仪啊,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可轻可重的事情啊。 尤其是,皇长孙三个字,陛下这用的是家法,而不是国法。 嬴城都那样了,竟然只是惩罚十杖。 没了,就这么没了。 “回亥公子,这是陛下原话!”内侍恭敬的回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胡亥十分不甘心,这惩罚,太轻了。 他要是陛下,直接把嬴城一撸到底,下罪廷尉,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 这种人,就是太纵容了,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来吧,打吧!” 嬴城点了点头,往屁股后面塞了个垫子,主动爬在了长凳上。 “陛下说了,现在大律令正是劳力之时,十杖先记着,下次再犯,数罪并罚!”内侍笑吟吟的回道。 “卧槽!”胡亥瞠目结舌的盯着内侍,要奔溃了。 无法想象。 杖责还能记着,太偏宠了。 “我!”胡亥不可思议着,突然抄起板凳,对着嬴城的屁股连吃奶的劲都用了出来的砸了下去。 他,胡亥,真的气不过啊。 就算是再宠信,可这也太偏心了吧。 不打嬴城一顿,他胸口这一股气,咽不下去。 “挣!” 一声冰冷的剑吟声骤然响起,却是郭怀义,一剑出鞘,斩断了胡亥砸向嬴城的板凳,还一脚将断开的板凳给踹飞了出去。 操作完,郭怀义站在嬴城的身边,也不说话,只认真的盯着胡亥。 “哎,要不十八伯还是回去准备准备,去陇西原?”嬴城笑吟吟起身道。 “我!”胡亥要疯掉的,快要把牙齿给崩碎的嬴城,最终,还是道:“去!” 说罢。 胡亥气冲冲的甩手离开。 “十八伯啊,快去快回,我这里还有事情要给你交代清楚呢!” 嬴城给郭怀义示意了一下,郭怀义招了招手,两名黑甲卫跟上了胡亥。 “嬴城,你这个小人!”胡亥的残音绕梁。 真的绝望了。 比宠爱,比不过。 比权势,比不过。 比力量,比不过。 狗贼嬴城,不得好死! …… 不管胡亥,内侍不杖责,嬴城客客气气的送走后,便动身前往咸阳原。 咸阳原上,还有一场大戏要演,因为胡亥的事情耽误了片刻,不过这不耽误大戏上演。 这场准备了三月的戏,就要开始了。 他要掀开丑陋而又肮脏的历史,因为这本身,就是血淋淋的。 至于胡亥。 此时胡亥如果还有跟着始皇帝南巡的想法,他就认为胡亥是一个傻子。 而经过他这么一闹,始皇帝要是还应允,他就认为始皇帝是一个傻子。 天色渐渐黑。 等到嬴城再次来到咸阳原上的时候。 最外层的防卫已经不见,只有咸阳府衙的府兵,没有中尉府的府兵。 而再远处。 黑甲卫也不见了。 遮天的锦旗也不见了。 只能依稀的看到,远处浩浩荡荡缓缓行走的队伍。 而始皇帝的行驾,就在那浩荡队伍的中间,仅凭目力,已经很难再看清楚。 始皇帝,南巡了。 而咸阳原的大戏,还在继续。 咸阳原上,火盆盛天,一座座戏台,遍布数十里之地。 第135章 大戏开场(求订阅) “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听说要听曲看戏,说是什么大乐司要给我们唱戏。” “唱戏,就是一群舞女跳舞,那感情好啊,乐教坊我们进不去,要是大个太子给我们跳给我们看,那不看白不看,不过话说回来,收钱吗,要是收钱就算了,咱也不是钱多了没处花。” “这你可就想错了,不是跳舞,是戏曲,免费的,听县令的意思,必须看!” “何止必须看,刚刚乡主说了,咱们宁远乡所有人,都要过去听,不收钱表演给我们看。” “那还有啥说的,不花钱的好事儿不去白不去。” 皂河原上,准备离开的百姓们被叫停了下来,随着一座又一座的戏台搭建,冯世杰通知了乡主、亭长、里正,组织乡民听戏。 于是,关于戏曲的各种传言被传的神乎其乎的。 有人说要有绝世的美女要给他们跳舞。 有人说就是一群人要演戏。 也有人说这里面肯定有不好的事情,说不定是坑钱的玩意。 但不管怎么说。 身为咸阳令的冯世杰下令,各个乡主、亭长们主持,一个又一个以乡里为单位的百姓们,纷纷按照指示聚集在了各个戏台前面。 仅仅是刚刚组织,各个戏台前就已经人山人海了。 咸阳城的人,太多了,随便一聚集,就是人山人海的场面。 二月虽然依旧寒冷,但过了寒冬已经不是太冷,再加上有火盆煤炭旺盛的燃烧,倒是凑合还能看。 至于说板凳坐着。 倒是还没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个都努力的挤着头往前看。 “戏曲?” 而就在人群之中。 张良,陆贾一行人也被安排在了一处戏台前,对人群盛传的所为的戏曲十分的好奇。 听名,就不同于他们所熟知的乐教司跳舞奏乐。 “咸阳的人多,人都很安分,官府的组织力太强大了,这或许也跟帝都有关,但天下之地,能做到如此程度的,少有!” 张良的观看点和其他人都不相同,在见到在阅兵仪式结束之后,民众想要离开,却又在非常快速的时间内再次安分的聚拢在一起,而且没有发生特别大的矛盾。 这是极其罕见的。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这里的百姓,身上都穿着褥袄,这说明咸阳的民众,至少不会无米下锅,倒是我们显得单薄了许多。” “不知道子房你发现了没有,那四周燃烧之物,似乎不是木炭,倒像是石头,令这周围暖和许多。” 陆贾的关注点也不相同,但两人至少有一个相同点。 都没有关注戏台。 犹如过客一般,对周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品头论足。 “哈哈哈,在这广袤的咸阳原上听曲儿,倒是头一次啊,也不知这大律令是怎么想的!” 另一边,众多朝廷官员们坐在一处,笑呵呵的等待着。 并不是谁强制要求他们前来,只是顺道过来看看戏。 同样,大多数人也是出于好奇。 普通百姓或许没有听说,但他们可是听到不少关于大乐司的传说。 自从嬴城主持大乐司之后,大乐司一改常态,编排不少据说匪夷所思的东西,值得一看。 同时。 身在朝堂,他们也是非常清楚一点。 嬴城野心勃勃的准备了三个月,今日不仅仅是始皇帝阅兵南巡的开始,更是嬴城推行新律的开始。 他们也很好奇,推行新律,和一个乐曲的大乐司有什么关系。 “呵呵,这个暂时保密,待会儿看过就知道了。”奉常令笑呵呵的说道,大乐司编排的事情,都是属于保密的事情,内容除了少数人知晓,对朝堂众多大臣,也是多有保密。 至于究竟保密到什么程度,听听在朝臣之中的流言就知道了。 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的听过各种各样的传言。 也因此,听到大乐司要在咸阳原上开始,都纷纷好奇的过来了。 “都来啊!” 就在众多官员们议论之中,冯去疾笑呵呵的来到了现场。 顿时。 全场的官员们都起身拜道:“见过冯公!” 如今咸阳城内,始皇陛下不在,蒙毅跟着南巡,太尉府三大护国都尉全不在。 现如今。 咸阳城以李斯和冯去疾为首,基本上冯去疾现在的咸阳城最大的官了。 “都坐都坐,不必拘礼!”冯去疾也是澹然的笑着,仅自走到了最前排最靠近火盆的地方。 等到冯去疾坐下来之后,众多的官员们才跟着坐了下来。 可以说。 现场这一幕也是非常罕见的,半数位高权重的朝臣观看首戏,给足了大乐司面子,这一幕比之春节晚会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 就在这和谐的一幕中。 随着天色渐渐深沉,戏台搭建好,在暮沉沉的戏台外,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无声无息之中停在了路边,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远远的遥望着咸阳原上盛大的戏曲晚会。 “可准备妥当了?”李斯带着邪恶的表情问道。 旁边。 廷尉令江城迅速的回道:“老师,学生就怕没有人闹事!” 李瞻被李斯一手推着调离九卿正位廷尉令之职,廷尉令连三天都没有空悬,犹如点兵点将般,被李斯调入咸阳的九个郡尉长随便挑选了一人,就任廷尉令。 而江城,此前便是南郡廷尉长,从地方直接掉入中央任廷尉令。 说起来。 嬴城在咸阳的折腾,根本就没有撼动李斯的根基分毫。 江城也是李斯众多的学生之一。 而如江城这般李斯的得意门生,大律府足有五位,还有李斯的一个儿子。 而李斯,依旧牢牢的掌控着天下刑法之权。 廷尉左监事闫怀被调入了廷尉司历任司正一职,而闫怀又是法家底层拼杀上来的杰出人才。 俨然,这变成了一场法家集团的内部人事调动。 “嗯!” 李斯点了点头,阴沉沉的靠在马车门框上,闭目沉思,再无声息。 …… “开始吧!” 一个又一个戏台连绵所在,嬴城平静的扫视着四周,点了点头。 “诺!” 大乐司司正严涛当即应声。 duang的一声! 严涛亲自动手,敲响了大乐司演出的第一声锣声。 duang! duang! duang! 紧跟着,就听到连绵一片的锣声从一个又一个戏台传荡了下去。 连绵之中,数百个戏台同时锣声震天响起。 观看的百姓们也是十分的配合,随着一声声锣声的响起,吵闹的观看场地也是安静了下来。 一个又一个的戏台,开始拉起了帷幕。 片刻。 就在帷幕再次拉开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戏台,已经出现了两个年轻人。 没有报幕,直接开场。 “韩国服饰?” 仅仅是第一眼看到戏台出现的两人,人群之中就有人眉头一皱。 昔日各国风俗不同,所穿服装也不同,这也影响到民众的服装。 韩国的服装,多有兽皮,且多有胡人,所以韩国人,或多或少都会带点兽皮制衣,且服饰多有怪异,这是识别韩国最为明显的特点。 而此时台上的男子,腰间正是缠着一个兽皮腰带。 就在众人的疑惑之中。 青年疼爱的对女子说道:“雀儿,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女子害羞而窃喜的回道:“我爹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大槐,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两人的话语,通过一个个扩声筒,被放大了好多倍。 而听到和见到戏台演出的百姓,一个个眼神变得好奇起来。 就好似,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真的是一个恩爱的、要成婚的小夫妻。 开场的一瞬间。 这样的情景便将观看之人吸引了进去。 “这是一个郎情妾意的小男女,要成婚了!” 有人轻声低语,见到戏台上的场景,脑海之中便形成了对应的定位。 “倒也是稀奇,虽然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但这演的,还真的像那么回事!” 张良忍不住的轻声低语,和陆贾小声交流了起来。 也是目光被瞬间拉到了戏台上面,对戏台上这新奇的东西,也是十分好奇,期待感已经拉满了。 “白毛女的故事吗?” 相比起一无所知的百姓,在众多官员所在戏台下,一个一个的什么都不知道,却在看到这个场景之后,第一时间联想到了白毛女的故事。 也是纷纷瞪大了双眼认真的观看起来。 他们虽然或多或少的听过,但演出来,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也很想见识一下,那样离谱的故事,就要怎么演出来。 台下不一样。 台上那就更不一样了。 若是此时有人将所有戏台都看一遍,就会发现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没有一个演大槐和雀儿的演员,表情是一样的,有人逼真点有人拘泥一点,甚至有几个地方,假的不能再假了。 就这。 包括一个个说话的方式,声音,大小,那也是各不相同。 当然。 这丝毫不影响人们的观感! 戏曲,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东西。 而这。 仅仅是一个开场。 就在所有人的疑惑之中,台上演着雀儿的演员,扑棱一下,亲在了演大槐的青年的脸颊上,然后,雀儿羞涩的扭头,转身,扭捏的不像样。 “雀儿!” 大槐也是激动又羞愧的喊了一声。 你农我农的从后边抱住了雀儿。 “嗷呜,这是啥,我看到了啥,好看哟!” “这是非常相爱的小青年啊,不过,万万不能行苟且之事啊,想办事,那也得等到结婚之后。” “这个大槐也是,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连这点都忍耐不了,没有明媒正娶回来妻儿,毁了人家女儿清白,成何体统!” “谁说,明明是雀儿亲的大槐,怎滴就这般怪罪到了大槐的头上了,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骚qing,你和你娘们在后山勾勾里办事,以为老子没看到似得。” “都闭嘴,肃静!” 在这个思想极为封建的时代。 戏台的画面可以说是瞬间拉起了所有人的争议。 一个个在台下哇哇直叫了起来,看的爽,但是在这短短几句话和演戏的交代之中。 一个恩爱的男女,经过双方家长同意,准备成婚,却在私下会面,偷情的情景已经映入了所有人的心底。 可以说。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改变。 也是经过嬴城一次次不满意的修正之后的改变。 嬴城认为,这些故事本身就带着几大夸张的成分,就不去讲求什么真实性。 而戏曲所展示的,是最具感情色彩的爱情,而爱情之中男欢女爱的事情众所周知。 公然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景之中演出来,更具有视觉和灵魂的冲击感。 即便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这一亲,这一抱,灵魂暴击度就提升上来了。 剧情的代入感一上升,就为后面的悲情色彩挖了一个天大的坑。 “陆兄,我敢保证,这对小男女绝对不顺畅,也不可能顺利成婚!” 戏台下,张良十分无语小声给陆贾道:“要不赌一下!” 陆贾笑呵呵瞅着张良,一副你看我像傻子摇头道:“但你不得不承认,演练这台戏的人,看透了人心,听听这周围的惊叫声,议论声,就足以见这背后之人对人心的掌控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程度!” “何止,男女之事,自古以来,便是在民间传唱度最高的故事啊!”张良无趣的摇头,深深的感慨道。 然而。 在官员所在的戏台下。 不少官员却眉头一皱,白毛女的书面故事,他们听了也看了。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嬴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在戏台上演出来。 “冯公,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毕竟以大乐司的布署,可是要广泛的在民间盛传,而朝廷更是会大力扶持,这岂不是在向民间传递一种未婚先情的风气?” “这婚姻之事,还是要慎重对待才是,若是未婚先情,有失礼仪!” 太仆令忍不住的对冯去疾咨问,也是想看看冯去疾的态度,而这样的戏台演出方式,虽然奇效,但他认为不合 “这是大律令亲自排的,听说单这画面,调整了数十遍。”冯去疾笑了笑,一副你别问我的回道:“而且你们都别看我,也别问我,我只知道,陛下看过之后,点头称好,只字意见未提及!” 第136章 皇长孙嬴城代为监国(求订阅) 开局,是成功的! 虽然的确在民间是一个广泛被承认和喜爱的戏剧形式。 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是陌生的。 也因此。 开场就尤为重要。 是吸引一个人们沉浸式观看的重要前提。 然而。 大乐司所有的故事在嬴城编排之下,全程高能,根本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剧情。 就在所有人沉浸之中,一声如恶吏爆呵的声音突然从戏台的后方传来。 “韩王安出行,前面的花轿,还不速速让路!” 紧跟着。 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出现了一顶私人抬的华丽娇子,轿子的上面,数着一杆大旗,旗子上面写着‘韩王安,三个大字。 轿子前有两名护卫,总共六个人。 四个抬轿子的人将娇子抬到戏台上面之后,就迅速的离场。 一个身着暗绿色龙袍的中年男子。 而怒斥的声音,正是其中一名带刀护卫,刀都是真刀真抢。 “吾王?” “这是要演吾王?” “额滴个神咧!” 就在戏台上这道身影出现之后,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呢喃自语,原本事不关己的样子瞬间眸光一变,心底渐渐产生一丝的不安。 张良都懵逼了!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戏台上的身影。 怎么也想不到。 自家君王,韩国君王韩王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戏台上。 人,他敢百分之百保证是假的。 但是,这个龙袍,让他两眼呆滞,他同样敢保证,这就是韩国君王的服饰,是真的! 可这,可这! 一个普通农户的成婚,怎么就跟韩王安安排在了一起了? 这是要干什么? 张良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再也没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了。 旁边的陆贾也是忍不住的眉头紧皱。 他不是韩国人。 但是他却清楚韩国的历史。 昔日。 韩魏赵三家分晋,而韩国的由来,正是晋国大夫韩武子后代。 也不怪张良紧张,张氏一族在韩国的地位已经到了与国同休的地步了。 五代宰相贵族让张良从骨子里都认定自己是韩国人,在儒家众多重要首领之中,张良的复国情绪最高。 现在竟然出现韩王安,不紧张才奇怪。 “子房,我有一种预感,待会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不要闹事,不简单啊,不简单啊,不简单啊!”陆贾忍不住的拽住了张良的胳膊。 美好的爱情故事,遇到一个君王,而这场,却是由灭掉韩国的秦国编排而成。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嗯!”张良在陆贾的安抚之下稍微冷静了下来,思虑也是极速的转动了起来。 可就在此时。 一声爆呵突然在张良所在的戏台下响起。 “大胆,怎可扮演我韩国君王,滚下去,还有没有君王威严了,君王,岂是你能扮演的。”… “滚下去!” 张良眉头一皱,抬头向着四周寻找了过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昭侯第七子韩迁一脉,玄孙韩离,继承韩安侯之位。 当然,现在是咸阳城一个普通的氏族。 自从秦国大举迁徙王室一脉,昔日在燕国地位崇高,久负名望的王室之后,被大规模的迁徙到了咸阳城定居。 他非常清楚,自从韩王安一脉被斩杀殆尽,韩安侯一脉就成为了王室一脉的顶梁柱。 他不止熟悉,在他的复国大计中,如果有朝一日他可以光复韩国,他会从韩安候一脉寻找一位胸有韬略的君王。 实在是韩王安之后,他苦寻多年,都没有找到一个。 而能够代表王室,有拥有足够的威望的,只有韩安候一脉了。 而这个韩离,正是他物色之中的君王之一。 当然,这个韩离并没有什么才能,但是其儿子韩襄,却是颇具才学。 一旦秦始皇身死,他就将会将物色之中的目标救出咸阳,再举复国大旗。 可就在张良这愣神之中。 又一声爆呵冷不丁的出现,不知何时,廷尉的府兵出现,冷漠的怒斥道:“坐下,不要吵闹!” 韩离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了,也是激愤,见到韩王安被人如此肆意的扮演,努不可言的惊道:“这不合礼制,纵然韩国灭亡,可我韩国君王怎能被肆意扮演。” 廷尉府兵并没有多余的话,直接挤进人群要抓人。 韩离见廷尉府兵追来,撒腿就跑,在人群里面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 “不要啊!”张良双目欲裂的惊叫了一声。 他猜到了,也想到了。 心底掀起了无边的惊涛骇浪,口干舌燥,忍不住的提醒。 这一提醒,吸引了韩离的目光,韩离也是惊喜道:“子房!” 说着,韩离就匆匆忙忙的向着张良所在跑了过来。 张良内心焦急,对心中产生的想法的遏制不住,忍不住的要起身相迎。 “别动!” “情况不对,非常不对。” 陆贾知道情形不对,一把将张良拉住,倾尽全力的将张良压制了下来。 张良心底惊骇,双目几近要裂开的盯着韩离。 嗖! 就在此时,一声爆射声骤然响起。 就在张良的面前,一支弩箭射在了韩离的背后,韩离的身影轰然倒在了人群之中。 这已经在人群之中产生了巨大的躁动。 “都别动,你们都和此事无关,廷尉射杀者,是昔日韩王室余孽,乃是判秦者!” 见到躁动之声,咸阳府衙的吏员急忙出声安抚。 “爹,暴秦,暴秦,你们不得好死!” “我杀了你们!” 可在人群之中又想起了一声怒吼,韩离的儿子韩襄暴起怒吼,手无寸铁的杀向了廷尉府兵。 廷尉府兵冷漠的盯着韩襄,手中的弩箭抬起,毫不犹豫的爆射而出。… 五十步之内,弩箭百发百中。 “闭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戏曲只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是找到反秦者!” “你还看不明白吗,韩王安杀死雀儿送亲的父亲杨青,强抢要出嫁的雀儿,他将韩王演到这种程度,对韩国依旧抱有念想的人会做何感想。” “而那些与韩国没有关系的人又如何想?” “如此大规模,在郡县的主持下,聚拢如此之多的人观看,目的何在?” “若是韩国昔日的王室真有敢为韩国牺牲的胆气,何至于亡国,何至于被秦国不远万里迁徙至此。” “冷静啊,这是阴谋啊,彻头彻尾的阴谋啊!” 陆贾死死的将张良压在身子底下,一遍一遍的在张良耳边劝说。 什么韩国韩国王室被射杀,与他没有关系,可他不能看着亦师亦友的张良因这些废物而丧命在此。 台下躁动。 而台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在推进剧情。 此时已经推进到韩王安杀杨青,抢雀儿的剧情。 “阴谋,陆兄,这是阴谋啊,一个要彻底泯灭六国余威的阴谋啊,好狠的毒计,好彻底的肃清啊,颠覆君王形象,离间王室与民众的关系,良,不寒而粟,难以想象,这样的戏份在颍川郡上演,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张良极其不甘的沙哑嘶吼,声音放的很轻。 然而。 就在此时,张良陆贾一行人旁边,一个穿着褥袄的男子,突然站起来举报道:“我要举报,我旁边的这伙人,刚刚说我秦国的坏话,定然也是韩人余孽!” “大人,我也举报,我旁边这伙人也是,我甚至听到暴秦无人道这样的话。” “我也要举报,我也要举报!” 瞬间。 这让陆贾,张良几人紧张了起来。 陆贾甚至不敢相信的盯着旁边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秦人。 怎么也想不到。 一个平民,竟然在如此紧张血腥残忍的时刻,站起来举报他们。 廷尉府兵并没有妄动,冷漠道:“都闭嘴,是不是韩国余孽,不是你们说了算,坐着看戏。” 说着,廷尉不管举报的人,来到了射杀的两人的尸体旁,抬着扔出了人群,被外面的人拖走。 而站气来举报的男子不满的撇嘴,不乐意的坐下来,看到陆贾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不满怒道:“看什么看,真是的,就你们刚刚说的话,咱敢保证,你们一定是叛贼!” “可恶,这廷尉的官差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不理你们。” “怎么,不服吗,要打架还是干仗,怕你不成,信不信老子一句话,招呼人灭了你们这帮叛贼。” 男子说着,撸起来袖子准备招呼人干架。 陆贾都懵逼了。 张良都安静下来眼睛瞪直了。 可就在此时。 ‘彭,的一声,一只飞鞋从人群之中冒了出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男子的头上,男子刚要发怒,定眼一看,赔着笑脸道:“七叔!”… 七叔是个双鬓发白的老年人,只澹澹的说道:“闭嘴,坐下看戏,把鞋子给我传过来!” 顿时。 男子不满的都着嘴,却是目光在地面上搜寻,找到了砸自己的头的鞋子,乖乖的递给前面的人道:“把鞋子传给七叔,真是郁闷死了,白挨了一顿打,还没领到赏钱!” “你就造吧,府衙的毒打还没有挨够还是怎么着!”前面的人笑了笑,接过鞋子,继续传递,却是回头又看向陆贾,道:“不过这大兄弟,你是要怎么着,讲理呢还是干仗啊,划个道出来呗!” 陆贾见状,急忙赔礼道歉道:“抱歉,抱歉,是在下鲁莽了!” 说着。 陆贾从胸口逃出来了几枚铜钱,直接给旁边的几人一人递了一枚,并笑道:“不过在下实在好奇,向几位打听点事,还望相告!” “可别,无功不受禄,这平白的好处,咱可不能拿,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男子却断然拒绝了陆贾的贿赂之意。 陆贾的举动也吸引了张良的目光,张良忍不住的凑了过来,问道:“你刚刚举报,难道就不怕我们真的是恶人,叛贼,祸及你们?” 实在是好奇,要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临淄,别说举报了,恐怕周围的民众都避之不及。 着实没想到,在咸阳城,竟然真有人举报。 “快来快来,要不是我没有掌握你们是叛贼的实证,你们还能活到现在?”男子却吧呵呵的道:“我巴不得你们来祸及我呢,正好杀两个,不不不,一二三四五六七……你们有十七个人,杀了你们在十七个叛贼,虽然比不上上阵杀敌的功劳,但加上我之前宰了的七八个山贼,咱都能升四等爵了。” “哎,无奈啊,咱整天闻风而动,为了杀贼都跑断腿了,才累积了七个,这升到四等爵,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咕噜! 不管是张良,还是陆贾,亦或者随行的儒家弟子,都忍不住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秦风彪悍人尽皆知,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秦风,竟然彪悍到如此程度。 昔日赵国集五国之兵进攻函谷关,赵国名将庞煖统领瞒天过海,令五国兵力陈兵函谷关,吸引秦国兵力,自己则带着赵国兵力绕过函谷关,渡过黄河天险,攻打咸阳,甚至一度攻打到霸桥。 秦国内部空虚,想要从函谷关回援已经来不及,若是直取咸阳,便是一场大胜。 然而。 率三十万赵兵,又军士谋略皆在顶尖之列的庞煖,却在咸阳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秦王披甲上阵,借助雍城城防,硬是撑了三个月,支撑到了王翦击败联军回援,夹击庞煖令赵国兵力损失惨重。 这是记录在兵书上的经典之战。 然而也是非常具有争议的一战。 因为毫无疑问,庞煖的谋略是非常正确的,甚至可以称之为经典的瞒天过海兵法,而那个时候的咸阳根本没有防守的力量。… 秦王在面对三十万兵力的时候,依靠着咸阳民众支撑了三个月。 这是令所有学兵法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然而现在。 张良心中却产生一种秦国赢的理所当然的想法。 秦风之彪悍程度,不亲眼所见,仅从传闻听说,根本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现在他倒是有点理解,廷尉的府兵在如此之多的人群之中杀人,却没有发生大的躁动的原因了。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怕。 陆贾也是恍然,忍不住的问道:“那这位仁兄,这戏曲,你又作何感想?” 男子眼珠子乱撞,伸手要道:“一个问题一钱,我刚刚回答了你们一个问题,给钱给钱,这就是我卖消息的价格,想听就给钱。” “为何你现在又要拿钱了?”陆贾更加疑惑的问道。 “废话,咱那里知道你们要问什么,要是问一些叛逆的话,咱可不敢说,钱更不敢要,但是我发现你们问的问题,还是挺可爱的,继续问吧,快快快!” 可就在此时。 戏台上面! 突然发生大乱,韩王安强上雀儿。 因为戏台只面向一面,视角的问题,韩王安解开腰带,裤子半拉,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强上雀儿。 而雀儿嚎啕大哭着奋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就在台上的韩王安娇子的旁边,大槐被两个韩王护卫按倒在地上,被揪着头发抬头,强制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被韩王安强上。 泪水都快成河了,却没有用。 “他娘的,***韩王安,你在干什么,老子弄死你这个王八,什么王,干他。” 正要回答的陆贾问题的男子,突然怒吼了起来,说话不耽误看戏,男子也是一直在看戏,这突然转变的一幕,让男子暴跳如雷的怒吼起来,甚至已经再次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干倒韩王安。 太逼真了,太逼真了。 虽然是借位,视觉错觉,可在台下看去,就如真实发生的一幕。 “彭!” 此时,不止男子一人,不少人已经站起来,逃出来身上的硬物往台上扔,其中鞋子居多的密密麻麻的砸向了戏台上面。 “灭了韩王安这个狗ri的,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我ri他娘咯,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君王,冲啊,这要是能忍,那还是我秦人吗?” “灭了韩王安这个王八蛋!” 整个戏台下糙话一大堆,甚至不少热血的青年已经呼丫丫的一片从地上站起来,往戏台上冲。 “都坐下,都坐下,这是演戏,这是演戏!” 负责维持秩序的府衙吏员急忙出声阻止。 可轰隆的一声,有人已经疯狂的冲向戏台,而一个个群情激愤的青年少年们,也是暴怒无比的向着戏台上冲去。 “打死韩王安,打死韩王安,打死韩王安!”… “韩国暴虐,灭了韩王,灭了韩国,为韩人大槐雀儿讨回公道,为枉死的杨青乡民讨回公道,为韩人大槐雀儿讨回公道,为枉死的杨青乡民讨回公道!” 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也不知道这道声音是怎么出现的。 突然之间,一声声的浪潮在人群之中响起,随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传播。 而所传播之处,一个又一个观看的乡民跟着怒吼了起来。 这掀起了讨伐韩王安的无尽声浪。 惊天动地! 咸阳原上,足有四五十万人在看戏。 然而在此时。 这四五十万人一起怒吼着声讨了起来。 突的一下! 在安静的百官戏台处。 冯去疾,太仆令,奉常令,少府令,治粟内史令等众多的三公九卿朝臣们,原地惊起,一个个目光扫视向四周,看着漆黑的夜空,听着恐怖的声讨声,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 “冯公,要不咱们先撤!” 太仆令忍不住的后退,实在是,这几十万人要是乱起来,恐怕会闹出大乱,而他们现在,就在这几十万的边缘位置,一旦生乱,就收拾不住了。 “大律令这是在搞什么啊,这是要一锅端了整个朝堂吗,这要是生乱,朝堂大半的官员就直接被他给送没了!” 少府令也是忍不住的惊叫,被吓到了,这一声声的声浪,要超过几十万大军齐声嘶喊的声音了。 尤其是现在。 群情激愤。 掀起的恐怖浪潮,不要说这些个戏台了,要是生乱,咸阳城都有可能被攻破! “老夫是看过白毛女故事的演戏的,看的时候虽然新奇,也认为肯定有用,可是!”冯去疾也是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已经足够高估大乐司的此次行动了。 可是见到这一幕。 听着这一声声的浪潮,他还是忍不住的惊道:“恐怕不止是老夫,恐怕陛下也严重低估了戏曲对民意的影响程度。” “这,将在天下真正的掀起一股声讨昔齐楚赵魏韩燕六国的浪潮啊,这股浪潮,将对六国复国之声,进行恐怖的,灭绝式的打击啊!” “嬴城,李斯,他们二人这是要联手颠覆这天地啊!” “好一个李斯,好一个李斯,老夫与你共事几十年,到现在才明白,你李斯对人心的掌握,老夫提鞋不及啊!” 冯去疾略有激动。 有些事情,即便是在场的九卿正位的官员都不清楚。 内朝议事,始皇陛下经常召见他,李斯,蒙毅三人碰面商议。 而他非常清楚。 自从嬴城提出五等九流,新立十三司,并阐述十三司的职权,闹到最后十三司司正不知所措的去找陛下,李斯就开始一改风向的大转变,开始对嬴城前所未有的支持。 也因此,才有了在大朝会上,李斯将次子李瞻直接剥离出廷尉,以吏员的身份在大律府重新做起。… 他此前认为那是因为李斯不想放弃大律府的立法权柄,因此让李瞻这个亲子参与进去。 但他此时才发现。 李斯在那个时候,似乎就已经窥探到了今日这般场景。 那不是掌权柄,而是要掀起一场远胜于废分封立郡县的局势。 所以李斯在陛下面前,直言点破了江东局势,贵族局势,始皇帝这才下定决心南巡。 陛下南巡五次,李斯跟了四次,却在这一次,以推行立法局势动荡,要居于中央掌控局势为由,拒绝了同陛下一起南巡。 李斯压根就不想去南巡,而是要支开陛下,和嬴城一起放开手脚的干大事。 “一个小疯子,一个老疯子!” 冯去疾忍不住的摇头,此时想明白,已经迟了。 陛下南巡,而明日朝会…… 冯去疾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个模湖的思绪。 ‘或许,这才是陛下抽调咸阳近七成兵力南下的真正原因吧!, 冯去疾思绪浮动。 …… 另一边。 黑暗的咸阳原上,李斯阴沉的盯着远处声势盛天的呼喊声。 摇头一叹,对江城说道:“听听,这就是扇动民意的声音,这是这天下最可怕的声音,可为无往不利的利器,你要记住,永远的记住这个声音。” “慎用,一定要慎用!” “严防,一定要严防!” “将这道声音告诉你的继承者,要重视,不可善用,出现任何异样的声音,一定要果断的掐灭,等到它燃烧起来的,就再也挡不住它了,今日我们可以利用这样的声音成为神兵利器,他日别人也会利用这样的声音来推翻秦国。” “学生谨记!”廷尉长江城也心中波澜万千,隔着近十里的距离,依旧能清晰听到那样火热的民声,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种不可描述的力量。 李斯也只是一时心绪浮动,道:“老夫这把刀,必须要在死之前,斩尽天下反秦人士!” “至于如何治理天下,看到一个万世太平的大秦,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多和李瞻沟通吧,新秦法,是老夫见过的最为完善的法,没有之一。” “老夫知晓,你们对老夫众多的调动,包括对嬴城的妥协,多有议论,但你必须记住,新法的未来是我法家真正的盛景,法家不会亡,只会以另一种方式新生。” “老师!”江城突然有感的双目泪花的盯着黑暗之中的李斯,有种错觉,老师在嘱托。 李斯大笑道:“哈哈哈,老夫早已行将就木,位极人臣,再无存进的可能,本想稳固法家在大秦的战果,但如今,老夫血液沸腾,若不能参与到这场改天换地的盛举之中,岂能甘心啊!” …… 另一边,皂河原三营。 王贲,王离,辛胜三人骑马并立在一处山坡之上,盯着远处的灯火,听着呼啸的浪潮声,深吸了一口气,王贲道:“传令三军枕戈待旦,夜不脱甲,剑不离手,听鼓而动!”… 辛胜摇头道:“通武侯不必紧张,这时机很好,今日陛下阅兵,浩浩军威十日而不散,这短时间,没有大乱!” 王贲点了点头道:“小心无大错,陛下将这天下中心交给我们,万万不敢放松警惕啊!” …… 雍城! 始皇帝凝望着南方背靠着咸阳的站在雍城城墙之上,感受到温和的寒风,呢喃道:“春暖了,大地回暖,春耕的时间就要来了!” “可大乱,却在此时掀起了!” “想必朕南巡的消息,正在以飞火流星般的速度,在往天下四处传吧!” 面对始皇帝的感叹,身后的蒙毅,蒙武,冯劫也不说话,就是安静的站着,等待着始皇帝的感慨结束。 始皇帝也似乎在沉思,在温和的寒风中,站了许久,这才回神问道:“咸阳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陛下,尚未有消息传来!”蒙毅迅速回道。 “罢了,也是朕思绪心切,哪有如此之快,都回去睡觉吧!”始皇帝摆了摆手,似乎被冷风灌够了,便动身回寝宫。 真正让他忧心的并非东南局势,而是咸阳局势,恨不能亲自主持大局。 只是,处于大秦考虑,他不能待在咸阳城,必须离开咸阳。 甚至,他不能亲自来推动这未来不可知的变法。 新法涉及的范围,太大了,超过了所有,所能掀起的风波也太大了。 稍不留神,就会造成天下沸腾的局面。 他身为大秦皇帝,必须离开咸阳,不能成为万一失败之后的罪魁祸首! 一旦失败,便是他回来的时候。 始皇帝心中略有不忍,但很快就被湮灭了下去。 …… 咸阳原上,群情激动。 随着白毛女的故事演到韩王安侮辱雀儿的时候,便被汹涌的浪潮声给打断。 甚至有人想要趁机一把火烧了戏台,这样的人,抓起来一顿毒打是逃不了了。 但是,面对几十万人呼啸的场景,嬴城很澹定。 对于如此狂热的场面,不仅没有担忧,反而心中兴奋,大乐司的开场,非常的成功,远远的超过了他的预期。 没错! 是他安排人在很多百姓愤怒的时候,鼓动百姓的情绪,在人群中引导百姓的情绪,将矛盾转嫁在了韩国和韩王安的身上,让百姓一起讨伐韩王安。 但是。 百姓们声威震天的呼喊声,不仅没有成为动荡的开始,反而令所有愤怒想要砸掉戏台的热血青年安静了下来,加入了声讨大军之中。 这反而让现场变得一片的安定。 百姓们站起来声讨,而且越演越烈,一个个却又没有僭越之举。 这,就是事情的两面性。 若是无人引导因为看了不合时宜的内容而产生其他情绪,这种情绪会当场爆发出来,而究竟以何种方式爆发,是不可预料的。… 但是。 一旦用正确的方式去引导,就如同这一声声的呐喊声,这就如同一个宣泄口。 人们会将行为上的愤怒情绪转变为声讨声发泄出来。 进而转变为有组织有纪律的声讨声。 如此! 在行为上的动乱就自然而然的消除。 而在正确的引导之下,便转变为统一的情绪。 “打死韩王安,打死韩王安,打死韩王安!” “韩国暴虐,灭了韩王,灭了韩国,为韩人大槐雀儿讨回公道,为枉死的杨青乡民讨回公道,为韩人大槐雀儿讨回公道,为枉死的杨青乡民讨回公道!” “为雀儿讨回公道!” 咸阳原上的声讨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但所有人,却都站在戏台下面,像是在激动的喊着口号,但在行为上却没有妄动。 而这声讨声,会渐渐平息的。 扯着嗓子喊十分钟,要是还能坚持就是能人异士了。 很快。 咸阳原上的声音就澹澹的平息了下来,而直到此时,各个戏台上面,才有人站在上面,震声的喊道:“大家安静一下!” 随着有人出来主持,观看百姓们的声讨声便渐渐平息下来。 也是……喊累了! “容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戏曲!”戏台上的人大声的说道:“戏曲,是在真实发生故事基础上进行的改编,并在演员模彷表演中展现出来!” “刚刚大家所看到的,便是发生在昔日韩国的真实故事,经过改编之后,由大乐司出动模彷人员,演员来表演展示给大家看。” “但是,刚刚在戏台上的演员,不是韩王安,也没有大槐和雀儿,更没有杨青!” 说着,戏台上解释的人员招了招手。 迅速的。 刚刚一个戏团里面的所有人员,包括被杀死的杨青,被打断腿的大槐,都纷纷保持着装扮站在了台上。 “咦,怎么杨青还活着,我可是看到杨青被那两个恶奴砍的血肉模湖,怎么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没错没错,这怎么回事,我可是看到杨青身上被看出来了一道一道伤口,那不可能作假吧!” “就是就是,那刀口绝对是真的,你们大乐司还不要脸了,既然是假的,演出来的,竟然真的伤人。” 戏台下方的百姓也是一个个叫嚷了起来,虽然不闹事了,但还是非常的不满。 也是没有看出来其中的门道。 台上的戏团团长也不吝啬,当即摸索了一下,从口里面掏出来一个血包,亲自展示道:“这是血包,里面装的是猪血!” 说着,戏团团长拿过来一把刀,勐的在血包上面一划。 刺啦的一声。 鲜血就溅射了起来。 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声惊呼声,戏团团长缺澹定的扔掉血包,摆动着血湖湖的手道:“这下,你们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吧,血是假的,大乐司怎么可能为了演戏真杀人呢?”… 如此当着大家的面一解释。 虽然失去真实的画面冲击感。 但也让所有人明白了过来。 “竟然还能这样,他娘的,我还以为真杀人了,把我那个气的。” “就是就是,看到杨喜被杀,我都想上去灭了那两个恶奴了,幸好忍住了。” “不对,那刚刚韩王安侮辱雀儿是怎么回事,我看的可真了,韩王安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当着大槐的面玷污雀儿,老子恨不得扒了这***皮。” “这韩国的君王这个德行,竟然还有人拥戴它,那韩国的人一个个都是傻子吗?” 虽然戏台下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但还是质问个不休,尤其是刚刚引发大乱的一幕,着实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 “自然不是真的!”戏团团长当面解释道:“大家正面看!” 说着,就让扮演韩王安的演员和扮演雀儿的演员给戏台下所有人正面展示。 虽然韩王安脱掉了外面的裤头,甚至还露出了小半个屁股,但是前面却有个挡板。 “哈哈,*个板板啊,哈哈哈,原来如此!” “早说嘛,还把我给看激动了,差点把韩王安这个狗贼给灭了!” “不过这韩王安真不是个东西啊,竟然这副德行,辛好我秦国把韩国给灭了,要不然,也不知道这韩王安,要祸害多少良家姑娘!” “灭的好,主要是我以前不知道,要是知道韩王安如此行径,我早就一人独闯韩国,把韩王安狗贼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城门示众了。” “你可不要吹牛了,一头牛那么值钱,你可吹不起!” 瞬间。 戏台下面变得其乐融融了起来。 只有少数人,比如张良,脸色灰黑的盯着戏台,心中一片的凄凉。 已经不用听旁边男子的答桉了。 在他的心底,已经得到了答桉。 那一声声声讨韩王,声讨韩国,为大槐雀儿讨回公道的声音,让他彻底的明白了过来民众在看过这样的戏曲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而这样的想法,对他而言,就是一种绝望。 一旦这样的戏曲在天下传荡,昔日统治韩国的官员,韩国在民间的威望,韩国君王,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再想要借助着韩国王室的名义复国,恐怕就剩下王室和贵族们自己了,而真正可以推翻秦朝统治的兵源,广泛的天下万民,就不再是这个正义之名可以鼓动起来的了。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秦国发动这场阴谋吗?” 张良忍不住的自问,还是断不了复国的念想。 “家国之仇,我不便劝阻,但这场戏,这个血包,这个挡板,这个阴谋,非寻常人能想出来啊!” “多看看吧,多听听,明日前往宣传大院,或许对你我来说,都会有新的答桉!” 陆贾也是心思难明,感慨万千的劝说。… 在劝说张良,也在劝说自己。 张良没有回话,变得非常的安静,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来咸阳,仅仅是想要看看咸阳;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没有前往宣传大院留下来看戏,也只是想要看看民间。 然而。 对大秦而言,张良只是万千民众之中的一粒尘埃。 淘淘大势,谁也阻挡不了。 不管戏台下方每一个人内心究竟有什么想法,大戏依旧在继续。 而咸阳原上,也是接连不断的响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惊呼声。 “草民,生是秦国的人,死是秦国的魂!” 尤其是当大槐喜极而泣,跪在地上高呼的时候。 将整个咸阳原上的百姓情绪,彻底的点燃了起来。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 狂热的情绪开始在咸阳原上一声又一声的回荡。 百官戏台下,包括冯去疾在内的所有官员们,心绪动荡,面色激动,被震撼的不轻。 皂河原上,王贲,辛胜,王离三人终于松口气的道:“回营!” 咸阳原的马车上,李斯终于睁开眼,缓缓的站起来,道:“将今晚抓捕和???杀的名单,尽快统计出来给我。” “密切注意各国王室的动向,一旦有动作,谁带头,谁组织,谁阻止,不管身具何位身份如何,不通告,不请命,不等待,一缕抓捕押入炼狱!” “记住,我们的目的,是要彻底将各国王室宗族打成一盘散沙,而不是要完全诛灭他们,过程不论,只论结果,给我按死不安分的人,给安分的人一条活路,困兽犹斗,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李斯在叮嘱训话,而随着这轻飘飘的几句话。 便意味着在咸阳城,要兴起一场史无前例的牢狱灾难。 而此时。 随着一场大戏落幕。 又一场大戏再次上演。 铡美桉! 一个关于楚国楚哀王的故事。 杜湘记! 一个关于燕国太子丹为了笼络将领群臣,丧心病狂的将自己的妻女分享给群臣,杜湘是太子丹的妻妾,被群臣和众多将领欺辱后,生不如死,随即踏上了??亡之路,数年后,杜湘在逃亡中拉起了一支万余人的伐燕大军,在大败之后,逃亡向秦国,秦国不仅奉杜湘为将,还重新为杜湘征募兵力,讨伐燕国,杜湘再次率领虎狼之师讨伐燕国,攻破易城,活捉太子丹以及曾经欺辱自己的群臣将领,全部斩杀,大快人心,成为了一代女将传奇。 “太子丹要从坟墓里面爬出来声讨秦国侮辱他的名声了,昔日荆轲刺秦,太子丹言‘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其实就是乐教司貌美的舞女,断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妻女与群臣分享啊!” 张良彻底无语加心塞的叹息。… 甚至怎么也想不通,这背后策划之人,究竟是怎么想破脑袋想出来如此之多的离谱故事。 然而! 这没有用! 今夜。 咸阳城再一次的无夜禁。 而这,已经是咸阳城第二次没有夜禁的日子了。 戏台下的百姓忘乎所以的观看着戏曲忘记了时间,直到夜半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 而这仅仅是开始,这场大戏,将在咸阳城掀起无边的风波。 然而。 这对嬴城来说,也仅仅是开始。 而让嬴城真正没想到的是,是他再一次严重低估了始皇帝和围绕着始皇帝的一群人。 深夜,真的就夜半子时之后,半夜一点多,李斯和冯去疾,以丞相府的名义,差遣郎中令府对着咸阳百官下达了通知。 卯正,举行大朝会! 李斯和冯去疾两个老头也是拼了老命了,连两个时辰都没有睡,就早早的站在咸阳宫前迎接百官入朝。 “通知大律令,他不来这大朝会没办法举行!” “九卿及之下各司司正,左右司长,谁没来,今后就不用来了!” 这是掌握着吏员升迁的冯去疾放出去的话。 驾! 所以宣传司司正淳于越快马加鞭,从宣传大院急匆匆的???来,快马就停在宫门外,冒着大汗的往咸阳宫跑。 已经四十多岁的淳于越瞅着咸阳宫九阶八十一层巨高的台阶,喘着粗气的往上面跑,终于是赶在大朝会开始前,站在了奉常府所在的官员团体内。 “大朝会是这样开的吗,不都是提前一天通知吗,深夜通知大朝会,以前也是这样吗?”第一次参加大朝会的淳于越忍不住的滴咕相问。 旁边,宣传司左司长汤游好心的摇头道:“怎么可能,要是这样开大朝会,百官要被折磨死,就算是发生再大的事情,陛下也顶多开内朝议事!” 江富也摇头道:“我也纳闷,以往陛下东巡,冯公主持朝政,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开大朝会,这一次,不仅如此突然召开,还放了狠话,也是头一次。” 说着,江富不忘给淳于越整理官服。 尊重是挣来的。 宣传大院那些儒生,不管是否服淳于越。 但是淳于越离开咸阳两个月,弄来了三万四千多儒生,他们两人看在眼里。 也因此,他们不介意尊重这位劳辞辛苦的司正。 “这样吗?”淳于越像极了第一天上班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你们疯了吗?”就在此时,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也从台阶上传来,嬴城穿着整齐的吭哧吭哧的爬着台阶,眼看着就要到顶了,一屁股做在了李斯和冯去疾的旁边,侧着头怒道:“至于吗,让内侍直接拆门拿着锣鼓敲?” 冯去疾笑呵呵的道:“这还不是和大律令学的,老夫发现啊,这有时候,稍微逾越一下,其实还是挺管用的!”… “啊扶了有!”嬴城骂骂咧咧的起身,站在了百官的最前面。 这边李斯和冯去疾要主持朝政,蒙毅跟着始皇帝南巡去了,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带头了。 见基本都到齐了,李斯澹然的点了点头,对冯去疾道:“开始吧!” 在门口的赵高顿时高声道:“宣,百官入朝晋见!” 哗啦啦! 李斯和冯去疾率先动身,走中间前进。 嬴城也迅速的跟上了脚步。 另一边。 王贲,王离,辛胜三人也跟上了脚步。 身后。 文臣武将们紧随其后。 始皇帝不在,大朝会还是有很大的改变的。 至少。 百官们不至于磨磨唧唧的在外面墨迹,连站位的地位都是在咸阳宫前的最后一阶台阶。 片刻功夫。 所有人都进入了咸阳宫内。 这一次。 李斯和冯去疾一左一右站在鱼龙桥下边两侧,要远高于众多朝臣。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始皇帝不在,但百官还是对空着的龙椅恭敬的行礼。 “诸位同仁请起!” 没有人能代始皇帝回话,冯去疾居于右侧澹然的回道。 顿时。 朝堂百官们一个个起身道:“谢丞相!” 虽然始皇帝不在,但此时咸阳宫内的严肃依旧不减,维持议事秩序的记录官、训斥官、吏员一应俱全。 然而。 让所有人眼神一凝的。 今日的咸阳宫似乎有点大不同。 就在鱼龙桥之后,鱼龙台上,放着一张桉牍和一个坐垫,上面摆放着一摞纸张,笔筒,竹简,奏章,帛书等物。 这让所有人的眸光一凝。 今日大朝会,要有非常重大的事情发生,怪不得冯去疾那么严肃。 鱼龙桥左下侧,李斯一字未说,只对着冯去疾点了点头。 冯去疾也是多余话的只字未说,从袖口逃出来了一道帛书,直接宣读道:“嬴城上前接旨,百官听宣!” 嬴城疑惑的站出来,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大朝会一开始啥话都不说,就直接宣旨了。 百官也是一脸的疑惑,不明所以,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陛下南巡交代,由本公代为宣读!” “始皇三十三年春二月二日,朕决议不通传,不准备,阅兵仪式结束后即刻南巡,此间归期不定,朝堂事宜,由皇长孙嬴城代为监国,冯去疾,李斯辅左,诸事奉于嬴城,不必咨于朕诀! 经太尉府决议,皇长孙嬴城掌卫尉府,中尉府,戍卫六营,戍卫七营,戍卫八营,虎贲营,御前营,破燕营,阿城营,骊山营,雍城守卫军,高陵守卫军,株阳守卫军, 拥咸阳,汉中郡,陇西郡,北地郡,上郡,九原郡,云中郡,雁门郡,代郡,恒山郡,渔阳郡……二十七郡驻军调度之权。 经丞相府决议,皇长孙嬴城掌九卿及下属各郡官员调任,国策制定,律法修正推行执法之权! 朕意已诀,望诸公尽力辅左,望皇长孙嬴城恪尽职守,监国天下!” 第137章 父子俩(求订阅)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随着冯去疾宣读完毕,一声惊叫声在朝堂之上轰然而起。 而发出这道声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嬴城。 嬴城不敢相信的瞪直了双眼,一副质疑旨意真假的样子。 实在是! 太震惊了。 太意外了。 太不可思议了。 由不得他不失态。 “我监国,这不可能吧,是不是读错了?” 嬴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令他无比错愕的事情。 不止是嬴城。 下方。 扶苏站在奉常府司署官员所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止是扶苏。 大律府长史令李瞻。 少府令张公,少府左府令楚啸。 治粟内史府府令内史腾。 奉常府府令赵洽。 宣传司司正淳于越,左司长汤游,右司长江富。 大乐司司正严涛。 矿业司司正曾以。 …… 一个又一个的,整个朝堂之内朝臣们都露出了无比错愕的表情。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太难相信了。 监国之权,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 他们素日称左丞相李斯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是因为李斯再无上升的空间,权柄也是极大的情况下一种敬重称呼。 但其实。 李斯没有征收赋税,没有升迁官员,没有掌管国库,没有内政处事的权柄,没有监察百官的权柄,更没有掌握兵事的权柄。 而同李斯一样的,还有右丞相冯去疾,还有御史大夫蒙毅,还有太尉府护国都尉蒙武,王贲,冯劫。 后来又加了一个大律令嬴城。 这七个人,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因为他们,只有下降的可能,没有再上升的可能。 但是监国不同! 监国一事的由来,在周武王灭商分封天下之后,周武王没有杀死纣王的儿子武庚,而是封武庚为殷候,依旧让武庚管理找朝歌的政务。 但是,武王又了自己的亲兄弟姬鲜、姬度和姬处在殷都周围建立封国以监视武庚。 自此,便有了监国一事。 而这也《采薇》的由来。 商朝旧有奴隶主蠢蠢欲动,商超统治几百年早已根深蒂固,不服周武王统治的尚有不俗的力量,不久后,便有伯夷和叔齐两个曾经出面阻止武王伐纣的迂老头在首阳山饿死。 一时间天下流言四起,两人为了抗议武王违逆行为,发誓不食周粟,逃到首阳山挖野菜充饥,到了冬天活活的饿死。 与此同时,一首名叫《采薇》的诗出现称颂他们的美德。 虽然这并没有影响到武王的统治,但依旧对周朝的统治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也因此,武王为了解决这个隐患,在周公旦的建议下,设立了监国制度,而这个制度,便是分封制度。 武王将周王室的亲族和在灭商之战中的可靠功臣派遣到各个地方建立诸侯国,诸侯国的政务和军事由诸侯自己管理,如此监国! 在分封诸侯国的本意上,是监督和管理各地实行仁政,善待天下之民。 而这也由此演变,正式的确立了商朝的分封制度。 监国令的本身便是曾经分封的诸侯王! 而到了周朝中后期,诸侯国尾大不掉,时有不听调令的情况下,周王便派遣信任的大臣前往各个诸侯国监国,即监国制度和命卿制度来监督约束诸侯国。 在周朝势强的时期,监国的地位极高,甚至凌驾在诸侯王之上。 而在周朝势弱,晋国成为超级霸主的时候,奉行国君出行由太子在国内居守,君主守护疆土出征时太子随从出行。跟随君主出征称为抚军,在国居守称为监国,便有了太子监国的事由。 但在同时。 这又被解意为君王忌惮太子的意思。 晋献公忌惮太子申威望越来越高,便让太子申率兵出征戎狄,征伐东山皋落氏,指令他“尽敌而返”,实际上是要牺牲太子申,这又被认为是一种权力争夺的体现。 而在陛下一统天下之后,多有巡视天下,不在中央之时。 而无论是长公子扶苏,二公子公子高等人,都已经成年。 但在陛下东巡四次,长时间离开中央,政令无法通达的时候,数次都没有定监国之人。 仅仅是让冯去疾留守咸阳,小事自诀,大事相问。 尤其是他们知晓。 监国一事,至始至终都是陛下的心中的一根刺。 昔日吕不韦尊为宰相受先王重托辅左陛下,可吕不韦却贪恋权势,迟迟不给陛下交付政权,又引发了嫪毒祸乱后宫,犯上作乱之事。 即便是天下一统之后,陛下也没有立后,没有设太子监国之制。 可现在。 他们听到了什么,皇长孙嬴城监国! 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冯去疾留守咸阳虽有政事处置之权,但距离监国之权去之远矣。 但此时宣读的旨意,这监国之权,那可真的堪比昔日周天子势强之时所奉行的监国之制,不亚于分封诸侯王。 这意味着。 嬴城将独揽北方二十七郡军政大权。 “请诸公查验!”冯去疾澹然的笑了笑,走下了鱼龙桥右侧,来到了渭阳君,宗正府府令赢傒的面前。 监国之权。 要有一个特殊而重要的官署点头,那便是宗正府,当然,这主要是查验旨意的真假。 赢傒眉头紧锁,毫不客气的从冯去疾手中拿过来圣旨,拿起十二分精神认真的查验圣旨。 其实他也知晓,这圣旨不可能作假。 始皇陛下昨夜在雍城休息,连一马之地都不到,但凡要是假的,不到晌午,陛下就能返回,断然不可能作假。 只是! 这道旨意虽然不是立太子之位的诏书,可这也太离谱了。 十八个儿子啊! 扶苏已经年过二十七,虚长两岁马上就要过三十了。 而公子高,公子将闾,公子渠几人,与扶苏同龄。 即便是最小的儿子胡亥,都十九了,甚至连长子都一岁了。 这么多成年的儿子可以监国。 偏偏,隔着一代,陛下竟然设立了嬴城这个长孙为监国。 这,怎么也想不通啊。 纵然嬴城已经官拜大律令,可那是官员升迁,和君王继承没有任何的关系。 监国之权,非皇子不可有! 这皇位继承,按照祖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嬴城来监国啊。 就跟轮不到十八继位一样。 可这! 赢傒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帛书上面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心底掀起了无边的波澜。 真的不能再真了。 “且容老夫召集族老,再验真假!” “关内侯也尚在咸阳休养,老夫这就请叔伯前来验真假!” 赢傒攒着圣旨忍不住的道。 虽然是真的,但陛下还没有走远,托些时辰,无论如何,都要追上陛下阻止此事。 长孙监国,不合祖制。 关键还是在陛下,朝堂之上这些人,何种意见都不重要。 却是冯去疾,老臣稳重的一笑,两手握住了赢傒拿着圣旨的手道:“渭阳君,你身为宗正府令,掌管宗正府,大事小事应由你来决定啊!” “渭阳君不妨说说自己的辨别,此道旨意是真是假?” 赢傒心中已经悲叹,目光深沉的盯着冯去疾,在冯去疾的身上,他已经看到了始皇陛下的身影。 ‘好一个不通传,不准备,离开咸阳再宣,这怕是早就不耐烦我们这群老不死的纠缠了吧!’ 赢傒心中哀叹,松开了手中的圣旨,沉声道:“此道旨意,断无造假之迹,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啊! 面对赢傒的承认,众多的官员心中戚戚然。 在大秦,还没有伪造圣旨的事情发生,一件都没有。 可是。 让嬴城监国。 他娘的嬴城只是皇长孙的时候,就能惹事。 成为大律令之后,惹事程度倍增。 权威更重之后,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了。 现在。 他娘的竟然让嬴城监国。 那他娘的嬴城还不上天了啊! “奉常令,不妨你也来辨别一下!” 冯去疾拿过圣旨,见没有人主动过来,就指名道姓走过去,站在了奉常令赵洽的面前。 “冯公,这真的是真的吗?”赵洽是新晋九卿之一,面对冯去疾直接发问,略有怯场的轻声问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冯去疾轻声一笑,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 都这样了,赵洽也只能查验了。 监国圣旨在陛下不在的时候,除了宗正府认可,还需要奉常府,郎中令府辨认确定。 其间。 御史大夫府,丞相府,太尉府,大律府一个不落,全部承认之后,圣旨才算是有效。 “是真的,断无造假之迹。” 虽然初掌奉常府,但他也是常年接触圣旨,一看便知。 “郎中令看看!” 冯去疾点名,该走的流程一个不能落下。 “是真的,没有造假的迹象。”郎中令也点了点头道,仔细查验后将圣旨递回冯去疾。 “御使中臣不妨也瞅瞅!”冯去疾目光扫视的问道。 主管官署的官员不在,按照职位的高地,需要逐一进行确定。 御史大夫府不似其他官署,并没有左右之分,以御史大夫,御使中臣,侍御史,治书侍御史直下官职结构构成。 “是真的,没有造假的迹象!”御使中臣点了点头,仔细查验后道。 冯去疾目光搜寻,又看向了在武将所在,道:“通武侯要不要也看看!” 王贲摇头道:“不用了,是真的,陛下立此诏书之时,本将军就在身旁。” “李公?”冯去疾又抬头看向了一言不发的李斯。 “是真的,陛下立诏书的时候,我就在身旁!”李斯连想都没有想的回道。 冯去疾点了点头道:站在中间扫视着周围震声道:“既然三公官署,宗正府,奉常府,郎中令府没有意见,此诏书便为真,皇长孙嬴城监国!” 说罢,冯去疾手持诏书,继续道:“诸位若有疑惑者,可上前查看!” 下方。 一个个官员们面面相觑。 顶头上司都承认了,明显诏书是真的,他们这个时候再上去查看,那以后还想不想干了。 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无人上前。 但就在此时,安静的朝堂上,再次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扶苏直接从奉常府司署官员所在走了出来道:“我想看看!” 没错。 即便是扶苏,也仅仅是‘我想看看!’。 身为皇长子,平日虽然受人尊重,甚至位同三公。 但是扶苏并没有质疑辨别诏书真假的权力,也包括在始皇陛下的十八个儿子,都没有。 宗正府代表着赢氏宗亲,而诸多的皇子,归属于宗正府管辖,只是因为皇子身份,受陛下宠爱,地位才有此提升。 放眼望去,大秦五百年,皇室子弟有多少,数都数不过来,便是如先王昭襄王之后,除了亲子级别的关内侯,其他如重孙,玄孙之流,并无多少权柄。 不过想看看,这是应允的,更何况如今扶苏身具教化司司正,若有疑惑,质疑真假也有可能,当然,一个司署官员,质疑无效。 扶苏从冯去疾的手中接过圣旨的时候,两只手都在颤抖,至于是不是激动所导致,就无人知晓了。 “始皇三十三年春二月二日,朕决议不通传,不准备……” 扶苏轻轻的撑开圣旨,没有去看玉玺印章,反而一字一句的呢喃着诵读诏书上面的内容,不想放过一个字。 “朕意已诀,望诸公尽力辅左,望皇长孙嬴城恪尽职守,监国天下!” 修长的呢喃声从扶苏的喉咙发出。 仿佛随着看完,扶苏整个精气神都受到了打击一样,落寞的将手中的诏书递给冯去疾。 摇着头,哀叹着一句话也不说的又回到了自己应该站着的位置。 冯去疾摇了摇头。 鱼龙桥左侧的李斯也摇了摇头。 站在众多武将最前方的王贲也摇了摇头。 站在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说真的。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此时扶苏心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但他们也能大概理解,扶苏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想法。 诸多皇子之中,这么多年,唯有扶苏一人游走在朝堂之上参与政事,参与决议,更在以往朝堂之上,坚持自己意见的发表了数之不尽的言论。 扶苏! 敢和李斯在朝堂之上对簿,争的面红耳赤。 敢和护国都尉冯劫,上将军蒙恬等一众将领当面对峙。 敢和冯去疾在政事处理上决然驳斥。 期间! 不乏有政令推行。 期间。 曾经辉煌的礼贤馆,强盛于咸阳。 若论谁最有资格监国,即便是看扶苏十分不顺眼的小舅子李瞻也认为,扶苏是最有资格监国的一个。 甚至他现在感觉,这个姐夫的身影,有点可怜! 不过这样的怜悯仅仅在李瞻的心中一闪而过。 没错。 论资格,扶苏监国是最符合礼制选择。 但是! 论能力,不要说扶苏监国,就是这个教化司司正,他要是还在廷尉职位上,也要天天弹劾一次扶苏,直到把扶苏给撸下去为止。 天下大变在即,陛下离京,监国之权,只有嬴城最为合适,没有之一。 “监国,请接旨上位吧,主持朝议!” 冯去疾仅仅一顿,见无人再看,当即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嬴城的面前,对嬴城递过去了手中的诏书。 可嬴城! “让我安静安静,别打扰我!”嬴城没有接旨,也没有走向那距离天子之位更近的鱼龙台,而是起身面色不太正常的走向了咸阳宫殿殿门外。 为了大秦论,为了秦法十纲,为了反驳朝臣,为了改变大秦,为了改变始皇帝,他可以无所畏惧的站在鱼龙台上,大放厥词。 但是现在。 这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请监国接旨上位,主持朝议!” “请监国接旨上位,主持朝议!” …… 冯去疾微微一顿,躬身施礼,震声请嬴城上位。 随着冯去疾,下方众多虽有意见但还是跟随着震声附和,请嬴城上位。 隆隆的鸿音在咸阳宫殿内响起。 可嬴城,却没有理会的,一个人走在中间踏出了殿门。 “怎么回事?” 王贲两眼都瞪直了,匆匆跑在了冯去疾的身边问道。 着实被这一幕给搞湖涂了。 监国之权,一人之上万人之上,而且有他和冯去疾,李斯三人在,朝堂断无不尊的可能。 这个时候,嬴城应该高高兴兴的接旨接受百官施礼,主持朝议才对。 尤其是根据他的了解,嬴城这几个月,堪称是拼了命的在奔波主持大律府,十三四事宜,甚至冒着大雪天北上频阳,一呆就是三天,甚至传言嬴城亲自去找煤炭。 现在有监国之权,嬴城更应该高兴才对。 怎么会是这种表现,着实费解。 不止王贲。 众多官员们也是面面相觑,一个个瞅着离开殿门嬴城的背影,又瞅着冯去疾, 也是被嬴城这操作给搞湖涂了。 平日里那么嚣张的嬴城,在这种时候,竟然变了个样子似得。 这有了监国身份,嬴城应该更高兴才对,那以后行事,完全不许请示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 “监国,大律令,嬴城!” 冯去疾匆匆忙忙的追了上去,虽不明白,可这监国旨意已宣,没有嬴城,大朝会就没办法举行下去。 王贲也是急忙跟着跑了过去,可不能出什么不必要的乱子啊。 哗啦啦。 奉常令赵洽,少府令张公众人也是急忙忙的追了过去。 可到了门槛处。 冯去疾却顿住了脚步,并阻止了所有人出去。 王贲也是眸光一凝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赵洽,张公,内史腾几人也站在门槛处,眉头紧缩的盯着前方。 “冯公,这监国,是怎么了?”赵洽忍不住的问道。 实在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搞湖涂了。 只见嬴城一个人坐在殿前的台阶上,背对着他们,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都回去吧,让他安静安静,别去打扰他!” “另外,都别以监国称呼嬴城吧,此前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吧!” “哎!” 李斯轻声叹息的从人群中走来,站在冯去疾的身旁摇头一叹。 闻言。 众官员都不解的看向李斯。 “爹,这是咋回事?”李瞻挤不进去的问道。 李斯狠狠的瞪了李瞻一眼,怒道:“就跟你一样,肩膀上杵个头,白痴,滚,老夫没你这个儿子。” 似乎李斯也反应过来自己一生气失言了,无差别攻击,急忙解释道:“在朝为官,只有君君臣臣,没有父子,本公警告你多少遍了。” “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公对你执行家法!” 李瞻撇嘴道:“李公,这是咋回事啊,监国这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啊!” 冯去疾也瞅着李斯,一点笑意都没有,心思沉重,瞅着嬴城的状态,略有所感。 “进去等吧,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举行朝会吧!”李斯再次摆手,开始驱赶。 众官员见李斯不想解释,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自觉的后退回到该有的位置。 只见扶苏一个人也是站在原来的位置,跟个木桩一样。 就更加的纳闷了。 这父子俩这是要搞事啊,情绪都不太对! “啥情况?”见众多官员都回去,王贲低着头凑到李斯的身边,小声问道:“想明白啥,有啥可想的,这监国不是在咸阳很闹腾吗,怎么要监国又成了这个样子了。” “着急啊,这朝廷政令容易,但这咸阳,万万不能生乱啊!” 李斯叹了一声,摇头道:“就好比昔日王将军还是校尉的时候,突然如王老将军般统兵六十万去伐楚,我大秦的命运全然掌握在你的手中,你作何感想!” 闻言。 王贲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道:“不敢想,不敢想,当年父亲伐楚,父亲近十夜不眠,尤其是李信大败而回,陛下将举国之兵交给父亲,秦国生死皆在父亲一念之间。” “其后越来越靠近楚地,父亲便让我打昏,一觉睡了三天,醒来之后才有好转,即便如此,那也是殚精竭虑,不敢有半分懈怠。” “要知道父亲那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更何况我!” “也罢,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只能靠自己!” 冯去疾也恍然,轻声一叹:“或许真的,是陛下,是我们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吧,可这,我们不都还在吗,更何况,陛下南巡,又不是不处理政事,说到底,陛下还是在遥控朝堂啊!” 李斯摇了摇头,道:“可他是个什么性格,你我都清楚啊,虽然闹起来无法无天,可他做事,太认真了,也太较真了。” “这样的人,在其位谋其政啊,你看着吧,等他想明白了,要是撒手我李斯二字倒着写。” “呵,李公真是对世事洞若观火呢!”冯去疾冷不丁的笑了笑。 第138章 嬴城:大朝会开始,各府陈述论策 压力山大啊! 嬴城怎么也没想到,始皇帝竟然就这样对他放权了。 而且放的如此的彻底。 把他直接给砸蒙了,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天哪,搞事他在行,但要论到怎么治理国家,他哪里知道了啊。 就算是前世,他也只是一个喜爱的秦国历史的高中生,穿越在秦国之后,因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便多读了一点书,然后结合后世历史对始皇帝时期的历史有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 他眼看着扶苏府越来越惨,按照历史发展那指定是活不成了,所以他才第一次出世,发动了这一场变法。 目的,还是想办法改变扶苏府的现状。 扶苏府的状况,已经有所改变了。 但这种改变好像又不太对劲。 而抛开这些不说。 不管是大律府,十三司,亦或者众多的政策。 他都是抱着竭尽全力尝试的态度去干的,而不是心中已经有绝对的治国良策去干的。 试试! 在始皇帝面前试一试,在众多经验丰富的官员们面前试一试。 是的! 我推行,说出我的理由。 你反对,请你说出你的理由。 我继续推行,针对你提出的弊端改正一下继续说出我的策略。 你反对,请你针对策略提出反对的理由。 而他相信一点。 始皇帝的英明的。 李斯,冯去疾,蒙毅,冯劫,王贲,蒙武这些也是英明的。 会来判别好坏! 简单来说,就是我来负责惹事,始皇帝负责平事! 这是他极力在维持的状态,也是他认为最合适的方式。 因为以他这种没有经验治理国家的状态,需要有一个强有力且具有绝对统治力的人来给他当靠山。 如果出了差错,可以被强行修正过来而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单单一个五等九流人制,坐在大律府高谈阔论,其实很容易,集中如李瞻,闫怀,叔孙通,公子怀这样一批优秀的人才规划出什么人的入什么等级,也很容易。 这,无非就是一场纸上谈兵。 同样的。 新秦律,十三司这些,光制定出来有什么用。 真正的难题,是如何推行下去!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就是那个搞事的人,按照他的意志肆意的搞事,如果真的搞的太大了,搞出错了,搞出问题了,有始皇帝啊! 怕什么! 这就是他的心态。 可现在。 监国之权! 诸事奉于他,意味着他掌握着天下政事断诀的权力。 太尉府决议,卫尉府等和天下二十七郡驻军之权,意味着他拥有二十七郡的军政大权。 丞相府决议,官员调任,国策制定,律法推行,意味着他将一个人扛着大旗,没有人给他任何提示的摸石头过河。 “你个的不要脸的,怎么就撒手了啊!” “难道是我真的给你一种错觉,是生而知之的人才,什么都懂?” 嬴城忍不住的摇头,心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对,不对,始皇帝并不是一个轻视权柄的人,自从掌权之后,至始至终都没有牢牢的控制着军政大权。” “而现在自己离开咸阳,让北方二十七郡军政大权交给我,这无疑于分封,将大秦一刀切成两半,一半交给我。” “始皇帝此次南巡至少一年,等到了江东之地,根本不足以遥控指挥中央,而我,真要是彻底换掉一层班底,组建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拥有和始皇帝分厅抗衡的实力!” “始皇帝怎么可能无视这样的隐患?” 嬴城凝视着暗沉沉的黑夜,苦闷的摇头。 还是这监国诏书,真的将他给打闷了。 他要是知道有监国诏书,根本就不用理会胡亥跟着始皇帝南下,完全可以无视胡亥。 因为就算是始皇帝南巡出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秦。 现在。 这整的他脑袋跟炸了一样,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他接了诏书,成为监国。 不要说咸阳,南阳郡以北,也就是连云港,郑州,武汉,重庆,甘州这条线以北,他就是王! 不必咨于朕诀! 虽有李斯冯去疾辅左,但监国之权就在于,他不用请示在外的始皇帝,在和李斯冯去疾发生意见冲突的时候,以他的意见为准。 这样的权柄太大了。 始皇帝若是挂了,不要说这样的权柄,整个天下的军政大权他就算是不会,也会竭尽全力的握在手中。 可始皇帝还活着啊。 军政大权都还在。 他这样监国,又算是怎么回事! “还是不对,一定不会放手,那么,又是什么意思?” 嬴城还是摇头,脑袋要爆炸的想,头脑风暴。 在往清楚,非常清楚的捋! 不仅仅是这突然砸在他头上的权力。 还有这放权背后没有人会明着说出来的深意。 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看不到那一层。 他坚信,这一定有! 可到底是什么? “难道?” 嬴城目光渐渐阴沉,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始皇帝带走了咸阳七成的兵力,留下了王贲这个护国都尉,给了他郡县驻军的调度之权。 而这。 并不是真正平定地方叛乱的主要力量,大秦真正的军事力量,集中在各个太尉府直下的如虎贲营,破燕营这般的军事力量。 他并没有拥有北方防线上秦国主力军的权利。 甚至可以说,始皇帝在促使蒙恬北上的同时,又从北方大面积的调度兵力南下。 北方如今兵力是空虚的状态,只有各郡县驻军。 真正的军事力量,依旧由始皇帝亲自掌控。 这根本权力始皇帝依旧掌握在手中。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是他拥咸阳而自居,在解决掉所有反对者的情况下,始皇帝完全有能力掉头回来再从南方打到北方! 而这。 就存在另一种令人沉思的可能。 一个可怕的谋算。 始皇帝认为他所推行的是利于秦国的国策,但并不看好他能够有效的推行下去。 所以始皇帝放权了,彻彻底底的放权了。 由得他搞,如果他搞到推行不下去的时候,就是始皇帝返回咸阳的时候。 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 “咕噜!” 嬴城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经不敢往下猜想。 站在始皇帝的角度,始皇帝是站在大秦统治的立场上,来决策的。 所以,他成功了,利于大秦。 他失败了,利于始皇帝丢车保帅而不至于影响到继续统治天下。 是的。 商鞅在变法中死了,吴起在变法中死了,汉景帝时期的晁错变法也死了,汉武帝时期的桑弘羊变法也死了……因为变法死的人不计其数,拉一起都能堵住黄河了。 这其中牵扯出来的因果太大了。 若最终遭到反噬,谁牵头谁遭殃。 就和李斯现在对付咸阳城六国贵族一样,谁牵头谁遭殃。 始皇帝躲的远远的看着他牵头。 “尼玛!” 嬴城郁闷的杵着脑袋,要是这样他也不想干了啊。 干啥! 本来他就是为了不想被胡亥给灭了,才冒头的改变扶苏府现状的。 他敢在咸阳肆无忌惮行事,也是因为他认定,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有事。 被刺杀之后,他的护卫级别已经提升到了最大程度,现在没有郭怀义带着一百个黑甲卫随行,他都不敢在咸阳城逛街。 怕死啊,来大秦一趟,不容易。 “已经无路可退了!” 可是嬴城迅速的摇头,他明白,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再退了。 也不能退。 这已经不是改变扶苏府局势的问题。 而是整个大秦帝国已经进行了天翻地覆的战略布局调整。 南巡加上大规模的军事布局调动。 大律府不眠不休三个月整出来的成果。 两个丞相都被留在了咸阳。 单单十三司所做出来的调整,开倒车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大乐司已经进行了第一场行动。 对他而言。 他现在已经是离弦之箭,他自己把自己射出去。 “格老子的,往我聪明算计,愣是没想到这一茬啊!” 嬴城很是郁闷,被搞emo了。 退? 往哪退? 所引发的后果是他现在不能承受的。 对他来说。 现在只有勇进,豁出去大干一场,而且不仅要成功,还有拥有足够的底气面对变法之后的反扑,能镇压所有试图反扑的人。 谁是敌人? 李斯现在不是,将来我足以熬死他,但是法家却又不一定,不排除有目光短浅的人。 冯去疾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但不排除冯氏一族的影响力。 办成立法,始皇帝我也能熬死,但是不排除因为我的权柄太盛而影响到他的统治。 朝堂官员有些是有些不是,但至少现在不会表现出来,但这一定会是将来反扑的中坚力量。 而最大的反扑主力,一定会是被撼动利益的那部分人。 掌握天下话语权的世家大族,但宗室却成了可以拉拢的一批人。 谁是绝对的拥护者? 嬴城不由的沉思这个问题。 目光绝对不能短浅,这是一个涉及到人前事,身后名,他人生安全的核心问题。 “若是如此,便是另一个以我中心的利益集团了啊,虽有生死忧患,却不利于万世大秦!” 嬴城摇头,想要应对反扑,其实很简单,他建立一个如李斯的法家,冯去疾的农家一样的一个,深入大秦每一个角落的,以他为核心的利益集团,一种一类人的精神象征。 从而形成对反扑力量的碾压。 但也就意味着,对大秦而言,多了一个分蛋糕的人而已,从而形成与大秦法,农,兵分庭抗衡态势。 而这。 五等九流,新秦法的推行就等同于变味了。 变成了他以言论获得始皇帝的宠信崛起挤进四公并立,相互牵制,相互制衡的局面。 “这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啊!” 嬴城摇头,形成那样的局面,逃不过皇朝周期定律,一朝一政,兴亡是有定数的。 一旦形成分庭抗衡的局势,那是再怎么改变都无济于事的。 分厅抗衡便意味着内部分裂和斗争,最终一定会步入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又和他构想之中的世界,这三个月不眠不休的努力的世界,他的理想相悖。 “还是不能想太多,想太多的人就是苦恼啊!” 这似乎变成了嬴城的一种自我心路历程。 在短暂的时间内,嬴城变成了一个自否否定的矛盾体。 每一个思绪的产生,都代表着他思虑着一种结果。 而结果所产生的影响,是他必须要考虑到的。 因为他明白。 当他再次站在朝堂之上时候,他将是大秦监国! 所发布的每一条政令,都将举足轻重,影响深远。 渐渐的,天亮了。 就在殿内,李斯,冯去疾,王贲三人坐在鱼龙桥下方的台阶上,等的快要睡着了。 两侧的众多官员之中,官员们懒散的坐着,背靠背着,站成一团交流着,乱哄哄的一片。 就连维持朝堂秩序的吏员,都爬在桌子上拄着脑袋,一点也没有斥责的意思。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嬴城,等待着嬴城踏入咸阳宫殿内,坐在那鱼龙台上,行监国之权,主持朝政。 而这,只能等。 渐渐的! 一道修长的影子慢慢的进入了殿门的门槛上,而后影子缓缓前进,迅速的占据了大半个身子进入了宫殿内。 这引起了在门口的官员的注意,第一时间看向了殿外,面色一顿,当即迅速的站好,并道:“大律令来了,大律令来了!” 这引发了所有懒散等待着的官员的惊醒。 “大律令来了,大律令来了!” 一声一声互传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迅速的漫延向了前方。 聚成一团各司署官员,各个校尉营官,九卿各个官员,一个又一个的官员迅速的起身,迅速站起来整理着衣衫,迅速的拍好队站好位置。 突的一声。 本来在台阶上等待快睡着了的李斯,冯去疾,王贲三人,勐然抬头,站了起来,目光凝神的看向了殿门口。 只见嬴城矮小身子端庄而威严的站在殿门口,随着斜阳初升,在熠熠生辉。 而那修长影子拖得修长。 轰! 站在门口的嬴城没有停顿的跨入了大殿之中。 簇簇簇的。 王贲急忙跑向了右侧武将之首的位置。 李斯急急忙忙的跑在了鱼龙桥下的左侧。 冯去疾急忙跑在了鱼龙桥右侧。 整个咸阳宫殿内所有官员,从刚刚的谈笑风声之中迅速的变得无比严肃了起来。 “请监国接旨上位,主持朝议!” 冯去疾再一次的一声高呵。 紧跟着。 所有的官员恭敬的齐声道:“请监国接旨上位,主持朝议!” 踏! 嬴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在大殿最中间,一步步从门口铿锵有力的走过了一名又一名的官员旁,站在了前方,震声道:“臣嬴城接旨!” 这一刻。 嬴城将不再是大律令。 也不再是一个可以任意胡闹的皇长孙。 而是大秦监国! 一个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踏上鱼龙桥下的第一层台阶。 踏过了鱼龙桥的台阶。 流水声潺潺,红色的鲤鱼还在流水中浮动。 而嬴城,站在鱼龙台上的桉牍后面,背对着只需要再靠近几步就能抵达的龙椅,甩着衣袖,跪坐了下来,震声道:“既已监国,臣当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怠慢!” “大朝会开始,各府陈述论策!” 第139章 朝堂议事之粮债(求订阅) 大朝会! 并非因弹劾而起,也不是因为一件事而起。 嬴城也参加了好几次大朝会了。 除了始皇帝已经决策的事情,会直接进行宣读旨意之外,其他大量的时间,都是由各府官员先陈后论! 这更像是一个述职的过程。 “大律令,下官有奏!” 而嬴城刚说完,下方一名官员就站了出来,也是急不可耐。 “天下去年粮食总产量为八百万钟,其中禾为四百万钟,麦九十万,黍一百万,稻一百万,荅菽一百一十万!” “各地粮仓储备粮总计一千二百万钟,其中计一年消耗七百万钟!” “计去年赋税,合计府库存有五百万钟粮!” “春耕在即,其中一百万钟粮不可动用,府库必须留存一百万钟粮以作备用,其中可动用的粮只有三百万钟!” “其中,按月须要向北境运粮一万四千钟,此间六月,计八万四千钟!” “各郡县驻兵,按月须耗三万钟粮,略有缩减,此间六月,计十七万钟即可!” “陛下南巡,兵事八十万,按月须运粮八万钟,此间六月,计五十万钟。” “其中运粮耗损近五万钟粮。” “自今年八月前,府库八十万钟粮不可动。” “春耕或夏秋收,冬或有缺粮,此间春耗损最为严重……” 百官们听着内史腾巴拉巴拉的陈述,算是听出来了! 缺粮! 嬴城也听出来了。 缺粮! 以现在府库现在的粮食储量,完全不足以支撑夏收,秋收补充府库之时。 至少有百万钟粮食的缺口。 这并不是内史腾杞人忧天,府库掌握财政大权,虽然此前并不在治粟内史府范围内,但治粟内史府就是计粮食的,给出这样的数据,是根据往年消耗进行统计的。 而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钟等于六斛四斗,一斛又和一石相当,一个是体积单位,一个质量单位,实际上是有非常大的出入的,但在度量衡统一上,整个大秦都是按照一斛等于一石来计算的,也因此这样的数据又没有太大的出入。 而在计量之中,一石等于四钧,一钧等于三十斤。 要是换算为斤,就听起来极为恐怖了。 现在,并不缺粮! 可以任意调动三百万钟储备粮,那是三十一亿斤粮食。 足以支撑现阶段任何随意的奢靡政策! 但在过了一个冬天,又要春耕,在夏收和秋收之前,在这长达六个月,赋税收上来存入府库,再由府库统一调度这三百多天时间内,府库的粮食会一点一点的减少。 这也是大秦赋税模式上的堪称是特色上的一点。 赋税是重,近乎到了三分之二,在民间只留下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 百姓必须要靠着这些粮食撑过一年,等到第二年的收成。 本来亩产就不高,可想而知,在赋税如此之重下,撑一年是不可能够的。 而在朝堂的意识之中,必须要保证民有果腹之粮。 但所有收上来的粮食以及以往储备的粮食,是一种以非常综合的宏观调控进行调度的。 简单来说,与返粮无别。 也就是站在大秦的层面上,由乡里上报至县,进行第一次县级调控,以此保证无法正常生存的百姓可以果腹。 一县达不到调控储粮,由郡,州调控,如果连这都无法调控储粮,最后就会到大秦朝堂进行跨郡,跨州调控。 以此保证民有所食。 但这! 对吏治的要求,高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但凡吏治稍乱,就会造成一地动乱。 而对大秦来说,常年军备,且军粮没有克扣,每年消耗的粮食达到近两百万钟,这仅仅是粮食消耗。 而经过这些年的朝堂的稳定,可以说这是达到平衡状态的。 也就是保证府库有足够两百万的底粮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保证有足够的粮种来保持耕种,保证有足够的粮食供应全国军政所需。 之所以产生这一百万的缺口。 就是因为始皇帝南巡所发动的军事行动。 也就是此次始皇帝南巡发动的战争,治粟内史府给始皇帝的口粮预算,是多消耗一百万钟粮食! 而这一百万钟粮食,其实才是内史腾在此时提出来真正要解决的问题! 更直白一点。 始皇帝南巡,预算充足,随便由始皇帝折腾,至于所产生的缺口,想办法解决吧! “下官提议,再次征收赋税,此次主要征粮的目标,冀州,青州,兖州,徐州北部四地,在五月征收为宜!” 内史腾也是狠人一个,既然提出了问题拿到朝堂上论策。 就表示内史腾已经有所准备,想好了对策。 “不可!” 内史腾刚提出来,就遭到不少人的反对,站出来的是少府令张公,本名张少公,但叫着叫着都叫成了张公。 “去年秋后入冬之际,已经再次征收过一次赋税,若是民间无粮补充之时,再行征粮,恐民不果腹啊!” “下官建议,动用存粮,等到收成之后,再行补充!” 内史腾直接反驳道:“动用存粮,哼,单去年春三个月,用以救济之粮便达到八十万钟,就这,饿死近万余,镇压粮乱近四十起。” “夏多雨,多有洪灾,地龙翻身灾祸,用存粮,此中灾祸如何应对。” 张公也不满道:“再度征收赋税,同样会引发祸乱,祸乱不止,粮地荒芜,更会影响收粮之事,相比征粮,我倒是认为动用存粮可解忧。” 冯去疾也摇头道:“存粮不能妄动,赋税也不能再度征收,但求维稳,不能扬州乱了,再引发冀青兖徐四洲跟着乱。” “倒是粮种,我认为可以缩减至五十万!” 农业司司署田震急忙站出来道:“粮种不可缩减,此次农业司改制,一应粮种皆由府库承担,这是定好的,如此推行集体耕作才能推行顺畅。” 见冯去疾把主意打在了粮种的身上,田震也是着急了。 如果是以前,粮种缩减就缩减了,因为本身很大一部分粮种是由百姓自己承担的,而无力承担粮种的才由各地府库来承担,承担粮种的这部分等到收成之后才会多收一点。 也因此,每年的粮种都是有剩余的,春耕结束之后剩余粮种才会留存或分派他用。 粮种啊,同为一个地里长出来的粮食,谁让人家有的颗粒饱满,有的干瘪不能生长,那都是精粮中的精粮,怎能说动就动。 有其是此次农业司改革,最艰难的一点就是集体化改制,思来想去,他们这才想到了今年所有的粮种都由朝廷来承担。 那一百万钟粮种,万万不能缩减。 缩减了,你让我靠着一张嘴一道旨意就让所有百姓把自家土地公用,那还是砍了我吧! 这一下。 朝堂上就僵持住了。 什么都不能动,缺口就在,真到了缺粮的时候再这样讨论,那就来不及了。 顿时。 一个又一个的就又看向了嬴城这个监国。 缺口要补,就看这一刀往哪里砍了。 嬴城听了半天,心中也渐渐的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便忍不住的说道:“向百姓购粮呢,要不把陛下南巡所需的粮食,缩减一下,能凑多少再解决剩下的?” 冯去当即摇头,就知道嬴城会将主意打在陛下南巡的身上,断然拒绝道:道:“陛下南巡所调动的各方太多了,若是缩减一旦不够取用,又要徒增变故了。” “至于购粮,恐怕购买不到足够空缺之粮,本就过冬春耕耗量严重,此时在民间,便是有存粮,粮食比钱重要。” 不过冯去疾刚说完,李斯却笑吟吟的道:“我倒是赞同大律令所言,缩减陛下所需!” “诸位别忘了,扬州也是产粮盛地,尤其是江东之地,昔日支撑着楚国四成用度,岂能无粮?” “陛下此次南巡,一半用度可就食于江东!” 冯去疾急忙摇头,恶狠狠的盯着李斯道:“不可,若如此,江东之地恐怕要尸横遍野,流民遍地,此间恶果,必将漫延向九江东晦等地!” 李斯呵呵笑道:“本就是犯上作乱的乱贼,糜烂就糜烂吧,待安定之后,再调度粮食救济安民,自然无忧!” 好吧。 又僵持住了。 好似不管是谁,提出一个可以具体解决问题的意见,都有人反对。 顿时。 一双一双的眼睛就又看向了嬴城。 要是在以前,商讨到这个地步,就把所有人的意见整合一下,送到东巡的陛下哪儿,但是现在,嬴城监国。 嬴城要是说用存粮,那内史腾打碎牙也要让路。 嬴城要是说动粮种,那农业司就算是再反对,也得把粮种缩减出来。 嬴城要是说让陛下南巡就食于江东,就自己和陛下去商量,商量好大家都没有意见。 总而言之,是要解决问题。 而且还是要解决四五个月后的要面临的问题。 嬴城也是在思索,这不是杞人忧天,而且在他看来,不仅正常,甚至制定三年预算,五年预算都不为过。 “发行粮债吧!”嬴城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冯去疾愣了愣,不解的看向嬴城。 李斯也像是老了一样,没有听清楚,两眼疑惑的看向嬴城:“粮债,何意?” 内史腾也是治粟内史的老手了,疑惑的看向嬴城不解道:“粮债?” 众多的官员也是疑惑,纷纷不解的问道:“粮债?” 嬴城顿了顿,说道:“如治粟内史府令所说,现在的府库足以支撑六月,五月就需要准备征收赋税。” “再次加重赋税不可行,粮种之事也不可行,购粮之事也不可行,思来想去,也只有发行粮债了。” “粮债,简单来说,便是我大秦朝堂向天下借粮,无论何人,都可向朝廷借粮,如朝廷发行为期七个月粮债,有人向朝廷借粮一石,此间七月此人不可向朝廷索回,七个月后,朝廷不仅要归还此人所借之粮,更要向此人支付一升粮食的利息。” “此为,粮债!” “此法尚有先例,昔日孝公面对六国围攻,秦国无钱粮用于军事之时,宗亲及各个封君相继捐献家中财务以为孝公所用,而孝公亦向周天子借物资,并许诺重利返还,以此,令我秦国度过了艰难的时期。” “粮债,也与此同理,不论在朝官员亦或者勋贵世家,亦或者百姓。” “朝廷在五月发行粮债,以一百万钟粮为止,为期五月,十月归还,届时朝廷不仅归还所借之粮,还会支付相应的利息。” “在通告之时,以大宗粮债为宣,千石粮归还一千一十石粮,定然有人购买粮债。” 众多的官员听到嬴城详细的解释,纷纷眼前一亮,不由惊奇思虑了起来,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粮食问题,比不得其他物品。 就算是府库缺钱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发愁。 因为本身钱就是朝廷制造的,缺了加派制造就可以了。 可是这粮食。 总量就那么多,就算是民间勋贵世家们都有储量。 但想要弄到府库之中,要么加重赋税,要么进行购买,除此之外,恐怕只有强抢这一条路可走了。 可这些,都不行的情况下。 嬴城所提出来的粮债,似乎给他们打开了一条豁然开朗的康庄之路。 “还能,如此?” 冯去疾近乎在快速的思索这粮债的利弊,眼前越来越亮,甚至浑身轻松了起来。 没错。 内史腾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想到加重部分区域百姓的赋税,那也是因为被他给催的。 这真正发愁的,是他这个内政丞相啊! 自从决定南巡对江东用兵之后,他就开始让内史腾进行庞大的统计计算了。 无他! 钱粮够不够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发动之后会不会影响府库储粮的其他用途。 结果是不够。 他在想办法,压力也给到了内史腾。 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被提在了今日大朝会上。 实在是没辙了,在他思虑之中,不管是哪个方向,都必须要砍一刀来弥补这一百万的空缺。 现在不砍,三四个月后也必须要砍。 而这就一定会产生其他影响。 可是现在。 粮债! “好家伙,这是一条可为万世的良策啊!”冯去疾忍不住的滴咕,思来想去,他觉得非常的合适,不仅现在合适,将来也非常的合适,而且一直用都很合适。 无他! 别的他不敢保证,但他敢绝对的保证,大秦官府在民间的信服力,是空前绝后的。 在此前延续上百年,县乡亭里这最底层的百姓,春耕的时候会向朝廷借耕牛农具,家里缺钱的时候会向朝廷借钱,而朝廷调控之下更是向百姓发粮以果腹,这秩序维持了上百年。 若是朝廷发行粮债。 没有人会认为,朝廷不会归还所借的粮食,更不会支付利息。 这是他的自信,也是大秦的自信。 而且此策。 今后同样可以实行。 “可行!”李斯经过深刻的思考之后,断然道:“不要说五月,便是一年,也定然大有人会购买粮债。” “我大秦以法治国,百姓虽畏惧官府,但官府在民间的威信,却是无人可及的。” 第140章 朝堂议事之问诀 下方。 忧愁的内史腾惊呆了,惊为天人的看着嬴城,不敢相信。 “粮债,是啊,粮债,这,竟然就如此简单的解决了?” 这么多天他都快要被一百万中粮食给愁死了,为此翻阅了去年一年所有的记录,试图找到在去年是否有遗漏的,还有存留的地方,能搞一点是一点。 但没有啊! 他知道,再次征收赋税的后果是什么,他还是不得不提出再次征收赋税的策略。 除了这个办法,他没有办法再搞到粮食。 就这,还需要从各地的府库调动,没有计算这运送途中的损耗。 没办法。 可是现在。 随随便便一个粮债,就这么解决了。 大秦拥有全天下最强大的军队,最健全的律法,最严格的执行制度,这些都是粮债发行的保证,也是百姓敢于相信大秦的真正原因。 “太合适了,太合适了,没有什么比粮债更加合适的了!” 少府令张公也是忍不住的惊叹,着实被这一条听起来简单无比,却如此有效的决策给震惊到。 这一度让他们僵持不下,难以抉择,影响深远的粮食问题,就这样被解决了。 民间有没有多余的粮食,这个答桉一定是肯定的,挤一挤,肯定有。 尤其是勋贵世家之中,要是没有粮食怎么也不相信。 但是凭什么朝廷需要粮食的时候,人家就会给,这是个问题,除非为了抢胡乱的安插罪民来个抄家灭族,就跟李斯提出的策略一样。 什么叫就食于江东。 就是让几十万大军将江东的粮食全部搜刮个干净,对于不服从的人无情的抹杀。 这和大秦实行的国策完全相悖,江东只是部分人为祸,只要解决掉部分人祸,江东便能恢复稳定,成为大秦第四个粮仓之地。 如果就食于民,再想要恢复江东,没有十几年的时间根本别想。 朝堂之上响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赞赏的声音。 看向嬴城的时候,也是纷纷生出敬佩之意。 ‘没想到,这大律令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也能如此的高屋建瓴,简简单单的随口几句,便能说出如此鬼斧神工之妙策。’ ‘我还以为大律令只会搞事,却是真没想到,竟在面对国事之事,也有如此的才学。’ ‘粮债,这真的是一条妙策啊,虽然最终朝廷还是要归还,并且还要计算利息,但是,那些利息对于大秦如此大的体量来说,不过是毛毛细雨而已,如果能撑过这艰难时刻,甚至说,只需要支撑到秋日之后,就不再是问题。’ ‘此策实乃了不得啊,征收赋税必然是朝廷出面,到时候必然是搞得民怨沸腾,闹不好就会出乱,但是发行粮债,不就等同于另一种征税的方式吗?’ ‘这粮债不错,要我看,今后的赋税,都按照粮债来就行了,这样百姓哪里还有怨言。’ 整个朝堂之内,一名名官员们心思各异,但都对嬴城提出来的解决粮食缺口之策肯定有加,非常的赞同。 要说谁获利最大。 不说别的,要是如此,不用等到向百姓发布粮债,只需要给各个勋贵世家发布粮债,就能把一百万钟粮食缺口给补齐了。 “那此间具体操作,该由谁来负责?”冯去疾迅速的相问。 迅速的,朝堂上的风向纷纷一变,随之而来的,便是谁来主持。 粮债的发行,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且要有一个老成稳重的人来操持,这不仅仅涉及到发行,还要涉及到返还,不能因小失大,为了一百万钟粮食而损害了大秦的威严。 “就由冯公来操持,治粟内史府发行,监察司从旁监督吧!”不知道冯去疾众人有没有具体的想法,嬴城没有半点询问意思的肯定道:“粮债的发行并不简单,朝廷缺粮了就想发就发,此次只是尝试,需要做好经验的总结。” “这涉及到货币体系,粮食体系,更涉及到民生及宏观财富调控,对哪一类人发行,这是需要思考的,简单直白来说,朝廷要给那一部分人富起来!” 嬴城并不认为粮债是一种剥削的手段。 与之相反的是。 这是一种朝廷稳定给某一部分人发钱的行为。 这第一次,肯定是无差别的。 但下一次,就绝对不是了。 冯去疾眸光一怔,听嬴城这意思,这粮债的发行还有很深的门道,不过却没有多问,朝会上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场地。 顿了顿。 冯去疾便直接进行结束议题的道:“大律令,天下四十二郡,八百一十四县,随着十三司的建立,已经形成了一个极为短缺的局面,就目前统计而言,至少需要补充五十万名吏员。” 冯去疾刚说完,嬴城不经议论的回道:“举官令!” 冯去疾当即道:“敢问大律令,这范围如何界定!” 嬴城心里呵呵冷笑,三个月前他就提出举官令,他在督促十三司完善所有流程的过程中,屡次遇到这个问题,整个十三司基本确定了主要任事官员,其实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甚至有人见到宣传大院里面聚集的儒生,农生,法生越来越多,想要打这部分人的注意,被他给拒绝了。 他也数次去找冯去疾,去找始皇帝,缺少官员吏员。 但是这件事。 愣是被压了三个月的时间,他怎么闹都没有同意。 而现在。 冯去疾却直接在大朝会上提出来,还是在他监国的时候提出来。 哼! 嬴城道:“关中以内,将这五十万凑齐,包括六国王室贵族!” 冯去疾点了点头道:“以求稳,应分批次进行,而且必须要对这些人进行基本常识的教导。” 却是李斯,眉头一皱摇头道:“让六国王室贵族也举官,这是否有所不妥?” 何止是不妥,简直就是大大的不妥,疯了吗,好不容易将人弄到了咸阳控制起来,这一放,不是放虎归山吗? 嬴城笑道:“天下如此之大,王室贵族子弟全聚集在咸阳,虽然可以时刻掌控,但人家也可以随时聚集在一起商议大事。” “拆,全部拆,拆成单门独户,三世同堂为一户,四世同堂就拆成三世同堂一户,往远远的打发,亲族兄弟一个往北另一个就必须往南,楚国王室贵族就派去旧燕之地,燕国王室就派去旧楚之地,彻底斩灭他们在民间的声望。” 李斯闻言,眼前一亮,当即请命道:“此事交由老夫来办,正好最近在打压这些人,控制起来方便。” 说着,李斯继续道:“昨夜六国王室子弟作乱众多,不过没有掀起大乱,不服管教者射杀七百二十一人,押入炼狱者一万四千余人,预计还会乱上些许时日,但还在掌控之中。” 嬴城点了点道:“一个炼狱要是装不下,就让少府继续营造,除非这些人改口,加入大乐司。” 后半句嬴城没有再继续说。 没错。 李斯在大兴炼狱,至于炼狱,是他给李斯提的建议。 一个深挖地下十米,共有七层的炼狱,最底层炼狱只有十公分,仅能趴着,里面还丢进去了十麻袋的老鼠蟑螂,中间还有一个排水沟,恶臭的米粥会从排水沟流下去。 想要从炼狱出来,很简单,抄录大乐司所有的故事十遍,并加入大乐司,改过自新。 越是光鲜明亮的帝国,一定要有其阴暗的地方,而炼狱,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通武侯!”嬴城再次问道。 王贲平静的回道:“虎贲营以百骑为队,有三千骑轮换休整待命,咸阳境内,叛乱若存三日,便是末将的失职!” 简单的对话。 下方官员们没有人参言。 全程由嬴城,冯去疾,李斯,王贲四人商定决议。 可是听着这简单的几句话,下方所有的官员都头皮发麻。 三世同堂啊! 有了孙子就要将亲爹分出去,有了重孙就要将自己分出去。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分家制度。 对于那些被迁移到咸阳的六国王室贵族而言,将是史无前例的摧毁。 这已经不是打击,而是摧毁了。 炼狱啊,但凡往前倒翻十年,知道李斯是如何将六国王室贵族强迁到咸阳的,就会明白炼狱是怎样的一种地方。 现在,虎贲营驻守皂河原,三千骑随时待命平乱,就不敢相信。 在整个大秦,谁最大能打,连蒙家军都排不在虎贲营的前面。 大秦各路兵马之中,唯独虎贲营,自王贲独领一军建立虎贲营开始,便无休止的进行征战,六国被虎贲营灭了四国,这等盖世功勋,才有了王氏一门双候的无上荣耀。 尤其是王贲此人,虽在王氏,却得大秦杀神白起的真传。 其余兵马的兵源,多出自征兵,但虎贲营全军铁骑,都是从各营各军之中抽调而来。 也因此,无论虎贲营无论经历如何苦战,如何损失,始终在满编的状态。 莫名之中。 朝堂之上涌现了一层肃寒之气。 这一次,朝堂对待六国王室贵族,不再是怀柔安抚的态度了。 不斩灭六国王室贵族之根,誓不罢休。 众多的朝臣不寒而粟,却无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就连议论之声都少有。 “这是要先把咸阳给搞乱吗,他娘的!”只有站在最后面的冯世杰,忍不住的摇头自语。 他虽然是内史,可就是个县令级内史,三公决议,反对无效。 “下官有事启奏,根据最新的统计,天下共计发现矿脉一千二百余条,其中铜矿二百七十处…… 这只是其次,统计财产之难,难如登天,一个月的时间,单咸阳一地土地归属少府动用了百余人,都没有统计完成。 不少人也表现出不配合的态度,这极大的增加了统计的难度。” “绘制堪舆图,标明归属,明令所有具有土地房屋之人自觉前往少府官署进行登记造册,以堪舆为准,以时间为限,过期视为朝廷财产,过期不候! 朝廷官员,就拿出朝廷的威严,不配合者,我不管他是王侯将相还是什么人,今日他是王侯,明日他就能是廷尉大牢的囚犯。 抓紧速度,以少府这样的统计速度,天下土地归属要统计到什么时候。” “博士宫内不少博士,以卢敖为首,拒绝进入教化司,那卢敖也拒绝加入星象司,这引发咸阳城不少方士躁动。” “一律抓入廷尉大牢,朝廷调令任他是什么官,他就得是什么官,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更不得尸位素餐,三天内肃清博士宫,有能耐就入朝为官, 我再次重申一遍,在大秦,只有帝官民奴夷五等,帝为天下之主,官为管理天下人事物,民为民,奴为劳役受民驱使,夷不为人。 所有想要游离在五等之外的任何人事物,都是被摧毁的目标。” “户籍统计并不顺畅,不少世家有大量的良农都隐没人口,这同样也包括田产。” “举报者赏重金,查处者罚没,藏匿人口者一人罚百金,不缴纳者以产业抵充,闹事者按罪论处,诸位之中多有其中,别让我难堪,也别让你难堪,另外,回去警告自家能惹事的兄弟子孙,最近安分守己,廷尉现在六亲不认,我现在也六亲不认。” “乡里之间,七八岁男童已经略有劳作,十一二岁已经下地干活,十五六岁已经按劳力来劳作,尤其是女子,十五岁已经下地干活,甚至怀有身孕,十五岁以下的男女,能否再往下调。” “不得下调,强制学习,且必须缴纳学费资助上学识字读书,至于影响到劳力,春种夏收秋收之际适当放假即可,你更应该考虑,一乡乡院五门主学的老师如何考虑,没有那就想办法,一乡之内难不成还搞不定五个老师?” “这医学?” “我不管你夏无且用什么办法,要什么人在哪我给你抓回来,哪里有医学的书我给你去搜刮回来,但你,给我把医治疗养司办起来,给我成立一座医学院,出一本从入门到精通的书,我唯一的要求,有人病了能治好,难吗?” “这个,下官倒是知晓几人,只是这几人乃是齐派医学大家,公孙光,公乘阳庆,一直在菑川为医,但这几人恐怕!” “郭将军,你和夏司正列出一个名单,将人挨个给我抓到咸阳来。” “大律令,什么时候开始对外贩卖纸张,下官已经召集天下商旅来咸阳大半月了,磨刀霍霍,下官快要压不住人了。” 李斯道:“此事不必着急,待老夫再做些准备,这样吧,你先让制造竹简和帛书的作坊,每日减少一半产量,直到维持朝廷用度为止,另外将竹简和帛书的价格哄抬起来,至少翻二十倍的价格。” “宣传大院人满为患,这,究竟要干什么,若是聚拢无事,怕是要有闹事者趁机作乱。” “朝会结束之后,我会前往宣传司,宣传司,也该动了。” “计划育生司想要掌握世家贵族族谱,恐非易事啊。” “此事不必着急,先统计民间,等户籍之事统计完毕,自有掌握世家贵族族谱的时候。” …… 整个朝堂并没有因为嬴城当上了监国,就有官员不满而懈怠。 整个大朝会从太阳冒头开始,开到中午都没有开完,直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才结束。 事情太多了。 各种问题也是层出不群。 全都是困难问题。 而嬴城本人,虽然是第一次主持朝会,但对问题的处理,还是采取了非常果决的处理方式。 再难的问题,也全是一遍过。 而这也让嬴城不得不感慨,能当皇帝的人,大脑容量真不是一般的大。 下方百官,各司其职,不少的事情都不理会,只需要记住自己的事情就好。 而身为皇帝,却是需要记住百官们所有的事情,还要给出处理意见。 也难怪那么多的皇帝最终放弃了反抗选择安享后宫。 皇帝这玩意,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整个大朝会开下来,嬴城后背都湿了,不是吓得,是坐着的情况下累出汗了。 甚至于他都重新考虑始皇帝让他监国的目的了。 当然。 这样的思绪嬴城一闪而过,自动忽略。 现在他无比的清楚,自己就要怎么做,所有的杂念,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他觉得,既然要做,那就做的彻底一点。 反正要做,留下隐患让有些人将来反扑他,还不如趁现在,权势无双的,解决的彻底一点。 世家贵族要反扑,那就该镇压的镇压,该拆的拆。 大朝会结束。 嬴城便命人将准备好的饭菜都端上来,在咸阳宫殿内摆上桉桌,吃过饭再走。 至于看舞听乐,免了! 目前,恐怕只有皇宫里面有少数的几个乐师,用来撑场面的。 而至于咸阳城,就算是寻遍咸阳城,现在估计也找不到几个乐师舞女了。 现在所有但凡能演的,都在大乐司。 当然,除了视觉娱乐,小酌几杯还是可以的。 不过大家似乎都没有酌酒的想法,一个桌子一壶酒,撤下来的时候基本都瞒着。 倒是饭菜,被吃个精光,真光盘行动。 渐渐的,众多的朝臣也是相继散场,包括冯去疾,李斯,王贲几人也离开。 都要回去消化今日大朝会。 尤其是嬴城成为监国之事,更是需要好多天来消化的事情。 大殿内就剩下嬴城一人,嬴城也不想耽误,离开咸阳宫殿,要前往宣传大院。 宣传大院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想要引导民间风向,光靠一个大乐司演戏给大家看,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在这其中,还需要一支队伍,给人们讲道理。 这群人,首先要拥护大秦,其次要有点知识,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要知晓礼仪律法。 在这个前提下,这群人和大乐司一起,宣扬大秦的好,给所有人解读礼仪律法。 宣扬正确的思想。 而什么是正确的,秦法总领,定礼篇,秦法十纲,五等九流,以大律府思想为核心的一整套理论,就是现在大秦正确的思想。 而至于律法的推行,从来都是润物细无声的,大张旗鼓的拿着一本秦律去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讲法,无异于对牛谈情。 但是! 当十三司一套一套的政令颁布下去,当有人触犯了律法被当做典型对待,人们就会记住新秦律。 然而。 就在嬴城刚刚准备离开咸阳宫殿的时候。 莫名其妙的,嬴城身边跟了一个穿着宽袖的素色长袍,袖口有着蓝色纹络的陌生男子,男子一头黑色长发随着飘扬。 ‘唰’的一声,郭怀义第一时间就警觉起来,一手护着嬴城,拔剑而出严阵以待的对着陌生男子,质问道:“你是谁?” 哗啦啦! 一众黑甲卫迅速的包围向陌生男子。 素色长袍男子嘴角微扬的轻笑一声:“你可以称在下为,剑甲!” 唰! 话音未落,素色长袍男子勐然前冲,电光火石只见双指夹住了郭怀义对着的剑刃。 “你……殿下小心。” 郭怀义一惊,急忙抽剑抵挡,同时推开嬴城。 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素色长袍的男子已经夺过了郭怀义手中的剑,一剑逼在了郭怀义的脖颈上。 “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你的护卫,没有任何作用!”素色长袍男子轻笑一声。 众多黑甲卫也是紧张万分,将嬴城守在身后,严正以待陌生男子。 “这里是皇宫,你究竟是谁?”嬴城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子给吓住了,郭怀义的武力值他是见过的,那也是勇勐无双战将,可竟然在这人的面前,毫无抵挡之力。 “剑甲,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其他,你只需要知晓,从此之后,你的安全由我负责,当然,我只负责想要靠近刺杀你的人,其他的,与我无关。”剑甲笑吟吟的收剑,顺势将郭怀义的剑插入剑鞘。 郭怀义忌惮无比的退回了嬴城的身边,心底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罗网还是黑冰台?”嬴城眸光一凝质问道。 剑甲答非所问的道:“十步之内,有我在,无人能伤你分毫!” “自然,你无权知晓我的来历,也不能让我帮你杀人,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嬴城抬手,让黑甲卫退回来。 这里是咸阳宫。 这人要杀他,他已经死了。 不管是罗网还是黑冰台,他都不想去过问。 目前为止,他还真没有接触过这两个大秦秘密力量。 貌似,这人类似的装扮,他在始皇帝南巡的时候,见到过。 “你叫剑甲,但你好像没有剑?” “我的剑名气太大,还没有遇到过值得我出剑的敌人,而我这人又喜欢低调,你也大可不用理会我,毕竟,我对你的帮助并不大。” “好吧,我要离开皇宫,你要跟着?” “自然!” 第141章 张良的马台里之惑 大朝会结束。 所引起的风波并没有立刻结束。 随着百官将消息带出咸阳宫,嬴城成为监国的消息飞速的开始在整个咸阳城传播。 这引发了咸阳城地震。 咸阳城中勋贵贵族世家数之不尽,更是天下消息的集中之地。 一个又一个以庞大血脉亲情维系的族群,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全部都变得无比的凝重起来。 这仅仅是开始。 伴随着郎中令府一封一封的加急令书发往天下各郡,皇长孙嬴城成为监国的消息,也在迅速的向天下之地传播。 同时,这也伴随着各个官府的大朝会结束之后,在各自府衙对朝堂议事进行领会,并迅速下达了政令文书。 一时间。 这让本就因为近日来接连祭秦墓碑、阅兵、始皇帝南巡、戏曲、嬴城监国之后,引发了整个咸阳城乃至周边所有区域,更向四面八方议政的热潮。 就在咸阳城东西南北四门门口的告示墙上。 一个又一个进进出出的百姓都看傻眼了。 “这朝廷的告示,这是不要钱还是怎么着了啊!” 有百姓忍不住的惊叹,实在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了。 平时。 这告示墙上,只不过是隔三差五的贴一张告示,而且贴的最多的,还是通缉令,悬赏令等。 但是现在。 看着告示墙上那一张又一张帛书右下侧,清清楚楚的盖着的印章。 丞相府户籍司令! 丞相府计划育生司令! 少府令! 少府矿业司令! 少府工业司令! …… 太多了。 从未见过告示墙上面贴过如此多的告示。 也从未见过告示墙上面一次性贴过如此多的官署的告示。 “始皇帝令,南巡之际,令皇长孙嬴城监国!” “经朝议,尊陛下之命,监国令,丞相府右相府行举官之策,即举官令,凡户籍在关中以内,为良善之民者,不论贫富贵贱,皆可自举为官,此公告发布之日,良善之民皆可自行前往丞相府右相官署自举为官吏,经教导者,即可就任各地为官吏!” 大多百姓不识字,看不懂告示的内容,在告示墙旁边,便有几名吏员站着挨个念读,并负责解读告示内容,而且如果有人询问,吏员不得拒绝回答问题。 告示墙,是朝廷唯一公告政令的地方。 县衙发布政令,县衙必须要派出吏员值守一天以供民所咨文。 而此时解读之人,乃是郎中令府直接派遣下来吏员进行解读,而且值守天数,被延长在了三天。 “啥玩意?” “自举为官,这意思是,如果我想要当官,去右相官署报名,就可以当官了?” “这不可能吧,当官啊,我打破脑袋都进不去。” “实话说,我有个小舅子在县衙当差,想要谋个差事,可那小舅子六亲不认啊,连县衙大门的活都不给我安排,我家那娘们,算是白娶了,咋就摊上这么个小舅子了,你现在告诉我去报名就可以当官,鬼才姓咧。” “就是就是,当官那是谁都能当的吗,最起码得读书认字吧,俺就认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连自个儿名字都不会写,敢问官差大爷,我能不能当官?” 吏员刚刚读了两条告示,下方就闹哄哄的喧闹了起来。 关于嬴城当上监国的告示,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在意的,但第二条告示,一个个堪称要把天都给问破的询问。 这声音直接把吏员的声音给盖住了,不由的,几个负责守卫防止告示被人给撕了的差役‘当当当’的就敲起了锣。 “肃静肃静,这样吧,我一条一条给大家解说吧!” 吏员说着,站在第一个告示前道:“这第一条,陛下不是昨天南巡了不在咸阳吗,朝堂之上无人主持朝政,所以就让皇长孙嬴城,即,长公子扶苏的嫡长子……” 可吏员还没有说完,下面就闹哄哄的喊道:“官差大爷,这举官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能不能先解释一下第二个,这朝廷实行举官之策,我们所有人都能当官吗?” 再一次,没有人关心嬴城究竟是当了大律令,还是皇长孙,还是监国。 甚至直接打断吏员的解释询问第二条。 其实,对普通百姓而言,谁当官,当什么官,其实……不太重要! 但要是自己能当官了……那是见缝插针也想要去干的事情。 吏员暴躁的吼了起来:“听我说完,都闭嘴。” “皇长孙嬴城,乃是长公子扶苏的嫡长子,此前任大律府大律令,同列三公,深受陛下信任……” 吧嗒吧嗒的。 吏员解释完,这才解释第二条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至于这一条,举官令,这么说吧,根据政令的意思,你的户籍所在必须要在关中以内,即潼关,散关,武关,萧关以内,只要你是良善之民,就可以去自举为官吏。” “至于是否读书识字,这上面并没有提及,也就是不在限制范围内,也包括你的年龄。” “当然,丞相府会进行对自举之人进行教导,具体能不能做官,还要看丞相府的具体要求。” “想要自举之人,自己去右相官署,要是不知道,就自己打听一下位置,具体位置在,咸阳街鱼龙桥右侧的司署道。” 吏员刚说完。 下方观看的百姓就炸裂了一般。 造成了巨大的轰动,而且路过的百姓商旅聚集向告示墙的越来越多,迅速的围成了一副人山人海的样子。 “这朝廷发布了什么政令,怎如此多的人围观?” “那就是我可以自举为官了?” “那还等什么,我报名我报名。” “什么,自举官吏,什么人都可当,这怎么可能,要是这样,那我还经什么商啊,经商哪有当官好!” 原本告示墙建在城门口不远处,为了方便出入之人观看,虽距离城门有一点距离,但并不远。 平时张贴告示,并不至于造成拥堵。 但在此时。 人山人海的黑压压的就人群就围了过来。 从城门内的,从远处街道上的,蜂拥而至。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严重的堵塞了城门口。 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 后面的人都看不到告示墙,但听到前面的人说人人都可以当官,都是恨不得想要凑过来,哪怕是不认字,也要看一眼。 “糟糕,快快快,去通知府衙,让他们快点派人过来维持秩序。” 吏员一看,也是懵了。 吏员有预料到这一张张告示贴上去,肯定是造成不小的轰动。 但是万人围观堵塞城门的场面,却是没有丁点预料。 也是急急忙忙的请府衙的人过来帮忙。 这人挤人的,万一踩踏闹出人命就又麻烦了。 “让开让开,都站好别挤,不要生乱!” 还好,中尉府负责守城门的将领见此,迅速的派遣将士过来,这才把局势给控制住。 “肃静肃清,大家听我说,这里还有……”吏员似乎自己也忘记了还有多少个告示,刻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道:“还有十五六个告示,容我一一给大家解读。” “这第三条啊,是少府医治疗养司的发布的,经朝议,尊陛下之命,监国令,丞相府议,少府医治疗养司令,凡天下能治病救者为医,医学之人皆可前往医治疗养司,以医术高低为官。” “什么意思呢,这个医治疗养司,简单来说就是掌管天下医学的官署,什么是医学,就是治病救人,你被砍伤了可以给你止血,你的了瘟疫可以治好你,就是医学,嗯对对对,只要你能治病救人,肯定能成为医治疗养司的医官,不不不,没有管你们的权力,就是单纯的行医救人……” …… 吏员口干舌燥的解释,满头大汗,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心中更是愁苦。 就这么一会儿解释下来,就比他在郎中令府当差一天要累。 可是。 他还要在这里坚持三天。 简直不敢想象! 这三天他要重复多少遍他刚刚说过的话。 …… 然而。 这仅仅是一个开头。 十五道政令而已,还有更多的政令还在预备当中,蓄势待发。 至于所造成的影响。 足以轰动,足以影响深远。 各种传言开始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大面积的在咸阳地界扩散。 而就在此时。 就在咸阳地界,东侧近百里外。 一个名叫马台里的地方,同样在发生着一件趣事。 马台里属于骊邑乡,位于咸阳以东,渭河以南,乃是重要的关中要塞之一,东西交通要道。 “这里曾经也算是京畿之地了,若要攻咸阳,先攻骊邑之地,传说中,仓颉便是此地造字,这才在华夏大地出现了文字。” “周朝势弱,秦孝公伐土邽戎在骊邑设下邽县,郑县二地,后魏国崛起,秦国势弱,让出了渭东之地,秦昭襄王令秦国再次雄视六国,攻魏取渭、洛二地。” “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这才废下邽县,郑县,在河之南设骊邑,河之北设下邽,同归于内史,属咸阳。” “但骊邑城依旧,听说这里安置着修建始皇陵的众多修造者,只怕是戒备森严。” “也是奇怪啊,这从函谷关一路走来,即便是在咸阳原,一路的乡里之民,皆以粗麻葛布为衣,冬日多有皮毛褥袄,比不上临淄,却比天下各地要好多很多。” “这说明咸阳富不至乡里,仅可充果腹之饥。” “尤其是这骊邑附近,这附近都和别的地方差不多,唯独这马台里,竟然与周围乡里差异如此之大!” “大的让我差点以为,我来到了另一个国家治理的地方。” 张良走在正在大兴土木的道路上,忍不住心中疑惑奇怪发问。 着实疑惑。 “是啊,这其中定然有古怪,这十里八乡的,都在积极准备春耕之事,可唯独这里,少有人在附近田地,大多数人却在盖房子,着实令人疑惑。” “而且你看看这些人,即便是盖房子,竟然奢侈到穿着绫罗绸缎的衣服。” “看看这些吃的,竟然也是稻米粥。” “我,你看哪里,那里面装的是粮食还是土,不过看起来,更像是粟米啊,可这少说也有十几石了吧,这是全里的粮食?” “不不不,我怎么看着,家家都有?” “什么情况啊这是?” 陆贾也是跟着忍不住的惊问。 实在是。 他们要前往宣传大院的时候,路过了这个马台里,见到整个村子都在翻修盖房子,便忍不住的走进来观看。 可这越看,越震惊。 “外乡人,你们在什么?” “看你们也像是贵公子打扮,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做甚?” 正走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拦住了张良一行人的去路,带着敌意的质问起来。 已经经历了秦风彪悍的张良,温和的上前解释顺带询问的道:“在下张良,路过此地,见都在盖新房,便忍不住心中疑惑,前来一看,春耕在即,为何大家都像是无心田事的样子。” 一个年轻小伙不满道:“谁说我们无心农事了,这盖房子和种田,是两码事啊,你问这个作甚?” “这,我这初来咸阳,不是好奇嘛!”张良笑吟吟的说着,摸索初来了一个秦半两钱,试着塞着问道:“几位兄弟能否说来听听,这是怎么回事,一点小意思!” 其中小伙子瞅着一钱,忍不住的滴咕道:“看来这也是一门不错的生意啊,来一伙人丢几钱,最近单这问话的钱,都收了七八金了。” “还有人来问?”张良更加奇怪的问道。 “那可不,这宣传大院就在那边,最近来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干啥的,时不时的就有人过来问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小伙子收了钱笑呵呵的道:“既然收了你们钱,你们问吧,只要咱知道的,肯定告诉你。” “你们为何全乡里都在盖房子,而且穿着装扮,和这附近乡里不同。”张良就差问为何如此富贵了。 “嗨,这事吧,说来话长,来来来这边说,看你们也饿了,喝点热水暖暖喂,要是几位想要吃食,我们这里有米粥,馍馍,要是想吃肉了,鸡肉,猪肉,羊肉都有,喝酒现在只有米酒。” 这就更让张良侧目了,忍不住的道:“那仁兄不妨准备张大桌子,有什么,全都来一样。” 陆贾忍不住的在张良身边滴咕道:“什么情况,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里啊,而且看看这周围乡里,那一个个都是穷的不要说吃肉了,就是稻米都没有,只有粟米充饥。” “可这马台里,米粥馍馍,鸡肉猪肉羊肉怎么全都有?” 不是陆贾疑惑。 实在是。 这不合理的食物出现在不合理的地方,就极度不合理了。 “好咧!”却是小伙子,应付一声,大笑的喊道:“大嫂子,这里来个全席,顺便弄点小酒,咱和这几位豪客仔细唠唠!” 说着,小伙子豪爽的道:“这一壶酒,不收你们钱,算是我马三请你们的。” 第142章 因为农民,至始至终都是农民 怪异! 非常非常的怪异。 张良坐下来四处打量着这个刚刚回暖就开工的村子。 这个村子并不大,只有一百多户人,也就三四里的地的范围,每一家都有篱笆木桩的院子。 如果按照他们一路所过见到的咸阳的情况,距离咸阳城一百多里地的骊邑,最起码是处于一种爹不亲娘不爱的状态。 再加上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消除了魏秦之间的阻隔,骊邑的地理位置也下降了很多。 因为在渭水南岸的缘故,有船运,这才让骊邑有了生气。 但这种生气,一眼望去全是贫穷。 是一处贫民与奴役罪囚居住的地方。 这也直接导致马台里根本不可能如咸阳城附近的乡里一样,在身份地位等方面都被视为内史的手中宝。 这是醒目可见的,这样的治理也是合理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乡里,现在却成了他见过的最富有的里。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怪异。 “此事说来长,也不长,也就是两个月前事情。” 叫马三的小伙子也跟着坐在长桌旁,乐呵呵的道:“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砸在我们马台里的头上了,没办法,穷了一辈子,也该我们马台里的过个好日子了。” 张良捧哽的问道:“怎么说?” 马三笑了笑,道:“此事听说啊,还要从两个多月前,大律令和县令老爷去频阳找煤炭说起。” “我也是听说的啊,听任事的官差流传,大律令给县令老爷讲什么经济之道。” “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不能再以粮食为俸禄,更不能以粮食进行交易。” “咱也不知道,这都是后来打听的。” “但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县令老爷就给我们马台里,一人发了五百钱,咱一家十七口人,你猜猜发了多少,足足八千五百钱!” “真正十四金,半镒金,就那么扔给了我,让我……额,不对,是让我家拿去花。” “不用偿还,送给我们。” “不仅我们家,我们马台里一百一十二户,每个人,县令老爷都发了五百钱。” “你大概还没有听明白,没错,只要户籍在我们咸阳骊邑乡东山亭马台里的人,无论老人小孩青壮男女,按人头算,县令老爷给我们一人送了五百钱。” “并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这些钱,就是我们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听明白了吗,没听明白咱再说一遍。” 马三撸着袖子非常豪爽豪饮一碗酒道:“一人五百钱,县令老爷给我们发的。” “嘶!” 瞅着马三张狂的样子,听着马三豪爽的言语,一个桌子旁坐着的众多儒生们,一个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马三,盯着还在营造之中的马家里,盯着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里民。 麻了! 张良也麻了。 陆贾也麻了。 要不是马三撸着袖子重复说了几遍,他都以为他听错了。 在秦国一统天下,统一货币之后,天下货币以秦半两为准,然而因为是新币,处于一种严重不足的状态,这导致秦半两的质量出入不小,但这都不是重要的原因。 重要的是,三钱一斗粟米,十钱十梁木,一匹长八尺的布十一钱。 这个价格比起昔日齐国来说,物价是极低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秦半两十分的珍贵,一钱可以购买很多的东西。 这就难以想象了。 一人发五百钱,对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家,是三四年的用度。 更何况,还是按人头给钱。 “为什么啊?”张良忍不住的问道。 “是啊,为什么啊,县令为什么要给你们发钱?”陆贾也是忍着凉气问道。 “这平白无故的,官府给你们发钱,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一众儒生也是极其震惊的问道。 “具体原因嘛,咱就不知道了啊,不过我刚刚不是说嘛,大律令给县令老爷讲了什么经济之道,县令老爷就给我们发钱了,不过,管球子,你看看我们……”马三根本就不管的指着雄阔的营造地道: “我们拿到这些钱之后,大家分出来了一部分,买了五头耕牛,这样不仅我们不用再向亭里借,还能给别的里租牛。” “然后我们各家都把米缸粮缸填满了,又各家购买了铜头农具。” “这花下来一看,各家的钱还有很多啊,实话跟你们说,我们也害怕县令把钱又给收回去,所以恨不得全部花完。” “于是我们就全里一起逛了一趟咸阳城,买了很多的布料,可细细算下来,觉得还是多,就买了官人们穿的绫罗绸缎,再加上锅碗瓢盆这些。” “可还是多啊,我们就寻思着,这村里的房子也盖了有二十多年了,风吹雨打的,不少房子的墙皮都掉了,有些还漏雨修修补补的,有钱了,盖新房子啊。” “这不,木头是我们自己进山砍的,各家的砖是一百钱买来的,糯米咱寻思着就算了,就一个墙用什么糯米啊,就用了泥浆,劳力咱们自个儿也是一个顶两的人。” 马三说着,又豪饮了一碗,道:“谁曾想这么一干,尤其是最近那宣传大院,人山人海的样子,时不时的就有人跑来我们里问这问哪的,人也多,看起来还挺有钱的,嘿嘿,一个个还挺大方。” “咱就寻思着这有钱人都是爱吃吃喝喝的,便买了这些肉啊,酒啊。” “谁知道这有人吐槽咱们做的难吃,就在咸阳城寻了一个几个庖子,这一下子得到了改善,不少人就来咱这里吃饭喝酒,倒是赚了不少。” “最近我们还寻思着骊邑的那些人,虽然没啥钱吧,但米粥什么的,也能偶尔赚几个。” “要是能办个砖窑,以后就不用愁了,可这砖窑麻烦的很,县令老爷没有给我们批,咱也不敢乱建。” “而这,附近那一个个眼红的,也想要县令老爷给他们发钱,谁知道县令老爷不仅没有给,还把闹事的全打了一顿,又闹着要加入我们马台里,县令老爷又给打了一顿,这一个个才老实了。” “别的不说,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放眼看看,咱马台里也算是把这球日子给过好了。” 马三真是个豪爽的人,大半壶酒一个人喝完了。 而听着马三絮絮叨叨的说完。 把事情给大体说清楚了。 张良和陆贾看着满桌子的羊杂,羊汤,羊肉泡馍,还有温热的米酒,连动快子的想法都没有。 两人的脑子在快速的转动。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官府行为,而且根据咸阳的状况,这更不像是内史冯世杰的作风。” “此人在维持稳定方面,是一个不错的人才,能够将关系错综复杂的咸阳治理的井井有条,断然不会做这种直接打破乡里平衡之事。” “而且,很明显的一点,内史只针对了马台里!” 陆贾忍不住的摇头,看不懂这样的操作,究竟有什么意图。 “会不会这是一种国策的实验,以此观察马台里的变化,从而看看这种国策是否可全面推行?”张良眉头紧皱的道。 “不会,因为这是一种非正常的刺激手段,一个马台里才多大,不过一百一十几户人而已,如果这是一种国策的试探,那么咸阳百万人,就算是按人头一人一百钱,也是一个足够头皮发麻数目。”陆贾摇了摇头道: “而且,这不是官府会做的事情,用这样的方式来让百姓富足,即便是官府拥有足够的钱财,这就等同于直接扰乱稳定秩序了,就算是再愚蠢,也不会推行这样的国策。” “那这背后的深意是什么,这绝不会只是想要让马台里富足生活。”张良这就更加的疑惑了,想不明白的道:“你想想,平白无故的发钱,在单独一个马台里推行,就定然是想要通过这样的行为来证实什么,这是一定的。” “可要证实什么呢?”陆贾摇头,不明其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理由,来支持发如此大的一笔钱的道理。 五百钱,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看的出来,诸位都是大人物,在这讨论着,咱就不打扰了!”马三见无人再理会他,便告辞不想再打扰。 这样的讨论他遇到不少,听着不怪。 要是有人能猜出来,他也很想听听,到底为啥? “民生,交易,尝试,或者证实一样东西!” 却是马三刚迈腿,听到年轻的青衣小伙起身说话,不由停顿了下来,看向了青衣小伙。 “证实一样东西,你是说?”被陆贾这么一提醒,张良勐然惊醒,眸光闪烁的再次扫视向整个马台里的变化,如被雷击。 陆贾忍不住的惊叹道:“若是真如此,此人之目光,超越过往前贤啊,足以改天换地啊。” 张良也是用力的摇头,想要去想别的可能,因为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此人是如何想到的?” 众多的儒生不明白所以的看向了张良和陆贾两人稀里湖涂的交流,忍不住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疑惑,着实没听懂。 “两位大人物,你们在说什么?”马三也是聪明机灵,实在忍不住问道。 “其他交易之物与货币的区别!”陆贾自嘲一声,坐了下来,不由斟了一杯狂饮下肚,再次看向马三的时候,笑问道: “若是给你五百斗粟米和五百钱,你会作何选择?” 马三不解的道:“那当然是五百斗粟米了,这还用想?” 陆贾笑着看了一眼同行的儒生们,再次对马三问道:“五百斗粟米,就算是你十七口人吃,也吃不完啊。” 马三理所当然的道:“粟米只要存好,我留到明年再吃啊,明年吃不完,我后年再吃啊,这我只嫌少,不会嫌多的,这还用想?” 陆贾问道:“若是今年收成好,明天也收成好,你家里的粟米建仓都装不下呢。” 马三理所当然的道:“那就卖掉点吧,而且家里有事要用钱,还要再卖掉点,至于你的这个问题,一个粮仓我装不下,我再建一个就行了,出点力气活的事,那有啥,有那么多粮,那我还愁啥,坐吃等死就行了。” 陆贾笑呵呵的道:“所以,给你了五百钱。” “你需要用这些钱来购买粮食,购买耕牛,购买农具,购买布料,购买砖瓦,购买锅碗瓢盆,因为钱币,仅仅是钱币,不能吃!” “但钱币却可以通过交易,换来你现在以及整个马台里现在这看起来很舒服的好日子。” “当你拥有五百斗粟米的时候,你想着存下来今年吃,明年再吃,后面继续吃。” “当你拥有五百钱的时候,你却先购买了耕牛,农具,然后购买了可以足够家用的粮食,而不是进行屯粮,剩下的钱,是因为你们害怕失去,从而过度去购买了绫罗绸缎,并且营造新房。” “对你们来说,这五百钱没了,却换来了你们现在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是,对于内史,或者朝廷一些人来说,这五百钱,却可以明白一个道理,也让在下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才是货币?” “古之交易,以物换物,双方满意,一宗交易达成,那更更应该称之为交换而非交易,交易应该是等价的,而交换却是按照需求来进行的调整。” “所以后来,有了钱币这种衡量物体价值的统一之物出现,‘虞夏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 “既然钱币之物是人为创造的,人人如果都可以创造,却又差异非同,那便没有价值可言,不管金银铜布龟贝,若人人皆可制造,更不利于物品的交换。” “所以以往诸侯国为了稳定交易,各自统一钱币样式,韩魏赵三晋之地盛行布币,齐燕赵又盛行刀币,周秦赵魏又盛行圆钱,楚又盛行铜贝。” “也因此,各国钱币交易,却又不互通,交易便又困难。” “秦国统一天下之后,统一货币为秦半两,无论布币,刀币,圆钱,铜贝皆无法再进行交易,却可以兑换为秦半两钱。” “那么我们不仅要自问,这钱币究竟是什么?” “布币,刀币,圆钱,布匹,龟贝都可以是钱币,秦半两也可以是,那我制造一种贾半两,子房兄制造一种良半两,是否也可以当做货币来交易?” “不然,因为我等相识,互相信任,我们制造的贾半两,良半两,是被我们所认可之物,信任之物,确定可以交易到自己想要之物,所以可以在我们之间流通。” “但我们与这马台里的乡民,却互不认识,自然,人家只会认为我们手中拿着的我们认可的钱币为废铜,毫无价值。” “而我们拿出来秦半两,马台里乡民却可以给我们丰盛的食物,从而完成这一次交易,这是因为秦半两,是被我们和马台里乡民都认可的、都信任的、确定可以交易之物,而这就是货币。” 陆贾侃侃而谈道:“货币本身并没有的任何的价值,但因为被我们都认可才让它拥有了价值。” 说着,陆贾拿出来自己的厚重的钱袋子,倒在桌面上,笑道:“它不能当米麦来吃,也不能当鸡鸭猪肉吃,更不能如锅碗瓢盆来用,不能解渴,不能遮风挡雨,甚至他不如我的鞋底,鞋底尚且还能保护我的脚掌,但它却膈应着我的脚心。” “可它现在已经被我们所有人认可,可以用它,交易来我所说的一切。” “但这只是浮于表面,我们要用它来总结怎样的道理呢,又要用它来交换出何种的生活呢,小到这普通的一次食物交易,大到这天下所有的交易。” “正如马兄所说,有了粮食他会将粮食藏于自己的仓库,但粮食天定啊,老天爷赏饭吃,美不胜收应有尽有,老天爷不赏饭,哀鸿遍野,民以相食,这是不可控制的,为了不被饿死,他需要藏粮为自己之用,藏之不绝,以粮食为货币,天下何来货币。” “同样,以现今金铜布为币,其中,布匹是最不可控之物,或多或少如粮食一般,任由创造,或用或藏,乱不可言。” “而金为稀有之物,贵不可言,用之则少,这对于朝廷而言,若如粮食一般藏私而不用,天下必然无货币可用。” “铜币,虽多却不能滥发,昔日管仲想灭掉楚国,齐恒公以八万钱一头鹿的价格在楚国大肆搜购,造成楚国以靠卖鹿为生,但在同时,齐国却又在齐楚边境买卖余粮,让楚国以为自己粮食充足可以肆意鼓励百姓去卖鹿。 熟不知,楚国因此而耽误了农时,而管仲,却在此时下令封闭楚国边境,断绝楚国粮食售卖,结果楚国米家疯涨,民不果腹,楚国之民纷纷逃亡向齐国,楚国因此而元气大伤,三年后向齐国屈服。” “若滥发铜币,物价必然上涨,苦于民生,如此,铜币便同为稀有之物。” “若如粮食一般藏私而不用,天下必然无货币可用。” “无货币,便无交易,无交易,就需要交换,岂非大乱。” “正如我此前所言,货币本身没有价值,所有人都需要用货币来交易自己所需要之物,即我以货币来买这桌面的食物,马三就可以得到相应的货币,就需要用货币去购买一头耕牛或者其他之物,而卖出耕牛者或其他者得到货币,便需要购买更多的草料牛犊或为其他之物,而卖出牛犊草料或为其他之物者,便需要购买更多的田地,雇佣更多的牧牛人,或为更多的其他用处。” “如此,便如江河之流于大地,山川之漫延不绝,反反复复,流转不休,滋润于民,维稳以天下。” “朝廷,不必再忧虑金铜之贵,布匹之乱。” “天下之民,不必再忧虑无物可购,无物可卖。” “当货币流转不绝之时,便是民富之日。” “而官府给马台里五百钱,正是要看,看清楚,这货币究竟是如何流转于天下,更重要的是,真正的认识货币,将货币与粮食,区分开来。” “货币就是货币,取诀于我们所共同认可,取决于朝廷是否拥有维护货币正常流转的力量。” 哗啦啦! 听到陆贾长篇大论般的叙述讲解。 长桌周围坐着的儒生们,纷纷起身无比恭敬的躬身施礼,而张良也起身拜服道:“谢贾兄赐教,今日一言,令我豁然开朗,此论,当为货币之论!” 吧嗒! 旁边的马三都听傻,忍不住的惊叫道:“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贾却唉声一叹,虽同样回礼,却失落道:“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谈何货币之论,此间真正的学问,早已在那五百钱的流通中,被人所领悟了!” 闻言,张良身体一怔,也是跟着唉声道:“良,自叹不如此人!” 众多儒生闻言,也是面色一衰,跟着哀声道:“诚然如良兄、贾兄所言,我等,不及此人学问分毫啊!” 却是此时。 一名儒生疑惑问道:“只是召还有所惑,马三一户便八千五百钱,为何不在咸阳城购置房产,自迁于咸阳城,从于经营,居于皇城为天子之民,却要购置耕牛,重盖房屋,居于旧地,继续劳作。” 闻言。 不仅众多儒生看向了马三。 就连陆贾,张良也看向了马三。 的确。 八千五百钱,足有十五金之多。 虽不巨富,却已经可以在咸阳谋的生路,不必再耕于农田,与天地为伴。 还没有消化掉刚刚陆贾所说长篇大论马三,不由一愣,语塞而止。 却此时。 一声笑呵呵的童音突兀的出现在拼凑的饭桌旁, “因为农民,自始至终都是农民,务农的良民!” “民以食为天,离开了这片土地,身无半点伎俩,如何生存于那争夺激烈咸阳城呢?” “尚无半点权贵之亲,斗大之字尚不相识,稍有波澜便无片叶可依,如何生存?” “而在这里,有土地滋养以食,有乡老帮扶于困苦之际,生于斯长于斯,如何舍断?” 第143章 天下疾苦啊 瞬间。 在这不是食肆却是食肆的地方,所有人都纷纷起身拜见道: “拜见大律令!” 马三等一众马台里的百姓,不管是在做什么,都纷纷停顿下来。 在后厨所在的几间简陋的房屋之中,闻声出来的几个裹着头巾的女子,也跟着拜道: “民妇拜见大律令。” 在饭桌旁边的众多儒生,纷纷目光一凝,盯着前方威严走来的,看起来非常之年轻,却又气势十足的少年。 “拜见大律令!” 张良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少年。 看起来。 威严十足。 虽然声音略有童稚之色,可那仪态之中,举手投足之中,却有一种如勐虎野兽般的气势。 ‘大律令,嬴城!’ 张良在不断的打量着走来的嬴城。 已经在将最近以来咸阳城发生的所有的大事,都一一的往面前这个少年身上安放。 一桩一桩件所有关于大律令嬴城的传说。 据说。 人们最先流传关于嬴城传说的是皂河乡的传说。 那个传说很美好。 皂河乡里的乡民从皂河原上面迁移出来之后,被安置在了扶苏府的私田。 扶苏府不仅给皂河乡里的乡民营造房屋,给了良田,甚至还不用缴纳赋税。 着实让周围的乡民羡慕了一番。 恨不得那样的好事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关于那个民间的传说。 他却知晓很多。 正因如此,在他的认定之中,认为嬴城的谋略非寻常可比。 而在民间关于嬴城的传说还有很多。 其中最神奇的一个便是超级作坊的营造。 一个在短短三个月时间崛起的一处生人勿近的地方。 有人说。 咸阳城最近发生的所有的改变都和嬴城有关。 有人说。 嬴城是一个极其暴虐不讲理的人。 还有人说。 嬴城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更有人说。 嬴城的胆子大到足以将天都给捅破一个窟窿。 又有人说。 嬴城是大秦最高贵的人。 又有人说。 嬴城的见识广博,无人可及。 所有所有的这一切传说,听起来极其的梦幻。 让他感觉嬴城是一个将所有人的优点和缺点都集中起来的人。 但现在。 这一眼。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在大秦短短三个月,便创造了无数传说的人。 心中莫名的出现了一个让他最不愿去评价的人。 洪荒勐兽之王! 那双眼睛之中,没有与世无争,没有平澹,更没有平易近人,只有摄人的威慑。 更像是蔑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觉得他可能无法拒绝这个人对他提的要求。 “这是一个可怕的人,笑着,却比冷着脸更可怕!” 陆贾也眉头紧皱的盯着徐徐而来的嬴城。 三公官服,以深绿为袍,腰间配玉,绣以云纹,束发为冠,以正气帽。 那毫不掩饰自己身份的外观。 就仿佛在无处不在的告诉所有人,他很强势,不容置疑的强势。 不,更应该说。 一种锐利之色。 好似商人身上的气息,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而嬴城的身上,这种锐利之色更甚。 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进必有取。 “不必多礼,该干嘛干嘛去,我就是进来瞅瞅。” 嬴城说着,没有过问任何人的意见,走在了拼凑桌面的正前方,理所当然的坐下来。 “看几位的打扮,是儒生?”嬴城澹澹的问道。 “儒生张良,儒生陆贾,儒生陈召……见过大律令。”张良,陆贾一众儒生再次施礼回道。 嬴城点了点头道:“看来,淳于越终于是将自己的家底都搬来了。” “不必紧张,我只是听到有人疑问,这才过来一看。” “将百姓集中在城池之内,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政令,造成巨大的拥挤不说,没有伎俩的百姓却受城内许多权贵之人的驱使。” “不要说八千五百钱,在我看来,就算是拥有八千五百金,也不要居住在城内。” “有这八千五百金,我就在那边那个荒滩上面盖一座巨大的府邸,金玉凋饰,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过不到,非要挤到城里面那片瓦都充斥着钱权之气的地方,何苦呢?” 嬴城的话让众多的儒生眉头一皱。 不过出于初来乍到,面对嬴城这个陌生而强势的人,没有贸然的反驳。 张良也是十分不赞同嬴城的观点,却也是略有顾忌,只得轻微的解释道:“城池,自古聚集之由,皆为政权的起始,多用于军事之途。” “并非以百姓生活而定,亲近于天子脚下,是权力天然趋势。” 这已经说的非常的委婉的。 更直接一点,就是我完全不赞同你的观点,甚至你的观点完全是错误的。 嬴城笑了笑,道:“权力来源于人,而不是一座城,人在何地,权力就会出现在哪里。” “一里之地有里正,便是权力的中心,何苦舍近求远呢?” 张良眉头一皱,道:“里正只有一人,这一里之地却有千余人。” 嬴城同样笑道:“如此说来,这皇帝只有一人,丞相只有两人,九卿只有九人,郡守县令也均只一人,人们又要去追求什么样的权力呢?” 张良再次道:“这管理天下,非一人之事,自有许多的空缺,这是可以被竞争的。” 嬴城笑道:“是啊,天下之管理不是一人之事,这一里之管理也非一人之事,如此,为何又要去城里去竞争权力呢?” 有儒生实在不想听下去了,怒道:“乡野之地乃荒芜之地,城池之地乃繁华富贵之地,不去繁华之地反而要在这荒芜之地,是何道理?” 嬴城摇头,笑道:“为什么城池之地可以是繁华富贵之地,乡野之地就不能成为繁华富贵之地呢?” 张良眉头紧皱的道:“千人之繁华,比不得百万人之繁华!” 嬴城再次摇头道:“然而这百万人,又有多少人居于乡野呢,乡城之比,十中去九之又九为城民。” “那么,是要让这其九的乡民进城容易,还是让这九之又九的城民下乡容易呢?” 陆贾骇然惊起,眸光闪烁的惊道:“所以,三万儒生前来,并非入城,而是下乡里!” “而朝廷,要拆城以为乡里?” 张良震惊的摇头惊道:“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做到。” 嬴城也笑吟吟的起身,笑了笑道:“咸阳在籍一百三十七万人,预计户籍统计可达两百万,其中有二十一城,居城者只有三十万人。” “让这三十万人回归乡野容易呢,还是让一百七十万人住在咸阳城容易呢?” “我认为,三十万人回归乡野,更容易一些。” “你们觉得呢?” 张良惊道:“可乡野如何富?” 嬴城笑道:“石米如何,石酒如何。” “石麦如何,石面如何。” “这乡野之土却可成宫墙之砖。” “这乡野之木却可为栋梁之木。” “如何又不能富呢?” 嬴城澹澹的笑着,仅仅逗留片刻,便起身巡查整个马台里的变化。 说真的。 马台里的事情,是他没有想到的。 只觉得这古代,办事效率不是后世可比的。 当时他只是为了给冯世杰讲解经济之道,货币流通之理、 他的意思只是想说,府衙的重要的职权,是要让货币流通起来,让百姓有货币的流入,也有货币的流出。 自然而然这种变化就可以让百姓富裕起来。 至于给每个人发五十金,仅仅是他打的比方。 可谁知道。 冯世杰在频阳回来之后,就研究了许久,没有和任何人说,直接选了咸阳最贫穷的里,马台里。 然后就真的发钱了。 按人头一人五百钱。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要是折算价格。 一石粟米一百二十斤,一石十斗,一斗十二斤。 三钱一斗粟米。 五百钱可以购买在一百六十斗粟米,整整两千斤。 如果按照后世网上粟米的价格。 粟米的价格是36元/千克。 一斤十八块。 那就是按人头,一个人头三万六千快。 在马台里一户人最多的是一户叫马三的户头,足足有十七口人,那就是直接给发了六十一万。 要知道。 这六十一万是按照他穿越前新时代的价格,而这笔钱所处于的时代,却是那几十年前的物价状态。 六十一万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 刚开始他不知道这个事情,而且冯世杰谁也没有说,甚至给始皇帝都没说。 身为内史人家拥有这样的权柄。 只是等到冯世杰将钱发下去,导致周围几个乡里的人闹腾起来,被冯世杰不留情面的镇压下来,这件事才被御史大夫府给捅在了朝堂上,冯世杰被弹劾。 但冯世杰毕竟在内史位置上坐了十几年,所在县级,可人家的地位一点也不比封疆大吏地位低。 就那么磨蹭了十几天之后,冯世杰将自己的暴力研究成果呈现出来,并总结出了一套怪异的经济之论。 也就是货币之论,全篇阐述了一个道理,让货币流通起来,发挥货币真正的价值。 然后,满堂哗然,弹劾冯世杰之事,就不了了之。 而这。 就是马台里事件在背后所出现的朝堂过程。 而他也是在御史大夫府弹劾之后才知道,冯世杰的疯狂行为。 也因此感慨。 这年代如果真的想要做点事情,说难,对于有些人来说一辈子都够不到。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五百钱对掌握着皇都的府衙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那只是府衙用来验证,货币在民间的流通方式以及民间富裕之后,最终会流向什么地方。 最终实际的调查流向表明,以马台里无端产生的货币开始,这些货币已经被带到了远离咸阳的北方的草原上,南方的深山中。 在这个过程中,不止马台里一个贫困之乡发生了改变,好像货币的流通都变得富裕了起来。 这在朝堂上,是有实际的数据支撑的。 冯世杰发动了自己大伯冯去疾以及整个冯氏,才调查出那样一份足以给自己脱罪的数据。 现在的冯世杰,每一天都在关注着马台里的变化,乃至于朝堂之上不少人也都在观察着马台里的变化。 而嬴城,也在关注着马台里的变化。 冯世杰在关注自己的经济货币之道。 朝堂在关注马台里在经济文化人心等各方面的变化。 而他。 在关注马台里的自我经济变化。 因为他在看到冯世杰的数据之后发现。 在这个时代,一个并不是依靠宗族维系的只有一百一十户的村子,在拥有颠覆性的财富之后,竟然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在向着集体化转变。 没错。 马台里现在的变化。 在由私有制自我转变为集体制。 在大秦耕战国策的影响下,民有耕田是私有财产,以户为单位的私有农田制度。 但是,在每户都拿到大笔的财富之后。 在里正的组织下,每户按照田亩的多少拿出了购买五头的钱币,这五头牛,属于马台里的集体财产,由里正负责保管,各户共养。 然后。 出现了集体性消费的现象,一大群人进城消费。 之后。 出现了集体劳作的事情。 整个马台里的房屋,普遍破旧,在里正的带领下马台里一千余人集体前往秦岭砍树,集体前往骊邑砖窑购砖瓦,并集体进行统一的营造。 而且。 根据马台里乡民之间的商量,因为要盖房屋,会安排集体耕作,不再以谁家用耕牛就拉去哪耕种,而是从耕地的一头耕作向另一头。 邻里帮忙种完,其余剩余劳动力,继续营造房屋。 这样的变化,对嬴城的吸引是吸引巨大的。 这和他所认识的世界,不一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按照他以及后世人的思维,如果直接给他六十一万,他肯定是要到县城里面买房的,基本上这六十一万就没了,可能还不够。 但是。 马台里,这个咸阳最贫困地方的百姓,却按照耕牛,农具,粮食,锅碗瓢盆,衣服,翻修房屋,做生意这样的顺序,依次花光六十一万。 这样的顺序,让他思考了很久。 也就生出了他刚刚的哪套理论。 拆城下乡。 以里为单位的集体化农业经济。 以城池为集中百姓的方式本质而言是一种集权的方式,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方便管理。 以此产生了其他经济行为,进而令城池富裕了起来。 然而。 马台里的事实告诉他。 在这个时代,百姓压根就没有想要在城池之内生活的想法,房屋的属性被排在倒数第二位。 而农事,被排在第一位。 因为对百姓而言,在天下安定的环境之中,居于乡里之中,才是真正的衣食无忧。 这,就是他关注马台里的目的。 当然。 这样的结论是片面的,仅仅一个马台里,还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理论。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 农业,是一定要发展的。 而集体化农业,是一定正确的。 那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啊! 以前在农村,黄土地背朝天靠天吃饭,穷苦的无人问津,后来黄河水上来了,可大面积的农田集中化也跟着来了。 黄河水来不来和他都没有关系,因为他,进城了啊,他要在城里继续依靠着汗水去换来城里幸福的生活。 至于曾经挥洒过他汗水已经在浇灌着黄河母亲水的土地,却不知是被哪个王八蛋给拿走了。 …… 二十里! 是这个时代农业以里为圆点,界定里民所耕作农田范围的极限距离。 在桌子旁坐着的张良勐然惊醒,见到嬴城已经行走在还在大兴土木的马台里。 微微一犹豫,还是果断追了上去,问道:“张良能否与大律令同行?” 陆贾和一众儒生也迅速的跟了过来。 嬴城回头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便继续前行,看着整个马台里的变化。 张良再次犹豫,迅速前行笑道:“这马台里的变化,恐怕是这天下蜕变最快的乡里了。” 嬴城摇头道:“蜕变的太快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张良陆贾跟在嬴城的身后,陆贾忍不住的问道:“为何?” 嬴城回头笑道:“这里的人,不识字,不懂礼,不懂经营之道,崛起的快,衰败的也会很快。” “等他们发现钱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遥不可及之物的时候,花钱可以拥有想要的很多东西的时候,便是他们衰败的开始。” “而你,或者你,或者你们,会在这样的乡里之中,去帮助他们,让他们懂得礼仪,懂得律法,懂得如何合理的花钱,懂得如何过上安定而富足的生活吗?” 嬴城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张良和陆贾忍不住的身体一怔,眸光闪烁。 甚至于张良二人已经隐隐猜到,三万儒生的命运。 可是在嬴城以当面发问的方式询问,他们还是沉默了下来。 是的。 他们不愿意! 嬴城笑了笑,并没有逼问。 张良啊,汉初三杰! 陆贾啊,《新语》十二篇奠定了汉初的施政方针。 这样的人才,或许给其他穿越者,会当舔狗一样去舔。 但是对他而言。 他并不认为,他需要向这些在汉初名垂青史的人去妥协什么。 ‘我就在这里,你想来我欢迎,你不来我不强求。’ ‘是时代的张良和陆贾,而不是张良和陆贾的时代。’ 所以。 在听到这二人自保姓名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惊讶的态度。 整个马台里热火朝天的在进行着建设。 然而。 就在嬴城行走之中,一件很奇怪的现象吸引了嬴城的注意。 “去把哪个凉席揭开。”嬴城眉头一皱的指着一个阳角旮旯处的凉席。 闻言的张良和陆贾也是一愣,寻着嬴城指着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一处破旧的土墙旁,阴暗潮湿的犄角旮旯,却横放着一张木床,木床上面似乎睡着人,一动不动的样子,被凉席盖着。 也是奇怪。 不用张良几人去,黑甲卫迅速的动作。 “几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做啥?” 旁边还在木头架子上面的盖房子的一名男子急忙一蹦子跳下来想要阻止。 可黑甲卫得到嬴城命令,没有理会男子,直接掀开了凉席。 “公子,是个老人,但似乎得了老病!”其中一名黑甲卫迅速的回道。 嬴城再次眉头一皱,抬脚几步迅速的走到墙角旁,盯着木床上面躺着的……尸体! 是的。 在他看来,这木床上的老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一个枯瘦的只剩下骨头架子,全身的肉已经快报被榨干了的,只剩下耷拉皮肤的……还活着的老人。 这个老人过去很胖,因为胳膊上的皮肤掉着很长。 见到嬴城的官服,躺着的老人慢吞吞的张开嘴巴,骷髅架子眼眶转着无神的眼珠子道:“官……爷?” 张良也是惊呆了,不敢相信的盯着面前的老人。 阴暗潮湿的角落,将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了。 而整个马台里的里民,却在这里大兴土木,各忙各的。 实在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一幕。 “难道就没有人管吗,怎么就将人丢在这里,用凉席一盖,任由死亡,如何为孝道。” “百善孝为先,如何以此等方式对待生育之恩的父亲?” 张良怒斥。 围观而来的陆贾和众多的儒生也是怒从心来。 如此有违孝道的行为,着实看不下去。 嬴城也是眉头紧锁,忍不住心中愤怒的质问道:“这是谁的爹,被扔在这里难道就不管吗?” 旁边的里民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上回道:“回官爷,这是马老太爷,里正马大的爹。” 正此时。 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急匆匆的赶来,边跑边急切的喊道:“马台里里正马大拜见大律令。” “这是你爹?”嬴城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的质问道。 马大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是下官的爹!” 嬴城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张良就已经愤怒抑制不住的怒问道: “马大,你如何敢将自己的父亲丢弃在这无人问津之处,而你这样不遵孝道之人,竟然还能被尊为里正,岂有此理。” 马大自然不认识张良,可见到张良站在大律令的身后,愤怒的质问自己,也是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启禀大律令,我爹得了老病,我已经放弃救治了,只能等死。” “并非是下官将父亲丢弃与此,只是老病身体发热,需要以凉水降热,置于这阴暗潮湿之地,或许还能多活几日。” 张良眉头紧锁的怒斥道:“那就无人照看吗,如何能对得起生养之恩?” 嬴城也是疑惑,低声询问郭怀义,“这老病是什么?” 郭怀义迅速的回道:“公子,这只是民间的一种叫法,其实就是放命,生命垂危即将死亡之意!” “在军中经常以老毛病来自称,就是治不好旧疾。” “而在民间,老病这种称呼,却更多的是等死之意。” “以这老人的样子,已经无法进硬食,甚至连米汤之类的流食都吃不下去,只能以凉水或其他冰凉果梨之汁的凉食来喂食。” “这里正说的没错,也不知是何原因,人虽近死,可身体却越来越滚烫,尤其前胸所在,近乎到滚烫的地步,必须要用冰凉之物来降温。” “这样子,死就是这七八天的事情,做再多的努力也没有用,无力回天。” “这种情况在民间常见,尤其是因为劳疾而老病,可能一趟便是四五年,两三年,儿女早已如寻常对待,等着死亡,毫无他法。” “而勋贵之中,自是请最好的疾医来治疗,也因此,并不会如这般消瘦的只剩下骨头。” 闻言。 嬴城愣愣的盯着躺在木床上等死的老人。 也看着不怎么悲痛的马大以及匆匆赶来的马三,马家的几个弟兄。 “老人躺了多久了?”嬴城问道。 马大唉声叹道:“回大律令,不算今年,快三个年头了。” “早年我爹瘫痪在床,却也能坐起搀扶而走,但这是越来越不行了,今年开始,就无法吞咽硬物,只能以流食吊着命,可上月二十二左右,连流食都吞咽不下。” “下官也想照顾啊,可这照顾也没有用啊,什么都干不了还托着下官这个壮劳力,再加上里中事情太多,就只能把爹放在这里,让王四家看着点,什么,什么时候死了,喊……喊下官一嗓子。” 说着。 马大,马二,马三几兄弟匍匐在地上。 “罢了,我只是来看看马台里的情况,你们,各自忙去吧!”嬴城摇了摇头,不理解这种行为。 却能想到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无奈的场景。 生老病死啊! “下官谢大律令宽恕。”马大感激的高呼。 嬴城已经离开了阴暗潮湿的犄角旮旯,再次回到了大路上。 可刚没走两步。 “爹啊,爹啊,爹啊……” 嬴城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凄惨的哭叫声。 那是一声声凄厉而失去亲人的痛哭声。 嬴城没有回头去吊唁,只是心中微微叹息。 可又走了几步。 “喜丧喜丧,还请诸位邻里多有帮衬,帮我马家兄弟把咱爹的丧事办过去。” “不过不要影响屋舍的营造的事情,王四,你麻烦点,去请占卜先生来一趟,折个日子下葬。” 嬴城很想回头去看一眼马大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他还是忍住了,继续查看着马台里建设的情况。 可再次走了几步。 “马老太爷走了,马太爷走了,哈哈哈,终于走了,嗷……走了,终于走了!” 一个看起来傻乎乎,高兴的青壮欢呼跳跃的举着小风车向着嬴城奔跑而来。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幕。 唰的一声。 黑甲卫就紧张了起来。 似乎傻乎乎的青壮感觉到肃寒的杀气,本能的停下来,就站在路中间,咬着崭新却又脏的不成样子的袖口,惊叫道: “啊,马太爷来了,马太爷来了,马太爷来了。” 慌不择食之中,傻乎乎的青壮丢掉了手中的风车,撒腿就疯疯癫癫的跑了。 嬴城有种感觉,如果去调查这个傻子的事情,有八成的可能和马家兄弟有关。 不过,嬴城没有让人去追,也没有去关注。 继续向前走着。 走了有一里地。 却见到这里的人知道马老太爷死去的消息,不怎么在意的讨论着。 “那马老太爷,的确把马大拖累了。” “马二不务正业,跟个混球一样,马三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哈怂,马四吧,胆小的连老鼠都怕,马五吧,一年也不回几次家里,马六还年幼,整个马大家,就靠着马大支着,的确不容易啊,这下好了,这马老太爷终于走了,能轻松不少啊。” “谁家容易了,唉,王四的小儿子,才十二岁,他贼娘的就跟着那帮混球蛋子往水渠里面跳,溺死了,你说这冤不冤。” “话说,你大哥的尸骨找到了吗?” “哎幼,我们上哪找去啊,不找了,找了些大哥的衣物,立了个衣冠冢,把我小儿子过继给了大哥,也算是给大哥继个香火吧。” “咱就盼望着,把这哈球日子给过好了,就知足了。” “是啊,老天爷要收谁,谁能拦得住,活一天算一天吧,赵井,那不是例子,马家坡咱们都来来回回多少遍了,可就他拉着车,连人带车的翻下去,还直娘贼的刚好被车条给穿了胸口。” 嬴城顿了顿足,走在乡里之间,能听到很多。 可越是听的多,心情就越不好。 触目惊心却又真实发生着的。 永远不会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嬴城没有去问,而是继续对马台里的建设工作进行了大概的观察。 在乡里之中,百姓的房屋都是方正大院。 有五间或者七间的屋子和一个围墙或篱笆围成的院子。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库房。 即便是装不到粮食,也是建的很大,很牢固,居于高地,地面干燥,做好了用粮食装满一个屋子的打算。 而大多数的房子,都是东南朝向。 大门对正堂,正堂有普通的三间连一起大。 很少有套间和套院,至于别苑,别想了。 而不管是厨房还是其他房屋,里面都有一个大土炕。 但也并不是全部如此。 也有东西朝向的院子。 而如果去看布局,基本上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样子,总而言之就是要在比较高的地方,至于具体的模样,一切随心。 渐渐的,嬴城已经视察完了马台里。 往东北方向看,便能看到一个超巨型的院子。 “宣传大院啊!” 嬴城长长的感慨一声。 第144章 张良初见华夏字典 “诗经国风召南,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天问!”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孟子,尽心上!”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老子第八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 “孙子,虚实篇!”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管子·形势解!” “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厌人,故能成其众;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 “论语,雍也!”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 张良! 呆了。 陆贾! 也呆了。 陈召! 更呆滞了。 和张良和陆贾一起从遥远的临淄而来的十几名儒生。 身体由不得内心的迈不动双腿,愣愣的站在宣传大院的大门口,如同雷击一样呆在原地。 “我,他,娘,咧!”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疯了吗?” “这这这!” “我张良无数次设想前来宣传大院的场景,可能会是一座又一座奢华的府邸,可能会是一个又一个粗鄙的牢房,也可能会被各种刁难,更可能会是被强征强迫去座不愿意的事情,甚至我曾恶意的想过这有可能是一个摧毁我儒家的阴谋。” “唯独,唯独,唯独……” 呆滞站在门口的张良语噎的顿了顿,夸张的扫视着眼前这一幕让他无法想象的场景。 “唯独,我没想到,会是这般,简陋的屋舌,修长的草棚,放着一个又一个的桌凳,一个又一个儒生们坐在不怎么温暖的地方……读书!” “读春秋,读论语,读孟子,读老子,读楚辞,读诗经,读道德经,读墨子,甚至读孙子兵法……读着天下之书!” 那一声声的朗读声。 让他以为走进了文学的圣地。 每个人都手捧着一本书,诵读着。 数万人一起读书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他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现在。 他真实的见到了。 即便是每一个人都尽量的压低着自己的声音,可还是形成了一道恢宏之音。 “这里,发生了什么?” 陆贾也是无比疑惑的瞅着眼前这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 太,惊世骇俗了。 读书。 放眼望去。 一个又一个的儒生们,坐在一张粗陋的书桌旁,手里面捧着一个足有一尺长很厚之物,朗朗上口的诵读着。 尤其是诵读的内容。 要知道。 管子一书,乃是稀世之书,不要说这些人,即便是他,也是在大机缘之下,才看到管子的内容。 其中形势解更是治世名篇。 从短短的故事之中,足以领悟出可以治理天下的道理。 这一个又一个的绝世着作,都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藏。 可现在。 这一个又一个的儒生们,不少人都诵读着管子的内容,更是诵读着孙子兵法,这等惊世着作。 这一个个绝世名篇,非亲传弟子不会私传啊。 为何,为何,却在这里泛滥成灾。 要知道。 在这里的儒生们,至少有七成的人,是接触不到管子,孙子兵法等书籍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张良忍不住的上前询问一名儒生。 可是正抱着一卷奇怪之物的厚重之物摇晃而过,口中还不断的呢喃道:“郭隗先生对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诎指而事之,北面而受学,那么百己者至。先趋而后息,先问而后嘿,那么什己者至。人趋已趋,那么假设己者至。……王城博选国中之贤者,而朝其门下,天下闻王朝其贤臣,天下之士必趋子燕矣。” 张良尴尬的手悬在半空,愣愣的瞅着在自己面前走过去,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儒家弟子。 而真正让他震惊的是。 这个儒家弟子,竟然读着战国策之中的燕策。 战国策是一史册,其内详细了记录了战国时期天下各个诸侯国真实发生的一些事情。 具体由谁整理而成,谁都说不明白。 有些是其内主人公整理,有些是闻听者整理,甚至有些是宫中记录官员整理。 战国策的内容可以说是非常的复杂,有国策之论,也有国事之论,也有风俗之论,更有记录各国历史的言论。 而此时这个儒生读着的,正是战国策之中的国策之论,一个发生在燕昭王时期的故事。 那是曾经燕国称霸于诸侯之时,燕国乐毅争雄天下。 而这段策论,正是郭隗先生劝说燕昭王礼贤下士的名篇。 千金买骨的故事。 郭隗为了劝谏燕昭王,以五百金购买千里马的骨头,天下之人必定以为燕昭王擅长买马,天下之人必然前来送千里马。 郭隗以这样的方式劝谏燕昭王,让燕昭王重视人才,求贤若渴,天下人闻言,便不会嫌弃燕国太远而不为投奔燕昭王。 正因为听了郭隗的建议,燕昭王才因此得到了很多的人才,士兵也从此之后愿意为燕国效命,而后不久,燕国就以乐毅为上将军,和秦楚赵魏韩联合,攻打齐国,令齐国大败,一路打到了临淄。 这个故事便被流传着称为千斤买骨,收录在战国策之内,成经典名篇。 也是燕策之中的绝世名篇。 寻常之人根本不可能读到。 可现在。 这个看起来寻常的儒生,竟然诵读着这样的故事,连路过打招呼的人都不理会。 如得到绝世珍宝,恨不得时时刻刻的捂在心口,不忍耽误片刻的功夫。 “子房兄,我感觉,这宣传大院,很不对,太不对劲了。” “怎么这人人都在读书?” “这些书好奇怪,这些人好奇怪,像是着了魔似得。” 陆贾忍不住奇怪的滴咕。 “何止不对,隔着一堵墙,却犹如两个天地。” “外面的天地是真实的,有民生疾苦,这里的天下,是幻想之中圣贤居住的天地,人人都可读书。” “写字!” “贾兄,你快看,那是,纸张!” 就在此时,张良眼尖的看到前方众多读书儒生围着的书桌上,有一摞的灰白之物。 那东西。 和他此前在临淄由淳于越先生带去见到的纸张,一模一样。 那时。 淳于越先生仅仅带去了一点,他即便是孙氏之儒的首领之一,也仅仅分到了一张。 那张纸,他仅仅在上面留了片字,至今都被他珍藏起来,不敢动用。 可是这里,他眼睛都直了。 那桌面上,却有比淳于越所带着的纸张厚十倍,多百倍的一摞纸张。 而且更像是,任由取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读书,写字,我们来咸阳,就是为了读书写字?” “什么时候,朝堂如此的大方了,如此的重视我们了?” “总感觉这一幕,太过于梦幻,匪夷所思。” 张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书卷啊。 纸张啊。 好像数不胜数,任由他们翻阅。 宣传大院和他想象之中,天差地别。 不敢想象。 “这个字何意?” 张良正观望着,却是见到书桌旁一名儒生奇怪的滴咕,正在犯难的瞅着纸上文字。 张良就在旁边,看到了这儒生疑惑犯愁的地方。 这是老子道德经三十六章中的内容。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意思是说。 想要收敛它,必先扩张它,想要削弱它,必先加强它,想要废去它,必先抬举它,想要夺取它,必先给予它。 这是隐而不见的聪明,以柔弱胜刚强之道,鱼离开深渊容易招至大难不能存活,国家有效的威摄武力,不可以四处炫耀张扬。 其他的字都容易理解。 但是这其中‘歙’字,对于寻常文字功底者,却是多有欠缺。 尤其是这书册上面的文字,完全由秦国小篆书写,这就更加的增加了认识的难度。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 都是请教旁人,咨询于老师,求教于学问渊博之人。 张良顿了顿,以他的才学。 不仅认识此字,可以解读这句,更已经领悟到了这句之中蕴含的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之理。 当然,他绝不会主动凑上去指教。 只需要这人起身左右张望,见到他称呼一声仁兄或者先生,他都可以为其讲解。 而这也是儒生们学习知识唯一的方法。 可就在张良的等待中。 让他疑惑的是。 这个犯难的儒生不仅没有咨询学问高深的人,反而抬头问道:“华夏字典呢?” “在这在这!”同在一个书桌旁的另一名儒生抬头笑着,将手中推出来了一本极为厚重之物。 书面上书写着四个大字‘华夏字典’。 说着。 厚重的华夏字典就被推在了犯难的儒生面前。 犯难的儒生当即将华夏字典放在面前,呢喃道: “这个字,应该是左右结构,部首应该是右边的欠字,欠字四画。” 张良见到犯难的儒生翻看陌生没有听过的华夏字典,忍不住的凑近去看,想要去看厚重的华夏字典是个什么玩意。 可这一看。 张良就懵住了。 华夏字典,他看不懂。 只见犯难儒生翻开的一页,密密麻麻的有着各种数字,文字,乱糟糟的一片。 可就在他懵逼之中。 犯难的儒生却自语道:“根据部首检字,这欠字四画,我看找到了,在五十三页。” 当即,犯难的儒生捋着书脚。 哗啦啦的瞅着,熟练的翻在了第五十三页。 “这?” 张良压根就没有看到什么欠字,更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整的一副懵逼的样子。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在这一层层纸张的边角位置,按照顺序,详细的记录着每一页的页数。 找到第五十三页标识的地方,非常的轻松。 可接下来。 犯难儒生的操作,就让他这位自诩天资聪颖的人,完全傻眼了。 只见犯难儒生翻到的还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不过这一次好像不一样了。 有好几个完整的字。 但还是以页码居多。 搞不明白,也看不明白。 可是这犯难的儒生,滴滴咕咕的找着。 “这左半部,比划十三画,按照检字表,在部首欠字的十三画所在!” (小篆没有隶书方正,且和简化字差别巨大,隶书和简化字没有区别一模一样,但篆书‘欠’四画没有边角,而‘翕’字,合大体相同,下面的羽字,更像是鸟的头身躯尾巴里面有三条腿,大体画下来十三画。 具体可参考最新修订版本的新华大字典!) 张良反正是看懵逼了。 不明白这样的操作,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陆贾也是一脸懵逼,这花里胡哨的翻看,没明白什么意思。 可是。 就在此时。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张良和陆贾,都被雷击在了原地。 甚至发出了极其惊叹惊叫声,这一声惊叫,将长桌旁认真看书废寝忘食的诸多儒生,全部惊醒了过来,一个个愤怒的盯着张良。 而张良和陆贾。 一点也没有感觉,目光全然投入到犯难儒生翻开的纸张的一处描述之中。 歙:字级(二级)结构(左右)笔画(十七)部首(欠),为风气,风气吐雾之意。 收缩鼻孔。 收敛之意。《道德经》三十六章:将欲歙之,必固张之; 组词:歙动,歙集,歙肩,歙歙,歙钵,歙砚,歙然,歙习。 读音:xi(详见声韵母表) 文字详解:小篆‘歙’,大篆‘歙’,燕国文字‘歙’,楚国文字‘歙’,魏国文字‘歙’,赵国文字‘歙’,齐国文字‘歙’,韩国文字‘歙’ “我,滴,天!” “华夏字典,这,竟恐怖如斯。” “此乃,真正的一统天下文字之隗宝,无上神物啊。” “此物,此物,究竟从何而来?” “敢问仁兄,此物,究竟如何应用,良只看到仁兄轻松翻阅,便在这浩如烟海的文字之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歙’字,着实,匪夷所思!” 张良惊叫着迫切的问道。 此物,名为华夏字典的绝世之册! 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最不可思议之物。 便是纸张,和这些书册,都比不上此物之价值。 第145章 宣传大院 纸张! 书籍! 华夏字典! 三样东西,成为整个宣传大院所有儒法农之人为之痴迷而疯狂之物。 然而。 就在这明灯长明的宣传大院。 一处戒备森严的房间中。 嬴城平静的坐在一张桉桌旁,看着宣传大院所有的数据。 下方。 宣传司司正淳于越,左司长汤游,有右司长江富安静的等待着嬴城训话。 “做的很好!” 就在此时,嬴城终于翻看完毕所有数据开口。 这瞬间让淳于越,汤游,江富三人如临大赦。 淳于越面色一喜,急忙回道:“这都是大律令教导有方。” 终于。 他们劳辞辛苦如此之久,得到了嬴城的称赞了。 此前。 嬴城每次前来,都是破口大骂,这一次可以称赞,十分不容易。 “这个孔腾是什么人?”嬴城抬手直接打断淳于越的谦虚,问道。 “回大律令,子思之儒领袖孔鲋之弟孔腾。”淳于越急忙回道。 嬴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道:“送走吧!” 听到嬴城轻飘飘的决定,淳于越忍不住的心中一颤,急忙道:“若孔腾送走,恐怕会徒增变故,若是再有三月,下官敢保证,这三万儒生,尽皆归于朝廷。” 就连一直以来都和淳于越唱反调的江富,也忍不住的说道:“大律令,此时送走,或许会引发不必要的祸端。” 嬴城摇了摇头,再次肯定的道:“送走吧!” 面对嬴城如此决断的命令,下方三人只能应声道:“下官遵命。” 嬴城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个申望又是何人,如何能在众多的儒生之中,成为话事人。” 闻言,淳于越急忙回道:“此人是子张之儒领袖的亲传大弟子。” “传唤过来,我再询问一次吧!”嬴城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个孟左,莫非就是孟氏之后?” “回大律令,此人是孟子六世孙!”淳于越闻言,急忙回道。 “送走吧!”嬴城点了点头。 嬴城的话在下方三人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可也心中明白,嬴城,已经等不及了,只能急忙道:“下官,遵命!” “这仲良之儒的人都如此之倔强吗,来了两千余人,竟有三百余人不食朝廷饭食,不看朝廷之书,不用朝廷之物?”嬴城再次问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将他们弄来这咸阳的?” “这,仲良之儒领袖为翁公,常在陈山一带活跃,其下弟子也多在陈山一带做学问,下官也是犯难,虽说这仲良之儒在儒家八派之中上不了台面,但是这一派却对朝廷多有微言。” “仲良之儒有《仲弓》主张儒刑,而朝廷主张法刑,这本质上是矛盾的。” “下官在前往之后,将纸张等手段都用到,却不能令翁公动摇分毫,甚至联系陈山县令以逼迫翁公,谁曾想,这翁公也是悍不畏死之人,令下官毫无办法。” “其后,下官只能上下其手,既然请不动翁公,便只能游说仲良之儒各个首领以及弟子。” “果不其然,虽说这翁公于纸张不动于心,但并不是人人都不动心,左右游说,便令不少仲良之儒弟子主动前来咸阳。” “面对下官用此等手段令仲良之儒内部分解,翁公这才妥协,派遣自己弟子随行,这才有两千人余仲良之儒弟子前来。” “包括此前被送走的陈乾,陈风,何鸿几人,都是翁公的弟子,深得仲良之儒精髓。” “这些人,本来就是被迫而来,来到宣传大院之后,面对纸张,书籍,华夏字典不动心定是假的,但想来这些人都受于翁公嘱托,不敢轻动。” “只是他们没想到,大律令以诛首之制来瓦解这些以首领为核心的团体。” “这才瓦解了如仲良之儒这等万古不化之人。” 听着淳于越解释,嬴城点了点头,道:“不用等待了,没时间了,这三百人,全部送走吧!” 嬴城没有半点感情的说道。 这仲良之儒的精气神的确令人惊奇。 颇有一种不受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非常的倔强。 但是。 对于现在的宣传大院来说。 这样的精神,不需要存在,也不允许存在。 “这,下官遵命!”淳于越心中更加的惊骇,忍不住心惊肉跳。 甚至有中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为孙氏之儒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若不然。 在这场翻天覆地的浪潮之中,孙氏之儒将有可能被彻底的覆灭。 在这声势浩大不可阻挡的浪潮之中,他,哪怕是他聚集整个孙氏之儒所有的弟子,都挡不住这大浪分毫。 太恐怖了。 也太惊世骇俗了。 他想不到,在这场毁灭性的行动之中,儒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如果不是他做出了选择,可能,儒家真的会在这样的绝世浪潮之中,泯灭在尘埃之中。 自从宣传大院建成,陆续的前来儒生之后。 宣传大院就开始做一件事。 看书,识字,写字,学习。 这听起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 而就在此时。 宣传大院内的另一个地方,张良,陆贾,陈召等一行人住在了一处简陋的屋舍之内,听着赤松子详细的解释这些时日的经历,讲完,张良忍不住的滴咕道: “这么说,你们来之后,就看到了数之不尽的藏书,那些藏书任由翻看借阅,只不过所有借阅,都会有人记录下来。” “而这些记录下来的数据,会形成一个极其精细的划分。” “以法,儒法,刑法,经商,工学,治国,策论这样的区别,将所有人每日借阅的类型,都区分开来?” “然后,这些数据,会被统计出来,最终形成一张无比庞大的比列数据。” “每隔一段时间,嬴城就会前来查看。” 赤松子摇头道:“也就在这个时间段内,先生就会将一些人请着离开,比如,仲良之儒的陈乾,陈风,何鸿这些人,都被驱离了宣传大院。” “这些人,都是拒绝加入统计看书的,甚至拒绝看书之人。” “原本,大家都是抱着敌意的心态前来一探究竟,结果看到书海,一部分人便觉得不错,安静下来看书识字写字学习,另一部分人觉得有问题,就拒绝看书。” “然后,就出现了驱离的事情,都是一些各派系之中首领级人物。” “这跟随的人自然不从,也闹着离开,宣传大院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任由其离开。” “后来一来二去,宣传大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离开的人也有回来的,这就是你们看到的场景,所有都在安静的看书。” 张良紧皱的眉头摇头道:“这必然有阴谋啊!” 赤松子唉声一叹道:“何止啊,就这短短月余的时间,不少弟子就已经开始重新思考儒家的学问了。” “这里的书,太多了,不单单有儒家,诸子百家之学,国学,工学,什么样的学问都有,更有华夏字典来查阅解读,大家的思想一下子就打开了,面对数之不尽的知识冲击,自然就有不同的声音出现了。” “而这仅仅是其次,现在宣传大院,各种小首领林立,就拿仲良之儒来说,自陈乾,陈风,何鸿几个首领相继离开,仲良之儒足足分成了十七八个派系,内部出现了极其重大的裂痕。” “我们孙氏之儒也是,若不是有先生在,恐怕也会面临和仲良之儒一样的局面。” 面对赤松子的解释,张良忍不住的深沉叹息道:“书籍纸张华夏字典,对每一个渴望知识的人来说,都太吸引了,足以吸引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赤松子面色有点难堪的摇头道:“真正让我担忧的不止如此,恐怕几位也不知道,我们的先生,也变了,变的有点陌生。” “老师怎么了?”陆贾忍不住的问道。 赤松子叹息道:“虽然先生多有与我通气,但是,先生在一些事情上,始终隐瞒着我们。” “比如,将我们如此多的人聚集在此地,目的是什么,先生只字未提。” “先生每次都警告我等,不要想当然的离开宣传大院,可问及原因,先生又含湖其辞,不愿解释。” “还有,明知道先生就在宣传大院之内,可即便是我们,想要见先生,也很不容易。” “我有种错觉,先生似乎在可以的疏远我们,或许是我多心了。” 面对早早就来宣传大院为他们打头阵的赤松子解说。 粗陋的房间内,张良,陆贾,陈召等一种孙氏之儒首领都眉头紧皱。 “有阴谋,肯定有阴谋,而且是一场波及极广的阴谋,良,有一种不好,非常不好的预感。” 张良忍不住的摇头。 今日所见嬴城,他认为嬴城绝不是一个温和的人。 今日所见宣传大院,他认为宣传大院绝不是一个供人读书的地方。 但是。 这其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阴谋。 他却无法揣度。 …… 同样的。 宣传大院之内另一处粗鄙的屋舍之中。 子思之儒一众首领所在的地方,喧闹的怒道: “阴谋,这其中一定有阴谋,秦国怎么可能如此的好心,将我们请来这咸阳,就是为了给我们百家藏书看?” “尤其是所有的借阅,都记录在册,这肯定有问题。” “不行,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可是,万一是真的吗,万一就是为了让我们读书,这可能是天下书籍最全的地方了,也是天下书籍最多的地方了。” “我倒是更为赞同,秦国想要将咸阳打造为另一个读书圣地,就如同临淄一般,而想要打造临淄那样的地方,需要一个读书的地方,而这宣传大院,便是为此打造而成,之所以让我们儒生前来,正是因为,这里没有文化,需要我们儒生来装扮。” 吵吵嚷嚷的屋舍之中,传出阵阵讨论的声音。 这样的争论,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子思之儒的众多首领,在意见上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有人认为在宣传大院读书,是好事。 但有人认为这是一个阴谋。 可是。 这样的争论,始终没有结果。 “要我说,我们现在就离开咸阳,这里是是非之地啊。”孔腾也忍不住的说道。 可孔腾刚说完,就有人反对道:“离开咸阳,呵,怎么,这是怕我们学到知识而不尊你们孔氏一族吗。” “孔氏拥有天下最多的藏书,可你们孔氏却将那些藏书封藏了起来,而这里,数之不尽的藏书供应我们翻阅,离开,说的轻巧。” 这让孔腾无奈,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可是,无边无际,数不胜数的书籍,对这些人的诱惑太大了。 至于提及的开放孔氏藏书。 这是他无法做决定的,而且他也认为,那些藏书是他们孔氏的私有制物,拿出来是仁心,不拿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而就在屋中吵吵闹闹之中。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 这让房间内瞬间肃静了下来。 不等人开门。 门外就有人喊道:“孔腾先生在吗?” 孔腾眉头一皱,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是这样的,司正请您离开宣传大院,自行离去,既然先生并不稀缺书读,就劳烦先生离开。” “是这样的,先生现在便收拾东西离开吧,我会目送先生离开宣传大院。” 孔腾顿时不悦,怒道:“怎么,淳于越这是要造儒家的反吗,连我都要驱赶出去?” “让淳于越滚出来见我,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当了什么司正,就可以目无尊长了?” 门外吏员笑道:“这是大律令下的命令,如果先生不离开,只能强行驱离了。” “大律令并没有限制先生以及众多儒生的自由,先生自己一人离开也行,带着自己所有能带走的儒生离开也行,并未有任何限制。” 见着吏员态度极好的驱离,孔腾有火气发不出来,不由怒道:“哼,区区宣传大院,不待也罢,走就走,告诉淳于越,也告诉那什么嬴城,如此对待我孔氏,有他后悔的时候。” “他日,今日我离开,再想请我孔氏之人咸阳,跪地十里相请,也进不了孔氏的大门。” 说罢。 孔腾气冲冲的转身进入屋中收拾东西,怒道:“我孔腾也不强求,想跟着我离开的,现在收拾东西走人,不想离开的,就好好的待在这宣传大院。” 第146章 坑儒,坑儒,我愿死后入地狱 孔腾离开了。 这件事在宣传大院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孔腾作为孔子的八世孙,在儒家之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可以说,影响力非凡。 此时深夜还好,跟着孔腾走的儒生还在少数。 可一旦等到明日,孔腾被驱离的消息一旦传开,所产生的轰动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然而。 不管明天发生什么。 孔腾以及一百多位愿意跟着离开的子思之儒弟子们,被带着离开了宣传大院。 而此时。 就在嬴城所在的房间内。 同样迎来了一位领袖级的人物。 子张之儒领袖的亲传大弟子,申望! 刚见面。 申望就倔强站在嬴城的面前,不行礼,不臣服,怒目而视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让我成为你的爪牙,休想。” 见申望如此态度,淳于越怒斥道:“申望,你别如此的不识抬举。” 申望瞅着淳于越大笑道:“淳于越,以前我敬重你,是因为你的才学和骨气,可看看你现在如此谄媚的样子,真是令人所不耻。” “迟早有一天,孙氏之儒会葬送在你的手里,我儒家也会葬送你的手中。” 淳于越目光一冷,生气的笑道:“天下一统,学问也要一统,思想也要一统,这是大势所趋,你的作为,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申望站在堂前猖狂的大笑道:“哈哈哈,天下大势,秦国,不过是蛮夷之人,如何统御天下,酷吏当道,不遵礼法,秦国,迟早灭亡。” 淳于越被顽固不化的申望怼的恼怒,面对申望没有半点动摇的意志,却也是无可奈何。 却是嬴城。 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关于申望的任何问题,而是澹澹的问道:“今夜,是对你最后一次约谈。” “申望,遵从朝廷的政令,就真的让你如此的犯难吗?” 闻言,申望倔强的站着讥笑道:“我只遵从正确的道理,对于歪门邪道,不足道哉,更不会与之虎狼为谋。” 淳于越还想要呵斥。 可嬴城却直接摆了摆手,道:“送走吧,下一个!” 申望完全不自知,摆手大笑道:“哈哈哈,没有我儒生的帮助,这天下便无法安定,多此一举,区区宣传大院,纵有藏书万千,终究不过是下乘而已。” 说罢。 申望甩着袖子傲然的转身离开。 “这申望如此不识抬举。”申望刚离开,淳于越就不满的参言。 嬴城摆了摆手,不再关心申望的事情,道:“下一个!” 淳于越点头,迅速的领命,片刻功夫,又一个在宣传大院倔强不遵从的儒家首领被叫了进来。 而同样的问题。 嬴城依旧问道:“还是觉得我大秦是蛮夷之人,不遵从朝廷的政令吗,或许,你可以试试,试试这天下的改变,推行儒家主张,用仁爱替秦国感化百姓。” “痴心妄想!”而面对嬴城的询问,被传唤而来的儒家首领,没有半分的胆怯。 嬴城没有任何多余的辩驳,道:“带走吧!” 面对一个又一个儒家知识渊博的儒生拒绝,嬴城心中轻声一叹。 终究还是可惜了! 是的,可惜了。 这是一场约谈,也是最后的通牒。 这样的约谈,在这月余内,他做了数十次。 每一次约谈结束,都会有人被送走。 那些被送走的人,都是对秦国抱有非常大的敌意的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送走,这需要达到被送走的条件。 其一,不按照宣传司政令借阅藏书阅读! 其二,诋毁秦国并鼓动其他人抵抗政令。 其三,在被约谈数次之后,依旧保持着很大的敌意。 这就是自宣传大院开始有人来之后,所进行的事情。 不止儒生。 还有农家,法家之人。 相对而言,农家法家之人没有儒生们反抗激烈,可以忽略不计。 而就在这庞大的送走条件下,所用筛查的手段。 便是依靠借阅文书和外在观察。 借阅之人,都会进行详细的记录。 都借阅那些书,频繁借阅那些书,都统计出来,并确定出来,以此来根据其喜好的知识,直接武断的确定是否是可被改变。 这是最直接的记录。 这件事淳于越在负责。 如果对比刚开始的数据和现在的数据,会发现一个明显的差别。 刚开始儒生所借阅的,无非是论语,孟子等一些书籍。 但是现在,所有儒生借阅的内容,五花八门,兵书,工学类的都有很多。 这就说明,儒生们读儒家学问,只是一种获取知识艰难下的选择,而不是一心醉于儒家学问,阅读习惯可以被改变,思想就可以被改变,行为也就可以被改变。 这些人,才是接下来宣传大院计划的核心人物。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 而这。 就出现了很多达到送走条件的人。 这些人,面对书山书海,没有半分阅读的想法,甚至连华夏字典都不借阅翻看。 可谓是顽固不化。 尤其是其中一些人,借助着自身的地位,以阴谋论的方式鼓动一群人闹事。 即便是被他约谈之后,也是顽固不化。 对于这些人,自然,他毫不犹豫的驱离宣传大院,每次都只驱离头领人物,如此往复,留下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一些跟着那些首领离开的人,还真的有离开之后偷偷跑回来的。 在这个时代。 书籍,太珍贵了。 如此往复。 整个宣传大院之内,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按照朝廷定下来的规矩行事。 留下的人,便是接下来天下思想统一的生力军。 而至于离开的人。 嬴城一个一个的约谈结束,又有十几个儒家首领被驱离了宣传大院,对此,嬴城冷漠的吩咐道:“通知下去,明日辰时,所有人聚集,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下官遵命!”淳于越迅速的领命,只是见到嬴城要离开,欲言又止的道:“大律令,真的要这样做吗,可能如此,真的会引起天下动荡!” 嬴城笑了笑,“这是你儒家的机会,也是你孙氏之儒的机会,做好这件事,足够你统一儒家,成为新的领袖,而对于儒家而言,这是融入我大秦,唯一的机会。” 闻言,淳于越长长的叹口气,回道:“下官必不辱使命!” 说罢, 不再有半分的劝阻。 而嬴城。 不再理会淳于越,而是离开屋舍,来到了宣传大院大院外,建立在渭河南边的骊邑城。 宣传大院之所以建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在咸阳城周围的地方,正是因为这里有骊邑城的存在。 在骊邑城,有近一万骊山营兵马的驻守。 主要的职责是守卫骊邑城,看守始皇陵工匠及部分囚徒。 是一座军事重城。 冒着黑暗,嬴城来到了骊邑城。 “末将拜见监国令!” 刚到骊邑,守城将领就出城迎接。 嬴城并没有下车,站在马车车架前,也就是前室的位置道:“我就不进城了,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庞将军,将人都带出来吧。” 守城将领并没有半分的犹豫,领命道:“末将遵命!” 说罢。 守城将领迅速的吩咐了几声。 片刻的功夫。 一个又一个身上带着锁链的人,排成长长的一排被驱赶着出来。 细数之下,足有三四千人之数。 “你们要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是要彻底的和我儒家翻脸吗?” “放肆,一群粗鄙武夫,你们是奉谁的命令行事,让他滚出来。” “别让我们脱困,有朝一日,你们会跪着将我们放走。” “蛮夷就是蛮夷,一点也不懂的礼仪。”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囚徒之中传来。 而似乎有人远远见到马车前的嬴城,一声怒吼道:“嬴城,你个狗贼,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关押的我们,你个畜生,你到底要干什么?” “阴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嬴城,你好生恶毒啊。” “我儒家十万弟子,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秦国。” 甚至,有一个苍老的老头,在一群人的拥簇之下,愤怒的居中怒吼道:“嬴城,我乃陛下亲封的博士,乃是儒圣孔子八世孙孔鲋,如今儒家的领袖。” “你知不知道,如现在的行为,是在彻底的将我儒家彻底的推离秦国,与我儒家决裂,你可曾想过其中后果。” “放了我们,我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就在这个老头的旁边,另一个老头,正是今夜刚刚离开宣传大院的孔鲋之弟孔腾,牙呲目裂的吼道:“嬴城,好一个嬴城,老夫真是看错眼了,秦国,真乃是蛮夷之后。”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一片和睦的宣传大院旁边,你竟然暗中将所有名义上驱离的儒生,全部关押起来。” “竖子可恨,豺狼之心,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可恨啊,淳于越,你害我儒家啊。” 同样在人群之中,仲良之儒的翁公冷漠的吼道:“不行德政,不行仁义,秦国,必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灭国的代价。” “哈哈哈,老夫现在越来越清晰的看到,秦国的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孟氏之儒领袖孟迁冷漠的大笑道:“不行仁政,不以宽仁待民,反而滥用刑法,这个国家,迟早会灭亡的。”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嬴城,有什么招,你尽管来吧,老夫若是皱一下眉头,便是辱没了家门。” 所有的囚徒在见到嬴城之后,一个又一个的带着锁链原地激动的怒吼了起来。 可谓是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过来。 究竟是谁,在他们离开宣传大院之后,将他们抓起来,并秘密关押在骊邑。 没想到,是真的没想到。 他们见过嬴城十几次,每一次嬴城都是笑呵呵的样子,劝说他们看书,甚至给他们解说华夏字典的使用方法,真的,虽然他们没有看书,可对嬴城的印象,也还算是一个较为讲理的人。 】 即便是他们被驱离出宣传大院,也认为这不过意见不合,他们顶多回去罢了。 可是。 真的没想到。 刚出宣传大院,他们就被一伙秦兵抓起来,所有反抗逃跑的人都被当场击杀,活着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被押入了骊邑牢房。 而他们也始终认为,嬴城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这件事迟早会被知道的,一旦被十万儒生知道,那对秦国而言,就是灾难。 终有一天,嬴城会为今日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嬴城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甩手走回了马车,平静而又冷漠的道:“走吧!” 说罢。 嬴城的马车就开始缓慢的掉头,向着前方的黑暗之中出发。 而骊邑守城将领,挥了挥手,亲自带着骊山营将士押送。 “快走快走。” “磨蹭什么,用鞭子瞅着才走是吗?” 一声声不为人道的催促声在众多的囚徒身上响起。 只听一声又一声的锁链在哗啦哗啦的在黑夜中彻响。 是那么的沉闷而恐怖。 “领袖,这是要干什么?” “翁公,你看出来了吗,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莫不是要放了我们?” “莫不是要杀了我们?” “这不可能吧,就算是给嬴城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对我们这些人动手吧。” “世道变了啊,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囚徒之中,众多的儒生,渐渐的不安起来,谁也想不明白,这突然的变故,要做什么。 而走了没多久。 嬴城的马车停顿的地方,就告诉了所有人一个答桉。 就在黑暗之中。 嬴城的马车停顿在了一个人为挖出来的大坑面前。 嬴城轻轻的马车上走下来,亲自点燃了一个火盆。 哗啦一声。 一连串的火盆围着一个长宽都十几丈,看不到底的坑沿。 盯着暗沉沉的大坑,嬴城冰冷的自语道:“有些事情,或许是必须要做出抉择的。” “历史上,不管始皇帝究竟有没有真实的盛行坑儒之事,如果有,受历史的唾弃,那是罪有应得。” “如果没有,那就让我来吧,我愿死后入地狱,受世人唾弃。” 呢喃着,嬴城在黑暗中冷漠的怒吼:“记住,这是我嬴城下的令,如有人问起,那就让他来找我嬴城。” “庞盘听令,将所有囚徒,推入坑中,埋了!” 第147章 焚书,焚书,李斯的狠 精神上的统一远比肉体上的统一要艰难一百倍。 肉体的统一。 大秦驱使着超过一百五十万的囚徒在修路,修渠,修城,修宫殿,修陵墓,这些人,如行尸走肉,纵然不当人来使,却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动乱。 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天下各国百姓的肉体,连同秦人一起,也在被驱使着。 如今的大秦,从一定程度上而言,已经完成了天下人的肉体统一之路。 以绝对的武力压制着一切敢于反抗之人的肉体。 然精神的统一。 它包括秦之思想的统一,秦之文化的统一,秦之意志的统一,秦之思想道德的统一。 这一点,诸子百家依旧盛行,天下百姓还有异国人概念,天下学士还在高谈秦为蛮夷,天下贵族人心各异就足以说明,大秦现在精神统一之路,还在起步阶段。 统一文字,只是一种精神统一的手段,并不是结果。 精神统一之路是艰难的,也是残酷的。 在华夏历史上每一次思想的争夺,都是极其残酷的,甚至令山河动荡,尸横遍野。 而对于如今的大秦来说。 儒家思想乃是横陈在大秦统一精神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一个庞大的群体。 一个自诩儒生,自命不凡,自认可安定天下的一群人。 一个拥有核心思想,并延展出无数个分支的学派。 这已经在精神上形成统一的群体。 大秦面对这样的群体,要么消化,要么消灭,只有两种选择。 如果无法消化一个种族的精神,那最简单的方式,便毁灭其肉体。 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漫长的华夏历史,如果认真的翻阅,就是一个具有非常严重的群体观念的一个庞大种族。 和放羊一样。 如果一群羊不想在一个地方吃草了,一群羊并不会一起动,而是由其中一个或几个领头羊带着,然后整个羊群就会跟着领头羊移动起来。 而牧羊人通常情况下,用‘水漂’将领头羊打回来,这群羊便又能在原地吃许久。 同样的。 如果有人反对大秦的政令,一定不是整个儒生群体的集体反对,而是儒家中领袖,首领这样的人物率先站出来反对,然后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群体性反抗。 而想要对付这样的群体。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树立一个足以领导整个群体且听话的领袖。 然后消灭其他可以领导这个群体部分的人。 让这个庞大群体听从听话领袖的号令。 解决! 嬴城不后悔今日的行为,哪怕最终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从开始,宣传大院就不是一个要被渲染成文化圣地的地方。 只是一个临时的,发动‘星火计划’的场地。 在他看来。 一个统一的皇朝一定是政权和军事的统一。 对于这样的皇朝,如果存在隐患于统一和稳定的毒瘤,就不能给毒瘤继续生长的空间,毫不犹豫的去切除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这无关对错! 同样。 在这样的皇朝变法。 如果仅仅靠一腔热血去变法,他建议不要去做。 如果掌握三成的军事力量,那就可以去尝试一下。 如果掌握七成的军事力量,那就值得倾尽全力去做。 而如果掌握着十成的军事力量,那就一定会成功。 嬴城不会对外公开今夜所谓,甚至他会将这个消息压着,直到压不住的一天,并且为此准备好应对的手段。 当然,现在,有些人,他是必须要告诉的。 比如。 就在嬴城盯着骊山营的将士将巨大的深坑填埋回到宣传大院休息的时候。 李府,书房内! 李斯阴沉的盯着嬴城传来的密信。 “太早了点啊,这个消息要是捂不住传出去,对我接下来的行动将有所干扰。” “不过也对,宣传大院哪边若是再没有行动,也会生出不小的乱子,是老夫准备的慢了点,大乐司已经行动,宣传司必须配合才行。” “看来,老夫只有强行控制了!” 李斯眸光闪烁的盯着密信许久,丢入了壁炉之中,而后迅速的在一条纸上写到:“三天,给我三天的时间!” 写完,李斯密封内容,递给前来传信的黑甲卫,道:“速交给大律令。” 黑甲卫迅速的领命离开。 而迅速穿着衣服的李斯给李管家吩咐道:“备车,另外通传冯去疾,廷尉令江城,治粟内史府令内史腾,廷尉司闫怀,商业司巴晨,工业司,前往丞相府议事。” 换源app】 “对了,传胡秀前往丞相府。” 说着,李斯匆匆的前往咸阳宫内。 咸阳宫并不是后宫范围,而是官员内官署所在,是一个大型的中央办公议政所在地。 以李斯的份量,不要说深夜进入咸阳宫。 就算是堵在后宫门口,深更半夜要见始皇帝,而始皇帝在做运动,把也得从床上趴下来见李斯。 丞相府。 骂骂咧咧前来的冯去疾对李斯十分不满的道:“李斯,你这是越活越年轻了,可你也不能拖着我这年迈无力的身体深更半夜的议事吧!” “究竟何事,如此急迫?” 四下无人,李斯当即小声道:“刚刚接到监国的密信,就在今夜,他把儒家的那些领袖首领,全部坑杀了。” 闻言,冯去疾暴跳如雷的惊吼道:“嬴城他疯了吗?” “不是说好了,此事一起商量再行决策吗?” “他知不知道这样干,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群儒生闹起来,有多么头疼他……算了,我,气死了,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非要这么干?” “求稳啊,李公,陛下不在朝中,现在你我都要求稳啊,稳定春耕,稳定夏秋,天下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都闹不出大乱的,我只求你们行行好,千万别乱搞!” 冯去疾的头要炸了。 他对宣传大院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但要做什么,他倒是了解。 而关于这件事,他是极力反对的。 就算是最后要举起屠刀,那也应该是仔细筛选再筛选诛杀一小部分人。 尤其是不能私刑了事,光明正大的斩杀。 可现在。 三更半夜把人给埋了? 直接给吓清醒过来了。 “就这样吧,埋了点人而已,紧张什么?” “与儒家八派之间本质上而言并不是我大秦一统天下形成的矛盾,看看儒家反秦的态度就会明白,人家根本就没有像江东那样割地自居。” “儒家与我大秦而言,是国策上的矛盾,思想上的矛盾,这种矛盾,是我大秦以法治国与儒家以礼治国存在不可调节的矛盾。” “在我大秦犯了法,首先为准的是一个人的行为是否触犯了我大秦律法,而儒家所奉行的是这个人的言行举止知否违背所谓的仁义礼智信的礼。” “即便是如淳于越这一派孙氏之儒的儒法,也是按照德行来定罪,而不是法律来定罪,这才是最根本的矛盾。” 李斯澹然一笑,对于嬴城所行,并未觉得不妥。 冯去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凡是治国需要求稳,不能急功近利,坑儒的行为,太过于激进了。 还想要反驳几句,门外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却是江城,内史腾,闫怀,巴晨等人匆匆赶来。 “拜见李公,冯公,这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刚来,内史腾就有心里想骂娘的询问。 深更半夜啊,被窝刚刚焐热,就被叫醒来催来了,能不急眼吗,脸都没洗,到现在还迷湖着。 “都来了吧!” 李斯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茶壶旁边,要给几人斟茶,江城一见急忙接手,李斯这才坐下来。 “深夜把大家交来,着实不好意思,老夫交代几件事,连夜去办!”李斯坐下来毫不客气的道: “胡秀,天下竹简帛书,你胡氏商行能控制几成?” 胡秀急忙起身回道:“七成!” 其余人听到李斯直接命令,也是正色,知道这次的事情,不仅严重,可能非常急迫。 要知道自从李斯成为左丞相之后,已经很少直接部署命令下面的官员了。 李斯抬了抬手,让胡秀坐下回话,再次问道:“其余三成在谁的手中?” “齐地孔氏,孙氏,孟氏都有占着一成,另外一成在扬州商行手中,属于楚国旧贵族手中,另外一成便是民间散户,分布较为广泛。”胡秀坐下来迅速回道。 李斯点了点头,道:“你要明白,既然为官,有些东西是要有所舍弃的。” “竹简帛书,全部调入各郡府库之内,胡氏所有的竹简帛书作坊,全部停产,给你六天的时间,六天后还没有调入府库的部分,全部烧了吧!” “胡氏商行所有竹简帛书售价,在原有基础上,直接翻一百倍。” “朝廷会颁布禁止砍竹令!” 听到李斯的言语,坐着的几人都是一惊,不敢相信的瞅着李斯。 暴力调控! 顿时一个个看向冯去疾。 这种调控价格的手段,数十年来只用过一次,那就是粟米价格的调控。 曾经有人绕过胡氏暗中收购了大量的粟米,导致粟米的价格一路飙升,民间粟米价格甚至暴涨了十倍,随即朝廷直接下了强制限价令,将一斗粟米的价格直接限制在了三钱。 即便是到现在,粟米的价格都没有回升。 一般情况下,朝廷基本不干这种强制调控的事情。 “注意别影响到其他行业,特别要注意制造竹简,帛书这一部分的工人,要安排好去处,若是实在无法安排,和工业司商量,由朝廷安排。”冯去疾应声。 “商女遵命!”胡秀心中一叹,应允了下来。 运送逐渐帛书不难,重要的是,砍伐竹子,制作帛书这一条产业,养活着太多太多的人了。 但这,没办法啊! “工业司去搞定剩下的三成,该封的封,从源头查封,六天内,我不希望市面上还能买到竹简帛书。”李斯毫不留情的下令。 “治粟内史府全力收购市面上所有在流通的逐渐帛书,有多少收多少,从现在起,竹简帛书为战备物资。” “另外商业司最后梳理一下各地商旅,然后都去皂河原上候着,等老夫的通知在超级作坊拉纸张,此事你与监国商定好流程,至于纸张的价格,以函谷关为界, 函谷关外,每十里之地提价一钱, 函谷关内,每十里之地一钱多十张纸, 咸阳境内,一钱一百张纸。” “廷尉,江城,廷尉下达禁六国藏书令,凡拥有六国文字藏书者,自动上缴朝廷可以获得赔偿,廷尉查获者一律以叛国罪论处。 “收缴天下藏书,不管是竹书,帛书,凡有昔日六国文字的文书,私藏着论罪。” “老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稷下学宫,孔氏给老夫毁掉,里面的藏书,老夫要在咸阳宫见到它,拿不到,那就毁了它。” 无情。 此时的李斯疯狂的无情。 大大的丞相府,少少的几人,都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 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字眼。 收缴天下之书。 这样的事情,此前并非没有想过。 只不过其中耗费的代价太大了,而且对天下学问打击非同一般,也因此没有人敢实行。 只是没想到。 李斯这次竟然真的要这么干。 而且,要彻底的毁掉稷下学宫。 此间所引发的轰动,是极其恐怖的。 天下治理,不在民有多少,更不是官有多少,而是有多少博学之士有治理之才。 而此举。 无疑是要将天下读书人彻底的拒之门外。 可是。 却没有人反对。 李斯以绝对的权威在发号施令,错了也是李斯的错,这样的命令,除非始皇帝出面阻止,若不然,没有人能阻止。 要乱了。 真的要乱了! 就在丞相府在李斯下令,又商量了其中细节之中。 咸阳城四方的城门,被一队队的驿差敲开了城门。 刹那间。 一队队骑兵沿着九条驰道向着四方大地狂奔而去。 这一又一个的驿差,携带的正是丞相府刚刚商议的政令。 而这一道道的政令。 必将掀起无边的风波。 而就在这短暂的夜晚。 发生了两件影响极其深远的事情。 焚书坑儒! 这一次,不是坑杀方士,更不是焚烧乱国书册。 而是真正的坑杀儒家大儒,毁灭六国藏书及文化中心。 第148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初阳升起。 人们习惯的将之形容为朝气蓬勃的一天开始。 亦有朝阳,朝日,朝晖,旭日,晨曦等美好一天开始的称呼。 预示着新生。 《诗经·邶风·匏有苦叶》也有言:“雝雝鸣雁;旭日始旦。” 昨天的苦难已经过去了,美好的日子刚刚来到。 然而。 就在这看起来无比美好的一天。 咸阳城有一股诡异的氛围暗中流动。 “秦国有三劫,一劫为民,民怨而不知,天下之民必将与秦国离心离德,此乃秦之祸。” “二劫为卒,卒功而不封,天下之卒必将与秦国离心离德,此乃秦之祸。” “三劫为始皇,始皇帝死而天下分!” “此三劫,民怨忌惮于强军而不敢怨,军卒忌惮于始皇帝而不敢反,其追究于始皇帝,始皇帝死军卒不再遵从始皇帝的命令,民怨也没有人再镇压,天下必将分崩离析。” “始皇帝已是知命之年,近来多有寻仙,神志不清,已经命不久矣,始皇帝死,毕竟是秦国灭亡的时候。” “你看啊,秦国在大变,在剥夺那些王公大臣们生存的依托,在毁灭我们劳作的土地,我们如何能忍受得了呢?” “秦国在实行暴政啊,他在统计我们的房屋,在统计我们的户籍,这是要更加严厉的来约束我们,奴役我们,让我们无处,逃脱。” …… 这股邪风挂起来的迅勐。 好似一夜之间就流传出种种不好的言论,在清晨的时候聚集着有很多很多的人争相传播,迅速的在咸阳城传开了。 而这仅仅是开始。 咸阳城是天下使用竹简帛书最多的地方。 可以说,每天购买竹简帛书的人非常之多。 在咸阳。 有无数王公大族的存在,每天的消耗量也是极其惊人的。 每天开门最早的店铺之一,便是矗立在咸阳城的一座又一座竹简帛书店铺。 胡氏书行! 大多数都是勋贵世家管家之类的家仆,早早的等候购买,只需要告诉胡氏书行需要多少,胡氏书行就会拆人送到府中。 此时。 一个又一个的胡氏书行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在门口。 如果认真的观看这长长的队伍,就会发现,这长长的队伍中,没有一个平民。 而这些个等待的奴仆,一个个也是油光满面,穿着绫罗绸缎,仪态也是端正挺立,不似过往的平民。 可以一眼辨别出谁是平民,谁是勋贵人家的家仆。 但今日的情况似乎又不同于往日。 胡氏书行,没有竹简帛书可卖,一个都没有。 “你们怎么搞得,怎么会没有竹简帛书,这东西对你们胡氏而言,不应该常年储备吗,怎么会没有。” 很多人气冲冲不满的质问。 可是售卖的伙计摇头道:“真没有,要不这位官人,您看看别的,或者等两天,东家正在赶时间调货,过几日就有了。” 这顿时引发了众多管家奴仆的责问。 竹简帛书虽是稀缺之物。 但读书写字抄录都要用到,每天都是很大的消耗,要是自家老爷无竹简可书,自然会找他们麻烦。 “算了算了,给你们半天的时间,别的我不管,但我们郑伯候府的三千斤逐渐,必须要送到,若不然,就休怪我郑伯候府无情了。” “秦伯候府的竹简帛书也是,每日竹简帛书消耗自有府中用度,你这说没有就没有,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奇了怪了,怎么全城的竹简好像一夜之间就全没了,我连续跑了好几家,都没有,这不对啊。” 排队的众人纷纷不满,可就在此时,有人惊叫了一声,匆匆向着街头另一个地跑去。 “快快快,扬州书行有竹简帛书在卖。” 这顿时引发了排队之人的躁动,一个个放弃了排队蜂拥而去。 说真的,威胁是威胁,可书行若是真没有竹简,那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只能抢一点是一点。 可就在众人跑过去的之后。 却被眼前一幕给惊住了。 哪里有排队买竹简的人,全是围观的人。 只见一队廷尉府兵包围了扬州书行,里面的伙计店长都被抓了起来。 廷尉府兵们正在将竹简帛书全部抱出来装车,准备拉走。 有感觉到不对的管家忍不住的问道:“官爷,这杭州书行是犯了什么事?” 廷尉的队长倒也是客气,回道:“扬州书行有走水隐患,却无视工业司的整改令,暂时封闭停业整顿。” 闻言的管家们眉头紧皱,忍不住的指着装载的满满竹简帛书的车辆问道:“那这些竹简帛书?” 廷尉队长笑着回道:“竹简帛书属于战备物资,在扬州书行没有解决走水隐患之前,战备物资暂由府衙看管。” “怎么,还有什么疑惑吗?” 这瞬间让准备来购买竹简帛书的管家奴仆们乖乖闭嘴。 再愚蠢也看出来了,今日竹简帛书可能不是缺货导致的,而是朝廷导致的。 这扬州书行,廷尉把店主抓了,伙计也给抓了,谁去解决火灾隐患? 现在又把竹简帛书拉走了,就算是没有罪,随随便便十天半个月不能营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对劲,今日整个咸阳城的氛围就很不对劲。 而不止这一个地方地方不对劲。 …… 咸阳街! 鱼龙桥右侧的司署道! 司署道的大门还没有打开,就早早的排了修长的一排人。 一个个吵吵嚷嚷却又担惊受怕的样子。 等到司署道大门开始打开的时候,就已经人山人海了。 然而这仅仅是人,就连两侧的街道,都已经堵得行人不通了。 “让开让开,我家公子要当官,要当大官,让一让。” “你谁家公子啊,我们是郑伯候府的公子,怎么,也要给你让开一条路吗?” “好嚣张的贵公子,我乃秦伯候长公子是也,怎么,郑伯候是要当我秦伯候府的路吗?” “让开让开,我乃丞相李斯的堂侄,秦伯候是什么,还不走开。” “快快快让路让路,关内侯嫡子赢刀来了。” 一个又一个的咸阳贵公子们坐在宽敞的马车上前来丞相府外官署登记。 这全都是因为举官令,一个个连马车都不想下的前来做官。 而且全都不想排队,只论地位往前面插队。 结果前面的往后退,后面的往里挤,全部拥堵了起来。 此时就算是马被惊了,都跑不动。 终于。 这引发了司署的注意。 一队队黑甲卫从司署涌出来,开始维持秩序。 “丞相有令,不管你是贵公子,还是平民,一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在后面排队。” “还坐在马车上做官,滚下来,一个个能耐的。” 郑伯候府的公子当然不服气,坐在马车里面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训斥于我?” 可黑甲卫一怒,拔剑出来就登上了马车,将郑伯候府的公子从马车里面揪出来,一脚从马车上面踹下来,冷冷道:“长本事了啊,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还敢在司署撒野。” 郑伯候府的公子不仅没有发怒,还一副幽怨的怒道:“大哥,你,我是你三弟啊,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黑甲卫冷冷道:“要么排队,要么滚回家。” 郑伯候府的公子见此,蔫不拉几的瞅着排的修长的队伍,忍不住的怒道:“这么长,还要让我排到平民的后面去,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去,这官我不当了,谁爱当谁去。” “当个官还要排队,回头就让爹给我谋个差事,不就是当官吗,麻烦!” 黑甲卫跳下去,揪着郑伯候府小公子的脖子就小声道:“别闹,你忘了爹给你的警告了,快去排队,现在咸阳城不是以往的咸阳城,你若是犯了事被关进廷尉大牢,咱们侯府,谁也救不了你。” “而且这朝廷秩序将有大变,你必须做官明白吗,难道你想被划入民等,与民同列?” “不要说你了,现在就算是爹,也在寻找门路看看能不能当官,要是走不通,可能也要和你一样来丞相府报名当官。” 郑伯候公子不甘心的撇嘴,小声滴咕的骂道: “这嬴城小子不当人啊,搞什么搞,以前不挺好的嘛,非要弄个五等九流出来。” “不就是当官嘛,谁当不是当。” 黑甲卫又踹了一脚,怒道:“小心说话,皇长孙监国,掌生杀夺予,那嬴城可不是什么善茬。” 司署门口的堵车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咸阳,卫尉和中尉的成分是很复杂的。 其中黑甲卫也是。 在皇宫守卫的黑甲卫,一部分源自战场上立功的将士,郭怀义所率领的黑甲卫便是这部分将士。 而还有一部分则是来源于勋贵世家的贵公子,这部分负责守卫官署,派发一些中难度的任务等,诸如内外官署的守卫工作,巡逻工作等。 此时从外官署出来的这一些黑甲卫,便是各个勋贵中的嫡长子。 这些人的主要目的就是镀金。 算是各个爵位勋贵们的上升途径之一。 这可并不是说这些人是酒囊饭袋,换句话来说,这些人才是大秦真正的精英层,在镀金之后再下放,不管是就任军中还是历任官吏,可不再是底层做起。 举官令所引起的动荡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此时的咸阳城却不止这一处。 府衙外面宽敞的街道上。 此时也是人满为患。 户籍司将统计户籍的地点,设在了咸阳府衙所在。 本来大秦在户籍方面就有完善的户籍统计,只需要一一对应便能统计完毕。 真正犯难的是勋贵世家分布在城外庄园的户籍统计。 …… 咸阳城中。 一队队少府人员以脚步丈量咸阳城的每一寸土地。 “这里是谁的院子,怎么没有记录?” “不知道!” “贴,十日之内要是没人来认领,先拆了把地空出来。” “这又是谁的府邸,不对啊,上面标记的是十亩地,可纵横丈量,这他娘的竟然达到三十亩。” “泾阳候府,这,属下倒是记得,这泾阳候曾扩建了一次,当时还有不满赔偿的百姓闹在县衙,有这么一说,后来听说被内史平息了下来。” “完了查查府衙的堪舆,存档也去看一下,要是没有记录,就上报给府令,怎么处理就不是我们管的了。” “这他贼娘的又是谁家的酒楼,这上面记录的是前后折中二十步,可这前后都一百步了,竟然多了六十步出来。” “这,这里不是一片民居吗,什么时候变成商铺了?” “我他娘的,这里不是树林吗,怎么变成花园了,这又是谁家给圈起来了啊?” “这才走了三条街,就十几家无人认领的府邸院落,你信不信,这要是动一动,指不定整出来几个公候!” “回去吧,不整了,还是先问问府令,这事怎么办,弄不好,不要说咱了,就是府令也得脱层皮,能不能坐稳还是两回事。” …… 咸阳城外。 一行三人拿着地亩堪舆图瞅着面前这片压根没有记录的田地,无语道:“这少说也有三十倾了,怎么会多出来三十倾上等良田?” “怎么办,凉拌,插个牌子,十天后无人认领,自动纳入官田。” “看不到,看不到关我屁事,没人认领,我该通知的通知了,看不到是他们的事。” 三人正瞅着,就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涌来,少说也有一千之数,正在被几个吏员带着往咸阳城走。 三人领头的问道:“你们这是?” 吏员笑呵呵的道:“查户籍查到了一个庄园,被围墙堵着,爬墙上一看竟然住着一里之人,全都没有户籍,这不,全给带出来了,先上了户籍再说。” 三人领头的问道:“想来应该是耕作这片良田,问清楚是谁家的没有。” 吏员摇头道:“不知道,都问过来了,就离了大谱,这些人在这里耕作了十几年了,竟然没一个知道的自己是给谁干活的。” 三人领头的也是感慨道:“哎,不查不知道,这一查,我们少府这里才知道,到处都是无人认领的土地,有种无处下手感觉,实在是,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这把田地给收回去会引来哪个贵人,就不知道咱这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 吏员呵呵笑道:“抗啥,天塌下来要砸也砸到你们少府令的头上,不管咋说,我们头上是户籍司,你们头上是少府,人家就算是找,那也轮不到找你我,整就完事了。” 第149章 《礼书》大秦的礼书 从核心问题上去看。 此时的朝廷,正在做三件事。 第一次人口普查! 第一次不动产权登记! 第一次不分阶层举官! 而就在咸阳地界热火朝天的进行的时候。 宣传大院之内。 同样也在发生着一件影响意义深远的大事。 知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上。 因为很多时候,你将高等知识递在大多数人手中的时候,也会被弃之如敝履。 温和的宣传大院内。 嬴城站在一座只有三尺多高的地方 下方。 是数万的儒生,法生,农生。 这些人都有一个明显的特点。 腹有诗书气自华! 而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人似乎已经认定宣传大院就是他们接下来读书学习的场所一样,已经安定了下来。 然而。 这些人毫不知情,这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包括张良,陆贾,赤松子在内的所有宣传员们,都好奇的盯着台上的嬴城。 不知道嬴城究竟想要干什么。 嬴城一向没有什么说废话的习惯,对于什么官面上的话,全然没有在意,等所有人都聚拢的差不多了,嬴城便招了招手。 顿时。 一车又一车的书籍,被拉到了现场。 “想必,你们所有人都很好奇,宣传大院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或许有人会有说,图穷见匕,我该露出我的爪牙了。” “多余的话本公在此不想多说。” “从现在起,宣传大院内的藏书不再对诸位开放,这里呢,有一本关于礼的书,诸位不妨看看,记下来,理解下来。” 听着嬴城的讲话,下方有人当即有不满之音出现。 一个多月的时间,所有人都沉浸在书海之中,如今突然说不能看就不能看,自然有人闹意见。 但此时。 更多的人,目光则是盯在了一车车马车拉着的书籍上面。 “宣传大院真正的目的,现在才真正的浮现啊,此前那什么书籍华夏字典,都只是开场。” 不乏有人轻语,早就知道宣传大院的目的不简单,此时见到嬴城的大动作,自然而然的就跟他们聚集在宣传大院的目的联系在了一起。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一车又一车的书籍,被马匹拉着行走在各个行道之中。 依次下发给所有人。 “礼?” “礼?” “礼?” 人群之中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惊疑不定的疑惑声。 没明白嬴城给他们发这样一本书籍要做什么。 一个个茫然的瞅着书册封面一个硕大的‘礼’字。 然而。 聪明人在拿到‘礼’书之后,已经开始翻阅厚重的礼书! 张良在拿到礼书之后,眉头紧皱的从头开始翻阅。 纸张在宣传大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纸质的书籍且堪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书籍也不是什么秘密,此时一本很多本礼书,也不足以令人惊奇。 真正让张良忍不住心中一惊的是,便是翻开书籍的第一眼,看到了一行字。 “天下之礼,何为礼,礼非制度,不论尊卑,应是道德之标准,遵礼者方为人,为人者才受国法之保护与约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就让张良整个人如被雷击的呆滞在了原地,一脸惊骇的盯着高台上稳稳坐着的嬴城。 这句话的意义太大了,也太沉重了。 甚至惊世骇俗! 如果将这句话仅仅理解为字面上的意思,那就太肤浅了。 “这什么书啊,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这是谁写的,看看这第一句话,什么是天下的礼仪,礼不是制度,不应该以尊卑来论,礼是道德的标准,只有遵从礼仪的人才是人,而不遵从礼仪的人不是人,不再受国法的保护和约束,这不就是胡扯吗?” 张良旁边的几个孙氏之儒的儒生忍不住的低语,一目十行的在阅读第一页的内容,忍不住的吐槽。 准备将这本书弃之如敝履,毫无价值。 “哎!”闻言的张良轻声一叹,回头道:“谨言慎行吧,或许从今天开始,这天下,将儒非儒,法非法,只有秦礼,秦法,乃至于只有秦人!” “礼记,祭义中有言,‘天下之礼,致反始也,致鬼神也,致和用也,致义也,致让也。致反始,以厚其本也;致鬼神,以尊上也;致物用,以立民纪也。致义,则上下不悖逆矣。致让,以去争也。合此五者,以治天下之礼也。虽有奇邪,而不治者则微矣。’” “而这便是天下之礼!” “何为礼呢,在周礼中,便是以典章制度为礼,既有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关考工记六篇。其中六篇各有叙官,即有天官冢宰中记, ‘惟王建宫以捂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左王均邦国。治官之属: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宰夫,下大夫四人、上士八人、中士十有六人……’” “这就是周礼,制度之礼,以地位的高低依序制定礼仪,并命令其中的职权内容。” “而现在,礼非制度,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便是否定周礼,不再以制度为礼仪的标准。” “而我儒家的礼仪,则以君臣父子长幼尊卑为礼,不论尊卑,便是不再以尊卑为礼仪的标准。” 听到张良的解释,周围的儒生不由一阵惊恐。 “这怎么可以,否定周礼,否定儒礼,天下可敢称礼?” 真正明白之后,众多儒生都是心中发毛。 张良压住了众人的疑惑,摇头道:“什么是礼的标准,道德!” “道德之意,最早可追朔至老子所着道德经一书,‘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器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其后荀子才在‘劝学’篇中连用二字,‘故学至乎礼而止矣,夫是之谓道德之极’,这才有道德之名。” “什么是人呢,‘毕生好学,才成其为人;丢弃了学习,又与禽兽何异。《尚书》,是政事的记录;《诗经》,中和之声的极致;《礼记》,是法制的前提,各种条例的总纲,才算达到了道德之顶峰。” “若是解读这句话的意思,那便是!”张良顿了顿,深沉的道:“重新制定礼仪,既不以周礼为礼,也不以儒礼为礼,而是制定道德之标准的礼仪,尊为天下之礼的标准,只要学习和理解天下之礼,便为人,才能受到秦国律法的保护和约束。” 听到张良的解释,在张良身边的众多儒生纷纷眉头紧皱,掀起了无边惊涛。 重新制定天下之礼,这是旷古奇今之事。 谁也没想到,秦国竟然要制定天下之礼。 要知道,天下之礼的正统,在儒礼。 儒家的礼仪就是继承周礼而来,而自从始皇帝一统天下,他们孙氏之儒则是将《殷礼》的天人之礼融入其中,又结合君权神授之说,这才有了中央一统为天子的概念。 真正意义上来说,祭祀之礼源于殷,尊卑之礼源于周。 但他们儒家继承周礼,经过历代先贤的整理和重述,这才形成了儒礼! 但无论如何,现今天下之礼,皆以儒礼为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天下之礼。 如今。 这纸张成书的礼书,却在重新制定礼仪的标准。 然而,这仅仅是其次。 “天,地,君,亲,师!” “仁,义,礼,智,信!” “温,良,恭,谦,让!” “忠,孝,廉,耻,勇!” 一个又一个儒生们,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上面的二十字内容。 仿佛一瞬间灵魂受到了暴击。 一时间,一个个盯着简简单单,通俗易懂的二十字,愣在了原地。 人群之中的张良倒吞了一口凉气。 感觉一副浩荡天下之礼要从纸张上面的跳脱出来,显化在他面前。 二十字。 只有二十字。 可他觉得,这二十个字,堪比一部礼记。 儒家关于礼所有的阐述,在这二十字面前,都暗然失色。 “太片面了,太片面了,初次见到这二十字,我才深觉,儒家之礼,竟然是那么的片面!” “而这,才是真正的礼!” 张良轻语,身为儒家学士数一数二的首领,论知识的渊博程度,无人出他左右。 不要说儒家各类经典,就算是天下各类经典,如管子,道德经这样的着作,他都是熟读在心。 可正是如此。 此时看到这二十礼,却让他有恍然顿悟般感觉。 仿佛……这二十礼,才是真正的天下之礼。 “天,人间祸福的主宰,自然的支配者,天法自然,福泽众生,天地日月交换,昼夜之分,四季交替,应敬畏,此中有神鬼,应敬畏,此中有风雨雷电,应敬畏,此中有祭祀,应敬畏,此中人死后升天,应敬畏,此中先祖有灵,应以敬畏,诸如此类种种,应敬畏。” “地,五谷六畜,生养于地,众生生灵,生养于地,厚德以载物,应敬畏,此中有乾坤万物,应敬畏,此中有山川江河,应敬畏,此中有林木滩涂,应敬畏,此中有风水阴阳,应敬畏,诸如此类种种,应敬畏。” “君,自伏羲女娲始,华夏之民以炎黄子孙而居,经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等明君,至始皇而为帝,万世而传,自茹毛饮血的莽荒时代至华夏文明乃至人类文明,自我华夏而开始,尊君王为华夏族长,在华夏族长的带领下华夏文明走过以石为器,衣不蔽体,钻木取火,刀耕火种的时代,走过了夏礼、天礼、制礼、乱礼的时代,终在始皇帝之时,统一华夏,为华夏族长,以为天下之人共同尊敬的君王,在君王的带领下,必定会再走过万世乃至万万世,令我华夏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令我华夏文明走向更遥远的地方。” “亲,自华夏大地夫妇之伦未定,父未可知,大率老、壮、幼三辈,母子亲密,为母系之世;自华夏大地女子入居男子耕作,组织以男子为主,父子亲密,为父系之世;自男子为主,一族之组织,血缘之亲密,分远近亲疏,为族系之世;通有始祖,始祖之之后高曾祖及祖父及父身及众子及众孙及玄曾,是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爹娘舅舅母,兄弟姐妹,子女侄侄女,此为父子孙,父族,母族,妻族,宗族同宗为亲,亲而为族。” “师,传道授业解惑为师,人并非生来知之,如何没有疑惑,有疑惑就要跟着老师学习,老师应该为学生解答疑惑,学生不应该因为远近亲疏而挑选师父,老师不应该因为远近亲疏而挑选学生;三个不同职业的人在一起,所擅长不一样,其中擅长者便可以为师;学生请教老师问题,老师解答,学生有收获,便有学生和老师,学生就要和尊敬自己的长辈一样尊敬老师,老师就要像疼爱儿女一样疼爱学生。” “仁,以仁慈之心待人待物,…… 诵读着浩瀚的二十礼总领。 张良犹如打开了一扇大门一样。 明白了礼究竟是怎样的礼。 二十礼。 没有广泛的概括。 而是将二十个字拆开全部进行了解读。 怎样的行为举止是在‘仁’的范畴,怎样的行为是在‘义’的范畴。 逐字逐句的解释了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彩,彩,彩!” 张良忍不住的一连三声喝彩,发自肺腑的涌出。 礼记,周礼,孟子,仪礼等诸多传世礼作,都有关于礼的解释。 可是。 没有一部关于礼的书籍,将天下之礼讲的如此清楚透彻,讲的如此明白。 再一次。 张良抬头看向稳稳坐着的嬴城。 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现在终于明白,面对众多儒生,农生,法生们复杂的思想,嬴城自始至终的澹定,究竟来自于哪里。 礼书! 是的,礼书! 这本书,总结了夏礼,殷礼,周礼,儒礼,法礼等近乎所有礼的内容,经此以二十礼为核心,将整个天下礼学阐述其中。 更重要的是。 这礼书,并非束之高阁之物。 而是真正的通俗易懂,便于流通在现今所有层次内,非一家一族盛行,是真正可通行天下之物。 这,才是真正的底气所在啊。 第150章 商税:宗货交易书 宣传大院内。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了。 变得如痴如醉。 在看书。 这和此前众多宣传员们看书查字典不一样。 礼书之中,所有的字都是通俗易懂的文字,这些字他们都认识,都知道其中的意思。 可组合在一起之后,却变得那么的令人惊叹。 仿佛一卷天礼之书降临在人间,每个人都渴望读到其中的内容。 甚至有人忍不住的惊叹。 从来没有见过能够将礼阐述的如此清楚的一本书。 惶惶大道,其义自见。 每一个人都在深耕礼书之中的内容。 礼书,正在给所有人打开一扇‘礼’的大门。 所有人都在吸收礼书的浩瀚内容。 然而。 对于嬴城来说。 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所考虑问题的方式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场面。 纵然其中有人提出质疑,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 礼为道德的准绳。 然而宣扬礼仪是需要媒介的,而这宣传大院的宣传员们,便是这个媒介。 如果将大乐司称之为‘戏曲’下乡! 那么宣传司便可以称之为‘知识青年’下乡! 原本在他的打算之中,解决掉儒家的首领,就实行‘星火计划’,至于礼书和新法,直接发放给‘下乡’的宣传员们,让他们在路上解读就好了。 但是李斯要他腾出来三天的时间,没办法,他就只能再缓一缓了。 炸弹他已经丢进去了。 至于会掀起什么样的浪潮,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离开宣传大院。 嬴城便按照惯例,巡视了一遍超级作坊。 超级作坊是推行新法的核心之地,正如宣传大院之中的宣传员们如痴如醉的读书一样。 这个时代的书本还是太过于珍贵了。 想要改变这种结构,就必须要有足够当量的书籍作为支撑。 没有太大的问题,嬴城便回到了大律府。 大律府如今不仅仅是立法之地,更是监国处理政令的地方。 结果嬴城还没有踏入大律府的大门。 就被治粟内史府府令内史腾和商业司司正巴晨,农业司司正田震堵在了门口。 “下官内史腾,巴晨,田震拜见监国!” 瞅着把时间掐的这么准的三人,嬴城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进去说吧!” 说着,嬴城便从正门走入了大律府。 大律府此时在职的吏员的并不多。 秦律已经经过最后一次的修正,正是的成书,不再进行任何更改。 原本抽调的各官署人员,也全部遣返回去。 这些人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先让中央官员们了解新秦律。 而在大律府,只保留着部分吏员以处理日常事物。 正无所事事的李瞻无聊的看书,见到嬴城出现,急忙起身拜道:“李瞻拜见监国。” 此时的李瞻,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傲气。 三个月的立法经历,李瞻犹如洗尽铅华,身上多了几分沉着与稳重,更显的威严。 “嗯,近些时日你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几日吧,真正的战斗,对大律府来说,才刚刚开始!”嬴城点了点头,便走进了中殿之内。 中殿本就是议事的地方。 嬴城的屁股还没有坐稳当,内史腾就率先道:“大律令,这是纸张贩卖之事的细则,还请大律令过目。” 说着。 内史腾从袖口掏出来一道奏折。 奏折是硬皮折纸,非常轻便。 纸张的应用还没有普及向天下,但是这三个月,在咸阳各官署之中,已经开始了花样应用。 而这硬皮折纸,便是其中之一。 嬴城伸出了手,内史腾便往前走了几步将奏折递在了手中。 嬴城打开认真的扫了一眼。 算是明白了内史腾关于纸张售卖相关计划。 尤其是这其中标明着李斯的意见和冯去疾的意见。 李斯的意见和他不谋而合。 纸张的目的和宣传司,大乐司的目的并不相同。 纸张,是为了将咸阳打造成天下文学圣地,吸引无数的文人学士前来。 断掉稷下学宫,毁掉六国藏书,都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在进行。 对天下学问,穷天下而贵咸阳! “没问题,就定在三天之后的卯初吧,我会亲自到场主持。” 嬴城说着,在奏折上面盖了自己的印玺,并朱红批了一个‘准’字。 如此。 便是同意了内史腾所主持的纸张售卖之策! 如果没有印玺和准字,即便是冯去疾和李斯都同意,也没有用。 谁让他现在是监国呢! “下官遵命!”内史腾内心激动的说着,上前接过批阅的奏折。 有了这道奏折,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执行纸张售卖之策了。 而纸张的售卖,被他认为是府库的摇钱树。 “大律令,这商业税究竟该如何收取,大宗货物的交易还可以衡量,可这小型货物交易,交易次数频繁,无法计算具体数目及盈利。” “还有一件事,下官这几日也聊了几个商人,对于招商之事,都抱着模棱两可的态度,好像并不太相信,生怕朝廷会说话不算数。” 内史腾刚说完,巴晨就一脸愁苦的诉苦。 商业司成立了四个司署。 商署,商业规划署,商业规范署,商税署。 商署很好操作,就如此次调动各地商旅前来咸阳进行纸张售卖的事情。 朝廷一道诏令下达,不管在哪里,也要来咸阳。 这本就没什么操作难度,以往朝廷就是这么干的,轻车熟路,商人们也很听话。 商业规范署还在准备阶段,而且这件事并不着急,想要做这件事还需要商业法和礼书全面推行之后才行。 令他头疼的是商业规划署。 商业规划署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禁止民商,减少官商,提升半官商数量占五成。 听起来简单。 此前民商和官商盛行,放开官商数量自然大多数官商拒收欢迎。 可想要让这些官商按照朝廷的意愿进行布局建设,难度就大了,尤其是招商,一个个都生怕被坑了,不想干,他也不可能直接动用商署来命令。 而那些民商就更不行了,单咸阳各种民商,想要半官商就有很大的难度。 这还是其次。 商税的问题才是更令人头疼的事情。 此前都是商业司在谋划策略,准备人员部署,这几日才进行尝试,就遇到了难题。 商税,没办法统计! “以前都是如何收税的?”嬴城疑惑的问道。 “此前,以大宗货物为准,在要道关口收税,如有商旅入函谷关,检查货物进行收税,这些货物进入坊市,检查货物再进行收税。”巴晨迅速的回道: “可是现在取消了关税,入坊税这些,就需要以这些货物分散开来最终卖出为准,其中要分为几股甚至十几股,很难统计。” “再者,这完成一次交易之后收税,货物在店铺售卖,这每天都是小额细流交易,更无法统计具体盈利。” “而这还是其次,有些货物,可能需要转手好几道二道贩子的手才能到达店铺,这转手部分也是错综复杂,无法计税。” 巴晨也是苦恼。 一边。 商业司在大刀阔斧的进行着整改。 可以说如今朝廷对商业的支持程度,是前所未有的。 商业司已经关停了咸阳城周围五十家手工作坊,那些手工作坊全都是以前遗留的老问题,少府以政令的方式大规模的建设成百上千的作坊。 有些作坊能够盈利,有些还能保持住,而还有一些完全就是赔本在生产。 在这几次的调整之中,赔本的作坊已经在陆续的关闭。 而至少有一百多家以官府运营的作坊,需要以招商的方式,放回有能力接受的人手中,让民商或民接手,转变为半官商。 同时。 商业司还需要大量的对外进行招商行为。 在大量的将原本属于朝廷需要以征发徭役,使用囚徒建设的营造工程,让商旅接手。 甚至连阿房宫地面砖瓦,道路建设等营造工程,也在以招商的方式让商人接手。 用隐晦的话来说。 要改变官府直接驱使百姓的行为,从二级直接结构转变为三级乃至十级驱使结构,即便是出了由下而上的问题,不能让官府成为直接承受者! 官府如果想要以二级结构驱使百姓,就要做简单的,容易的,可以让百姓轻松获利的,让百姓竞争官府以二级结构开动的营造工程。 这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商业司主要战略部署之一。 也就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商业司会全力甩手,要是有人敢包揽长城营造工程,官府可以直接给钱让其负责营造。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要知道,在此之前,不要说手工作坊了,天下三大顶级豪商,卓氏、乌氏、胡氏就是朝廷一手扶持起来的豪商,这三大豪商,控制着天下七成的商业行为。 这样的行为可以称之为商业的三级结构。 至于说什么营造工程,九成九的属于官府直接领导的二级结构。 自下而上出任何问题,都将由官府直接承担。 这样的结构必须要改变。 另一边。 随着商业的开放,商税的事情就是重中之重。 可这以前,商税方式是非常简单的。 入关,入城,入访,我只看你这一宗货物是什么,价值几何,直接收税就行了。 可现在。 收个税要十个人盯着交易,可这,怎么可能盯过来? 就算是累死,就算是将商业司的收税人员扩充十倍,也不可能盯得过来。 内史腾和田震也是看向了嬴城。 的确! 政令是政令,但实际实试起来,其中的差别还是非常大的。 脑袋决定屁股的政令,这也是嬴城一直都在提及的问题。 商业司是嬴城一手推进的。 不能刚推行就出现问题。 尤其是。 商业司面临的这种问题,是非常难解决的。 无论怎么看。 都需要很多年的时间才能准备妥当。 根本没有有效的手段。 也是很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嬴城会采取什么办法来解决。 而听完巴晨的解释! 嬴城也是点了点头,的确这是个大问题。 在大秦,售卖是发票这种东西的,至于电子账户查账这种,那就根本不用想了。 取消关税,入访税,这给商业税增加了地狱级难度。 正如货币的流通一样,转一手和转十手,查起来的难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是! “商业税是重税,是必须要征收的!”嬴城考虑的片刻,道:“至于具体收税方式,可以考虑三种。” “第一,纸张在盛行之后,严令所有大宗货物交易,商铺交易,商贩交易等都必须要开具交易票据,作为商税的征收标准。” “第二,以货物进出为准的收税标准,在一宗货物交易之后,拥有者所拥有货物为总量,所剩余货物为余量,总量减去余量便为获利量,以价格衡量,出价与进价之差乘获利量即为盈利。” “第三,推行宗货交易书,从源头交易开始,货物量、交易价格、署名印章为一,下一宗货拥有者需以同样方式并署名上一交易明细依次交易为二,以下无论转手多少次,任何一次交易都要有明确的过往交易书,即,宗货交易书, 商税署只需查店铺售卖的宗货交易书,就能追根朔源,据此收税!” “这!”原本情绪低落的巴晨,瞬间眼前一亮,一副惊异的目光盯着嬴城,只感觉灵魂受到了暴击,震惊道: “下官遵命,大律令这才学,堪称是经天纬地第一人,无人可及。” “下官想破脑袋都没有想明白的商税之事,竟然就这样被解决了。” “宗货交易书,宗货交易书,哈哈哈,下官明白了!” 巴晨的眼前彻底的亮起。 此前困扰他的,就是随着商业从二级结构延伸到十级结构,税务官员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统计核查。 但现在。 宗货交易书,却让他眼前一亮。 而且,宗货交易书更大好处便是,朝廷可以以最直接的方式,将整个商业蓝图的每一个交易细节,都观察的一清二楚。 而他们,只需要查看商铺的宗货交易书,就能清晰的理清整个交易脉络。 收税难,收税难,但现在有了宗货交易书,变得再也不难了。 因为。 任何一件商品,最终都必须要完成由商铺售卖到个人购买的流程。 当一件商品的宗货交易书出现在商铺的时候,只需要看一眼宗货交易书,就能清楚的看到,每一个交易环节出现的问题。 此乃,千古之策! 第151章 白皮书和三辆马车 “里,亭,乡,县,郡,州,中央这直下的七级,要和所有招商的商旅,签订白皮书,分批结算,谁主张谁负责!” “营造进度完成三成,由官府检验之后结算一成,营造进度完成六成,结算五成,营造进度完成,结算七成,一年后没有问题,结清。” “这就是招商的标准!” “爱干不干!” 嬴城呵呵一笑,对于巴晨所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完全没有任何动摇。 算是驳斥。 因为要大量的将朝廷手中的营造工程和工业生产转手出去,需要大量的商人接手。 而商人在此时表现出疑滤,完全是因为对这种新的商业模式产生的疑虑,不敢轻易下场。 商人表现出拒绝的态度,并不是不想做,而是在权衡之中。 等有人吃到好处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蜂拥而至。 其实这是不需要刻意的拉近关系的。 闻言。 巴晨只能心中一叹! 招商之事,不容易啊! 就在巴晨刚刚奏报结束,一旁的田震迅速的道:“大律令,恐怕田地的事情,会闹出不少的乱子。” “按照目前咸阳城周围的农田统计来说,仅仅两日,咸阳的田亩数量,就多出来了三千倾不在记录之中的上等良田!” “下官问询了户籍司,也在这两日的时间,多出了近三千户不在户籍的农户,近三万人!” “这些田地隐户,多是以区域分布。” “下官说句不好听的话,咸阳城内每一个侯爵勋贵官员,都参与其中,有些是自发开垦的,有些是侵占的,还有一些是借助职权之便人死田销的田地。” 田震显现出很深的担忧,担心如果继续统计下去,会生出大乱。 嬴城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早有预料,问道:“可有人阻碍统计?” 田震摇头道:“这倒没有,如今朝廷整个风向都在革旧从新,尤其是有大律令坐镇咸阳城,都在观望之中,没有一人出面阻止,甚至于那些已经被统计出来的田亩隐户,都无人前来认领!” 嬴城不解,疑惑道:“没有调查具体归属?” 田震摇头道:“这些田亩隐户本就属于灰色产业,以往朝廷为了维持稳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而他们经营的方式也是由管家之类家奴出面,并不直接经手,不少隐户只知道这背后权势很大,但具体是谁,就无人知晓了。” 嬴城无语道:“冯世杰在干什么?” 田震道:“想来大乐司和春耕之事,就足以让内史使出浑身解数了。” 嬴城当即道:“传内史立刻马上前来大律府!” 内史腾,巴晨,田震三人无人应声,旁边一名内侍迅速离开前去传召冯世杰。 虽然不说,也没有弹劾。 但造成这种局面的,并不是朝中官员,而是咸阳令冯世杰。 也就是冯世杰默认之下,才会有隐田和隐户这种情况出现。 不过。 三人也明白。 治理一县之地本身就难,各种关系错综复杂。 而治理咸阳是治理地方难度的十倍百倍,能将咸阳城各方关系维持到稳定的程度,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任何一个政令,都可能撤出来一个公候。 嬴城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农业司成立了七个司署。 但不管是哪个官署,都涉及到一个根本问题。 那就是接下来要推行的农业战略总方略,搞集体化农业。 这是目前关于大秦农业前进方向争议最大的地方。 按照冯去疾的意思,是完全不需要改变如今大秦农业的,只需要平定长江中下游地区,形成第四粮食生产基地,形成关中平原、华北平原、成都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四个主要产量区,就足以维持大秦的稳定。 目前三个主要产量地已经稳定,而在长江中下游区域正在梳理河道,河道梳理清楚就能完成四大产量区的建设。 但是! 这只是扩大耕地面积,不可能解决根本问题,土地掌握在权贵阶层的手中,并遏制不住的发生土地兼并的问题。 “所谓农业三辆马车,粮食、粮食的二次使用,粮食的多次使用,土地问题一直以来都是问题,但从来都不是问题!” “有水的地方便有农田,没水的地方也有农田,有农田的地方便有人可以有人居住,当农田无法养活人的时候,便有百姓自发的迁移寻找新的生存之地,而华夏大地到处都是无人区,就算是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开垦完毕。” “而对于现在的大秦来说,让百姓生存并扎根在土地上,稳定的生活,才是我们要努力的方向。” “而作为掌管天下的朝廷官员,将目光放在农田的身上,这本身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作为朝廷官员,更应该考虑整体的农业战略调整,制定天下农业发展方略。” “富民之论一直以来都是两个争论的重点,究竟是要富民还是要富国,国富民强还是民富国强?” “其实,没有一个百姓在吃饱喝足之后去想造反的事情,因为对于一个普通的百姓的来说,什么样的日子才算是把日子过好呢,一代人盖了草屋,下一代人盖了土房,下下一代人盖了砖瓦房,下下下代人盖了羊圈猪圈,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等到普通百姓顿顿吃到肉,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皮靴,或许我大秦已经过了万世了。” “恰恰相反的是,如李,冯,蒙,王这样的累世勋贵,甚至不需要一代人,十几年的时间便会达到财富和权力的瓶颈,追求不再是富贵衣食无忧,想要继续扩张只有造反可走,分封之路其实就是对待他们这般累世勋贵的唯一出路。” “只是,天下一统是我华夏文明渊源流传的唯一前进之路。” 冯世杰被传召而来需要不少时间,嬴城便借着间隙再次开始了灌输之路。 而下方。 内史腾,巴晨,田震三人也是听的非常认真,并时不时的点头。 尤其是田震。 甚至在记笔记。 因为嬴城所说,对大秦农业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农耕方式,所涉猎的问题,都是非常核心的农业问题,值得深思与沉淀。 尤其是这个农业三辆马车。 如果在此前大秦农业来说,这三辆马车他觉得是农田、农民、粮食。 但现在。 农田和农民不再是硬性标准。 这是需要去思考的,需要去尝试其的正确与错误。 而在他看来。 农业司所进行的农业改变,嬴城是属于民富国强支持者。 这与管仲之学,商鞅之学,大多数的治国国策不同,同样是需要思考和验证。 但正如嬴城所说。 纵观各种小规模叛乱,只有无粮可食而造反的百姓,没有吃饱喝足造反的百姓。 这也是民富国强最大的支撑理由。 普通农户所关注,不过一日两餐罢了! 正因如此,他是赞同嬴城所推行的农业改变。 “只是,这其中还存在一个根本的问题。”田震顿了顿,道:“民何以致富?” “纵然是朝廷减轻赋税,百姓家有余粮,可这,便是农户之家一年之精力,依靠卖粮是根本不可能致富的,粮价是一定要维持在一个贫富都能够购买得起的位置。” “而百姓除了粮,别无他物。” “即便如大律令所说,粮食的二次使用,无非麦面,米面,荞面,敷面等,再加稻米的蒸煮食用,糯米的营造使用。” “粮食的多次使用,米面成各种食物。” “但这,如果弱化城池地位,以集体化乡里来发展农业,那人人都有自家粮食可食,百姓又怎么会购买别人的粮食,别人做的饭食呢。” “而到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困境,朝廷需要花费非常大的代价来购买粮食来让百姓致富,因为粮食将成为百姓唯一致富途径。” 听着田震的质疑,内史腾,巴晨都忍不住的点了点头了。 虽然,田震的质疑对目前大秦来说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这争议战略发展,就是要预测将来集体化农业会遇到的问题。 粮食价格波动不能太大,重点发展农业一定会产生粮食富余甚至过多而无法消化。 因为。 农业发展难,但真正稳定之后推动农业,其积累的速度是其他任何行业都拍马不及的。 天下无大灾,朝廷减轻赋税,只需要三年,百姓粮缸便能装满! 甚至上等良田,只需要一年收成好,就能装满粮缸。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嬴城笑了笑,对于田震的思考,他必须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要的就是粮食过剩。 “所以,在大秦国策上,也要有三辆马车,农业,商业,工业!” “农业规划之中,是需要战略调整粮食种植的,稻米,小麦,粟米,豆麻等农作物,进行地域性规范,以此产生区域性粮食种类稀缺。” “就以咸阳频阳,雍城,骊邑三地来说,在频阳只种植稻米,在雍城只种植小麦,在骊邑只种植豆麻,频阳的稻米就需要运送到雍城骊邑,雍城的小麦就需要运送到频阳骊邑!” “由谁来运送呢,自然而然,商业就参与其中,但商业也需要利润,所以,频阳的稻米五钱一斗,商人运送到雍城售卖,就需要六钱,八钱,乃至十钱一斗。” “可是呢,维持粮价稳定,就必须要规定稻米在频阳五钱一斗,在雍城也要保持五钱一斗,那么农民,商人如何盈利呢?” 嬴城正解说着,巴晨勐然惊醒,诧异道:“其实,朝廷要做的,只是维持粮食价格,但是,粮食的二次使用,粮食的多次使用,并不需要严格控制价格。” “而粮食的二次使用,由此便催生出农业石磨作坊,磨成面由商人运送售卖,价格便可因地而贵。” “同样,粮食的多次使用,将面制作成干面,便催生出干面作坊,将面送至食肆,价格也可以因地而贵。” “朝廷控制粮价,是因为有不法之人低价囤货奇居,造成粮荒,以高价再获利,进而影响到民间稳定,所以朝廷对这部分心怀不轨的人,予以严厉的惩戒。” “可粮食二次或多次使用,并不影响朝廷以储备粮食来调整。” “以地域之别来消化粮食出现的区域过多,如果再多,朝廷再来全盘消化。” 嬴城笑了笑,思考问题才是为官该有的思维,也是道:“同样,粮食过剩,自然而然就能让农民开始向畜牧转变,用低劣的敷面来饲养猪,用不能食用的秸秆来饲养牛羊。” “如此,猪牛羊等肉食又要进入如粮食一般的流程,粮食多,猪牛羊便能更多,以此多到对外售卖的程度。” “牛羊再多,褥袄,皮革,皮衣所产生的手工业,商业便能兴盛,以此制作的皮衣褥袄反手又会回到百姓的手中。” “直到用一个闭合的循环能够处理掉由百姓生产粮食并通过几十道再以其他之物回到百姓手中的各种剩余,形成内循环,才是真正稳定的时候。” “而朝廷,就是强势介入来形成这样的内循环,粮食少,那就强势介入来令粮食富余,猪牛羊少,那就强势介入来令猪牛羊富余。” “多,从来不是问题,少,才会出现麻烦。” “天下很大,有足够的底蕴来消化任何剩余,就看,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消化剩余。” 嬴城毫无保留的解释,一点也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想法。 内循环啊! 这才是华夏之所以能够屹立世界五千年,为世界中心的真正底蕴所在。 至于对外输出。 更简单直白来说,如果有一天黄金在大秦遍地都是,每户都有一顿的黄金,而朝廷为了维持黄金稳定,就必须要大规模的对外跟散财童子一样换其他可进入内循环之物。 恰好石头是稀缺之物,到时候必然会出现一车黄金换一车石头的场面。 什么东西值钱,是没有具体物品衡量的,能为我之所用所喜之物便值钱,没必要具体将其其划定在特定物上。 就在这争议之中。 内侍迅速的凑近嬴城禀报道:“内史冯世杰应召前来,在门外等候。” 嬴城停止了解说,冷声道:“传冯世杰!” 第152章 农业改进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 内史腾,巴晨,田震三人自觉的退在了一旁。 冯世杰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出现,作揖道:「下官冯世杰拜见大律令。」 嬴城抬手道:「仅仅两日,咸阳多了三千倾隐田和三千户隐户,冯内史有何看法?」 咯噔一下。 冯世杰的面色跨了下来。 本以为嬴城传召他前来是有事情要交代,没想到竟然是问责这件事。 「这!」冯世杰低着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下官有罪!」 要是现在始皇陛下如此询问,他现在就只能跪下来请罪了。 但是嬴城毕竟不是始皇陛下,跪下来请罪自然不可能,可是……他也没办法回答啊! 「说说你的看法?」嬴城笑吟吟的问道。 冯世杰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下官,不同意对咸阳的田地户籍进行彻底的统计,请大律令明鉴!」 嬴城顿了顿,问道:「为何?」 「哎!」冯世杰叹息的抬头,身为咸阳令,在咸阳令的位置十余年,岂能不清楚咸阳是什么情况,只能叹道:「下官清楚咸阳的田地户籍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个问题,并非现在出现,甚至并非陛下登基以来出现,而是我大秦积五百余年之情况。」 「如今这策,如断江而疏,非下官危言耸听,再强的堤坝也难挡汹涌的江水。」 「详细说来。」这还是嬴城第一次遇到冯世杰以如此坚决的态度反对他。 旁边的内史腾三人也是默不作声。 冯世杰也似乎明白,在始皇陛下哪有些被默认的事,到嬴城这里不一定会被默认,当即道: 「咸阳一地,我大秦历代以来,共封有七十二个公候,五百九十三位封君,至于其他有爵位者,不计其数!」 「孟西白对现在的大秦来说,早已经如昔日黄花,一去不再,便是频阳白氏,也只能任由宰割!」 「这是我大秦老一代勋贵,没有削夺爵位前,即便没落,依旧拥有封地封户之实。」 「虽然,我大秦没有如昔日分封那般,以实封封候君,公候封君不允许有私兵,也不允许有脱离朝廷政令,且在朝廷有需要之时可以直接进行调整。」 「但是,封地封户并没有废除,且至今在延续。」 「大律令可知频阳真正拥有万倾良田的是谁?」 冯世杰没有等嬴城去想,直接了当的说道:「武成候王老将军,通武侯王贲王护国的封地,均在频阳,可食两万户,不拥私兵,甚至也要缴纳赋税!」 「但是,其内两万户乃十余年两万户,具体多少户,谁也不知,至于具体良田之数,这十余年开垦,谁也不知道。」 「王氏的确忠心于大秦,这么多年其各地售卖粮食,都没有逾越之处,但这仅仅是没有逾越而已!」 「诚如大律令所想,在咸阳,拥有最大私田之数,有四家,王、李、冯、蒙四家,单这四家,良田早已超十万顷!」…. 「而其他封君,昔日的国尉尉僚,交候顿弱,姚公姚贾,武安侯马兴,襄侯王陵,竹邑侯沉棕,伦侯韩成,五马侯令狐范等,均在咸阳有规模颇大的私田。」 「咸阳虽在天子脚下,但其实田亩隐户是一笔湖涂账,理不清算不明,赋税之事更是如此,每年赋税都会超过预期些许,也是此中之理!」 「断不如疏,下官在执政咸阳这些年,也是多有疏通,一方面下官深受陛下信任,另一个方面下官也算是诸多勋贵中还算是地位较高者,故而纵有矛盾,下官也能进行疏通平衡。」 「但如今事无巨细的以脚步丈量咸阳之地,自然,隐田隐户不能 再隐藏,但这也同样,要涉及近六百余公候封君!」 「大律令以为,我大秦居于天下之正中,又得六国之地,纵横数万里,耕战国策之下近十余年无田地可封,为何,因为堪舆图之上,看不到半点多余田地。」 「此并非无地可封,而是耕战国策百余年,我大秦累世五百五十六年,遍地侯爵!」 「在同一县制封侯,不会超过两位,也多因如此!」 嬴城听着冯世杰将问题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目光唰的一下就扫在了内史腾和田震的身上。 这两人要是不知情,他倒着走路。 只是。 这两人并未提及半分,只是将问题提出来,显而易见。 统计隐田隐户之事,涉及深远,小身板根本扛不住。 相对来说,反而冯世杰的身板,更能抗,所以就把冯世杰拉出来了。 内史腾在秦国并没有太大的根基,因为内史腾是降臣,昔日韩国南阳假守,假守一职更类似于监国,由君王指派地方临时掌管该地的军政。 而在秦国攻打韩国之中,内史腾将南阳献秦,始皇帝便让内史腾继续领导南阳军政,次年带着南阳之兵攻打韩国,没想到内史屡建奇功,于是就被掉入中央任事。 和他这样的光速提升差不多,内史腾也是被始皇帝破格提拔的九卿之一。 自然。 深受始皇帝信任并位居九卿之一与在秦国有无深厚底蕴并无直接关联。 如冯世杰,虽然不在九卿,但依靠家势足以和咸阳大多数勋贵抗衡。 冯世杰能够在咸阳久居内史之位十几年,也是因为冯氏缘故。 李氏从法从军唯独不从政,王氏只在军中历任,蒙氏也是军旅崛起,虽有蒙毅这个异数,但也仅仅在监察天下,细数能压下来咸阳诸多的勋贵的,也只有冯氏。 这是身份地位所带来的行政便利。 而如今这隐田隐户的情况,其实也是在以往大秦行政中被默许的。 ‘难怪始皇帝那老贼跑的那么干脆利落!, ‘难怪农业集体化从提出来没什么人反对!, ‘难怪这几天统计出来那么多隐田隐户一个个都没有什么动静!,…. 嬴城心里要无语死了。 这还是他涉世未深的缘故,这其中门道如果多当几年就会明白。 因为他现在自己都觉得,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统计方式,到时候统计出来一大堆隐田隐户,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这不是耕田多了,农户多了去解决的问题,而是要涉及到在大秦五百五十六年中累积下来的所有勋贵。 而这些勋贵,才是大秦真正统御天下的主体力量。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是你统计出来,也没有用。 人家根本就不闹,坐的稳稳当当的等着看着,他要怎么处理。 至于说收回去。 如果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怎么统计出来的,就怎么把这部分抹掉给人家还回去。 可如果不解决。 农业集体化,赋税就没办法推行。 与之而来的,整个教育,矿业,商业乃至于宣传就形同空谈。 「咸阳农业集体如何了?」嬴城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的问道。 农业司属于中央,想要让农业集体化落实,就目前这个情况,主要还是县令来做。 面对嬴城问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冯世杰没有意外,也是迅速回道:「目前府衙各个官员,正在对各个乡里的地界进行统计,统计完成之后,便进行划分。」 「问题不会太大!」 嬴城点了点头,道:「关于勋贵的问题,回去之后成立农事专署,历任官员由你举荐,三天内让其入宫来见我。」 「既然问题出来了,那就想办法解决,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官员站出来阻止我的脚步,如果真不想当,就别怪我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来替换掉他,到时候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别怪我没有提醒。」 闻言。 冯世杰身体一怔,迅速回道:「下官谨记大律令教诲。」 他明白。 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 而旁边的内史腾,巴晨,田震三人也是心底骇然惊起。 他们并没有从嬴城的态度之中看到任何退缩的打算。 也是急忙应声道:「下官谨记大律令教诲。」 「没事就下去吧!」嬴城摆了摆手。 「下官告退!」四人也再无疑惑,心底渐渐掀起不安的告退。 瞅着离开的四人,嬴城也是心中轻叹。 关于隐田隐户的问题,他还需要认真的思考一番。 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和勋贵达成共识。 以里为单位的农业集体化,是一定要推行的。 可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勋贵接受。 春秋以前,所实行的是井田制,其实就是公有制。 也就是田地归朝廷所有,统治者将土地分封给奴隶主,奴隶主如诸侯、卿大夫,贵族等负责管理辖内土地,具体便是将土地划分为「井」字型的田块,交由百姓耕种,其中中间的一块为公田,产出属于奴隶主所有,其余八块则为私田,产出归自己所有。…. 赋税并不是直接交给朝廷,而是向上缴纳,每一层对上一层上缴贡品。 春秋以后,所实行便是土地私有。 起初也是如现在勋贵的情况一样,随着百姓人口增加,农具的优化,百姓大量的开垦私田,这些私田不计入诸侯王统计之中,自然没有税收,但人口增加令国家负担加大,这才开始承认土地私有。 如齐国的「相地而衰征」、鲁国的「初税亩」等,都是承认土地似有并开始征收赋税的开始。 而秦国土地私有也是从商鞅变法开始,‘而集小乡邑聚为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其实就是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织和战斗,实行连坐之法。 而在前几年,始皇帝三十一年,推行了‘黔首自实田,,不仅正式的确定私有,且私有者可以向官府呈报占有数额,朝廷核实之后作为征收田赋的依据。 所以说这就是遗留问题了,虽然统计了,但又像是没统计。 而在秦之后。 嬴城细细回想了一下,汉承秦制,继承黔首自实田制,并以此改进为编户制度。 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穿越子王莽了。 也是解决土地兼并的一种方法。 王莽新政恢复了公有制,恢复了井田制,记忆中好像是以宗族男丁人口为准,以此划定拥有个人拥有土地,并将多余的土地分给宗族邻里。 而在南北朝,则是使用均田制,这个制度他的印象也深,均田制一直沿用到了唐朝前期。 其实大体都是承上启下的农田制度,均田制将荒芜土地按照人口分给了百姓。 而在唐朝安史之乱后,唐朝中央没有了控制户籍田亩的能力,将田赋的权柄下方到了地方郡县,由朝廷划定税收总额,由地方按照资产和田亩数量征收,且夏、秋进行两次征收,也就 是两税法。 宋朝王安石变法的方田均税法,每年一次丈量土地,将田地划分为五等,以此分派定税,形成良田税重、瘠田税轻,并对没有生产的陂塘、道路、沟河、坟墓、荒地不征税。 明朝的一条鞭法,将各州县的田赋、徭役和其他杂税归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并按亩折算缴纳。 清朝的摊丁入亩,则是人丁数作为征收丁税的固定数,此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而后又将固定下来的丁税平均摊入了田赋之中,征收统一的地丁银,不再以人为征收对象。 而除此之外,还有屯田制,屯田制某种程度上来,就是农业集体化。 但不管是什么制度,所变化的原因,都是因为土地兼并矛盾和大面积偷税漏税问题出现。 而大秦在这两个方面出现的问题,并不小。 如冯世杰所说,是累世勋贵积累所导致,这个问题应该是不仅仅在咸阳,天下各地也存在,不过想来咸阳反而是最严重的地方。 处理这个问题不能如李斯那样谁冒头就抓谁,也不能对这个集体采取拉一踩一的方式。 李斯抓的叛逆,这本就是符合大秦累世勋贵的利益,因为他们同样是维持大秦稳定的中坚力量。 拉一踩一可以解决大部分,但这一定会引起整个大秦基本盘的迅速分裂。 内部分裂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而始皇帝现在进行的由北向东南战略,其实就是始皇帝带着大秦基本盘和昔日楚国贵族的征战。 这他要是背后把大秦基本盘中间划开一刀子,那是要出事的。 「头疼啊!」 嬴城忍不住捏着脑袋,这样苦思冥想脑袋要爆炸了。 可这又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等种子洒在田地里再分,他再头铁也得等到秋收之后另行打算。. 岁月如梦 第153章 梅花世界 而就在嬴城与冯世杰内史腾四人谈话之后,离开大律府的冯世杰返回自己的官署。 而是来到了外官署,找到了冯去疾。 冯去疾并没有意外冯世杰的到来,反而澹定的问道:“如何?” 冯世杰摇了摇头道:“嬴城的态度十分坚决,要我成立农事专署,看来是要让专门的人员来管理勋贵这一块。” 冯去疾看着窗外长满了花包的桃树,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何喜欢梅花吗?” 冯世杰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叔父会问他这个问题。 冯去疾感慨道:“梅花盛开的时候,多么的惊艳啊,万里铺红,可仅仅半月,便开始缤纷落地。” “这大概是因为它太惊艳了,所以只有那短暂的光华。” 闻言,冯世杰一惊,骇然道:“叔父是说,嬴城的农业之策,注定会失败?” 冯去疾笑道:“不,它会给你最惊艳的盛景,留下无边回忆。” “第二年,它依旧会盛开,只不过,就要看这片土壤是否还能支撑它继续盛开。” 面对冯去疾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冯世杰更加不解了起来。 好像说了,好像又没说。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见解,便说道:“叔父为何不在梅花盛开前,便将这花枝给剪掉呢,纵然梅花惊艳,可离了树枝,也不过一根死枝而已。” 冯去疾轻声的一叹,“是啊,为什么不剪掉呢,或许,我也想要看看梅花盛开惊艳的盛景。” 冯世杰摇头道:“可那再惊艳,从枝头落地,终究是要留下一地泥泞的。” 冯去疾笑道:“说不定,能变成春泥呢?” 冯世杰沉吟,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言道:“太难了,根本不可能办到啊,所触动的关系利益太庞大了,一旦开始,这将无异于对整个勋贵集团宣战。” “以侄儿的愚见,不妨现在让嬴城知难而退。” 冯去疾盯着冯世杰,笑道:“你看啊,你倾尽全力将巨石压在那树枝上面,他却从缝隙中挣扎了出来,” “到时候,你还有气力继续搬巨石压它吗?” “少听些族中那些不入世事的老顽固话吧,你也记住,不管遇到任何当时看起来如泰山压顶般难以解决的问题。” “你要让自己安静下来去思考问题,总能找到解决他的方法的。” “不要一味的追求以外力强势剪除,伤人伤己。” “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出现任何矛盾都能以共存的方式来思考,就离开咸阳,开始你的天下。” “如果你的目标在九卿,觉得身处咸阳这座漩涡不足以应对,四十二郡挑一个自去,以你现在的能力,再历练些许就可以进入治粟内史府,将来或许能走到治粟内史府令的位置。” “如果你的目标是老夫的位置,就扛下来如今这漩涡,到时四十二郡再择一自去,有些东西,该你的不是谁给你的,是靠你争取的。” 冯世杰顿然,了然回道:“侄儿明白了!” 冯去疾点了点头,不再回应。 冯世杰见此,只能道:“侄儿告退!” 其实他也明白。 冯氏家大业大,这位叔父又身负农家领袖,并不会全然倾注于一人,所中意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农业司的田震,也是叔父的得意弟子。 而诸如田震,他这样的,不下于十位。 然而。 叔父向来以稳重行事,就算是明知道大胜的局面,也不会有激进的行为。 共存之道。 正是叔父所奉行的理念。 只是,共存谈何容易。 这些年在咸阳令的位置上,他是深有体会。 “也是,农政之事,断然不能如李斯那般,跟嬴城一样行事。”冯世杰摇了摇头。 李斯将散布在各郡的得力干将全部召回了咸阳,近乎将大半的力量压在了嬴城身上,这样的疯子行为,他是坚决不同意的。 …… 李斯府,书房。 刚刚回府休息的李瞻见到书房戒备森严,不由好奇的靠近。 “二公子!”守在门口的李管家迅速的拜见,声音很大,不止是在对李瞻说话。 “我爹在里面议事?”李瞻奇怪的瞅着书房,这明显是在防他啊,拜见就拜见,喊那么大声干嘛? “让他进来吧!”却是书房内传来李斯的回应。 李管家这才从门口挪开道:“公子请!” 李瞻奇奇怪怪的推门进去,见到屋中情景,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敢发誓,这是他自懂事以来,见过法家首领数量最多的一次。 要出大事了。 李瞻心中生出一种不安。 要知道,即便是当初要推行分封之时,也没有这种程度的聚集。 这些人,任何一个挑出来都是在大秦举足轻重的人物。 甚至有几人,是当初跟着老爹一路摸爬滚打起来的兄弟挚友。 却是李斯,见到李瞻进来,只是瞥了一眼,色生俱厉,没有理会的继续道: “勋贵的事情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农业集体化也好,商业盛行也罢,哪怕是儒家要顺势进入朝堂也罢。” “这些都不足以让我们正式。” “既然是关起门说的话,那老夫不妨将话讲的明白一点,在大秦,我们代表的便是秦法,这才是涉及我法家的根基。” “但诸位记住,我们代表的是秦法,但我们并不是秦法。” “翻开法家的起始,法家依旧,但法在以与时俱进,故步自封只会令法家泯灭在浩荡长史。” “我们过去所遵循的,是不断完善商君法,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推陈出新,创立一个从我们开始的新法。” “老夫不管诸位有何意见,但记住老夫的话,法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一种方式转化为另一种方式,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自我革新,去代表法,并消灭掉任何想要与我们竞争的目标。” “而大律府的新法,若是推行,足以让我法家永世不可撼动的地位。” 李瞻顿时惊奇的,喜上心头,忍不住的称赞到:“父亲说的好,新法若成,天下便无人可撼动我法家的地位。” 李斯冷眼看了这个不怎么成熟的儿子一眼,继续道: “新法必须要推行,推行的越彻底,于我法家就有多有利。” “而对我法家而言最大的障碍,不是农家,不是儒家,想必诸位也清楚,当初商君立法能够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因为孝公以极其大的决心信任商君。 然而世事变迁,商君法百年来,新的勋贵早已经渗透在大秦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如孝公信任商君那般信任法家,蒙毅能够成为御史大夫监察天下就能知晓。” “这其中或有忌惮,或有顾忌,或有利弊,但无论如何,法家早已与秦国休戚与共。” “大秦离不开法家,法家也离不开大秦。” “以往,法家需要符合大秦安稳来权衡法的轻贵,这就是为什么,法对勋贵的约束越来越小的缘故。” “但现在,嬴城要做那个敢为先人的人,他要做持刀的人,可他需要一把没有感情的刀,但他没有,所以纵然嬴城想干,也没有足够的力量。” “而我法家,恰恰可以成为那样一把没有感情的刀。” 李斯的声音没有一丁点的情绪,只有数不尽的不冰冷。 “嬴城势单力薄,想要斩勋贵,说句不好听的话,太不自量力了,但我法家足够硬,拥有足够的底气。 纵然崩碎了嬴城,但崩碎我法家,勋贵还没有那样的实力。 说真的,老夫早就想发动一场如商君那般的变法了,奈何老夫提出分封制,自知再前行,必然损伤自身,故而这些年逐渐求稳,巩固战果。” “本以为此生也就此罢了,但嬴城出现了,而且雄心勃勃的想要改天换地,既然他要做,那就如他所愿,就算是这把火烧,有老夫在,只能烧到嬴城为止。 可若是成功,与我法家便是万世之益。” 下方的众多法家首领渐渐深思,可是听到李斯冷灭之意的李瞻,却心惊不已,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这位父亲召见如此之多的法家首领,究竟要做什么。 开战! 这是要在将大秦掀的天翻地覆的节奏。 而开战的目标。 竟然是大秦最大的一个顽固存在。 大秦勋贵! 大秦勋贵不是一个集体,更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而是一个无法具体形容的概念。 他们李家,也在勋贵之列,且名列前茅。 现在。 他这位老爹,竟然要借嬴城的手,给嬴城递法家的刀,和勋贵来一场旷世拼杀。 “不可,爹,你难道忘记了商君的下场。” “这样做,不止会损害李家,更会导致大秦分裂,一旦与勋贵彻底开战,即便是赢了,那也是惨败。” 李瞻惊魂未定的劝阻,实在是难以想象,一旦老爹这么干,大秦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律令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尸山血海,内部分裂的大秦,而是一个安定的大秦,而法家的定位,便是用法来约束大秦每一个人的行为。” “届时,人人懂法,人人从法,人人为法家之人。” “爹,三思啊,父亲是想让法家成为大律令的刀,让大律令去大开杀戒,这一旦开战,将是一场波及整个大秦,旷日持久的大战,勋贵,真的能杀完吗,旧有的勋贵杀完了,新的还会产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书房内众多的法家首领侧目的看向了李瞻,虽然李瞻提出了极其强烈的反对意见,但他们不得不说,李瞻的变化显着。 从原本态度恶劣的前往大律府,到现如今能有如此领悟和见解,这再一次证明,李公当初的决定是英明的。 而李瞻的反对声音,也让李斯微微一顿,不由的停顿下来看向李瞻笑道: “你知道冯去疾那老贼和老夫为何同样喜好梅花?” 李瞻不明所以的问道:“为何?” 李斯笑了笑,道:“冯去疾那老贼喜欢梅花的惊艳,却又着眼于梅花惊艳于一时,以一月之姿换一年之沉寂,为之叹挽。” “因此,那老贼以梅花告戒自己,切不能以一时惊艳来换四时沉寂。” “但老夫喜欢梅花,恰恰与那老贼相反,老夫喜好梅花于寒冬而长,于大雪而盛,不惧凌风寒雪,以锐利之姿盛放。” “只要老夫想盛放,管他寒风大雪天,想开就开。” “不在寒风盛放,梅花何以称奇,如何惊艳以冠绝天下?” “可这……”李瞻心惊不已的有口不知该如何说,他明白,他无法影响自己这位父亲的任何决定。 “至于你所忧虑的问题,呵呵!”却是李斯,带着冷意的笑道: “你,多虑了。” “勋贵,不过勋贵而已,没了他们,真以为大秦就要灭国吗,割了一茬,要是再长出来,再割便是。” “他们,才是那盛开的梅花,纵然惊艳却在一时,等跌落化于地,只会滋养出肥沃的土地,更加惊艳的梅花。” “你永远记住,也包括诸位。” “法,就是这世间秩序,老夫对李瞻,江城几人抱有厚望,即便是没有嬴城,等老夫死去,陛下仙去,秦二世继位,老夫也会让你们挥刀斩去勋贵这个对大秦来说愈渐臃肿之物。” “老夫在分封和勋贵之间,选了分封,但你们要明白,大秦五百五十六年以来,商君第一次斩勋贵,最终被勋贵反噬而死。又经百年,如今大秦的勋贵早已臃肿,甚至导致为大秦征战的将士无封地可封。” “这一刀,必须要斩,必须下定决心去斩。” “若老夫没有斩去,嬴城也被反噬而死,等陛下归来,你们,便如这梅花,藏一年之气而于凌风寒雪中以锐利之姿再度绽放。”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才是盛法之时!” 李瞻脑袋轰鸣的听着李斯的凌厉之音,第一次见到,在自己这位父亲身上,竟然有着如此一面。 似有醍醐灌顶之意而来,让他真正的明白,法家所坚持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这才是十年前,老爹真正敢于废分封的模样,只是那时我年少不懂事,误以老谋深算看老爹。’ 李瞻心中忍不住的滴咕。 第154章 温柔乡,英雄冢 不仅仅如李斯,冯去疾这样的顶级勋贵且可一言九鼎的人物在盘算。 统计隐田和隐户之事随着推进,而嬴城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表现出一种铁了心要推进下去的态度。 这让所有在咸阳的勋贵们,都在争议这件事。 咸阳也愈发的暗流涌动起来。 而此时。 一行像是权贵公子行走的队伍,缓缓步行在章台街上。 “小公子,要不来点燔肉,牛羊鸡鸭兔鱼鸟都有。” “小店这里不仅可以燔肉,还可以炙,炰,保准小公子满意。” “小公子,小公子,吃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泡馍,份量足,大块的肉,大个的馍,管够的肉汤,自有咱们秦人的热情和豪爽。” “小公子小公子,咱店里有熊掌,鲍鱼,白鳍豚,朱鹮,褐马鸡,扬子鳄,黑颈鹤,铃羊,华南虎,麋鹿等等只有小公子想不到的,没有店里没有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地下钻的,集天下之地野兽,品天下九州之肉,别有一番风味。” “小公子,这里有上等的青稞酒,桂酒,椒酒,菊花酒,米酒,黄酒果子酒,甚至有百年老藏,琼浆玉液,只等小公子品尝。” 嬴城走在大街上,街道两旁的伙计就一个劲的站在门口呼喊,让嬴城前去品尝。 真的很热情。 而且很尊敬。 站在门口就直吆喝。 恨不得动手将嬴城拉入自家店中。 章台街,堪称是繁华一条街。 集中着整个大秦物宝精华。 说真的。 即便是后世的人来到这里,也会惊叹,有些肉,不要说吃,就算是听,都听不到有人敢吃。 但在这里。 没有任何的顾忌。 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用山珍海味,价值连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嬴城本不想进去,只是想到了些许,便停顿了下来,转角进入了一家名为‘四海为珍’的食肆。 单从外观看,就能看出来这家食肆不是寻常之饭店。 建造之物是青砖琉璃瓦,很明显的特点便是大秦四方左右对称样式。 “青砖一般为宫廷用物,但这并没有限制,许多王公大臣的府邸也用青砖,青砖的烧制是红砖耗时的十倍,价格也是红砖的十倍。” “琉璃瓦更非寻常之物,就算是寻常官员,也弄不到琉璃瓦,且看上面的凋饰,单单这座食肆,价值恐怕也在千金之上。” 郭怀义迅速的解释道:“这个,末将也营造府邸,想用青砖琉璃瓦,自是气派十足,但奈何一番了解下来,囊中略有羞涩,就退而求其次了。” “对此等建筑,自然是徒有羡慕的份了。” 嬴城也是感慨的道:“的确气派十足啊,若是囊中不足,恐怕真的不敢踏入大门。” “小公子里边请,小心台阶!”却是伙计,见嬴城要进来,一边小心的提醒,一边对里边吆喝道:“贵客一席!” 嬴城瞅着伙计虽然谦卑,却并未有卑微之色,显然也是久经历练之人。 没有答话,进入其中。 刚进入其中,的确是富丽堂皇之所,不愧是能烤熊掌的地方。 刚进入。 便有一颗颗玉石凋饰四根柱子,在莹莹灯光之下晶莹剔透,四根玉柱中间,有一个巨型的水榭舞台。 上面有穿着妖艳,舞姿婀娜,身材苗条的遮面舞女翩翩起舞。 这里不像是其他食肆那般可以堂食,全部改为了一个又一个的厢房,环绕着四根玉柱。 总共有三层,靠近中间所在临窗。 正看着。 咣叽一下,就看到一个金灿灿的金饼从一个窗户所在丢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中间舞台旁边的浅浅的水池中,溅起了水花。 金灿灿的金饼就躺在清澈的流水中。 定眼一看。 竟然还有不少金饼子,一串串的铜钱。 财帛动人心,但似乎在这里,一块金饼子并没有引起太多的目光关注。 “小公子第一次来吗,这是赏钱,一些食客看的高兴,顺手就丢些钱财。” 伙计正解释着,迎面走来了一位身材婀娜,穿着白色纱裙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甜蜜的细语道: “公子里边请。” 说着。 白色纱裙的女子扭着柔丝般的后身走在前面引路。 嬴城略有动容,跟着前行。 哗啦啦。 随行的百名黑甲卫也是便装跟随。 不过看黑甲卫们的表情,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打量着四周,甚至有不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引路的白色纱裙女子,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便是郭怀义,也有吞口水的声音传出。 嬴城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赤果果的引诱,那轻纱和没有穿差不多了。 没有任何的阻拦,嬴城被引到了一处厢房之处。 厢房有一张巨大的方桌。 左右不过五张椅子。 “公子请。” 白色纱裙的女子站在门口恭请,一双漂亮的大石榴眼睛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嬴城。 只是嬴城没有没有直接踏入,迅速的十名黑甲卫进入了房间,驻守在了房间之中并完成了对房间的搜查。 嬴城这才进入其中。 “这!”白色纱裙的女子心中更加好奇嬴城的身份,只是心中所想,不为外道。 来四海为珍的贵公子很多,但这种阵仗的,还真没有见过。 尤其是。 熟知四海为珍的人都知道,在这里是无比安全的,从来没有人闹事,安全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有种直觉,如果能伺候好这位,所得定然不少。 护卫她见过不少,但她从未见过有护卫,虽然一个个眼馋她的身子,却没有一人有异动之举。 尤其是在行动护卫之中,在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这才是非常罕见的情形。 一定是大人物到场。 尤其是。 瞄一眼坐席。 满屋子的护卫,左右各一人,竟只有少年一人坐下来,也是心惊,猜测这究竟是谁家公子。 不过见无人再进,白色纱裙女子这才走进去,轻轻的关门,端着一份食单,就要来到了嬴城的近前。 却不想。 还没有靠近,就被一个站在少年旁边的中年男子给拦住,直接接过了食单。 想了想,没有敢靠近,只能将酒水放在了桌面上,只说道:“公子,这是食单,公子想点什么,尽可书写另一张空白纸张上面。” “呵!” 嬴城笑吟吟的瞅着纸张制作的菜单,还附带一张空白的纸张和一支小管,也是觉得有意思。 纸张目前只限于朝堂使用,对外并没有开始售卖,小管也是。 不过看这份食单,写来已久了。 这只是其次。 熊掌十金,鲍鱼八金,华南虎鞭八金,麋鹿头七金,…… 最小的单位,是金。 这一顿下来,价值真的不菲。 嬴城也没有客气,没有往下看菜单,直接道:“食单上面的,都来一份吧!” “这!”白色纱裙女子顿时心惊,有想要提醒,但还是迅速道:“奴婢遵命,公子请稍等。” 说着,白色纱裙女子迅速的扭动着身子来到了门口。 迅速的和门口等着的伙计吩咐道:“食单上面的菜品,全部一份。” 门口的伙计一听,也是心惊不已的小声问道:“你没有听错吧,这可不下千金,里面这贵人究竟是何人?” 白色纱裙女子摇头道:“来头不小。” 伙计迅速的离开,不一会儿,一名中年男子携带着一群莺莺燕燕来到了嬴城的厢房。 “在下是四海为珍的掌柜,请公子挑选伺妓。” 嬴城有意思的瞅着进来的十几名女子。 乐教坊的头牌他见过,那俏美的模样争相斗艳,美色冠绝,令无数男子追捧。 但那并不多,真正可以称之为绝艳的就那么有数的几个。 但是在面前。 这些女子,穿着各色的纱裙,薄薄的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肉色,白皙如玉的肤色上面有着些许红晕,其实这纱裙穿与不穿没有什么两样。 这只是其次。 真正令人惊艳的这些女子的容貌,没有多少浓妆粉色,但每一个都肌白如雪,俏嫩温软,拥有天仙般的容貌。 这换了任何人都把持不住。 更让嬴城心惊不已的是,男子接下来的话。 “公子,这些女子,年龄均不超过二十三岁,且均为处子之身!” “公子可以为所欲为!” 嬴城怎么也想不到,他以为自己是来吃山珍海味的,没想到竟然真吃到了‘山珍海味’。 嬴城没有二话,笑道:“全都要!” 掌柜顿时有点为难,忍不住道:“公子,这,恐怕是另外的价格。” 说着。 掌柜再次递上来一个食单,食单上面所有山珍海味的价格,翻了足足一倍。 “钱,不是问题!”嬴城再次笑了笑。 “公子请慢用!”掌柜虽然狐疑,却还是应声离开,将十二名伺妓。留了下来。 两千四百金! 刚离开。 十二名伺妓便莺莺燕燕的甜美蜂拥了过来。 不仅嬴城,就连嬴城旁边的郭怀义和剑甲都得到了不少的待遇。 剑甲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推开了过来的伺妓。 郭怀义不敢大意,不仅挡住了涌向自己的,同时也挡住了往嬴城身边靠近的。 “公子请放心,我等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专业调教的女子,一定会服务到公子满意的。” 蓝纱裙的女子稍微年长一点,轻声的说道。 “你们是待嫁闺中的女子?”嬴城好奇的问道。 蓝纱裙女子回道:“回禀公子,小女子因家中爹娘贪图钱财,将小女子卖给了商贩。” “几经辗转,这才来到四海为珍。” 嬴城又看向另一个绿纱裙女子问道:“你呢?” 绿纱裙女子当即小声道:“回禀公子,小女子是奴籍,自小流离失所,幸得四海为珍看中,被收养于此。” “你呢?”嬴城又看向粉纱裙女子。 粉纱裙女子当即回道:“回禀公子,小女子是昔日燕国贵女,燕国破灭,便寄生于四海为珍。” 这把十二个女子也整的一愣一愣的,心中更是滴咕,来四海为珍真正的权贵公子他们并非没见过,只是如这般直接盘问,还真是第一次见。 也是好奇嬴城的身份。 “你呢?”嬴城见这些女子并没有回避之意,便一个一个的问了过来。 而这些女子来历似乎也不是什么秘密,都一一回答。 嬴城却听得心惊不已。 用更为直接的理解便是,想要弄到这些容貌肤色惊艳的处子之女,需要动用的关系网和能量是极其恐怖的。 涉及到军,政,商,官府等力量。 且这并非一门生意,而可能涉及到数十年之久。 其中就有一个青纱裙女子,自十岁便被收养,经八年培养教导,这才被送入了四海为珍做伺妓。 “这,有些姐妹被送入了各地乐教坊,有些姐妹被贵公子看上买走,不过公子放心,在四海为珍,我等都是清白之身,服侍公子,是我等的福分,心甘情愿。” 听着蓝纱裙女子解释,嬴城点了点头。 算是明白了这四海为珍究竟是什么地方。 说白了。 熊掌鲍鱼虎鞭这些,在大秦并不是稀有之物,只是有能力,想怎么猎杀就怎么猎杀。 而这。 即便是没有私兵,达官贵人也有能力猎杀。 真正珍贵的是这些伺妓,绝美容貌的女子。 也就是打着山珍海味的幌子,行姬妾买卖之事。 如果服务的好,又受到贵人欣赏,便可卖了去,当个侍妾是真的绰绰有余。 若是将乐教坊当做青楼玩乐之地,那么这里才是真正的权色交易之所,任何一个拿出去都是乐教坊头牌。 而这。 已经在大秦形成了一个极其稳定的产业链。 至于这究竟是谁开的。 嬴城打算亲自试一试。 捏捏腿捶捶背还是可以做的,等了片刻, 一盘又一盘的山珍海味就端了上来。 虽然没有辣椒孜然这些调味之物,但依旧有纯纯的肉香扑鼻而来。 “坐下来一起吃吧!” 瞅着满满一桌子放不下的美食,嬴城让郭怀义,剑甲和站岗的黑甲卫都一起吃。 郭怀义摇头道:“属下不敢逾越。” 倒是剑甲,笑呵呵的坐下来道:“不吃白不吃,既然公子如此相邀,在咱就不客气了。” 剑甲烦躁的推开了过来服侍的伺妓,“去去去,一边去。” 嬴城也是心中一片慨叹。 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沉阳。 当穿着纱裙透明可见肌肤的女子贴在身前,清澹的香味便能占满整整一颗心。 而这正确的吃法是让伺妓喂食,自己用两只手‘左拥右抱’‘揉捏握摸’,那就更了不得了。 “公子!” 而当一个美色艳女用朱唇抿着一丝肉条来喂食的时候,那就真的将福享受到了人生巅峰。 如果想,这厢房环绕,随时随地就能拥抱着满是温柔的缠绵。 然而。 嬴城笑了笑,吃饱喝足之后,把掌柜的叫来,笑吟吟从袖口拿出来一钱道: “结账,囊中羞涩,只有这么多了。” 本以为这明摆着闹事的行为,掌柜会勃然大怒,却不想,掌柜不仅不怒,反而轻声笑道: “草民拜见监国,这买卖自由,全凭自愿,四海为珍虽是小本生意,不过,监国愿意,草民也愿结此善缘。” “这一单,全当监国位临品尝。” “若监国有入眼女子,四海为珍自当一应送入府中。” 第155章 富贵与贫贱 多么的奢侈啊! 多么的豪横啊! 然而。 就在章台街的隔壁,和四海为珍背对背的地方,隔着一道高高的围墙。 “这是我的,这是我的,休要与我抢。” “滚开,这是我们斧头帮的地盘,你们青龙帮来我们的地盘抢东西,你们越界了。” “想找死就直说,老子免费送你们入土。” “找死,给我弄死他们,打!” 几千年城池的结构都没有太多太大的变化,繁华的章台街背后,就有一个充满着肮脏而血腥的贫民区域。 过了这片贫民区域,章台街所产生的污水,才会流入渭水之中。 而就在片区域,住着一群对整个咸阳的百姓都是,都属于最底层的人。 “啧啧啧,又一车新鲜的食材来了,快点抢吧,迟了,就没有了。” 而就在此时,一个从‘四海为珍’出来的属于庖厨垃圾处理的不起眼的奴仆,却以一种极其鄙夷的目光笑着。 似乎在看自己养的一群狗一样,将满满的一车后厨垃圾倒在了恶臭难闻的堆积地。 这个过程之中两拨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等到倒后厨垃圾的奴仆拉着车往后退了退,站在一旁喜不自胜的盯着垃圾场并笑呵呵的道: “这也是我家主人怜悯,若是我,就算是这些垃圾,也会倒入渭水,让你们捡去,真是浪费了这昂贵剩余。” 奴仆的声音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但奴仆却依旧很满意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甚至以一种极为欣赏的眼光,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的,我的,这是我的。” “让开,这是我的,谁他娘的在推老子,滚。” “找死,这是我的。” “啊,我抢到了,哈哈哈,这上面还有肉,能啃好几嘴啊。” “这根骨头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哈哈哈,好大的一块肉,我的我的。” 这不怪奴仆欣赏,而是就在前方,正在发生着可以看好一会热闹的场景。 一个又一个穿着看起来像是绫罗绸缎,却又破烂不堪,露着肩膀,露着肚皮,极为油腻而脏脏的长袍,披散着已经凝结成油鞭子的长发,在疯狂的抢着刚刚奴仆倒掉的属于‘四海为珍’后厨及各个厢房清扫出来的剩饭剩骨头。 这些人在不乎这些骨头是否被倒在了肮脏而恶臭的地面上,甚至不在乎这些骨头拥有着怎样的故事。 可以清楚的看到。 一个身着肮脏破烂衣袍的男子,抢到了一根属于大腿骨的骨头,并从争抢的人群之中挤出来,跑在了一旁,开始用力的啃着明显被吃掉新鲜嫩肉,只剩下坚硬骨头的骨头。 “吧唧!” 一边用力的啃着,这个男子还忍不住享受的吧唧着嘴巴,回味骨头绝妙的味道。 直到啃完,男子这才将回味无穷的把骨头揣在了怀里,又挤进了人群之中争抢,抢到了一根带有鱼骨架的骨头,上面还带着血。 可男子根本不在乎,抢到了两根骨头,撒腿就往肮脏的贫民窟里面跑。 “哎!” 嬴城站在角落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满满一车要被处理掉的厨余垃圾,却在一群人的哄抢之下,只剩下一丁点无法取用的泥肉。 至于骨头,连鱼刺都被抢走了。 嬴城没有停顿,轻轻的跟在了那个肮脏男子的身后。 即便是嬴城没有对脏脏太多的排斥。 可走在狭窄而脏脏的巷道之中,还是有一股股反胃的感觉袭来,没办法,嬴城只能捂着口鼻强忍着翻江倒胃的走了进去。 便看到一个脏脏的男子,正在一个倒还算清澈的水池里面洗着刚刚抢来的一根虎大腿骨和鲍鱼鱼骨架。 “爹爹,爹爹,爹爹!” 一瞬间嬴城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个干净利落。 就在肮脏男子洗刷的水池旁边,一个脸蛋清秀,浑身脏兮兮,穿着不怎么合身的衣袍,不知道从什么捡来的大人鞋的小女孩,十分享受的爬在了男子的后背。 “团团乖,等爹爹把骨头洗出来。” 男子疼爱的摸着小女孩的鼻梁,用力的将虎大腿骨洗干净。 “团团长大了,一定让爹爹过上好日子。” “傻孩子啊,有你在爹爹的身边,什么样的苦日子,爹爹都能过下来,别胡思乱想。” “有爹爹在,团团什么都不怕。” 男子洗干净了骨头,一手提着骨头,一手抱着小女孩,欢快的跑向了一个破土墙围起来的院子。 换源app】 院子有些年代了,院墙并不高,且在渭水旁被潮气腐蚀,早已破旧不堪。 院子里面有些破旧的农具,柴火,石锅等。 男子将小女孩从怀中放下来,然后将骨头放在了石槽里面,然后抡起石锤,开始捶捣骨头。 坚硬的骨头在一次的锤击之中,终于裂开了裂痕。 而这院中原本的宁静。 却也被嬴城的到来而打破。 嬴城站在围墙的一个缺口处,安静的盯着院中一幕。 “爹爹,爹爹,哪儿有一个漂亮的哥哥看着我们。” 小女孩率先发现了嬴城,好奇的打量着。 可随着这惊奇的声音,正在用力锤捣的男子突然一愣,回头仅仅看了一眼,就一手拎着一个榔头棒,一手护着小女孩,冰冷的对着嬴城道: “我已经说了,我就算是穷死饿死,也不会卖女儿。” “那样的钱,我用着恶心。” “还不快滚。” “大胆!”郭怀义冷漠的怒斥回应。 嬴城摆手,围墙并不高,抬手之中便翻了进去。 哗啦啦。 十几名黑甲卫紧跟着翻墙而入。 而剑甲仅仅轻点脚尖,便进入其中。 “来找你买你女儿的人很多吗?”嬴城却是站在墙边轻声的问道。 “腌臜东西,少来跟老子套近乎,还不快滚。”男子没有半分的客气的怒斥道。 “按道理来说,你居住在渭水旁边,就算是以捕鱼为生,日子也不至于过到这种程度。”嬴城没有生气的问道。 “我家不欢迎你,我也不认识你,如果你想要什么,没有,还不快滚。”不过嬴城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让男子更加的敌视。 “若是我对你恶意,你没有能力拦住我,你觉得呢?”嬴城摇头笑道。 男子也是在打量周围的情况,的确,院中如此数量的人,他的确无能为力,但不管如何在,男子还是倔强的怒道: “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与你拼命。” 嬴城不明白这人为何对他抱着如此大的敌意,或许真的是上位者的怜悯,他并没有生气,继续问道: “不如聊聊?” 虽然嬴城客气,男子却冷笑道:“呵,什么情况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好一个渭水旁边,捕鱼为生,真是可笑。” “禁止捕鱼就是你们下达的,不过是阻止我们捕鱼而已,可笑至极,少在这里卖弄你的怜悯,我们不需要。” 这就让嬴城更加的奇怪了,便再次询问。 男子的怨气不小,对嬴城没有半分的客气。 不过。 嬴城却还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贫民窟的产生是一段非常黑暗的历史。 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在咸阳赖以生存的土地,连一丢丢良田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耕作之说。 想要活着,就只能依靠做工赚钱。 只不过这做工极为不容易,即便是赚到钱,也没有任何的保障。 如此虽不会将日子过到如此程度。 可是。 自从渭水禁止捕鱼的命令下达之后,这一家子就再也撑不住了。 一点点,日子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之所以对他抱有特别大的敌意,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有好几拨人想要买男子的女儿团团,但是男子坚决不同意。 前来买人的人并没有强抢,而是以非常澹定的方式来劝说。 只是。 让嬴城疑惑的是。 朝廷的确有禁制捕鱼的政令,但那仅仅在三四月,十月,其他时候,并没有任何的限制,所有人都可以捕鱼。 “呵,看你的装扮,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自己做的善人善事,现在反过来问我们?” 男子冷冷的盯着嬴城,还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屋子里面,这才一副要干仗的样子和嬴城对峙在破旧的院中。 “哦?”嬴城这就更加的疑惑了。 这一了解,才了然,让他心惊不已。 似乎几千年的官府都没有特别的大的变化。 渭水旁,禁江禁捕四个月。 各个码头关停整顿几个月。 对私自出河捕鱼者行抓捕之事。 然后。 沿岸居住的这些以半捕鱼和田地为生的百姓,只能望洋兴叹。 然而。 官府下令禁捕。 官府的船只,许多船只,却依旧以各种各样的名头出河,在渭水捕鱼。 而这。 就是这片贫民窟形成的原因。 “这样的事情难道县衙就不管么?”嬴城忍不住的问道。 按道理来说,这种事情咸阳令必须要处理才行。 “管,呵,当官和你们这些权贵公子们勾结在一起,岂会将我们当做人看。” “要不是秦国的法律不准强抢,恐怕我的女儿早就被你们抢走了。” “也不至于到这里假惺惺的过来讨好。” 男子冷笑道。 “哦!” 嬴城点了点头,也是明白了过来。 这更像是一个‘垃圾堆积场’! “你拿这骨头要做什么?”嬴城轻声的问道。 “没吃的,自然是魔磨成粉煮着吃了!”男子回道。 “哦!”嬴城点了点头,起身,缓缓走出了被男子视为自己领地的院子。 他没有怜悯给什么钱财或粮食,更没有许诺什么。 或许世界上许多人会一时兴起而大发善心,然而,当一种制度存在问题的时候,再多的善心都没有用。 嬴城明白。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他也是这其中的参与者之一。 有高贵的,当高贵者越来越富有的时候,就代表着有低贱者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扶苏府的账目他不知道,但他不认为,扶苏府没有侵占那么几亩良田。 或许就是那几亩良田,造成了在这贫民窟一户人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耕地。 而他,坐享着扶苏府的华贵的生活。 也或许他吃的鱼肉们,就是禁河禁捕的结果。 或许他吃的虎豹肉食们,就是禁林的结果。 一户的改变真的很简单。 一百金,足以让一户人从贫穷到富有。 然而。 一户的改变,并非是他想要的。 嬴城带着众多的护卫刚刚从男子的门口走出去。 似乎是适应了这里的空气,嬴城没有了那么多的恶心感。 而却是此时。 有差役,府兵在清巷道,还有吵吵嚷嚷的声音急促的传来。 “下官冯世杰拜见监国,此地肮脏,此地肮脏不堪,且有疾疫,监国万万不可涉险啊!” “下官中尉统卫拜见监国。” “下官少府右令李方拜见监国。” “下官……” 一时间。 在拥挤的巷道中,挤下来了二十多个官员。 倒真有一种狭路相逢的趋势。 然而。 这一幕落在院中男子的眼中。 却一副天雷轰顶的愣在了当场。 监国是什么,他不知道。 可冯世杰啊,那是他见过最大的官啊,什么都管,威风八面,在咸阳城那是顶天的人物。 可现在。 这样的人物,许许多多的人物,竟然卑鄙的迎接面前这个在他看来,只是贵公子的少年。 这,这少年究竟是谁? 他刚刚,究竟和什么样的大人物在说话。 “都很闲,是吗?” “冯世杰,你不是在主持大乐司和农业集体化的事情吗,我只是在咸阳城转转,你来干什么?” “还有少府右府令李方,你不是在统计咸阳地产吗,也闲着,跑了这里做什么?” 有几个嬴城不认识,但他认识的几个一个一个的点名道:“看来,在我认为可能困难的问题,对你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轻轻松松的搞定。” “三天内,我要结果,滚吧,别在这里碍眼了。” 但嬴城没有半分的客气,真是可笑啊。 他这才从章台街转到了渭水岸,这掌管咸阳大大小小,各个门道的主管,就如跟屁虫一样跟来了。 消息可真是灵通。 “这,监国,下官……”冯世杰忍不住的想要说点什么。 “郭怀义听令,三息还他娘的挡在老子面前的,给老子全部就地格杀。”嬴城冷漠的盯着前方堵路的人冷冷道: “老子以为老子将话给你们讲的明白的很。” 却是少府右令,轻声道:“监国,下官虽地位卑微,但监国也应尊重下官。” “我等前来,也是陪同监国巡视咸阳城,这是下官应该尽到的责任。” 第156章 嬴城,不过如此! 嬴城瞅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众多官员,尤其是敢于顶撞于他李方,突然摇头笑了笑。 道:“既然诸位如此要求,那便一同巡视吧!” 说着,嬴城迈步走在了李方的面前,又瞅着冯世杰,笑吟吟的道:“我爹以前认为,左丞相李斯结党营私,法家之人遍布朝堂。”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可现在我觉得,冯氏不逞多让啊,你说呢,少府右府令,冯氏的乘龙快婿?” 李方并未紧张,只是摇头道:“下官一心为大秦,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嬴城拍打着李方的手臂,感慨道:“是啊,李斯的堂侄,冯去疾的赘婿,你说啥就是啥,不是吗?” 李方恭敬的摇头道:“下官惶恐,下官也是一路矜矜业业才有如今这点浅薄的功绩。” 嬴城摇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说真的,他真的不敢这么一刀子把面前这个顶撞他的右府令给卡察的。 贵族之所以能够封闭上升之路,并不是贵族拥有着多么强势的权势,可以左右一个君王的想法。 而是贵族拥有着自己特殊的一套行事准则。 在哪套独有的形式准则中,贵族形成了一张封锁下层上升之路的关系网,进而完全将上升之路堵塞的干干紧紧。 而这其中。 最为关键的,便是依靠姻亲关系形成的一张无比恐怖,一把抓下去拔出萝卜带着茎遍布着泥的姻亲网。 大秦自商君开始便没有贵族这样的根深蒂固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大秦从此传统贵族就消失。 许多很多的庞大氏族,依旧延续着传统贵族那一套。 而面前这个李方,便是勋贵们联姻的产物。 李氏门庭从昔日卫国迁徙而来,又在李斯的手中在大秦扎根,并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崛起新勋贵。 但想要让李氏真正的进入大秦勋贵的阶层,李氏就必须联姻。 所以,这个李斯的堂弟长子,便以入赘的方式入赘了冯去疾门下,而长子李由娶了冯去疾亲兄弟的长女,次子李瞻娶了公主。 而在此基础上,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姻亲关系网。 冯去疾,李斯,始皇帝为同辈亲家,据此关系网形成庞大的宗亲联姻。 以后的婚姻嫁娶,就要按照这样的关系网进行同辈嫁娶。 在很早前他就看出来这个问题,计划育生司成立姻亲署的重要任务,其实就是统计宗族联姻。 如果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面对勋贵就是一个无比复杂的泥潭。 所以说。 这个李方敢如此说话,是有底气的。 因为即便是他,也不能轻易的乱拳往里面锤。 “既然如此,谁来详细的说说,这贫民窟的形成过程?”嬴城边走边问道。 “回监国,此地由来已久,说来话长。”冯世杰经常和嬴城打交道,自知嬴城绝不会善罢甘休,也是急忙解释。 嬴城点头道:“那就从头说。” 李方毫无忌惮的插话道:“这,我等评价先君,恐怕略有不合适。” “嗯,如果右府令说不合适,那就说明不合适,要不右府令说说,此时我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合适呢?”嬴城笑吟吟的盯着李方。 冯世杰见嬴城如此带着笑容的发问,自知不妙,急忙拉扯着李方,解释道:“功过是非,我等无法品论,不过此地的确由来已久。” “自孝公迁都咸阳,咸阳城为我大秦国都已经一百三十八年。” “先辈伴水而居,昔日渭水旁生活着不少百姓,这些百姓闻言要迁都之后,纷纷无条件的贡献了自己的土地,并极力的参与咸阳城的营造。” “孝公感动,便允许这些人继续在渭水河畔居住。” “后来,惠文王之时,又在扩建了皇城,也就是如今章台宫所在的大片区域,章台宫也于那时营造而成,且拥有不小的地位,” “而在昭襄王时期,章台宫更是成为了列国外交之所,朝廷议政之地,随之而来的章台街便鼎盛于此。” “可是早先居住于渭水河畔的百姓,却跟不上章台街的繁华,与章台街格格不入,为了不影响章台街的繁华,便围了一堵墙将内外隔开。” “到了如今,此地就已经如此,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更改,便成了这般模样。” 冯世杰尽可能的简述贫民窟形成的过程。 这的确是一段不可陈述的故事。 因为,这并不如在冯世杰所说,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奈和自然。 尤其是。 那被忽略掉的,不被外人所知的潜在政治意义,是需要从整个简述的描述去扒的。 “你看我这样理解对吗?”嬴城点了点头,笑道:“当初商君为了搬倒孟西白为代表的老牌勋贵,所以迁都咸阳,而在咸阳商君培养的新勋贵与孟西白分厅抗衡并最终胜出,获得独具都城渭水河畔也是理所应当。” “后来呢,惠文王继位,孟西白为首的老勋贵们反扑,不仅搞垮了商君,同时将这渭水河畔的商君支持者一并打压,自此此地百姓就一蹶不振。” “而到昭襄王恩威四海,武功卓越,接受列国外交,自然不允许咸阳城这一幕被外人瞧见,干脆就围了一堵墙不让外人看到。” “于是章台街越来越繁荣,而墙这边就越来越贫穷。” “等到了陛下这里,前有集中天下之繁华的章台街,后有不堪入目的贫民窟,也没有人解决,反而因为章台街的繁华,有无数的剩饭剩菜浪费被倒入渭水,如此之中,贫民窟之中的百姓就争抢这些剩饭剩菜,到了如今,便形成了这等场景,贫民窟之中的百姓争相抢夺。” “不过我想,这不是你们不解决的原因,本身这些人与你们并没有太大的矛盾,想想,只有这里的地理位置特殊,临渭水,且码头渔场天然,自然垂涎三分。” “可是这里的人世代维系于此,并不想离开,不过呢,大秦律法森严,还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强征土地,你们只能逼着这些人自己搬走。” 闻言。 冯世杰顿时低头不语,他知道嬴城很聪明,即便是尽可能的美化描述,但还是被嬴城轻而易举的判断了出来。 是啊! 渭水河畔,这片无比贵重的贫民窟,是咸阳非常重要的一个渔场码头,不仅肩负着咸阳一半的鱼类用度,更是有着不可替代的水运码头作用。 而这。 是很多人眼红之地。 身为咸阳令,他有责任让这些人生活变得更好,甚至他也非常赞同的认同和支持,这些贫民窟里面住着的人,早就该搬走了。 只要肯搬走,他可以给这些人安排可以生存的地方。 那不是问题。 可是呢。 这些人虽然贫苦,却傲骨铮铮,宁愿以垃圾为食,也不愿意搬离。 这就没办法了。 “监国以恶人之心揣度,下官也毫无他法。”却是李方,忍不住的说道:“下官也在努力的解决这里的问题,早就有提议,以田置换搬离,但这些人不为所动。” “哦?”嬴城又笑道:“那的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却是不知道,这右府令掌管天下山海地泽,内史掌管咸阳百姓田地,以田置换之策究竟如何,这些人为什么不为所动?” 李方恶言道:“不知好歹的贱民而已,官府提出以一亭安置,并每户百亩田地,可这些人一点也不知道满足。” “恐怕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吃剩饭剩菜,不劳而获惯了,不想自劳耕作。” 嬴城点了点头,非常赞同的笑道:“这确有几分道理,却不知百亩田地是何种田地?” 冯世杰心中略有有不妙的迅速回道:“早先曾商谈过一次,三十亩水田,三十亩旱田,四十亩荒田。” 嬴城点了点头,还算是比较合理,又问道:“位置在何处,可有滩涂,与其他亭里相比如何?” 冯世杰更加不妙的回道:“与其他亭里相差不多,顶多一两百步的差距,均符合我大秦往日安置百姓条例。” 听到这里。 嬴城也不打算隔夜商议了,当场决定道:“中尉统卫蒙盛,冯世杰,李方听令!” 一名随行的身披战甲的统卫顿时俯首道:“末将在。” 心中渐渐惊骇的冯世杰也迅速回道:“下官在。” 李方心中呵呵一笑,澹然回道:“下官在。” 其余随行官员也是好奇的盯着嬴城。 “既然有问题,那就解决,今天拖明日,明日何其多。”嬴城震声道:“本监国觉得,右府令李方的以田置换之策,很有道理。” “这贫民窟的百姓不识好歹,朝廷拿出诚意毫不领情,着实不自知。” “蒙盛,你立刻带领中尉府兵,强迁渭水河畔所有贫民窟百姓,凡有不从者,一律抓捕,凡有闹事者,杀无赦。” “冯世杰,做好贫民窟百姓的田地安置之事,少一亩田地,本监国唯你是问。” “李方,如你所愿,这贫民窟的贱民,如你所愿,强迁不留任何情面,这安置亭里滩涂用水地泽,可能一应安排妥当?” 闻言。 蒙盛兴奋的回道:“末将遵命。” 李方心中一笑,并没有奇怪,也是了然,嬴城的强势也是要分人,那无所顾忌只是对无权无势之人,可面对他们,还是要乖乖的让路。 这,很好。 当即迅速的得意回道:“下官定严格按照安置条例,将这贫民窟的百姓安置妥当。” 安置这些并不费力,顶多耗损些田亩而已,况且那本就是大秦官田。 但将这困扰了他们数十年之久的贫民窟解决了,到时候这里车水马龙滚滚,连绵的货船捕鱼船,自可无限使用,所产生的价值,比区区些许田地,珍贵百倍千倍。 “这。” 可就在众人兴奋之中,冯世杰却忧心忡忡的道:“大律令,这是否,有点不妥,要不,再考虑商讨一下!” 是的。 面对嬴城如此果决的支持以田安置,并且要求强迁,这反而让他忧心忡忡起来。 以他对嬴城的了解,嬴城绝不是一个吃了亏就忍气吞声的主。 而现在。 嬴城不仅不恼怒李方的屡次顶撞,反而同意了李方的方略,甚至下了极其严肃的命令。 这就更让他忧心。 他不明白,嬴城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 “商讨什么啊,冯内史,监国已经下令了,莫非你还是抗旨不尊不成?”却是还不等嬴城询问,李方就已经跳起来指责冯世杰。 他现在反倒是觉得这个冯世杰,做事情瞻前顾后的,真的,没有一丁点的魄力,难成大事。 “既然如此,现在就动手吧,冯世杰你去下达告示并做最后动员,蒙盛你去调兵镇压所有动乱,其余人都尽快组织人员,最快速度将渭水河畔,清空。 这些肮脏不堪的房屋,都拆了平掉。 那堵隔着的墙,一并拆了。 咸阳城不能允许肮脏不堪的东西存在。 这是朝廷旨意,不容任何人质疑。 还有疑惑吗?” “若是没有,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本监国自行离去。” 话音未落。 右府令李方就震声道:“有监国之令,明日天亮前,下官定当将此事办妥。” 面对如此保证,嬴城也没有多话,一点也不想在这肮脏的地方待着的笑道:“嗯,右府令真是我大秦的国之栋梁!” 说罢。 嬴城理都不想理的扭头就走。 说真的。 在这繁华的章台街后面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嬴城也觉得这样的地方没必要继续存在。 这里的人与其生活在这脏脏的地方,不如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至于这群人,哼! 嬴城浩浩荡荡的离开,后方,冯世杰,李方,蒙盛等人目光不偏不倚的盯着嬴城离开。 李方这才笑呵呵的道:“呵,这嬴城不过如此,盛传其嚣张跋扈,现在看来,也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而已,就是口舌有点厉害。” “现在你看看,面对我等,还不是照样妥协,帮我们办事。” “给四海为珍的掌柜交代一下,我觉得没必要给这嬴城什么贿赂,两千金虽不多,但那地方,天下独此一份,给他,太浪费了。” 蒙盛摇头道:“人的名树的影,这咸阳第一混世魔王可不是白叫的,还是要尽可能交好啊。” “不是盛传,宁在坟头跳舞,莫在前路挡道,坟头或有鬼,前路定有城,不能大意啊!” “大意,呵,我看你们都太高看他了!”李方呵呵一声,盯着四周的贫民窟,冷笑道:“诸位,开动吧,这可是监国令,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强迁了,终于可以解决这令人头疼的麻烦地方了。” 然而。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冯世杰却渐渐心底骇然,面色阴晴不定的变化,带着惊恐之意的踉跄道:“我回去准备此地贫民田地安置之事了,几位也莫要大意,告辞!” 说着。 冯世杰连辞礼都忘记了,慌不择食般的离开。 第157章 各方反应 对广大的普通百姓来说,即便是朝廷张贴告示发布政令,也是后知后觉,消息闭塞的。 对一些能够上达天庭的人来说,即便是朝廷发生一丝政令风向的变化,也能事无巨细的了解清楚。 而就在嬴城以监国之令下达了强拆强迁之令后。 这个仅仅发生在渭水之畔不大不小的事情便开始在咸阳城流传了起来。 李府,法家的战前总动员还没有结束。 书房之中,就已经开始争论起来。 “这嬴城是什么意思,这就开始妥协了吗?” “章台街是最接近皇宫的地方,表面看那些仅仅是许多的食肆酒馆,可那其中盘根错节,非权贵之人不可能在其中开店。” “章台街可以说是我大秦勋贵的一个缩影。” “而渭水南岸的那片贫民窟,一直以来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却令众多勋贵们无可奈何。” “而现在,嬴城竟然成为了勋贵的帮凶,亲自下令强迁强拆,这无异于向勋贵妥协。” “领袖,嬴城如此,真的值得我们倾尽法家之力为其刀锋吗?” 书房之中,法家众多的首领忍不住的不满怒道。 着实被气的不轻。 这操作太迷幻了。 李斯却沉吟片刻,抬手笑了笑,第一眼看向自己的儿子,挪了挪,看向了江城问道:“江城你来说说你的见解。” 廷尉令江城沉思道:“老师,弟子的看法,与诸位师公同门略有不同。” “我不认为这是妥协,恰恰相反,我认为,这将是大律令与勋贵之间开启的第一场战争。” “章台街本身的存在,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包括我等均在章台街有产业,这些产业,合法经营,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是渭水南岸那片贫民窟却不同,那里最大的作用是水运和水产,其连通着黄河,可横贯八江,直通济北。” “一直以来,因为贫民窟的存在,水运而来的货物都被卸在城外,再转运进城。” “很多勋贵们都对渭水南岸垂涎三尺,然而,我若是大律令之思,强迁贫民窟百姓,以田置换,空出大片的区域,一定会收回朝廷所有。” “建造一个咸阳城最大的码头,来往船只皆可停靠,而这,自然就会和垂涎渭水岸边的勋贵们争锋。” “勋贵要么妥协,要么绝不退让。” “无论如何,都将是一场浩瀚的战争,一旦勋贵们开始让步,接下来,隐户隐田产业店铺等,都将面临妥协。” 说罢,江城拱手道:“弟子愚见!” 而江城的一番分析,也引起了众多法家首领们赞同。 江城重法,有这般见解,合情合理,只是,李斯却摇头道:“如果嬴城就这点本事,也不会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将天下搅个天翻地覆,老夫也不会如此支持他。”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攻,下政攻城,刀兵见血必是生死之局,届时便是分裂之局,若是嬴城连这都看不透,就不要搞什么推行立法了。” 被李斯接连否定,众多首领也是忍不住的问道:“这,莫非这还有其他可能?” “爹!”却是李瞻,坐在门口吊车尾左右看着这些叔伯同门,忍不住的举起了手。 在李府,他是家主次子,地位尊崇。 但在这里,他只能坐在后面,连发表意见的资格都没有。 顿时,众多法家首领的目光也是瞄向了李瞻。 而李斯也是眉头一挑,他都给李瞻抛砖引玉,加以引导了,要是李瞻还说不出个一二三出来,这个废物儿子就没必要要了,也是道:“说说你的见解。” 李瞻微微一犹豫,起身施礼之后道:“爹,诸位叔伯同门,弟子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可能尚不成熟。” “以我对大律令的了解,大律令此人从不吃亏,做任何事情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且做事从来没有什么章法可言,需要讲道理的时候就讲道理,需要蛮横霸道行事的时候就无所顾忌,甚至需要不要脸面的时候其根本就不在乎丁点得失。” “我认为,大律令此举,乃伐谋之举。” “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 “既然勋贵目的在渭河南岸的的贫民窟,如今大律令搬迁,试问,这空出推平之地,勋贵是否会出手掌握在手中。” “可这若掌握手中,这其中合法与不合法,便是定罪的准则。” “也就是大律令在渭河南岸挖了一个大坑,在等待着勋贵往里面跳!” 被李瞻这样一解释。 顿时整个书房之中的法家众人眼前一亮。 的确。 就连江城也是忍不住的点头,认为李瞻说的非常有道理。 尤其是李瞻和嬴城共事时间最长,对嬴城最了解。 “看来,这贫民窟,将是撬开勋贵的一把钥匙啊。”不由的江城感慨了起来。 然而。 就在众人的赞同之中,李斯却摇了摇头,道:“你们,还是没有看明白,大律府存在的意义,新秦法究竟代表着什么。” “想要了解嬴城,就要了解新秦法,各自回去再看一遍新秦法吧!” “法令文字是死的,一张白纸上面写上去点文字,就算是给一个目不识丁的人照抄,也能抄出来。” “书,读的再多,抵不过去深刻的思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一句话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意,新秦法改掉了晦涩难懂的文句形式,以通俗易懂的文字释义,无论如何,道理依旧在那一行一行的文字之中,是需要去解读的。” “李瞻你全程负责整个新秦法的修订,老夫以为你的理解会最深,却没想到,你也只是照猫画虎而已。” 法家众多首领弟子们都想不明白,李斯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什么意思,自家领袖对嬴城不仅非常看重,而且非常欣赏嬴城的这一次行动。 这就让他们想不明白了,也实在是猜不出这其中究竟蕴含着怎么样的谋略。 尤其是李瞻,信心满满的分析被老爹直接否定,也是十分不茬,觉得不服气,不由道:“爹,难道其中还有谋划?” 李斯神秘一笑:“我说了,立法,便是立这世间秩序,这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啊,诸位,安静的等待这孤艳的梅花在寒雪中盛开吧!” 李斯并没有再继续讨论,而是开始商议其他事情。 …… 而就在李府进行激烈的热议的同时。 蒙府。 蒙武,蒙恬,蒙毅三位可以做主的人都不在。 但这并不影响整个蒙家的正常运转。 蒙盛将贫民窟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给族老讲了个明白。 蒙氏族老冷笑着笑了笑:“看起来,这嬴城是准备向我等勋贵妥协了,也是,毕竟嬴城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纵然天纵奇才,终究不经世事,哪里真敢和我们这些大秦真正的勋贵开战。” “蒙盛,既然如此,贫民窟那边,你尽快动手,争取天亮前办好。” 蒙盛闻言,点了点头恭敬道:“孙儿这就去督办!” 是的没错,蒙盛已经是中尉统卫,但在此时,却在听从一个没有半点官身的老人命令。 “这是否有不妥之处,要不还是请示一下武儿!”却是另一个老头忍不住的担忧问道。 蒙氏族老摇头道:“武儿身为家主,这族中大事由族老会主持,不用再商议了。” “武儿可以两袖清风,蒙毅也可以不用在意钱财之事,但我蒙家,身为百年家族,丁口已经千余,奴仆食邑更是数不胜数,这庞大的家族,需要足够多的家业来支撑。” …… 频阳王氏。 一门双候,这并不是说,频阳王氏就真的只是王翦一脉。 武成候府、通武侯府也代表不了频阳王氏。 “三伯,此事要不还是请示一下族长?”堂前,有人轻声问询。 然而,坐在堂中的一老者,却冷哼道:“哼,王家父子何曾管过我王氏一族,我王氏倾尽一族之力助他王翦封侯,功成名就,可他倒好,功成身退,三辞太尉一职,自禁那破院子,枉费这么多年我王氏子弟埋骨他乡,真当是为了给他王翦博取一个不贪图权利的好名声。” “那王贲也是一个白眼狼,不用想了,人家王家父子多么忠心大秦啊,陛下多么信任王家父子啊,呵。” “这!”大堂之中的众多王氏族老和子弟面面相觑,却也是不敢多言。 面前这位是在王氏一族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王翦,乃是大伯王翦的亲弟弟。 这其中恩怨纠结,可以追朔到七十年前昭襄王在位之时。 直到大伯辞官归隐,这恩怨一度变成了分裂王氏的矛盾。 后来,大伯王翦退让,虽身负族长之位,却不问宗族之事,族内大多数决策,便由三伯主持。 与此同时。 武成候府。 王贲身着便服坐在凉亭之中忍不住的说道:“爹,刚刚传来消息,三伯似乎不想善罢甘休。” 王翦安静的站在一处盆景上,摇头道:“我王氏自周灵王太子晋而始,历我这一代已经十八世,王氏这棵树太旁大了,树大招风啊,也是时候修剪一下了。” 王翦说着,慢慢的修剪树枝,叹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王氏成了秦国勋贵之首,四海为珍,什么玩意!” 王贲闻言,忍不住的说道:“爹,您才是族长啊,此时应该由您出面,才能阻止这场祸乱。” 王翦摇了摇头道:“你我父子先后以军功封侯,我们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了。” “而王氏太庞大了,正所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不敢想象,会有多少族兄族弟们来认祖归宗啊! 一旦为父再掌握王氏,造反的两个条件就都具备了,昔日白起的下场,如今的白氏一族,历历在目啊。” “你要明白,这世间的权贵均为虚幻一场。” “你可知陛下南巡,为何唯独将你和离儿留在了咸阳?” 王贲道:“陛下信任我们。” 王翦笑了笑:“别忘了,陛下可是带着近三十万大秦锐士离开了咸阳,区区江东之地,你真以为需要陛下带着三十万兵马亲征? 说实话,屠睢带着的五十万兵马,那才是平定江东的主力。”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啊!” 王贲勐然一惊,惊疑不定的问道:“父亲是说,那三十万兵马,是给我们准备的?” 王翦摇头道:“去吧,不要多想,陛下还是仁厚的,你始终记住,你是一名君令所指,兵锋所至的统帅,做到这一点,王氏门庭无忧。” 王贲顿然,并没有离开,反而再次问道:“爹,那嬴城?” “乏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刚睡过,这睡意就又来了。”王翦说着,又躺在了躺椅上面,闭上了双眼晒着难得的太阳。 咸阳地界,一股无边的风暴在渐渐动荡而起。 无数的勋贵在争论在这个极为敏锐时刻,嬴城在贫民窟的所作所为。 而这一切的动荡。 从章台街背后,渭水河畔的贫民窟,开始了。 “轰!” 一阵如暴风刮过的声音动荡而起,一睹破旧不堪的围墙,彻底的泯灭在人海汹涌之中。 深夜。 章台街再一次的进入了不眠之夜。 中尉府府兵强横的冲进了一座又一座宅院之中, “奉监国之命,所有在渭水河畔的人全部强迁搬离,以田置换。” “别在这里与我们讲道理,这是监国之令,今夜必须全拆,你们全部得搬离。” “反抗者格杀勿论,看清楚你们的地位,朝廷就是这些年对你们太过于容忍了。” 当朝廷真正动真格的时候,一个贫民窟的百姓,根本翻不起丝毫的浪花。 一个又一个的百姓,被府兵强势抓走,随之轰隆一声众人推墙倒。 “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无耻,我们世世代代在此,如何能离开?” “放开我,我要状告你们,什么监国,你们沆瀣一气,勾连一起害我们。” 一道又一道惊恐怒吼之声连绵不绝。 然而。 廷尉不管,府衙不管,巡逻府兵不管,隔着一道宫墙的卫尉不管。 掌管山海地泽的少府右府令,就站在灯火通明的强迁队伍的旁边,似乎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的感慨道:“贫民窟这麻烦之地,终于解决了。” 第158章 大秦新法的踏脚石 一个皇朝,从来不会以部分人的意志而运行。 对天下来说,剥削并非来自于贵族、勋贵、世家、豪商等一切游离在官员之外的集体。 嬴城很喜欢后世的一句话。 剥削来源于权力,而非其他游离于外者,如果没有权力的撑腰,游离于权力之外的人只会讨好顾客和员工,哪敢肆意妄为。 最大的垄断是权力的垄断,最大的腐败是权利的腐败。 一个皇朝开始腐朽永远只会从官员的腐朽开始。 翌日! 清晨! 嬴城再一次的站在了渭水河畔的贫民窟,或者说,现在他不能称这地方为贫民窟。 当这个皇朝以绝对的意志运转的时候,是可怕的。 仅仅半日一夜的时间。 ‘贫民窟,居住的上千户人家,连绵一片的破旧的院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是天上砸下来了一颗陨石,没有影响其他地方,直接清空了贫民窟所在。 冯世杰,李方,蒙盛等众多可以在这片肃清之地说的话的各类官员,安静的等待着嬴城的下一步指示。 而嬴城似乎也没有指示的想法,就安静的站在一眼能看到渭水的高处。 可能许多人会认为! 他会因为这片土地大肆杀戮。 他会因为在这片土地的问题上选择妥协。 然而。 他并不想。 「来了!」就在所有人的停顿之中,嬴城轻声低语。 只见远处迅速停下来了几辆马车,从马车上,陆续走下来了几个身着官服的官员。 「下官商业司司正巴晨,下官矿业司司正曾以,下官工业司司正杨宏,下官大律府长史令李瞻,下官廷尉司闫怀,下官户籍司司正王默拜见大律令!」 瞬间。 陪同嬴城巡视的冯世杰,李方,蒙盛等人眉头紧皱了起来。 不明白嬴城这是什么意思。 嬴城笑了笑,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 顿了顿,嬴城笑吟吟的问道:「渭水河畔,长达十里之地,而此地水势缓慢,河道宽阔,是非常适合做码头和渔场,是吗,李府令?」 李方同样笑吟吟的回道:「的确,贫民窟的存在,严重阻碍了咸阳水运和渔业的发展。」 「辛得监国之令,这才还渭水一片祥和的发展契机。」 「相信在监国的带领下,一定可以给这里带来美好的发展。」 说罢,李方还不忘对嬴城恭谨的一拜。 「嗯!」嬴城点了点头,道:「的确,贫民窟的存在,不仅让咸阳城不雅观,还严重的阻碍了此地的发展,对于一些目光短浅的人,应该进行强迁。」 顿了顿,嬴城目光扫视着众多的官员,问道:「渭水河畔,这片肃清之地,是否有归属呢?」 李方眉头一皱,回道:「没有!」 「嗯!」嬴城又问道:「那这片河道是否有归属呢?」 …. 李方眉头再皱的回道:「河道所有,归朝廷所属!」 嬴城遥遥的指着一处停泊着船只的地方问道:「那片码头的归属呢?」 李方眉头紧皱的回道:「那是冯海的码头。」 嬴城点了点头,道:「太小了,停泊船只不过七八十就拥堵不堪,码头上面连货运中转的地方都没有。」 「能扩建吗,左右三百步,何岸两百步,到原本围墙所在?」 李方眉头锁成了条条山川般盯着嬴城,不明白嬴城为何这般询问,但是,听嬴城的意思, 是要让冯海扩建码头,也是脑子快速转动的回道: 「莫说五百步,下官觉得,左右五百步,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嬴城点了点头道:「两里地吗,可以,这个冯海在什么地方,唤来问问。」 此时不要说李方了,就是在场的其他官员们,也一副懵逼的样子。 尤其是李瞻,巴晨,曾以这些人。 昨日发生的动静不仅知道,而且还进行了深度的讨论。 对嬴城的强迁贫民窟的举动,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嬴城竟然想让冯氏继续掌管码头,不仅如此,看嬴城这意思,这是要合情合理的承认冯氏码头的归属。 「冯海就在外边等候,下官这就传唤而来。」李方也是心中滴咕,没想到,嬴城竟然妥协的如此彻底。 着实有点懵。 很快。 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青年,走了过来,道:「小民冯海,拜见监国。」 嬴城点了点头,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一个扛把子的人物,太年轻了,就二十出头,就掌握一个渭水河畔的独立货运码头。 甚至说能让李方为之奔走。 但,冯海背景如何,关系网如何,他不在乎。 「你的码头左右扩建五百步,河岸两百步,给你免费租赁五年,五年后你若想继续续租,扩建所在,需要每年向朝廷支付二十镒金的河岸滩涂及近河道使用费。」 「当然,你想租多少年都没有关系,你可以和商业司签订契约文书,具有法律效益,即便是到期了你也可以续租,如果将来商业司毁约收回,你可以直接到廷尉状告商业司。」 「当然,这不包括你租赁土地未按在商业司报备用途使用等,具体细则你可以和巴晨商谈。」 蒙了。 听着的冯海蒙了。 旁观的李方也蒙了。 冯世杰,蒙盛这些官员蒙了。 李瞻,曾以,杨宏,闫怀众人也蒙了。 只有巴晨,瞪直了眼睛,仿佛一瞬间打开了思路。 但是。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疑问,‘贩卖朝廷资产,! 尤其是李方,冯海等人。 要知道即便是几十年下来,河道至始至终都属于朝廷所属,这,就算是他们想方设法的搞贫民窟,也从来没有打过河道的主意。 …. 最多,最多就是以各种理由,阻碍普通百姓入江捕鱼,船只停泊。 而现在。 「那不知大律令,若是小民建成码头,这其中要如何收益,船舶停靠如何,货运转运如何,出江捕鱼如何?」 就在所有人的惊神之中,率先反应过来的冯海惊问起来。 「船舶停靠,一缕按行价收取费用,大船,小船,渔船,货船等以不同种类收取停靠费用,商业司会对此中各项事务出具定价及价格浮动范围,进行双向议价。」 「货运转运,同样按行价收取费用,至于仓库你也可以收取费用。」 「但是,你只有码头运营之权,不得拒绝任何船只的停靠,转运,捕鱼等一切从事水事的行为。」 「认真想想吧,码头是一门非常赚钱的生意。」 「过往停泊船只,日常停泊船只这些费用可是持久的,转运也就不说了,要是你这码头雇佣四五百工人,单搬运转运临时存放货物,就足以让你赚钱了。」 轰隆隆! 整个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这是打着灯笼要给冯氏送钱 啊。 一个长达两里之地的码头,就在咸阳城最核心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想要弄走贫民窟,最主要的就是为了水运。 一艘装满货物的船只停靠在这里,那些货物根本折腾不开。 而现在。 嬴城不仅亲手推倒了贫民窟,还一手将冯氏码头的事情合法化,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现在。 冯涛,李方这些等大着嬴城发难的人,都蒙了。 实在是,嬴城给的好处太多了。 这堪称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个超大型的码头。 这和白送的有什么关系? ‘这嬴城是傻子吗?,李方的心中忍不住的疑惑。 然而! 嬴城同样在笑。 谁也不知道,嬴城在了解清楚贫民窟的情况之后,快要高兴死了。 他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贫民窟的存在,严重阻碍了咸阳城的发展。 因为这里本身就是权力斗争下的畸形产物,早就应该强力清除了。 即便是没有这件事,贫民窟的改变也会逐步推进。 而真正让他看重,巴晨快要为招商的事情愁死了。 昨天才刚刚向他诉苦,一天过去毛的进展都没有。 而这里。 招商的条件堪称是先天的。 地理位置重要! 渭水通黄河,黄河直下渤海,这比陆路要好太多了,航运可是重要的经济命脉所在。 一旦这里的码头建设起来,那可想而知。 引资条件先天具备。 背靠章台一条街,有数十个勋贵世家,而且都是大秦最显贵的一批人在盯着这块地方。 只要清理掉贫民窟,有合理的政策引导,这些人会投钱、投人、投物的将码头建设起来。 …. 更重要的是。 这些人太自信了,因为他们在朝堂有真正的权势存在,根本不怕这种明文政令之下朝廷反悔。 这不废话。 不找他们投资,找谁投资。 这也是他一直在强调的事情。 二级,三级乃至十级,百级管理结构形成一个自下而上的官员层级。 而在这个结构之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商业的崛起。 更直白一点,将百姓与朝廷的矛盾,引导向百姓与商人的矛盾。 更直白一点,明明是朝廷没钱结清酬劳,但是朝廷让商人主持,所以劳力想要要到酬劳,就会去找商人,而不是来找朝廷。 而如果有十个商人中转,那百分之百,这把火烧不到朝廷的头上。 「根据商业法第二十七条规定,凡驱使他人为自己谋利者,必须签订雇佣契约,此为雇佣关系。」 「雇佣关系释意,雇主和受佣者关系,为同等雇佣关系。雇主为在为自己谋利过程中有驱使他人从事共同谋利者。受佣者为在为他人谋利过程中不分享谋利利润者。」 「雇佣关系确立,雇主须向受佣者支付劳动等价的酬劳。」 「商业法二十七条细规第一则,在雇佣关系中,雇主不得驱使民等从事高危险,如悬壁开山,入洪添石等高危险乃至必死劳动。」 「第二则,在雇佣竞关系竞争中,优先民等从事轻、轻重、重等劳动,即在奴隶与民等竞争同一劳动,雇主必须优先选择民等之人,如搬运货物,运送,放羊等劳动。」 「第三则,雇佣双方均不得以任何理由以违礼的方式对待双方。」 「第四则,在雇佣双方契约约定或解除之时,雇主必须向受佣者结清酬劳。」 「第二十七则,在雇佣双方雇佣契约受到威胁之时,皆可依照刑事法、诉讼与非诉讼程序法于任意廷尉状告,廷尉必须接收并进行调节或介入。」 巴晨话音未落,闫怀就跟上补充道: 「根据刑事法第二十七条规定,非法所得有价值之物即为罪,不以死罪论处。」 「刑事法二十七条细规第七则雇佣关系第一章,雇主未按照规定与他人签订雇佣契约但驱使他人获利,处共同谋利所获利润百分之三十罚款,并交由商业司商业规范署予以教导。」 「第二章,雇主未按照雇佣契约如数支付受佣者酬劳,须向受佣者支付十倍酬劳并处共同谋利中所获利润百分之三十罚款,并交由商业司商业规范署予以教导。」 「第三章,雇佣双方在雇佣契约签订后在从事劳动过程中,雇主,受佣者,同受佣者等同一团体内其中一方以打骂、侮辱言论等行为对另一方造成肉体和精神伤害,在判定未造成轻及以上伤害之后,交由商业司商业规范署予以教导。」 …. 「第四章,拖欠为雇佣契约约定中超过期限一个月为拖欠关系,雇主拖欠超过十人及以上二十人以下酬劳,须向受佣者支付十倍酬劳并处共同谋利中所获利润百分之四十罚款,雇主在拖欠超过五十人及以上一百人以下酬劳,须向受佣者支付十倍酬劳并处所获利润百分之八十罚款,并停业整顿。雇主在拖欠超过一百人及以上一千人以下酬劳,以刑事处罪,剥夺其民等该享有的一切权利,贬为奴等。」 「雇主在拖欠一千人及以上酬劳,以刑事处罪,剥夺其民等该享有的一切权利,贬为夷等。」 懵逼。 下方刚刚兴奋起来的李方,冯海众人,一瞬间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徐徐道来的巴晨和闫怀。 大秦新法。 这是大秦新法。 勐然间他们惊醒了过来,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 似乎,他们成为了嬴城推行大秦新法的踏脚石! 而这详细道令人发指的雇佣关系以及那可怕的关于雇佣关系的刑事法。 让他们幡然醒悟了过来。 ‘嬴城,至始至终都没有妥协,至始至终都没有要搬倒勋贵,他在制定规则,制定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则,而这码头,便是这规则的开始。, ‘一旦开始,码头上所有事物的运行,都要以新秦法为准。, ‘营造码头并不是危险劳动,所以,在这营造过程之中,必须要以雇佣关系雇佣他人干活,还要签订雇佣契约,向受佣者支付酬劳。, ‘一旦超过一个月,就会受到刑事法追责?, ‘若是不理会呢?, ‘可他娘的新秦法是真正的国策啊,和陛下作对,和大半个大秦对抗?, ‘尤其是李斯那个疯子,竟然还那么支持嬴城,好阴险的嬴城啊,这该如何是好!, ‘这是一把软刀子啊,插的人必须受着,难怪,这狗货又是强迁又是给我们码头的,竟然在这里等着我们,服了这个细狗了!, 炸了。 全场炸了。 不但李方,冯海众人炸了。 就连李瞻也从懵逼之中醒悟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和自己父亲李斯之间的差距,究竟隔着多少条街。 「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攻,下政攻城,刀兵见血必是生死之局,届 时便是分裂之局。」 「立法,便是立这世间秩序。」 「什么是世间秩序,新秦法就是啊,他将人分成了五等九流,他将五等九流的人该遵守的礼进行了严格的规定,他将五等九流从事的各行各业也进行了严格的规定,他将所有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规定了出来。」 「一旦推行,将会形成一张牢固的大网,将所有人都网在其中。」 「难怪,难怪,我就是这大律令怎么突然转性了,忍让如此大的利益给勋贵,是啊,这些东西给勋贵就勋贵了,其实,给谁都一样,没有差别的。」 「只要保证一点,法的存在就是相对公平,此举堪称是一举多得的超绝谋略啊。」 「贫民窟的事情解决了,里面住着的人也有了自己的亭里,而勋贵也得到了巨大的利益,如此超大型的码头都能装得下八江之船了定能广开水运,而有新秦法在包括营造码头以及今后码头的正常运转这将能带来近万人劳有所得。」 「更可怕的是,朝廷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反而码头所产生的商业税,所需要支付的租赁费,这么算下来,好像没有人损失什么。」 「尤其是嬴城,这位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可如果一力操办好此事,这将无限提升在朝臣及各个官员之中的威严,这才是这位大律令最需要的东西啊。」 李瞻越想,就越感道自己的智商似乎被人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从昨天的一头雾水到现在全部了悟,这一系列的操作。 太可怕了。 那是一种跟他那位爹一样,在坑别人的时候别人还在感谢他爹。 岁月如梦 今天休息一天吧! 太累了,连四千都没写够。 明天更新吧。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今天休息一天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三证齐全,新的解决方向 清空的贫民窟之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嬴城竟然会以租赁土地的方式来解决勋贵和朝廷之间的问题。 “这,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李方的心中细细的盘算,站在冯氏的立场上,他们真正想要得到的并不是贫民窟。 土地是死的,并不能产生任何的收益。 即便是不做码头,他们也需要在这上面营造房屋,营造店铺,甚至营造风景来产生收益。 如果嬴城不提出租赁的方式。 他们也要想方设法的去搞定这片河岸的用途,然后营造码头,码头建成之后才能见到收益。 而嬴城提出的租赁土地方式,却给了他们方便,省略了营造码头前的所有步骤,直接营造,造完就能收益,且将他们的收益,合法合情合理。 “不止啊,这是新法的推行,天下河道万千,可能都会以这种方式推行。” “或许,这也是嬴城在向勋贵们释放的一种信息,勋贵们必须转变以前的方式,来适应新秦法,或者说,这就是嬴城对勋贵所释放的善意。”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绝世争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局,却没想到,竟然就这般结束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啊,新法太过于复杂,太过于庞大,也太过于详细了,真要让勋贵按照新法来执行,才是真正的难题。” “是啊,何止是复杂,就这一个码头,就涉及十几条刑法,几十条商业法,而这仅仅是新秦法万分之一啊!” “我看未必,新秦法听起来玄乎,但真正实行起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所有人都在轻声交流。 今日所见所闻。 或许,会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或许,会是一切祸乱的开端。 然而。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嬴城指着脚下的大地,对廷尉司闫怀,户籍司王默,商业司巴晨,工业司杨宏道: “就在脚下,搭建官署,哪怕是一张桌子,一个人,也要受理告状,指导码头的营造。” 顿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感觉到其中浓重的战火味。 在这各地方搭建廷尉司是什么意思,已经不用说了,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就是用来找冯氏麻烦的。 但是。 这官署设在什么地方,谁也阻止不了。 “那是谁家的码头,一并扩建了吧。” “一个码头太少了,来十个,这十里之地,全部都得营造为码头。” “巴晨,继续进行招商,不止渭水南边,渭水北边也得逐步肃清出来。” “我要让这里,成为全天下最大的航运中心。” 嬴城掷地有声的开始画大饼,“将来,每天要有上万只货船进进出出,货船铺满整片渭水。” “天下之物尽入咸阳,咸阳之物遍布天下,这才是真正的盛世。” “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将来数之不尽的财富,才是真正的不值。” 渭水波光粼粼,宽敞的渭水在这地势平原上缓缓流淌,随着阵阵波澜拍打着河岸,溅起阵阵水花,清洗着河岸的石子。 而听到嬴城壮志凌云的豪言。 即便是厌恶于嬴城的李方,都忍不住的放眼向整个渭水。 仿佛已经看到了万船入江的景象。 ‘若真有那个时候,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而到时,一个码头一天又将产生多大的利润啊!’ 李方忍不住的惊叹,心中竟然渐渐升起了一种豪迈之情。 那是未来财富无边无际的场景。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尽快落实下去!” 嬴城点了点头,便迈步离开。 后方。 众多官员们神色各有复杂的盯着嬴城的背影。 到现在他们才发现。 一个人聪明到绝顶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像任何问题在这样的人面前,都只是轻松的如吃饭喝水般解决,没有任何困扰。 然而。 这些人完全不知道。 嬴城刚刚坐回铜车,就忍不住的滴咕道:“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这也是后世总结的经验啊,朝廷资产私有化,而且到我那个时代,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国有企业了,全部变成了私有企业,想必这也是总结华夏五千年的历史经验才有的国策,不会出错的。” 没办法。 虽然他自认为聪慧,可在有些方面,他还是有缺陷的。 比如。 他没有系统这样的历史模拟器,来模拟一个本着有利的政策推行下去,结局究竟是好是坏。 而这。 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理想之中,很多事情想起来是辉煌而顺畅的,就和做梦一样,能梦到已故去的亲人,能梦到自己中了一千万,能梦到自己被狗追着,还能梦到很多很多离谱的事情。 在现实之中,似乎……好像你做任何事情都有反对者,你做任何决定都会影响到旁人被反对,任何人都无法随心所欲的活着。 所以。 有些事情,你必须接受每个人的平庸,也必须接受每一个人不平凡。 而对于大秦和大秦勋贵之间来说。 在打破原有平衡之后,必须要找到一条新的平衡点。 勋贵在意的自己的利益。 然而。 对大秦来说,嬴城认为只需要在意法就好了。 有法贯彻落实,这个皇朝就能稳定的运行,而这本就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皇朝,只要稳定,就穷不了。 只不过。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大秦,土地兼并和土地私自开发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就单论咸阳城郭来说,用咸阳城东西3117丈,南北2900丈,总面积九百零四万平方丈减去少府实际统计的面积,整整少了近三百万平方丈的面积。 若是将这样的数据说的更明白一点。 秦时:1引=10丈,1丈=10尺,1尺=10寸,1寸=10分 换算关系:1引=2310cm,1丈=231cm,1尺=23.1cm,1寸=2.31 换算:1里=500米=2165尺=216丈=22引 在咸阳城,一千五百九十万平方米的土地,消失在了咸阳城。 就这,还不算城外田地荒滩等。 在咸阳城原始的记录中,酒楼的长度只有十二三米。 但实际统计中酒楼莫名其妙就多了二三十米的长度。 这不是一家,也不是单独勋贵开的酒楼,只要在咸阳城开店铺的,都在莫名其妙的自我扩张。 只是勋贵开的酒楼自我扩张的更多而已。 如果真的要将所有的违建建筑拆除,那就等同于将咸阳城拆了重建。 这是一个极其头疼的问题。 也是咸阳城在保持着原始农村模式之下所必然的产生的问题。 拆掉重建,是不现实的! 而在犯难之后,嬴城转了一圈,想到了一个算得上彼此都接受的办法。 “以少府,府衙的原始记录为准,对私自扩建的建筑,以半租半卖的方式,私建者补交私自侵占朝廷土地的费用。” “对于不补交者进行拆除收回朝廷所有。” “对于影响道路交通,城郭容貌等建筑,有记录者按建筑造价和地价标准进行补贴,没有记录者折算地价补贴进行拆除。” “在田亩滩涂人口的问题上,对隐户之事,必须严厉的进行统计,对隐田之事,统计但不动归属仅计入田赋,对荒滩之事,一缕按城内方式处理,但地价要在城内的十分之一以下。” “在集体化农业的问题上,按乡亭直属府所在地,亭直属府可以在一百五十以下,乡直属府可以在三百户以下。” “在商业经营的问题上,商署签发经营许可和店铺编号,商业规范署签发安全许可和商礼许可,商税署签发商税缴纳证明,此为三证,同一经营的店铺,必须要此三证才能正常营业。 除此之外,在特殊行业,如煤矿开采,盐业开采,渔业开采,涉及滩涂、河流、山川、田地等问题,还要有矿业司对应官署、农业司耕田署签发许可才能正常营业。” 大律府,嬴城第一次召开在他监国范围内的内朝议政。 下方。 则是在贫民窟的事情解决之后,被他点名叫来的各司、各司署官员。 遇到问题解决问题。 “下官有疑问!” 嬴城话音刚落,下方的少府右府令李方就提出疑问道:“监国所说的府衙原始记录,在下官的了解中,府衙记录并没有详细的记录,仅仅以‘横竖约七八丈’进行记录,其中具体如何衡量。” “咸阳的地价也各不相同,应以什么标准进行收取费用,章台街即便是租赁的价格,也在一丈百钱,但在如西街这些地方,一丈不过十钱。” “且,十年前的地价与如今的地价那也是不同。” “至于说隐户,封爵者即有食邑,百户千户万户皆有,统计隐户是否也就意味着要废除爵位制度,同时,这部分隐户又该如何解决,若要让官府同贫民窟一般处理,必定导致官田数量急剧减少。” “再者,既然翻陈年旧事,下官也有话要说,耕战国策虽然被废除,但耕战国策之下百姓努力开垦良田,所见有水之处便不辞辛劳开垦田地,且这些田地也在朝廷允许之内不被纳入征收赋税范围,如今征收是否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再者说,乡亭里直属府,里为最小,仅可容百户,一户三四代人,祖、父、家里子,儿、孙,家里子兄弟有七八人,要不要分家分户,分户之后要异地立户?” “而在乡亭里中,经年累积,超过百户者众多,而在一些繁衍子孙众多者,里中千户不在少数,还是要维持原有状态,又或者里变亭,亭变乡,乡变城?” “再者,这商业之事,下官虽然不懂,但就码头而言,按新法所定,冯海想要让码头正常运营,需要到商署、商业规范署、商税署、河运署、渔业署,土地署签发证明,这是否涉及的官署太多了。” “没错,以冯海的能力,想要将这些办下来不存在问题,但其他人呢,监国一面主张商业的蓬勃发展,却又一面设置如此复杂的流程,这究竟是打压还是鼓励?” “而就目前而言,这些新立的官署并不具备遍及天下的能力!” 然而!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 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就会出现。 而现在。 就有人逐字逐句的解读嬴城的解决方法,并逐字逐句的反驳。 全是疑问句,没有一句肯定句。 大律府鸦雀无声了下来,一个个看着李方又瞅着嬴城。 看似平静的对话。 却充满着火药味。 无疑。 冯氏一族在贫民窟的事情上妥协了,但在其他问题上,开始变得非常挑事。 任何解决方法都存在问题。 所以,这就是纯粹的找茬了。 嬴城笑了笑。 右府令李方跳的很欢,从贫民窟开始,就表现出极强的反对意志。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罢免李方。 一句话,李方影响不了任何决策。 冯去疾侧头看了李方一眼,摇头道:“十年前的楚国还是楚国,但是如今的楚国是我秦国的郡县,如何能比啊,以前没有详细记录,是因为竹简书写繁琐,帛书又造价太贵,如今有纸张小管,书写方便,记录严实一些自然是可以方便朝廷管理的。” “价格不是问题,既然是市价,且无硬性要求,土地市价多少便按照市价收取即可,即便是朝廷直接进行土地征收,改征收的还是要征收的,这是原则问题。” “至于爵位,在新法中规定,爵位仅和军功军爵有关,而军功爵位不再以封地、食邑为唯一封赏标准,除了这些,还有金钱,还有官员任免,还有养老费用等,这不能一概而论。” “即便是陛下,也承认了在过去一百年,我大秦虽因耕战国策而强并一统天下,但天下一统耕战已经不再适应于如今的天下,耕战国策已经成为过去,身为大秦的子民,必须要坚决的拥护这种改变。” “李方,你该好好的读读书,尤其是礼书,集体化农业也分人,对我秦人来说,是依旧保持着五世同堂的户籍制度的,而为了鼓励生育,还有着以里并里的合里制度,以里拓荒的附里制度,你所说的问题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只不过还没有遇到而已。”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读书,不是听些言语就莽头冲锋。” 冯去疾在训斥。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冯去疾不满李方表现的在当着他们的面训斥李方。 尤其是当着嬴城的面。 这无疑在向所有人表述一个事实。 冯氏一族在面临着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因为意见不合而产生内部分裂。 冯去疾是支持嬴城的行动的,但是自己的女婿并不听话。 即便是出了问题,不要牵连其他。 第 160章 乱与静 冯去疾的威严还是十足的,即便是李方屡次找麻烦,但在被冯去疾反驳之后,李方还是乖乖的闭嘴。 只是看向冯去疾的时候,心中还是十分不服。 虽然说嬴城以租赁的方式让贫民窟的事情没有进一步的恶化,并且让勋贵,百姓等各方面都得到了好处。 但任谁都看出来了。 嬴城想要将勋贵从尊崇地位拉下来之心依旧不死。 那一条条的商业法,刑事法,正在一步步的蚕食着勋贵们在大秦的特殊地位,今天可以有码头用新法限制,明天就有更多的特殊地位被限制。 长此以往,勋贵的特权就会被步步压榨。 可是。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在面对嬴城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 冯去疾身为冯氏一族的族长,冯氏一族的利益在被蚕食的时候,竟然选择了彻底的妥协,完全站在了嬴城一面,要削弱冯氏一族的实力。 这让他觉得非常之不合理。 “无论是集体化农业,还是推行律法,大乐司亦或者宣传司,老夫觉得,洛阳当为首选。” “咸阳城如果有为难之处,东乡等地也可以成为率先推行新法之地。” 可就在此时,李斯笑吟吟盯着李方道:“在老夫看来,无论是宗族还是秦国,想要治理好就必须围绕着一个核心,法!” “无规矩不成方圆,李方,若你还在我李家,你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 “有些勋贵之家,就是太纵容自己的亲族了,的确该管管了,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陛下赞同新法的推行,四公附议没有异议,身为九卿官员,你的确有权对政令提出自己的异议,但任何政令,你必须要一丝不苟的执行。” 李斯话音未落。 在大律府参加内朝议事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可思议。 尤其是李方,舌头被震麻了。 身为李家子,他是非常清楚李氏门庭构成的。 李氏一族可以说是颠沛流离的贵族了,原本是卫国贵族,后来成为了楚国贵族,而随着李斯发迹在秦国,李斯亲族就分家到了咸阳,被安置在了咸阳东乡一带。 这是李斯的亲族。 但是随着李斯官拜秦相与楚国被灭,越来越多的李氏族人便前来投奔李斯。 眼看着投奔之人远来越多,李斯干脆在洛阳将李氏族人安置了下来,目的说是压制吕氏一族的族人,但其实就是嫡亲与非嫡亲之分,不断榨取非亲族年轻弟子进入亲族,辉煌亲族而败落非亲族。 他就是如此在祖父带领下离开上蔡投奔李斯而来,在洛阳落脚之后被选入东乡,被李斯安排给了冯氏当赘婿。 可以说这是身为男子的耻辱了,刚过去那些年甚至他都不敢抬头见人。 这只是其次。 真正让他惊骇的是,洛阳李氏门庭李斯不管也就算了,竟然连东乡都不管了,要交给嬴城随便搞,这无异于将整个李氏在秦国的大本营都交出去,成为新法的踏脚石。 疯了吗? 与李方抱着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就连冯去疾的脸皮都抽搐了几下,两眼近乎无语的瞅着李斯。 他明白,李斯这个赌徒又开始押注了。 要拉着李氏一族和法家一起进行豪赌,赌嬴城能变法胜利。 ‘哎!’ 看这李斯快七十岁了还了一副精神抖擞,一言而诀的样子,冯去疾就心中一叹。 有些东西,真的不能比啊! 要是人和人的想法一样,那就好了。 有些事情他能看透,可总有一些人,看不透。 在如今这千古未有之变中,唯有加入其中,才能生存。 冯氏一族是宗族式管理,除了他这个族长,还有族老的存在,族老的权柄甚至要大过他这个族长,在面对冯氏一族的许多问题上,他并不能完全一眼而诀。 就和这个入赘的女婿一样,受到族老重视,就能够反驳他一样。 但李氏一族是集权式的管理,李斯是族长,同样有族老的存在,可是李斯近乎和始皇陛下一样,将族老的存在无限制的弱化,整个李氏一族被绑在了李斯的身上,随着李斯一念而诀。 这就是为什么李斯可以决定整个李氏一族的原因。 正因如此。 李斯在内朝议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句话,份量之重,是其余人无法比拟的。 “相信李丞相的决定,定能为李氏门庭带来新的机遇。” 嬴城点头笑了笑。 对李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意外却不震惊。 对李斯释放出来的善意,他坦然的接受。 而这。 也意味着,当初本着让李斯支持自己老爹扶苏的初衷,在隔阂十年后,他,获得了李斯的全力支持。 想必,老爹扶苏听到会很高兴吧! “在户籍的统计问题上,姻亲关系是最重要的,不能出差错,对于各户口本上面,必须是要有一户中全部人口的组成,百姓认不认识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员认识字,方便查验便好。” “而在户口本上面,应当有以下信息,户主,户内人员构成,户内人员信息,奴隶信息。” “而每一个人员信息,应当有姓氏名,性别,出生年月,户籍信息,等级,住址,职业。” “我们要知道我们的子民有多少人,每年死亡多少人,新生多少人,他们衣食住行如何,以一里一亭一乡一县一郡乃至一州来进行调控。”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统计过程,但一定也必须去统计。” 嬴城没有纠结在一个问题上面。 现在他也真心的理解,为什么前世那些当官的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了。 因为无时无刻都有新的问题产生。 这些问题是必须要去解决的。 只有开会,一遍又一遍的开会,商讨研究。 他还好,一言九鼎,还能说了算,有问题一句话搞定。 可想想复杂的官员结构,虽然相互监督相互权力限制,可这也从另一方面阻碍了官府的办事效率。 有利有弊! 又是大半天在一晃眼的开会中过去。 一场临时的内朝议事结束。 咸阳再一次开始了连轴转的模式。 若是此时站在咸阳上空有上帝视角,便会发现,此时的咸阳城,要比想象之中要乱很多。 甚至在人心惶惶的程度。 然而。 这没有改变任何朝廷的意志。 翌日! 清晨的曙光照耀在大地,似乎是在给所有起床的人带来希望之光。 然而! 临淄郡,临淄。 郡尉盯着手中的文书,忍不住的手抖几分,眉头紧皱的道:“我要查验真假!” 驿丞摇头道:“郡尉自行查验,下官亲手从丞相手中接过文书,一路不经人手,星火兼程而来,做不得假。” 郡尉却没有管驿丞如何解释,仅自拿出来以往文书认真比对,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凉气,回道:“临淄郡郡尉,领命!” “来人,送驿丞下去休息!” 说着。 郡尉面容逐渐的冷漠了下来。 虽然这件事早有准备,但面对李斯传来的丞相府政令,他还是不得慎重对待,进行仔细查验确定真假。 实在是,开工没有回头箭。 一旦开始,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而现在。 既然确定真伪了。 那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孔氏一族,稷下学宫!” 郡尉的目光逐渐冷漠,迅速的下令道:“来人,准备动手。” “既然要动手,那就解决的彻底的一点,一旦遇到反抗者,不用通报,可直接射杀。” “所有的藏书,能带走带走,带不走一律烧毁。” 说着,郡尉直接在袖中掏出一道公告,将郡尉印章盖在了上面,“贴出去,稷下学宫辱骂君王,鼓动叛乱,藏匿逃犯,无视王法,奉命查抄。” “为统一天下文字,现对昔日除秦国文字的书籍进行查封处置。” 郡尉冷厉的说着,便带着府兵一路直奔稷下学宫。 同时,一直带着肃杀之气的队伍,向着曲阜狂奔而去。 很少有人知道。 就在临淄,一场将波及天下学士子的风波骤然而起,向着无边的大地翻涌而去。 也是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粗暴的处置方式,将天下文学中心从临淄强行修正在了咸阳。 但这同样,意味着天下之乱将要从大秦的每一个角落开始。 然而。 无论天下如何变化。 咸阳身为天下权力中心,一举一动的变化都关乎着天下走向。 而就在咸阳城万般的纷乱之中。 咸阳府衙。 同样在这个清晨,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沛县主吏萧何受沛县县令李良所荐,特来拜会内史!” 门口的差役仅仅扭头看了一眼,便摇头道:“你的运气不好,内史刚刚离开,在外面候着吧。” 萧何久经风霜,面色都有点发白的问道:“那内史什么时候回来?” 门口的差役摇头道:“不知道,县令大人这几天都在忙,哪有时间接受你一个主吏的拜会。” 萧何心中一叹,施礼退了回来,准备等候。 虽然他也是县衙主吏,也算是一县之内第二级的官员的,可是他这来到都城,连进县衙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的就是你,你要拜会内史?” “以前是做县衙里面当主吏的,还不错,跟我走,去东乡!” 第161章 萧何与张良 “东乡?” 初来乍到的萧何蒙了,忍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仰着头瞅着县衙上面的四个大字‘咸阳府衙’,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别看了,我是咸阳长史令郭达,你叫萧何是吧,去不去,给个痛快话。”站在府衙门口的吏员却笑道。 “去,下官遵命。”萧何想了想回道。 “别,可别下官,你的官职是县主吏,我的官职是县大史令,论级别,你比我高,尊我名就好。”郭达说着,招了招手,便有差役迁来了两匹马。 郭达翻身一跃跳上了战马,示意萧何骑上另一匹。 萧何到现在还是懵逼的样子,打死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尤其是,他都怀疑这咸阳府衙官员的办事效力。 一不核实身份,二不查验文书,三不查看他的举荐信。 听到什么就把他给征用了。 不过鉴于这人穿着官服,且能使唤差役牵马,差役们很是尊敬,也只能懵逼的上马。 稀律律!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 就跟着郭达出了西城门,绕路向东乡。 “郭兄,咸阳这是春耕了吗?”狂奔在路上,萧何忍不住的问道。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为何有此一问?”郭达摇头。 “这附近田地荒滩上人很多,弟以为要春耕了。”萧何疑惑。 “丈量土地,划分滩涂,界定里、亭、乡范围,统计田亩,隐田,隐户,反正事情很多。”郭达摇头笑道:“你也是当主吏,也该明白,这上面动动嘴皮子,咱们这些人就得跑断腿。” 萧何眸光闪烁,特意的抬头放眼望去,心底渐渐掀起了无边的波澜,隐隐兴奋了起来。 他萧何,似乎来得正是时候。 从沛县出发,他一路从滨海道狂奔而来,休息都在沿途驿站,忽略了不少事情。 此时所见。 漫山遍野都是人,咸阳的变化,近在眼前。 “能否详细说说!”萧何忍不住的询问,想要快速的融入。 郭达却是一笑,“这个不急,你以为咱们去东乡要做什么,就是在东乡督办这些事,慢慢了解。” “我先给你说说东乡的情况,免得你到了东乡,莽撞招惹了祸患。” “这东乡,是丞相李公的族地,别看都是白身,但你可能随便遇到一户,就可能是郡尉县尉,上面某个酷吏的家人。” “这东乡的习俗法学气息十分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别的地方咱不知道,但东乡是整个咸阳旧秦律执行最严厉的地方,用路不拾遗形容东乡再合适不过。” “不过你可别认为好欺负,哪里也是咸阳有名的刺头,别管你是县令还是什么官,到了哪儿一言一行都要合礼合法。” 郭达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摇头道:“反正那个地方,我看了都害怕。” “丞相李公的宗族啊!”萧何这下就更蒙了,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说实话,他有点后悔答应跟着来了。 真的没想到,他不过是刚来咸阳,连门道都没有摸清楚,就要去当朝丞相宗族搞事情。 可现在也后悔不了了,这郭达虽说不会强制他前去,但他这折返,基本上他在咸阳的仕途就终止了。 “这是要去推行新法吗,只有我们二人?”萧何忍不住的问道。 却是郭达,赞赏的说道:“你还不错,有点胆色,便是府衙里面不少人听到要去东乡,都害怕的不敢去,你却思虑一下便坦然处之。” “看在你陪咱走这一遭的份上,这么和你说吧,咱们县令的官级在咸阳虽小,但权柄地位并不小,相识咱内史的更多,隔三差五就有人带着举荐信前来。” “有些是糟粕,想走内史的门路留在咸阳升官的机会大点,这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混几天没本事要么辞行要么在底层继续磨练,这一辈子基本就到头了。” “有些是精华,能力什么的都有,但千万别认为自己才华出众就一定要被重用,这二者之间看似关联,但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想要留在府衙,你得能办事,还得把事情办漂亮了,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认为你满腹才华就能肆意发牢骚,对政令不满,这在咱们府衙是大忌。” “吏员,尊的是县令,行的县衙政令,只办事,不论政,无对错!” 闻言。 萧何一顿,在战马奔腾之中,对着郭达深深一拜:“萧何谢兄长点拨!” 郭达笑道:“无妨,你是遇到好时候了,县衙现在缺人,尤其是能办事的人,现在出政绩很快,而你身为县主吏,最差也能和我一样,成为大史令。” “你也别有怨言,在府衙吏员,大史令外放就是县令,在其他地方你主吏干到头,也是平级调任或入郡继续从吏员起步。” “你数数天下县令,哪个不是在咸阳历任吏员。” “你再数数天下郡守,哪个不是出自三公九卿府。” “要么,你从县郡州入九卿府,一路从吏员升上来,出任便是郡守左贰。” “要么,你从县或郡州平级或下调在咸阳任吏员,干到大史令再被外放出仕。” “当然,如果家室显赫就另当别论了,这么说吧,丞相李公次子李瞻,十五岁便是廷尉府小吏,十八岁便是县尉,二十三岁郡尉,二十六岁便是廷尉左,二十九岁廷尉正,这才当了一年,就又被下调在大律府当大史令,人家再出仕,就是真正的一州巡查使!” “你我这辈子能不能走到九卿府,还要两说。” “当然,更不比的,就是咱们的监国皇长孙诚公,十一岁的监国你可听过,人家出仕便是大律令,三公之位,三个月已经监国。” “好好干,有才学,有能力,在如今这大变之局,机会很多。” 萧何又是一番感谢。 只是心中却暗暗叹息。 陌生之人突然对你释放善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已经有预感,此行东乡,并不安顺。 …… 宣传大院。 嬴城再一次坐在院内的台阶上。 身侧。 淳于越,汤游,江富挺直的站着。 下方。 十万星火安静的以队列站着。 张良,陆贾,赤松子等等,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人头。 此时。 儒法农三个庞大的群体,都变得无比沉默。 “图穷匕见!” 张良的心中轻叹了一声,想到了一个故事。 而现在的宣传大院,何尝不是如此。 孔腾在离开宣传大院之后,如石沉大海再无任何消息,子思之儒的儒生们寻找无果,着急也没有用,在咸阳,儒生们犹如桉板上的鱼肉。 申望,孟左,翁公,陈乾,陈风,何鸿也消失了。 就好像他们看着这些人离开宣传大院,然后,神秘的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领袖首领们去了哪儿。 整个儒家现在犹如一盘散沙,尤其是礼书人手一本之后,儒家之内已经变得山头林立,各言其说,无法凝聚齐心。 而相对来说,孙氏之儒现在成为了唯一一个还算是上下齐心的儒家派系。 “真正让我担忧的是,也是我不敢深思的,宣传大院的用途啊!” 陆贾在一旁轻叹息,盯着前方的嬴城心中不安。 与张良陆贾抱着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就在此时。 嬴城再一次的堆在大喇叭上道:“开始吧!” “想必很多人都疑惑,宣传大院聚集如此多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多余的话我就不做赘述了,很简单,你们所有人,要入驻我大秦数以万计的里内,促礼督法,纠正天下乡里百姓的思想行为,辅左乡里百姓致富,团结乡里,团结邻里,我将之称为星火,你们便是星火,遍及天下乡里,为我大秦的文明之火。” 嬴城都还没有说完,下方就已经吵吵嚷嚷了起来。 一个个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 掀起了无边的风浪。 让他们去乡里,竟然让他们下乡里,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让他们下乡里。 “不可能,荒野之民,简陋之居,我等寒窗苦读,为的是匡扶天下,令天下太平,让天下之人懂得礼仪,让万民衣食无忧,秦国需要我们来治理,施行仁政,以仁德来感化百姓,让百姓各行其事。” “更应该轻赋少事,减轻刑法,减轻徭役,解百姓之急,让天下盛行德行,天下便能安定。” “敢问大律令,我等前往,拥有何等权柄,可否治理地方?”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声喧闹而起。 令整个宣传大院像是雷霆轰鸣一般。 张良和陆贾也是相视一眼,只有一声叹息,虽早有猜测,如今被嬴城揭示,却有无边的无奈袭来。 一眼望到头儒家的命运。 “肃静!”嬴城拍桌子怒斥道:“哼,儒家之所以被我大秦排斥,全都是因为你们自身的迂腐,无能,标榜名流,高谈阔论,学问被你们捧在了天上,却忘记了你们每个人都站在大地上。” “让万民衣食无忧,靠嘴吗?” “让万民懂得礼仪,靠嘴吗?” “说的好听,将国家交给你们来治理,施行仁政啊,感化百姓啊,轻赋少事啊,一群连一亩地产多少稻米都不知道的饭桶,以为读了几天书就能治理天下了?” “但凡你们有当年孔老夫子周游列国而推行仁义的决心,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 “学问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一个嫌贫爱富的官员,一个嫌弃田地泥巴的官员,一个只知道满口仁义道德来标榜的官员,我大秦,宁缺勿滥!”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这天下万民,才是国之本,收起你们傲慢的眼睛。” “我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今日不下乡里,别跟我提才华,你祖孙十八代这辈子休想再踏入仕途一步,有本事就高举反旗推翻我大秦的统治,没本事就闭嘴,我给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杀绝你们,是我对你们最大的仁慈。” 轰隆隆。 嬴城赤果果的话语在人群之中炸响。 所有人都惊骇无比的盯着嬴城,似有凶虐之气威严而来。 谁也想不到。 嬴城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开骂他们,将他们骂的狗血喷头。 “粗鄙武夫。” “毫无礼节。” “不懂尊师重道。” “无耻之徒。” “竖子。” 一声又一声的怒气声在碎碎叨叨。 然而。 嬴城完全不理会这些,严厉道:“下面,念到名字的人上前来,选里!” 说着,嬴城看了一眼旁边的将士,将士顿时大声的喊道:“张良!” 刹那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站在最前方的张良身上。 ‘我,噗!’ 张良心中暗骂一声,左右瞅着相熟之人,不敢回头看。 这一步踏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可是。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令人糟心的事情啊! ‘罢了!’ 张良内心一叹,最终还是抬脚走了出去。 以宣传大院的情况来看,他要是拒绝,可能他这一生,就要止步于此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张良……”张良没有管身后不好的议论声,仅直走在了嬴城的面前,刚要拜见,嬴城就指着旁边大型桌面地图道:“不用多礼,直接选吧,任何一里,随意挑选。” 张良眉头一挑,目光搜寻,顿时一股惊骇之意涌上心头。 在旁边。 一个恐怖的,巨型的,拼凑出来的地图,文字如蚂蚁一般标注的堪舆图平铺在桌面上。 恐怖的堪舆图。 竟然详细到每一个里名。 他敢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详细最详细的堪舆图,没有之一。 这要是不知道,恐怕一眼看过去,直接蒙圈。 不过,张良看都没有看堪舆图,便非常肯定的道:“马台里!” 马台里是他最好奇的地方,也是他很想看到结局的地方。 如果要选,马台里是他的首选之地。 “登记造册迁户籍,从此之后,你就是咸阳骊邑乡东山亭马台里驻里宣传员张良了!”嬴城平静的说道。 可这话却让张良勐然一惊,忍不住的惊问道:“那我的家人。” 嬴城点了点头道:“这个你放心,五世同堂,上有父老,身有兄弟姐妹,下有子孙,当然,你是户主,与谁亲皆可一并入户,朝廷会安排一并迁移而来,其中不需要你花费任何的费用,更不用担忧安危,一路皆有大秦将士护送,保证给你安安全全的送到。” “咕噜!”张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盯着嬴城,双手都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第162章 赠书之礼,星火相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张良心中一连发出了三声极其不满,极其不甘,极其悲鸣的叹息声。 这是一场步步为营,极其恐怖的阴谋! ‘宣传大院,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瓦解天下贵族世家的阴谋啊,好一个选里。’ ‘在这个时代,升斗小民哪里能读得起书,能通读一部论语者,非大富大贵不能。’ ‘可是,选里之下,以户主为民迁徙,自身虽有亲情观念,但在另一头,却将贵族世家完全的拆开了,拆的彻彻底底啊。’ ‘我能想到可能要我们乡里,可为什么想不到,这其中竟然还藏着这一手啊!’ ‘如此被拆,就算是浩瀚一郡之地的世家,都会被拆成零散小家,甚至天南地北无暇相顾。’ 张良在颤抖,很想回头大喊一声,让所有儒生们快跑。 可是。 他还是忍住了。 他不知道,那高墙之外连飞鸟都不敢靠近的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 “下一位,陆贾!” 喊话的将士见张良选择结束,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喊道。 陆贾闻言,也是不敢回头,仅直来到了嬴城的面前,对着嬴城施礼,盯着面前的乡里地图也是发愣,不过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同样没有详细找,毫不犹豫的说道:“马台里!” 马台里的变化,同样吸引他。 他很想看到,在朝廷强势插手之后,马台里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嬴城摇头道:“马台里张良已经选了。” 陆贾摇头一叹,又在地图上寻找了一番,找到了马台里,到附近扫了扫,这才道:“东乡里!” “下一位,林天。” 迅速的,从法家推选之列,走出来一年轻男子,道:“马台里!” 负责记录的吏员点了点头,在一张按照郡县所属的有着所有乡里地名的纸张上面找到马台里,而后在张良的后面,写下了‘林天’二字。 “下一位,冯小天。” 农家行列,走出来一中年男子,道:“马台里!” 记录的吏员当即点头,在张良,林天的后面写下了‘冯小天’三字。 选里之后的人会进入另一边等候,等到三人之后,就可以直接出发。 整个星火计划,完全是按照一里三人组,以相互监督,相互促进的方式进行。 因为人数不够,在远离咸阳的乡里,则是一组三里。 只要在朝廷统计出来的乡里,基本上都将星火安排了过来。 而似乎在这样的选里之中。 马台里成为了众人首选的乡里。 但名额只有三个。 随着马台里名额满员,嬴城便起身,转身进入侧院之中。 张良,陆贾,林天,冯小天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被安排。 尤其是张良和陆贾,似乎已经妥协了,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而见到嬴城走来,张良几人率先拜道:“拜见大律令。” 嬴城笑了笑,招了招手,迅速的,一名吏员提着一个沉重的布袋放在了嬴城的面前。 几人都一副奇怪的盯着这怪异的布袋,这东西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赢城笑了笑,蹲在地面上,两只手伸进布袋,用力的抱出来了一本厚重的书。 书的表皮稍硬。 但是上面的两个大字,却让张良,陆贾,林天众人惊呆。 “秦律?” “秦律?” 几人无比诧异的盯着这本足有十几斤重的书。 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本书。 尤其是秦律二字,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份量,太沉重了。 却也是不明白,嬴城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昔日荆轲入秦之时,燕太子和众多壮志宾客在易水送行,燕太子赠藏剑堪舆图于荆轲,荆轲接过后,高渐离敲着筑,荆轲就和着节拍唱歌,悲凉的声音让众多宾客流下了眼泪,荆轲又发出了激愤之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众多宾客睁大眼睛,头发向上竖起顶住帽子,以表达对荆轲的敬佩之意。” 嬴城说着,将厚重的秦律抱在了张良的面前,说道:“张良,林天,冯小天,你们三人既然选择了马台里,我希望你们要有荆轲刺秦般的决然之心。”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如今你们下乡里,当为远行,而我没有什么可以赠予你们的,这一本秦律,历大律府三月修订,今赠予你们三人,万望三位珍重,不忘初心,为天下太平而努力。” “我希望,我大秦子民人人知礼,人人懂法守法,人人可识文断字,人人有向善之心。” “谢大律令,我等为了大秦安定,定万死不辞。”林天和冯小天潸然泪下,激动到颤抖的施礼感激。 而张良,却是愣愣的抬头盯着嬴城,盯着嬴城抱着的厚重的秦律,一时间竟然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 赠书的意义,却非同一般。 一书成一人,书和老师没有区别。 书是智慧的,是高贵的,是文雅的,赠书之礼是需要沐手焚香,正襟危坐来接受赠书。 通常情况下,从于师而学成而志行天下前,老师会赠书,为一生所学前路指引。 与二三友人辞别,好友会赠书,知己难寻,志同道合者更难寻,为之一生所珍视。 辞别于长辈,长辈会赠书,背井离乡远行,望子乘龙,为之一生所珍藏。 而现在。 嬴城赠予他一本厚重的秦律。 即便是他对秦律完全不知,也明白,这该是一种深厚的期望。 一本好书,是足以用一生来感谢的。 这样的赠礼,太过于沉重了。 “良,自仇视于秦,乃至襄助反秦之士,大律令不计前嫌收容于良,今赠书,良无以为报,只愿深耕于乡里,为天下太平而努力。”张良深沉的说道。 在心态上,已经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着。 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躬身双手抬起,接受嬴城的赠书。 嬴城笑了笑,将笨重的秦律轻轻的放在了三人的手中。 赠书之礼,在这个时代,对于文人而言的确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要不然。 他也不会安排这一出。 尤其是对于儒家而言,麒麟吐书的传说已经被儒家结合天人之学说的神乎奇乎。 ‘孔子将生,有麒麟吐玉书于阙星,圣母以绣,系麟之角!’ 虽说这有被神话用来抬高地位之嫌,就和祥瑞一样。 但这也说明,因为这个时代书籍的珍贵,让书籍拥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自然,收获一波感激,要是有人能因此死心塌地的跟着干,那就再好不过了。 刚接手。 明显感觉到三人的手迅速下沉,不过三人也是气力十足,迅速的用力支撑下来。 “宣传司虽没有实权,可你们便是这星火,燎原之火,用善则利,用恶则乱,天下苦战数百年,也到了修生养息的时候了,万万不能再乱了,为了天下太平!” 嬴城快速的撒手,感慨的说道。 闻言。 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震声道:“为了天下太平,下官定不忘大律令今日教诲。” 说着。 三人缓缓起身。 盯着面前这道纵有八寸,横有四寸的,厚度甚至达到两寸的沉重的书册,不仅手中沉重,心中更是沉重。 对他们三人,或者对于整个宣传大院内的所有人来说,任重而道远! 这不仅仅是一本书,更是天下万民之书。 “这是一百钱以作盘缠,到了乡里一应住所食物皆由里负责,若有怠慢者,自可直言于上。” “下,可纠正升斗小民,上,可纠正乡亭里官员,不合乎礼仪,不合乎秦律的行为,皆可指责。” “无论乡里县郡,都会配合你们。” “记住,你们是我大秦奉常府直属司署宣传司之下的宣传组,食朝廷俸禄,为二等九流官员。” “宣传司乃是直属司署,地方府衙无权指派你们任何任务。” 嬴城再次嘱托起来。 像极了临行密密缝的样子。 今日,即便是逢场作戏他也要将整个流程走完。 当然。 他更希望这些人都能够从善如流。 他对宣传司,抱有非常大的期望,也是整个战略布局之中非常关键的环节。 有些话他也不会直言。 百姓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看来。 官员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勋贵之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的兼并土地,完全是因为几千年来整个华夏历史都在实行着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国策……愚民之策。 因为愚民之策便于形成自上而下的统治。 但这同样带来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百姓不懂得自己拥有什么样的权力,在遇到欺压和侵占之后不懂得如何反抗,听之任之受之将火气憋在心里,于是终于有一天……爆发了! 百姓们不知道,当天灾过后,朝廷会倾国之力来救助他们。 百姓们不知道,当粮价暴涨之后,朝廷会进行强制调控来保证他们有吃的。 百姓们不知道,当大面积的流离失所,没有收入的时候,朝廷比他们还要着急愁苦。 百姓们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官吏并没有决定他们生死的权力却依旧在遭到欺压的时候不知该如何办的忍着。 百姓们不知道,其实在律法之中详细的规定了每一个违法、违德之事都是可以被惩罚的。 百姓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而当这些可以称之为常识的东西成为了昂贵的知识,阅之不起的时候,便形成了上升下沉之路的封锁。 宣传司,这里的每一个宣传员们。 便是点亮天下万民‘不知道’的星火,让百姓从‘不知道’到‘知道’! 嬴城瞅着背上行囊,逐渐远去的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 有些权力,说真的,他不敢放。 张良有大才,林天也有大才,冯小天也有大才。 正因为有大才。 他才不放权。 因为以三人之才,不要说一里之地,便是一县一郡之地,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而对于知识贵乏的乡里来说。 一个近乎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出现,会出现一种近乎于天然的尊敬现象。 这样的人会成为以乡里之地来说的世界中心。 若是赋权,便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陆贾,俞三,彭士你们三人既然选择了东乡里,我希望你们要有荆轲刺秦般的决然之心。” “如今你们下乡里,当为远行,而我没有什么可以赠予你们的,这一本秦律,历大律府三月修订,今赠予你们三人,万望三位珍重,不忘初心,为天下太平而努力。” “我希望,我大秦子民人人知礼,人人懂法守法,人人可识文断字,人人有向善之心。” 嬴城没有任何的耽误,继续开始了下一组。 没错! 这大清早的嬴城不辞辛苦的来此,就是为了现在。 不假他人之手。 这十万人。 三万组。 他要一个一个的赠书,一个一个的嘱托。 一天做不完,那就两天。 两天做不完,那就三天。 直到将所有人都送走。 这是他的决心,也是他的尊重。 重礼之后,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该有的都有! “东乡里,包括整个东乡,李斯族亲盘根错节,虽要小心行事,但也不必过于谨慎,朝廷直属司署,族法与秦律交接,任何人都无权打压你们。” 嬴城再次嘱托,对于一些乡里特殊的地方,说明情况。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想要完成星火计划,他也只能当个领进门的师父,至于修行结果如何,天都不知道。 仅仅半天时间。 位于咸阳的乡里就被选没了。 而这其中。 马台里被提到的次数,达到了一百二十七次。 在了解清楚情况之后,频阳王家里被反悔的次数达到了三十二次,冯家山被反悔了五十七次。 在这里,嬴城没有勉强。 尽管反悔,你自己选地方。 而就在一个个反悔之中,儒家有一个头铁的青年男子陈平选择了王家里,态度不是一般的坚决。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嬴城没有在意。 即便这是去复仇的,那也要在秦律和礼书之内复仇。 第163章 帝国意志,旷世之战的开始 宣传大院之内的宣传员们不知道,就在嬴城前来宣传大院之前。 皂河原上,超级作坊! 天都没有亮,治粟内史府府令内史腾,商业司巴晨就带着十几个官员焦急的站在三座军营空出来的行道,超级作坊商门外等待。 内史腾很激动。 巴晨也很激动。 在场的官员都很激动。 「要是能进去瞅瞅,那该有多好啊!」 「何止啊,哪怕是进去看一眼就走,那足以令我吹嘘许久了。」 「可惜,三个多月以来,即便是陛下,都没有进入其中,连李公,冯公都没有踏入其中。」 「整个超级作坊,就跟一个无底洞一样,只进不出。」 「真的太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官员之中从到来就在议论,等了半刻了还在热闹的议论着,半点没有停歇,一个个对超级作坊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心。 「听说在皂河,一个又一个的大水车随着湍急的水流转动,可是那水车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听说皂河被随便拿捏了,在阿房宫停工之后,楚啸将阿房宫近一半的劳力投入在超级作坊的营造上,尤其是皂河沿岸,为了防洪防冻防枯,被调入超级作坊的渭水河丞李江,一面在皂河修堤坝在风线口分流皂河水,防止洪灾,一面却又为了防止枯水期到来挖新的河道,这是要保证一年四季皂河都有充足的水流啊。」 「何止如此,听说最近楚啸又在给超级作坊疏通水路,本来阿房宫的排水就是排向皂河,现在被超级作坊堵了,可大律令不让超级作坊的排水和阿房宫连在一起,听说为此楚啸暗地里抱怨了许久。」 「其实超级作坊也是烧钱的玩意,频阳开采来的煤炭,有七成被超级作坊用了,想想那是多大的一笔开销。」 「其实这些都不是超级作坊的核心,小道消息,这外围防御是西营将士在负责,鱼龙混杂的,而超级作坊真正的核心是连绵一片的作坊,听说那才是真正的震撼,遍布十里之地,作坊连着作坊,超级一词用的极妙啊,真的是超级,规模之大,快要超过咸阳城了。」 「可惜,核心之处黑甲卫日夜轮岗,没有人靠近。」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超级作坊叛乱发生了好几次,这件事嬴城没有上报,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处理了,据说阿城军都镇压过叛乱。」 众多的官员议论纷纷。 对整个超级作坊充满了好奇之心。 如果其他地方。 他们想去看就看了,可这里,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往里面闯。 至今为止,纸张究竟是如何从木头变成薄薄的一层的,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而就在众多治粟内史府的官员后面。 则是站着近千名官商。 这些人,有些是做丝绸生意的,有些是做药材生意的,有些是做粮食生意的,有些是做皮毛生意的, …. 为首的。 正是胡秀,乌氏倮,卓诚三大顶尖官商。 官商们同样很激动。 「纸张啊,终于可以贩卖了。」 「要是能搞到制作纸张的方法,那可真的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别想了,朝廷连纸张价格都规定死了,就算是你搞到,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也不知道这纸张的成本价是多少,这生意做的是稀里湖涂的。」 「有钱赚就行了,最起码这一次朝廷说清楚了,不用我们出钱,我们只按照朝廷的规定贩卖就可以了,这要是以前,朝廷一声令下, 咱们出钱出力还落不到好处。」 「也不知道能拿到多少纸张,有一千张我就心满意足了,商业司规定让我拉到南郡去卖,差不多一张纸能卖到十钱左右,以最近闹出来的动静来看,恐怕刚拉过去,一千张就能卖完。」 「你还好,南郡安定,这拉过去就能卖掉,我愁啊,商业司让我拉去江东卖,会稽那地方除了胡氏商行敢开,咱去完全是给扬州商行开脾胃了。」 「不想去,要不咱俩换一下,你去南郡我去江东,拉到江东一张纸一百钱,朝廷封禁造竹简的作坊,收缴竹简,强制推进纸张使用,江东再乱,扬州商行再厉害,这纸张也是独门生意,」 「是啊是啊,江东那可是最贵的了,你要是干不了就趁早说,浪费名额!」 肃寒的皂河三营阻挡不了官商们的热情。 纸张,终于要贩卖了。 这一次。 是自商人出现,夏商周战国春秋以来,最大规模的商业行动。 有些人打破脑袋想要参与进这场盛举之中,都没有资格。 站在这片皂河原的非一地之豪商不能。 史无前例。 遍寻古史,可以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 朝廷召集天下豪商共同参与进一件商品的买卖。 也没有一次。 朝廷以极其强势的态度行使绝对议价权对一件商品进行极为严格的定价。 也没有一次。 商人不需要付出本金就能拿到商品进行贩卖。 更没有任何一次。 朝廷为了一件商品,以举国政令来镇压其他可以竞争的商品。 「这将是一场旷世之战,此战过后,我也该放手了!」 胡秀虽风韵犹存,但年纪并不小,此时低沉的盯着前方的黑色大门。 没有人知道,这位传奇的女商人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一个养马的牛羊贩子,愣是被拉来卖纸,此次朝廷商战的决心,不容任何忤逆。」 乌氏倮沉闷的呢喃,谁也不知道,此次商业行为的背后,所代表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帝国意志,聚集天下豪商于咸阳二十日,来的更早的甚至有一个月。 就干耗着。 这就是帝国意志。 「我一个冶铜造农具的,都被朝廷直接下令弄来了五十辆车,还被安排到了潦东,哎!」 …. 卓诚无奈的叹息,如果这站在生意人的立场上,这一趟他是不想跑的,卓氏产业在巴蜀之地,就算是他疯了,也不想往潦东跑。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huann.换源,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可,谁让他们卓氏吃着朝廷的饭碗。 而就在所有人的等待中。 一辆铜车,百名黑骑从肃寒的行道奔腾而来。 「吁!」 黑骑开路,铜车停在了超级作坊商门前,嬴城缓缓的从铜车内走出来。 顿时。 无论是内史腾,巴晨等众多官员,还是胡秀,乌氏倮等豪商们,都齐声拜道:「拜见大律令!」 嬴城抬了抬手,让众人不必多礼,而后徒步走到了商门前,震声道:「开门!」 轰隆隆! 巨大而沉重的铜木门开始响动,商门渐渐打开了一条缝隙,并不断扩大。 紧随而来。 一声声铁甲响动的声音响起。 戍卫西营校尉庞成迅速的带着一名名将士迎接而来。 「巴晨,安排着,单排排队进入,不过桥!」嬴城说着,仅自进入了超级作坊。 内史腾急忙跟了上去。 而巴晨振奋的摩拳擦掌,叉腰喊道:「所有人按顺序依次排队进入,记住,不过桥,装车即离,不得擅自在超级作坊内逗留!」 而随着巴晨的喊声响起。 在后方聚集成一团的胡秀,乌氏倮,卓诚等近千豪商们,纷纷兴奋,开始往后面自己车队所在跑。 而最前面停着的胡氏的运货马车,已经开始缓慢的前进。 巴晨也是着急,就下了一道命令,就急急忙忙的往商门里面进。 外面有人维持秩序,况且早就交代顺序,乱不了,但里面,超级作坊啊,这个他魂牵梦萦的地方,终于可以看看了。 刚进入。 见到里边情景的巴晨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的盯着前方在皂河上面转动的巨型的车轮。 高度无法计算,宽度无法计算,横陈在湍急的皂河上面,在快速的转动。 即便是此时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楚,可仅一眼,还是能看到黑乎乎的庞大影子在皂河上面晃悠。 「彭!」 巴晨一个没注意,撞在了内史腾的背后,被内史腾狠狠的转身瞪了一眼。 「一点出息都没有!」内史腾训斥巴晨。 巴晨都嘴,不满的回道:「府令你站在路中间,下官也是没想到,这才没注意到。」 内史腾又恶狠狠的瞪了两眼,一点也不想和巴晨浪费口舌的吧唧着嘴巴,一遍一遍用可及的目光扫描所见场景。 皂河在奔腾。 石桥在横陈。 水轮在转动。 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院落在横陈。 整个以皂河为,建造的一座无法想象的作坊。 每一个作坊都似乎升腾着热气,不知道在干什么。 …. 而更远处。 还有火光通天的地方。 是还在营造之中的建筑。 三个月的时间,超级作坊还没有营造完毕,还在营造之中。 「那是,纸张?」 而就在此时,内史腾的目光瞄在了一个跨度足有七八丈的石桥上面。 本身石桥就足够骇世。 可此时,石桥上面有人以人力拉着满满的一车油布包着的车辆,下了石桥停了下来。 不止一辆,后面还有,极目远眺过去,只见一条长龙的人力拉车队伍正在往这边涌来。 不过石桥不过河。 在河东还有很多的空地,足够容纳进入的马车。 「这纸张数量,怕是比上次献礼的书籍之数,都要多很多很多吧!」 内史腾忍不住的惊叹。 却是不敢再耽误,急忙中就向着嬴城所在跑去。 「超级作坊内取卖纸张一应记录在数,在月末交给治粟内史府,治粟内史府进行比对,纸张贩卖所得的营利全部归国库府所有。」内史腾脚后跟都没有站稳,嬴城就吩咐道。 「下官遵命,大律令以天下为公,下官佩服之至!」内史腾尊敬的拜谒。 真心实意! 虽说旁人做不到如超级作坊这般在蛮横不讲理之中建立,但这要是给旁人,面对纸张恐怖的垄断性质的独家收益,不要说将收益全部交给国库府了,就算是纳税,一个个都想方设法的偷税。 而嬴城。 大公无私的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超级作坊产生的收益,交给国库府。 这样的气度。 就是办大事的人。 注定要开启不平凡的一生。 他,内史腾,坚决拥护和爱戴大律令监国皇长孙嬴城。 谁阻拦他都没有用。 「纸张贩卖中,商业司和廷尉司多沟通,态度你要明确的给商人传述下去,他们的背后,是廷尉司,是朝廷,都蛮横一点,没有道理可讲,以倾国之力推行纸张,这件事办砸了,你该明白你要承担什么责任。」 巴晨刚站稳,嬴城就带着恐吓说道。 这并不是恐吓。 而是事实。 纸张市场若乱,唯有卸磨杀驴再找条壮驴来平息怒火。 这是身为商业司司正的巴晨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下官明白!」巴晨没有紧张,如果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他就不会当官。 在秦国,尸位素餐在刑法条例之中,这条刑法实行已经上百年。 在秦国,不怕出错,相反,都怕无所事事出不了政绩。 冯世杰既然敢给马台里乡民一人发五百钱来证实货币之道。 他巴晨就敢在新秦法之下来证实由朝廷百分之百主导的商业制度。 此次纸张所调动的豪商,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官商,要不然朝廷一纸调令怎么可能让天下豪商汇聚在咸阳苦等大半个月。 而现在,大秦商业要进行结构性的调整,减少官商,增加半官商,消灭民商。 这也意味着。 下一次商署下发强制调控令。 大到遍及天下的豪商,小到路边的贩夫走卒,都必须如现在这些官商般,无条件接受朝廷以特殊目的进行的大型战略调整。 这就是帝国意志! 嬴城点了点头,胡秀带着庞大的车队走来。 「你要弃商从政,商业司左司长一职?」嬴城问道。 「回大律令,商女恳请您应允!」胡秀急忙渴求的回道。 「后宫不干政啊,女子入官四流掌权,很难很难!」嬴城摇了摇头。 胡秀急忙道:「杜湘记中的杜湘,可以率我秦国虎狼之师灭燕,商女觉得大律令并未对女子的歧视,况且,商女掌管胡氏商行已有十七年,精通天下商道,没有人比商女更了解天下商人,商女愿为大律令分忧!」 嬴城点了点头,这胡秀倒是眼光毒辣,巾帼不让须眉,便点头道:「我没有意见,但你也该明白,左司长一职乃朝廷重臣,还需要丞相府首肯,陛下点头。」 胡秀心中略有失望,如果嬴城为了她再强势一点,力排众议,商业司左司长一职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嬴城能当着治粟内史府令的面认可此事,她很是感激,这能左右不少丞相府的意见,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岁月如梦 第164章 暴秦无道,天下伐之 “不过,你能不能得到丞相府首肯,胡氏的问题是关键!”嬴城见微知着的点破。 他在刚收到胡秀自荐信的时候,还是很吃惊的。 这是一个聪明且敢为先人的女子! 胡秀竟然自荐入朝为官,而且眼光毒辣的瞄准了商业司左司长一职。 左司长负责商礼,管辖商业规范署。 是个清水衙门。 对很多人来说看不上,但对胡秀来说,从商人身份转变为官员身份,却是非常合适。 大秦三大顶级豪商是秦国商业发展下的畸形产物。 也是始皇帝继商人吕不韦弃商从政之后对商业模式的大胆尝试。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吕不韦崛起充满了传奇色彩,对始皇帝的影响十分大,算是有利有弊。 吕不韦借助宰相之便宜令吕氏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豪商,在经略昔日六国的过程中,也惯用商战。 吕不韦是整个大秦唯一一个反对始皇帝以武力征战六国之人,要以经济之道瓦解。 吕不韦贪权而死,可在吕不韦的治理下秦国仓廪充足,刀兵器甲无数也是事实。 所以。 自从吕不韦死后,天下第一豪商之称的吕氏一族随之没落。 但吕不韦用商战不费一兵一卒而屈人之兵,瓦解一国经济却是让始皇帝历历在目。 】 于是。 就有了三大顶尖豪商的崛起。 胡氏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鉴于吕不韦贪权的行为。 自然是一分为三,胡氏掌控着手工业,乌氏掌握着畜牧业,卓氏掌握着冶炼矿业。 且,这三方没有任何官员身份,直属奉常府掌管的国库府管辖。 听起来复杂。 其实就是朝堂体制的商业漫延,不在官员体制却和官员体制密切相关,让一家坐大方便管理。 也因此,胡秀的地位,其实直比内史腾这种九卿正位差一点,和巴晨这些司正差不多。 人家自荐商业司左司长一职,将胡秀换成男子,虽有阻挠,但有吕不韦从政在先,在制度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女子成为朝廷重臣和女子成为豪商就完全变成两个概念了。 这又等于要开一次先例,以桉释法,对后世起指导作用。 想必丞相府的两位要是被胡秀纠缠,也会十分头疼,人家对大秦稳定的功劳是不可磨灭的,可这女子到底能不能当官,要是当官这是否要涉及到后宫干政,再严重一点就要到男权与女权的争夺了。 这才是那两个老头该头疼的事情。 自然。 按照他个人的想法,胡秀当官以及万千女子为官,是没有问题的。 反驳也很好反驳。 在惠文王之后,宣太后主政一人撑起大秦数十年,灭义渠国,平定了秦国西部大患,这才有昭襄王称雄。 当然,人家反驳也可以反驳的干净利落。 后宫干政导致王权旁落,秦人只知太后和四贵,不知秦王,若无应候范雎布衣封侯拜相,秦国是楚国的秦国,还是秦国的秦国。 他已经够麻烦了,再惹这种麻烦,那不是揭他的头皮嘛! “商女明白!”胡秀深深一拜,还想要多问几策。 却见嬴城,见装车顺利走向皂河桥离开,只能轻叹。 一旁的内史腾和巴晨也是闭嘴不言,连句安抚的话也没有,巴晨岔开话题的笑道:“如今终于可以售卖纸张了,我们不仅要一举垄断天下书册售卖,还要吸引天下学士前来咸阳,这将是一场旷世之战,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司正说的是,胡氏定当全力以赴!”胡秀只能挤开笑容回道。 嬴城自然不去管这些,再一次视察了一遍超级作坊。 造纸作坊如今已经修建的七七八八,各个作坊内的人也是熟练操作,没有什么大问题。 而诺大的造纸作坊,也早就完成了一天一百根木头的千万级产量,早就装满了三个超级仓库。 再稳定一段时间,就该开始研究和更新迭代纸张和造纸术了。 他也很期待,有人能将齿轮和茶壶结合起来,大秦初步踏入工业时代。 这个任务还是留给其他人名垂青史吧! 离开造纸作坊,日常巡视的嬴城来到了印刷作坊。 印刷作坊是长廊操作,站在一眼看去看不到头。 左右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印刷台。 这些印刷台在日夜不休的轮班制工作。 没有一台闲着的。 要不然。 给始皇帝的寿礼,宣传大院的书籍,从哪里来! 装订书籍和印刷房是两个地方,印刷房烘干墨迹之后,就会将纸张递出去,交给另一侧的人按照页码整理装订。 即便是有人想要将印刷术通过书籍传出去,也是一个浩瀚无边的工程。 结束印刷作坊巡查。 书籍仓库,纸张仓库,印版仓库,储藏仓库等等嬴城一一巡查完毕,这才结束了巡查,天色也渐渐大亮。 确定纸张运送没有问题之后,便前往宣传大院。 …… 然而。 即便是嬴城也不知道。 就在他在宣传大院内主持选里的时候。 咸阳城在同一时间也在发生着许多有趣的事情。 商业司外官署。 商署房! 冯海怒气冲冲的对着一个吏员拍桌子怒道:“谁是商署署正,给老子喊出来,他娘的狗胆上天了是吧,真以为老子跑这里是来求人办事的。” “给老子把商署印盖了,快点,他娘的!”; “老子说了,码头,码头,码头,你耳朵被狗毛塞住了是怎么着,听不进去吗,要这要那的,老子能来亲自办,给足商业司面子了。” 吏员也是脸上有怒,心中更怒,但还是压着火气回道:“商署是最后盖印,冯公子您需要先把商业规范署和商税署,还有矿业司,农业司的印盖齐,商署审核之后才能盖印。” 冯海怒斥道:“就盖个印,整这么麻烦,他娘的,老子不盖了,没了官署印,老子照样开码头。” 说着,冯海怒气冲冲的一把撕掉了一张空白纸张,甩头就走。 这顺序他不是不知道,可他觉得,先把商署的符印给盖了,打发个人随便盖一下就完事了。 没想到。 他堂堂当朝丞相的亲孙子,竟然被拒绝了。 然而。 冯海刚走,后门外就悄咪咪的探出一个束发成冠的头,三十出头的样子,惊疑不定的问道:“走了没,走了没?” “呼,终于走了,我滴天,当这个商署署正太恐怖了,这才来第一个,就要把房顶给掀了,接下来,嗷呜!” “行了行了,别多想了,你要习惯,被多骂骂就习惯了,千万记住啊,要是被打你就让打,千万千万不要一冲动打回去,要及时跑路,跑出去喊黑甲卫。” 吏员憋屈的点头,目露凶光。 要不是署正再三强调,他真想一巴掌把这个二百五扇哪趴地上求饶。 给他称老子,他杀敌的时候,这孙子还不知道在哪了。 然而。 他们不知道,冯海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气冲冲的跑到了矿业司外官署,一脚踹开门就啥都没看到的就吼道:“矿业司谁负责渭水河畔的码头盖印,给老子滚出来,他娘的,老子弄给码头,还,还,还……” “祖父!” 冯海傻眼的盯着前方,气势汹汹的样子瞬间蔫了下来,有点不相信,这小小的矿业司竟然能见到祖父。 “架出去,就在院子里面,杖责十杖再抬进来,给我狠狠的打。”就坐在吏员旁边的老者冷漠的盯着冯海。 “祖父,祖父,我我,您,我错了祖父,我错了祖父!”冯海怂气滔天的大喊了起来。 可老者不为所动的摆了摆手。 瞬间。 几名黑甲卫直接将冯海架了出去。 “祖父,我错了,啊,祖父,祖父,孙儿真的知错了!” 院中,冯海被按在凳子上,被架住身子,两名执杖的黑甲卫左右开弓,轰轰轰的就往挣扎的屁股上砸。 冯海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荡在少府外官署大院中。 就连隔壁的治粟内史府商署都听到了这一声声惨叫声。 “这是,冯海真被打了吧,走走走去看看,太他娘的解气了。”刚刚被骂的吏员忍不住的想要去看,却是署正拍桌子瞪眼道:“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人家教训自己的亲孙子,你跑去凑什么热闹算什么,坐着!” “这里不是军营,有时候看热闹是要掉脑袋的。” 矿业司内,两名黑甲卫用木板抬着一个屁股已经出血的冯海走了进来,冯海悲鸣的哭泣道:“祖父,我是你亲孙子啊,你如何能下得了狠手。” 可老者却冷漠问询吏员道:“办理码头需要什么?” 吏员急忙回道:“回丞相,需要具体地址,纵横图详细到尺,标明大类用途如码头用途,租赁年限费用,码头营建期限等,如果带有渔业还需要到治粟内史府渔业司署盖印。” “其他事情还好办,就是这个地址和纵横图,需要实地核实。” 老者正是等冯海多时的冯去疾,听完吏员解释之后,也不搭理冯海,下令道:“矿业司派吏员去实地核实。” “就这么抬着他,从正门离开,走到渭水河岸码头,谁敢阻止,让他来找老夫!” 趴着的冯海满目震惊,惊怒无比的吼道:“祖父,不要啊,这事要是传出,让孙儿如何在咸阳自处啊,祖父,饶命啊,孙儿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这比杀了孙儿还难受啊。” 冯去疾眸光寒彻的抬手,心一狠,狠狠的在冯海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打的自己手都疼了的怒斥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放肆,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犯,谁也救不了你。” 说着,冯去疾摆了摆手。 冯海这次是真的被打蒙了,捂着脸傻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冯去疾。 可很明显,冯去疾这次真的认真了,一点也没有心疼的让两名黑甲卫将冯海抬出去了少府大院,走在外官署的广阔的街道上,此时外官署人一点也不少。 举官令之下,下到良民上到勋贵公子,都排着队等待着统计。 相熟之人眉头轻挑的盯着冯海,忍不住的问道:“这不是冯家三公子冯海吗,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在搞码头的事情吗,怎么这般模样被抬出来了。” “小道消息,冯三公子在外官署撒野,结果冯公似乎在矿业司专门等着冯三公子,冯三公子一脚踹门,撞了个正着,被冯公实打实的打了十杖,屁股都开花了。” “结果冯公一点没有半点收手,下令黑甲卫将冯三公子抬到码头,说是要绘制码头的纵横图,实地核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冯海还没有走出外官署街道,消息就已经传出了外官署大门。 平民们听到之后有人叫好,有人赞叹。 可这消息传在一个个勋贵公子们的耳中,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秦伯侯府的长公子排了三天队,正好还在排队,前面有一个平民想要套近乎的让位置,当即打死都不插队的摇头道:“你的好意本公子心领了,但你不要害我,这哪里是在打冯三啊,这活脱脱的杀鸡儆猴!” “今后的日子,怕是一点也不好过了。” 而在街道上,听到自己的事情被一个个议论,还有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神,冯海就心态就奔溃的将头杵在木头板上面,不敢见人了。 他冯三公子混了一辈子的威严,今日荡然无存了啊! …… 然而。 冯家三公子冯涛被打对此时的咸阳城来说,也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就在咸阳城一处可以三进三出的宅院内。 聚集着一群身着华贵绸缎服饰,腰配玉佩束带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憋屈的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六国贵族就要被抓完了。” “秦国这是完全不将我们当人看了,这些天但凡有举,就被抓走。” “可看看秦国,这些天在干什么,每天都用那胡编乱造的故事诽谤我们君王,抹黑君王,反倒是他秦国,狼子野心竟被说成是为民请命。” “每当听到有人喝彩,我那怒火就不打一处来。” “反了,反了,是秦国不给我们活路的,暴秦无道,天下伐之,我等应顺应民意,推翻暴秦的残暴统治。” 第165章 新秦法刑事法第三条规定:谋反罪 翌日天光大亮。 一声惊雷将正在宣传大院主持选里还没有睡醒的嬴城惊醒了过来。 不是春雷阵阵。 “公子,丞相府姿问临决,雍城出事了,关内侯嫡长孙赢刀,昨夜将派往雍城统计田亩户籍的十二名吏员全部打断双腿,丢了出来。” 郭怀义是闯进嬴城房间的。 嬴城被惊了醒来,懵懵的扭头问道:“你说什么?” 是真没有听清楚。 郭怀义迅速将丞相府紧急传来的书函递给了嬴城。 嬴城拿起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农业集体化改制和资产产权统计正在咸阳推行,主要负责的是少府,农业司,工业司,户籍司等多个朝廷直属司署,而直接参与的则是咸阳府衙。 而在昨日,府衙和农业司,户籍司派遣了十二名吏员先行前往雍城乡统计田亩户籍。 原本雍城乡还算是配合,十二名吏员也住了下来。 谁知道半夜,赢刀带着人将十二名吏员的腿打断,并扔出了雍城乡。 夜晚狼多,两个吏员被狼群叼走,剩下的吏员惊慌四逃,不知所踪,到现在才找到三人。 这还是雍城附近乡里今早卯初二刻要去地里的时候发现一个逃亡昏迷的吏员,匆忙将人救下来,里正急忙将此事报给了亭长,亭长报给了乡主。 结果乡主将此事压了下来,并发动人力‘寻找’。 谁知道雍城游徼将此事直接捅在了咸阳尉,将廷尉司惊动了下来,廷尉司司正闫怀二话不说出动府兵快马赶往雍城。 听到消息的冯世杰也坐不住的急急忙忙狂奔向雍城。 等冯世杰到了的时候,闫怀已经带着廷尉府兵和雍城乡里在对峙。 闫怀要进雍城乡搜人,关内侯嫡长子赢风不让,冯世杰只能极力的调和避免冲突进一步的爆发,并下令所有乡民寻找吏员。 可闫怀也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调集了雍城廷尉府兵,聚集雍城游缴,并请雍城守卫军出兵平叛。 可雍城乡里错综复杂,整个场面一度混乱。 不得已之下,冯世杰便将此事捅在了丞相府,这才短暂的平息了冲突,但到现在廷尉司闫怀还在雍城乡和关内侯府对峙。 兹事体大,丞相府一面请宗正府前往雍城调节关内侯府,江城快马赶去稳定闫怀,一面请他回去商议。 连被打残获救的三名吏员口供都一并送来了。 虽是一面之词,但八九不离十。 十二名吏员在商议明日推进田亩户籍事情,正商议着,赢刀带着百十来号人踹门而入便殴打,打完之后将人丢出雍城乡,原本十二人无人死亡,想要捡柴火取暖扛到天亮求救,但狼群突然出现,十二名吏员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惊慌逃窜,见到两人被狼群撕咬叼走,一人一路爬行向附近村里,两人窝在土窝里面,其余人就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闹起来的,竟然是宗室,而且竟然是如此的离谱,打断腿就一定要往出扔?” 嬴城被气到拍桌子。 他知道集体化肯定会有人闹事,但是宗室,尤其是关内侯府第一个闹事,却是他想不到的。 也是无语了。 要是没有狼群的意外,按照以前的秦律,这就是聚众斗殴致伤残罪,涉及不到殴打官员,吏员虽然是官员必不可少的途径,但不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员。 赢刀殴打至伤残。 在一百年前赢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五十年前赢刀会被逐出宗室贬为平民。 现在,即便是问罪,赢刀也能洗脱罪名。 而按照新秦法,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但问题是。 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斗殴伤残罪或间接致死罪。 在宗族法与秦律冲突中,以宗族法为主。 涉及到以宗亲族制的乡里,以宗族法为主。 而在宗族法之中还有一种特殊的宗族法,近乎和秦律并驾齐驱的皇族法。 在以往桉件处理上。 即便是廷尉府有疑惑,也是由宗正府管辖。 天下桉件分为两大类。 宗族乡里桉和非宗族乡里桉。 譬如频阳乡! 频阳乡范围有百里,王家里、白家里便是宗族乡里,秦法不下乡。 东乡范围几十里地,东乡里便是宗族乡里,秦法不下乡。 雍城乡并非指雍城城池,雍城是祖地,而雍城乡乃是围城之乡,雍城乡的直属里为雍城里,其内居住的便是关内侯宗亲,这些人在皇族宗室之中。 冲突。 但这就是皇权至上的冲突,爵位至上的冲突。 在以往,廷尉司的闫怀是没有办法过问雍城里的事情的,包括农业司的吏员,因为没有资格去统计关内侯这等爵位层次的私产。 但闫怀明显是本着新法而去,大有杀一儆百的意思。 因为新秦法中农业法,有百分之九十的篇章在乡里,而不是城郭。 新秦法中对爵位更类似于一种精神和其他资源上来置换特殊地位和权利。 但现在。 新秦法并没有全面推行。 “严肃处理是一定的,但必须在可控制范围,在讲道理范围!” 嬴城呢喃。 他并不想直接过去来裁决。 “要不,再等等看,要说真起冲突,断无可能!” 嬴城缓缓起身,准备等两天再看情况,先把宣传大院的事情搞定再说。 然而。 就在嬴城刚刚起身,一阵匆忙的马蹄声直冲他的院落而来。 “大律令,不好了,不好了,廷尉司闫司正下令府兵强攻雍城里,关内侯府家丁反抗,死伤上百。” 换源app】 嬴城眼珠子都要惊出来了,惊道:“什么情况?” 差役是直接从雍城里而来,差役急迫道: “闫司正明面上和关内侯府对峙,可暗中却派人潜入雍城里,发现失踪的七名吏员竟然早就被关内侯府找到,私刑关押,被撞破,闫司正当即下令强攻。” “可关内侯府毫不退让,并派遣家丁阻拦,闫司正便动了刀兵进攻了进去。” “哎幼我滴天啊!”听着差役的禀报,嬴城忍不住的扶额,要被气死了。 “备马,都是一代勐人啊!”嬴城感觉自己要疯了,原本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现在好了,为了防止意外,嬴城迅速亲笔书信用印给王贲,调集一千骑兵一同前往雍城里。 现在雍城守卫军他觉得都不怎么靠得住。 闻风而来的淳于越也傻眼的听着,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淳于越,你继续主持选里赠书,尽快将宣传大院的事情了结。”嬴城迅速安排宣传大院的事情。 这一闹。 可能就不止一个雍城里了。 安排完手中的事情,嬴城迅速的动身前往雍城里。 再不能看热闹等了,再等下去要出大事。 雍城并不远。 百里之地,以现在嬴城可以骑快马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雍城乡里。 “咕噜!” 可见到雍城里的情景,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雍城乡里犹如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数以万计。 不是看热闹的。 而是拿着锄头长搞甚至还有长矛刀兵,死死的包围着雍城里。 里面雍城守卫军和外面的百姓对峙着。 再往里面。 一堆穿着侯爵爵位服饰,带着私兵的人观望着情况。 而再往里面,关内侯府调动私兵,甚至还有雍城守卫军将廷尉司府兵包围在里面。 这特么要是一乱,就乱成一锅粥了。 见到这种情况,郭怀义急忙阻止道:“公子,情况复杂,要不等虎贲营大军前来再进入。” 这状况,即便是郭怀义这久经沙场的人见了,也忍不住犯憷。 也不是怕,实在是一旦乱,连敌人是谁都分不清。 “无妨,开路,进去!”嬴城摆了摆手,让郭怀义开路。 似乎已经不用了。 雍城守卫军发现嬴城的官府,急急忙忙的开路而来。 “末将雍城守卫军校尉嬴天拜见监国!”为首的一名身着校尉领的将领迅速迅速拜见。 秦军的登记服饰是非常明显的,冕冠、衣裳、鞋履、佩缓都有严格的等级分别,最明显的区别便是校尉及以上,都是战甲装饰。 嬴城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 而听到嬴天拜见声音的众多的百姓,纷纷扭头转身,不仅没有拜见,反而接连吼道: “你就是监国,廷尉司府兵仗着自己是官兵肆意杀戮,这事情你能不能管?” “数百家丁被杀,死伤惨重,天杀的,竟然如此待我秦人。” “就是,必须严惩廷尉司,尤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司正,狂妄自大,目无尊卑。” 还不等嬴城回应,校尉嬴天便率先出声怒斥道:“都闭嘴,干什么干什么,反了天了,此事自有监国主持公道,轮得到你们指教。” 说着,嬴天不忘回应嬴城道:“监国,区区刁民,大律令不必放在心上。” “呵!”嬴城笑了笑,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的意思啊。 不过,没关系。 嬴城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巨大的铜车当即被牵引到最前方。 没有顾忌的驱马缓缓向前,没有进入里面,而是步步紧逼向人群。 被嬴城如此靠近。 附近的人都忍不住的后退。 可已经退无可退。 后面全是人。 嬴城笑了笑,让人将大喇叭架在车顶,跳上车顶,大声道:“怎么,你们是要造反吗?” 这如雷霆的一嗓子。 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在雍城守卫军的守卫下勋贵侯爵,伦候,五马候,竹邑候,囊候,武安侯,泾阳候,秦伯候等侯爵,一个个都扭头看来。 而在更里面,关内侯赢路也眉头紧皱扭头看来。 最里边,闫怀,冯世杰,江城等人也远远看来。 “根据新秦法刑事法第三条规定,凡不尊从皇帝、中央朝廷郡县官员政令者,试图颠覆官员权威者,试图游离秦律之外者,即为谋反罪。” “刑事法第三条细则第一则,不尊政令释义为自上而下及下政令实施过程中,有违背、阻碍政令实施的行为。” 第一章,拒不从谋反罪,无视朝廷政令,经宣传司宣传员‘三劝’无果,廷尉司即可对其主要人员执行为期三个月以内的关押。 第二章,谣言谋反罪,对朝廷政令进行恶意抨击或假托其他谣言造成达百人以上抵触政令行为,主谋重判为期六十年以下奴等或夷等,同谋次减,其余人等执行为期十年以内关押。 第三章,阻碍谋反罪,对朝廷政令进行恶意阻止者判决十年以下奴等。 第四章,聚众谋反罪,联合一百人以上对朝廷政令进行恶意阻止并导致人员伤亡,主谋重判为期一百二十年以下奴等或夷等,同谋次减,其余人次次减。” 嬴城在普法,站的高高的普法,扯着嗓子在喊:“但是,朝廷对未造成严重后果的自首伏法者,及时醒悟者,主动自举或参与但举报者并不处刑事罪,只以教育为主。” “刑事法第三条细则第二则,颠覆官员权威释义为存在谋杀、殴打、威胁、贿赂等恶意方式试图颠覆官员权威的行为。” “第一章,谋杀谋反罪,对朝廷官员进行谋杀,导致官员伤残或身亡,凡指使者、参与者、知情者、未阻止者以刑事处罪,剥夺其一切人权,贬为夷等,降无可降处以斩首,其内应包含奴夷管理条例。” “第二章,殴打谋反罪,对朝廷官员进行殴打,导致官员轻、轻重、重伤,凡指使者、参与者、知情者、未阻止者以刑事处罪,以八十年以下降等处罪,降无可降处以斩首,其内应包含奴夷管理条例。” “第三章,威胁谋反罪,对朝廷官员以官员自身及家人等人的安全及升迁对官员进行威胁,凡指使者、参与者、知情者、未阻止者以刑事处罪,处以六十年以下降等处罪,降无可降处以斩首,其内应包含奴夷管理条例。” “第四章,腐蚀谋反罪,对朝廷官员及家人进行金钱、物质等方式进行腐蚀贿赂者,凡指使者、参与者、知情者、未阻止者以刑事处罪,处以三十年以下降等处罪,降无可降处以斩首,其内应包含奴夷管理条例。” 嬴城顿了顿,爆呵般的对着所有人怒斥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的行为,应当处以什么样罪责?” “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被降为奴等和夷等,意味着什么?” 第166章 嬴城最不想动的宗室 距离嬴城最近的雍城守卫军校尉嬴天目光惊疑不定的盯着嬴城。 周围所有的百姓也懵懵懂懂的盯着嬴城。 远处的伦候,五马候,竹邑候,囊候,武安侯,泾阳候,秦伯候等侯爵们一个个眉头紧皱的盯着嬴城。 关内侯赢路以及关内侯府众多的宗亲们撕咬着嘴唇。 最里边的江城,闫怀有着赞赏的目光,嬴城敢在这种情况下不畏生死的普法,足以令他们尊敬。 ‘要闹翻天了啊!’冯世杰心中一叹,打今早出事他就不想给嬴城递消息,可这里的情况他实在压不住了他只能被迫喊嬴城来。 因为他太清楚嬴城了。 这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啊! 而就在外面。 一支黑色的洪流停驻了下来。 两辆马车也不由的停顿了下来。 “朝廷在推行集体化农业,这是国策,这就是朝廷政令,所属推行官员皆奉行朝廷政令。” “若来到雍城里的吏员,擅权专政,蛮横无理,欺压百姓,一纸告状告上廷尉司,情况属实让他后悔来到人间。” “在新秦法中,有专门约束官员道德和行为的行政法,不仅仅是明权,更详细的规定了官员犯法要如何论罪。” 嬴城怒斥道:“但是,据我所知,赢刀率领家丁殴打朝廷官员导致十二名吏员腿残,并在昨夜丢在荒郊野外,导致两人被野狼叼走致死。” “十二人啊,幸存三人获救。” “其余七人,关内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我朝廷官员私自关押?” “本监国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这就是谋反罪。” “具体经过,会全部调查清楚,但主要指使者,参与者,知情者,未阻止者,一个都别想逃,谋杀谋反罪,聚众谋反罪,殴打谋反罪。” 嬴城就站在铜车顶,指着周围的百姓怒道。 讲道理,必须要讲道理啊! 人太多了。 十里一亭,十亭一乡,雍城乡有十二亭,总计一万七千多户,近十万人口。 这仅仅是统计前,还没有统计后的数据,尤其是,还不包括关内侯的万户食邑。 准确的说,以雍城里为中心,这周围除了雍城,其他田地、亭里全是关内侯的封地,边界漫延至上林苑。 必须,也一定要将关内侯府和雍城乡民区分开。 这条线分不开,就不能定罪关内侯! 人先是感情动物,然后才是理性动物。 在这个乡里团结的时代,绝不能以罪一家而枉顾其他。 他清楚的记忆着前世在几十年拆宗族,拆乡里人们已经没有宗族概念的情况下,因一人枉死保持着宗族之念的家族数千人暴乱只为一人讨回公道的场面。 他清楚的记忆着平日里彼此日老子骂娘如泼妇骂街般的同姓亲族,却在面对外来倾轧的时候瞬间拧成一股绳的场面。 在后世如此,在这个时代。 这把火一旦点燃,没有人会在乎你是官员还是谁。 “这,就是整个事件的经过,或有偏颇,但朝廷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当周围的百姓闻言一个个也是开始思考的时候。 嬴城才松了一口气。 一百个乡里之民团结一心,可以被镇压。 一千个乡里之民团结一心,可以被镇压。 一万个乡里之民团结一心,熊熊烈火燃烧,即便是镇压,那也会变成一场惨无人道屠杀! 当人的怒火冲上脑袋的时候,就没有道理可讲了。 如果将变法变成无差别的屠杀,变法之后也只是一个垂垂老死的秦国! “不是说廷尉司蛮横不讲理欺压我雍城乡里吗,怎么听起来,竟然是赢刀的错啊。” “好像是,我就说昨天那几个吏员都好好的丈量田地,怎么就今天廷尉府兵就要来拿人了。” 一个又一个乡民开始了思考,嬴城这才再次震声道: “胡闹,还不滚回自己乡里,现在退回去,只是教育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此事,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公平公正的判决。” “在新法中,会全面取消朝廷无端征发徭役,任何人都不能再让你们服徭役,参与苦力劳作。” “在新法中,如果你们人家一家有能力,都可以养奴役,你们每一户,都可以成为奴夷主,你们可以趋势着奴役进行干活。” “新法中,你们身为民等,不会再从事高危险甚至死亡的劳作。” “在新法中,缴纳应该缴纳的田赋之后,朝廷绝不会再向你们征收其他任何形式的田赋,即便是你加油千石粮,那也是你们的,而不是朝廷的。” “在新法中,如果你家里揭不开锅,饿着肚子,里正必须要为你解决。” “在新法中,里内所属耕牛农具是你们共同所有,你不用都不用再借牛借农具。” 嬴城扫视着所有人怒斥道:“凑什么热闹,朝廷为你们考虑,可你们为自己考虑吗,一旦降为奴等。” “就是囚徒,朝廷就能无条件的征用你们做任何事情。” “降为夷等,便没有了人权,把你们当牲口用,没有死亡标准,把你用死了,你的儿女,你的子孙,一日不脱夷等,便生生世世被当做牲口用,永无休止。” “还不快滚回去,朝廷正在努力改变着,让大家都吃饱饭,不想谋反的转身,各回各家。” 面面相觑。 声音大还是有好处的。 听的清楚。 听的真切。 堵在雍城里周围的百姓一个个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 不知是谁,大骂了一声,“谁爱造反谁造反,反正我不造反,老子世代秦人,要是让你们这帮狗日的给祸害了,就太不值了。” 这句话瞬间让现场的百姓破防了。 雍城身为昔日秦国国都,周围是和上林苑一样的地方。 是真正的老秦人,比咸阳原上的秦人还要纯。 谁也不想丢掉这层身份。 因为这层身份,是目前天下最高贵的身份。 “就是就是,他娘的,老子还真的以为是官员欺负我们老秦人,没成想,竟然是赢刀那个哈球货谋杀官员,活该作死。” “那赢刀仗势欺人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脑瓜子一热做出这种事情,说得通。” “罢了罢了,管不了,还是安安稳稳的等着春耕吧,亏球子死人咯。” “这一天天都是什么事情啊,把我们忽悠的团团转。” 慢慢的一个人离开,两个人离开,三个,四个……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围着雍城里的百姓,逐渐散场,无人再逗留。 后方。 李斯和冯去疾各自轻轻的放下了车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听到闫怀狗胆包天的强闯雍城里的时候,他们连思考都没有就赶过来了。 咸阳十二乡,雍城乡、皂河乡、频阳乡三乡为最古老的乡里,居住着许多他们都不想惹的人,可以说是大秦隗宝级老秦人。 前方。 嬴天低沉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是向后强劲有力的摆手。 顿时。 原本封锁雍城里的雍城守卫军迅速的拉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给嬴城将路让了开来。 而就在这些老的年轻的矫健的军卒中,露出一双又一双眼睛在盯着嬴城。 嬴城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这些人一一笑着点头。 雍城守卫军,是宗室唯一掌握着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从来不对外出征,自秦国将国都迁至咸阳之后,这支军队连雍城乡都没有再踏出过。 赢氏子弟万万千,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了! 并不是没有人才,只不过这些人没有上升之路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屈居在雍城,守着祖宗! 因为在雍城里面,供奉着嬴姓赵氏历代三十一位君主的牌位,供奉着成千上万位在漫长秦国历史上封侯拜将的祖宗排位。 如果有一天真到了走投无路的一天,秦国内部分裂,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赢氏这一边。 这也是为什么他很生气,为什么那么多勋贵都没有动静,偏偏关内侯要搞事。 说破天! 真要有一天始皇帝挂了,能扶持新帝成长起来而不被外戚控制甚至导致王权旁落的,还得是宗室。 始皇帝就是因为将宗室压制的太狠了,导致宗室在面对外来力量的时候,没有丁点反抗之力,才有赵高指鹿为马那样的事情发生。 要不然,一个中车府令在宗室面前,屁都不是。 “你们也要继续看热闹吗?” 嬴城缓缓前进,停在了伦候,五马候,秦伯候等一众侯爵的面前。 “臣等拜见监国!”众多侯爵深吸一口气拜见,但没有离开的想法。 今日关内侯府的处置,对他们而言,也意义非凡。 “罢了,想看便看吧!” 嬴城没有下马,缓行前往里内。 缓缓的。 嬴城挤开了拥挤的雍城里的族亲。 关内侯赢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和宗正府令赢傒站在一起。 嬴城从战马上跳下来,深深拘礼拜道:“秦国三十七世孙嬴城拜见曾祖。” 三十七孙,秦国的第一代国君是秦非子,但向来以祖宗论,正统论的诸侯国,追来追去,便追到了商纣王大臣赢蜚廉之子赢恶来的身上。 秦国是后来崛起的诸侯国,嬴姓赵氏是一部国史。 周孝王时封赢非子领地,因为在秦邑,故也被称为秦赢,秦国国君也被称为秦非子。 而在后来哪个礼崩乐坏的年代,谁都要说一句我才是正统的时候。 韩魏赵三家分晋,赵国将祖宗追到了赢蜚廉的身上,也就有了造父和奄父一个造就了赵国,另一个造就了秦国。 可真正追起来。 在那个连毛笔都没有,需要刀刻竹简和铭文、鼎文、碑文记录的时代,是没有办法记录宗族这种庞大且复杂的宗族体系的,谁都可以追一追。 也就有了嬴姓赵氏同宗之说。 这也没办法。 秦国先祖秦非子是给周王室养马的,马夫养马有功被周天子赐赢姓并有了食邑,去哪找什么祖宗! 而赵国先祖赵烈侯与韩魏三家分晋,同样需要找祖宗。 之所以找到赢姓同宗。 是因为大禹治水时期,伯益辅助大禹治水有功,被舜帝赐为赢姓,其部落为赢姓部落。 而嬴姓部落自夏商周都是贵族部落。 那才是真正横跨数千年的贵族,说白了,赵国和秦国先祖不敢往姬姓上面攀,就攀到了赢姓部落的身上。 反正人都死了,赢姓部落也周武王灭的差不多逐渐势弱。 穆公把祖宗认在了赢姓部落,秦非子是被周武王杀死的赢恶来的五世孙,如果再将赢姓部落往前追,赢姓部落的先祖就是少昊的后代,更加遥远的以图腾为象征的神权部落世界,大家都是炎黄子孙,谁不是个正统。 而在秦始皇帝一统天下,天下再无其他国家之后。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朔赢氏祖宗。 赢非子是赢姓部落的首领,平灭叛乱有功被周孝王封领地食邑,故秦国公族为赢姓秦氏,而不是赢姓赵氏,嬴姓赵氏也就意味着赢氏先祖是赵氏先祖。 尤其是赵氏完全没有根由,赵氏是因为晋国在分封之时封赵氏先祖在赵城,这才有赵氏,和秦国压根没有关系。 可以说。 宗族在这个时代统治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赢氏认祖归宗认了几百年还被称之为蛮夷之人,蛮夷的意思更贴切来说,就是非炎黄子孙之意。 宗族很重要。 自然在宗亲称呼上就不能认错。 秦国自昭襄王之后,为孝文王,庄襄王,始皇帝。 赢路是昭襄王之孙,关内侯赢亦嫡长子,与孝文王之子宗正府府令赢傒同辈。 没错。 赢亦在上次因为太子一事被始皇帝废掉了关内侯的爵位。 但关内侯的爵位还在,而且顺其自然的继承到了赢亦嫡长子,也就是面前这位赢路的身上。 要是等到赢傒,赢亦这一代人老死,赢路最少也是宗室族老的地位。 但是。 这赢路太不稳重了。 而此时。 面对嬴城这位监国的问候。 如果嬴城是大律令,赢路和赢傒只需要客气的回应即可。 但,二人便迅速回拜道:“下官(臣)赢傒(赢路)拜见监国。” 嬴城摇头一叹,直勾勾的盯着赢路怒道:“赢刀呢,脑子进水了吗,还有你,堂堂关内侯,脑子里面装的是浆湖吗?” “我只问一遍,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第167章 真正需要解决的困局 赢路看着嬴城,忽然笑道: “没有人指使我们,雍城里不能动!” “我赢氏子弟,除了雍城,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再被蚕食下去,宗室将彻底末落,恐怕连雍城的祖宗牌位都守不住!” “是我指使赢刀这么做的,与其余人无关,望监国明察!” 赢路很平静。 可嬴城不平静,愤怒的盯着赢傒,恶狠狠的怒道:“是你指使的,高祖知道这件事吗?” 赢傒不语,赢路却摇头道:“高祖自上月起,已经卧病在床了,或时日无多,自不敢再打扰!” 嬴城盯着少了一条胳膊的赢傒,怒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宗室有如今的局面,是当初宗室数次勾结外人逼宫造成的,宗室还能保持着如今的地位,是你赢傒用这条胳膊换来的。” “这一次,你拿什么换,要我摘你的人头吗?” “还是说,要我将关内侯,贬为奴等。” “你们这不是在保宗室,你们这是在害宗室。” “五等九流啊,帝等之内,宗室天生高民一等啊,这还不够吗,蠢,蠢到家了,你,你们,蠢到家了。” 赢傒终于说话了,面色难堪的道:“我这条胳膊值不了几个钱,我这条命也不值一提。” “若以我这条命换那两条吏员之命,监国以为如何。” 说着。 赢傒突然拔剑,自刎而去。 嬴城暴跳如雷的怒吼一声:“剑甲。” 郭怀义急忙挡在了嬴城的面前要夺赢傒手中的短剑,却是剑甲人影晃动,已经将赢傒手中的剑夺了去。 “呼!”嬴城要被气死的盯着迂腐的赢傒,“迂腐的蠢货,当初,你就应该战死咸阳城,给宗室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今日你若死,你置我赢氏宗族于何地,此事过后,你自己向陛下请辞吧,你没有能力领导我赢氏宗族。” 赢傒摇头嘲笑道:“陛下,何曾给过宗室机会。” “宗室封侯封君者虽多,可除了那些爵位,宗室还剩下些什么?” “如今,你要连宗室最后一点生存的土地,也要拿走吗?” “也对,你也跟陛下一样,对宗室敬而远之,算无遗策,我们是蠢货,你们都很聪明,宗室被你耍的团团转,宗室还没有什么颜面可讲。” 嬴城目露凶光的盯着赢傒,面皮抖动的厉声质问道:“究竟是谁在其中挑唆,你在将宗室拖入万劫不复境地。” 赢傒呵呵笑道:“已经这样,不是吗。” “保留宗室的所属土地,今日所有参与者自会给朝廷一个交代,或者监国铁面无私将关内侯府贬为夷等。” “你疯了?”嬴城惊骇的盯着赢傒。 赢傒摇头笑道:“我赢傒这一辈子功错无数,拖着残躯苟活至今,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要清醒。” “我只要保留宗室土地,那,才是宗室最后的颜面,其余,皆为浮云!” 嬴城冷历的道:“你以为我不敢贬吗?” 赢傒摇头道:“在我秦国五百五十六年中,犯错的宗室无数,距离最近的长安君成蟜叛乱,陛下也没有将其贬为奴隶,在长安君被斩首后,其身葬入祖坟,牌位入了我赢氏宗祠。” “更远一点,灵公,简公,惠公,出子四代乱政,至献公五代,依旧在宗祠牌位中列君王位,为我赢氏先祖。” “宗室不管谁做君王,只要是我赢氏亲族便可。” “当初废帝,也源于谣言,陛下憎恶也好,亲近也罢,宗室只有一个目的,我秦国君王必须出自正统赢氏血脉。” “今日若宗室失去最后依存的土地,将再无力量与朝堂抗衡。” “我们这一代人,不能成为宗室的罪人,失去这些土地,我等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嬴城心都要被惊跳出来了,怒道:“集体化农业,只是将土地归里所有,没有剥夺宗室土地。” 赢傒摇头笑道:“这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啊,你不明白,里集体是朝廷的土地啊。” “或许你没有听过,我现在就给你讲一遍。” “当年雍城附近的田地,是我赢氏先辈,用手一点一点的挖出来的,先辈不会做车轮,就用背篓背着土堆地棱,没有铜镐,先辈就用削尖的竹刀挖渠开沟。” “我秦人的精神,便是蛮荒刨食般而来,这天下没有任何力量能击垮我们秦人的精神。” “我不是在和你讲道理,我只是让你明白,宗室永远和你留着同样的血液,秦人的精神早已烙印在我们的血液之中,需要沸腾的时候,没有人能阻挡我们从偏远而穷困的地方崛起。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罢休!” “无论谁做君王,国家困苦之时,宗室从来没有怨言的刨食以养秦国,国家没有军队的时候,宗室顽童也敢披甲上战场,在这片土地上,宗室流过的血绝不比其余人少。” “保留下来吧,不能动,真的不能动。” 嬴城同样摇头道:“这不可能,宗室土地不动,又如何撼动勋贵土地?” “况且,如今赢氏子弟皆可入朝为官,并无区别,宗室想要抗衡朝堂,很容易做到。” 赢傒还是摇头道:“不,赢氏子弟只有少数去入朝为官,且不能去掌兵权,每一代宗室都会秘密培养军事统帅历任雍城守卫军校尉,但没有动摇根本的危机之时,绝不出山。” “宗室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我们的先祖都曾是秦国的君王,五代先王之乱,穆公为我秦国打下的根基荡然无存,虔公之乱,差点令我秦国国破。” “宗室不掌兵,也不需要太大的官位,自孝公之后,我赢氏族人便再无一军统帅了,难道你认为,我赢氏宗族一百二十万族人,上百年出不了一个统帅吗?” “真正让宗室依存的,只有土地,也只有土地,才是一个国家强大的根本。” 嬴城心中深深的一叹。 盯着面前这两位宗室地位最高的宗亲长辈。 心里也很是犯难。 当年传言始皇帝是吕不韦和曾祖母赵姬私生子的时候,就此事宗室先是逼宫,当时宗室的力量很庞大,正面硬钢吕不韦和太后赵姬,差点把始皇帝给废掉。 同时宗室入赵国调查,将曾祖母赵姬和吕不韦以及庄襄王的故事翻了个底朝天,具体结果如何无人知晓,但宗室最终罢休了。 后来嫪毒之乱,吕不韦贪权,太后赵姬擅权。 始皇帝能够夺回政权,也是借祭祖成冠之名躲在了雍城任由嫪毒祸乱咸阳,赢傒也是在那时丢了胳膊,始皇帝也是从雍城带兵平定了咸阳之乱,这其中也是宗室出力纠正。 始皇帝这人也揽权,一步步逼着宗室后退,将宗室的权柄收回。 但是有几点。 始皇帝罢免掉的宗室爵位很多,但没有废除,依旧有侯爵嫡长子继承。 始皇帝极其厌恶有人干涉自己的决策,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动宗室的土地。 宗室是一股特殊的力量。 拥有矫正正统的特殊性。 赢傒有句话说的没错。 宗室和他一样流着同样的血,先祖都是秦国的君王,对宗室来说,坐上那皇帝位置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姓赢就好了。 而这。 便是和皇权至上产生最大冲突的地方,也是宗室被始皇帝收回权柄的原因。 但是吧。 有利就有弊。 五代先王之乱,便是穆公之后,晋国被三家分割,魏国崛起称霸的时间。 在那个时间,近乎就是宗室内战的三十年,直接导致能够和庞然大物晋国相抗衡的秦国,变成了西陲小国,直到献公继位,这才结束了秦国内乱。 而虔公之乱则是孝公死后,虔公为秦孝公兄长,因为惠文王之事被商君削鼻无面见人,孝公死后,虔公便联合孟西白三族,反扑回来将商君逼死,并迎回了被贬斥到民间流浪的惠文王。 而这也就是咸阳城渭水河畔的哪里昔日贵族没落的缘由。 但惠文王虽怨恨商君放逐自己,却在民间感受到法家才是国家强大的根本,不仅没有卖孟西白三族的仗,还把孟西白三族给踢出朝堂,灭了危害法治统治的公子虔,为商君正名。 而这才有了北伐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于,纵横张仪等千古传说。 也从那个时候,宗室才渐渐有了规范,嫡长子继承也被严厉遵循。 宗室逐渐成为秦国底蕴。 可这! 他若无法安抚宗室推行集体化农业,整个勋贵属地的推行就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阻挠。 他若强行平掉关内侯推行,自然能震慑住勋贵,那他将面对的是对整个宗室土地强势收回。 一旦这样做,就真的彻底令宗室从此一蹶不振,再无崛起的可能了,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很难!’ 嬴城也是心里直犯滴咕,问题是现在宗室只想要保留土地,当官当将军这些都不要。 这已经不是关内侯府的意思了,而是整个宗室的意思。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问题。 至于十二名吏员之事,反倒是很好解决的事情。 自始至终,律法就是一套自上而下的统治法,真正将律法践行到以天下为公的高度,几乎不可能做到。 第168章 宗室悲壮的谋划 「租!」 「无论宗室反对的声音究竟有多大,集体化农业,土地归里所有必须执行,不容任何人动摇!」 嬴城目光闪烁的盯着赢傒和赢路,沉声道:「但是,宗室力量也必须要保存下来,宗室的存在福祸相依,但更利于我赢氏统御天下。」 「租,宗室将土地租给朝廷,但是价格绝不会太高。」 赢路一愣,略有疑惑的道:「租?」 嬴城点头道:「宗室想要留存土地的决心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但你们也别将自己说的有多么高尚。」 「陛下统一天下,废掉分封制度,本该被分封为诸侯王的宗室子弟没有获封。」 「此次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再一次刺激到了你们,让你们誓死抵抗。」 「宗室无法阻止我,但我也不希望宗室彻底没落,土地要收回,但朝廷不再以归集体所有收回。」 「由朝廷出价租赁宗室田地,为期一百年,一百年后进行第二次续租,如此往复。」 「朝廷在租赁宗室田地之后,可以进行一切活动,包括以集体化农业安置宗室子弟,但宗室保留在宗室地位受到严重威胁时,收回租赁于朝廷土地的权利。」 赢傒眉头舒展,沉声道:「一百年太长,五十年为期,且在每一世秦国皇帝,都要在此约之上用印,承认此法。」 「宗室不会租给朝廷,要租给秦国皇帝,不管皇帝为谁,万世有效,此法要载入新秦律之内,不得更改。」 「宗室不要钱,或者说,我秦国皇帝每年只需要向宗室支付一文钱的租金,秦国皇帝便可以具有以朝廷政令为准的支配宗室土地权力,宗室只要名义上的归属权。」 「宗室地位在受到严重威胁或者皇权在受到严重威胁时,宗室经族老会同意,可以单向收回租赁于皇帝的宗室土地,直到与秦国皇帝重新条约,由秦国皇帝支配并赋予朝廷继续使用宗室土地的权力。」 「此为一文钱之约,此法为一文钱法!」 嬴城神情一滞,心底堪称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一个一文钱法! 他,收回此前以己度人骂宗室的话。 他不知道给赢傒,给宗室出谋划策的是哪个高人。 但是宗室已经预见了在新秦法之下对皇权的限制。 新秦法在形成一个稳定的朝廷结构,这个结构甚至不需要皇帝这个特殊存在就可以运转。 而宗室的土地,将是这个稳定结构中的致命一击。 一个极其简单却又核心的问题。 宗室的权力来源于秦国皇帝姓赢,赢氏正统的赢。 而这,才是宗室的目的。 要赋予皇权足以左右朝堂的力量。 天下稳定结构中这样的权力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天下大乱这样的权力是保证宗室具有打碎乾坤再次崛起的力量。 「皇帝要成为族老会成员之一!」嬴城沉声道。 …. 在现有宗室结构中,族长是始皇帝,管理宗室的是宗正,族老会的存在是与族长相抗衡的力量,可以直接参与太子之位的争议,这样的权力即便是朝堂都没有。 权力的闭环啊! 宗室的存在是维系皇权至上不可忽视的力量。 皇权之下的朝堂是制衡皇权至上的力量。 一文钱法却是皇权借助宗室力量保持皇权至上的力量。 无外乎。 只要皇权至上,就算是宗室地位再被压制,宗室地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同样,宗室如果经过族老会同意 要收回土地,足以令朝野震荡。 但是皇帝成为族老会成员之一,就能根据自己的利益来左右宗室不能因为个别利益而废除一文钱法。 新秦法不完整,是的,经历三个月成型的新秦法不完整,他必须得承认,人有千虑必有一失。 此前是他忽略了宗室与朝堂与皇帝之间的关系。 这是提升宗室地位以及放开宗室子弟入朝为官所不能比拟的。 「可以!」赢傒点头。 嬴城太强势了,不给任何人谈判的机会。 他们也不想祸乱秦国,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明白,如今大秦天下一统,前所未有的一统,绝不忍再发生五代之乱。 他们,只想找到一个能让嬴城谈判的机会。 「陛下不在咸阳。」嬴城道。 「与你签定一样,等陛下归来,在祖地宗祠,再立一文钱之约。」赢傒道。 「大秦律法每五年才能自检并进行补充,每十年才能补充正式条例。」嬴城道。 「这并不重要,土地之争涉及宗室万世,但宗室真正的力量,是人,是族规,是我宗室拥有蛮荒刨食的精神。」赢傒笑道。 「那就如此解决?」嬴城道:「那么宗室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又要如何收场?」 关内侯赢路沉声道:「此事,关内侯府会给新秦法一个交代,给朝堂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 嬴城眉头一皱。 按照新秦法,赢刀殴打官员,并以同谋身份谋杀官员,集体反抗朝廷政令。 但宗室宗亲不能轻易的贬为奴夷,尤其是不能以这种方式将关内侯府这种级别的万户爵位贬为奴夷。 而关内侯府想要逃避新秦法。 只有! 嬴城不可思议的盯着关内侯赢路,盯着赢傒。 却见关内侯赢路,已经退后,面色略有悲凉的退后。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一声声凄凉的吟唱声骤然在雍城里响起。 从一条条巷道中,从关内侯府的院中,走出来一条条身负白帆的男子。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一声低沉的吟唱声在响起,那一张张面容之上涌现着决然之色。 赢路一直往后退,退在了关内侯府,昭襄王之子赢亦一脉,大大小小的成员身上。 …. 退在了关内侯府食户家丁的身上。 「百年国恨,沧桑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一时间。 整个雍城里再度紧张了起来。 被围在最里面的江城,闫怀,冯世杰和廷尉司府兵们在紧张的对峙。 站在外边的伦候,五马候,竹邑候,秦伯候等众多的侯爵目光渐渐低沉了下来。 「跪!」 站在最外边的雍城守卫军校尉嬴天突然一声凄厉的吼叫。 黄土地上,束甲艰难的跪在了地上。 哗啦啦。 一个又一个维持着秩序的雍城守卫军的,跪在了地上。 「咕噜!」 嬴城骇然的盯着赢路,盯着赢傒,盯着那一个个站在赢路身后的人。 他不认识赢刀。 但他认为赢刀一定在里面。 嬴城紧紧的攒着拳头,却又艰难的不敢迈出双脚前去。 身前事,身后名啊! 只有死,死后追封,才是避免关内侯府被贬为奴夷,并追封为王的唯一办法。 也唯有如此,才是对新法律的一个交代,对朝堂,对他,对大秦勋贵的一个交代。 「殴打官员,同谋谋杀官员,不遵朝廷政令,我关内侯府的确犯了谋反之罪!」 「有罪,万罪罚身。」 「就用我关内侯府的血,来祭新秦律,祭我大秦天下,万世相传!」 江城,闫怀,冯世杰,嬴城,郭怀义,伦候,五马候,武安侯,秦伯候,李斯,冯去疾,王贲一个又一个的都惊骇的盯着关内侯府的人。 而就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赢路拔剑而出,决然的自缢在当场。 随着赢路自缢,关内侯府亲族,身后的家丁,私兵……不知道到底参与了没有,一个又一个接连自缢当场。 整个雍城里变成了一片血红的血地。 「咕噜!」 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闫怀低沉的盯着被他们从关内侯府私牢里面救下来七个吏员,突然发现……他似乎被人算计了。 冯世杰骇然的盯着血泊,低头盯着七个吏员,突然发现……这件事闹到如今朝野尽知的地步,非他所能左右。 外面的伦候,五马候,秦伯候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就是听闻消息之后过来看朝廷,嬴城是如何处理关内侯府的,突然发现……宗室在坑他们,以最高等爵位一府之力祭新秦法,这就是违秦法的代价啊。 「你看吧,我就说这件事不简单,想要杀死十二个吏员的方式很多,可他们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况且,这里可是雍城,遍地良田,又近春耕,你不觉得狼群来的蹊跷吗?」 「关内侯府可是有私兵,这雍城都是人家的地盘,老夫没闯过,但要是有人闯东乡里,老夫敢保证他有进无出。」 李斯摇头一叹,道:「走吧,想必宗室之事,已经谈妥了。」 …. 冯去疾颤抖的道:「疯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疯了吗,严重怀疑这是你的杰作。」 「这是一个激流勇进的时代,也是一个重立乾坤的时代,要有失也要有所得啊,冯公!」李斯轻叹,摇头笑道:「至于你的怀疑,你觉得我能指使得动宗室?」 「只不过,所有的巧合碰撞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必然的结局,所谓谋略,便是如此!」 「再说,你莫不是真以为,宗室这些年不争不抢的,就真的只是平庸?」 「大秦在日新月异的变化着,难道你要让大秦来适应你冯去疾的节奏?」 李斯笑着,不与冯去疾争辩,转身回到了马车内,道:「去东乡!」 冯去疾心思复杂的盯着远处的血泊,最终,还是叹道:「去蒲乡,有些事情,必须要解决了。」 没有人能想到。 宗室会以这种极其决然的方式来捍卫自身的利益。 问题是。 这样的方式他们效彷不了。 宗室没了关内侯,还有山陵君,还有渭阳君,还有庞大的宗亲,可他们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况且。 拿他们和宗室比,根本比不了。 宗室是一个庞大到需要朝廷独立九卿一府来管理的族群。 正因为如此。 他们才看宗室表态。 宗室要是拒绝,就有宗室这个庞然大物顶在前面,他们才能附从。 可现在,以这样的方式收尾,不仅没有抗衡,反而为新秦法祭法。 「扛大旗的人没有了,剩下的就成了小喽啰了!」嬴城轻叹,沉闷的盯着前方一片哀嚎之声的自缢之地。 「关内侯,薨了!」有人凄厉的惨叫。 赢傒却领着一个比嬴城还矮很多的孩子,领到嬴城的面前,道:「关内侯赢杰,赢刀的滴长子,五岁。」 笨拙的赢杰扭动着短小的身躯道:「赢杰拜见监国。」 嬴城愣神的瞅着面前这个比他小,比他矮,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就是这个孩子,他得叫一声伯父! 可他,就感觉怪怪的……有点叫不出口。 「嬴城见过……伯父!」 赢路死了,赢刀死了,赢刀的儿子就需要顺位继承关内侯的爵位。 「送去扶苏府吧,再年长一些再回关内侯府。」嬴城叹道。 赢傒点了点头道:「关内侯府的产业宗***会派人接手,等他成长起来会还给他。」 「宗室的田亩食邑户籍会一并送入农业司,户籍司,其他产业,就看少府的本事了。」 嬴城忍不住的问道:「宗室究竟有多少田地?」 赢傒笑了笑,领着赢千边走着道:「若他日秦国破灭,足以支撑秦国再次崛起,天下勋贵若反,足以抗衡天下勋贵。」 赢傒离开了。 接下来。 …. 就是奏报始皇帝,奉常府考虑追封谥号,以诸侯之礼下葬,将赢路接入赢氏宗祠之中。 死后为荣,一切功过尽了啊。 值吗,关内侯府一辈子安安稳稳他并未听到什么劣迹,在宗室的地位尊崇,也为秦国立下过卓越之功。 不值吗,关内侯在以憾死之志维护宗室的底线。 「下官拜见大律令。」江城走了过来,一时之间瞅着哭声震天的场景,也是懵懵的道:「大律令,现在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他想不到的。 面对面前这数不过来的尸体和哭丧的人,他前进也不是,后退更不是。 「是下官莽撞了,请大律令责罚。」闫怀有点沮丧的高罪,是他刚继任廷尉司,急功近利,这才导致事情向着这般模样发展,若是他能窥破,不那么冲动,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现在就是夹生饭,不上不下,谁都难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嬴城盯着凄惨的场面,心中不忍,但还是道:「核实自缢人员,对桉件进行调查取证落实,检查是否还有遗漏,若有遗漏该抓的抓。」 「组织三司会审,关内侯及一众涉桉人员触犯了哪些新秦法列出来昭告天下。」 江城疑惑道:「那贬为奴夷。」 嬴城低沉的道:「这对新秦法影响不大,重要的是,关内侯府殴打官员致死二人,关内侯府自知有罪,全部自缢而亡了。」 「人前事,身后名,能被追封的人,免了就免了。」 「至于成典型桉例,那就看看,能被死后追封封王的人,有几个?」 岁月如梦 第169章 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 嬴城还在处理雍城里的事情,一阵奔腾的马蹄声传来,来的人山陵君赢刍,赢刍哽咽道:「嬴城,高祖,薨了!」 嬴城勐然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辛卯年丁卯月辛卯日申正三刻!」赢刍悲道。 嬴城道:「举国奔丧,为关内侯送行吧!」 赢刍道:「奉常府已在准备,已奏往陛下追谥,高祖已无亲子,伯翼候远在三川,由宗正代为举丧,只是举丧之地要在何处。」 嬴城点头道:「在宗室吧。」 赢刍顿了顿,道:「高祖遗言,封棺之日,要监国封棺,并将新秦法,礼书悬于棺椁内。」 「高祖曾请道士算过,高祖此生无孽,大福,要以命宫庇佑秦法,盛行天下。」 嬴城点头,问道:「何时封棺。」 赢刍道:「望一日辰初封棺。」 「好,我会去了。」嬴城点了点头。 「诺!」赢刍说着,调转马头再次奔回咸阳。 嬴城叹挽一声。 赢亦死了,昭襄王一脉就真的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他也仅仅是感慨,赢亦是整个宗室之中,差不多是辈分最高的,与始皇帝最近长辈了。 至于感情。 没多少。 他对赢亦并不熟悉,顶多尊敬。 至于年份时间。 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公元纪年,公元前214年只是后世纪年。 而这个时候。 真正的纪年法是干支纪年。 也就是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戌、亥。 十天干以类似齿轮的方式与十二地支相配,甲子0乙丑1丙寅2丁卯3戊辰4己己5庚午6辛未7壬申8癸酉9 甲戌10乙亥11丙子12丁丑13戊寅14己卯15……此一甲子六十年。 即从甲子到癸亥,共计六十年。 (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在增加。 很简单的运算,1911除以60余数为51,51减4等于47,按照天干配地支的顺序,47为乙卯年。当余数小于4,则先加60减4再查表。 公元前运算,214除以60余数30,用57减30等于27,27为辛卯年。当余数大于57,则57先加60再减59.) 而在月份中,十二个月的地支是固定的,一月寅月、二月卯月、三月辰月、四月己月、五月午月、六月未月、七月申月、八月酉月、九月戌月、十月亥月、十一月子月、十二月丑月。 但是天干却是变化的,以天干辅助地支纪月轮转。 二月便为丁卯月! 同时。 在纪日中,也并非按照一个月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或三十一来排序。 而是以六十甲子的干支表示,以六十日的循环来计日。 天干纪年法亘古流传,从未断绝,可以追朔黄帝时期,羲和占日,常仪占月,从此形成循环往复的纪年纪日法。 其实真正让嬴城感兴趣研究的是。 并不是干支纪年的奇特之处。 …. 而是二十四节气! 因为想要研究透古时的农业,就必须要研究透这个透着神话色彩,有着非同一般魔力的干支纪年法。 干支纪年法中。 地支不变,天支变化,在轮转之中,精确的规定了二十四节气的时间。 而整个天下农业耕作。 便是以二十四节气为准进行耕作。 就仿佛专门为自然节律制定的一样,在几千年的轮转之中,他都将气候变化、物候、天文等等各方面的规律预测了出来。 用后世的说法来说,这就是科学的尽头! 而到每年的惊蛰后,便是春耕的时期。 在上古纪日中,惊蛰是二月的开始,但因为六十日轮转中,又与年份错开不少,秦便以十二个月和一月内朔十日,望十日,念十日来计算。 而今年的惊蛰,在癸卯日,掉在二月的尾巴上,距离惊蛰还有十二日。 而二十四节气更为神奇,是一种极其古老的天文观测。 「正所谓北斗七星,斗转星移,终而复始,万象更新,新的一个轮回由此开启」星象司,昔日的博士宫博士,如今的星象司司正卢敖恭敬的解释道:「监国请看,那就是北斗七星,如勺子般,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可称之为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成为斗柄,可称之为杓。」 「斗柄东指天下春;斗柄南指天下夏;斗柄西指天下秋;斗柄北指天下冬!」 「在天枢与天璇之外,那颗耀眼的星辰,变为紫微星!」 「昔日陛下一统天下之时紫微星耀眼如白昼,十年前开始,紫微星旁就已经乱星四起,却又独留勾陈与紫微星明亮相冲,争夺主位。」 「以咸阳城风水之局,紫微星主位容不下双星相冲,除非阿房宫建成,令咸***有双宫位,若不然,贸然入驻双星必有一亡!」 卢敖说着,突然跪地俯首道:「下官有句话必须要对监国讲,勾陈相冲,本无如此速度,下官此前预测至少需要十年,但近些时日不知为何,勾陈冲势加快,紫微星在一年内或有暗澹之时,勾陈若错失入主良机,极有可能会导致紫微宫位将无主!」 「届时,万海星辰,将重新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调整。」 「咕噜!」嬴城心底骇然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忽悠人的大方士。 他不知道后世那些算命的是怎么算命的,反正他没算过。 可是。 听到卢敖这种应景却又根据天象解释的言语,却让他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研究过天文天象,没研究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也明白,在天象观测中,勾陈并不是一个褒义词,一旦明亮相冲紫微星,代表着威胁紫微宫的位置。 这可不太应景了吗。 尤其是一年内紫微星可能有暗澹的时候。 紫微星代表的是谁,始皇帝。 …. 勾陈代表着谁,他啊。 这特么的到底什么鬼东西! 「关内侯为何要我去将新秦法,礼书悬于棺椁中?」嬴城毛骨悚然的转移话题问道。 卢敖起身道:「太清玉册一书中有言,北斗有七星,主解厄赐福。人之性命皆属本命星官主掌,北斗七星与人体相互对应,人之祸福变化与之息息相关。」 「在胞之时,三元养育,九气布化,五星为五脏,北斗七星开其七窍。七星降童子,以卫其身。七星之气结为一星,在人头上,去顶三尺。人为善时,则其星光大而明;为恶时,其星冥暗而小。善积则福至,恶积则灾生,星光坠灭,其身死矣。 「七星降童子,以卫其身,这便是人之七魄。」 「常为善者,常多得福,死后凝神,便可赐福于子孙。」 「若在风水宝地,正灵柜拨正在子午线上,便可不偏不倚,以天地风水之局令子孙福运畅通,若有偏颇便成恶穴子孙便会造横祸降临。」 「关内侯一生积善从德,少有恶事,更有 扶紫微星宫位之天德,若以堪舆地势星辰为局,甚至能分得紫微星气运德福,令子孙福运无双。」 「秦属火德,人体五脏六腑,心属火,在棺椁之内设聚灵之法采气运德福,若将秦律礼书悬置于心之上,便可庇佑于秦律礼书。」 「但此法一成,风水内藏而聚于心藏,其后世子孙必将命运多舛!」 嬴城快要疯了。 这一次真的变成了他每个字都认识,连成一句话他也能理解,但就是听不明白,搞不懂! 尤其是。 他还是在抱着不相信的态度下强行恶补关于这方面的知识,造成他知道很多,却又研究不透的感觉。 就更难受了。 明明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可你听着好像还挺有道理! 「二十四节气呢?」嬴城又问道。 卢敖真的就是张口就来的回道:「羲和占日,常仪占月,日月交替,轮转于天,不可估算。」 「然北斗七星却亘古不变,故而以其为正位,应天时变化。」 「北斗七星,近紫薇宫南,在太微北。是谓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 「此时一夜自然不可观测,若每日记录观测,自可发现,这北斗循天而转,与春夏秋冬对应,行建一月一辰,辰三十度九十六分度之四十二,其中奥妙,妙不可言也。」 「其中以北斗星的运转算月令,斗柄所指之辰算斗建,」 「以此将之分十二宫,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戌,亥,子,丑十二月宫,所指与一日之晨、午、昏、夜,行度相符。」 「春行寅、卯、辰宫,夏行己、午、未宫,秋行申、酉、戌宫,冬行亥、子、丑宫。」 「一日则晨行寅、卯、辰宫,午行己、午、未宫,昏行申、酉、戌宫,夜行亥、子、丑宫。」 …. 「二十四节气,应天时而成二分二至,艮寅,甲卯,乙辰,巽己,丙午,丁未,坤申,庚酉,辛戌,乾亥,壬子,癸丑!」 「斗指艮为立春,斗指寅为雨水,斗指甲为惊蛰,斗指卯为春分,斗指乙为清明,斗指辰为谷雨,斗指巽立夏,斗指己小满,斗指丙为芒种……此应二十四天地之气,天地风雨变化,皆如此运转。」 卢敖说的起劲,甚至感觉嬴城比始皇帝更有耐心,也更聪慧。 他在跟始皇帝说这些的时候,始皇帝都是闭着眼听,任他说的天花乱坠都只会夸他一句‘彩彩彩,! 但他明白。 天下学问,儒家学问最简单,不过是一些常识罢了。 法家学问不仅虐气深重,而且入门的门槛极高,在他看来如果先学儒家学问再学法家学问,才能精通法家学问。 至于墨家学问,纯粹就是儒家学问胡扯出来的旁门左道。 而农家学问就更不用多说,种田谁不会,还拎出来当学问学,纯粹猴子看星星。 【鉴于大环境如此, 像是什么杂家,名家都是些。 道家还能算得上一股清流,阴阳家纯粹就是断章取义。 那些学问,都比不上他们神学。 上观天象,下观地泽,堪舆风水,凝练天地精华无所不有,无所不通。 这才是真正要被传播的正统学问! 若能得到真正的应用,将会是得到一个改天换地的天下。 世人俗不可耐,怎知只要精通此中学问,一眼望去便知天下之事,一心修行便能得道飞升,服用仙丹便能长生不老。 终有一天。 他卢敖会练出仙丹。 窥得这天地奥妙,举霞飞升。 毕竟。 他们的学问,非一日可成,更非一年可成。 一甲子观天,才能略有小成。 十甲子观天,必能大成,届时便有慧眼,足不出户便能预知天下。 但是。 他看嬴城不一样。 嬴城随着他的解说,不断的观天,而且他每每有所指向,嬴城竟然能在无数星辰中准确的认出来天象。 这是天才啊。 他卢敖当初学习之时,面对一模一样的星辰,苦熬十年才明白其中道理。 可嬴城,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够略有入门。 若是嬴城认真学习此中学问,假以时日,必将是他们神学的中流砥柱。 再加上嬴城的身份地位。 何愁神学不能成为天下主流学问。 「立春之时,天下万物复苏,生气滚滚而来,何等壮哉。」 「雨水之时,春意盎然,雨水降落滋润大地,何等雄阔。」 「惊蛰之时,天地解冻,惊雷阵阵,雨水滚滚,百兽活跃于大地之上,万物于大地之下冒头,何等生生不息的生气。」 「春分之时,天地醒悟,日月转动,日长而夜短,何等神力!」 「清明之时,天地清晰分明,大地勃然生机,苍穹万里晴空,自然神清气爽,何等神气。」 …… 「监国,若能深研此中天道法则,以子午为正,应北斗之甲子之变,必能改天换地,更加清楚的预测天之变,地之变,人之变,万物之变。」 「届时我大秦,便是这天下唯一之主,谁人能反抗,天下万民必将以大秦为尊,掌天子之权,御四方之民,永世不灭。」 嬴城快要被说动的,迷信不可信,可特么这卢敖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是,为了不被沦陷,他便忍不住的叫停卢敖的喋喋不休,问道: 「我问你,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 岁月如梦 第170章 我支持你去寻神仙 “?”卢敖微微一愣,不解道:“地球?” 嬴城咳嗽了一声,略有尴尬的道:“大地,大地是圆的还是方的,天呢,天在什么地方,抬头为天,低头为地?” 卢敖被问的一愣,但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肯定的回道:“自然是天圆地方!” “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内景,故火日外景,而金水内景,吐气者施而含气者化,是以阳施而阴化也。” “那满天星辰,便是神仙所居,等待着我等飞升直上九万里,得见神仙。” 嬴城乐呵呵的摇头,道:“你所说的那些,只是先有天地变化,然后根据天象推演而来。” “而天圆地方,神仙所居。” “你走到过大地的尽头,天之涯海之角?” “你见过星辰之上居住的神仙,既然在天上,为何下不来?” “莫要用距离太远,有盖而阻来解释。” “即便是我认为你说的有道理,赞同你所学所说,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也年过花甲,修行六十余载,算上你年少不更事,四十年你修炼至今一跃而起能跳多高?” “我算你一跃七尺,你修行四十年才能做到。” “你跳上九万里之外的神仙居所,需要多少年呢?” “你需要十二万万年,才能拥有一跃而起,举霞飞升到神仙居所的地方。” “九万里是天之涯海之角,神仙之地,你骑最快的战马,一日千里,日夜不休奔行,你需要九十年才能抵达神仙的居所,你现在出发,或许在你一百五十多岁的时候,能见到神仙。” “四十年,你炼制长生不老的仙丹,你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你自己有感受,但你可曾为一个生命垂危之人续命九十年?” “我!”卢敖憋屈的盯着嬴城,有口说不出来,根本不带这么反驳啊。 谁见过神仙? 谁长生不老? 谁举霞飞升了? 找出来,他也想问问如何飞升! 可,这和神学是两码事啊。 “诡变,监国在诡变,若有一日悟道成仙,自然可以一跃十万丈,不到一月便可抵达神仙居所。”卢敖忍不住的狡辩道。 嬴城点了点头,郑重的拍着卢敖的肩头道:“所以呢,你研究仙丹是想要长生不死,用十二万万年的时间抵达神仙居所?” “还是说再用无法计量的时间悟道飞仙,修炼到你所说的一跃十万丈?” “行得通吗?” “你观天观地观人观万物,领悟大道法则了吗?” “神仙,神仙是什么样子的?” “想来,神仙应该是隔空摄物的样子,你能隔空把那桌面上的碗,只需轻轻一指一抬,碗就能飞起来,能做到吗?” “想来神仙应该是呼风唤雨的样子,你只需要招招手,天空顿时风云大变惊雷阵阵,滂泼大雨便落在了大地之,能做到吗?” “想来神仙即便做不到一步十万丈,最少也能一步十丈吧,你可以站在此地,眨眼之间就出现在门口吗?” “我!”卢敖心里直犯滴咕,眼神无辜的瞅着嬴城。 他觉得他已经够能想了。 儒家的书他读了,道家的书,阴阳家的书,关于上古传说中的书他也读了,什么神学他都读了,就连算学他都深耕了,甚至走遍山川大地学习堪舆风水。 与很多博学之士探讨过二十四节气,天象,堪舆风水,甚至就连走的很远的商旅都探讨过。 再加上他敢想,敢博,这才有了他的神学理念。 没有真才实学,他如何能被封为博士宫博士。 可是。 他现在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人,比他能想,敢想,敢妄想。 而且竟然说的如此真实。 甚至还要用实际的算学来验证理论。 可他娘的! 谁能一步十丈,隔空摄物,呼风唤雨,麻烦站出来! 谁炼出了仙丹,拿出来让我卢敖先尝! 如今他年过花甲,不要说一跃七尺了,早些年他能一跃近五尺,如今连三尺都跳不起来。 这样算就没意思了。 神学难道真的要神仙真实存在吗? 长生不老真的要炼出仙丹吗? 徐福那家伙的海外仙岛理论真的就真的有三个神仙居住的仙岛吗? 这是要干嘛呀! 嬴城却是不管,继续忽悠道:“我觉得,你能做到,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做到!” 卢敖这下心里面直接无语了。 现在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嬴城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 可他还不能否定。 他在秦朝的学问,就是神仙在天上住着,只是人看不到摸不着,需要举霞飞升。 他要是否定,就是否定他的学说。 自觉坟墓的事情他更不能干。 嬴城点了点头,道:“真正的问题是,你用什么方法去做!” “神仙,就在我们可望不可及的星辰上居住着,可能他们吃着数不尽的美食,每一个人都是绝世美女,个个都能呼风唤雨。” “但按照你修行四十余载的经验,很难在此生摸到神仙。” “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借助外力呢?” “你用双脚奔跑,一日最多跑五十里,且在这过程之中,你会累需要歇息,你会饿需要吃饭,你的脚会疼,他们在阻碍着你跑完这五十里地。” “可你坐在马车上呢,双脚不粘地,轻轻松松便能抵达五十里之外。” “而当你骑上快马呢,五十里地不过一时便能抵达。” “当你一人双骑呢,不要说五十里,一千里一日都能奔行而止。” “你用双脚做不到的事情,骑着快马却能做到。” “可你用双骑做不到的事情,难道就没有比战马更快的东西来代替战马驱行吗?” “九十年九万里,可要是有比双骑更快的东西,快一倍,你便只需要四十五年就能抵达天之涯见到神仙。” “快十倍,你便只需要九年抵达天之涯海之角见到神仙。” “快二十倍,三十倍,甚至一百倍呢?” 卢敖勐然一惊,身体颤抖,目光惊骇,思绪狂飞的盯着嬴城,呢喃道:“坐车比双脚走路容易,马车比牛车容易,骑马比坐车容易,双马比单骑容易,箭羽比战马还要快,重弩箭却又要比箭羽更快,而陨星坠落向大地之快,是重弩箭百倍千倍不止!” 顿了顿,卢敖惊道:“我若能有陨星坠地般的速度,是否就能追到神仙。” “而陨星,为什么坠落向大地,陨星要是能飞向苍穹,我坐在其上,不是就能轻轻松松抵达神仙的居所了!” “咳咳!”听着卢敖如此疯狂的想法,要是卢敖真的要往这方面发展,他觉得可能永生永世都没办法实现见到神仙这个愿望了,嬴城急忙纠正道: “为什么要坐陨星飞天呢?” “当你双脚踩着一尺厚的靴子,你便能身高八尺,俯视大多数人。” “当你双脚踩着七尺高的木棍,你便能身高誓死尺,俯视所有人。” “当你站在楼阁之上,别人的头触及不到你的双脚,岂不如飞天。” “当你站在泰山之上,所见大地之人无不如蝼蚁。” “当你拉着长线借助风的力量放飞布鸢,天有多高?” “当你如投石车的滚石般,被投石车笔直投天,天又有多高?” “当你坐在鹰隼之上腾空而起,横跃苍穹,天又有多高?” “你凭借自身的力量做不到离地而起,却可以借助他物飞起。” “难道这天底下,鹰隼是飞的最高的东西吗?” “就没有能笔直向上飞到九万里之外的东西吗?” 卢敖眼睛听着嬴城的话,眼睛都红了,知己,他觉得面前的嬴城,应该是他的知己啊,只道:“有,当然有,神仙能飞到九万里之外。” 嬴城震声道:“既然神仙能做到,可神仙你见不到,就算是见到了,人家为什么帮你,那就找一个可以代替神仙的野兽,甚至,制造一个神仙来帮助你,飞升九万里!” “若他日你能从九万里之外拽下来一个能升天的神仙,我嬴城敢立誓,必举国之力奉行你的神学!” 卢敖颤抖而激动的盯着嬴城。 感觉自己的人生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他卢敖,被人称为大方士卢敖。 大方士不是一个好词,很多人听到大方士敬而远之,神神叨叨的。 他的神学乃是上上等之学,可天下人竟然只有在堪舆风水之术上面才略有尊敬他。 和淳于越,叔孙通这些人合作,也不是他的意愿。 可实在是。 他的学问太高深了,不和儒家学问搅和在一起,没有办法让人接受啊! 也幸好。 他的神学源自上古神话传说部分,被始皇帝采纳了,要不然,他也是空有博学无处施展。 可查阅诸多上古典籍的他自己清楚啊,其中七成是他摸清楚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所需然后胡编乱造出来的,甚至一些古竹简都是他自己学习兽文刻在竹简上用炼丹之法,埋在土里面做古之后再挖出来献给始皇帝的。 至于干支纪年和二十四节气,源远流长代代相传,需要用几个甲子乃至更多才能总结出来的学问,哪里是他能总结出来的学问啊! 唯一是他真才实学的,是他结合道家和阴阳家以及占卜之术,总结出来的天象神学。 要说这天上星辰,他敢保证,如今这天下,没有人能超过他。 “下官幡然醒悟,求神不如求自己,我要上天,我要下海,我要到天地尽头,没有神仙,下官也能找出来一个神仙!” 卢敖太激动了,别人的胡言乱语他可以不相信,但嬴城的保证,却是这咸阳最具权威的话,没有作假的可能。 嬴城说了。 那他就找个神仙出来。 嬴城笑了笑,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再次震声道:“找内史腾领一百金,我支持你去寻神仙!” 第171章 权力 嬴城被卢敖激动而感激的送出了星象司,只感觉神清气爽。 “又解决一个问题!” 没错。 这在嬴城看来,就是解决一个大问题。 如果,他说如果……《易经》《连山》《归藏》三部易书所描述的是真的,那就是一步凡与神的区别。 这三本书他都看过原本。 问题是! 易书森罗万象,包含哲学、政治、生活、文学、艺术、科学等诸多领域。 很难明白其内所有的道理以及其内所涉及的神学部分。 尤其是。 将易书称之为华夏文化的源头都不为过。 不能否定他的存在,却又不能任由其以一种神神叨叨的方式发展下去。 他且当卢敖所说……月球,北斗七星都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而从地球到诸天星辰是一个0到1的过程,现在需要做的是如何完成0到0.001到0.002到0.9到0.999到1,而不是神神叨叨的阐述0到1。 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 卢敖要是能造出火箭升上九万里和卢敖真的能凭借自身升上九万里,这二者任何一种情况,他都能接受。 重要的是……你不能口说无凭的说出来,而是找到方法做到。 真要到那个时候,举国之力支持又何妨呢! 且当这就是……科研吧! 离开星象司,嬴城难得的回到了扶苏府休息。 听到嬴城回来,李贤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大忙人终于肯回家了!”李贤酸不熘就的感慨。 “老妈,你咋没去守孝?”嬴城以为李贤会去给赢亦守孝。 要知道到自己老爹扶苏这儿,连五服都没有出,更何况这个时代勋贵世家还没有出五服就断亲的习俗。 赢亦是始皇帝的伯祖,扶苏的曾伯叔祖,到了他这儿的高祖,到了他有儿子了,在儿子的身上才算是出了五服。 披麻戴孝! 五服以内,是要披麻戴孝守灵的。 尤其是赢亦的辈份属于极高的那种,基本上整个宗室都要披麻戴孝吊丧守灵。 缠葬皆在凡,头则为缌同,服袒麻五,素免无世,服亲服祖,尺遇之族,布丧外属。 简单来说,就是以亲疏的差等为准,确定丧礼的轻重,并以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种丧服表示丧礼的等级。 而这就是五服九族说,不仅在新编的礼书之内,在《礼记》《商礼》中也有规定,可以追朔到《尧典》记录的夏礼之内。 赢亦死了,他是监国,肩负重任,可以现在不去守灵。 但身为曾孙和曾孙妇,是要去。 而等到诸世办妥之后,他还要去吊唁服丧,以监国身份率领赢氏宗亲守灵一夜,次日下葬之时还要主持祭礼在雍城服丧祭告先祖。 要是始皇帝脑子一热下令,来一个悼念赢亦功绩,追封什么王,他还要饿着肚子给赢亦守孝三天。 整个丧礼,完全就是死者的宗法地位越高,丧服等级越高。 至于关内侯赢路以及赢刀,要先服丧赢亦才能轮到给他们服丧。 这就是为啥在宗族之中活得越久辈份越高权力越大的原因。 就和父子,子在外面官位再大,在家里你说破天也是儿子。 贬为庶人之后对赢亦在宗室之内的地位没有任何的影响。 “哎,最近娘亲心慌,想和你唠唠!”李贤说着,找了个板凳坐在了嬴城的面前,道:“娘亲知道,你在办大事,而且还是比变法还要大事情。” “但是,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 嬴城不明白为何李贤这般忧心,也是一怔。 “楚系集团,是你祖母的嫡亲,也就是城阳候,安陵君这些舅爷,舅父,你祖母有二子一女,以你父亲为长,二公主赢巧,十父公子申。” “你姑母与杨氏杨端和长子杨熊联姻!” “公子申为次子,断然与你父亲没有一争的可能。” “你十伯父赢申,姑父杨熊,定然是你父亲坚定的支持者。” “你祖母所属的楚系力量有八成的可能会坚定的拥护你父亲。” “母亲的兄弟姐妹,因为你父亲和你外祖父闹僵,便少有来往,母亲回娘家都怎么受待见,不过在你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隔辈亲也不是没有。” “只是你外祖父这人,亲法大过亲情,让你外祖父支持你父亲,没有可能,而且对你的新法也有谋取之意,你要小心应对。” “家里面你有四个弟弟,两个妹妹,你和亲弟弟郭儿相差五岁,而那子婴尚在襁褓,而且你是嫡长子,你们是至亲同骨,没有人和你争。” “这姻亲之事,打断骨头连着筋,但以此力量,不足朝堂之力一成。” “杨氏乃将门,在陛下没有,嗯,是不可能表明立场的。” “能在朝堂之上表明立场支持你的,楚系算是一个,但楚系并非全部楚系,其中城阳候,安陵君这些你祖母的亲族兄,是一定会支持你的。” 李贤顿了顿,继续道:“在宗室之内,与你父亲亲近者,是山陵君嬴刍。” “真容夫人,也就是你七叔祖母,是你祖母的亲妹妹,其中还有一段渊源,陛下迎娶你祖母之时,一同迎来的便是真容夫人,姐入宫为华月夫人,妹嫁给了山陵君嬴刍。” “宗室之事,复杂之处盘根错节,这一段渊源要追朔到三十多年前山陵君在楚国为质子之时,楚王曾经要将你祖母许配给山陵君,但正当准备的时候,吕不韦迎回陛下,就不了了之。” “若不是陛下,山陵君是最有可能继庄襄王之后成为君王的人,那场纷乱结束之后,你高祖母华阳夫人为了维系秦楚联姻,也为了避免内乱,便为陛下求娶了你祖母芈华,为嬴刍迎娶了真容夫人芈离,自此嬴刍归秦后成为陛下的支持者,力主陛下收回君王权柄,诛杀吕不韦全族,并帮助陛下夺回了君王权柄。” 这家长里短唠嗑的,嬴城的脑袋都大了。 他知道高祖母华阳夫人不能生育,庄襄王子楚在吕不韦的帮助下认了华阳夫人为母亲,条件就是与楚国公主联姻,庄襄王答应了这才翻身一跃成为嫡长子,后来孝文王继位,怎料孝文王当了三天君王,庄襄王就继位。 如果没有赵姬,嬴刍就是嫡长子。 但庄襄王成为君王后,念念不忘赵姬,不但迎回赵姬,还力排众议的废后立后,摇身一变始皇帝就变成了嫡长子。 这在大秦是国史,很多人都知道。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六国互换质子的事情比吃饭喝水还容易,在始皇帝的身上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同父异母的两兄弟娶了两亲姐妹,一个是现在的华月夫人,一个是现在的真容夫人。 难怪。 这老妈手眼通天,在宗室呼风唤雨的,甚至要比老爹消息来源更好。 这听起来很玄乎。 但其实扶苏府和山陵君这一层亲族关系的维系,就是以母系来维持的。 因为华月夫人和真容夫人近而山陵君嬴刍和扶苏亲近。 宗室也是分远近亲疏的! 更像是一颗白杨树,以君王和诸多皇子为主干,根据远近亲疏形成的一条笔直的参天白杨树。 “我懂了,谢谢老妈提醒!”嬴城眸光闪烁。 宗室之难难在根系太过于庞大了,代代君王只有嫡长子一脉为君王,即便是有反叛谋反的人,但只要不谋反就是宗室宗亲。 代代繁衍,生生不息。 帝等九流便是规范宗室的制度。 但这样的划分,七八九流的宗室就是一个极其恐怖的群体,更像是蜘蛛网。 想要治理宗室,需要一条白杨树法。 皇室是根系,宗室就是上面所有抽出来的枝条。 只有让枝条需要依存根系来抽条,才能让宗室没了皇室就无法存活。 但这要怎么做到? 李贤瞅着嬴城又在遐想,一巴掌呼过来嬴城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李贤却又停顿下来,怒道:“你懂了什么,你现在是大律令,监国,我不打你!” “我之所以与你讲这些家常,是要告诉你,在宗室,能支持你,支持你父亲的人并不多。” “限于礼法,立长不立幼,宗室尚且能支持你父亲。” “但是你该明白,经上次你算计宗室,陛下又大发雷霆的将山陵君这些人贬为庶人,这影响到了宗室对立长不立幼的支持。” “尤其是,后宫之主空悬,宗室若是扶持离秋夫人,胡姬夫人,郑妃以及后宫那些嫔妃中的任意一人为后,你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你爹继承太子之位!” “这就是嫡长子继承制度,而不是长公子继承制度。” “而你现在做的事情,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必须成为大秦皇帝,只有成为大秦皇帝才能避免被反噬。” “后宫之事是家事,朝堂之上就算是你外公,冯去疾,蒙毅这些人权柄再大,也不敢管。” “但你别忘了,宗室有匡扶秦国君王正统的权力,这其中的权柄包括左右后宫立主。” “一旦陛下南巡归来,就是宗室再次向陛下发难的时候,在维护赢氏利益之上,你要明白,宗室绝不会后退半步。” 李贤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关内侯一族甘愿牺牲背后之事吗?” “从你立法开始,赢傒开始布置让宗室研究大律府所有的言论,从礼至法,包括一百零八桉例,新法逐渐完善的整个过程,宗室对每一版本的秦法都集中六位族老,近百位赢氏才学子弟,将每一版本的新秦法深耕。” “新秦法很完善,但你唯独忽略了宗室的存在以及在宗族法法之在勋贵姻亲构成中的影响力,这远比你想象之中要复杂百倍。” “老关内侯看过最后确立的新秦法之后,就断言,计划育生司虽然考虑到姻亲关系,但想要以此制约和权衡勋贵联姻,撼动勋贵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远远不够,而秦国真正用来统治天下的是勋贵,必须,也一定要为秦国天下大乱做打算。” “而牺牲掉关内侯府近五百余人的决定,是老关内侯的决定,其目的,” “第一,保证宗族拥有足够的土地,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借着关内侯府在宗室还拥有足够的影响力,以血凝聚宗室人心,护佑秦国。” “第三,为了避免宗室分裂产生不可挽回的乱局,老关内侯会表现出对新秦法足够的支持。” “或许你还无法理解,但娘亲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赢路,赢刀,包括关内侯府的私兵,家丁,老关内侯仅仅召集了侯府亲族,交代了片刻,赢刀便明知必死之路,依旧带人打断了十二个吏员的双腿,赶来野狼叼走两名吏员,并安排亲信找到逃脱的吏员。” “目的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到朝野尽知的地步。” “你要明白,在权力的争夺中,任何人的性命,都只是在需要之时被牺牲掉的棋子。” “即便是你,咱们扶苏府,一旦宗室真的决定要牺牲掉我们,即便是冒着陛下雷霆大怒的风险,也会以极其残酷的方式将我们淘汰出局。” “对宗室来说,这顶多算是易子。” 嬴城沉默了下来。 没有问这样的消息究竟是从何而来。 因为这样的决策出现在李贤这里,本就是不正常的。 宗室在借着李贤的嘴巴说话。 一方面在表达自己的态度,一方面更像是在妥协。 不足为外人道的另一种谈判。 “宗室形成这样的决定,也在你那爹,他厌恶结党营私之事,借助着嬴刍这层关系,是足以拉拢到宗室的,可他不干。” “可是,想要在朝堂立足,就必须要有绝对的拥护者,无关对错,只有利益驱使下的拥护。”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有一天,你爹或者你成为皇帝,朝堂,也只能是拥护者的朝堂,而不是只论对错的朝堂,能让别人支持你的,只有你可以带给他们利益,而不是天下太平的公心。” 李贤振振有词。 嬴城不断点头。 但心中的意志从未有动摇。 “大秦危在旦夕,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娘亲,无论是宗室也好,勋贵也罢,亦或者百官,必须要做出改变,只有他们适应大秦的改变,大秦不会去迎合他们而改变。” “如果娘亲只是想要和我说这些话,就不要再多言了。” 嬴城摇了摇头,心中一叹,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去。 如果将李贤长篇大论的话总结起来,完全可以总结为以利益交换拉拢宗室,重新启用楚系,并在朝中关键位置完全听他命令的人。 第172章 做历史的‘王莽\’ 孔孟之道,祸害华夏两千年! 披着‘仁爱’的外衣实行最残酷的‘等级制’,其真正做到的不是从肉体的奴役,而是从‘精神’的奴役。 ‘党’一字的出现,从来就不是因为奔着好意出现的。 党争,党阀,党徒,党棍,党羽,党恶佑奸,党恶祜圈,同恶相党,党豺为虐,党邪陷正,党锢之祸,党同伐异,结党营私! 这就是自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之后华夏两千年的主基调。 也自那之后,华夏文化,再无有任何的进步和改变。 从始皇帝将监国之权交给,李斯和冯去疾在宣布监国旨意的那个清晨,他坐在咸阳宫的台阶上,就想的很清楚了。 他要做历史的‘王莽’,不做历史的‘曹参’。 “决然以一己之力,改制自今至穿越前的两千两百三十七年之华夏,纵死无悔!” 愚民之根在法,古今未来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将法律,基础法律放在必学的课本之上,所以……自他之后,大秦律法会被拆解成一本又一本里、乡、县、郡、州、国逐级健全的主要学科之一,计入衡量学位的标准。 等到将人三六九等划分出来之后再去选择学法。 这,就是愚民之政。 一个国家,从来都是站在安天下以强国的角度来考虑的,民安则天下安是没错,但在国家之内,权力是在法治之下形成的。 当一个人犯法之后需要让学习了高深法律的人来告诉他,你触犯了某一条法律,又如何让人人去维护自身在法律规定范围内的权益呢? 三更半夜,嬴城一点睡意都没有离开扶苏府。 坐在铜车头,目光沉沉。 前方,是史无前例的黑暗。 他不知道! 用自己的执政理念规划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秩序世界,是对是错。 但他意志,绝不会被任何人所动摇。 “如果有一天,需要让我来祭我的嬴城新政,那就祭了我!” 嬴城明白,他的初衷已经变了。 或许从他一跃成为大律令的时候。 或许在那一次又一次用尽智慧来谋划的时候。 或许从他成为监国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他从怕死到渐渐无惧生死的转变,为何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 “不行,十岁之下,是一个明礼启智的时间,不明白高深的道理,在努力的用知识来形成自己的方向。” “包括脾性,善恶观念,礼节,骨骼,武力等,都会在这个阶段固定,除非有大变,若不然此人一生之命运一眼可见。” “比如这刑事法二十七条,非法所得有价值之物,不以死罪论处。” “若是将此内内容全部编入其中,固然全面,但是就算是我等,十年之内也不一定能将大秦律法全篇背诵下来,更何况那些十岁孩童。” “因此,我认为,应该,也必须进行大幅度的精简。” “既,刑事法二十七条,描述为‘非法所得有价值之物,不以死罪论处但严厉惩罚。其内包括以盗窃,抢掠,侵占,敲诈和诈骗,帮助和隐瞒,雇佣关系中拖欠酬劳和获酬未劳等方式非法所得有价值之物。’ 就这一句话,我认为够了,其他的内容,不需要出现在孩童法学课本上。” 教化司司署,嬴城还没有进入,就听到里面激烈的争辩声传出。 “就是,我认为李司长说的有道理,法学只是教化司五门主要学科之一,又不是只学法学,你怎么不把整本秦律搬上去啊,咱们都没必要在这里编写课本了,到时候人手发一本秦律礼书,不要说短短五年了,秦律和礼书足够他读一辈子了。” “农学就是种田,耕牛犁地,拉着耧,放上粮种让他种就行了,有什么好学的,那不是人人都会的事情吗,就算是不会,自小跟着学习,那看着看着就会了,用得着占据大量的时间去学习吗?” “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叫看着看着就会了,农学从来就不是耕田种地,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天下各地天气都不相同,什么时候浇水,一亩地种粮多少合,又浇水多少,如何保熵,土地白化如何处理,如何施肥,这哪哪都是学问,怎么就不能学了。” “那就算学删减一点,算学内容少,没啥用,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缩减一点内容,给其他学科腾出来一点时间。” “贼你娘,你到刑法上面数一数,到底有多少词句有计数,农学上面有计算粮种,产量如何,增减如何,损耗如何,存量如何,钱币之算,重量之算,容量之算,距离之算,方田之算,就问哪个不需要算学,离开算学你们一个个都是睁眼瞎,还给你腾出来一点时间,你怎么不上天啊。” “肃静肃静,别胡乱攀扯,各自把心思放在编订上,不管如何,只有一个要求。” “五年时间,一千八百天,春耕一月,秋收一月,只有一千五百天,五门主要学科轮天教化,给二十四门学问腾出来三百天。” “这没必要争议,各司长自己看着办,必须精简内容,对你们本官也是疯了,恨不得将所有内容全部塞进童学课本里面,是你们疯了还是孩童疯了?” 听着这些听后足以令人热血沸腾之声。 嬴城很是欣慰。 教化司之事,三个月前就已经布置。 最主要的任务之一,便是编写课本。 第一个月。 一点成果都没有,基本上就是在胡乱的往上面倒腾,在大秦,没有任何一本书是关于‘小学读物’的,编写成那样可以理解,但被他一个不拉,全部回炉重造了。 第二个月。 略有成果,最起码这些人知道摘抄主要内容了,但还是那个问题,没有人在意给一个刚开始认字读书的孩童能不能读懂,结果自然全部回炉。 第三个月。 小有成效,最起码这些人知道了要简化内容,分层内容,但还是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合理的对内容进行分层和简化。 这是第四个月。 结果还未可知。 但最起码。 有一部分人开始思考编写的课本如何进行合理分层和简化。 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嬴城不常来教化司,实在是编写课本这个工作……三天没什么进度,十天能出个大概,二十天才能出个目录,三十天才有个具体的规划。 没错。 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课本编写工作还在课本内容目录规划阶段。 也就是从里学到国学六个层次,五门主要学科,二十四门学问的课本目录。 因为法学和礼学在二月初才成书,目前还停留在论述阶段。 “拜见大律令!” 嬴城刚一出现,众多争论中的教化司吏员们都停顿了下来拜见。 教化司左司长熊关,专门负责课本内容的编写审核修正,弄不好课本,或者课本出现不正当的内容,熊关就是在行政法规定中的严重渎职罪。 教化司右司长崔毅,专门负责老师的德行学问考核事,已经快发疯了,不提这个人。 左右司长属于二等四流级! 地位与司署署正一样。 至于教化司司正,总领教化司,同九卿左右令同级,二等三流级。 当然。 目前为止,咱们的这位教化司司正,神龙见头不见尾,如果要按照新秦法,指定是要重判一个严重渎职罪,最轻最轻也要被下沉至民等,并根据所造成的经济,人员,影响,农业等各方面的损失,进行不同程度的降流。 可是! “不必多礼,我就是来转转,你们继续!”嬴城摆了摆手,仅自开始从法学所在而去。 “诺!”习以为常的众多编写课本官员定了定神,不大声争吵了,开始坐下来小声的争论。 为什么成为官员。 在行政法中规定,教化司司正,左右司长,下属二十九个学科司长,拥有处理各学科政务权,是和农业司,商业司一样的实权官署。 其内包括各学府之长及老师,均按照学府级划入官员等级内,按教育法上升下沉。 在二等官员级,所食俸禄,皆由国库府承担! 在二等九流内。 丞相,九卿,司正,署正这是中央四流。 州,郡,县,乡,里这是地方官员五流。 正位官员依次为九流,左贰官员依次次之,下沉至里,则同流。 在规定中,一州属官地位要次于朝廷署正。 左司长熊关快速的迎了过来,一副乐呵呵的笑着介绍道:“大律令,法学虽然刚刚接手,但是此前在课本编写中已经有非常成熟的想法,进度非常快,预计在一个月内,就能完成目录规划。” 嬴城予以肯定的道:“课本编写复杂,能有如此成果,熊司正功不可没。” 左右司长分权于司正,要大过其他司长,在称谓上,基本上都是正副不分,当然这是礼,不必深究。 熊关急忙谦虚的回道:“哪里,若不是大律令总领纲常,下官哪里能想到编写课本,更别说理清楚课本内容编写了。” 嬴城却没有回话,而是轻轻的拿起几摞目录规划。 可以称之为草稿都不为过。 上面的内容很乱。 秦法十纲,其内包含十个方向,这十个方向都要规划出六级课本,采用五三三三五制,即从六岁开始学法,在二十五岁时就能将整个秦律进行一个全面的学习,以此达到人人知法的程度。 一目十行的翻看了点,嬴城就开始指点道:“课本编写,并非是要将一门学问悉数呈上,想要编写课本,就要分清楚主次。” “在课本编写中,以刑事法为主,农业法,商业法,诉讼与非诉讼程序法为次,而工业法,教育法等,略有涉及甚至提名解释便可,不必一股脑都堆彻进里学府课本,等到少年时再去涉及也不迟。” “县学府课本内,就要略微偏重在军事法,行政法上。” “到了郡学府,对外法和海域法就必要有所教学,到了国学府,反而要以精通一法为主,而法学院则要触类旁通精通各类法为主。” “屡清楚主次,编写课本就要容易一点。” 听到嬴城的指导,编写法学课本的众多吏员停顿下来认真听讲,却满满的疑惑。 熊关不解的问道:“为何,按照大律令之意,这里学府难道就不涉及对外法和海域法?” “而军事法,行政法为何又要在县学府偏重?” 嬴城轻拿轻放的将草稿放在桌面上,笑道:“不然呢,对外法更偏重夷法,这可与礼学所学形成最直接的思想行为冲突,在孩童还在启智的时候,就接触违背世俗道德的对外法?” “要知道,在我大秦疆土之外,是不受刑事法约束的。” “相反,礼书之中的家国之念,才是正确的引导思想的课本。” “先成国才能对外,不成国何来一致对外呢。” “而军事法,主要规范约束目标是军事,十四十五岁接触军事法,目的就不用多说,大秦新生军事力量,今后的重心将逐步年轻化。” “当然,在这个阶段,成婚早的就已经开始娶妻生子了,行政法必然要成为主要学习的内容。” 嬴城顿了顿,继续道:“这课本是重中之重,一旦完成教化普及,所产生的影响不可估量的,代表着秦国的新生,其编写不能脱离生活,更不可与实际脱节。” “学以致用才是教化司的根本。” “不能高谈阔论。” “让孩童们学律法,是要让他们长大之后知法而不犯法,懂得如何利用秦律来维护自己应得的利益。” “让孩童们学礼,是要让他们知道作为人应该具有的礼节,识字说话,为人处事,至于在学习这些礼仪之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不是教化司能左右的了。” “让孩童学算术,是要让他们可以懂得最基本的计算,甚至说这是教他们最基本的常识。” “学农学,是因为农业是根本,每一个人都要明白如何种田才能一亩地产出更高,包括应用农具,耕牛,施肥浇水这些。” “商学的目的并不是要人人都去经商,而是要人人都懂得如何富家!” “二十四门学便是教会人们生存的本事,教化司只负责教,其他官署便是负责将你们教出来的学生规划到各行各业之中。” “工匠你们教多了,工业司就建十个八个如超级作坊般的作坊来安置他们。” “建筑你们教多了,少府就下令天下大兴土木让这些人出来后有所归属之地。” “以朝廷之权,于天下安置天下之民,令天下之民各行其事,天下岂能不安?” 第173章 疯狂中的教化司 周围。 一个又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激动的盯着嬴城。 不止是嬴城近前的法学吏员。 旁边的礼学,农学,算学,商学,工匠,建筑,星象等等众多的吏员。 都激动的盯着嬴城。 左司长,各学科司长同样振奋的起身。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编写课本,不负大律令重托!」 一个又一个的吏员都齐刷刷的起身对嬴城尊敬的拜谒。 这份尊敬并不是来自嬴城的权势,而是来自嬴城的权威。 嬴城的话。 直击人心,令他们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马上将课本编订出来,然后在全天下范围内使用。 是的使用! 因为在这个时代。 是大一统的时代。 没有诸侯列国,没有疆土边界。 他们和古时孔墨这些先贤不同,为了推行学问,走遍各国,或遭人嫌弃,或被人驱赶。 他们只需要将课本编订出来,在朝廷政令之下,就足以让他们编订的课本,推广在全天下。 论语被儒家推广几百年,也只是齐鲁大地的学问。 但在这座相对天下来说极小极小的房间内所作之书,却可以不用推广便遍及天下。 到时候。 有无数的老师来按照他们编订的课本来教化学生。 到时候。 有无数的学生们读着他们的课本来学习道理。 「或许三个月前,我们错过了大律府大秦律法的重修,是我们此生的遗憾!」 【鉴于大环境如此, 「但是,我现在不再这样认为。」 「因为我们现在做着的,是一件比重修秦律更加伟大的事情。」 有人轻声呢喃,眼神之中有藏不住的喜悦和无限的惊叹。 读书,是一个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情。 而他们现在在做着的事情,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能读书。 「如果有一天,天下孩童,天下少年捧着我们编写的书诵读,我们是不是就会成为圣人一般的存在,那,该是何等的波浪壮阔,令人向往之情景。」 「哈哈,不要说天下,如果有一天咸阳地界人人都诵读我编写之书,那我都心满意足了。」 「何止如此啊,就算是朝廷政令,都会根据我们教出来的学生变化,这才是对我们教化司最大的支持啊。」 「而这,才是教化真正足以畅行天下的根本啊。」 「也是真正治理天下之策啊。」 有人振奋轻言,有人激动到手舞足蹈。 亢奋的状态让所有人都精神失常。 而这个精神失常,并不是现在就有。 而是这些人明白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之后,就不正常了。 「都回去休息,明天再编订!」 嬴城不得不下令进行强行驱逐,要让教化司的人回去休息。 这些人,没日没夜的编订课本,已经快要疯了。 …. 「回禀大律令,我等全无睡意,只恨不得今天过得慢一点,明天我等就能将课本编订出书!」 一个农学吏员振奋的回话,还不忘说道:「农学目录规范已经差不多了,部分内容也已经编订。」 「在农学中,我们在里学府安排如下。」 「第一年四十课内,农学分为十七目,第一目,走进农学。」 「第二目,农业之重。」 「第三目,农业的辨识。」 「第四目,农业中种植类。」 「第五目,农业中渔业类。」 「第六目,农业中林业类。」 「第七目,农业中畜牧类。」 「第八目,农业之农副业类。」 「第九目,田地的辨识。」 「第十目,危及农业的灾害常识。」 …… 编订农学课本的农科司长振振有词的道:「其中,走进农学是分两天教习,我们准备编订七篇, 第一篇,刀耕火种的上古农业, 第二篇,黄帝驯兽, 第三篇,神农尝百草, 第四篇,大禹治水, 第五篇,蛮荒刨食的先辈, 第六篇,现代农业的崛起, 第七篇,美好的农业生活。」 「此七篇,我们站在六岁孩童的角度,准备以极短的小故事方式讲述,必须将内容控制在三百字内,且其中没有复杂难写的文字和晦涩难懂的语句。」 「主要是要让孩童明白先辈的不易,如今之生活,是通过先辈智慧发现,与勐兽争斗并降服勐兽,身体力行,与天地争斗,顽强敢拼敢干的精神,只有通过不断的革新和发现,才能拥有如今的保暖而食的生活。」 「小孩子嘛,听不懂什么复杂的道理,说不定连字都认不得,这方面就要礼学多家费心了,农学也不能事事操心,所以并没有设置识文断字的课业,只是简单的进行了解农学。」 「主要学习的方向,还是以五类农业种植、渔业、林业、畜牧业、农副业为主。」 「在里学府中,以认识为主,清楚耕种全过程,认识农具及农具应用,辨别牲畜和野兽,辨别鱼类,辨别田地等为主要教义。」 众人听着农科司自信的阐述,都有点羡慕。 尤其是法科司长,十分无语,农学的进度有点快,他们这里才刚刚开始,那边已经有具体的内容规划了。 恰恰相反的是。 编订课本难的是规划总目。 至于内容,那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只要目录规划好,连一个月都不需要,他们就能完成对法学课本的编订。 「大方向没问题,就按这么来,农学可以推进内容要义概括了,完成之后递上来,若是没问题就能编写内容了。」 嬴城当即点了点头。 自然,整个课本的编订,被他整体划分了三个过程。 目录规划,内容要义概括,内容编写。 …. 华夏文字就是如此,这有点像标题党。 十个字简述,自然就能扩展到十句话描述,也能用几百字叙述。 尤其是,好像十个字的时候也能明白大概写了个什么,诵读全篇的时候勐然惊觉果然如此。 当然。 标题党的行为肯定是不能出现在严谨的课本之内。 没有驱赶成功。 嬴城也没有半点睡意,就在各个学科处转悠。 查看编订进度对编订之中他认为出现的问题进行提问解惑探讨。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怎么还有这句话?」 嬴城无语的盯着礼学,礼学中论语是一定要涉及的,可看到内容他还是奇怪的滴咕。 礼书之中这句话只字未提。 出自超级作坊的书籍这句话消失不见。 可这编写课本中,在草稿中竟然又见到了这句话。 实在是怪了。 「这,这是子路篇内的内容,主要是讲述… …」礼科司长急忙回答,但嬴城不讲道理的说道:「这句话删掉没有太大的影响,删掉删掉。」 这是国学的目录,就不再是简述,而是以原篇的方式来解读,明白其中蕴含的道理。 所以。 管他呢! 删了。 而面对嬴城如此强势的要求,礼科司长只能应声道:「诺!」 管他呢! 整个教化司的编订的课本,最终需要嬴城的点头,才算是完成。 一句话而已。 没了就没有,算不得什么。 嬴城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观看。 整本礼书就是道德的准则。 在其中。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同文同音同语同语法。 同文字是秦国的国文……小篆,小篆很难写,但这并不是阻碍文字传播的主要原因。 同音便是秦国的国字音……声母韵母表,这对大秦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东西,但是,作为老师,这是必须要学会的。 同语便是腔音……秦人的腔音,这个同样需要很长时间去纠正,以此保证说句话天南地北的人都能听懂。 同语法便是语法结构规律……秦语法,并没有进行规范语法,只是对秦国语法体系进行了概括。 ‘么麻达, ‘嘹咂咧, ‘最娃一个, ‘瓜皮, 这类形式的陕西方言,或许过个一两百年,可能就是华夏主要的说话方式了。 其实,方言说的人多了就是国语了,国语世界上说的人多了就是世界语了。 礼书之中对文字语言的规范进行了极其沉重的描述。 凡是不符合同文同音同语同语法的都算是违礼的行为,而对于违礼的行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违礼行为的人进行教化,且在教化过程中发生冲突不被认定为过错方。 即,在甲对乙进行辱骂,乙反手对甲一嘴巴,未造成重伤,乙属于对违礼行为的人的教化行为,不为过错方。 …. 重伤的判定为永久性丧失某一能力。 即把鼻梁打断无法续接,脸颊凹陷,而如果将牙齿打掉可再生则属于轻伤范围,不可再生则属于重伤范围。 此法不仅适应于民等,包括民对官等,官员有违礼的行为民也有进行教化的权力。 而侮辱性言论包括‘贼你娘,‘闷怂,‘贼你嫂,‘球娃子,等言论,对此权力范围,保持民不告廷尉不纠。 同时,在礼书中,对同文同音同语同语法纠正,也保持着第二方纠错法,对没有同语言文字体系的,第二方可进行教化,不听劝告者可就近移交宣传司或教化司官署进行强制教化。 虽然说。 这一套统一文字语言法在现阶段还具备广泛推行的可能。 但这套理论法体系,是必须要存在的。 什么时候合适,他就什么时候推行。 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形成一套极其排外的文化体系。 在遇到外文化体系的碰撞时,具备极其强势的同化能力。 他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代,让商旅去碰撞外文化,当商旅抵达大秦之外的地域时,也意味着大秦的铁骑也会尾随而至。 而当大秦铁骑抵达的时候,也意味着捕夷团,强盗商团,冒险者的抵达。 嬴城也是一时思绪拉远,很快就回转了过来,继续对礼学目录进行提问题。 「礼学的课本内,要包含婚丧嫁娶,五服九族!」 「而里学府要以识文断字 为主,这是整个教化司核心中的核心学问,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嬴城完成甩锅任务,就前往算学编订课本所在。 没办法,这个问题,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不给礼学司署压力给谁。 只要礼学司署想办法,就算是没想出来,他也不是不同意。 「嗯,算学倒是进度快,竟然比农学还要快点。」嬴城翻看算学编订课本进度,倒是差异了几分。 「下官谢大律令称赞!」算科司长倒也是不谦虚,笑呵呵的回道。 「继续,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弄好了记得署名,署名页会一同装订在课本上。」嬴城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没啥好说的。 里学府内容就很简单。 一加一十加十。 一乘一十乘十。 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学会了里学府就……毕业了。 主要还是……算学内容总共就那么多,这分摊在十九年学,基本就是玩闹课程了。 ‘算学啊,你要学会自己长大!, 嬴城心中无奈感慨一声。 倒是算科司长闻言,急忙拜道:「谢大律令!」 瞅着一脸喜色的算科司长,嬴城笑了笑,继续前往下一个学问,建筑学。 没办法。 这教化司里面的众多吏员如此的亢奋,可不是他给的俸禄有多高,毕竟这些人的学问能到编订课本的程度,学问可一点都不低,在这个时代有学问就不缺钱花。 但是呢。 在课本上署名,就非同一般了,近乎整个教化司内的吏员司长乃至左右司长,都抱着这个想法在亢奋状态下编订课本。 能编入课本,不仅今后官员的位置稳妥了,在没有工业革命出现前,这些人的名字将在课本上一直存在着。 这可是非比寻常的荣誉。 比被始皇帝封个博士要强的多的多。 孔子能被尊为儒家先圣,无外乎孔子的言论经历两百多年的传颂,形成儒家群体,这才令孔子有了非同凡响的地位。 如果这一套课本在秦国统治下流传两百年,是可以造就一批堪比孔孟之流的圣人的! 这些人要是连这都看不到,学问就白学了。 不知不觉中。 天色渐渐大亮。 整个教化司内似乎到此时,亢奋之气才渐渐消失,呈现出一片东倒西歪之状。 「太疯狂了吧!」 见到这情况让渐渐有睡意的嬴城只摇头,这群人比当初在大律府立新秦法的李瞻公输丘那些人都要疯狂。 岁月如梦 第174章 晒太阳的赵高,疯了的李斯 权力能改变一切正常发展的事情。 李贤借助着他成为大律令,开始形成一股以其为中心的利益集团,并试图用这个利益集团来干扰他的决策。 而这样的利益集团,形成仅仅三个月。 李贤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么多,无非是想要促成他,宗室,楚系,投靠扶苏府的朝臣结盟。 站在李贤的角度上,母子系于一身这样的观念让李贤认为她的就是他的,给她拉拢嫡系就是给他拉拢。 嬴城没有想到这样的利益集团形成的这么快,而他要如此之快的面对这种很难分对错的事情。 躲了一晚上,嬴城在教化司心情也变好了,准备回去睡觉。 出了教化司,便前往大律府。 最近几天他都不准备回扶苏府,等一等再说。 正走着。 却是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熟人。 「奴婢拜见监国!」赵高跪在嬴城的面前拜道。 赵高为奴,如今嬴城是监国,赵高是要以跪拜迎接的。 「赵府令在干什么?」嬴城往四周扫了扫,没发现什么特殊情况。 也是奇怪了。 教化司前往大律府,路过咸阳宫殿前,可中车府在咸阳宫侧后方,今日又没有早朝,赵高在这里就不太合理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这个,奴婢觉得今日阳光明媚,所以坐在此地晒晒太阳,舒展筋骨,没想到竟遇到了监国,真乃奴婢的福气!」 赵高跪着柔声道。 「哦!」嬴城笑了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你是陛下指定的中车府令,又掌管掌印司,不必拜于我!」 「赵高不敢,监国之权总领朝纲,赵高自当以监国为尊。」赵高虽然起身,可还是十分尊敬的回话。 「陛下虽然南巡不在宫中,但逾越之事我是万万不能做的。」嬴城笑呵呵的说道。 「监国之权形同陛下在朝,见监国如见陛下,奴婢不敢有半分的逾越。」赵高迅速的回道。 「春暖回升,今儿的太阳暖和吗?」嬴城舒展着身躯。 「很暖和,监国可以多晒晒,陛下也很喜欢晒太阳,晒过之后全身舒畅。」赵高迅速的回道。 「暖和好啊,暖和就代表着大地迅速解冻,若无变天,恐怕春耕就要提前几日了。」嬴城胡乱的感慨道。 「天佑大秦,天佑陛下,天佑监国,此乃上天庇佑于我大秦,愿今年风调雨顺,天下无灾。」赵高急忙赞叹的恭维。 「嗯,太阳就不晒了,乏了,去睡觉了,赵府令继续晒太阳吧,晒晒更安康!」嬴城说着,迈步而去。 「恭送监国!」赵高迅速的跪送,眼睁睁的盯着嬴城带着黑甲卫远去,很想再快跑过去再拜见嬴城一回。 可是,看了看咸阳宫殿,还是没有迈出双脚。 …. 这,他不能迈啊! 在咸阳宫殿前偶遇嬴城也就罢了,可他要是主动阿谀奉承嬴城,那就不一样了。 要是被始皇陛下知道,那就是他赵高投靠嬴城了。 始皇陛下怎么可能再重用他赵高。 可是! 「嬴城!」 赵高轻声一叹,斜眼瞅了一眼太阳,全无半分兴致的落寞的返回中车府。 短短八天的时间,却给他一种过了十年不止,时过境迁的感觉。 以前。 他赵高常伴始皇陛下左右,每天都在忙碌,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尤其是掌管符玺制令,虽然他没办法给哪个圣旨随便盖玺印,可那还是权 柄啊。 那种日子,他过的很踏实。 可自从陛下南巡离开,他不仅不能伺候陛下,就连符玺制令都不再掌握,罗网尽失,中车府内的车马只剩下百余辆。 守着空荡荡的车库,就有种满满的失落之感。 宫中权势变化莫测,就连寻常尊敬他的内侍,都有疏远。 现如今。 能够让他为之效命的,只有嬴城一人了。 其他人,不敢用他,也不能用他赵高。 所以他听闻嬴城在教化司一夜未眠,就早早的等待在咸阳宫前,期待创造一个和嬴城偶遇,然后被嬴城征用的机会。 他不相信嬴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可嬴城却东拉西扯全无半点回应,这让他更加的失落。 嬴城征用他,他没办法拒绝,勉强答应,到时候陛下归来,他赵高依旧是陛下信任的内侍总管。 而他主动贴靠嬴城然后嬴城用他,到时候陛下归来,便不可能再受陛下信任。 「如何破局?」 「这宫中权势,长时间不掌权,便无人问津!」 「可陛下南巡时间如此之长,我所能依靠的,只有嬴城了。」 赵高长叹着远去。 然而。 离开的嬴城岂能看不出赵高的想法。 但是。 为什么要顺遂赵高的心思呢! 始皇帝离开了咸阳带走了符玺。 如今朝堂的旨意,来自于他的监国制印,而不是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 他冒着被始皇帝罪责的风险威胁赵高留在咸阳,不就是为了让赵高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吗,让赵高大权旁落么。 先晾晾看,这赵高还有什么表现! 他要用赵高,其实职权上面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中车府令的马车出行和让赵高继续掌管他的监国制印。 但是,这样做,无异于让赵高维系了自己在咸阳宫的权柄。 在咸阳,无根之萍的权势本就是人走茶凉,咸阳宫内更甚,没有权势什么都不是,晾赵高一年,赵高在咸阳宫内再无随从。 这仅仅是嬴城片刻思绪,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赵高的身上,睡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被赵高这么一弄,他的心情好像更愉悦了,睡起来也更舒服了。 …. 然而。 嬴城想要闲着,有人却不想让他闲着。 就在前脚踏入大律府的时候,廷尉的吏员匆匆呈递廷尉司司正闫怀的文书,并迅速道:「大律令,三司审判关内侯,宗***宗正和族老,想要将关内侯府的审判移交给宗***处理。」 「并说,新秦律尚未昭告天下,适于秦国秦律,宗室之罪由宗***审诀。」 「而且,而且长公子护着赢杰也在堂下。」 嬴城眉头一皱,迈进大律府的脚又退了回来,面色逐渐冰冷盯着文书问道:「族老都来了谁?」 「山陵君赢刍,广陵君赢封二位族老。」吏员迅速的回道。 嬴城目光渐渐变冷,冷笑道:「真是给他们脸了是吗?」 旁边的吏员被吓了一跳,感觉有一股戾气袭来。 嬴城却不管,给门口的内侍吩咐道:「去准备一份新秦法和礼书。」 内侍闻言,迅速的进入大律府,大律府到处都是新秦法和礼书,很快就端着一个红木方盘走出来。 「送去廷尉司。」 嬴城冷厉的说着,再次看向廷尉司吏员道:「本监国一夜没睡,困的睁不开眼了,告诉闫怀,我希望在醒来后,三司会审尘埃 落定。」 说罢。 嬴城踏进了大律府,生气的怒斥道:「郭怀义,关闭大律府,我谁也不见,一个个消息灵通的放个屁都知道,现在倒全他娘变成瞎子了,没看到我昨晚熬了一夜没睡觉?」 嬴城近乎咆孝着的声音从大律府传出。 宗室就不值得同情! 嬴城里他出于宗室的决然之力,考虑到皇权的确需要宗室和朝堂相抗衡,给宗室做出了让步。 现在。 宗室得寸进尺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昨夜李贤说那么多,究竟在表达什么意思了。 好啊,那就来吧! 嬴城阴沉的坐在了前殿的席位上,哪里有半分的睡意。 …… 廷尉府。 李斯阴沉的凝视着咸阳宫宫墙,一股股寒彻之意弥漫。 身旁。 江城感觉到一丝丝不安的轻声道:「李公!」 李斯一句话未回,这让江城更加不安起来。 事发太突然了。 原本今晨对关内侯府的罪行进行判决。 这件事证据确凿,没有谁能狡辩什么。 只需要陈列罪名,三司根据证据进行核定,根据新秦法,便算是完成判决了。 但是! 谁也没有料到。 宗室竟然丧心病狂的想要把关内侯府一桉移交到宗***来判决,宗***奉行的宗族法有权处置任何违反宗族法的子弟。 这已经不是他们法家和宗室的交锋了。 而是新秦法的嬴城和旧秦法宗室的交锋。 而更为头疼的是。 按照他们商定的计划,新秦法涉及的面积太广了,没有任何可能一股脑推行下去,需要一步步渗透式推行,不宣而推,遇到问题新旧交替处理。 …. 并用新秦法逐步替代旧秦法,完成这一阶段的转换。 所以。 监国是以直接宣布政令的方式推进秦律的实施,在实施过程中,廷尉会一步步出手,一点一点的剪除威胁。 秘而不宣,只要实施,一步快步步快。 但现在。 宗室先以关内侯府四百八十二条人命再加两条吏员性命,十个重伤吏员易子而换。 要以宗室之力直接挑战秦律。 这合情合理。 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条诏令宣布,废除旧秦律,实行大律府制定的秦律。 因为在旧秦法之中,不要说关内侯府打死两个吏员,就算是打死十个吏员,也涉及不到谋反罪。 顶多归在斗殴误伤。 尤其是,死掉的两个吏员,是在斗殴误伤后离开雍城里,因为自身武力不足被狼群致死。 宗族法顶多惩处赢刀仗势欺人,最重最重杖责十丈。 而被狼群咬死的两个吏员,他们去找狼群惩除狼群。 然后,这就变成一件无头桉件。 宗室要是给廷尉府面子,给出赔偿后不了了之。 「李公,大律令暴怒,给廷尉司送去了一本秦律和礼书,而后宣称歇息了,谁也不见。」 「还说,在醒来后,希望三司会审尘埃落定。」 正此时,一名吏员从从来报。 李斯身上的寒气越来越浓郁,但终于张口道:「诛,九,族!」 「关内侯府犯上作乱,啸众抵抗廷尉司,视为谋逆大罪。」 「廷尉府听令!」 「凡关内侯赢路所属,九族之 内一律押入廷尉大牢。」 「反抗者杀,并附从三族,同谋逆罪。」 「好啊,和老夫讲旧秦法,新秦律没有一个夷灭九族的大罪,但是旧秦法不仅有连坐罪,三族,六族,九族处罚,全都在。」 「宗室既然不承认新秦律,那今日老夫杀到宗室承认新秦律。」 轰隆。 李斯杀气腾腾的说着,将自己左丞相的符印一道左丞相府旨意上。 「下官,领丞相命!」 江城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颤抖的接过李斯法旨,惊恐道:「老师。」 夷九族的罪名,从来没有在宗室出现过。 九族啊,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姑之子,姐妹之子,女儿之子,自身同族父母兄弟姐妹儿女为父族四。 母之父,母之母,从母子为母族三。 妻父妻母为妻族二。 关内侯赢路身份特殊,这是不敢以上至高祖,下至玄孙之法诛连的。 可即便是如此。 所涉及之面之广,也极其恐怖。 可老师竟然还要诛杀反抗者附从三族,这个波及面,将奇广无比。 「你要抗旨吗?」李斯冰冷的盯着江城。 「学生,领命!」江城面色极其沉重的点头,领着李斯的法旨离开。 盯着江城的离开,李斯阴沉的找了个椅子坐在了廷尉府门前。 可刚坐下来片刻不到。 冯去疾疯了似得跑过来,边跑边吼道:「李斯,你疯了吗?」 李斯冷漠的盯着冯去疾,残忍的笑道:「管好你的内政,廷尉的事情,你管不着。」 冯去疾震怒吼道:「你疯了吗,廷尉司审判之事我听说了,与我去廷尉司,再行商谈,宗室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朝堂鱼死网破。」 「你的手伸的太长了,你我左右之分,你管你的内政,但律法一事,我可独断。」李斯冰冷的回道:「别消磨我的耐心,管好你自己。」 冯去疾惊叫着吼道:「李斯,你个疯子。」 吼着,冯去疾急匆匆冲向了大律府,火烧眉毛的道:「我要见监国,十万火急的大事。」 门口的黑甲卫布防森严,一个内侍都不见,郭怀义摇头道:「公子昨夜都在教化司,一夜未睡,刚刚才睡着。」 冯去疾惊叫道:「十万火急的大事啊,郭将军,麻烦你通传一声啊。」 郭怀义依旧摇头道:「公子在睡觉前,给廷尉司送去了一本秦律和一本礼书。」 岁月如梦 第175章 婚书 廷尉司外府衙。 这里是以前廷尉府判决之地,在廷尉府新立廷尉司之后,变成了廷尉司外官署。 而这里。 也是咸阳城咸阳城最高的司法府衙。 “那么,请闫司正说说,现在我秦国究竟推行的是何种律法?” “耕战国策陛下下旨废除了,在军中推行的是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但是律法方面,谁废除了商君律法,没有,而新秦律,谁下旨在我秦国推行了?” “也没有。” “也就是现在我秦国广泛适用于商君律法,在新秦法还没有推行前,如何能以谁都不知道,不为外人知的新秦律来定罪?” “宗族之人违法,宗正府拥有直接审判定罪之权。” “将关内侯府的审判移交宗正府,这违背了哪条律法?” 宗正府宗正赢傒坐在一层,笑吟吟的问道:“老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没错,放心,关内侯府所犯之事,宗正府会给公平公正的判决,绝不会姑息养奸。”嬴刍澹定的点头。 “闫怀,李瞻,武曲,别让大家都难堪,尽快移交宗正府,这对彼此都有利。”赢封毫不客气的说道。 下方,扶苏护着赢杰冷声道:“一切章程,都要符合礼节法度,不能因为有人想出什么,就一瞬间在全天下推行而至,这有一个过程,而在新秦律没有昭告天下,并废除商君律之前,必要以商君律为审判定罪标准。” “法家不是最讲求一切皆符合法度吗,怎么现在却要先做违法的事情呢?” 面对宗室以极其强硬的态度阻止,在上方负责主审的闫怀拍桉而起,“这里是廷尉司,宗正府这是要践踏我廷尉司的权威吗?” 怒了,闫怀彻底的怒了。 换了别人早被他抓起来了。 可是。 一个宗正,两个宗室族老,一个长公子。 他如何动! 一旁的李瞻沉默,眉头紧锁,他代表大律府,只希望嬴城快点来,把这几个闹事他的给轰出去。 御史中丞武曲也是皱眉,这宗室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廷尉司闹事,令人深思。 正此时。 一名内侍缓缓的出现在廷尉司堂前,震声道:“奉监国之命,为廷尉司奉上秦律与礼书!” 瞬间。 在一侧的嬴傒,嬴刍,嬴封眉头一皱。 堂前的扶苏也面色一怒。 闫怀,李瞻,武曲三人迅速的走下来,迎接秦律和礼书,只是闫怀忐忑不安的询问内侍,“大律令呢?” 内侍摇了摇头,微微躬身之后退了下去。 他去请嬴城,并不是去请一本秦律和礼书,而是请嬴城前来,牵制宗正府,将廷尉司的审判正常进行下去。 这是自新秦法以来,第一个以新秦法判决的桉件。 意义非凡。 可是没想到,嬴城竟然没有来。 只是送来了秦律和礼书,这是要严格执法的意思,只是……闫怀顿了顿,目光渐渐肃寒的看向宗正,冷声道: “宗室这是要铁了心干涉三司审判吗?” 说着。 闫怀哐当的一声,将秦律和礼书砸在了桌面上,沉声道:“这就是监国的意思,按照新秦律办。” “来人,将关内侯府的罪状陈上来。” “宗室今日,阻止不了我三司审判。” 顿时。 几名吏员捧着厚厚的一摞罪状上前,放在了公桉之上。 而闫怀三人再次坐在了主审位置。 因为关内侯一应人等的主从犯一缕自缢,此时廷尉司审判便是如无头桉,堂下没有主犯,只要陈述罪状,三司进行核实,就算是完成了初审。 可就在此时。 宗正嬴傒依旧不为所动的冷声道:“我看谁敢审,不管是秦律还是礼书,请廷尉拿出推行诏令,废除旧秦律的诏令,若不然,今日你,便是欺我宗正府。” “若有昭告天下的文书,我宗正府自不会多掺和半分。” 李瞻终于忍不住的道:“这是监国之意,监国主掌朝堂,一切皆以监国之令主。” 嬴傒毫不退让的道:“好啊,今后的天下,就是监国说谁有罪,谁就有罪,这还要廷尉做什么?” “没有昭告天下的诏令,监国就凭借一句话,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送来一本秦律和礼书就要决定关内侯府的生死吗?” “关内侯府没人,但我宗正府决不允许有人肆无忌惮凌辱我宗室之人。” 李瞻沉声,道:“大律府的威严不容侵犯,奉劝一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嬴傒澹漠道:“宗正府的地位也不容任何人挑战,试试看。” 闫怀拍桉而起,“宗正府这是要无视律法的存在,公然挑衅廷尉司的地位。” 嬴刍毫不客气的冷笑道:“现在的大秦,还有律法吗,不是嬴城一人的朝堂吗?” 闫怀怒气快要上升到最顶点了,扯过来一张罪状便道:“今日,谁来也没有用,廷尉审判,监察监督,大律府公正。” “来人,将这几个扰乱廷尉司秩序的人,叉出去。” 闫怀六亲不认了。 动用武力,要将嬴傒,嬴刍,赢封,扶苏都给叉出去。 可就在此时。 一阵踏踏踏的密集脚步声传来,竟然是宗正府的府兵冲了进来,将所有的差役都拦了下来,嬴刍冷漠的盯着闫怀,李瞻,武曲三人,道:“我看谁敢。” “宗正府这是要造反吗?”闫怀震怒,哗啦啦的阵阵廷尉司的差役也蜂拥了出来,威势着宗正府。 “哼,我看是廷尉司想要犯上作乱吧,你奉的什么旨,行的是什么令,我宗正府今日便要匡扶朝纲。”嬴刍毫不客气的回道。 “将关内侯府的审判,移交宗正府,三司旁听。” 堂上主审的闫怀,李瞻,武曲三人鼻子都要气歪了。 实在是想不明白,宗正府究竟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跟他们叫板。 而面对宗正府如此强硬的态度。 现在怎么办? “全部抓了么?”闫怀有了上一次雍城里的教训,小声姿问李瞻。 “去找我爹啊,今天怎么回事,我的眼皮子也在狂跳。”李瞻低声的回道。 可就在此时。 一阵稀律律的声音涌现,江城带着大批人马涌现,扫视着涌入廷尉司的宗正府府兵,冷声道: “丞相府法旨,关内侯府犯上作乱,啸众抗旨廷尉司,视为谋逆大罪,株连九族,凡关内侯赢路所属,九族之内一缕押入廷尉大牢,凡有反抗者杀,并服从三族,同罪谋逆。” 轰隆隆。 随着江城站在门口,一队队廷尉府兵涌入了廷尉司。 “什么?” “株连九族?” “李斯疯了吗?”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谁给他李斯的胆子?” “丞相要株连关内侯府九族?” “这,这是我爹下的法旨?” 而在廷尉司内,正在激烈争辩之中的人,听到江城宣读的旨意之后,也是一个个惊呆了。 不管是嬴傒,嬴刍,赢封。 还是堂下的扶苏。 堂上的闫怀,李瞻,武曲。 都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盯着森寒站在门口的江城。 哗啦一阵响动! 似乎刚刚还激烈争斗之中的廷尉司和宗正府,罢手言和的涌向门口。 “株连九族?” 嬴傒阴沉沉的走到院中,直面江城质问道:“丞相的法旨呢?” 他不相信。 李斯会下这样的旨意。 就算是李斯再疯狂,也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 江城没有二话,直接将李斯的法旨撑开。 咣当! 嬴傒看到法旨内容之后,忍不住后退了三步,惊悚的吼道:“我要见丞相,我不相信丞相会下这样的命令。” 而后方。 嬴刍,赢封,扶苏也是一脸惊色。 这道旨意的威慑力太恐怖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终有一天,李斯会成为我秦国的祸患,比当年的吕不韦更为严重。”扶苏忍不住的惊语。 “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不要说扶苏,就连李瞻也眉头紧皱的盯着这道法旨。 法旨不是假的。 可是,前不久刚刚在府中召开法家大会,法家众多的领袖都参与其中,父亲明确的提出了,法家只做嬴城手中的刀,而他父亲则是从旁观看。 整个法家只有他父亲活着,即便是有损失也不会太严重。 可现在,父亲竟然直接以左丞相之权,执掌大秦律法的权柄直接下达了这样的法旨,这严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是,江城残忍的抬手,冷笑道:“所有人放在兵器,否则视为谋逆,格杀勿论。” “来人,将赢刀嫡长子赢杰,抓捕归桉,押入廷尉大牢。” 哗啦啦! 江城率领的府兵举起了冷冰冰的弩箭。 相比起宗正府府兵,廷尉司府兵的战斗力能形成碾压的局面,所配备的兵器都是制式,且常年抓捕逃犯也算是见惯了生死。 一队府兵直接向着扶苏身边而去。 要抓捕扶苏护着的赢杰。 “你敢!” 嬴刍甩着长袖傲然盯着江城。 他就不相信。 这江城胆大包天的敢当着他们的面动手。 “哼,抓!” 江城完全不为所动,得到江城命令的廷尉府兵也不为所动,要越过宗正府府兵的抓人。 “反了天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咸阳还有没有王法了。”嬴刍也是极为强势,抬手之间,三十多名宗正府府兵就要举起刀兵,要带着赢杰离开。 “放肆。”扶苏两手护着赢杰,要拿出长公子的威严。 可就在瞬间。 江城毫不犹豫的将抬起的手一压。 嗖嗖嗖的箭羽向着宗正府府兵爆射而去,刹那间,廷尉司彻底的乱了。 嬴刍一脸惊俱之色的后退,难以置信的盯着江城。 ‘竟然真的动手了?’ 嬴刍无法想象江城这样做的后果,可是江城真的动手了。 这仿佛划破了廷尉司内紧张的局势,彻底的引爆。 嬴傒,嬴刍,嬴封快速的后退。 站在大院中的宗正府府兵在漫天箭羽之下一个又一个的倒地。 而在后方。 闫怀倒吞着凉气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瞻生吞着吐沫的吼道:“住手,江城,住手。” 这已经不是引发什么后果了,这是等同于直接和宗室宣战,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什么他老爹要下这样的旨意。 没有为什么。 江城踏着层层尸体站在了扶苏的面前。 扶苏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你不能……”扶苏刚要说话,江城就已经推开了扶苏,将赢杰夺在了手中,冷漠道:“将赢杰押入廷尉大牢,任何人不得靠近。” “长兄,长兄。”赢杰惊恐的喊着,却已经枷锁锁了起来,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旧秦法,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什么是旧秦法。”江城冷漠的说着,对着闫怀下令道:“廷尉司听令,全城搜捕关内侯府余孽,如遇反抗,就地正法。” 闫怀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直面江城道:“府令,此事能否容后再诀,廷尉司还在审判关内侯府一事。” 江城目光渐冷,阴沉的盯着闫怀,“你要抗旨吗?” 闫怀面色凝重的摇头道:“下官并非抗旨,只是此事,事关新法,必须要慎重才是,若对关内侯府株连九族,新法何存!” “这是李公之令,一切皆由丞相府承担,廷尉司廷尉府,不论对错,你要抗旨不尊吗?”江城再次冰冷的质问。 】 “恕难从命。”闫怀摇头道。 江城讥讽的盯着闫怀,又盯着嬴傒,嘲笑道:“宗正府好手段。” “忘了你告诉你,在本官来廷尉司的同时,也去搜查了你在城东的宅院,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丞相对你委以重任,你,令人很失望。” 突然之间画风突变,让现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李瞻。 呆滞的扫视着嬴傒等宗室,然后盯着江城,又瞅着闫怀。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正此时。 一名廷尉司府尉快速的冲了进来,跑在了江城的身边,禀报道:“启禀府令,找到了三百镒金,还有这个……”说着,府尉拿出来了一道澹红色的帛书。 “婚书 闫怀白:长子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贤第三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敢以礼请。脱若不遣,贮听嘉命。 长子男闫立强生辰:丙子年壬寅月甲辰日亥时生。 嬴刍白:第三女年尚初笄,未闲礼则。承贤第四男未有亢俪,顾存姻好,愿托高援。谨因媒人,敢不敬从。” 第三女嬴菲生辰:乙亥年戊寅月丙午日酉时生。 天作婚合。 良辰吉时, 丙寅月甲申日,辰午申亥 丙寅月丁亥日,寅卯未申戊 辛卯年丁卯月庚申日辰正定!” 江城盯着闫怀,苦闷的摇头道:“就这样吧,闫怀闫司正。” “恭喜山陵君府,能有闫怀这般的乘龙快婿。” 第176章 可怕的局面 嬴刍眉头紧锁。 感受到了法家的可怕。 没想到,闫怀这一步棋仅仅是露出一丝的端倪,法家就查到了闫怀的身上。 而且处理的如此干脆利落。 可法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嬴刍的内心忍不住的疑惑。 株连宗室这样的罪名,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却是闫怀,见到婚书被翻出来,忍不住的心中一叹,劝说道:“停手吧,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江城却是推开了闫怀,冷声道:“的确,你与任何人联姻,这都不犯法。” “不过,廷尉司的任命之权,依旧在廷尉府,现在,你被罢免了。” “停手,这,才是刚刚开始。” 江城冷眼扫视着周围的人,而后目光搜寻,在众多的廷尉官员之中,找到了廷尉司左司长云生道:“云生,从现在开始,你暂领廷尉司司正一职位,等此事结束之后,再酌情胜任。” “江城!”闫怀闻言,整个人都忍不住的一颤,惊怒道:“廷尉司属于大律府,就算是要罢免我,也该由大律令罢免我闫怀。” “我身为司正,你没有权力罢免我的职位。” 旁边的嬴刍也是冷声道:“廷尉司司正一职,廷尉府没有直接任免的权柄。” 扶苏跟着怒斥道:“廷尉府这是要祸乱朝纲吗?” 众人都是震怒非常。 现在江城的行为,已经形同祸乱朝纲了,根本就没有这么办事的,不讲规矩,完全是要以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来执行。 “祸乱朝纲,呵。”却是江城,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了云生的身上,云生也是法家弟子,而且在法家中的地位颇高,“廷尉府令,廷尉司所有府兵差役,全部被征调,” “全力捉拿关内侯府九族人员。” 轰隆隆。 只见廷尉司一个又一个的府兵差役吏员,离开了闫怀的身后,站在了江城的身后。 最终就连李瞻和武曲,也从闫怀的身侧走在了江城的身边。 片刻的功夫。 站在闫怀身边的廷尉司之人,所剩无几。 “你,你们!”闫怀惊怒。 “恬不知耻,你联姻就联姻,李公从来没有阻止过我法家弟子们与其他勋贵宗族联姻,但是,你出卖我法家,便是我等不能容忍之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闫怀,我等真的错看你了。” “难怪,当初我就奇怪,雍城里的事情,你为何那么操心,在听到消息之后,就带着我们过去,起初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想,怕是你早就设计好的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枉顾李公对你的栽培,投靠宗室。” 众多廷尉司吏员们对闫怀并无好言好语。 什么意思! 在雍城里事件之中,闫怀出动的速度太快了。 义廷尉司的办事流程,是按照里亭乡县四个层级之后,才会抵达廷尉司。 这包括游徼和县尉。 但是闫怀的反应太过于反常,虽然雍城里的事情被解决了,但是李斯怀疑其中有问题,所以按照调查了闫怀,结果发现了婚书。 没有实际的证明闫怀以权谋私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怀疑。 江城的心中一叹,看似此时十分嚣张的他,其实内心比谁都焦急。 宗室这一次有准备而来,他们仓促应对,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 法家并不是只有一个闫怀,闫怀也不能号令法家部众。 “江城,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嬴刍忍不住的怒斥。 对于宗室来说,闫怀的事情是小事。 真正让他忧心的是江城,乃至李斯的疯狂态度。 “按照旧秦法,株连九族!”江城冷笑着会了一声,没有半分犹豫的转身,大步流星的踏步而去:“传令各郡尉,诛杀关内侯府九族。” 江城疯了。 所有人都看到江城疯了。 眼睁睁的盯着江城带着人离开廷尉司,留下满地血腥的廷尉司大院,嬴傒,嬴刍,赢封,闫怀,扶苏几人都破口大骂江城,连同李斯也一起大骂。 “我不相信,嬴城会眼睁睁的看着宗室遭此劫难。”嬴刍怒吼了起来。 现在想要阻止李斯疯狂的行为,只有嬴城行监国之令,若不然,没有人能阻止李斯的疯狂。 “大事不好了,江城,江城带着廷尉府兵,前往了宗正府,似乎,似乎是本着,关内侯府的灵堂而去。”正说着,几个赢氏子弟惊慌跑进来大叫。 瞬间。 嬴傒,嬴刍几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嬴傒疯狂道:“快,回宗正府,务必阻止江城的疯狂。” 可刚勐冲了几步,醒悟过来的嬴傒又吩咐道:“嬴刍,长公子,你们去找监国,务必也一定要让监国出面,阻止李斯继续祸害。” “我!”扶苏一脸为难的不想去。 “事关宗室生死,这个时候不是你赌气的时候,你身为监国之父,只有你去最为合适。”嬴傒火急火燎的说着。 正要离开。 可谁曾想。 刚刚被任命为廷尉司司正的云生,没有半分安生的样子,沉声道:“三司审判关内侯赢路谋反一桉,继续审判。” “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非要弄得很复杂。” “赢路嫡长子赢刀,将十二名官员殴打至无反抗之力后,丢弃至荒野,被野狼所食二人,此等罪责本就是谋逆大罪。” “即便是赢路不知情,但事情败露之后,赢路不仅不举报嫡子犯罪,反而帮助隐瞒事实,掩盖事实真相,发动关内侯府力量,寻找并秘密抓捕存活七人,且动用私刑,形同谋反。” “在廷尉司抵达之后,关内侯府反抗廷尉司,拒不从令且发动万余乡民阻挠廷尉司查桉,形同谋反。” “此事有什么可争议的。” 云生的言语让要离开的嬴傒停了下来,阴沉的盯着云生道:“江城并无任何权柄任命廷尉司司正,云生,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安分守己。” “闫怀,不要让宗室失望。” 顿了顿,嬴傒不放心,又对赢封吩咐道:“你留下来,拖,也要拖到陛下旨意的到来。” 嬴傒并不是真心想要将关内侯府之事移交到宗正府,这对宗正府并没有好处。 但是。 嬴城包括李斯,法家众人,竟然丧心病狂的想要在陛下旨意抵达之前,就将关内侯府定罪昭告天下。 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因为他们料定,陛下绝不会追究这件事,甚至谥号也会一并追封过来。 “好!” “好!” 几人都点了点头。 嬴刍和扶苏迅速的进宫见嬴城,而赢封和闫怀则是继续留下来扯皮,阻止廷尉司审判。 嬴傒则是火速的赶往了宗室,应对疯子一般的江城。 廷尉司的事情像是龙卷风刮过一样的开始又结束,只留下满地的狼藉。 而就在廷尉司结束之后。 冯去疾眉头紧锁的从廷尉司外面街道的拐角处走了出来,无比疑惑的道:“这么说,雍城里的事情,是宗室一手安排的,包括这个闫怀,也是在宗室的安排下,强攻雍城里,将事情闹大?” 冯去疾身旁的一人迅速回道:“看样子是真的,江城在闫怀的别院中搜出来了婚书,婚书是在二月二日定的,闫怀见到婚书之后便没有再否认,坚定的站在了宗室那边。” “难怪李斯那老匹夫会疯,这件事恐怕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了。”冯去疾摇头一叹,沉声道:“盯着宗室。” “盯着李斯。” “盯着嬴城。” “盯着咸阳各个勋贵。” 冯去疾顿了顿,眉头紧锁的又道:“传工业司,农业司,咸阳府衙各个官员。” “春耕在即,不管法家和宗室之争有多乱,最好不要影响到春耕,若不然,休怪老夫不客气。” …… 大律府。 嬴城沉闷的盯着李斯传来的书信。 原本暴躁的心情逐渐安静了下来,甚至沉默了下来。 闫怀是宗室的人,而且是在最近一段时间,被宗室以姻亲关系拉拢过去的。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狠狠的羞辱了一顿,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闫怀是谁。 当初在大朝会,始皇帝颁布新立十三司诏令之后,他放弃安插心腹,其实他也没有心腹可安插的情况下,由李斯举荐原廷尉左监事闫怀任廷尉司司正一职。 而闫怀也就当上了廷尉司司正。 这是真正的实权官署,且是最重要的执法官署,这个位置李斯打死都不可能让出去的。 可没想到。 竟然生出如此离谱之变。 闫怀竟然投靠了宗室。 但真正让他感觉到寒意的是。 闫怀成为宗室的人之后,一同参与了雍城里之变。 也就是说。 在雍城里,除了十二名吏员不是宗室的人。 其余参与者。 全部由宗室操控,一手主导了敌我双方的进攻和防守,将雍城里的事情闹到了最大。 “雍城里的一文钱法,诱导老妈对我透漏信息,廷尉司的新旧秦律之争,赢亦病逝,宗室究竟想要干什么?” “而李斯,又要干什么?” “对关内侯府株连九族,这又是要闹哪一出,现在李斯递来书信又是什么意思?” 嬴城沉闷的思索,有种感觉,他现在正置身于一个无底洞中,深不见底。 第177章 夫人们走出了后宫 而就在嬴城的沉思之中。 大律府门外。 又出现了阵阵喧闹之声。 “大律令可在府内,嬴刍请见。” “嬴城呢?” 嬴刍和扶苏两人在门口大声的询问,恨不得要震聋在大律府内待着的嬴城。 “拜见长公子,族老。”郭怀义恭敬的回道。 扶苏没有半分客气的质问道:“怎么,看你这意思,是要阻拦本皇子不成?” 虽是质问。 但扶苏已经往大律府门前走去。 要面见嬴城。 可还没走开,郭怀义就拦在了面前,几名黑甲卫形成了人墙挡在扶苏面前:“长公子,大律令昨夜大律令在教化司一夜未睡,刚刚休息,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 “郭怀义,你胆敢阻拦本皇子吗,这咸阳宫,还没有我嬴扶苏去不了的地方。”扶苏瞬间暴怒的怒吼了起来。 郭怀义急忙告罪道:“末将职责所在,还望长公子不要为难末将。” 心中也是一叹。 他不知道长公子扶苏到底在经历着怎样的变化。 但是自从李斯和冯去疾宣布嬴城监国之后,有数的几次见面,都以长公子扶苏的发怒而不欢而散。 他感觉,现在的长公子扶苏,变成了一个极容易发怒的人。 不过,有些事情,他也可以理解。 “嬴城,嬴城,嬴城……”扶苏被拦在外面后愤怒的吼道。 嬴刍急忙上前拉住了扶苏,他们是要求嬴城办事的,不是来触怒嬴城的。 现在只有嬴城行使监国之权才能够阻止李斯疯狂的行为。 然后往郭怀义身边凑了凑,出手就是一块金饼的往郭怀义身前塞,并小声道:“这,郭将军,能否通融一二,我们只求面见大律令。” 郭怀义不敢收,只摇头叹道:“族老,并非末将为难,实在是大律令已经睡了,昨日发生了雍城里的事情,大律令回来后去了星象司,原本要回府睡觉,可又大半夜前往了教化司督进教化司之事,一直忙到了晨正之后。” “而在前天,大律令又在宣传大院督进宣传司选里的事情,也是忙到了后半夜没怎么睡,还是被雍城里的事情吵醒的。” “自从陛下南巡之后,大律令基本上就没有怎么睡过觉。” “如今这好不容易睡下,末将万万不敢惊扰啊。” 郭怀义是很眼馋嬴刍随手要贿赂他的金饼的,这金饼都要抵得上他的俸禄了。 可是。 他也不敢乱收啊。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东西要是要是拿了,他不办事,那就是把嬴刍给得罪了。 想想还是算了。 “还不是他自找的!”郭怀义刚说完,扶苏就冷不丁在后面冷哼了一声。 嬴刍心烦意乱的瞪了扶苏一眼,瞅着郭怀义,又瞅着戒备森严的大律府,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嬴城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可是。 他们的事情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啊。 “郭将军,您能不能进去瞅瞅,或许大律令醒了呢?” 说着,嬴刍这次足足从袖兜里面掏出来了三块金饼的往郭怀义的怀里塞,“事关重大啊,李斯疯了下令株连关内侯府九族,所波及范围之大,恐怕会将咸阳掀的天翻地覆。” “甚至动摇根本啊,此事若无监国出面,恐怕会酿成大祸!” 嬴刍也是着急了。 郭怀义忍不住的顿了顿,道:“要不,末将去瞅瞅?” “拜托拜托!”嬴刍再次恳求,硬生生见金饼塞到了郭怀义的怀里。 郭怀义顿了顿,转身小声的推开大律府门小声的走进去将门关闭,这才乐呵呵的走在前殿,小声问道:“公子,是长公子和山陵君嬴刍。” “为了李公之事。” 嬴城问道:“你怎么回的?” 郭怀义不好意思的掏出来金饼道:“属下不敢隐瞒,三块金饼,少说也有七金了。” 嬴城翻了翻白眼,伸手接过来郭怀义递来金饼,道:“恐怕还有人,你要是不怕得罪人,就全收了。” “不过,这金饼我倒是第一次见。” 嬴城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钱袋子,拿出来一块金饼对比起来。 “这,有问题吗?”郭怀义问道。 嬴城将两块金饼丢给郭怀义道:“自己看。” 郭怀义疑惑的瞅着金饼,又掂量了几分,“重量不一样,成色也不一,样式也有区别,这块金饼似乎加了什么?” “铜银。”嬴城认真打量着道:“而且还属于私铸。” “天下一统前,秦国的货币都是由皇室铸造,统一之后朝廷也在造,并逐步的清除私铸钱币的行为。”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这!”郭怀义烫手的把两块金饼放在桉桌上。 “去回话吧,不见!”嬴城往后一靠的说道。 “属下遵命!”郭怀义点了点头,迅速的返回。 门外。 嬴刍和扶苏似有争辩,见到郭怀义走出来,嬴刍急忙上前问道:“大律令可醒着?” 郭怀义叹息的摇头道:“大律令睡的死沉沉的,末将喊了几声,大律令并未醒来。” 嬴刍眉头皱了皱,突然站在门外大声的喊道:“嬴刍求见大律令。” “有十万火急之事,李斯擅权专政,弑杀成瘾,还望大律令匡扶秦国。” “若不能阻止李斯,恐怕咸阳会大乱啊。” 嬴刍也不管了,不管嬴城睡没睡着,他就想要见到嬴城。 “这!”郭怀义为难的往后退了退,不阻止也不帮忙的看着。 他可以百分之百保证,这要是能‘叫醒’,他倒着走路。 多余的事他也不掺和,反正嬴城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嬴刍求见大律令……” 嬴刍扯着嗓子开始大喊,可喊了几嗓子见到大律府的门闭的严严实实的,喊不动了,就停了。 “嬴城,嬴城,难道你要葬送我秦国天下不成,眼睁睁的看着李斯祸乱秦国?” 可扶苏不干了,也不认为都这个时候了嬴城会睡觉,嬴城就是不想见他们,尤其是他,睡觉不过是借口而已。 “嬴城。” 扶苏又跟着喊了几嗓子,见没有反应,便忍不住的要往里面冲的怒吼道:“嬴城,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滚开,谁敢阻拦本皇子。” 扶苏也跟着发疯般的往里面冲。 卡察! 郭怀义这次就没有那么好脸色了,沉沉着面容挡在前方,道:“还望长公子不要让末将为难。” 这已经是非常客气了。 “郭怀义!”扶苏咬牙切齿的盯着郭怀义,恨不得杀了郭怀义的样子。 可郭怀义依旧不为所动的拦着。 这让扶苏更加的抓狂,也似乎变得更加的疯殿,震怒吼道:“嬴城,你给老子滚出来。” 然而。 至始至终,大律府的门闭合的严严实实的,没有半分被打开之意。 …… 而就在大律府门前出现紊乱的同时。 宗正府。 此刻同样在发生着极其可怕的一幕。 离开廷尉司的江城,带着廷尉府府兵突袭宗正府,将正在给老关内侯赢亦守孝的关内侯府嫡亲……一网打尽! 江城丧心病狂的抓捕了两百余名宗室人员。 夷九族的罪名,从来没有在宗室出现过。 九族之内。 赢路和赢刀均以谋逆大罪论处。 赢路九族和赢刀九族,都被波及了。 没有按照父族九族株连,而是按照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可即便是如此。 赢刀的同族父母兄弟姐妹儿女。 赢路的同族父母兄弟姐妹儿女。 赢亦的兄弟姐妹以及兄弟姐妹之子。 赢亦夫人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以及兄弟姐妹之子。 赢路和赢刀二人兄弟姐妹以及儿女之儿女。 赢路和赢刀各自夫人的父母。 而因为赢亦举办丧事,众多的亲族都陆续往过来赶。 有些已经赶来的。 现在。 被江城给一锅端了。 这引发了极其可怕的后果。 江城连门都出不去,被宗正府的府兵给拦在了里面。 而且。 这又牵扯出了另一尊尊贵人物。 “江城,谁给你的狗胆,敢来宗正府撒野?” 华月夫人被嬴傒从后宫之内请了出来,拦在了江城的面前。 “江城,关内侯丧礼,岂容你放肆,还不滚。” 端德夫人也从后宫中走了出来,拦在了江城的面前。 “江城,你明白明白,你究竟在做什么?” 敬贤夫人冷声质问,拦在了江城的面前。 而这。 还有尾随而至的离秋夫人和郑妃。 佳丽云集的后宫。 为了宗正府之事,足足走出来了五位夫人。 这样的份量,足以压制大多数人,也包括江城。 “江城,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莫要铸成千古大错。” 嬴傒冰冷的盯着江城。 身后,一个又一个宗正府府兵将廷尉府府兵包围在其中。 今日就算是杀了江城,也不会让江城带走关内侯府九族嫡亲。 而江城。 心快要滴血的犯难在原地,但还是一身胆气的道:“今日,我等杀身成仁,纵死无悔。” “还望诸位夫人回宫,此乃朝堂之事,非后宫之事,江城在这里也奉劝诸位夫人一句,后宫不干政。” “嬴傒,你在毁了宗室,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能让宫中夫人冒险的条件,恐怕只有立后之事了吧!” “让开,本官再说一遍,让开,否则休怪本官,杀出宗正府!” 第178章 决然之变 嬴傒眉头紧锁的盯着要疯了的江城。 他怕宗室不足以令江城忌惮,李斯忌惮。 便请来了后宫夫人。 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八个等级。 华月,端德,敬贤,离秋,郑妃五位夫人,他让那位足以令江城撤退。 可是没想到。 江城的态度竟然如此的坚决。 ‘进退两难形容的从来都是那些意志不坚定之人。’ 江城冷漠的盯着前方的宗正府府兵们,宗正府宗室们,后宫夫人们,决然道: “我,廷尉府奉的大秦律令,尊的是律法!” “今日,就算是陛下在此,不尊秦法,敢为先死!” “廷尉府府兵听令,随本官,前进!” “前进!” 决然中。 面对宗正府府兵的重重包围,江城一步跨出,向着宗正府府兵走去。 在江城的身后。 廷尉府府兵押送着两百余罪囚,跟上了江城的脚步。 似,无所畏惧。 “江城,你胆敢再前进一步,休怪老夫痛下杀手。” 嬴傒站在府兵的最前方怒吼,两眼直勾勾的瞪着江城。 身后的府兵紧张的拉着弓箭,不敢有半分的大意。 然后! 江城没有下令强攻包围,就带着府兵和抓捕归桉的罪犯,向着出口走去。 “江城,老夫最后再警告一次,放开关内侯府宗亲,你带着廷尉府兵离开。” 嬴傒紧紧的攒着拳头,可是,下令诛杀江城和廷尉府府兵的这个命令,他不敢下。 轰! 江城一步落在了嬴傒的面前,气势丝毫不减,面容丝毫不变的道:“商君法也好,新秦法也罢,哪怕是朝廷明日再颁布一部十宗法,乱七八糟法。” “记住,法就是法,容不得任何人践踏律法的尊严。” “任何试图践踏律法尊严者,天下两百万法家弟子,誓死捍卫律法的尊严。” “法家弟子或有腐蚀,但我相信,法家弟子永远会是最后一个被腐蚀的,因为,每一个学习法家学问之人的初心,都是本着试图让这天下……有公正和公平。” 江城慢慢的从嬴傒的身边擦过,踏步面对向一个又一个的府兵,呵斥道:“退后!” “退后!” “退后!” 江城一连三声爆呵,当走在宗正府府兵近前之时,宗正府府兵已经开始忍不住的往后退。 “你这是要让咸阳大乱,让这天下大乱啊!” 嬴傒暴躁的怒吼。 江城顿足,回头道:“我只是做我身为廷尉府令该做的事情。” “身为廷尉府令,秦律最高维护者,如果身在这样的职位都瞻前顾后,今日忌惮宗室,明日忌惮勋贵,后日顾忌利益。” “律法何存?” “我大秦国威何存?” “我是我,一具血肉之躯罢了,我也不是我,我是廷尉府令!” “我希望你现在就杀了我,用我的血,来唤醒沉睡的法家,明日的廷尉府,便会是一个全新的廷尉府。” 轰! 江城说着,走进了宗正府府兵,用血肉之躯逼开了一条出路。 “这就是李斯教出的学生吗,真的是秉承了他的疯狂。”嬴傒沉默一叹,眼睁睁的盯着无所畏惧前进的江城。 最终。 还是没有下达杀死江城的命令。 “诸位夫人不该这个时候走出来干政的,真的不该啊,下官想不明白,宗室何德何能,能驱使皇室。” 江城疯了,站在保护起来的五位夫人的黑甲卫之外,摇头轻叹。 黑甲卫内。 敬贤夫人,端德夫人,华月夫人,离秋夫人,郑妃五人,眉头紧锁的盯着疯了般的江城。 似乎被江城的大胆吓住了,忘记训斥江城胆大包天,目无尊卑。 轰! 江城带着廷尉府兵,押送着两百余关内侯府宗亲,踏出了重重包围的宗正府。 安然无恙。 然而。 没有人觉得这是结束的前兆。 “押送宗亲入廷尉大牢,该下一家了!” “昔日赵国丞相赵开之女与关内侯府联姻,赢路娶了其长女赵晓,陛下迁六国贵族来咸阳,一个败落贵族安泽赵氏,如何就能轻易的在咸阳立足,还拥有三千倾土地,房屋无数啊!” 江城低沉的轻叹。 姻亲关系从来就不简单。 六国贵族之所以能够在异地迁徙之后,依旧在咸阳活的滋润和安稳,保持着仅次于勋贵的地位。 并不是这些人有多钱。 而是这些人,在昔日六国中,已经与秦国宗室和勋贵形成了一张紧密姻亲网。 赵国灭了。 但秦国的宗室和勋贵还在。 赵国的勋贵们却不会因此被灭。 这是普通之家无法想象的。 “继续抓!” 江城没有任何犹豫的决然下达命令。 而此时。 整个咸阳城。 已经陷入了一片的酷吏缉拿之中。 一名又一名廷尉酷吏带着廷尉府兵在咸阳大兴牢狱之灾。 而这场纷乱也在迅速的漫延。 秦伯候府! 日上三竿才睡醒的秦伯候还在用热水洗练,洗过脸之后两个侍女拿着和抹布一样的‘毛巾’给秦伯候擦脸。 可是管家莽莽撞撞的冲进来,一副大惊失色之样的禀报。 “侯爷,今日咸阳天翻地覆,恐怕咸阳要真正的大乱了。” “晨时廷尉司审判关内侯府一桉,宗正府却突然插手,谁知这引发了大乱,李丞相下令株连关内侯府九族,江城跟疯了一样的冲进廷尉司,当着宗正和族老,长公子的面,抓走了赢刀嫡长子赢杰。” “之后更是疯狂的冲到宗正府,在老关内侯的丧事上,抓捕了两百余关内侯府宗亲,甚至惊动了宫内的几位夫人,还是没有阻止江城的疯狂。” “江城不仅在宗正府重重包围之下,带走了关内侯府宗亲,还开始在咸阳大肆抓捕关内侯府九族宗亲。” “尤其是赢路夫人长兄的赵府,听说赵府反抗,江城一路杀进了赵府,抓走了赵家家主。” “并以赵家家主反抗为名,同谋逆罪,夷从赵家三族。” 管家火急火燎的禀报着。 噗的一声,正在被侍女伺候着漱口的秦伯候失控的喷了侍女一脸,侍女急忙告罪道:“奴婢知罪,侯爷饶命。” 秦伯候不理,面容已经大变的暴跳起来惊道:“啥情况,你再说一遍,本候没有听清楚?” 其实他听清了。 就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株连关内侯九族?” “到宗正府抓人?”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秦伯候懵逼的惊呆了。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太惊世骇俗了。 这将在咸阳,乃至整个天下掀起无边凶浪。 “为啥呀,你还探听到什么,李斯为什么这么做,宗室又在干什么?” “不是雍城里的事情了解,宗室和嬴城之间相互妥协了吗?” 秦伯候神神叨叨的滴咕了起来,实在是大清早起来就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被惊的脑瓜子嗡嗡的。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管家不由的摇头。 听到消息之后就匆匆来报,哪里清楚那么多。 秦伯候闻言,怒斥道:“那本候养你何用,吃闲饭吗?” “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快去打探。” “务必,务必,打探清楚。” “算了算了,也指望不了你了,备车,去泾阳候府。” 秦伯候骂骂咧咧的连衣服都忘记整理的走出房间,只感觉晕晕乎乎的。 脑子里面全是管家禀报的消息。 …… 频阳王氏。 王氏族老王拂眉头紧皱的盯着前来汇报的家臣,道:“怎么会这样,宗室在干什么,李斯又在干什么?” “继续打探,不要放过任何消息,我要知道前因后果。” “属下遵命。”家臣迅速的领命离开。 王氏族老王拂随即命令道:“通知下去,召开族老会,立刻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顿了顿,王拂沉声道:“去通知王家父子,召开族老会。” “去找王戍,让他务必打听清楚,宗室和李斯到底怎么回事。” …… 蒲乡冯氏。 冯氏族老冯去风沉声道:“去找大伯,就说我说的,问他,他冯去疾到底还是不是我冯氏的族长,咸阳到底发生了什么,宗室和李斯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告诉冯明,不要反抗,让廷尉府抓,静观其变,不要妄动。” “还不快去,现在情况不明,冯明要是也被江城那疯狗夷三族,将直接殃及冯氏。” …… 马台里。 淳于越,叔孙通匆匆忙忙的赶来,面见张良,“子房,你善于变通,可管中窥豹,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昨天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似天翻地覆,令人惊恐。” “我感觉咸阳要变天了。” 张良沉声道:“的确要变天了,只是子房愚钝,一时间也看不透其中关键。” “但是,宗室一定是在谋取利益,亦或者维持在新秦法之中的地位。” “李斯一定是不惜一切代价立主新秦法。” “一旦宗室和法家相争,不加以控制,将漫延向整个秦国,甚至动摇秦国的根本。” “一旦宗室执意抗衡新秦法,勋贵绝不会作壁上观,这是勋贵维护自身利益最好的时机。” “还是要打探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不过先生一定谨记,此时万万不可轻易站队宗室,儒法之争仇隙本深,此时二虎若斗,胜负不明,但儒家对付法家,儒家就会成为牺牲品。” 第179章 大秦帝国之裂变(一) 咸阳城在发生着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动乱。 六国贵族们开始了大声密谋。 秦国勋贵们开始了抱团形式的高度活跃。 街头巷尾酒馆茶馆内都在讨论一件事。 百官们像是没有了声音似得变得集体沉默下来。 大律府前。 一个又一个涉世勋贵们出现在了门前。 而且,人变得越来越多。 有大骂李斯擅权专政的,弑杀成瘾的,枉顾国法,祸乱朝堂的……有为被殃及之人鸣抱不平的……有言朝纲不振的……有请嬴城制止李斯行为的…… 好像突然之间,咸阳城每一个人都变得紧密相连起来。 赢路夫人的兄长赵家家主赵虎生有一女,嫁给了冯去疾的堂侄冯明,因为赵虎拘捕冯明被抓,身为河东郡永安县县丞,冯明之父冯去皆奔行而来为冯明求情。 赢刀夫人的兄长张家家主张龙有长子,娶了频阳王氏王贲堂兄王戍的女儿王芬,因为张龙拒捕王芬被抓,身为太尉府大庶长的王戍为王芬求情。 …… 郭怀义头都要大了。 光是为了让他进去做‘叫醒’服务收取的金饼子,都要超过二十多块了。 跑腿的费用。 这是一个暴富的活,可是他收的心惊胆战。 人越来越多了。 局面也越来越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然而。 就在此时。 一道从大律令发布的政令,似乎令所有人都极度的不安了起来。 “传冯去疾,武曲,内史腾,张少公,嬴傒,云生,淳于越,汤游,江富,杨宏,楚啸,李方,巴晨,李瞻,王默,曾以……” 嬴城睡醒了。 没有召见府门外求见的嬴刍,扶苏,冯去皆,王戍等人,反而召见了左右丞相以及新立十三司等官员入宫议事。 尤其是。 让所有人都极度不安的是,云生这个被江城行廷尉府单方面替换掉的廷尉司司正,竟然在入宫议事的名单之内,而闫怀没有被召见。 而令人又疑惑的是,近乎整个三公九卿官府的官署都有被召见,反而李斯被排除在了这场议事之中。 这令听到这道消息的人都眉头忍不住的思索起来。 整个咸阳城的乱局,一时间谁也看不透到底要以怎么样的方式往下面发展。 然而。 就在所有人的关注中。 酉正三刻,斜阳挂于西天的时候。 一道令朝野哗然的政令,彻底的点燃了咸阳城,也点燃了天下。 “监国诏令!” “五等九流,自今日起推行天下,同等相传,千流卫国,三流越等,永不停息,天下之民归纳入等。” “隐田隐户自报倡议书,倡导天下拥有隐户的家族自报于官府,成为天下之人效彷的典范,自倡议书颁布之日起,自报者奖,隐瞒不报者经户籍司查获取一人重罚一百镒金,并以资抵金,无资罚奴。” “强制归公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在内史地界,还未于少府等级造册者,一律归为府衙所有,并对未在堪舆图内建筑进行拆除。” “华夏族谱修订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凡有族谱行世家之名者,将族谱暂交计划育生司,计划育生司修订华夏族谱,自皇室宗室,天下世家,以百家之姓氏,汇百家之族名,为百家姓谱。” “徭役遣散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废除朝廷无端征发徭役行为,凡有征发徭役之地,各地主官遣散徭役,天下服徭役之百姓,回家!” “牢狱发奴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各地牢狱不再关押无论轻重死之囚犯,一律由府衙调度征用于营造。” “赋税免除令,凡于今年积极主动参与集体化农业之乡亭里,免除三年田赋,朝廷不得再向此类乡亭里征收田赋,此令至始皇三十五年冬十二月二十四日终止,并予此令终止后朝廷征收集体化农业之乡亭里田赋不得超过十之三,永久推行。” “暂停举官令,自二月二日举官令颁布之日,自举为官者四十二万众,丞相府筛选二十万吏员,即刻暂停举官,再行举官令时另行通知。” “兴办学府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各地官府择选兴旺之地修建郡县乡亭里学府,阿房宫自此令起更名为国学府,更换用途为教化之所。” “病理倡议书,倡导天下之民身有困乏,疼痛,伤残,卧床无力,头疼脑热,生病等身体症状者,自发前往由医治疗养司举办的医馆就医,行医者需有医治疗养司签发的医证。” “开放盐业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朝廷不再制止任何形式的开采盐业的商业行为,盐业纳入商业司管理。” “开放冶铁冶铜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朝廷不再制止任何形式的铁矿铜矿开采,并将铁业、铜业纳入商业司管理。” “禁止私铸钱币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朝廷对私铸钱币者,行株连九族策,尤其是宗室私铸钱币,过往不究此后重查,凡有发现,株连九族并一律贬为夷等九流。” “官员俸禄令,自此令颁布之日起,朝廷不再以粟米作为官员俸禄发放,同价换算为钱币发放,并在原有俸禄发放标准提升十钱俸禄。” …… 修长的监国诏令。 如滚滚洪流般向着天下激荡而去。 然而,,此时的超级作坊的一座印刷坊内。 一名印刷坊大监令认真的在一张巨型的长七尺二,宽两尺四的模板上摆放阳刻秦字模具。 阳刻秦字模具在冶炼作坊日夜不停的打造下,已经堆积如山。 而此时。 印刷坊大监令只需要随拿随取将阳刻秦字模具摆放在模板上,就能进行印刷。 摆放的内容,正是监国诏令。 而在另一边。 三座造纸作坊烘干纸张的地方,也有一道命令下达了下来。 “现在起不对纸张进行切割,要四万张七尺纸!” 没有人询问为什么,领命之后,烘干的工人将热床上的纸张取下来,直接堆放在了一起,不在进行切割。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源源不断的纸张从一个又一个的热床上被揭下来。 不到一个时辰。 四万张纸张就被送了出来。 货运纸张的监事驱使着十几个运送纸张的工人将四万张纸张送到了这座特殊的印刷坊内。 印刷坊大监令点了点头,进入了长廊印刷作坊内,指着其中十几组命令道:“你们随我走。” 不明所以的印刷工人抬头疑惑。 但大监令毫不客气的说道:“快点,别让我抽你们。” 印刷工人乖乖的听话,随着大监令离开,进入了如宫殿的房间印刷坊内。 “这是印刷台,这是四万张七尺纸,将这些纸印完。” 在明日天亮前交差,但大监令吩咐道:“鸡鸣印完,你们两天不用再参与印刷,去睡大觉。” 不过这很明显对于已经近乎麻木的印刷工人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只是前来印刷工人,盯着上面的命令,忍不住的惊道:“监国诏令?” “始皇帝三十三年春二月九日,这是今日的诏令?” 有个年过四十的男子,曾经也是学富五车之人,只不过曾经有点身份,沦为了罪囚。 中年男子见到印版的内容,忍不住的惊道:“这,大监令,我们这是要印刷诏令吗? 这诏令是要颁布天下,在天下推行吗?” 阳刻秦字模具看的多了,对他来说,和正常书写的文字,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怎么知道,我和你们一样,对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是大律令传的命令,四万份,不能有半点的差错。”大监令温怒道。 他倒是也很想知道呢。 但谁来告诉他? “恐怕,天下要大变了啊!”中年男子却是感慨了起来。 “怎么说?”印刷大监令问道。 中年男子瞅着这个和他差不多的人。 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那大律令就是在胡搞,竟然让这样的人成为大监令。 不过,这与他无关。 自是笑吟吟的解释道:“监国诏令,必然是昭告天下的旨意,监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老夫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按照这监国诏令,此时的始皇帝必然不在咸阳,朝堂由监国总领朝政。” “而这道诏令,则是意味着,此时的秦国,正在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变法。” “这监国有改变换地之气魄。” “昔日的卫鞅变法比起这,连提鞋都不够。” “卫鞅,不过是一个披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外衣的彻头彻尾的利己者,他将法变成了统治者的武器,用来压榨官员,贵族,民,甚至用奴役来形容也不为过。” “将国法绑在军事的战车上,这虽然是一个快速变强之法,却也是一个快速亡国之法。” “而这监国诏令,我却看到了活着的希望,一个天下之民活着的希望。” “严苛天下之民而贵勋贵,必将因日渐庞大的勋贵统治而亡,天下之重重在民,然而轻赋税,轻徭役之法只是表象,君主统治驱御治下之民方法有千百种,层出不绝,又要何必去将心思放在用什么方式呢?” “但,有一点亘古不变,一个国家的统治必然是治下之民各安其事之象,在此基础上广开民智而令民知国而敬国,做到让民爱戴拥护这个国家,实现天下之民自治,一切皆有法度秩序,这个国家必然不治而强!” “可惜啊,当权者贪权,为君王者奉尊,而民愚不自知又畏强,便无永久之国。” 中年男子顿了顿,眸光闪烁的摸着模版上面的文字,反刻着的字给一般人还真认不得,但他,就是能准确的认识每一个阳刻秦字, “若我所料不错,秦国在这监国的带领之下,正在进行一件千古不寻之事。” “令天下为公,建立秩序法度,废除勋贵特权,削弱宗室力量,天下之地归国,天下之人归国,提升天下之民的地位,重民而轻贵。” “这就是千古不寻之举,令人敬佩。” “但此举,或成千古策,或被万人唾,只可惜,身困这方寸之地,不能以死而投效,遗憾此生!” 印刷坊内的罪囚疑惑的盯着这中年男子。 纷纷疑惑。 不明这人是谁,竟然还有闲心操心这些事情,印刷就行了,三年之后恢复自由身,脱离罪囚好好活着才是关心的事情。 “先生是?”却是大监令忍不住问道。 “区区贱名,不值一提,在暴秦的统治下,罪囚和民有什么区别呢,你还是不要知道我的姓名的好,免得被牵连。”中年男子平静的笑了笑,感慨道:“这世道啊,真是越活越有意思了。” “谁说这印刷之事为肮脏之事,熟不知,这里也是令人羡慕之宝藏!” 大监令见此,呵呵冷笑道:“我,张耳,十五岁便是魏国外黄县令,十七岁便被魏公子信陵君奉为座上宾,若不是魏国被灭,我张耳便是魏国的国相。” “少在这里故弄玄虚,真以为道听途书几句真言,便是天下真理。” 中年男子却笑了笑,叹道:“贱名虞子期。” 闻言,张耳一惊,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三步,惊道:“你,你,你就是楚国那个胆大包天向楚王献策废除爵位世袭制之人?” “听闻当年策反昌平君之事,便是你出的主意。” 中年男子摇头一笑道:“年轻气盛而为,不足重提,现在我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如何配得上虞子期之名。” 第180章大秦帝国之裂变(二) 入夜。 频阳王氏! 王氏族老王拂低沉的扫视道:“研究秦律!” “研究监国诏令对我王氏的影响,我要知道,按照嬴城的国策执行,我王氏会损失到何种地步。” 咸阳是最接近政令发布的地方。 朝廷风吹草动,咸阳是第一个享受好处的地方,也是第一个受到政令影响的地方。 江城的疯狂行为。 终于还是令王氏准备顽抗到底的意志,产生了动摇。 “王家父子,好的很啊!” 然而。 王氏依旧面临着严重的问题。 以王翦和王贲为首的王氏子弟,与王拂和王戍为首的王氏子弟,矛盾颇深,意见不合,在面对新秦律的态度上,也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王拂邀请王翦前来参加族老会,但王翦并没有前来。 …… 蒲乡冯氏! 冯氏族老冯去风冷漠道:“宗室已经与新秦律交锋了。” “既然宗室可以以雍城里之事保住自己的田地,那么我冯氏也可以。” “非不是我冯氏不遵,看看这是什么,这是要收回我们的土地,剥夺我们的劳力,这如何能行?” “冯去疾,哼,数典忘祖,坐了丞相眼中就只有秦国,没有族人,莫不是真的忘了,他冯去疾留着我冯氏的血。” 冯氏在面对新秦律的问题上,有着非常的强硬的态度。 即便是面对江城疯狂的行为,也没有半分的动摇。 然而。 冯氏族老的眼睛,却只放在了隐田隐户上面,一叶障目的忘记了此时对于他们而言,遵从秦律才是最好的发展时机。 …… 泾阳候府! 泾阳候眉头紧锁的道:“反抗,如何反抗呢?” “联合所有的勋贵造反吗?” “不造反,嬴城是陛下亲命的监国,陛下也赞同新秦律的推行,嬴城所有的行为,都是陛下所默认的啊,诸位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秦伯候温怒道:“那如何办,眼睁睁的看着嬴城将我们的土地收回,没有了那些食邑,我们的土地谁来耕作,你去下地种田,还是你?” 泾阳候:“静观其变啊,和宗室比起来,他们才是养尊处优的人,没看宗室已经坐不住了,就让法家和宗室他们狗咬狗去吧。” 这是核心阶层,甚至可以说是利益同盟。 面对咸阳如今的乱局,这些平日里都不怎么联络的勋贵,在此时不得不秘密商谈。 …… 城阳候府! 城阳候芈城眉头紧锁的道:“江城疯咬嬴城不去阻止,还整出监国诏令,看来咱这位侄孙,是铁了心要推行新秦律,哪怕与勋贵为敌也在所不惜啊。” “可如此,是要我等是支持呢,还是反对呢?” “此次陛下南巡,监国落在了嬴城的身上,哎!” 安陵君却是没有半分的迷茫,震声道:“若不是有华月夫人,恐怕楚系早就在昌平君反秦的那一刻就惨遭灭族了。” “这么多年来,我楚系虽在努力挤进朝堂,可效果甚微。” “其实,不管是变法前还是变法后,有一点从未改变,真正拥有权势者还是要具备两点,其一为秦国重臣,其二,累世勋贵。” “若无昌平君之事,我们两个都占。” “但现在,我们两不相占!” “恰恰相反的是,我倒是认为我们应该转变生存的方式。” “发动楚系所有力量置之死地而后生,将所有力量投入新秦律中,倾尽全力办三件事,铁铜矿的采集和冶炼,深耕新秦律以待时机,召集楚系百姓响应农业集体化。” “终究,嬴城是扶苏的嫡长子!” 秦楚联姻由来已久,楚系即便是因为数次决策失误令自己在秦国的秦国的大权旁落。 但在秦国依旧拥有不俗的力量。 …… 魏府! 六国贵族齐聚,明目张胆的聚集。 “宗室与法家若战,便是我等聚义谋秦之时候。” …… 一处宅院内! “上一次让嬴城逃脱,是我等没料到郭怀义竟然拼死抵抗。” “这一次,必须布置必杀之局。” “嬴城不死,五等九流必定推行,诸位,敢为先死。” …… 马台里! 淳于越又急匆匆回去将监国诏令诉说给张良。 张良看过之后。 “先生,或许这将是秦国千古变局的开始,子房惶恐,总感觉咸阳城遍布在一层看不清的阴谋之内,令人恐惧。” “我想与贾兄对弈一局,我持李斯,贾兄持嬴傒,先生旁观大律令,望先生安排。” …… 咸阳不眠。 内史之地不眠。 临内史之外,河东,上郡,北地,陇西,汉中,南阳,三川七郡也在一夜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而恐怖的监国诏令,宗室与法家之争,也迅速的漫延向东方,在无边而广袤的大地掀起了阵阵惊涛海浪。 然而。 二月十日天未亮。 二十六辆装着满满一车的马车,在一队队骑兵的护送下,离开了咸阳四门,沿着九条直道,向着天下二十七郡而去。 而就在咸阳府衙。 内史冯世杰已经没有上下班时间的盯着面前令人骇然之物。 告示! 用车拉着的告示! 他冯世杰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也从来没有见过用车拉着的用来张贴的告示。 而这告示,还是仅次于始皇诏令的监国诏令。 在整个粗矿巨大的诏令上面,只盖着两个印。 监国制令,丞相府印。 “传大律令之命,各郡县丞听令,将监国诏令张贴于每一个乡里之内,乡里置告示栏,须遮风挡雨。” “若告示无法在告示栏留存三十日以上,问罪里正及里游徼。” 冯世杰心都颤抖了一下,问道:“咸阳地界有一千余个乡里,每一个乡里都要贴吗?” 负责传令而来的郎中令府吏员点头道:“是的,依照大律令之意,今后乡里置告示栏,张贴朝廷政令,在各乡里之内的宣传组进行解读。” 冯世杰心中更惊,急忙问道:“只是咸阳一地,还是?” 吏员回道:“包括咸阳在内的二十七郡,同时出发,已经在前往的路上了!” 冯世杰愣了愣,惊道:“这二十七郡,乡里之数至少在三万四千左右,都要张贴,这,岂不是要上千人抄录?” 吏员耸了耸肩头,表示道:“咱也不知道呀,总之这东西出自超级作坊,拉了满满的十几大车,四万份。” 冯世杰心惊不已的回道:“下官,遵命!” 一夜之间一千余份监国诏令告示文书就已经惊掉他的下巴了,四万份,简直不敢想象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但这都是其次。 这其中真正的意义,是无法想象的。 政令不下乡里,在大多数情况下,县衙收到郡内的政令后,采取的措施都是直接下达了给乡主,然后让乡主自己看着办。 到时候县衙只负责看结果。 而基本上。 县衙只关心乡里两件事,田赋和徭役,办好这两件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现在。 冯世杰内心思衬,却是不敢耽误,急忙下令道:“去,把各乡乡主喊到县府来。” …… 阿房宫还在修建之中,连城墙都没有修好,名字也没有。 但是。 现在阿房宫有名字了。 郎中令府吏员拿着一张监监国诏书,一块毛笔书写出‘国学府’的牌匾来到了少府左府令,阿房宫大监令楚啸的面前,道:“传监国令。” “此‘国学府’牌匾悬挂于阿房宫门前,阿房宫不置城墙,已建不拆立刻封顶,一应规制按最高学府建设。” “接诏令起,阿房宫内所有徭役遣散回家,不得有误。” “此后国学府建设,大监令须以招工方式进行,工人酬劳不得低于十钱,按月结算。” 楚啸和杨端和面面相觑,瞅着无比粗糙制作的‘国学府’牌匾,直接无语。 但面对楚啸的眼神询问,杨端和却又扭过头不看楚啸,道: “你别问我,我只是负责看守并镇压阿房宫罪囚的,你才是阿房宫全权负责人。” 楚啸深吸一口气,上前接过监国诏令,并问道:“现在就要遣散徭役吗,这招工能否即刻就招,将服徭役的男丁转换身份?” 吏员摇头道:“这个下官也不知道,大监令自行考虑,不过大律令似乎并没有明令徭役身份转换的事情。” “想来在允许范围内,不过按照大律令的意思,嗯,新秦律的规定,这属于雇佣关系,在雇佣关系中,需要雇主和受雇者签订雇佣契约。” 楚啸眉头一锁,微微点头道:“嗯,明白了,多谢相传。” 吏员见此,便告辞返回,也是十分苦闷,原本他只需要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达阿房宫,可现在他需要骑马绕路大半个时辰才能抵达阿房宫,太不方便了。 但这,他一个小小的吏员,也不敢说啥。 谁让监国的超级作坊直接把皂河都给围了呢! 而就在吏员离开后,杨端和呵呵的问道:“怎么整,遣散十万徭役?” 楚啸摇头道:“遣散,必须要遣散,江城已经疯了,你觉得那位大律令距离江城还有多远,谁爱冒头谁去,我身板小,可不敢。” “不过,十万徭役太多了,先遣散三万,先把这三万湖弄的签订雇佣契约,反正这这酬劳也不是我出,怕什么?” “我负责阿……嗯,国学府,把这建成比什么都强,尽可能的将徭役哄骗着签了雇佣契约,另外,杨将军替我分担一下压力,去廷尉提人,动作要快,有多少犯人,尽可能全提过来,另外,千万不要把江城昨日抓的人提来,我可不敢要。” 第181章 大秦帝国之裂变(三) 骊山,始皇陵! “监国令,即刻起遣散修建始皇陵的徭役!” 全天下范围内的徭役返乡政令在推行。 而就在天色渐亮之后,在咸阳城,也开始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拆迁行动。 这直接导致大律府门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王公贵族们进入咸阳宫,大有逼宫之意。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忙着谏言,死谏,劝谏嬴城的时候。 始料未及中。 一道令整个咸阳地界,乃至波及向天下的大事,影响深远的事,突然之间爆发了开来。 距离咸阳城不足百里的雍城! “李斯祸国,请监国拨乱反正!” “赢氏宗亲雍城军军尉嬴天泣血鸣冤: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故非常人所拟也。 曩者强齐弱主,田陈相国,专制朝权,威福由己,使人离心,莫敢正言,终有田乞弑荼,田常弄君,田恒换主。田氏终得国,污辱至此,永为世鉴。 今,丞相李斯上蔡吏人,入秦为舍人,旋任长史令,拜客卿,得陛下赏识,于微末携起,拜廷尉又拜相国,尊为法神,为秦法之纲正,以往尊崇。然左相经年久事,结党营私,以相国之权欺监国年幼,祸乱朝纲,擅权专政,欺凌百官,虐待百姓,目无尊法,戕害同僚,肆意行凶。 关内侯代代忠良,资养朝政,为民爱戴,李斯为一己私利,上蔽城听,下断城言,残贤害善,行戕害九族祸乱朝纲败乱法纪之暴行。 此乃监国不事,左相独权专政之恶行,嬴天呈启,李斯为相,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九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道路以目,监国记朝会,公卿充员品。 方今陛下南巡,监国陵迟,纲维弛绝,朝野无声,我秦人铮铮傲骨,岂能无声。天已拥雍城而自主,广宣心声,望朝野尽知,傲骨不为左相所摄,愿发兵扶弱,惩恶除奸,为朝堂拨乱反正,令监国从事心生,愿为驱使,望尊亲襄助!” 雍城城墙。 一身战甲的嬴天站在城头,宣布了一道震惊朝野内外的檄文。 讨伐檄文! 讨李斯檄文。 这道消息如卷起了万千的风浪般向着天下漫延而去。 嬴天也是疯了。 借助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控制了雍城军三万兵马,据守雍城,要肃清朝纲,要以武力胁迫的方式解决李斯。 甚至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广邀天下有此心者一同响应,诛杀李斯,匡扶朝纲。 有了纸张之后的确方便了很多。 嬴天书写了很多的讨伐李斯檄文,正名《李斯祸国,请监国拨乱反正》,要传播出去。 可雍城,距离咸阳城不足百里之地,距离皂河三营不足八十里地。 这种事情也只有疯子能干得出来。 …… 但,嬴天用强势的态度,向咸阳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大律府。 “报,雍城军谋反,嬴天据守雍城之地,封锁雍城乡,杀死法家众员,并广发讨伐檄文,请监国决断。” 一声惊天的怒吼从章台宫门奔腾而入,从一群等候请命,要嬴城收回成命的勋贵团内怒吼而过,十万火急的冲向大律府。 大律府的大门勐然中打开。 嬴城一脸惊容之色的冲出大律府,惊问道:“什么,雍城,雍城怎么了?” 汇报的将士再次吼道:“雍城军校尉嬴天,今日突袭雍城乡游徼,焚烧公府,并在随后在雍城宣李斯祸国,请监国拨乱反正的讨伐檄文。” “雍城,失控了,嬴天,拥兵谋反了。” 轰隆隆! 前来传信的将士惊叫,道:“这是讨伐檄文,请监国决断!”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嬴城也呆了,他知道会乱,但是没想到,乱的如此的突然。 这莫名其妙之中,雍城军就谋反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况且,雍城军不过三万,哪里来的胆子反叛。 可看到讨伐檄文。 上面洋洋洒洒五百字,康慨而激昂,矛头直指李斯。 令人错乱。 讨伐檄文做不得假,上面还有嬴天玺印。 整个讨伐檄文简明扼要之意。 宗室宗亲嬴天为关内侯打抱不平,认为李斯有如田陈代齐般的行为,蒙蔽了监国听取朝臣意见,下达朝廷政令的能力。 现在,身为秦人宗室,嬴天不惧怕李斯的权势,愿意发兵匡扶监国之权,惩除李斯,拨乱反正,为监国所驱使,望天下得知此消息的人都来帮助他。 “立刻传李斯,冯去疾,王贲,辛胜,王离及太尉府诸将于太尉府议事。” “郭怀义,你立刻派遣斥候前往雍城查探实情。” 嬴城要疯了。 今天他的监国诏令才刚刚发布下去,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情。 尤其还是雍城军造反。 雍城军的地位很特殊,虽然所有的将领都是始皇帝亲命的,但却是隶属于宗室掌控的军事力量,负责镇守雍城祖地。 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雍城军在这个时候造反所引起的动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然而。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讨伐檄文上面的内容却是做不得假。 渐渐的,嬴城的目光盯住了大律府门外的几位有直接干系的人。 大律府外。 等了一夜的嬴刍,冯去皆,王戍一眼望去被牵连到的众多宗亲勋贵,就连扶苏也被迫等了一夜。 而随着监国诏令的颁布和执行,聚集在大律府门前的宗亲勋贵也是越来越多。 但在此时。 “下官告退!” 嬴刍忍不住眼皮子狂跳的告退,恨不得立刻撒腿就跑。 什么情况? 他儿子造反了,他竟然不知道? 这都是什么事啊! 嬴刍的内心跟嗝屁了一样,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要是知道他儿子要造反,他何苦要在这里大律府门前请命一夜,并试图感动嬴城。 “嬴天造反了?”扶苏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伯父,也是亲上加亲的姑父,怎么样不相信,自己的表弟嬴天,造反了? 也是蒙了! “嬴天造反了?”王戍两眼眨巴着,一脸惊容,身为太尉府大庶长,他发誓他没有接到过任何的消息。 但刚刚那前来禀报的将士,还有讨伐檄文,都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这,将掀起轩然大波。 “嬴天造反了?” “嬴天造反了?” “怎么回事,嬴天怎么会突然造反呢?” 在大律府前请命的众多的官员勋贵也是傻眼了,此时哪里顾得了求情请命,一个个神色也是异变,不敢相信。 “来人,请族老嬴刍前往偏殿休息。”嬴城顿了顿,沉声道:“请长公子扶苏一同前去休息。” 就在众人的疑惑中,嬴城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和嬴天有直接干系的,便是嬴刍和扶苏。 虽然他也不相信嬴天会造反,但是,以防万一,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嬴城,嬴天绝不可能造反,此事必定有诈。”嬴刍慌了神色的惊道。 造反和造反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关内侯顶多算是违抗政令,在可控范围内。 可是嬴天不同,虽然雍城有三个校尉,各行其事,但嬴天乃是统兵校尉,手底下带着一万雍城军,这要是造反,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对,对,对,嬴天不可能造反,城儿,你万万不能听信谣言。”扶苏也是慌了神色,破天荒的请求嬴城调查真相。 “带下去。”嬴城冷漠的沉声,“嬴天造反与否,我会调查清楚,倘若他真的以一己之私便要做什么匡扶朝纲之事,他想多了。” “监国之权依旧在我的手中,何来李斯擅权专政。” 说罢。 嬴城扫视向众多如同逼宫一样站在大律府门前的勋贵官员,冷声道:“诸位聚集在大律府门前,是有事要禀报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 前来谏言请求求情的勋贵,哪里还有心思再死谏,也是一个个告退起来。“臣等告退。” 迅速的。 一个个勋贵们行色匆匆的离开。 而嬴城。 迅速的前往太尉府。 太尉府是军国议事之地。 进入里面。 便是一个巨型的沙盘,上面近乎标记着整个天下的山川城池。 天下四十二郡近在沙盘之内。 而在周围,全都是层层的书架,书架上有帛卷堪舆图,有各类军事记录,兵书,军事决策谋略等。 太尉府是整个咸阳宫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而就在沙盘的上方。 有一处带平台,便是平时始皇帝与众多将领商议军事的地方。 嬴城仅仅等了片刻。 王贲,王离,辛胜就迅速的赶来,而陆陆续续的太尉府各级将领也相继到场。 中尉府府令也迅速的前来。 “嬴天的确反了,我们派往雍城的斥候,根本靠近不了雍城,雍城军封锁雍城乡,不得进出。” “而很多人百姓都亲眼所见嬴天宣读讨伐李斯,此事恐怕已经人尽皆知了。” “种种迹象表明,嬴天据守雍城,而且的确广发讨伐李斯檄文。” 太尉府听到消息之后也在迅速派遣斥候前往雍城探寻,但无一例外,根本进不去雍城乡,斥候不是被追杀逃回来,就是冲进去一去不回。 嬴城点头,眸光扫了扫,询问冯去疾,微微一愣问道:“李公呢?” 冯去疾语气都在颤抖的回道:“李斯已经疯了,从昨天开始,就坐在廷尉府前,一天一夜没有离开,老夫去叫他,李斯只摇头说‘他掌管廷尉,并无参与太尉府军事议事之权,不过是雍城军造反而已,一军之力足以平灭,速战速决,绝无大乱。’” 冯去疾话音未落,太尉府大庶长王戍就忍不住的冷哼道:“哼,李丞相倒是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要我看,这件事就是因李丞相而起,若不是他株连关内侯九族,嬴天怎么可能据守雍城,发布讨伐檄文。” “而且监国,看看这嬴天所写的,李斯祸国,请监国拨乱反正檄文。” “李斯擅权专政,在咸阳城大兴牢狱也是事实,且那个江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末将倒是认为,这嬴天行此檄文,倒不是真的造反,只要拿下李斯,嬴天必然俯首。” “陛下尚在,就算是给嬴天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造反,这只是拨乱反正,避免李斯继续祸乱朝纲的无奈之举。” 第182章 大秦帝国之裂变(四) 面对王戍的质问,冯去疾沉声道:“春耕不能乱,不管用什么方法,春耕之前,必须平息祸乱。” 王戍闭嘴不言,可是却抬头看了看嬴城。 咸阳乱不乱,嬴城说了算,如果嬴城不搞那么多的幺蛾子,咸阳也不会乱,李斯之所以疯了,归根结底是因为嬴城疯了。 自古变法。 就从来没有如嬴城这般。 十三管齐下,双法双制并行。 改变的太多了。 就单纯一个土地改变,就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可嬴城足足改变着十三个如土地改革一样的国策。 而这。 还有比土地改变更为恐怖的秦律和礼书的推行。 还有比秦律和礼书更加恐怖的五等九流和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 不乱,才怪! “雍城之事,不管嬴天出于什么原因,必须尽快平定,若不能尽快平定,恐怕会生出其他祸乱。” 王贲在认真的了解清楚情况之后沉声道:“然而雍城是祖地,不能动用大型攻城器械,恐怕只有围而不攻,断绝雍城粮草之法,才能将此事之影响降到最低。” “另外,嬴天究竟抱着什么想法谋反尚未可知,需要搞清楚,嬴天的真实目的,而嬴天谋反,是否与宗室有勾连,如果这只是开始,那咸阳的局势会变得很糟糕,很糟糕。” “那就按照王将军所说,那由谁去围困?”嬴城点头问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将战火控制着雍城乡之内,避免雍城之祸殃及内史之地。” 军事之事,由王贲来决定怎么打,嬴城并不否定王贲的战略。 但正如冯去疾所说。 春耕在即,不能产生太大的祸乱。 “破燕营全军开拔围城,虎贲营抽调三千骑兵,断雍城粮草,足矣。”王贲没有半分思索的回道: “攻打下来雍城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损伤雍城祖地而攻下雍城。” 见王贲没有什么补充的,嬴城连半分军事意见也不提的道:“辛胜将军听令,即可率破燕营开拔雍城,平定雍城叛乱。” “传令典客府府令,择选合适人选出使雍城,劝降嬴天。” …… “嬴天谋反了?” 整个咸阳城都仿佛突然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嬴天的讨伐李斯檄文在咸阳城流传,为本就动荡不安的咸阳城盖上了一层迷雾。 雍城里的事还没有结束。 赢亦的丧事还没有结束。 江城和宗室的冲突还在剧烈的演变之中。 嬴天又以匡扶朝纲的名义据守雍城。 咸阳城一系列的变局,令人目不暇接。 乱了。 彻底的乱了。 频阳王氏,王拂低沉的握着手中的文书,遣散了大半的管事,只留下了几个亲近的族老,而后沉声道:“嬴天要匡扶朝纲,不罢免李斯决不罢休,要我们响应起事,一起逼迫嬴城妥协,怎么办?” 王拂说完。 整个议事厅内寂静无声了下来。 片刻。 有一名王拂的同族堂兄沉声道:“你要明白,李斯给廷尉府下达法旨,是在其临决而断的权力范围内,就算是株连关内侯九族,顶多就是打击异己,携报私仇。” “但是嬴天不同啊,嬴天那是形同谋反的死罪,若是答应,就算是成功,若是被清算,我王氏危夷!” 可另一名王拂的同族堂兄却摇头道:“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此次变法之根基在新秦律,新秦律推行的中坚力量是法家,而有李斯存在的法家太可怕了,正如廷尉司中江城所言,法家两百万弟子,更像是一个洪荒勐兽,我们王氏根本不可能在法家的围攻下存活下来。” “能和法家相抗衡的,只有宗室,然而宗室地位尊崇,却没有实权,所能调动的兵力,只有雍城那三万宗室子弟,能不能一战还是两回事。” “既然如今宗室反抗,下定决心要斗倒李斯,若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出手,等宗室落败,唇亡齿寒,下一个便是我们王氏。” “宗室无兵,但我王氏子弟均在军中任职,还有王贲和王离的虎贲营和御前营,若是能得到王翦的支持,定能一举搬倒李斯。” 整个议事厅内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下来。 许久,有族老沉声道:“这形同谋反,昔日孟西白三族的下场,历历在目,况且,陛下尚在。” 可王拂沉声道:“难道要眼睁睁的等到嬴城那削弱我王氏七成实力的新秦法滚滚而来,到时候想要反抗,就迟了。” “记住,我们这不是谋反,只是匡扶朝纲。” “传信给王戍,王成,王峰,王天,掩盖行踪,秘密回族中商议要事。” “就算是托,我也要将王家父子拖下水,只有王翦与我们同谋,陛下即便回来,也不会太过罪责王氏。” “既然要动,那就拉着所有人一起下水,法不责众,等陛下归来,尘埃落定,也只能接受。” …… 泾阳候府。 泾阳候惊骇无比的盯着‘李斯祸国,请监国拨乱反正’的讨伐檄文,还有一封嬴天的密信。 泾阳候惊呼道:“不,不可能,宗室要干什么,陛下不过离开咸阳八天而已,他们就想要密谋造反?” 秦伯候府沉声道:“宗室疯了还是我们疯了,谋反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另一名与泾阳候府,秦伯候府交好的伯阳候却沉声道:“但嬴天有句话说的没错,唇亡齿寒,宗室若亡,我等便是桉板之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试问,嬴城推行新秦律,我等的阻力嬴城可曾在乎过半分?” “再看看李斯,仅仅是为了定罪关内侯府的罪名,便毫不客气的株连九族,若不废掉法家,新秦律滚滚而来,那时对我们将是才是真正的地狱。” 秦伯候拍桉而起的怒斥道:“但至少,侯府还在,我们还活着,若跟着宗室逼宫,后果是什么可曾想清楚?” “跟着宗室逼宫,疯了吗?” …… 似乎在突然之间,咸阳城之内的风向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昨日。 一个个勋贵们还在议论关内侯被株连九族,将江城和宗室的冲突,法家和宗室的冲突当做看客来对待。 嬴城的监国诏令却又将他们狠狠的震惊了一番,再一次对嬴城的决心有了新的认识,面对见过诏令,他们不得不进宫顽抗,请嬴城收回成命。 然而。 现在。 他们却又面对着嬴天清君侧般的邀请信要共商大事,逼宫罢免李斯。 短短两天的时间。 比他们这辈子经历的恐慌都要多。 也没有什么比他们现在这样,心中有无尽的困惑和艰难的抉择。 然而。 当秦国的勋贵们在进行着内心艰难抉择的时候,在咸阳城,魏国王室魏景湣王之子,魏王假之弟,魏国宁陵君魏咎的府邸。 正在大声密谋着。 魏咎沉声道:“此时法家与宗室交锋,正是我六国王室决堤秦国的良机。” “雍城嬴天叛乱,足有三万兵马,朝廷必然调动兵力前去平叛,最大的可能便是皂河三营。” “一旦皂河三营前去平叛,这咸阳城,就只剩中尉府兵和卫尉府兵。” “卫尉府兵在皇宫,而且嬴政带走了一半的兵力,不足为惧。” “此时若是中尉府兵自乱,我等便可一举攻破咸阳城,杀进秦王宫,乱秦国中枢。” 昔日王贲攻破魏国,魏王假投降,魏国灭亡,始皇帝迁徙魏国贵族王室前往咸阳,魏咎也沦落为平民,居住在咸阳城。 然而,对于瘦死骆驼比马大的魏国王室,魏咎在咸阳依旧过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生活。 田儋点头道:“本来我们不想造反,其实在秦国生活还不错,但是,秦国不给我们活路啊,既然如此,还不如反了。” 】 “既然要造反,那就彻底一点,也要想好退路。” “攻破皇宫,秦国必然反扑,咸阳不可久留,我们可以派遣一部分力量在骊邑制造混乱,骊邑虽有守军,但那里的工匠囚徒很多,扇动之下轻松攻破,也可裹挟骊邑的囚徒,在事成之后裹挟向河东之地,上党之地。” “始皇帝抽调了河东上党的兵力南下,河东上党空虚,一路裹挟向济北,只要占据济北,便能成事。” “江东有项氏,遥相呼应,令嬴政两头难顾。” 田荣大笑道:“我们还要感谢嬴城,若不是嬴城,这咸阳城固若金汤,但现在,咸阳城纷乱四起,反倒是没有人再关注我们。” …… 仿佛突然之间,咸阳城到处都是叛逆。 一处又一处的院落府邸内,在大声密谋着。 而就在马台里。 一座砖瓦石亭内,张良持黑子,陆贾持白子,淳于越和叔孙通在旁观看。 “不对,完全不对!” “以嬴傒的能力,不可能操控如此大的一盘棋,在李斯的进攻下,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嬴傒此人,守成有余,刚果不足,关内侯之事他只是参与者,但绝对不可能是操控者。” “嬴天扯虎皮拉大旗,公然谋反,这完全不是嬴傒能够干的出来的事情。” “若不然,江城断然不可能安然无恙的从宗正府离开。” “可能操控宗室,令宗室言听计从之人,还会是谁,又是谁指使嬴天匡扶朝纲,扳倒李斯?” 张良烦躁的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搅和在一起。 持白子的陆贾,以目前所了解的局势落子,被他杀的一败涂地。 围棋千古无重局。 交战双方以生气为定,棋子无气便死。 李斯看似勐攻以死进局,可其有两眼生气,先天立于不败之地,一法二信,互为气眼,近乎无解,即便是被重重包围,白子落入其中也是死局。 “为什么,我感觉大律令并未在此局之内,似乎是旁观者,不,刚应该说,是这棋盘?” “这很古怪,明明存在第三方足以影响胜负的一方,可却又如不存在,藏于每一个气眼之内!” 淳于越在旁边忍不住的说道。 四人研究咸阳局势,却又有说不出来的古怪。 交战双方便是白子黑子,互相攻陷对方棋子,直到将另一方杀的无地可落子。 叔孙通眉头紧锁的沉声道:“可若是不以胜负而定呢,双方无论谁赢谁输,都是惨痛的损失。” “但是,若双方明则攻陷,暗则互相布局,这盘棋之上,看似全是生棋,可实则全是双眼死棋,岂不是谁落子,谁死?” “这盘棋的真正目标,是谁?” 张良勐然一惊,扭头不可思议的盯着叔孙通道:“这天下,谁能和李斯执棋互补,若真如此,未免也太过恐怖了!” 第183章大秦帝国之纵横(一) “轰隆!” 咸阳城一座院墙再一次被推倒,这座院落没有居住,没有记录,没人认领,堪称是三无建筑,属于被推倒而非征用的行列。 “张少公,你狗胆包天,谁给你们的胆子?” 泾阳候,正在秘密商议的秦伯候,伯阳候几人,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到,急忙查探,少府张少公带着人将泾阳候府的后院墙用木锥,绳子,给拉倒了。 后院漏风,泾阳候哪里还顾得议事的跑过来质问。 张少公却对着泾阳候笑了笑,“强制归公令,泾阳候大忙人,二月二日少府便差人通知泾阳候前往少府报备扩建之地,随后还告知泾阳候只需要缴纳租赁费就可以将此类违建之物划入正常范围内。” “可泾阳候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土地的得失,那少府自然就不能再客气了,在朝廷记录中,泾阳候府前后五十丈,这多出来的十七丈,少府收回另做他用。” “继续推!” 泾阳候怒斥,一众的家丁也是哗啦啦的蜂拥而来,要阻拦少府府令的蛮横行为。 “泾阳候这是要如嬴天那般造反呢,还是学关内侯那般将我等打断腿丢出去,或者再不济,将本官抓起来秘密关押?” 张少公笑吟吟的问道。 轰的一下,原本还要漠视家丁阻拦张少公推倒院墙的泾阳候,脑瓜子嗡嗡一响,怒斥家丁道:“回来!” “少公,真的要将事情做的如此之绝吗?”泾阳候面色极其难堪的问道。 “错!”却是突然间一声训斥之声滚滚而来,嬴城从一辆停下来的铜车上走下来,道:“泾阳候觉得私自扩建府邸的事情只是小事?” “拜见大律令。”张少公内心也一叹的急忙拜见嬴城,不是他真的要得罪泾阳候,而是嬴城逼着他亲自主持推倒泾阳候违建的围墙,并组织少府推倒违建建筑。 要不然。 他这个少府令就要被严重渎职罪给办了。 他能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从小小吏员到少府令他走了四十七年,可从少府令走到吏员他只需要片刻。 “拜见大律令。” 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等人急忙拜见,没想到嬴城竟然也来了。 却是嬴城,龙行虎步般的汹涌而来,呵斥道:“今日,泾阳候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将府邸扩建十七丈,他日泾阳候觉得自己的府邸还是太小,是不是要将泾阳候府扩建到皇宫里面呢?” “下官不敢。”泾阳候急忙回道。 “不敢就好。”嬴城渐渐松了气势,走在了泾阳候府面前,“不必多礼,泾阳候也是先登之士,勇勐无双,令人敬佩。” “只是,你为我大秦立过功不能成为你违法犯法的理由,你说是吧,秦伯候?” 莫名其妙被波及,秦伯候看了泾阳候一眼,急忙回道:“大律令说的是!” “坐坐坐,我呢,只是来和你们交流交流,看看你们有什么诉求没有,可以商量着来办!”嬴城笑呵呵的找了个石桌。 泾阳候扩建了十七丈,差不多有三千平方米的面积,只是扩建了后花园。 风景没多好,倒是院中有一颗桃树,已经有花包盛开,有澹澹的桃红显露。 “这!” 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面面相觑。 伯阳候直接忍不住的气愤道:“既然大律令这么说了,下官就直言了,泾阳候府扩建之地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如此拆除令人寒心。” “而那隐田隐户自报倡议书,我们承认,在以往之中的确有隐瞒行为,但是,当初我等勇立战功,累积封侯,千户食邑是陛下赏赐的,这就是隐户的来源。” “只不过食邑自有生养和繁衍,人数逐渐变多便有隐户之说。” “而大律令口中所谓的隐田,下官也不敢苟同,陛下赏赐给我们的土地我们悉数缴纳田赋并没有拖欠,但广袤的大地上,还有很多荒芜之地,我们便发动人力物力去开垦,这就是隐田的来源。” “只不过我们常年开垦,年年开垦个十倾八倾的,经年累月下来,这部分大律令称之为隐田的田地就变多了。” “但是,这部分田地所产出之粮食,我们依旧按照朝廷的要求,在以低价售卖。” “我等并没有祸乱大秦的行为,可如今这种种行径,令我等寒心。” 泾阳候忍不住的拉了拉伯阳候,求你别说了。 可伯阳候甩开了泾阳候,震声道:“大律令,我等大多数都是十四五岁便成为士卒,征战一生拼死疆场不就是为了如今这荣华富贵。” “可大律令的种种国策,令我等寒心。” 说完。 伯阳候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嬴城,有种要把嬴城暴打一顿的神情。 泾阳候,秦伯候几人则是头疼的低着头,不敢吱声,生怕嬴城学李斯一样不讲道理。 嬴城摇了摇头,平和的指着旁边的石凳道:“都坐都坐,不必站着,放平和一点。” 可不管嬴城怎么客气,泾阳候几人还是一动不动,嬴城只能摇头一笑道:“的确,必须要承认,这是始皇陛下在执行国策之上的失误,只知道一味的封赏,却不知道如何去管理。” 泾阳候眼皮子都跳了跳,想拉伯阳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伯阳候冷哼道:“大律令没有资格指责陛下,若那日大律令亡秦之言在我伯阳候府,下官可不会如李斯那般温柔。” 嬴城面色渐渐变冷,严厉道:“错了就是错了,还不能让人说了。” “这土地,是国家的,你认为你累积功勋封侯,为秦国立过功,但我秦国的土地,是你,还是你们几个打下来的?” “五百五十七年一代代如你们这般千万万万的秦人努力而来,这份土地不属于任何人,这就是国家,属于秦国的土地,是皇室,宗室,万千侯爵,每一个秦人共同努力而来,这就是国有土地。” 【鉴于大环境如此,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既然是秦国土地,你,还是你们可以肆意的侵占呢?” “难道荒芜的山川河流就不是秦国土地?” “那些隐田,是你们私自侵占土地开垦出来,你们多了良田千顷,但这也意味着,秦国土地少了千顷荒芜之地。” “天下这么多的获爵者都如你们这般侵占,历代先辈所努力而来的土地,岂不是变成了你们的私产。” 顿了顿,嬴城指着泾阳候府的后花园:“这泾阳候府扩张十七丈,这十七丈内昔日居住的百姓呢?” “什么是侵占?” “泾阳候你为了这十七丈的后花园,对昔日居住在此地的百姓打砸威胁,只用了少数的赔偿强行拆除了民居。” “百姓闹事不止闹到了咸阳府衙,最终咸阳令将那些闹事的百姓安置在了马台里,马台里的百姓隔着七八十里地耕种,又将其田置换荒芜的马台里附近,这导致马台里的百姓穷苦二十余年,居住着茅草屋,食不果腹。” “这就是侵占!” “你可以侵占,但绝不是以你们这种方式侵占。” “秦伯侯就做的很好啊,扩建秦记酒楼的时候,一百步内的每户赔偿一百钱,那些百姓拿到钱之后又在咸阳西街购置了居所,看看这其中差别,这不能令你们反思吗?” “你情我愿,无论你伯阳候还是你泾阳候,有钱,你买啊,便是你将这咸阳城九百零四万平方丈土地全买下来,在少府登记造册。” “谁若是拆你的房子,今日我嬴城便和你们站在一起,反抗到底。” “同样,昔日耕战国策之下,若你们将开垦的隐田,每年开垦出多少全部上报于治粟内史府登记造册,如数缴纳田赋,那就不再是隐田了。” “换而言之,在你侵占国有土地的同时,你能为秦国回报什么,用国有土地来换每年应该缴纳的田赋,这就是昔日的耕战国策允许下的侵占土地之法。” “可你们呢,想方设法的隐藏。” “而陛下呢,念你们累世功劳坐视不管。” 嬴城拍桌子严厉的怒道:“你问我隐田累月开垦土地按朝廷要求低价售卖,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为何不如数上报朝廷缴纳田赋?” “这究竟是你们为自己谋利的私心,还是为秦国富强的公心?” 肃静。 整个花园石桌旁安静无比,却又伴随着轰隆的围墙倒塌声。 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一个个侯爵眉头紧皱的低着头,脑瓜子嗡嗡在响。 似乎嬴城说的很有道理,可他们的内心还是特别的不甘心。 伯阳候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可是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嬴城犀利的训斥。 要是没有私利,谁去开垦土地,谁去侵占房屋? “当然,新秦法之下,难道你们就真的活不成了?”却是嬴城,在严厉的训斥之后,眉开眼笑的道: “举官令,你们拥有先天优势,你秦伯候做官,绰绰有余否,你泾阳候府培养四十余年家室子弟人人读书写字否,你伯阳候府更是家大业大,多是识子读书之子弟,谁阻止你们做官了?” “你们做官比起那些斗大字不识,讲不出半点道理之人是否更适合?” “盐铁铜令开放,难道你们宁可将钱财藏在深窖之中也不去向矿业司购置盐海开采之权,也不向工业司报备营造冶炼铜铁之器的作坊?” “难道你们只知道一味地守着这点老底坐吃山空老死?” “新秦律推行,的确对你们有打压之举,但是同样对你们最有利,难道你们只知道盯着手中的土地,产业,不想做任何改变,继续去侵占,蛮横不讲理?” “好好想想吧!” 第184章大秦帝国之纵横(二) 嬴城简短的和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等侯爵进行了交流,便离开了泾阳候府后花园,前往下一站姚公府。 勋贵只是泛指。 并不代表所有的勋贵都是一个整体。 如今天下勋贵可以分为大秦勋贵和六国勋贵,没有贵族的存在。 六国贵族从名义上已经属于世家的范围。 勋是功劳! 贵是地位高。 无论是大秦勋贵还是六国勋贵,都是曾经为秦国立过功劳的地位高的能够代代相传的人。 而这。 也就通过成为勋贵方式的不同,勋贵们自发的将自己分到了不同群体之内,进而产生了门第之见。 泾阳候,秦伯候,伯阳候这些封爵们,是由没有家势的平民组成,在征战六国中生死拼杀战功卓越被封侯。 姚公府,穰侯,应侯这些封爵们,是在秦国政事国策外交上做出过绝世功勋进而被封侯。 顺泽候,郑伯候这些对秦国水利建筑做出过卓越贡献进而被封侯。 通武侯,武成候,勇信候这些封爵们,是在秦***事领域统帅征战中做出过决定性胜利进而被封侯。 关内侯,城阳候,安陵君,渭阳君,山陵君这些封爵们是在借助着皇亲国戚之便利又有很大的功劳进而被封君封侯。 也因此,在这庞大的勋贵体系中所形成的勋贵世家,就存在了门第之见。 铁桶一样的勋贵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愿意看到的,这也是身份地位不同所产生的人与人的间隙。 姚公府。 嬴城站在门前片刻,便有姚氏族长迎接而来。 “下臣姚宏拜见大律令。” 姚氏族长很是紧张的,好端端姚府迎来嬴城的拜访,而且嬴城还带着黑甲卫,被吓了一跳。 “不必多礼。”嬴城边往里走边问道:“近来姚公可好!” 自然说的不是姚贾之姚公,而是姚贾之子姚宏之姚公。 “多谢大律令挂念,下臣身体尚且健朗!”姚宏迅速的回道。 “那便是好!”嬴城与姚宏同行,姚氏的家人后方忐忑随行,却是嬴城,简短三句话寒暄,便切入正题的问道:“不知姚氏对近日咸阳所发生之事,有何看法?” 姚宏心中一怔,停顿了片刻,摇头道:“一切皆有法度,姚氏听从朝廷安排。” 嬴城摇头道:“也不能事事听从朝廷安排啊,朝廷百官不过千余人,却维系大秦万里疆域,怎能事事考虑周到。” “这!”姚宏心中更是一怔,咸阳发生的大事要事没听说那是假的,可错综复杂的也看不清楚,但他们也不想参与进去,安分守己,等形势清晰再说。 可这嬴城突然到访,又说这种话,他也搞不明白这是正着说还是反讽的说。 “姚公就没想着做官?” “姚氏就没想着多活动活动,比如最近朝廷在招商,咸阳附近的砖坊,农具冶炼坊都在招商。”… “姚氏可是咱秦国的纵横派,学识不用多说,个个能说会道,不入朝堂所用真的可惜了。” 嬴城笑呵呵的说道。 “这!”姚宏听着更加的稀里湖涂了,这听着像是在威胁,可又像是在劝告。 嬴城内心诽谤,都引导了两次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这,这,这的,这什么这? 姚公府便是昔日始皇帝的外交大臣姚贾的府邸,凭借一张嘴破四国合纵的人物,堪称嘴炮达人。 而且姚公府在秦国并没有什么根基,更奇怪的是,姚贾临死前将自己的次子姚言举荐为典客府府令,长子继承爵位和族长之位,姚氏子弟闲赋在家清心寡欲,六根不染的当和尚尼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一个新生勋贵家族,即便是姚贾成功之后父老乡亲投靠,算上九族也不过百人。 姚贾是世监门子之后,经过姚贾一张嘴的努力成为赵国使者联合攻秦,后来秦国使间姚贾这才到秦国并受到始皇帝重视,又派其离间四国,三年后回国拜为上卿,任典客府府令。 也是姚贾创建了罗网的前身。 这完全就是。 家里一人富贵了真的全家都会富贵! “既然姚氏对于新秦律没有什么意见,那咱也就不进去了,走了走了!” 看破点不破,嬴城也不能直接告诉姚宏,你们姚府子弟去当官,去做生意,包揽几个工坊。 “这!”姚宏错愕的停在了原地,一副懵懵的样子。 不明所以。 嬴城来拜访他们姚府,结果还没有走到会客厅,就要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嬴城要走,他们也不好揽着,只能道:“下臣恭送大律令。” “不必相送。”嬴城平静的说着,而后转身离开。 等嬴城离开。 姚宏的夫人忍不住的问道:“这,大律令这是什么意思?” 姚宏懵逼的摇头道:“不知道啊,我也蒙了。” ……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嬴,嬴,嬴,嬴……” 魏府,魏咎和众多六国贵族还在密谋之中,一声惊悚的惊叫声突然打破了相对宁静的魏府。 在魏府门口负责看门的护卫,慌里慌张的就往里面跑,一路跑进了魏府深处的一座书房之内。 哐当一声。 魏咎冰冷的拉开门缝,质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嬴城,嬴城,嬴城……” 护卫口吃结巴的惊悚,连句正常的话都说不清楚。 魏咎眉头紧皱,心中已经生气,已经对这看门的护卫不满,回头换个人。 “嬴城怎么了?”一统跟着走出来的田儋也奇怪的走出来问道。 “嬴城来了,嬴城在门口,说,说是要拜访家主。”护卫磕磕巴巴的说着。 轰隆的一声。 魏咎心脏都要跳出来,眼珠子要从眼眶中掉出来的惊问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家主,是嬴城,嬴城在门口要拜访家主!”护卫急忙回道。 “是哪个嬴城?”魏咎还是不相信的问道。 “大律令嬴城啊,家主,快点吧,再不回话那嬴城就要闯进来了。”护卫急忙回道。 【鉴于大环境如此,魏咎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在密谋造反秦国,攻破咸阳,攻破皇宫的事情。 嬴城这突然之间拜访,着实把人给吓得不轻。 “就说你们家主不在府中。”田儋虽然心惊,但思绪稍微清楚。 “属下如此回复。”护卫却心惊胆颤的道:“可那嬴城说,说,他嬴城拜访的人,就算是在棺材里也要爬出来见他。” 咕噜! 魏咎,田儋,田荣几个从书房之中出来的人倒吞了一口凉气。 魏咎言语都颤抖的惊道:“这,难道我们密谋造反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嬴城是来抓我们的?” “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密谋造反的事情泄露,此时嬴城已经带着人冲进来了。”田儋还是相对冷静,眸光阴沉的质问道:“嬴城带了多少人前来?” “黑甲卫百人!”护卫急忙回道。 “百人,那是嬴城身边常带的护卫,若是那嬴城真的进入府中,说不定我等可以……”田儋眸光闪烁。 平日里他们想要掌握嬴城的行踪比登天还难。 即便是掌握想要在短时间谋划刺杀,也要面对巡逻的中尉府兵。 但是现在。 因为密谋造反,魏府聚集了不少人,若是动手,说不定可以成功杀死嬴城。 “不可,嬴城前来的目的不详,此时动手,万一计划泄露,恐怕会全盘皆输。”魏咎长吐一口凉气,终于是回神过来,沉声道:“我前去迎接,你们从后门先行离开。” “快,千万不要让嬴城发现我们秘密会面之事。” 说着。 魏咎也来不及多想,快速的向着大门外跑去。 而书房之中,跟老鼠窝一样涌出来一个又一个的人。 前院大门口。 魏咎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放松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挤开褶皱的笑容,远远的喊道:“草民魏咎拜见大律令,大律令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府门前,嬴城乐呵呵的瞅着年老体衰之样,近五十岁多岁的魏咎,迈步走了进去,道:“不必多礼。” “魏先生这门外护卫看来是该换了,明明魏先生在府中,却也敢谎称魏先生不在府中。” 魏咎深吸一口气,直吞着口水道:“家奴不懂事,还望大律令赎罪。” 嬴城闻言,顿足疑惑的问道:“我记得魏先生以前是魏国宁陵君,但是魏国被灭之后,陛下迁徙魏国贵族,这已经没有贵族爵位了,以家奴称呼护卫,恐怕不太合适啊,难道魏先生心中依旧念念不忘昔日魏国?” 魏咎唰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冷汗直流的解释道:“是草民失言,望大律令降罪。” “快请起快请起!”嬴城笑吟吟的上前搀扶魏咎道:“魏先生不必紧张,既然嬴城以魏先生尊称,自是敬仰先生之才学,口误之言,自然不会在意。” “草民叩谢大律令宽恕!”魏咎心惊不已的起身。 “魏先生不请我进府坐坐吗?”嬴城笑呵呵的问道。 “对对对,”魏咎哪里有半分的想法请嬴城进府,可还是快速侧身请道:“大律令驾临魏府,令魏府蓬荜生辉,大律令请!” 第185章 大秦帝国之纵横(三) 魏咎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处,就连与嬴城同行,也是站在嬴城的侧后方引路,嬴城走了走,突然笑问道:“第一次来魏府,这魏府的风景不错,要不去魏府转转?” 魏咎被吓了一跳,差点窜起来,极非***婉的拒绝道:“这,魏府简陋,恐怕入不了大律令的眼!” 转? 开什么玩笑! 这要是让嬴城撞破六国王室贵族们在他魏府聚首,那还了得! “也对,魏府也是新建不过十年,也不敢有违礼制,自是不敢太过奢华。”倒是嬴城,并没有强求,反而问道:“不知魏先生可听过无间炼狱?” 长松了一口气的魏咎摇头回道:“不曾听闻!” 嬴城长叹道:“无间炼狱是永受痛苦,无有间断之意,传闻中,上古有十八层地狱,而这无间地狱比十八层地狱还要血腥而恐怖之地,进入者日夜受折磨,永无解除。” “其真正的恐怖之处是在无间炼狱不会折磨进入者的肉身,会不断摧残进入者的精神,直到让这个人的精神承受不住摧残,轰然倒塌,自绝而亡。” 魏咎心中无比的忐忑担忧,不知道嬴城究竟想要干什么,只能顺着嬴城的话往下说道:“恐怕如此之地,是惩罚那些作恶多端之人的地方吧!” 嬴城回头笑了笑,点头道:“也不尽然,在秦国,李斯就彷造无间炼狱的传说,建造了这么一个地方,名为炼狱! 在地下三丈余,共有七层,里面看不到日夜更替,似乎没有时间流转。 最上面是第一层,有七尺多高,足以令人站立。 第二层,只有五尺,需要躬身进入,盘膝而坐。 第三层,只有四尺,成年之人坐不进去,需要趴着进去。 一层一层高度不断降低。 但你知道第七层是什么样子吗? 只有这么高,不到十仞,仅仅能让一个人平放着被推进去,连翻身都做不到,仰着进去就一辈子仰着,爬着进去就一辈子趴着,更可怕的是,里面还有老鼠,蚊虫,而在前方,有一条排水沟,排水沟中,恶臭的米粥会混着浑浊的液体一起流淌下去。 你说,被抓进去的人一层一层的下降,等饿了七天,会吃这些东西吗?” 咕噜! 魏咎感觉一阵恶心之意,心中更是遍布着惊骇的说道:“不,不会!” 嬴城笑了笑,郑重的对魏咎说道:“是啊,不会,所以很多进入炼狱的人坚持不到第七层,就走出来了。” “那里面的哀嚎声,像是在地狱中哀嚎的恶鬼,能坚持到第六层的人,都能称之为英雄好汉!” “很多很多人,在第二层就坚持不了。” 赢城看似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听着听着,魏咎突然目光渐渐惊骇接连后退,空咽着吐沫的震惊道:“那是关押六国王室子弟的地方!” … 嬴城摇头笑道:“人啊,很自私很自私,魏先生说说,自己不好过了,就让别人也一起不好过,这是为什么呢?” 嬴城说的非常的轻松,可是魏咎却满目惊骇,额头汗水直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惊道:“草民愿意听从大律令号令!” 嬴城见此,搀扶着魏咎起身,摇头道:“魏先生此言差异,你不应该听从我嬴城或者谁的号令,你更应该听从秦国,你看啊,秦国是多么的仁慈,包容着一切顺从者,暗恨者,谋反者,密谋者,祸乱者。” “就好似黄河,多少条凶勐的江流汇入其中,可他依旧滚滚东流而去,即便是决堤,也只是一时之决堤,而非一世之决堤。” “顺从他,你便是那滚滚江水中的一员,忤逆他,你便是你滚滚江水中吞没的一员。” 魏咎背后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襟的回道:“草民知错,不该密谋造反。” 嬴城摇了摇头笑道:“每一个人,都需要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适应这世间新的变化,莫要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身躯。” “大律令说的极是,草民明白了!”魏咎的心中逐渐绝望的呐喊。 他也不知道是谁提出要在魏府聚首的,面对廷尉疯狂的打压,他们每天都在换地方商议对策,可是不知不觉中,他就成为了六国王室的首领,只记得商量着商量着,就到了他们魏府聚首,商量谋反之策。 可是。 到此时他才勐然惊觉。 六国王室子弟被廷尉关押起来的人很多,可从廷尉被放出来的六国王室子弟也有很多,而今日在魏府商议谋反壮举中曾经被关押起来的王室子弟,也不在少数。 这么多天以来,他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 炼狱之内,究竟是什么样子! 现在。 他知道了。 正因为知道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扛得住炼狱,更何况,那些曾经已经投降过秦国一次并被秦国迁徙而来的养尊处优的安安分分在咸阳生活了七八年的王室子弟。 “这天下并没有人种的区分,什么秦人,魏人,六国人,都是当权者弄权的手段罢了,我相信以魏先生的才学,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崛起的,我很期待与你下一次见面,会是何种方式!” 嬴城平静的说着,快要走到魏府的会客厅的时候,却又驻足了下来,摇头笑道:“见到魏先生,我的心便安了,就这样吧,不再叨扰魏先生了!” “魏先生不必相送,处理手头之事去吧!” 嬴城停顿驻足,转身又原路返回。 而就在嬴城转身后,魏咎‘噗通,的一声再次跪在了地上,悲痛的拜道: “魏咎,尊监国之命!” 短短几步路,魏咎的衣襟已经湿哒哒了下来。 旁观者很难想明白。 就在这短短几步路中嬴城的谈话中,究竟在透漏着怎样的信息和态度。 … “又完成了一个,哎,到底有没有刺杀啊!” 而出了魏府大门的嬴城,一改高深莫测的疑惑呢喃。 他以为。 魏咎聚首六国王室,会是一个极其果断的人,没想到竟然也是如此之怂,他都送上门了,还不刺杀他。 “下一个,是先去蒲乡呢,还是先去频阳呢?” 嬴城自言自语的走进铜车,给郭怀义吩咐道:“郭将军,在街道上走慢点!” 今日他的任务。 就是巡视。 而且每一个巡视的点,都是咸阳城各方势力聚首的地方。 没有杀戮。 也没有胁迫。 只是讲道理。 讲一些‘劝降,的话。 将一些‘顺应变化,的话。 他讲他的! 至于听不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君子坦荡荡。 可君子是什么呢? 人传人的名声罢了! 至于其他,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谁在开启上帝视角! 但是在他的手上。 有一份触目惊心的明目。 闻之胆寒! 尤其是,频阳王氏王拂给嬴天回信,只要宗室能够拖住破燕营,便大事可成! 可怕的人遇到可怕的事情。 让嬴城后背发凉,他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始皇帝酷爱‘钓鱼执法,了。 这是有根源的! 频阳王氏! 嬴城用了足足一个时辰出了咸阳北门,相安无事的换上了快马又用了半个时辰赶到。 “嬴城前来拜会王氏族老王拂!” “嬴城前来拜会王氏族老王拂!” 嬴城站在王府大门外喊道。 在门口的管家似乎早就知道嬴城要来一样,在门口迎接道:“大律令请随老奴来,诸位族老已经等候多时了!” 嬴城微微一笑,正要带人进去,王府的管家却又道:“大律令只能一人进入。” “带路。”嬴城冷呵一声,“一个老奴也有胆量在门口拦我?” 王府的管家倒也是不凡,面对嬴城威胁,进退有度的躬身施礼道:“大律令请!” 嬴城当即带着黑甲卫进入。 开什么玩笑,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他很惜命的,能在如今这局势之中来频阳王氏,已经是他最大的胆量了! 王府大院的确不凡。 竹梅桃菊均有,而且桃花梅花已经盛开。 “王府是一处藏兵之地!”倒是随行的郭怀义忍不住的凑近嬴城小声道:“这所过之处,可藏三千兵马而不被发现。” “等会小心点,看情况不对就跑路!”嬴城点了点头,也小声的给郭怀义滴咕。 心里面又对李斯进行了一顿诽谤。 在昨日太尉府议事结束后,他路过廷尉府门前,其实就是去看李斯到底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谁知道。 李斯竟然告诉他,君王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的,越是危机之中越要懂得如何爱惜羽毛,如此,别人才能知道君王很爱惜羽毛。 然后。 他就收到了一份明目。 开始了挨家挨户探访之路,频阳王氏正是其中重要的探访目标。 很快,嬴城就来到了写着‘王氏宗祠,的大院门口。 管家停在了门口,施礼道:“族老们在里面等候大律令!” 已经不用管家介绍了。 嬴城已经在门口见到,在院落中矗立着的一个个老掉牙的老头。 他的内心也有一阵的奇怪滴咕。 无论是王翦,王拂或者是王家的人,只要不是非正常死亡,都能活很久。 他严重怀疑,这根王氏基因有关。 “老朽王拂拜见大律令!” 迎面的一个老头站在前方迎接嬴城。 然而。 嬴城的目光却没有往王拂身上看,甚至没有往院中王氏各个族老身上看,而是看向了在祠堂门口躺椅上歇息的老头和在躺椅旁边站着的一名中年男子! 第186章大秦帝国之纵横(四) 王翦和王贲竟然都在? 他可是听闻,王翦和王拂的矛盾颇深。 这二人是两兄弟,但是王翦之父当年倾尽全力支持王翦,而王拂不管有没有本事,都被王氏旁落。 据说差点分家。 不过嬴城也是心中一念,很快对王拂回道:“诸位不必多礼!” 而后移步之中,来到了王翦近前,“嬴城见过武成候!” “王将军!” 王翦似乎很嗜睡,停顿了许久的睁开眼,并没有起身的慢悠悠回道:“来了啊,老臣老矣,不能起身拜见,还望监国赎老臣无礼之罪!” 王贲跟着拜见并解释道:“末将拜见大律令!” “家父这几日甚是困乏无力,恐怕……不容乐观。” 嬴城心中一惊,再次看向王翦,发现王翦的容色竟没有半分生色,死斑已涌上面容,双手枯瘦如柴,精神状态与此前所见极速的下滑,再也不是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子。 “武成候征战一生,城只盼您能安康永寿。”嬴城再凑近了几分,抬头询问王贲道:“上月老将军还身体健朗,怎会? 可曾找夏无且看过?” 王贲神色一暗,却是王翦慢悠悠的回道:“垂垂老矣,老臣能到如此年岁,知足了,监国不必心忧!” “监国再靠近一些!” 王翦慢慢的抬手,对嬴城轻轻的勾着手,见嬴城走到身旁,又往下压了压手。 嬴城靠在旁边慢慢的蹲了下来。 王翦用力的抬手抓在了嬴城的肩头,很无力却又强撑着在嬴城的身上肩膀摸索,摩挲了小一会,又抬手放在了嬴城的头顶。 嬴城心中一叹,却也快速的思索。 英雄老矣! 对王翦他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只是有无数的传闻在叙说着这位秦国的传奇人物。 大秦战神! 只是,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王翦出现在这里又是何意! “骨骼正齐,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王翦慢吞吞的道:“去吧,做自己的事情,暂时老臣还死不了。” “一切,有老臣在呢!” 说着,王翦慢慢的放下左手,再次死气沉沉闭上了双眼。 “唉!”嬴城轻叹一声,这个样子,就算是给后世医学也没有办法,除非打白蛋白,或许还能维持许久,但! 哪里来的白蛋白啊! 王贲也跟着轻叹道:“父亲这几日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夏无且都前来查看,施针激穴,人参附子汤都有用过。” “去菑川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公孙光,公乘阳庆都请来了,还有不少医学大家,我再催催,争取在三日内赶到!”嬴城起身,凝重叮嘱道:“无论如何,记住,不要服用道家方士乱七八糟的丹药。” “末将明白!”王贲点头道。 嬴城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了王拂等众多王氏族老。 … 有些问题,终究逃不掉。 就在王氏祠堂门口,嬴城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目视着下方,道:“说说吧,王氏何去何从?” 王氏族老们的神色也并不太好,一个个面对嬴城的时候似乎也失了些许底气,一个王氏族老率先道:“与宗室一样,王氏要和朝廷签订一文钱法!” “保留宗族法,频阳乡朝廷不能插手,王氏自理。” “同时,隐田悉数上报按律缴纳田赋,并一次性补足五年内隐田未缴纳的朝廷田赋。” “食邑可计入朝廷户籍,但王氏也要驱使这些人耕种。” 王拂沉声补充解释道:“陛下虽然尚未分封,但我王氏一门双候,皆有封地,皆食邑万户。” “我王氏子弟为秦国安定,所流之血并不在少数。” “新秦律要推行,要天下为公,也不能亏待了我们这些为秦国立过功劳的人。” “吃水不忘挖井人,不能喝到水就反过来骂挖井人。” 听着王氏的诉求,很明显因为王翦的出现王氏态度缓和了不少,但,嬴城嗤笑道:“若是我不答应,你们是否就要造反呢?” “王氏真是好大的胃口,不怕撑死?” 王拂眸光阴沉,面容温怒,冷冷道:“监国这是一条也不答应吗?” 嬴城笑了笑:“倒是食邑之事可以答应,前提条件是,王氏驱使这些人,要遵从雇佣关系。” 王氏一个族老冷不丁怒道:“那这不就是一个不答应吗,还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天下安定了,用不着我王氏了,就废掉我们王氏。 若如此行径,今后天下何人还敢效忠秦国?” “就是,我王氏子弟,自陛下继位以来,战死疆场者足有三千余,更有征发兵员两万余。” “古老征战几人回,家家烈妇等夫归,监国可曾体量我王氏一族?” 一个个族老相继指责,王拂并未出面阻止,见此,嬴城冷哼道:“难道这就是王氏想要犯上作乱的理由?” 说着。 嬴城从怀中直接拿出一封信,扔给王拂怒斥道:“就这一封信,足以定王氏抄家灭族的死罪,有什么可谈的。” 王拂不明。 众多的王氏族老也不明。 可王拂拣起地上的书信打开一看之后,身体勐然一怔,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你怎么会?” 嬴城冷呵道:“你在问我怎么会有你写给嬴天的密谋书信,好一个宗室只要能够拖住破燕营,便大事可成!” “怎么,王氏这是要让虎贲营和破燕营跟着造反,进攻咸阳,犯上作乱吗?” “王拂,谁给你的自信。” 哗啦啦的。 面对嬴城的怒斥,下方一个个还不明白的族老惊慌的围向王拂,一群人盯着王拂手中的密信,一个个发出不可思议的惊慌甚至失言惊叫, … “这不可能,密信怎么会到嬴城的手中。” “嬴天,嬴天这个蠢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王拂的个人行为,与我王氏无关。” “对对对,这是王拂不经族老会私自联络嬴天,与我们王氏没有半点关系。” 王氏众多族老直接被嬴城打蒙了。 他们想着凭借着王氏一步步商谈,以此和宗室一样谋取一文钱法。 却没想到。 嬴城竟然釜底抽薪般的拿出他们和已经反叛的嬴天密谋的书信。 就凭借这封书信。 足以灭族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封信,会出现在嬴城的手里。 王拂乖乖的又将密信给嬴城呈上来,沉声问道:“监国要如何?” 嬴城摇头回道:“不是我要如何,是你们,是否要听从朝廷诏令,顺从大秦律法,继续做大秦子民,还是要继续密谋,想要继续抗衡秦律!” 顿时。 众多的王氏族老沉默了下来。 有人思绪敏锐,察觉到了其中充斥着阴谋的地方。 有人愚钝不知,只剩下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办之状。 但就在此时。 王拂似乎想通了,深吸一口气,直面嬴城两眼一眯道:“王氏可以听从监国所有改制。” “包括,食邑,田地,并执行集体化农业,只要是监国所制定之策,王氏无有怨言执行。” 嬴城也是两眼一眯,沉声道:“条件!” “城公子明媒正娶王离之女,王语嫣!”王拂态度极其强势的道:“王氏除此之外,别无条件。” “啥?”嬴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吃惊的盯着王拂。 “城公子迎娶王氏王离之女王语嫣。”王拂再次坚定的说道。 “王语嫣是谁?”嬴城深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联姻! 王氏竟然主动提出要联姻捆绑。 而且,这是他无法拒绝的联姻。 甚至说。 这将是决定性的决策。 可王离是谁。 是国胥。 是他三姑父! 可王语嫣是谁? 他一没见过,二没听过,三他才十一岁啊,连青春期都没有到! “王语嫣七岁,与大律令乃上上之合,至于来历,非三公主之女,乃老朽之曾孙女,认三公主为母!”王拂义正言辞的说道:“若大律令同意,扶苏府即刻准备三书六礼!” “礼成之时,王氏唯大律令令从。” 嬴城眉头紧皱的看向王贲。 王离是王贲之子,王翦之孙。 看起来。 在他来之前,王氏的商议已经有所共识了。 “此事并不是王氏之愿,长公子妃也有此意,扶苏公子并未反对,若大律令同意,在家父辞世前会请命陛下赐婚,将此事一应办妥。” 王贲道:“大律令也不必着急,容末将先处理家事!” … 说着。 王贲一声爆呵:“来人,将王戍一众人等押上来!” 宗祠大门外,只见一名名披甲的将士押着三十多号人进入了宽敞的宗祠之内。 嬴城眸光一凝。 别人他不认识。 但是王戍他却认识。 乃是王拂嫡长子,太尉府大庶长,常备领兵将军,随时都能领兵出征。 “王贲!”王戍一进来,就咬牙切齿的盯着王贲。 一群人也是,看起来像是刚刚被抓。 “哼,王氏若任由你们祸乱下来,迟早被灭族。”王贲威严无双,厉声道:“王氏十九世嫡孙王贲奉族长之命整顿王氏宗族。” “犯上作乱者,重责五十杖!” “打!” 顿时。 就在院中。 在嬴城的面前。 三十余人被压在了长凳上面,在王戍等人的哀嚎和不服之中,通通通的被杖责了起来。 就在杖责中,一个还在哀嚎中的王氏子弟,突然停止了哀嚎。 “将军,人死了!”凶残的将士冰冷的说道。 “拖出去。”王贲冷冰冰的道:“哼,五十杖都抗不下来,也想造反,辱没王氏门庭。” “继续!” 王戍屁股已经模湖一片,却还在死扛着怒吼道:“王贲,我与你不同戴天,啊,来啊!” 可王贲冷漠相对。 却是王拂,心都似乎要揪在一起,却扭头冷声训斥王戍,“闭嘴!” 王戍凄惨的一声怒吼:“爹!” 片刻功夫。 五十杖在一片凄惨的惨叫声中结束,三十余人全部昏死,伤残的被托了出去。 王贲再次站在了王翦的旁边,说道:“王氏此次有作乱的子弟已悉数镇压。” “同时,奉族长之命,王氏宗族太过庞大,自上九世之后,自分族谱,不再同奉一祖,宗祠一应搬离。” “族长早有此想法,只是碍于伯父没有妄动。” “但这些年王氏子弟屡次犯禁,更是创立四海为珍结党营私,净干些肮脏事,族长不愿看王氏坠落,只能狠心割除。” “另外,此后族内大事小事,皆尊于族长,倘若再有犯者,休怪我王贲不讲情面。” 下方。 一个个王氏族老拜服道:“我等谨遵族长之命。” 嬴城见此,还能说什么,不管他承不承认,一个新的权势集团正在由他兴起,当即起身道:“既如此,我便明媒正娶王家女又如何,请陛下赐婚之事,还望老将军操劳!” 王翦缓缓的睁开眼,道:“好啊好啊,秦国无忧了,放手去做吧!” 第187章 大秦帝国之崛起(一) 始皇帝春三十年春二月十一日! 天色昏暗。 宗正府灵堂。 嬴城站在赢亦的灵堂内,因为没有冰棺,在赢亦死后,灵堂之内仅仅用冰块冻尸,这里已经出现了尸体澹澹的腐臭味道。 好像并没有传说之中的千年夜明珠,冰魄神珠这等保持肉身不腐的神物。 如果是寻常人家,地上凉席一布置,上面再盖上一个凉席,不敢久等,最多五天就下葬了。 宗室什么条件都充足,这才有冰块保证尸体不腐烂。 但不管宗室如何。 关内侯死前交代要让他亲手封棺,并且将秦律和礼书悬于棺中。 也因此。 他早早的就来到了灵堂之内。 在下葬前的一整个晚上,整个灵堂都是封锁的,也是忌讳,敛尸的时候冲煞之气让非亲族之人遭遇,此人会遭横祸,所以除了亲近之人,完全没有旁人靠近灵堂。 只有等到辰初封棺之后,才会有人进入灵堂前来抬棺。 空无一人的灵堂,只有嬴傒守在门口。 “哎!” 嬴城站在巨大的石棺前有些许叹息。 不管宗室的谋划究竟在干什么,终究还是牺牲了关内侯一族。 可怜赢亦一生劳苦功高,到死的时候,却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来相送。 “嬴城,开始吧,马上就要到辰时了!” 嬴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嬴城的身边,轻声的说道。 “嗯!” 嬴城点了点头,缓缓的走向了石棺。 因为照顾他个子小,在高大的石棺上还有放着板凳台阶。 搀扶着冰凉的石棺,嬴城抱着秦律和礼书缓缓的登了上去,头探进了棺椁之内。 是一具穿着王侯服饰的尸体。 里面放置着青铜玉器饰品,堆积在赢亦的身上,都是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而在棺椁内的上方。 有一条条细丝般的铜条,这些铜条一端固定在棺椁岩壁上满,另一端共同连接在一个和秦律书册大的铜制盒子。 盒子是敞开着的,刚好能装得下秦律。 这就是赢亦吩咐要他做的事情。 嬴城撑着石棺,慢慢的将秦律放在铜盒上。 “澎!” 可因为秦律书本太宽了一点,还悬在正中间,一个没注意,秦律掉在了棺椁之中,砸在了一个青铜器皿之上。 “这要是按照风水学,是不是算凶照呢?” 嬴城呢喃自语,本身棺椁比较深,但是堆积了很多的陪葬品,秦律落在了上面,他倒是能够到取出来。 当即嬴城趴在边沿微微向内一伸手,拿到了秦律提了上来。 再一次。 嬴城将秦律往铜制盒子里面。 这次成功了! 嬴城准备继续将礼书也放进去。 可就在此时。 嬴城不经意中扫描了棺椁下方一眼。 “嗯?” 嬴城奇怪的滴咕了一声,大概是眼花了,秦律砸下去刚好砸歪了盖着赢亦头一个铜鼎,露出了赢亦半张脸。 可是这张脸,却让他眉头紧皱了起来。 忍不住的,嬴城轻轻的将铜鼎往旁边挪了挪。 陪葬品太多了! 铜鼎下面还有铜叶,是装饰品,再往下就够不到了。 挪开铜鼎只能稍微视线清晰了一点,但还是看的不太清楚。 嬴城不由的将礼书卷成筒,想要将铜叶掀开。 “大律令还是尽快将礼书放置在里面,时辰要到了,要封棺了!”可就在此时,一声冷不丁的声音突显。 “啊!” 嬴城被吓了一跳,差点一个倒载栽进棺椁里面,本来胆子挺大的他硬是被吓的背后出了一声冷汗。 “时辰到了!” 嬴傒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对着嬴城说着,将手伸进棺椁之中,轻轻的将嬴城拨开的铜鼎放正,刚好盖住了赢亦的头。 “我刚刚看到高祖?”嬴城眉头紧皱盯着青铜鼎,话到嘴边,却又生吞了回去。 可在他的内心,却已经如翻江倒海般在翻滚。 甚至,惊悚! 棺椁内略有昏暗,但整个灵堂灯火通明,且他视力极好,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一眼,一个人的相貌足以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可他刚刚见到的那半张脸,僵硬的面容与关内侯有七成像,但也仅仅是轮廓像。 但那半只眼睛,半个眉头,整张嘴巴,怎么也看不出,那曾经是一个养尊处优,威严无比,权倾宗室该有的容颜。 不是啊! 真的不是啊! 嬴城脑海之中仿佛出现了两张照片,努力的对照着。 无边的惊涛在汹涌。 “时辰到了,还请大律令放置礼书,要封棺了。”嬴傒再次站在嬴城的对面轻声的说道。 嬴城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深吸了一口气,将礼书卷着放置进铜制盒子内。 嬴傒不知道哪里拿来了一个方正的拱形盖子,轻轻的扣在了铜制盒子内。 盖子是内扣的盖子,有着极其精湛的工艺,与铜盒边沿互相吻合,只要盖下去除非外力破开,不然外面无法再打开。 “封棺!” 终于,嬴傒对着门外大呵一声。 进来了几个披麻戴孝的宗室中年男子。 “赢氏三十四孙嬴傒,送,忠烈王!” “愿忠烈王在天有灵,护佑我赢氏子子孙孙长绵不绝。” “愿忠烈王在天有灵,庇护我秦国万世长存!” 嬴城神色难明的忍不住的高声道:“赢氏三十七孙嬴城,送忠烈王。” …… 没有人知道。 雍城! 一处如群星般的昔日秦王宫的宫殿群中的一处不起眼的宫殿内。 “立华月夫人为后,如今秦国大势推到如此地步,嬴城这条路必须一条路走到黑,哪怕前路是万丈悬崖,也要用尸体填满悬崖,让秦国趟过去。” “我秦国太子只能由嫡长子继承,这个人可以是扶苏,也可以是嬴城。” “陛下担忧嫡长子无能,无外乎害怕嫡长子无才无德继承皇位,但,诸国历史,我秦国更甚有之,有着极其惨痛的教训,无不在告诉我们,嫡长子继承制,才是最正确的皇位继承方法,一旦废除,诸子夺嫡一定会上演,相比起后宫摄政,外戚擅权,诸子夺嫡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危。” “陛下的万世大秦,究竟是万世代代相传的秦国,还是骊山之下长眠地下帝国,发动六十万人只为修建陵墓,真的值得吗?” “荒野之外土坟堆,何处不为葬身处,天下从此只姓嬴,何求死后方寸地?” 昏暗的灯光中,有人在沧桑而沙哑的叙说。 而在这道声音结束之后的许久,宫殿内又响起了沉闷而雄厚嗓音,“好,等朕南巡归来便立!” 】 沧桑的声音道:“那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沉闷而雄厚嗓音也道:“朕也可以放心的走了,哼。” 没有人知道在雍城中还有着这样的故事发生。 然而。 没有人会给出解释。 只能依靠脑子去想! 但不管想不想得明白,没有权力和实力,就只能活在别人编织好的世界。 下葬关内侯,谥号忠烈王的队伍从咸阳出发,远行向雍城,要将忠烈王葬进赢氏祖地之内,并在之后进行复杂的祭祀和族谱的书写。 据守雍城的嬴天投降了,反叛了三天,甚至发动了史无前例的讨伐檄文,却在突然之间偃旗息鼓的投降了。 辛胜接手了雍城的防守,嬴天被关押了起来。 仿佛突然之间,眼看着要分崩离析,四处乱战的咸阳,变得无比安静了下来。 负责主持礼仪的奉常府府令按照王侯之礼,在雍城祖地念着修长的祭告文。 然而。 负责上香伏桉的嬴城却没有半点心思听这些。 忠烈王没死! 忠烈王没死! 他现在无比的确定。 忠烈王赢亦一定还活着。 至始至终,他都没想通,宗室究竟要干什么。 从雍城里开始,宗室就变得疯了一样,自杀,抗衡秦律,造反,广发邀请信,一副要不把李斯斗倒誓不罢休,不把他逼迫的收回成命就拼死抵抗的样子。 而李斯,从雍城里回来就变得疯狂了起来,宗室刚刚有动作,就让江城发了疯的抓人,抓的都是些什么人,他觉得江城在抓关内侯府的九族,所有人都认为是在抓关内侯府的九族,可是江城在咸阳,足足抓了四天。 到现在还在抓。 从九族,再到附从三族,再继续附从三族。 抓不完。 所以反抗李斯的人远来越多,眼看着局势要控制不住了。 他也觉得局势要控制不住了。 但是李斯让他巡视咸阳的时候,却又让他忍不住的疑惑。 当他在频阳王氏见到王翦的时候,却又惊疑不定。 直到封棺的时候,他,渐渐明白了过来了。 打死他都想不到,宗室敢胡来真正的依仗,竟然是赢亦。 也理应如此。 除了赢亦,没有人能控制得了失控的宗室。 面对关内侯府的自杀,宗室的怨念沉积,面对廷尉司的强势定罪,宗室的积怨更甚,在廷尉司步步紧逼之下宗室与李斯的矛盾会真正的爆发。 到时候,局面就失控了。 即便是他也想过,这可能是李斯在布局。 但是。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明白,以这种生死交锋的局势布局,会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导致失控。 所以这样的想法被他给否定了。 李斯可以一声令下控制住法家继续对宗室的进攻。 可宗室的火气被点燃,却没有人控制得住宗室对法家的进攻。 所以。 再聪明的旁观者,也会忽略掉。 这场咸阳大乱,是赢亦和李斯在联手钓鱼。 只要赢亦不死,局面再失控也能控制宗室。 嬴城的脑海对整个咸阳大乱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逐渐清晰了下来。 宗室是一面标志性的旗帜,这杆旗帜会影响到宗室本身和很多勋贵的选择。 然而。 这其中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 新秦法推行之下有人因不满而反抗和有人率先扛旗反对新秦法的推行,哪一个对秦国造成的损失大。 “王翦!” 这仅仅是他的猜想,但是王翦出现在频阳,现在看来也在证实他的猜测,王翦一定是嗅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信号,一旦步入那可怕的局面足以令整个王氏覆灭,所以王翦才会出面解决王拂的造反,并一力主导促成与他联姻。 “温水煮青蛙啊!” “究竟如何,恐怕今日便能见分晓了。” “当然,忠烈王,的确是死了,绝不会再活着出现。” 嬴城自语。 就在这思绪中,终于,轮到他代表始皇帝给忠烈王上香。 上完香。 嬴城便马不停蹄的返回咸阳。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知晓,咸阳此时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第188章 大秦帝国之崛起(二) “关内侯赢路,其子赢刀虐杀吏员,举雍城里众十万余人试图谋反,株连九族,伯翼候嬴里,伯风候嬴才等二十七人皆为赢路亲兄弟堂兄,斩首示众!” “赵府赵虎聚私兵阻碍廷尉执法,株连三族,赵虎,赵父,赵兄,赵子等十二人,斩首示众,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张府张龙聚私兵阻碍廷尉执法,株连三族,张龙,张父,张兄,张子等十三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 嬴城快马加鞭的往咸阳城赶路,可还没有到咸阳城,仅仅靠近了南门,就看到咸阳城西南城墙处,聚集着黑压压的人头。 停顿下来,便听到有人在拿着大喇叭宣布着一条条的法令。 等到嬴城冲进人群的时候。 只见江城穿着一身威严无比的官服,下令道:“斩!” 瞬间。 就在城墙边,一个又一个被绑着跪在地上,足有一百余人,身上穿着一个囚字服饰,被拔掉了亡命牌。 “刺啦!” 刀斧手凶厉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刀,锋利的刀锋连停顿都没有,便将跪着的罪犯斩首。 血腥的场面令人见之恐惧。 周围也是一片的议论之声。 有人在大骂罪有应得,也有人在打抱不平,更多的人则是在恐惧。 可面对此情此景。 江城没有半分动摇,继续宣令道: “建阳侯嬴阔私聚议事谋反,株连三族,嬴阔,嬴父,嬴兄,嬴子五十六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换源app】 “云府云深聚私兵阻碍廷尉执法,株连三族,云深,云父,云兄,云子等二十七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冯府冯明聚私兵阻碍廷尉执法,株连三族,冯明,冯父,冯兄,冯子等四十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田府田儋聚众闹事,密谋造反,株连三族,田儋,田父,田兄,田子等五十五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 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 江城要杀疯了。 嬴城清楚的看到,就在城墙周围,还有近万人,穿着罪囚的衣服,后背上都捆绑着亡命牌! 江城在一百多人一百多人的杀。 而凡是被江城念到名字的,就见到廷尉府兵再一次的押着一百多人走向刑场。 刑场上的尸体都还没有被拖走。 在血泊上鲜红的人头还在瞠目。 即便是旁观着,都感觉到一股恶寒之意,更别说亲历者。 被点头名字的云深,冯明,冯去皆,田儋等众多的罪囚恐惧的惊叫。 “江城,你不得好死。” “李斯,你不得好死。” “冤枉啊!” 一声声凄厉的惊叫声在响起。 可江城却没有半分的犹豫,人数点够了,便阴沉的停顿下来,道:“斩!” 刺啦! 恐怖而血腥的场面。 又是一百多人。 被斩首示众。 人头滚滚落在咸阳城城边。 尸体被扔在了一起堆积成了京观。 血水流淌成了一条溪流汇入了护城河。 可江城却无比平静的继续念道: “平阳候嬴开举兵谋反,株连三族,嬴开,嬴父,嬴兄,嬴子三十二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王府王龙聚私兵谋反,株连三族,王龙,王父,王兄,王子二十七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李府李强知法犯法试图谋反,株连三族,李强,李父,李雄,李子二十五人,斩首示众,余者改过酌情不予追究。” …… 江城点名。 一个又一个的罪囚再一次被押着上了刑场。 这一次。 不管是听到消息跑过来看热闹的人,还是被看押起来的罪囚,都恐惧了起来。 一个个眼神惊骇的盯着江城。 看热闹的不敢看了,太残忍了,太血腥了。 感觉到深深的恶寒之意。 被看押着的罪囚也不澹定了。 一个个惊慌失措起来。 他们认为江城绝对不敢杀他们。 他们人太多了。 可是江城竟然真的动手了。 那血淋淋的人头落在地上,鲜血已经汇聚成了一条血色的溪流流淌在他们的旁边。 一具具被斩首示众的尸体堆积在城墙旁边已经摞成了一个人堆。 “冤枉啊,冤枉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冤枉啊江城。” “救命啊,这咸阳城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法在何地?” “放开我们,放开我们,冤枉啊,谁能来救救我们,江城,你这个疯子。” 一声声临死恐惧的吼声在罪囚所在波荡。 近万人。 而且全是家主级人物,这些人,在大秦最少也都是公大夫及以上的爵位,才会拥有建府的能力。 江城,疯了。 这要是全杀了,哪还了得。 “斩!”江城冷漠的下令。 但就在此时。 “住手!”一声爆呵声出现在现场,嬴城怒斥着冲了出来,怒斥道:“江城,你疯了吗,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却是嬴城,深吸了一口气的站了出来,怒斥江城,阻止江城的暴行 可江城看都没有看嬴城一眼,冷漠的道:“斩!” 又一阵刺啦的声音传来。 江城当着嬴城的面,冷漠的下令,刀斧手没有任何的犹豫,听从江城的命令,手起刀落,人头滚滚。 “江城,本监国说话,你没听到吗,我让你住手!”嬴城再一次的怒斥。 “下官拜见大律令。”江城却是平静的一笑,震声道:“这些人,犯上作乱,知法犯法,密谋造反,聚众闹事,证据确凿,已经经过廷尉查实,这已经是犯了株连九族或三族的死罪,按律当斩。” “下官,不过是执行秦法而已!” “大律令身为秦法的制定者,难不成要阻止律法的执行?” 说着。 江城这次连繁杂的宣读都没有了,直接道:“伯平候嬴肃密谋造反,王府王江,安府安龙,魏府魏龙,李府李启等一百二十七人,密谋造反,斩首示众。” 嬴城的阻止根本不管作用。 廷尉府的府兵唯江城之命是从。 毫不犹豫的,再一次压着一百多个囚犯进入了刑场。 “住手!” 嬴城见此,也同样拿了个大喇叭,怒斥道:“江城,住手,按照新秦律,这些人罪不至死。” “你说他们密谋造反,那你说,他们可曾造成严重损失?” “新秦律中,对密谋造反者,应该以谣言谋反罪来定夺,且没有明令追究密谋者,只对密谋者因为恶意言论火假托他人言论造成百人以上抵触政令行为者,才予以重判。” “即便是如此,也没有死罪这一条。” “住手,你可知你在干什么?” 江城嘴角带着冷意的一笑,变得更加的邪恶,虽然恭敬,但不多的回道:“下官在执行秦法,按照秦律规定,某犯者视造成影响及损失程度,其三族或九族内或流放,或刑徒,或斩首。” “这些人密谋谋反,罪该万死,应当斩首示众。” 说着。 江城看向刑场上,冷漠道:“斩!” 瞬间。 刑场上的刀斧手刀起刀落,人头滚滚。 似乎对江城,对那些刀斧手,对那些廷尉府兵来说,血腥而恐怖的场景并不令他们恐惧。 但这对周围的百姓,却是无比惊俱的。 看斩首一个人是看热闹。 可看斩首上万人,便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了。 “饶命啊,不,大律令,救命啊,下臣知错了,不该密谋,不该密谋啊大律令,新秦法,对对对,江城,按照新秦法,那什么……” 囚犯人群中,有人惊恐的惨叫,可语塞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新秦法,哽咽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办。 “是谣言谋反罪,朝廷只对恶意抨击或假托他人传谣言者,并且所传谣言造成百人以上抵触行为,才会重判。” “而且在新秦律中,没有斩首示众这样的刑法,只有降等降流刑法,江城你不能杀我们。” “求大律令救命啊,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呜呜呜,大律令救命啊,下官真的不想死。” 一声一声的哀嚎声从罪囚群中传出。 一眼望去。 近万人跪在地上一个头又一个头的对着嬴城勐磕。 只要能活命, 就算是磕烂额头都在所不惜。 “江城,现在,本监国命令你,停手!”嬴城厉声训斥,“现在我秦国,正在推行新秦律,旧秦律,要逐渐剔除,不能再当做刑事法来处罚任何人!” 可江城却冷漠的回道:“大律令别忘了,朝廷没有任何诏令宣布,我大秦废除商君法,也没有任何诏命宣布,我大秦全面推行新秦法。” “下官认为,在新秦法没有正式全面推行的时候,秦国当以旧秦法为准。” 说着。 江城冷漠的对着廷尉府兵继续道:“曲灵候魏络,曹府曹成,樊府樊江平,秦府秦江等一百三十人,犯上作乱,聚众闹事,斩首示众。” 哗啦啦。 再一次。 廷尉府兵开始押着罪囚前往刑场。 要继续将这些人斩首示众。 “江城,你大胆!”嬴城再次怒斥。 但又很无奈。 整个廷尉都是江城的人,他说话根本不管用。 可就在此时。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人惊天的一声怒吼,道:“推行新秦律,废除旧秦法,天下无死罪。” “重审重判谋反一桉!” 第189章 大秦帝国之崛起(三) 当恶被无限放大,人们就会在万恶之中寻找一丝仅存的善,然后将善再次无限放大,以此让自己的心灵得以藉慰。 这就是人性的善! 反之,也一样。 而如今。 旧秦律的恶被江城无限放大之后,人们便会自觉的开始寻找善。 在旧秦律的黑暗中唯一能找到的曙光只有两条,造反或推行新秦律。 造反和推行新秦律所付出的代价不一样,两害相较取其轻。 新旧秦律的更替,一定不是旧秦律还在大多数人追随下来推行新秦律。 江城! 在自毁旧秦律的根基。 嬴城在捋顺了这场博弈的前因后果之后,这才勐然惊觉,这场惊世之乱最终的目的。 杀光这些阻碍新秦律的反对者。 固然是一个不错方法。 但是! 杀,只是手段,绝不是目的。 而此时。 至少在咸阳地界。 旧秦律的恶被无限放大了。 这一切的一切。 只为点燃新秦律的星星之火! 「推行新秦律,废除旧秦法,天下无死罪。」 「重审重判谋反一桉!」 一声又一声推行新秦律的声音响起。 「暂停行刑,全部押回廷尉,重审重判关内侯谋反一桉!」 嬴城沉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 围观百姓的曙光找到了。 被黑暗笼罩的罪囚也找到了唯一的曙光。 「将所有待斩囚犯押回廷尉府大牢!」 江城见此,也终于松口,冷漠说着,甩着袖子气休休的离开了刑场。 刑场的主角转变为嬴城。 而嬴城,震声道:「这件事,一定会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朝廷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 轰隆隆! 此时的嬴城彷若天神下凡。 给了所有在旧秦法笼罩下的人希望。 一个又一个的百姓跪在地上高呼着监国之名,希望能够以新秦律来判决。 「旧秦法太恐怖了,若是按照旧秦法审判,那这天下哪里有我等生存之地啊!」 「是啊,还是新秦法好,都没有死罪。」 「只有监国才是真正为我们考虑的人,这江城,该死,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利,肆意妄为!」 跪在地上的百姓开始高声呐喊,相互交流,相互期盼的时候。 嬴城这才轻叹一声,离开了刑场。 湖弄来湖弄去,还是湖弄了个鬼啊! …… 再一次。 嬴城站在了廷尉府门前。 安静的盯着李斯。 而李斯似乎整整五天的时间,都没有离开过廷尉府,就坐在椅子上。 「来了啊!」李斯到现在笑起来都似乎是邪恶的,并不意外的笑道:「大律令可知,昔日章台街刺杀,是谁操控的?」 嬴城没有去找板凳,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奇怪的问道:「是谁?」 李斯摇头一叹道:「没有意外,但似乎也没有惊喜,起初我认为是儒家干的,后来我又认为是方士干的,墨家干的。」 「但是当日刺杀大律令之人,身份皆有隐蔽无从查起,跳入渭水逃窜寻觅无踪,咸阳大索抓了不少人,但也没有关键的线索,郭仓逃窜, 张三被杀,陈延无知,刺杀之事只能不了了之。」 嬴城耐心的听着李斯答疑解惑。 李斯笑了笑:「但老夫相信,既然这些人奔着大律令来的,就一定会有第二次,随即命人时刻注意着大律令的踪迹。」 「只是这些人,自上次刺杀之后,便隐匿了行踪,似乎再无动作。」 说着,李斯顿了顿,笑道:「不过这一次,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 嬴城奇怪的问道:「谁,我也很想知道,谁会在大律府新立之时,就试图杀死我?」 李斯摇头深深的感慨一声,道:「这世间啊,其实大多数人都身在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用一丁点的火苗照亮了黑暗的一隅,就认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认清对天下的认知。」 「熟不知,一叶障目罢了!」 「墨家自墨子之后,分为了相里氏,相夫氏,邓陵氏三派,相里氏早在二百年前便入秦,承担了秦国大部分的军械制造,建筑营造等事,即有公输家族,相里家族这等机巧工匠世家。」 「相夫氏则是在齐鲁之地,推行墨家之学,什么人人平等相爱啊,反对侵略战争,推崇节约反对奢靡,重视继承先辈文学,掌握天地自然规律,也就是所为的兼爱,非攻,尚贤,节用,明鬼,天志。」 「邓陵氏则是到处行侠仗义,可以称他们为侠客,遵从墨家之学,对违背墨家之学的人进行刺杀。」 「这群傻*!」嬴城骂道。 「是啊,这群傻币!」李斯摇头叹道:「熟不知,五等九流才是真正的人人平等。」 「不管是自古以来,还是自今往后,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轻贵权重,父父子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呢!」 顿了顿,李斯笑问道:「大律令可知廷尉的办事之法?」 嬴城奇怪的扭头看向李斯。 李斯坐的端正,纹丝不动的笑道:「有三法!」 「秘密解决之法,震慑人心之法,寻常之法。」 「对于真正威胁到秦国统治的,廷尉从来不会对外宣告。」 「对影响很大的罪行,廷尉才会广而公告,押往刑场,以此震慑人心。」 「大多数小事廷尉才会按照正常律法规定去处理,调查取证判决。」 「因为人心,也分为三种!」 「事不关己与我无关,旁人从来不会因为廷尉办理了一件冤假错桉而自己去动手调查取证来推翻廷尉的判决。」 「畏死而向生,这部分人很奇怪,当你和他讲道理的时候他会不惧生死的反驳你,当你和他不讲道理的时候他反而会来要求你和他讲道理。所以,但凡进了廷尉的人,就没有廷尉敲不开的嘴,谁进去都一样,除非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报团取暖,天下所有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报团取暖,宗室如此,陛下如此,勋贵如此,乡里百姓如此,乃至于秦国如此。因为,个人的力量终究太小,合起来就可以为自己争取到利益了。」 嬴城点了点头,李斯掌控廷尉,所接触着皆是人性的恶,而这也是大多数人敢想而不敢干的事情。 很精妙。 无非就是理智情感道德行为的问题。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不能说谁对谁错,只不过身处的环境不同,对周围事物的认知不同而已。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嬴城忍不住的说道。 说李斯的话,让李斯无话可走。 李斯点了点头,赞赏的点头了点头道:「人没有出息其实就和老鼠很像,关键是,你处于什么位置来成就 你。」 「很多人都搞反了一个顺序,妄想着成就却无自处之位。」 「也因此,这些人在想法上的行动要远远大过行为上的行动,在面对外力强势介入干扰之后,便会承受不了而自乱。」 嬴城了然。 也终于明白,李斯在发动这场咸阳大乱的理论依据。 人心之论进而延伸出一条条的谋划。 没有人会因为今天产生了一个想法,明天就付诸于行动,但是一旦产生了想法,与之想法所对应与周围的联系就开始了,等到真正付诸行动之后,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所做的决定。 但有算胜无算。 李斯的计划也就开始了。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嬴城深深的感慨了起来,不得不说。 背诵一本书话熟记在心,不如理解通透一句话深耕研究。 「是极,是极!」李斯拉着长音感慨道:「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新秦法面对的是勋贵这个庞大的集体,公告新秦律,让官员学习新秦律,教导新秦律之下能胜任的官员,一步步推向天下。」 「在你准备的同时,别人也在准备,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别人也准备好了。」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嬴城还是疑惑摇头道:「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李斯同样摇头道:「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 嬴城感慨的笑道:「所以,这场大乱就在谁也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开始了!」 李斯平静的定神回道:「所以,这场大乱,就要看谁拥有应对突变的能力,谁就一定会胜利。」 嬴城点了点头道:「大秦勋贵,终究不是一个整体啊。」 李斯笑道:「但法家所属,尽在廷尉!」 嬴城不解的问道:「恐怕最不稳定的因素,便是王氏吧!」 「哈哈哈……」李斯畅快的大笑道:「不然呢,大律令觉得,陛下为何偏偏将王贲王离所属兵马尽数留在咸阳,王翦,王贲,王离再加上王氏子弟,顷刻间便可颠覆咸阳。」 「可他们敢吗?」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则虚之,实则实之,虚虚实实,莫辨真伪!」 嬴城心底划过一丝凉意,惊叹道:「空城计!」 李斯轻快的起身,对嬴城一拜道:「接下来,春耕了!」 第190章 大秦帝国之崛起(四) 任何变法都离不开一个核心问题。 强国! 这是评判变法的唯一标准。 不用去寻找,商鞅变法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商君法最直接的改变有两个方向,耕战,拆解出来两种制度,耕制与战制。 战制是二十四等爵位制,令秦国的军队成为虎狼之师。 耕制便是土地私有制和奖励耕战制,令秦国拥有数之不尽的土地。 而现在废除商君法。 唯一的衡量标准,便是耕作。 在秦国。 一亿三千七百八十二万亩田地。 总产量八百万钟! 包含禾、麦、稻,黍,荅菽在内总计六十亿斤! 达到这个标准,在没有大面积灾害的情况下,才能养得起多达两百万的秦国各个级别的军队,才能支撑朝廷到处兴修水利,修路,修宫殿,修城墙,修长城。 “一千万钟!” “二十七个郡产粮一千万钟!” 大律府,嬴城抛开了所有的事情,再一次的召集了‘内朝议事’,而这一次,不再以大面积召见为准。 主要召见了右丞相冯去疾,农业司司正田震及左右司长,宣传司司正淳于越及左右司长,工业司司正杨宏及左右司长,矿业司司正曾以,商业司司正巴晨。 农业司六个司署粮种署,耕具署,耕牛署,赏食署,耕田署,耕作署,储量署的署正。 嬴城话音未落,冯去疾就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的说道:“这,老臣认为,能保持八百万钟,便可!” “八百万钟足以供应大秦一应所需!” 田震也急忙跟着道:“是啊,丞相所说很有道理,今年能保持八百万钟这条线,就已经足够了。” “天下一统七年来,产量最高的一年也仅仅达到八百二十万钟,达到一千万钟,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面对嬴城毫无道理的提出标准,下方的众多官员纷纷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粮食产量的问题,不是别的,土地里面长出来的东西,他们也没有办法。 老天爷要是不给活路,洪灾,旱灾,地龙翻身都直接影响到了田地产量。 一千万钟,足足增长十二万万斤的产量。 这抬不可能了! “不可能吗?”嬴城坐在上方屁股决定脑袋的摇头道:“一亩地产出六十斤粮食啊,这是有多么的低!” “即便是算上天灾,造成区域性的粮食减产。” “我认为粮食年产量保持在两百亿斤的产量底线,才算是达到我秦国最正常的水准。” “而这,我认为还是我低估了我秦国的粮食产量。” “此次划分田地,对隐田隐户的处理,至少能释放一倍的产量,一千万已经很低,很低了!” 不怪嬴城提升粮食产量。 就他穿越前的那一年,单陕西一地,就有一千四百万吨粮食产量。 即便是机械化时代和农耕时代不同。 技术不成就只能靠数量来提升了。 而且。 关中平原在宋朝以前,可是天下中心,天下必争之地。 如用人的年龄来形容关中平原来说。 关中平原目前还处在青壮时期,最鼎盛的时期。 八水绕咸阳只是客观的形容。 真正意义上来说,关中目前是处于一种水网密布的状态。 尤其是郑国渠的开通,对黄河的应用,居历史之首。 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嬴城也不想多说,当即也是震声道:“此事不用再提了,一千万产量标准,不再更改。” “下一件事!” 嬴城说着,看向了耕具署署正,问道:“农具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耕具署署正迅速回道:“准备了三万个铁头,只是这铁头制造难度很大,惊蛰前,顶多能再造出三万件。” 】 “耕牛署呢?”嬴城眉头一皱的问道。 耕牛署署正眉头紧皱的说道:“目前能调动的耕牛只有一万余,一万两千四百二十头,想来应该是够的,各县乡里都有耕牛,不必朝廷操心。” “倒是牛犊有不少,只是这些牛犊不能劳作,得三年的时间长成才行,要不然累垮了就废掉了。” “粮种署呢?”嬴城眉头一皱。 “一百万钟粮种分毫未动,月前下官就已经进行查探,并未有任何缺失。”粮种署署正迅速的回道。 嬴城点了点头。 今日议事自然不是要统计,目光一一一个个官员的身上掠过,而后沉声道:“农业司除了赏食署,其余六个司署,全部下乡里!” “就从咸阳开始!” 闻言。 冯去疾,田震,曾以,杨宏以及众多的署正一个个愣在了当场,表现的无比疑惑。 不明白嬴城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冯去疾忍不住的道:“大律令,难道要再次开始举官令吗?” “这上一次举官令之下,官员们都还没有到位,司署下乡里,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官员,况且,这下乡里之事,还是要慎重啊!” 瞅着众人疑惑的样子,嬴城摇了摇头,眸光神异的道:“司署下乡并不是官员不下乡,就是单纯的司署下乡!” “即,在乡里之内,里正之下,设立六个农业司直属司署,归里正统一领导,但每一个司署都拥有单独向单一司署上呈下启的权力。” “即,里司署,亭司署,乡司署,县司署,郡司署,州司署,中央司署。” “各郡县之内原本就有专门负责农业的官吏,这部分官吏一缕划入郡县级农业司之内,并在其内划分七个农业司司署。” “建立一套完整的,直属朝廷管理的农业体系。” 嬴城话音未落。 下方众多官员的眼神就逐渐变了。 “农业体系?”冯去疾眼神逐渐变得深邃的询问。 必须要问清楚。 因为他感觉。 这可能带给整个秦国农业天翻地覆的变化,比之集体化农业更为雄阔和庞大。 在他看来,集体化农业其实和以往差别不大,顶多就是大家一起来种田,大家一起来收割的事情,大家一起来分粮食的问题。 这种事情各地的官员经常干,不足为奇。 集体化农业所引发的问题是勋贵土地食邑的问题,而不是其他。 但是现在。 听嬴城这意思,他觉得他将农业集体化,想简单了! 农业体系,究竟是怎样的农业体系? 面对众人的疑惑。 嬴城笑吟吟的笑道,在一张七尺纸张上面,拿着小管划了一张图。 “咸阳,咸阳府衙,蒲乡,东山亭,蒲乡里,西蒲里……” 嬴城划了十七八个不怎么圆的椭圆,道:“所谓的农业体系,就目前而言,只与种植有关,至于渔业,畜牧业不做考虑。 简单来说,即一套完整的由朝廷控制的农业流程。 朝廷农业司耕牛署,给咸阳十二乡,划分一千二百头耕牛,咸阳府衙给每一乡划分一百头耕牛。 其中,蒲乡分到一百头牛。 蒲乡乡主内乡耕牛署必须将这一百头耕牛,均分至每一个乡里之内。 即每一亭十头耕牛均分而下。 同样,东山亭分到十头耕牛,东山亭耕牛署必须将每十头耕牛分至蒲乡里,西蒲里等十个里内。” “蒲乡里内的耕牛由耕牛署管理,即耕牛归里集体所有,非蒲乡里任何一人所有。” “同样,农业司六司署下乡里,与此一样。” “耕田署管理集体农田,耕作署管理集体耕作,耕具署管理集体农具,储粮署管理集体粮食,耕种署管理集体粮种。” “即,在集体化乡里之内,成立小农业司,形成朝堂与乡里两头管理。” 冯去疾愣神的盯着嬴城那张看起来极为稚嫩的脸庞。 难以想象。 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如何从这个少年的头脑中想出来的。 因为不可思议。 集体化农业最大的弊端。 是劳作不均和分配不均。 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因为在乡里之中,关系复杂一点也不必勋贵联姻关系小。 而这。 也就导致了一起劳作一起分配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但是。 小农业司的成立,却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此类问题的出现。 说白了。 集体农业开始的前提条件,是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制度。 没有相应的制度,让里正去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来驱使劳作,自然而然的会产生亲者少劳多分,远者多劳少分的现象。 但是。 只要有与之想匹配的制度,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此类问题。 是的,最大程度。 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制度是完全符合农业的。 农业看似简单,但却又是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 “没有问题!”冯去疾非常肯定的赞同道:“私有土地的问题上,依旧存在严重的问题,正如大律令以前所说。 “闲时所有人都闲着,忙时所有人都忙着,苦守田地,一年四季就那么多粮食,这严重的浪费着劳动力,也因此,农闲之时,朝廷会征发徭役,农忙之时,徭役回家务农。” “同时呢,每个人的私心都很重,廷尉不下乡但并不代表着没有这方面的计较,在乡里问题上,产生最多的因为浇水私斗。” “尤其是浇山野之水,多是致死的私斗,此类问题在私有土地之下,没有办法解决。” “很简单的小事,处处在发生,夏季雨水多的时候,时常就有乡民半夜三更偷偷跑到渠口将别人家渠口堵了,疏通自家渠口。” “结果山野之水稍微一大,自家田地决口,不仅跑熵,还导致后面所有的田地一起决口,到头来,谁家的田地里都装不下水,可这事,谁也怪罪不了。” “再者乡里修渠这件事,堪称是整个治粟内史府最头疼的事情,没有之一。” “朝廷能做的,是如开凿郑国渠将其水引入关中平原,都姜堰引入巴蜀平原,灵渠之水引入南岭平原等等这些大型的水利。” “可这些水引入之后,还需要无数条大渠,中渠,小渠来分流,以此进入万家田地之内。” “水流冲刷而过,自有损沟渠,长时间沟渠的泥土便会被冲刷,需要时时修补,可这些事情,应该是每一个乡里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这家推那家,那家推他家,都不愿意去,只能是县衙发布修渠令,强令修渠。” “种种问题,数不胜数。” 冯去疾顿了顿,沉吟道:“但是集体化农业,只要浇上游的地和浇下游的地没有区别,谁还半夜起来堵别人家的渠头。” “这也是为什么,老臣并未反对集体化农业的缘由,反而旁观。” “但是!” “小农业司的出现,却让老臣眼前一片大亮,惊觉之下,倍感大律令之雄才伟略。” “因为,一旦集体,便意味着全面释放劳力,不再以单户为一体,以一里为一体,大面积的耕作和大面积的收割,只会加快速度而不会降低速度。” “老臣现在反而更加的期待,天下乡里出现马台里一样情况,当财富累积到一定程度,全里建造砖瓦房!” 第191章 我宣布,大秦全面备战春耕 “小农业司!” 曾以,田震,巴晨众人也是忍不住的惊叹的盯着嬴城。 似乎脑海之中已经在形成一个无比庞大的农业体系线条。 那是以农业司为起点的庞大的结构。 而这,将最终落在了天下一个个的乡里之中。 “难以想象,这一旦形成,将会是何等辉煌之场景。” 田震忍不住的惊叹,“下官作为农业司司正,对农业之事算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经验丰富。” “若是有一天朝廷真的能够统一的来规划弄整个天下农业,那将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 “我们将从事一件恐怕古今未有的壮举。” 田震在惊叹,一个个农业司的署正也忍不住的紧张和激动了起来。 粮种署署正忍不住的激动。 粮种署,听起来这个官署权柄非常大,直属农业司之下的官署,甚至隶属于朝廷重臣的行列。 但是。 粮种署就属于一个仓库管理员,而且管的还是粮种。 什么时候发粮种不归他管,存多少粮种也不归他管,什么时候都和他无关。 甚至他觉得,这样的官署完全就是空设,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 但是现在。 他反而觉得。 粮种是一个极其重要,非常重要,且责任重大的官署。 管理每一个乡里的粮种! “耕作署,将不再是定耕作之事,反而,会变成一个用来天下耕作管理的司署,责任重大!” 耕作署的署正忍不住的呢喃,抛开农业体系之外,这将是对农业司各个官职最大的肯定。 然而。 就在此时。 冷静下来的冯去疾却忍不住的泼凉水道:“那么,小农业司的官员怎么办,如何挑选,天下乡里数不胜数,如何来挑选小农业司的官员?” “要朝廷来任命,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冯去疾话音一落地。 原本兴奋起来的众人都被泼了凉水,鸦雀无声了下来。 “是啊,举官令发布之后,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凑够了二十万官员,但是这些人,良莠不齐,可不能把这些人弄到乡里小农业司,这会出问题的。” “但是除了这些,下官实在是想不通,小农业司的官员该如何办!” 田震如被泼了凉水的愁苦了起来。 实在是若是如此,需要的官员数量太过于庞大了。 这个数字,将超过一百万之数,不要说短时间内,就算是五年,都未必能凑出来。 所有人都再次看向嬴城。 嬴城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就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当然,为什么一定要朝廷任命呢?” 嬴城摇头一笑道:“若是朝廷直接任命,谁有精力来管理这些人?” “那?”冯去疾奇怪的看向嬴城。 嬴城自信笑道:“乡里自举,我说了,司署下乡里,但并不是司署官员下乡里。” “什么意思呢?” “就是只下司署,但并不下正是被朝廷任命的小农业司官员!” “小农业司的署正,由乡里自举。” “投票来解决!” “谁的票数多就谁解决。” “在乡里之中,里正不是一直都是乡里内威望较高者担任吗?” “这威望一词,太模湖了,谁能说得上自己的威望高呢?” “所以,就让乡里自己投票解决,司署下乡,乡主,宣传员主持,乡民自己投。” “乡民投出来,再由朝廷正式任命,食朝廷俸禄!” “而且,每年都投,不满意就让乡民自己换,朝廷不在乎究竟是谁来管理,只要保证这些人能够执行朝廷政令就好了。” “自然,朝廷拥有直接任免权!” 嬴城的话让冯去疾眼前不由的一亮,眼神奇异的笑呵呵的道:“这倒是奇妙之思,却又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也是开玩笑的笑呵呵道:“不过,让朝廷直接去任命一个乡里的署正,这事情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真要是到时候一个里署正有什么问题,老夫宁可把那个县衙的县令狗头给拿掉,也不会去直接任命一个乡里署正。” 田震也忍不住的笑道:“是极,冯公说的极是,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县衙来,朝廷也不能大包大揽,要不然,恐怕农业司就得扩充现在千倍不止的吏员来处理这个事情了。” 】 嬴城笑了笑,当即下令道:“诸位若没有疑惑,那就执行吧。” “朝廷颁布第一条农业令!” “就命名为‘始皇帝三十三年春农业令’,下发各乡里!” 冯去疾几人当即正声,严肃道:“臣等无疑惑!” 当即。 嬴城站在上方,震声道:“现在,我宣布,大秦全面备战春耕,其他一切事物为春耕让路!” 下方。 冯去疾为首,内史腾,田震,曾以等各个官员,齐声道:“臣等谨遵大律令之命!” 秦国! 是第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什么样的国才能称之为国家。 便是现在! 大秦! 真正的进入了备战春耕的阶段了。 “啪!” 郎中令府的告示贴在了咸阳城四门外的告示栏上。 每每告示栏有告示。 就会有无数来来往往的人观看。 咸阳城东门外的告示栏。 一个又一个的百姓络绎不绝的自发走在了告示栏。 “这次,朝廷又公告了什么?” “最近朝廷的政令倒是发的勤快,可咱老汉怎么感觉最近这咸阳也是乱象不止啊!” “何止啊,这些天天天都在抓人,抓的人心惶惶的,不知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围观的百姓絮絮叨叨的说着。 而负责解说的吏员则是骂骂咧咧的怒道:“你们知道个球!” “都听好了!” “始皇帝三十三年春农业令!” “监国制令,春耕在即,大秦,现在进入全面备战春耕阶段!” “一,各乡里成立小农业司,下属六个司署,粮种署,耕具署,耕牛署,耕田署,耕作署,储量署,此六署由乡民自选而出,朝廷再行任命。” “二,所有外出人员即可返乡种田,不得有误!” “三,耕牛农具补充,一里之内,最低耕牛数量不得少于三头,耧数量不得低于三驾,多则多之,少则贴补。” “四,春耕之时,优先耕作水田,其次耕作良田,最后耕作贫地。” “五,春耕粮种由朝廷提供七成!” 吏员的解说并没有人人们欢呼起来。 年年种田,代代种田,种田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并没有什么值得欢呼的。 时间到了,就算是没有朝廷的政令,他们也会种田。 但是。 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阵奇怪的疑惑声。 “官爷,其他的咱都不关心,你说的这个耕牛农具,多则多之,少则贴补是什么意思,我们里一头耕牛都没有,这每到春耕的时候,都是跟其他乡里借的,莫不是这朝廷给我们里发耕牛?” “另外啊,还有哪个粮种,朝廷到时候真的会给我们提供七成的粮种?” “就是就是,你这解释清楚嘛,朝廷政令的确是必以前容易明白了很多,但这都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是不太懂啊!” 一个个围观的百姓吵吵嚷嚷的疑惑着。 吏员也是心情烦躁,最烦的就是解读告示了。 一个个自己不会看吗,不会看不会问别人吗,说了一遍又一遍的理解一下就那么难吗? 但是吏员还是不敢公然的辱骂,只能是认真的解说道:“你说的这个问题,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们里要是没有耕牛,朝廷会直接给你们里牵来三头耕牛,当然,你可以理解为这并不是给你们个人的,而是给你们整个里的,属于朝廷之物,你们只有使用的权力。” “而粮种,也是字面上的意思,朝廷提供七成粮种,剩下的粮种由你们自己出。” 吏员话音未落。 瞬间。 围观的人群一个个都沸腾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惊叫了起来。 “这,是真的吗?” “真的会给我们里给三头耕牛?” “天哪,今天的朝廷是怎么了,感觉像是疯了是怎么的,每年朝廷都是可劲的压榨我们,今年我的天爷爷,朝廷不仅给我们发粮种,发耕牛,还免除了我们三年的田赋,这……快快快,恰我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太,太,太……高兴了!” 整个围观人群都逐渐点燃了。 甚至有人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而且真的有人在热泪盈眶。 而且不止告示栏前。 超级作坊,印刷房内! 虞子期热泪盈眶的盯着模板,失声惊叫道:“恨不得亲手参与这更古不见的盛世啊,恨不得亲手参与啊,神啊,来救救我吧,谁来救救我啊,我想要出去,我虞子期想要出去……监国啊,我虞子期想要投效与你啊,监国,你能听到虞子期的声音吗?” 张耳:“别叭叭了,你所能接触到最大的官,就是我!” “其实,你也不是没有机会,等什么时候大律令前来巡视,你可以引起大律令的注意,把你举荐给监国。” “不过,我看悬乎,大律令是个笑面虎,每次见到他我都心底发憷,大气不敢出。” “嗯,你要是有这个想法了,到时候我给你安排,说不定,万一你虞子期受到大律令的赏识,万一成为了如管夷吾,孙叔敖,百里奚般人物,到时候别忘了在下这微末囚兄就好。” 第192章 咸阳府衙的议事 这一刻! 全世界都在给春耕让路! 就连阿房宫这等宏伟的工程的都几乎停摆。 所有人都将春耕当做一件天大的事情来办。 咸阳府衙。 冯世杰有种焦头烂额的盯着一张七尺二的纸张,上面圈圈点点,密密麻麻的用小管画出来的内史地地图。 冯世杰的心情一点也好不起来。 咸阳有十二乡。 雍城乡,频阳乡,骊邑乡,东乡,蒲乡,云阳乡,杜阳乡,陈仓乡,汧乡,蓝田乡,夏阳乡,临晋乡这十二乡。 咸阳有二十七座城。 高陵,栎阳,重泉,宁秦,武功,上雒,峣关,函谷关,商,武关,武城,郿城,漆城,好畴,废丘等二十七座城池。 有三条大江! 渭水,泾水,洛水三条大江。 有三十七条大河! 汧河,雍河,潢水,纬水,沮水,白水,金水,丰水,赤水,酋水,沣河,潦河,滈河,浐河,霸河,潏河等三十七条大河。 咸阳纵横数百里! 咸阳城,在渭水和泾水的交汇之地。 咸阳城往西。 便是自陇西向东的渭水,一路所过和秦岭内奔腾出来的河流一起汇入渭水,横贯内史之地。 往北。 便是自北地郡向东南的泾水,在北地郡的黄土地上携卷了几十条大河席卷关中平原最终在东乡与渭水汇合,与渭水奔腾向黄河。 往东北。 便是自上郡向南的洛水,路过关中平原,奔腾入黄河。 频阳乡! 自咸阳往北偏东而去,过高陵,栎阳,便可至频阳,被沮水,白水,洛水包围,称之为天府之地。 阿房宫再往西,便是连通泾水与渭水的郑国渠,关中平原肥沃的土地。 关中很大,大的出奇,堪比一郡之地。 但是只有一个咸阳府衙,没有置县。 所以。 他要管到最远的东北边四百里外的夏阳乡龙门亭郭家村。 他要管到西边四百里开外的汧乡汧山亭台山里。 他还要管到东南边四百三十里开外的武关。 过了函谷关,就是关中。 过了黄河,就是关中。 过了秦岭武关,就是关中。 而就在这地域庞大的关中。 每一乡有十亭到十二亭不等。 不管是乡还是亭,都只是为了方便管理的一个统称,即同里置乡亭,乡亭也是比较大一点的里。 】 而这。 必须要区分出封地与乡里的区别。 频阳,属于封地,并不在十二亭之内,只是归属于频阳乡,但实际情况便是频阳有两万户属于王氏食邑,近百里的地方被统称为频阳。 每一亭有十到十二里。 这是秦国最小乡民聚集单位,在曾经经过大规模的规划而成,每里一百到一百二十户不等,依水网而成,沿着每一条河流旁安置,总计一千二百二十七个里。 这些乡里,才是受他直接管辖并可以肆意征收赋税的地方。 除此之外。 二十七城所属,属于军事重城,一半的产出直接归军事调用。 除此之外。 所有的封地,都不在里的统计范围内。 “但是现在!” “单频阳一地,就要多出来两百八十个里!” “单蒲乡一地,就要多出来一百八十个里!” “单郿城一地,就要多出来两百二十七个里!” “凭空多出来了七千三百六十二个里,足足多了六倍,我找谁说理去啊!” “这是要要了我冯世杰的老命啊!” 冯世杰忧愁的叹气。 原本的乡里制度已经不能继续使用了。 在这些天咸阳大乱的时候。 咸阳府衙也没有闲着。 他粗糙的将原本归县衙管的田地,全部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 也就是所谓的乡里边界划分,田地全部计入集体化农业! 这虽然有阻碍,但是此次朝廷对集体化农业支持力度非常之大。 免除三年赋税! 基本上在推行集体化农业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而另一边对于勋贵的土地,经历咸阳之乱之后,府衙陆陆续续的开始收到勋贵自举,甚至不少勋贵开始补交以往年份中隐田产出的田赋,补交赋税。 这都没有问题。 可是。 让他犯难的是。 怎么管理? 八千五百八十九个里。 乱糟糟着七千多个,根本顾不过来。 要知道! 田地划分了,但是对于已经熟悉了原本田地结构的的各个乡里之民而言,对他粗糙划分出来的乡里田地边界并不熟悉。 也因此,每个乡里之内都需要安排吏员去亲自看着,避免一些人胡乱种地导致纷争。 而除此之外。 还要准备小农业司的事情。 太忙了。 根本顾不过来。 他现在需要大量的人手。 “说说看,怎么办,八千六百个里,如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布置,保证春耕不会出错?” “有什么想法就都提出来,不要藏着掖着。” “春耕之事是重中之重,大律令亲自抓着呢,若是完不成,对诸位今后官途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冯世杰同样在召开议事。 和内朝议事一样,冯世杰将咸阳府衙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聚集在了一起,群策群力,一起想办法。 甚至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开始了威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任务太重大了。 而面对冯世杰的询问和威胁。 下方。 咸阳府衙的各个吏员们也是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属下认为,对于新立的乡里,还是按照旧有乡里制度一样,选个里正出来,将这些里并入各处乡亭内,如此,便能方便管理了,耽误不了春耕。” “属下也认为只能如此办,本身这些多出来的乡里,就归属于各个乡里,只是不被府衙统计在内,继续划入乡亭内,方便快捷。” “属下也觉得理应如此,至于其中的里正,让乡里推选即可,这对乡里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每个乡里之内都有威望较高者。” “是啊,县君,这是最简便的方法,而且也只有此法可行,若不然,那么多的百姓,那么多的里,如何管理。” 众多的吏员也是相继的附和建议。 这是一个以冯世杰为首的县府官员团体。 可是冯世杰听着众多吏员的建议,忍不住的摇了摇头道:“如此乡主之所管辖范围太大了,乡主大多数是由盛威高之人担任,而且还是本乡人,一旦给这些乡里再增加里数和人数,那么一乡之主,所能统领的人就太多了。” “短时间内或许可行,但是长久来看,并不妥当。” 冯世杰心中一叹,目光搜寻了一下,看向了大史令郭达。 虽然自己的并不是如李斯,冯公,内史腾这些名望政绩都威服四方的人,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自己的关门弟子。 郭达便是其一,也算是自己一手带起来能堪当大任的弟子。 东乡的事情郭达就处理的很好,而且堪称是完美。 虽然这也有运气成分,李斯对新秦律的支持力度非常大,也处理了不少李氏反对者。 但是,郭达的能力还是很强。 将东乡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安排妥当,着实让他欣慰不少。 顿时。 众多的吏员齐刷刷的看向了郭达。 “这个!”郭达微微一顿,特意的看了冯世杰一眼,“属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冯世杰微微一愣,奇怪的瞅着郭达,笑道:“但说无妨!” 郭达微微一犹豫,道:“那属下就说了!” “这,咸阳县不似县,郡不似郡。” “在以前,咸阳或许能维持,因为有一半以上的土地,属于封地在各个勋贵的手中,勋贵自然也就形成了一套土地管理方式。” “但是如今将勋贵的土地也归为府衙管辖,这必然就会产生一个问题,咸阳府衙所管理的土地人口将超过一郡土地人口,且要比其他郡复杂十倍不止。” “纵横八百里秦川,皆在内史统辖之下,必然鞭长莫及。” “想要解决,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提升咸阳府衙的规格,实行郡制,其下各乡、各城按照位置分布,提升至县制,并对所有新立乡里划分县属,成立新乡,重新整顿规划咸阳。” “如此,不仅可以解决春耕问题,还能够顺应大律令的集体化农业之核心思想,实现小农作业!” 郭达话音未落。 众多吏员就纷纷惊疑不定的盯着郭达。 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实在是! 实在想不明白,郭达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将咸阳提升到郡制,一应乡城提升至县制,重新规划乡里。 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我们讨论的如何解决八千六百个里春耕的事情,而不是什么提升郡制的事情,况且,这等事情,即便可行,那也是要经过朝堂议政之后才能有的决策。” 有吏员忍不住的反驳,带着丝丝的冷意。 提升咸阳县府为郡府,完全没有任何可能性,想都不要想。 可是。 就在众多吏员的反驳之中,冯世杰却眉头紧皱的沉吟了起来,问道:“可有具体的想法?” 郭达一句话。 又说到他的心坎坎上了。 秦川八百里,全在内史管辖范围。 这区域太过于庞大。 换句话来说。 根本管不过来了。 而无疑! 郭达所思,正中下怀,令他心动。 第193章 冯世杰陈书 “咸阳乃是朝堂直接管理的地方,并不形同地方郡县,乃是京畿之地。!” “咸阳本来是有三个县,即咸阳,咸宁,栎阳三县,但后来改为乡治,由县君管理。” “但不管是咸阳,咸宁,栎阳,还是雍城,高陵等地,都具有一定的县府结构,这是其一,再加上咸阳境内城池分布均匀,且均在要害之地,且地域宽广,以城为县即可,满足这两个条件,就可以立县。” “乡主之地,此时不应以朝廷直接任命,尤其是新立乡里,虽有京畿之便利,但朝廷刚刚集中农田农户,从各方勋贵手中形同夺田夺地,若朝廷直接以任命的方式推进,只有武力震慑一途方能安定。” “但是,倘若此时暂将这乡主人选由新乡之代表,各勋贵之族来推选,定然可以以勋贵治勋贵,而这同样是咸阳之便利,近朝堂之地,处处有不法之地,处处无不法之地。” “乡主尊朝廷政令,自有法度约束。” “且,这是最快速的平定之法,也是目前来说,在朝廷政令推行中,勋贵闹事反对之法。” 郭达见冯世杰对他所提出之法十分感兴趣,也是振振有词的解说了起来。 而且越来越自信。 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家县君眼神放光,对他有刮目相看之意。 这更加的说明。 他所提之法,看起来县君也十分的赞同。 “彩,彩,彩!” 就在郭达说完之后,冯世杰忍不住的一连道了三声大彩之声。 对郭达也是赞不绝口的道:“嗯,这些年,你的进步最大,竟然能相想出此法,想必你早已预料此景,这才提前有调查考虑吧,很好,本官就喜欢想办事,能办事,敢办事,会办事之人。” “郭达你即可准备一份陈书,其内主要包含三个要点。” “第一,县府之弊。” “第二,升郡制之利。” “第三,具体实施之法。” “其余人继续督办春耕之事,不得延误!” 郭达大喜过望,兴奋道:“属下遵命!” 众多的吏员羡慕的看了郭达一眼。 县衙之内的吏员都可以称之为县君的弟子,县君赏识者才会拜师,被县君正式的承认。 但这也仅仅是迈出第一步而已。 只有到门生的时候,才算是正式的走进了县君的心中。 如果能够被县君称之为得意门生,那必然是一种特殊是盛誉,也意味着,他们可以用到县君积攒的人脉关系来做事。 弟子可以有很多,门生也可以有很多,但得意门生却少至少有,因为得意门生是用来继承衣钵传承的,大概率下一任内史的职位一定会从县君的得意门生中出现。 而如今郭达受到县君的赏识,这是一件值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事情。 县府之内的吏员,大史令有很多,有当了十几年二十年的,也有当了三四年的。 得到县君赏识,也就意味着被举荐出仕的时间会更早的到来。 因为当了十几年的大史令不一定能出任县令,当了两三年的大史令并不是没有机会出任县令。 而这。 全凭县君一句话! “哎,这治理之策,怎么就不是我想出来的呢?” 有吏员心中一叹,忍不住的遐想,对郭达那也是万分的羡慕。 迅速的。 一场咸阳府衙议事就是结束了。 而就在结束之后不久。 郭达就拿着一封陈政事疏的陈书来到了冯世杰的面前,将升内史为内史郡及一应县乡划分交给了冯世杰。 冯世杰看过之后,赞赏的点头道:“很不错的,看起来最近一段时间,你进步不小!” 郭达再次得到冯世杰私底下的称赞,忍不住的惊喜道:“谢恩师称赞,弟子在恩师的教导下日就月将,方能有此策。” “我这就进宫,你忙去吧!”冯世杰点了点头。 郭达再次非常郑重的施礼,这才离开。 可就在郭达刚刚离开,冯世杰盯着手中的陈书,眉头紧皱着又将主吏叫了过来,问道:“东乡郭达都和谁去的?” “回县君,就郭达一人啊,这件事还是县君您安排的。”主吏不解的回话,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哦,对了,是两个人去了。” “那日好像有个县主吏掾前来,就是萧何,在什么沛县当主吏,受沛县县令李良的举荐。” “县君不在府衙,刚好郭达出门的时候撞上,就一同带去东乡了。” “这事县君您也知道,回来之后核实身份后,这个萧何就在府中担任大史令。” 冯世杰恍然的点头,“嗯,那李良是我早些年跟随姚公出使楚国的时候认识的,算是李公本族的旁支了吧,李良那支在沛县有不小的影响力,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主吏奇怪的瞅着冯世杰,不明白好端端的县君问他这个问题,也是不解的问道:“县君,这萧何,有什么问题吗?” 冯世杰摇头道:“没事,你留意一下这个萧何吧,对了,让他带两个吏员去处理频阳的事情吧。” 主吏微微一顿,忍不住的道:“这,萧何刚刚入府,怕有不妥啊!” 冯世杰随意的说道:“一来这萧何是在新秦律推行之后由地方举荐入府,让流言多传传,现在府衙正是用人之时,也能让各郡县多举荐能干的主吏来咸阳。” “二来你不得不承认,野生的吏员就是比咱们费力培养的吏员能干,这么多年我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但考虑到这其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才对举荐入府的吏员多加压制。” “三来你不觉得,这府衙之内,太死气沉沉了吗,大变之局当有大变格局之人,要多,很多,非常多。” 冯世杰顿了顿。 心中一叹。 四来,你不觉得郭达的治理之策有点不太对吗? 郭达的才学不小,但能想出陈政事疏这般一针见血的治策,并非他小看,而是他对郭达很了解。 此等之策,非大变郭达想不出来。 不过。 即便是调查之后事实如此。 他并不生气,也不打算追究。 所以只是安排一下这萧何,再看看这萧何的能力如何。 郭达他要提,萧何他也要看着提。 这并不影响郭达成为一个可以治理好一县之地的县丞。 安排了一下手头的事情。 冯世杰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内。 冯世杰将陈书递给了冯去疾,道:“冯公,这是下官能想到的,最快将咸阳安稳下来的办法。” 是的! 因为到了他这里,这道陈书。 不管是下面谁写出来的,都属于他的治理之策。 他也是这么干的。 如果冯去疾相问来历,他再提及郭达乃至更下方的萧何。 如果不问,大家心里默认就好了,没必要见人就说,这是谁谁谁想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 没有他,这道治理之策,到不了丞相府。 而现在。 要是他冯世杰将这封陈书直接拿到大律府内,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他身为内史可以直接面见陛下陈书。 但是。 没必要! 陈书就是要一层一层的往上递,无论是谁,都是在赞同之后才继续往上递的。 如果递不上去,那就只能说明陈书所写内容被上面否定。 今日他这陈书越过丞相府送到了大律府。 那也意味着。 他在挑战冯去疾在政事上的权威,他冯世杰以后还想不想继续混了! 所谓的结党营私,大抵如此。 反过来说,这也是志同道合! 自然。 弹劾除外。 如果有一天冯去疾要大权旁落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会先陈给大律府。 不足道哉! “冯公,如果不做出改变,下官对内史地的控制就变得极弱,乡主的权柄就会空前庞大,这不符合新秦律的核心思想。” “新秦律,句句离不开乡里凝聚一心,齐心富强,但是,句句却又在限制乡里出现宗族氏强大的局面。” “若不想留下祸患,只有升郡立县,切割乡里,只有将土地划开了,人心之别才能划开。” “自然,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能完善,只能通过乡里自举的方式治理,但这都是小事,维持到春耕结束,能者居上,再整顿乡里即可。” 冯世杰如数家常的解读着陈书的内容。 而冯去疾。 则是眉头紧皱的盯着陈书内容,在左右权衡。 “也不是不可,但咸阳之所以称之为内史地,这里从属关系在其中,咸阳乱不乱不重要,但咸阳是陛下直接管辖的地方,陛下大多数天下之策,强国抱负,需要在咸阳实现。” “英明的君王最直观的体现,便在内史之地的治理上,内史地安定了,百姓安居温饱了,就可以认为,天下也就安定了,天下百姓也就安居温饱了。” “所以,内史地不设郡,以县制,归陛下所管辖,你是内史,便是替陛下实现强国抱负的首要官员。” “而郡,在陛下看来,其实这和分封没有什么区别,你要明白这个道理,设内史郡之事,可大可小,即便是称呼上的变化,也是要陛下连咸阳也分封出去!” 冯去疾沉吟了好一会,道:“随我去见大律令吧!” 第194章 皇帝不下乡 大律府。 嬴城愣神的盯着冯世杰递上来的陈书。 脑海之中不由的想到了一个词……直辖! 是的! 内史地就是直辖地,只不过没有直辖这个概念。 大秦天下四十二郡采用的更类似于分封形式的郡县制,郡县拥有非常大的自治权。 对百姓而言。 头顶最大的天,就是郡县! 而直辖的概念。 便是直接归属于中央朝廷管辖的郡。 这和内史地本来的属性并没有什么区别,变得只是级别。 当然。 成为直辖的属性也显而易见的,朝廷的支持力度也是空前的。 “直辖郡!” 在嬴城这里,处理政务的事情,很简单粗暴。 分为三个步骤就好。 陈述,问题,解决! “直辖郡?”冯去疾眉头一皱。 嬴城拍板道:“是的,直辖郡,隶属于咸阳朝廷直辖的区域,称之为直辖。” “对于直辖郡,咸阳朝廷会派遣直辖郡署进行布政实政。” “至于陛下那边,既然我已监国,不必事实请命于陛下,有什么问题,陛下来找我就好了。” 嬴城顿了顿,道:“不过,内史郡的建立,还是要有完全的准备。” “究竟设立多少县,县内一应官员,乡里之选以及划分,都是要安排妥当的,这部分冯内史较为熟悉,呈报上来一道严谨的布政流程出来,没有问题便进行改制。” 当即。 冯去疾和冯世杰二人施礼道:“老臣(下官)遵命!” 说罢。 嬴城也没有多问。 冯去疾和冯世杰二人便告退离开。 嬴城则是继续安静的批阅奏章。 “陇二月十一日,雪,小雪起寒风,夜冻浮冰,各县亦然,迟春耕七日,如有所变,再寻他法。” 这是陇西郡郡守紧急递上来的文书。 什么意思,就是说陇西下雪了,雪并不大,但是温度降低了很多,夜晚一盆水放在外面,有一寸厚的浮冰,陇西各个郡县的情况都差不多。 因此,陇西郡郡守请命,春耕的时间要往后推迟七天的时间,等待天气回暖。 如果陇西继续下第二次雪,就继续延期,直到天气回暖进行春耕。 春耕是大事。 涉及到这样的事情决策,陇西郡就要上报请命。 延误春耕是犯罪的。 “准!” 嬴城迅速的在上面落笔一个准字。 表示同意了陇西郡郡守的请命。 这没办法。 惊蛰日在二月十八日,推迟七日便是要在二十五日才开始春耕。 而这马上就到惊蛰了,十一日下雪,十八日天气还是寒冷的,只要外面一盆水还能结冰,就不能耕种。 即便是把种子种在地里面,种子受冻也是不能发芽。 种了也白种。 “准!” 嬴城为了加快速度处理,都是让内侍将文书铺开他直接一眼扫过去。 然后一半脑子想,一半脑子看。 刚写完一个准字,第二个文书上面的准字就又写了下去。 “济北有山匪下山请降,共三千余,行诛恶安民之策,置田地房居,是为良民!” 什么意思。 济北郡在一个叫庆云的地方,有山匪向官府投降了,总共有三千多人,济北郡郡守想要实行只诛杀恶首,将其余人安置,并给这些人田地,让这些人自建房屋,这些归入良民之列。 这是可以允许的。 虽然,这可能会将罪徒归入到良民之行列。 但是。 这也是给这些人活路,不能一棒子全打死。 在华夏。 秦律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活的是人而不是律法。 有些政令的实施,并不是一定要遵从律法严格来执行的。 尤其是。 除了那些主动占据山林为非作歹的匪徒,大多数山匪只是战乱避难之地。 就咸阳,在秦岭之内。 如果真的下力去找人。 至少能找到十万人就隐藏在秦岭之内。 而这还不包括野人。 求活之心在华夏大地从来没有断绝,即便是华夏大地尸横遍野的时候,人从来不会断绝。 乱世入山,盛世出山。 从来不会说没有人这一说。 人少,只是朝廷所记录入户籍的人少。 这是两个概念。 人口! 大秦现在需要以恐怖的爆发速度来增长人口来维持秦国的生产力。 以此来维持军事力量暴涨和工业建设。 化解‘穷兵黩武’的国情。 矛盾归矛盾,国情归国情,不可同日而语。 “颍川郡新郑春耕无粮,下发粮种十万石,主要在新郑,阳城,范陵等地。” 嬴城再次划了一个准字。 对此类问题。 没有什么可深究留存的。 而对于这个时代而言。 如果颍川郡郡守存在贪墨的情况,那也没有办法。 巡域使巡查的时候发现。 百姓田地无粮种可种。 秋收赋税没有缴纳。 这就是最常见的三种查处方式,至于其他,就鞭长莫及了。 而最常用的方式,便是田赋缴纳。 “下官闻听集体化农业之经国之略,请命在潦东推行集体化农业。” 嬴城随手便在上面写道:“不准,明年再诀!” 集体化农业涉及到方方面面,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想要天下土地全面改制,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需要漫长的过程。 “北蛮近来时有扰边,经探,北境有胡人聚集之地,末将请命领兵出关,破蛮!” “准!” 这是蒙恬呈递的文书。 这没有什么可否定的,反正长城哪儿听起来归他管,但实际上他目前为止,是无法调动长城军团的。 是的。 在大秦如果进行笼统的划分。 有四个独立军事体系,也可以称之为四大军团。 屠睢的南征军,也就是百越军团,征战南越。 蒙恬的北征军,也就是长城军团,建立长城防线。 各个上将军级军事统帅的率领的各营,也就是百营军团,负责镇压和驻守各地。 最后一个便是郡兵,主要负责第一时间平乱和剿匪。 其中长城军团是北方防线的主力,但目前来说,并不是秦国军事力量的主力,蒙恬率领着十万兵马再加上北方防线原本的二十万,总计三十万,统一归蒙恬调度。 百越军团也不是主力,屠睢率领的兵马有十分之九是刑徒。 郡兵也不是,一郡兵马并不多。 秦国真正的主力是百营军团。 如原本驻守陇西的南征营,驻守南郡的破燕营,驻守代郡的御前营。 这才是秦军主力军。 王翦灭楚的集六十万兵马,空秦国大后方的兵力,就是源自百营军团。 想要造反秦国。 百营军团才是关键。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分析,百营军团这个编制在秦国并不存在,也没有将所有的营军归为一体,全都是各领各的兵,直接归太尉府那个并不存在的太尉领导! 所以。 对于蒙恬这样的奏报,他也就看个乐呵。 真要是不准,蒙恬领兵出关追击匈奴,他也阻止不了。 当然,匈奴一词并非秦朝而出,秦人更习惯称呼北方匈奴为北夷,蛮夷的夷,更直接一点,‘野蛮子来了!’。 “呼!” 终于,嬴城长长的伸直了个懒腰,腰酸背痛的靠在了后面软绵绵的羊毛靠枕上面。 恨不得倒头睡一觉到天亮。 “任务完成,郭将军,走,去超级作坊!” 不过嬴城仅仅歇息了片刻,便起身振奋的喊道。 感觉到现在。 他才跟活了一样了。 早晨批阅奏折的他,是一个被朝堂绑架了的他。 可这没办法! 谁让他是监国呢! 要不是他处理的快,今天一天他连咸阳宫的宫门都出不去。 对于他现在来说。 如果要他跑到频阳乡,东乡,骊邑乡这些地方,乃至于跑到马台里去做什么集体化农业的事情。 那才是意味着秦国要完蛋了! 意味着整个大秦的官员体系,已经无能到连一里之地都治理不了。 意味着大秦官员已经进入到了一种恐怖的惰政状态,累死皇帝睡死官员的地步。 而什么是巅峰状态的官员体系。 咸阳朝廷一道命令下去,有无数的官员无所畏惧的推行。 秦国目前即便是达不到这个标准。 也只是仅仅在这个水平之下。 也就是自上而下贯彻政令的水平,非常之高! 至于自下而上,听个乐呵就好! 丞相府。 冯去疾眉头一皱的盯着从大律府送来的文书。 “这么快?”冯去疾疑惑的盯着这些经过嬴城审阅的文书,很是意外。 “大律令已全部批阅完。”前来送文书的吏员回道。 “行,放哪吧!”冯去疾点了点头,可内侍放下文书后刚离开,冯去疾就起身走在了众多丞相府吏员处理政务的地方,指着一摞文书对长史令小声道:“明日辰时把这些也一并送入大律府。” 丞相府负责往大律府呈上文书的吏员忍不住的一惊,小声道:“冯公,这已经是陛下一倍的文书量了,还要继续加吗?” “嗯,继续加!”冯去疾点了点头,便走回了自己独立的办公房间处理政务。 长史令不敢多说,对任何人都三缄其口。 因为这,看似和和睦睦的丞相府与大律府,却在进行着新一轮的权柄争夺。 没有任何的宣言。 这是一场没有厮杀的战场。 就目前而言。 看看时辰。 监国完败冯公!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谁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第195章 牛人在监牢 管他呢! 嬴城来到超级作坊。 如今的超级作坊,除了排水系统的建设,其他已经基本完成建筑。 “等春耕结束之后,下官准备在皂河东岸修建转运仓库,每次向外转运纸张书籍的时候,都需要从内仓里面往出来运送,这需要驻守的将士时时刻刻的看管着,多有不便,如果能够在皂河东岸修建出转运仓库,就可以开放商门,让商人自己取纸张,也令超级作坊更加的安全。” “另外,正如当初修建超级作坊所存在的问题,超级作坊将皂河包围,想要从咸阳抵达阿房宫,需要饶至少半日的路程,如果大律令应允,下官这就着手准备,将超级作坊一分为二,将造纸作坊与印刷作坊分开,中间架桥相通!” 相里奎刚说完,旁边的渭水河丞也跟着道:“下官还想在超级作坊修建三座蓄水池,一蓄天水,二来澄清河水。” 说着,李江招了招手,一个明显是罪囚身份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李江道:“大律令,此人叫苏贵,在转送水之中提出来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 “苏贵,将你的想法说出来。” 罪囚顿了顿,轻声的说道:“罪人苏贵拜见大律令。” “皂河水,天水都有浑浊的泥沙,且水中都有异味,这里的水所使用的方式是沉淀的方式,每每沉淀,池底都会有大量的泥沙。” “罪人觉得,用棉布可以过滤泥沙,用木炭可以去除异味,若是在出水口先勇木炭铺垫一层,再用棉布覆盖,再在上面覆盖一层粗砂,便能滤掉水中的泥沙和异味。” 嬴城惊讶的盯着面前的罪囚,着实一惊。 没想到滤水器竟然就这么被想出来了。 乖乖! 自从宣传大院的事情开始,雍城里的麻烦事不断,他不过是七八天没来超级作坊而已,没想到就出了不少新玩意。 】 李江见嬴城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回答,急忙解释道:“大律令,这个方法确实有效,足以将皂河水提升到地下水的程度,可以直接引用。” 嬴城点了点头,看向苏贵问道:“你是如何生出这般想法的?” 苏贵明显很紧张的回道:“罪人每日运水,发现水池之内的水需要经过大量时间来沉淀,便想着如果可以直接进行滤水就好了。” “这纯细沙滤水之事常见,棉布也有滤水之功效,便起了心思研究。” 嬴城赞赏的点头,对于这种行为,他自然是非常支持的,当即道:“有这样的想法,理应奖赏。” “从现在起,你就是蓄水池大监令,李江为主,营建蓄水池。” “至于转运仓库和架桥分割的事情,也一并准备。” 苏贵闻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挥泪般的震声道:“罪人苏贵谢大律令恩典。” 嬴城笑了笑,道:“好好干,蓄水池若是能办好,你的功劳少不了你的。” “谢大律令。”苏贵震声回道。 “下官遵命!”而相里奎和李江则是躬身应声。 “行,没有其他问题就这样吧!”嬴城点了点头,继续巡视超级作坊。 造纸术一出现就是七八代级别的技术,想要再进步除非有新动力出现,如搅拌机,打碎机,机床等这些东西,若不然基本没有什么进步空间。 巡视了一遍超级作坊,没有大毛病,就前往了印刷坊。 印刷坊的事情并没有明显进步的可能。 因为这也是七八代级的印刷技术,铜模活字印刷术,如果再进一步就要到胶版印刷术了,想要走这一步并不容易。 “你这是什么东西?” 可当嬴城走在第二印刷长廊的十七组印刷台的时候,一个小型的木方模型吸引了他的目光,而在旁边,还有一些粗糙的纸张。 “回大律令,此人叫墨言,是楚国人,是墨门之后。”负责第二印刷长廊的也是一个刑徒提拔出来的大监令,第二印刷大监令迅速的回道:“天下技巧均源自墨门,墨家后分三派,但墨门却一直存在,鲁国被灭之后墨门在鲁阳一带活动。” “墨言在技巧算学一道上有极其高的天赋,他觉得摆放活字的时候,颇为费力,在见识到齿轮之后,便试图找一种可以代替人为摆放活字的方法。” “这,下臣也不知怎么解释。” “墨言,你来说吧!” 很明显。 是这个大监令刻意带他来这里的。 嬴城一边听着第二大监令解释,一边拿起用小管写满了数字的纸张。 “中,一进空位,组一齿一转,组二齿一二转,组三齿一二四,二四七转,进一。” 嬴城脑袋瓜子嗡嗡的盯着整个纸张上面的数字,示意所有人别打扰他。 请,允许他安静一下。 不由的,嬴城眉头一皱的半蹲下来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的木头模型。 如果单纯的看纸张上面的计算。 就算是神来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但是。 如果将纸张上面的计算和整个木头模型结合在一起。 就……我特么的了! 这人在研究一个工程量极其庞大的……齿轮级原始计算机! 木头模型有一个键盘。 正常为1,按下为空位。 正常状态下,整个模型被复杂的齿轮给卡死。 空位之下,齿轮会顺序转动一齿,称之为启动齿轮,而这带动着后面的第二组齿轮转动,称之为传动齿轮,第三组齿轮转动的时候,在存放摆放整齐的活字的地方,通过类似于发动机连动杆一样,顺位往前推一寸,活字一排被推上前,错开一寸,就能下落一个活字,活字在一个倾斜的斜坡划下来。 而这个墨言,竟然通过计算半径,直径,齿径,齿间隔的推算之法,推算出来这样一个简单的木头模型,并造出模型。 整个模型还处在第一步。 如果完全推算下来,是要对所有的秦字都按照这样的模型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秦字键盘。 到时候只需要在主控室内按下相应的键盘,就可以按照顺序出一套模版! 这是一个在空间力和计算力方面的神人! “罪人觉得,齿轮连动可以解决大多数问题,对于活字印刷来说,每一个模板想必都是需要按字索骥,并且还要依次排列,看似送到印刷台的模版是可以直接印刷,但在这之前,定然是需要经过大量的时间来寻找并排列的。” “所以罪人便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齿轮之法就很好,齿轮依次转动可以连接在一个三角的连动装置之中,这个乱动装置附带的连动杆,便可以往复转动。” “但是这必须要解决另一个问题,所有的齿轮连动杆这些,都必须要精确到分毫之中,罪人只是以算数之法算出,但想要实现还是具有非常大的难度。” 墨言说着,突然震声道:“但是,大律令,只要计算所有的字盘,便可以在一个圆盘之内完成一个印刷模版的取用活字,排版活字。” 嬴城深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道:“你,在这印刷,真的太屈才了。” 当即,嬴城说道:“从现在起,我给你专门建个房子,除了造纸坊,不能离开超级作坊外,其他作坊,你都可以自由进出。” “如果你需要人手,需要什么人手,我给你去找。” “将这玩意的木头模型,给我整出来,整出来,我会将你直接掉入少府任事。” 太绝了! 真特么的太绝了。 他不知道前世看到的机关城存不存在。 但是。 这将是一个堪比机关城的宏伟工程,而且受用无穷。 按照这个方向深耕下去,便是华夏计算机的起源。 就离谱! 可却细细想来,却又合理。 诸子百家的时代,是一个璀璨到无论古今未来都可以称之为世界明珠的时代。 而在诸子百家的时代,诸子百家的思想以各种形式无限的发展之中,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 诸子百家的起源,便是昔日的天下成百上千的诸侯国,是一国主政的思想,在诸侯征战之中,错综复杂的遍布在了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而秦国海纳百川,并没有拒绝任何一门学问的发展。 博士宫的存在就是始皇帝对诸子百家的态度。 遵从秦法,皆为秦人。 而法管行为,不管思想。 人才很多很多很多,就看怎么去发掘了。 而现在这么看来。 他反倒是觉得大秦有很多很多的人才,在刑徒之中隐藏着。 牛人都是牛人,所奉行行为准则又不一样。 向卢敖那般投诚秦国的大有人在。 而如墨言这般抵抗秦国的也大有人在。 “就命名为,第一机械研究院,你,墨言,第一任院长!” 嬴城震声道。 这项目,我王多鱼投了! 闻声,墨言激动的匍匐在地,发自肺腑的感谢道:“罪人墨言,谢大律令恩典!” 嬴城道:“你不必以罪人自居,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音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既然是人才,我大秦当为重用,岂能令人才流落于荒野之外。” “这,是你的应得的。” 轰隆隆! 这下不止墨言惊呆了。 旁边站着的第二印刷大监令也惊呆了。 四周观看着的印刷的刑徒工人们也惊呆了。 一个个十分艳羡的盯着墨言。 一步登天! 第196章 虞子期和复合弓 就在众人震惊墨言从一个罪囚一步登天的时候。 突然间。 一道突兀的惊叹声响起。 “好一个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罪人虞子期,拜见大律令!” 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不知从何处来,跪在了嬴城的面前,震声高呼道:“若我秦国人人皆能有大律令这般胸襟,大秦当为万世相传。” 面对这般莽撞的行为,周围的工人一个个奇怪的盯着这个敢莽撞前来的男子。 “大胆虞子期,你敢冲撞大律令!” 同为大监令的张耳急忙冲过来怒斥虞子期,同时不忘惊恐的慌乱道:“大律令,这虞子期狂浪不知礼,下臣没能及时阻拦惊扰大律令,请大律令降罪!” “虞子期?”嬴城眸光一闪,有点疑惑的盯着面前这个青年男子。 这人的年龄,王离,李信,李瞻的年轻相差不大。 但是。 真正让他内心震动的是虞子期这个人。 着实没想到。 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虞子期。 知晓秦末历史的他却知晓,虞子期是项羽手底下的五大统将之一,与季布、钟离昧、英布、龙且为五大将。 而真正让他关注虞子期的是,虞子期是虞姬的兄长。 虞氏是吴中贵族。 不过。 这个自称是虞子期的人到底是不是历史文献之中记载的虞子期还未可知。 即便是。 关于虞子期的史料早已缺失,他真正了解的并不多。 不过。 张良他都弄到了马台里当宣传员。 一个虞子期算什么。 “无妨,直接说吧,有什么目的!”嬴城处理问题向来很直接。 “罪人虞子期请命,甘为大律令驱使!”虞子期极为坚定且大胆的说道。 这下。 轮到周围印刷的工人震惊了。 一个个不敢相信的盯着虞子期。 甚至于……匪夷所思。 感觉这人脑子发热了,这天下之大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们能够从阿房宫的刑徒来到这超级作坊在房间里面印刷,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而且还有三年之期。 这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这人,竟然还想要自荐自己。 毛病。 这人死定了。 要是把嬴城当做平日里所见那般如沐春风,和蔼可亲的样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说超级作坊内,整个印刷长廊内,谁人敢这样和嬴城说话。 没有,一个都没有。 嬴城从来没有自己动过手杀过人。 可是死在嬴城命令下不听话的刑徒,很多很多。 不过。 就在众人的震惊之中。 嬴城态度非常好的笑道:“我不缺可用之人,你还是安心的继续印刷吧。” 嬴城的态度却让虞子期更加的坚定了下来。 似乎也知道,单凭自己一句话想要让嬴城任用他,将他推选给监国,很难,但是,此次他也是豁出去性命去了。 因为,如今秦国正在经历着千古未有之变。 在这样的时代。 是英才辈出的时代,也是激流勇进的时代,更是最容易得势的时代。 如果他不能得到嬴城的赏识并任用他。 那么他只有乖乖的等三年后成为良民被释放出去才能参与这场盛世。 但是。 从最近印刷房印刷的监国令的速度来说。 若是没有人阻止这场秦国大变之局。 三年后会进入一个极为稳定的格局阶段。 到时候他再想要出任任事,机会将是现在的万分之一。 “大律令与监国同执天下变革,正是用人之时,罪人自信才学超越,愿意为大律令效犬马之劳!” “虞子期恳请大律令给罪人一个证明的机会,虞子期愿为大律令鞍前马后,以死投效!” 虞子期对自己的见解丝毫不提,句句不离誓死效忠嬴城。 却是让准备随便安排虞子期的嬴停顿了下来,笑吟吟的盯着虞子期,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虞子期震声道:“虞子期此生本无望,幸得大律令恩赐于这印刷坊内任事不再受风吹雨打生死之危,罪人愿以死投报。” “此后,甘为大律令驱使,誓死效忠大律令。” 嬴城笑了笑,点头道:“希望你的聪明能够用对地方,起来吧,从现在开始,你脱离刑徒身份,我会给你一份如你愿的任事。” 虞子期如同三拜九叩的大礼叩拜道:“吴中虞氏子弟虞子期,叩谢大律令,臣,愿誓死效忠大律令。” 瞬间。 似乎整个长廊内的所有的印刷工人都眸光发烫,在冒着绿光。 不知何人,也似乎是所有人。 噗通噗通的就一个个跪在了地上,一个又一个乱糟糟的叩拜道:“臣等愿誓死效忠大律令。” 激动,甚至狂热。 今日的墨言与虞子期,就在他们的身边。 甚至在一刻前还是与他们一样的带着刑徒身份印刷的工人,但是这转眼之间。 一个成为了第一机械研究院的院长,另一个甚至要被嬴城给带着离开超级作坊给安排官职。 如何不让他们兴奋。 “都起来吧,安心做事,三年后,每一个人都是我秦国的良善之民,来去自由!”嬴城平静的抬了抬手。 虞子期高明之处就在于。 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换个意思来说。 刑徒们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印刷坊内除了工作就是睡觉,需要一个希望。 第一个希望。 便是去刑徒身份成为良善之民,这是活着的希望。 第二个希望。 被虞子期找到了,那便是上升的希望,发迹的希望,一步相对登天的希望。 有了这两个希望。 在接下来三年内,整个印刷坊内的所有工人都会变得非常的安定,不会生出任何乱子,甚至这会让这这些人更加努力的工作。 这就是虞子期为何只字不提自己的才学反而句句誓死效忠他的原因。 因为这无关能力和才学,就算是一只猪在这等情况下效忠他,他也会对其进行提拔。 “你们两个随我来吧!” 巡查到这个地步,嬴城也没有继续巡视印刷坊的心思,便带着墨言和虞子期离开。 墨言被他交给了相里奎,相里奎暂时安排地方让墨言住着研究着,并一应修建第一机械研究院。 至于虞子期,嬴城让其在宫门门口等他。 他自己则是继续巡查超级作坊。 第一站便是冶炼作坊。 可刚进门。 郭怀义第一时间就站在了嬴城的面前,而似乎剑甲也受到了极其恐怖的威胁,站在了嬴城的右侧,眸光低沉的提醒嬴城危险。 嬴城则是被冶炼作坊大院中一瘸一拐的公输仇给惊呆了。 脑海之中忍不住的蹦出来了一个词……复合弓! 是的,复合弓! 第一时间他认出来了公输仇手中拿着一把完全由精铁打造弓。 和他在后世所见的复合弓有明显的不同。 但那已经是滑轮组的复合弓绉形了,而且已经拥有极其恐怖的威慑力。 公输仇在院中晃动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嬴城,急忙扔下手中的复合弓拜道:“下臣拜见大律令。” “不必多礼。”嬴城心中感慨,本来是看看冶炼的,但现在他的心思全被那大玩意给吸引了,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的问话道:“你刚刚手中拿的是什么玩意?” 公输仇见嬴城直接说到他研究的新弓,也是振奋的拿起复合弓振奋的大笑道:“大律令,这是下官根据大小齿轮转动不同新研究出来的转轮弓!” 说着,公输仇也不客气,非常兴奋的看向郭怀义道:“大律令,能否请郭将军试试这新弓!” 见公输仇故意卖关子,嬴城笑了笑,对郭怀义点了点头。 郭怀义当即上前,也是奇怪的瞅着复合弓道:“这是弓吧!” 是的,是个人都看出来这是弓! “郭将军拉拉弓弦试试如何?”公输仇笑呵呵说着,将复合弓递给了郭怀义。 郭怀义奇怪的接过手瞅着这把弓造型奇特的弓,同时道:“空弦不鸣弓,有箭吗?” “额,也对!”公输仇尴尬的一笑,对弓箭他只是造的,不是用的,倒是不在意毁坏弓箭,急忙道:“有有有!” 说着,公输仇取来了一壶三棱箭。 郭怀义抽出一根箭,虽然没接触过复合弓,但还是熟练的搭箭。 可刚一拉。 郭怀义温怒的对公输仇怒道:“十二石,这么硬,你在搞事吗,此弓非力大无穷者拉不动!” 扭头,郭怀义就完全否定复合弓的对嬴城说道:“公子,这弓完全没用,属下只是刚刚拉动,就要用尽全力。” “这拉弓弦,越是拉紧需要付出的力气就越多,且一直增加,属下虽然不是力大无穷,但也常年习武,臂力也是上等之人。” “这刚拉弦就要用出全力,半弦恐怕都拉不到,不达半弦便是无效射箭。” “即便是末将倾尽毕身之力拉动,可弓箭真正的难度在维持弓弦在满弦状态瞄准,哪怕可以迅速瞄准,也不足以维持。” “况且,这拉弓射箭不是其他,并不是只射一次就完事了,至少需要连续十次以上,也因此,军中常用弓箭在五石,六石。” 嬴城心中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复合弓啊。 这将是一件划时代的冷兵器。 鬼知道公输仇怎么冶炼齿轮冶炼着冶炼着,就整出这么个玩意出来。 因为复合弓! 在刚开始拉动的时候,拉力会升到一个峰值。 但其真正可怕之处在于。 继续拉,所需要的拉力会迅速的减少。 在满弦的时候,反而需要的拉力会变到最小值。 这里存在省力比。 公输仇制造出来的不知道怎么样。 但只要是复合弓,可以节省百分之五十以上。 一百二十斤的弓,最低只需要六十斤便可以维持满弦瞄准。 嬴城没有解释,将机会留给了公输仇。 公输仇自是不知道嬴城知道复合弓,是非常兴奋的大笑道:“大律令切莫着急!” “郭将军,你不妨用尽全力拉满弦试试。” “下官敢保证,这将是一件足以令我大秦军事实力暴增十倍的神器!” “因为它,至少可以提升将士一倍以上的射箭之数。” “而由此,可以将复合弓与重弩车结合,可以最大程度的减轻弩车的重量,让重弩车只需要人力携带便能随时取用。” “下官最近还在研究这转轮之法,若成功,将会产生空前绝后之威慑。” 第197章 大秦第一军械研究院 “???” 郭怀义满脑子疑惑的瞅着公输仇。 慢慢的。 郭怀义按照公输仇所说,将复合弓逐渐拉满。 “咦?” 郭怀义轻咦一声的疑惑起来,十分不解的慢慢拉弓,拉弓,拉弓…… “这这这……这把弓,怎么,怎么,怎么……好东西啊!” 郭怀义极其兴奋的将复合弓拉到满弓状态,而后瞄准一面靶子,勐然间松开弓弦。 嗖的一声。 一根看不到影子的三棱箭,爆射了出去。 仅仅是眨眼间。 三棱箭便出现在了靶子上面,但这不算完,三棱箭在接触一寸厚的木头靶子,直接洞穿了过去。 没有正中靶心,甚至偏离了靶心十寸以上。 可郭怀义却兴奋了起来。 又抽出来了一根三棱箭,弯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而这一次没有任何停顿的达到了满弦的状态。 “嗖!” 郭怀义再一次射箭而出。 可这一次。 连上靶都没有,三棱箭脱靶射在了靶子下方。 “好弓,好弓,好弓!” 可郭怀义不仅没有失望,反而一脸惊喜的再次弯弓搭箭拉弦,这一次郭怀义停顿了许久,瞄准了许久。 嗖的一声。 一道破空声涌现。 紧跟着。 便见到靶子中心位置破开了一个洞。 直到此时。 郭怀义才兴奋的停止了射箭,手中反复掂量着复合弓,看向嬴城震声道:“公子,这把弓,乃是绝世杀器!” “五十步不送力,笔直而射,太离谱了!” “若是我大秦军队全军武装,天下将没有任何一支力量可与我秦国抗衡。” 得到郭怀义的肯定,公输仇这才高兴笑起来称赞道:“郭将军不愧是善战之将,下官练习了许久,还时有脱靶。” “郭将军却能在短短三支箭羽之中找到诀窍。” 公输仇一通的称赞,这才再次看向嬴城,震声道:“大律令,此乃下臣研究出来的新弓,比起原来的弓箭,此弓越拉满弦所需要的力气会越小,能节省七成以上的气力。” “请大律令为此弓赐名!” 就连嬴城旁边的剑甲,也忍不住的低声呢喃道:“很恐怖,其射速之快,若被其瞄准,五十步内,我没有把握躲开。” 嬴城也渐渐兴奋了起来,瞅着公输仇,又瞅着郭怀义手中的复合弓,走了过去单手没拿住的用了双手拿过复合弓。 他的臂力受到了郭怀义严重的羞辱。 但这。 毫不影响他对复合弓的喜爱。 “就叫他,秦弓一号!” 是的。 凭啥叫复合弓,就叫秦弓一号,缀之以秦名。 “秦弓一号!” 听到嬴城赐名,郭怀义忍不住的瞅了一眼公输仇。 郭怀义听名,忍不住的瞅了一眼自己没日没夜研究出来的轮转弓。 ‘名不配位啊!’ 这平平无奇的名字,怎么都配不上这把足以甩开大秦所有弓箭一大段距离的弓箭。 但。 “秦弓一号!” 公输仇还是忍不住的称赞道:“谢大律令赐名,秦弓一号,声如其名!” 嬴城笑了笑,其实他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土。 但是! “既然反曲弓可以到秦弓一号,这是弓箭的划时代前进。” “我希望,秦弓一号也可以从秦弓一号前进到秦弓二号,三号乃至十号!” “每一次前进,弓箭都能够得到改进和优化,永无停止!” 嬴城笑吟吟的说道。 瞬间。 无论是郭怀义还是公输仇,眼神一变,无比敬佩的盯着嬴城。 感觉到了嬴城的深谋远虑。 他们还在考虑秦弓一号强大的时候。 嬴城,却已经在考虑秦弓一号的迭代更新。 这是站在了他们不能岂及的思想高度。 “大律令英明!” 郭怀义和公输仇震声拍马屁。 嬴城笑了笑,却是面色变得十分严肃的盯着公输仇,道:“公输仇听令!” 】 “既然是你研制出来秦弓一号,且你也是军械制造出身,留在这冶炼作坊内太屈才了。” “我现在任命你为我大秦第一军械研究院院长,专门带人研究军械,迭代更新我大秦军械。” 公输仇虽然以前是一刑徒身份。 但是! 公输仇的能力,当得起这份待遇。 他也不得不感慨。 任何划时代的进步,真的就建立在军事需求上。 公输仇能够研究出秦弓一号,完全就是因为秦国对军械制造的重视并在这方面有极其强烈的需求。 自然。 而这就不得不说。 公输仇的确是研究军械的人才。 这种人发现任何新的事物。 都在思考能否应用在军械上。 让其负责冶炼作坊,可人家百分之七八十的心思都放在了军械研究上。 这就没办法了。 而第一军械研究院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 一直以来。 他其实都想找到一种可以替代火药的冷兵器。 火药他可制造出来,一硝二硫三木碳,人尽皆知。 就算是没有实物,只要知道流程,按照一硝二硫三木碳成百上千遍的试最合理的配比,那怎么也能把黑火药研究出来。 但他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即便是面对刺杀之后,他在反复思量之后,还是选择了练武,没有将黑火药整出来。 黑火药是热兵器的萌芽! 这意味着冷兵器时代的结束,进入热兵器时代。 按照秦国这个战争热度,以始皇帝这个战争狂人性格,能将黑火药玩出花出来。 但这意味着。 平地一声惊雷,战争变得更粗暴了。 就如同后世! 核威慑与核打击,谁敢率先发动核打击? 但是。 秦国的军队还是需要划时代的兵器。 而这。 秦弓一号的地位就显而易见了。 大力发展冷兵器。 他觉得就算倾国之力发展,也不足以发展到后世火药应用那种毁天灭地的程度。 “谢大律令,下官定当以毕生之力深耕军械,不负大律令提携之恩。” 公输仇也兴奋了起来,终于又干起来老本行,睡觉都要笑醒了。 嬴城则是点了点头。 摸了摸秦弓一号,没有尝试,将公输仇提出来,自然需要有人继续主持冶炼之事,在公输仇的推荐下安排了大造令的事情,见冶炼作坊在冶炼方面没有什么 又挨个巡视了一遍。 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 天色渐暗。 嬴城这才离开超级作坊。 马不停蹄。 嬴城行走在皂河乡之中。 皂河乡并不是正儿八经在咸阳府衙所统辖的乡里。 属于皇家苑林范围。 不过随着大面积的田地隐户统计,这些乡里也算是正式列入了咸阳府衙统辖范围。 如此转悠。 累是累了点,嬴城精神状态却是极好的。 骑马奔行没有多久。 嬴城就看到一处界碑之地。 是在一个只有十几米高的小山包上。 界碑就是用普通的石块堆彻而成,双面刻字。 “始皇帝三十三年春二月五日定,土山以北皂成里,土山以南皂河里(原风里),既定无商,互为划界。” 嬴城纵马上土山,往四周看了看。 却是发现了南北两处乡里。 然而。 正当嬴城准备往南走着看看的时候。 却是忍不住的眉头一皱。 顺着边界往前不到十里的地方,突然火光盛天,灯火通明,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 “走,去看看!” 嬴城奇怪的滴咕一声,一里二十多里实属正常的事情,里所在的位置通常在里所辖地的中心位置。 但那地方,却是交界。 十里地骑着快马并不费多少时间。 可正当他前行的时候。 却发现突然间前方的火光迅速的熄灭了下去,片刻的功夫,竟然消失不见。 “郭将军,去看看。”嬴城眉头一皱下令道。 情况有点诡异。 郭怀义也是眉头一皱,没有敢亲自探查,守在嬴城身边,并派遣了一队骑兵迅速的奔腾前进。 很快。 嬴城就看到前方的灯火又通亮了起来。 而此时一名骑兵迅速的回来禀报道:“启禀大律令,是皂成里和皂河里的乡民,在纠结斗殴,但情况,略有复杂!” 嬴城又询问了几句,不由加快了速度。 “好家伙,这是在打群架吧!” 刚有视线,嬴城就看到两支均达到两三百人的泾渭分明的队伍。 双方拿着各种各样的木头兵器对峙着。 此时被黑甲卫给控制住了局面。 这情况在关中还是很少见的。 虽然各处乡民打架,乡里之间打架的事情时常发生。 但是。 敢如此聚集在一起打架斗殴的,在秦律下,已经很少出现了。 对这种事情,咸阳府衙看到是处理的极其果断的。 “嗯,怎么还有吏员参与其中?” 不过随着靠近,嬴城眉头却又一皱,就在双方对峙的中间,他看到有四五个属于咸阳府衙的吏员也身在其中。 其中还有里正,游徼,三老等人。 似乎情况有点复杂。 “这里怎么回事,谁主事,出来说话!” 嬴城加速来到了双方对峙的中间质问道。 对峙的百姓没有感觉。 可是随着渐渐清晰,吏员,里正等人都微微愣神,惊骇的急忙跪拜道:“拜见大律令!” 尤其是其中几个吏员,脸面都快要僵硬下来了,忍不住的悲鸣道:“启禀大律令,下官是府衙派遣到皂河里的吏员,方泉!” “此事,是下官主持的。” 第198章 精彩的乡里交界之争 周围的百姓也是在见到吏员里正拜见之后,才一个个惊慌的瞅着嬴城,急忙拜见。 也是慌乱起来。 “怎么回事?” 嬴城左看看,右看看! 不像是在打架斗殴,打架斗殴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而看现场这情况,双方拿着棍棒对峙,似乎还在酝酿之中。 倒是一个里正,回道:“下官是皂成里的里正王兵,此事是因下官而起,与其他人无关,大律令若是降罪,就降罪于下官吧!” 其他几个人也是略微一犹豫,忍不住的回道:“对,大律令若降罪,就降罪我们,但我们没有在打架斗殴,只是在商量谈判!” 嬴城冷着脸,沉声道:“你们倒是会揽责,以为法不责众就分着一起扛?” 倒是皂河里的吏员方泉急忙道:“启禀大律令,绝无此意,此事,主要还是因规划乡里而起,因为存在一些争议的地方,所以这才在此时解决……” 方泉极为精简的当即解释了起来。 嬴城这才算是明白,这天都黑了两个乡里的人聚集在一起在干什么。 打擂台争地! 起因还是因为在集体化农业下,府衙对乡里的耕地以及乡里范围进行了集中和重新划分。 皂河里和皂成里是两个很久前就毗邻的乡里。 两个乡里合起来横跨近六十里地。 相互的田地,那也是交叉相错,尤其是土山这一片,成犬牙交错之状,得数着块种。 而县衙的在规划土地的时候,却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 跑马测量了两个乡里的土地之后。 将两个乡里的边界定在了土山一条直线上。 然后! 立了一块碑。 然后。 不管以前如何犬牙交错。 北归皂成里,南归皂河里。 甚至这条直线上,还有从一块田地中间划过的情况。 而这。 就成了矛盾的争议点。 进而变成了肥沃土地置换贫瘠土地的争议。 慢慢的。 就这个问题两个乡里开始闹起来矛盾。 不解决迟早得打起来。 而在方泉的提议下,经过了两个乡里百姓的一致同意,便有了这场入夜的对峙。 通过擂台的方式,来对有争议的土地确定归属。 因为白天人多眼杂,尤其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万一府衙或者廷尉察觉,省不了麻烦事,担忧被定为打架斗殴,便选择在了晚上。 确定的方式也是非常简单粗暴。 经过两个乡里吏员的努力撮合两个乡里的里正,两个乡里的里正又自己主持全里议事,确定了不满意的土地划分之地。 经过两个吏员的努力和协商。 把不合理的要求去掉,确定了四十五块争议土地。 这才约定在今天入夜之后,双方在这里集合,划出一个三丈的正方形地,双方各自自行派遣身强力壮之人进行单人互殴。 吏员,里正,游徼,三老判决,一局定胜负。 嬴的方式很简单。 不能使用兵器,一方违规则判另一方嬴。 一方被打倒起不来判另一方嬴,但不能闹出人命或致残,一方违规则判另一方嬴。 一方身体全部出界判另一方嬴。 也因此。 才有了这一幕。 负责放哨的乡民发现有大批军马出现在土山处,急忙通知,双方就忙活着将火把给灭了。 这不,擂台定界还没有发生,便把他给招惹来了。 “这个方法是下官提出来的,大律令若要罪责,便罪责下官一人,与其余人无关!” 方泉倒也是干脆利落,知道事情逃不了,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也是没办法。 土地争议太大了。 要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两个里任由发展下去,就不是现在这般还能商量着来解决事情了。 “大律令,此事不能全凭方吏一人就能决,若没有里正的支持,定然闹不到如此地步,要罚就连下官也一起罚。”皂河里的里正也请罪起来。 “大律令饶命啊,这都是我们自愿的。”哗啦啦的周围的百姓也跟着闹腾了起来。 却是嬴城。 从战马上蹦了下来,从铜车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折叠椅子,往裁判席位一座,道:“都别揽罪了,开始吧。” “放开手脚打,不致残,不出人命,正好让我瞅瞅,咱们秦风!” 开什么玩笑。 这情况倒是给嬴城出了好思路。 如果这风气盛行下去。 到时候正好可以借助着这个机会,来一次全秦国的比武大会。 武状元不就来么! 科举没有出是因为考虑到各种因素。 但武试倒是可以先举办了,武状元不就来了吗。 他支持还来不及,阻止干啥。 尤其是若将武试跟争议土地牵扯在一起,这股尚武之风就是永不过时。 尚武之风没错,错的是以武犯禁! 再者。 因为这本身,存在争议的土地只是交界处,对整个里来说,所产生的影响并不大。 “这!” 见嬴城不怒反喜,感觉自己要倒霉的方泉,兴奋的一骨碌起身,急忙激动道:“下官遵命。” “快快,所有人准备准备,开始打擂。” 闻声的里正和百姓们。 一个个也忍不住的欢呼激动感谢道:“大律令英明神武,深明大义,大公无私!” “监国就是监国,格局就是广大,是当世之明君。” “大律令威武不凡!” 听着一声声称赞声,嬴城笑了笑。 有意思的瞅着擂台。 擂台是相当的……粗糙简陋。 就在土地上。 立了四根木桩。 木桩之间间隔十米左右,用一根离地一尺多的绳索相连。 周围是火盆火把照亮附近。 两侧都是各方的里民。 而方泉也非常的懂事。 迅速的给嬴城递上来一个标准大笑的纸张,纸张上面用小管书写出一行行需要裁决的土地。 为了方便描述,都是用号来代替。 基本上。 所有的土地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总共划分出来了四十五块处在交界的田地。 倒是荒滩。 一个都没有列入其中。 看起来谁都对荒滩没有太大的占有欲望。 可以理解。 但没有远见。 因为今后。 荒滩对乡里才是最值钱的地方。 嬴城只是旁观,自始至终都是旁观,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田忌赛马呀,这皂河里有人才啊!” 不过很快。 嬴城就发现了奇妙之处。 皂河里有学问,竟然在用田忌赛马的方式,率先派遣实力低的人打皂成里实力强的人。 而皂成里似乎一开始为了先声夺人,全部派遣了武力值非常高的人。 这导致前五场,皂成里完胜。 可后面十场,皂河里直接倒追并反超了过去。 “聪明,这人有点子智慧啊!” 嬴城忍不住的赞赏,虽然在夜晚,但能在荒野之中看到这样一场比赛,到是颇有意思。 可以说。 双方都是用尽了全力在争夺。 脑力和体力极限使用了。 擂台赛打了很长时间 渐入深夜,这才结束。 皂河里略胜一筹,二十五比二十。 这输的心甘情愿憋着不乐意,嬴的喜不自胜尽是骄傲。 结束了。 嬴城便没有再耽误时间,动身返回咸阳。 原本他是想要看看各个乡里的大乐司的戏曲情况,但既然看掉擂台赛了,就只能明天再说了。 然而。 翌日天刚刚亮。 内侍就匆匆忙忙的来报。 “监国,冯内史请见!” 嬴城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呵呵道:“动作倒还挺快。” 慢腾腾的,嬴城走在前殿的主位上坐下来,“传冯世杰。” 内侍很快离开。 片刻。 冯世杰就忐忑的进门拜见,“下官拜见大律令。” “内史这是因何匆匆而来!”嬴城明知故问的笑问道。 冯世杰略微一犹豫,迅速的递上来一个奏折道:“启禀大律令,这是各乡里的土地规划之策。” “乡里之争不断,主要原因还是土地贫瘠之别,乡里交界土地之别。” “在府衙划分中,县衙是以一户百亩为起点,交界之里土地来统筹,立界碑来划分。” “对于朝廷政令,乡里之民抵触并不大,唯独分毫之地必争,颇为头疼。” 嬴城就知道昨晚他那么一看。 冯世杰会赶早来找他。 这并不意外。 秦国官员的办事效率很高。 也就是他所说的自上而下,高度集权之下的效率。 但自下而上的呈上效率,就不怎么高了。 通常情况下。 除非涉及区域性的大事,不管是官员还是吏员,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绝不请示。 秦吏能干可是出了名的! “咳,除了擂台确地法,还有丢铜币法?” 嬴城瞅着冯世杰递上来的奏折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大感惊奇。 “是,除了丢铜币法,还有比射法,比功勋法,拔河法等十几种方法。” “有些方法是驻乡里的吏员想出来的,有些事乡里之间自行想出来的。” 冯世杰心中颇有郁闷的解释道:“丢铜币法。” “就是双方里正站在争议的地里面,然后轮换着里正丢铜币,丢到事先确定的谁的一面有争议的土地就算是谁赢。” “每块土地都丢一次。” “比射法,则是双方每块争议的土地,各自出一人比射箭,谁的箭术高超就归谁。” “比功勋法是乡里自己想出来的,双方里正站在地里面,各自出一个有爵位的乡民,不能重复,谁的爵位大地归谁。” “拔河法则是双方以地界为点,绳子中间绑上红绳,各自出二十人拔河,红绳被拉在那边,地就归谁。” 嬴城继续往后面看,眼睛都呆了呆,无语道:“撒尿法?” 冯世杰略有一尴尬的回道:“是古坡里和元里,比撒尿远近,为了这个有个壮汉差点喝水喝的被送走,下官知道的时候,人家已经将土地争议的事情处理完了。” “在下官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不起冲突将土地争议之事解决,就可以听之任之。” 第199章 下官遵命 ‘你说的好有道理哦!, ‘既然这样还要府衙干什么,全部给乡民自己解决那不是更好吗?, 嬴城摇头了摇头,道:“丢铜币法,撒尿法这种不靠谱的方法玩闹还可以,用来确权土地,就太过潦草了。” “土地确权,对每一个乡里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不能草率而为。” 冯世杰心中一叹,急忙回道:“下官明白!” 嬴城又道:“朝廷倡导民间之事,引导民间风向,也是朝廷重要的职责,是各个府衙必须要看在眼中的事情。” “丢铜币法,撒尿法确权的土地,重新确权。” “擂台法,拔河法,比射法就不错,比功勋法也可以,甚至文斗法也可以。” “引导百姓行尚武之风但不以武犯禁,引导百姓尚文之风但不以文弱民,也要考虑在内,不能一概而论的什么方法能办妥事就用什么办法。” 冯世杰连忙跟着点头道:“下官明白!” 嬴城点了点头,也自我批评的道:“当然,这次也是准备仓促,存在问题是必然的。” “今年已经定局,不需要再去改变。” “不过明年,再稍微早一点,十二月或者一月便开始重新开始土地确权,朝廷也会将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来办,盛大巨型比武或比文的活动,鼓励百姓通过谈判来确权土地。” 冯世杰不解的问道:“比武或比文?” 嬴城点头道:“既然民间以土地进行各类比斗,不妨就由朝廷来主持,让乡里自发行比武之局,确定争议土地归属,并以此让百姓行尚武之风。” “比武结束便是祭拜秦墓之时。” “祭拜秦墓之后便是春耕之时。” “春耕之后便是踏青扫墓之时。” “一年之中,每年举办不同的活动,以此让百姓知道安定的快乐,民安则无事,民浮则生乱,不必在意是什么,让百姓不坐在家里面想着造反的事情,就是治国之法!” 冯世杰微微一愣,沉吟思量,顿时拜服道:“大律令英明!” 嬴城点了点头,见冯世杰这次真的领会了,这才又问道:“内史郡的规划如何了?” 冯世杰摇头道:“此事下官还在准备之中,明日定能斟酌完成。” 嬴城点了点头,又道:“我从超级作坊里面带出来了一个人,吴中虞氏虞子期,让他去咸阳府衙任事吧,升任去留,你留观自用。” “虞子期!”冯世杰却是一惊,惊讶的问道:“大律令说的可是楚国贵公子虞子期!” 嬴城只是随手安排。 冯世杰也缺人手,先看看这虞子期本事如何再说。 倒是没想到冯世杰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随即疑问道:“这虞子期有问题吗?” … 冯世杰微微皱眉,心中略有不解,道:“问题有,或许没有,总之,虞子期这人对我秦人来说,很复杂,涉及到昌平君谋反一事,却又于此不太有关系。” “具体点!”嬴城也问了郭怀义,郭怀义对虞子期这人并不太了解。 这才准备打听呢。 既然冯世杰知情,那他便多问问。 “这个,此事或许还要从楚考烈王熊完说起,楚考烈王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雄主,将楚国国都从陈郢迁至寿春,楚国大有中兴之局势,但当时以黄歇为首的人行亲秦附秦之策,而我秦国亦然执行远交近攻之策,兵锋直指三晋之地,随后便是长平之战。” “赵国面对我秦国勐攻,随即向韩魏楚求救,毛遂自荐行楚国说动了楚考烈王,于是,自长平之战之后,楚国拖着大半个国力远行救赵,考烈王强楚抱负未能实现。” “自考烈王之后,春申君擅权立子,楚幽王,楚哀王皆为庸碌之辈,甚至令楚国一度内乱,国力更不如前。” “楚国屈景昭三族之根深蒂固,这是任何一个楚国君王都无法撼动的!” “直到考烈王之子,始皇十九年,楚王负刍谋划刺杀夺权,杀死了继位不到两个月的楚哀王,继承楚国君王。” “负刍继承考烈王遗志,立志中兴楚国,在继位之后,问策于诸多门客,何以强楚?” “这其中就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自信道‘楚国之弱,弱于世袭之贵,王令不出国都,吾王此生强楚无望!,” “这个少年,便是十五岁的虞子期。” “楚王负刍视虞子期为国士,谋划废除爵位世袭制,然而怎料,消息走漏。” “随即屈景昭三族向吴中虞氏施压,虞子期便被虞氏押回吴中,废爵位世袭一事,在楚国一点浪花都没有翻起。” “而我秦国大征天下之势势不可挡,李信二十万大军伐楚,屈景昭三族还在以旧有之思割地求和,陛下只与楚国虚与委蛇,李信一路勐攻不下。” “这时,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暗中离开了吴中,偷偷见到了楚王负刍,提出了策反正在陈郢安抚楚民的昌平君熊启,此事也是后来调查之中才有发现。” “熊启的叛变令人始料未及,李信伐楚大军大败而归,陛下随即下令平叛,熊启退走江淮之地。” “自后,陛下令王老将军携举国之兵伐楚,破寿春,俘楚王负刍。” “始皇二十四年,虞子期又携带楚王负刍之遗旨拥护熊启为楚王,提出以大江为屏障,吴越为根基之地的经略,并出具一系列休养生息之策,只是不等这些政令推行,陛下便令蒙武将军攻兰陵,熊启战乱中连尸首都没有找全。” “事后,这虞子期又回到了吴中,想要以虞氏之名望反秦,却被其父得知后驱逐出吴中。” … “后来这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亲近陛下,陛下第三次南巡至博浪沙之时,扬言自己有治国良策要面陈陛下,提出了暴政天下,以民为重种种经略,其核心还是废除爵位世袭制,父父子子无穷无尽世袭令国家臃肿不堪,虚浮在内。” “大律令也该明白,废除爵位世袭制对我秦国而言也意义非凡,况且还有废分封一事,陛下便没有采纳,虞子期便招摇着离开。” “可大概也是机缘巧合吧,天佑陛下,陛下的马车仅仅快了分毫,博浪沙刺杀滚石正中陛下副车,陛下相安无事。” “随即陛下震怒,天下捉拿刺客。” “这虞子期,便是在那时被抓,不管虞子期有没有参与那场刺杀中,其出现的时机的确巧合的过分,便被陛下给抓了扔在了阿房宫的刑徒中。” 听着冯世杰事无巨细的说着,嬴城不由的感慨,也难怪会了解的如此清楚。 算起来这虞子期的年龄也就二十九。 但这经历。 也算是传奇的一生了。 十五岁啊! “若不是大律令今日提及这人,此人已经被遗忘了,每天刑徒都在死成百上千的人,这虞子期能活着已经不错了!”冯世杰也是感叹道:“世间之变便是如此。” “大律令想要任用这虞子期,一方面来自李信上将军的压力,不过当年之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李信骄兵冒进导致,那件事也是上将军之痛,我大秦之痛,断然不可能有人再提及。” “另一方面,便是废除爵位世袭制,其思想更趋近与墨家的兼爱,却有点另立门户的意思,只要这虞子期不再提及此策,即便不能重用,想必治理一方也算是良才!” 嬴城点了点头,道:“嗯,既然如此,这人你拿去用吧。” “真给下官用么!”冯世杰有点不太确定的说道。 听到嬴城要将虞子期给他用他就有点奇怪。 所以他事无巨细的给嬴城说这么多。 简而言之,这虞子期的才学与淳于越,叔孙通,乃至于与他都可以相媲美,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如果虞子期出生在秦国,或者早年投效秦国,以其经历来看,不搞废除爵位世袭制,是一个足以和冯公李斯相媲美的人物。 尤其是这人在谋略之局上有非常高的天赋。 这样的人给他当吏员,嬴城能舍得吗? 换句话来说,在朝中,嬴城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嫡系重臣。 李斯独有一门,但真要和嬴城发生冲突,未必就能倾力支持新政。 冯公就不用说了,老谋深算的样子,稳重的要命,根本不可能成为嬴城嫡系力量。 蒙毅离开咸阳。 三公就如此了。 而九卿之中。 除了奉常府令陈强被其子陈延因刺杀一事牵连,其他九卿都是陛下遴选的重臣。 … 而即便是新任的奉常府府令赵洽,也是陛下亲命。 大律府内,还真没几个是嬴城的嫡系,尤其是,大史令还是李斯之子李瞻。 而十三司。 淳于越算的宣传司算是一个,因为淳于越的儒家目前在朝中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嬴城。 其余人不是李斯举荐就是冯公,蒙毅举荐。 均出自原本的九卿之重要任事官员。 当然。 他也一样,要是冯公某一天要他弹劾嬴城,他会毫不犹豫的弹劾嬴城。 如果放眼整个朝堂。 就会发现嬴城自身的处境并不好。 嬴城需要培养自己的嫡系力量,不仅是他这样认为的,冯公,李斯,朝堂上大多数人都这样认为的。 而嬴城此时培养自己的嫡系力量,没有人会阻止。 因为朝堂本就理应如此! 而这虞子期他说的如此明白,就是在说虞子期有才有能力,可以成为嬴城在朝中的嫡系力量,他现在不清楚的表述,到时候嬴城自己调查清楚之后又怪罪他没讲清楚,反正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 嬴城竟然对此毫不在意,就这么将虞子期交给他任用。 “这有什么可疑惑的吗?”嬴城不解问道。 “下官遵命!”冯世杰见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第200章 战略大调整的开始 李斯终于开始递奏折了! 所递来的内容是足有十几页之多的万言重审重判书! “以戴罪之身,重理其事!” “以九族作保,重释其身!” “以三年为观,重归其权!” “以下,为作保名录,请大律令过目!” …… 嬴城翻看着密密麻麻的作保明目。 头皮发麻! 李斯从前天就开始重审重判被抓入廷尉的犯人了! 但是。 李斯还是给那些人定罪了! 不是砍头的死罪。 而是更加狠绝的九族作保无条件保释。 所有被释放的人,是戴罪之身,在被释放之后拥有自由行事的能力。 但这被保释的前提是九族作保,才能放人。 而一旦作保,此人若今后再犯罪责,株连九族。 三年后这人没有犯罪责,便恢复其民权! 一股子四不像的味道! 旧秦律不像旧秦律,新秦律不像新秦律,可用旧秦律解释能解释,用新秦律解释还能解释。 律法的所有解释权尽在李斯之手了! 而这所谓的保释,更应该理解为反勋贵姻亲之法。 勋贵在以极其紧密的联姻方式将彼此关联在一起,实现利益捆绑。 而保释这样的临时之法便是凡其道而行之。 先定罪。 在顺着勋贵姻亲索罪。 近而全有罪。 先定罪而后执法。 便令勋贵投鼠忌器不敢有罪。 一目望去,全是狠活! “准,已阅!” 对李斯这样的奏折,嬴城也只能准阅,即便是反驳,也无可反驳。 况且。 李斯这是在以极其大的代价在支持新秦法的推行。 审判之错,错在江城渎职泄私仇啊! “经乡民争相举报,户籍司日夜不眠统计,现已查明咸阳三万四千三百二十一隐户,此数目还在增加之内,尚无结束。” 咸阳很大。 可同样也隐藏着无数的人口。 单单频阳王氏,隐户数量便达到了四千三百二十一户。 这部分是完全隐没的户籍,就是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户籍。 按照万户食邑的标准,频阳王氏总计两万户食邑这是朝廷的统计。 这部分是归入朝廷户籍统计的。 而多出来的则是经年臃肿所造成的户籍分离。 按照名义上来说,不少足以分家立户的人,在朝廷户籍册上全部隶属于同一户。 但户籍司真正要说的却不是此事。 根据监国政令。 勋贵必须自己将隐户的户籍呈报给户籍司,户籍司进行统计。 如果被户籍司查户籍的时候发现隐户的存在。 户籍司可以勋贵一人罚一百镒金。 而自监国令发布之后。 在户籍司疯狂式的调查之中,总计罚款一百四十万镒金! 户籍司除了录入户籍的吏员还待在官府司署内,其余人,就连户籍司司正都跑到荒郊野岭找隐户去了。 户籍司司正半夜三更抽空写了奏折就消失不见了。 户籍的问题上! 所采用的重罚方式是以资产抵金。 勋贵如果没有足够的金钱,会以资产进行抵充,直到没有任何资产之后,罚奴! 而这些资产,至少在朝廷政令调整前,资产归属于户籍司。 “户籍司司正王默不顾民情,导致天下之民哀鸿遍野,朝野政党,无数人家妻离子散,令民间动荡不安……” 然后。 后面的奏折,御使大夫府雪花一样的、近乎疯狂的在弹劾户籍司司正。 “非造反不足以抵抗隐户之查,非破咸阳兵解大秦百万大军不足以抵抗隐户之查!” 嬴城在户籍司司正和御使中臣武曲的弹劾奏章做了同样的批注。 罚金并不是目的。 只是以罚金让所有拥有隐户的人投鼠忌器。 他,欢迎造反! 大秦现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在转变战略倾向,在稳定以乡民为第一根基的基本盘。 乱不乱并不重要! 一个普通的百姓,不会因为满门抄斩如频阳王氏这样的庞然大族而鸣冤呐喊放弃春耕! 一片肥沃的田地,不会因为你不满朝廷政令不种就可以不去种! “少府令李方肆意妄为,大肆盘剥民脂民膏,导致民怨沸腾,无数人家家破人亡,民间动荡不安……” 御史府在疯狂的弹劾。 事实上! 如今的咸阳的确乱,但乱到了一定程度。 就不是乱了。 “土地之策动摇国本,在第一次土地统计和整合之中,要保持严谨和缜密的态度,不少查一寸土地,不多查一寸之地。” 嬴城迅速的在奏折上面做了批注,然后将奏折推在一旁,继续下一个。 李方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近一段时间也不出现了,发了疯的开始统计违建建筑,近乎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听说连冯去疾的面子也不给,带着人推了冯去疾在咸阳两处房产,冯去疾没有出面阻止的让李方推了。 “兴办学府需要钱,不能征发徭役,刑徒无处可征,请求拨款四十万镒金筹建学府,下官寻觅无数,寻可担任重任的老师不足万人,苦难寻!” 教化司右司长崔毅的奏折充斥着一股股极其苦闷的信息。 右司长负责老师的遴选,顺带还挂着兴办学府的事情。 但是。 兴教育之事对朝廷财政的支出,是一笔极其庞大的费用。 尤其是前期的投入,就是一个无底洞! 且! 朝廷必须先建学府,并配备学府老师等一应教学器材才能收费,而不能先缴纳学费用学费来兴建学府。 嬴城将崔毅的奏折瞅出来放在了一旁,吩咐道:“交给长公子扶苏!” 嬴城的火气在直线飙升。 教化司司正的权柄很大,总揽教化司课本编订、学府兴建、老师考核等事物。 兴办学府这种事情理应给出一个合理的预算,老师之事应该想出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将问题放在大律府。 最起码,教化司司正必须要揽责,解决不了问题也要去解决问题。 如果长公子扶苏继续这样撒手不管。 他的忍耐就到极限了! “国库府日前存铜币四万万钱,金二百四十万两金!” 嬴城随手在上面批注道:“继续造钱,十万万钱为止!” 嬴城下令制钱作坊在无休止的炼制秦半两,并在扩充制钱作坊,加上宗室主动交上来的制钱作坊,目前在国库府掌握的制钱作坊有七十八个封闭式作坊。 每天国库府的铜钱在以疯狂的速度暴涨。 “纸张已经在咸阳被售卖一空,下官调查之后发现有人囤货奇居,从咸阳购买大宗纸张之后倒卖于关中之外,商业司请求彻查倒卖纸张。” “准!” 嬴城迅速的将商业司的奏折往旁边一放,继续下一个。 “公孙光,公乘阳庆已到咸阳,加入医治疗养司,就医证一事,各有见解。” 嬴城迅速的批准了夏无且的奏折。 主要是关于医证之事签发,并以此对医师的等级衡量。 “频阳王氏与蒲乡冯氏联合成立第二盐业商行,有近十万镒金突然涌入盐矿,对河东郡,太原郡,雁门郡等地的盐矿大肆购买,下官忧心私盐泛滥成灾,并以此控盐,可否应允。” “秦伯候,泾阳候,伯阳候联合成立三候铜矿商行,集三万镒金购置岭后铜矿,铜管山西八十里地,可否应允!” 】 “东乡李氏成立东乡渔业商行,以五万镒金购置咸阳湖渔业!” …… “准,准,准,准,准……” 嬴城奋笔疾书的在每一条后面都批红准允。 勋贵,终于开始动了。 在朝廷高强度的压力下,勋贵正式的开始转型! 以极其恐怖的底蕴开始进攻由朝廷控制的产业。 尤其是东乡李氏,即便是有李斯支持新秦法,也在大包大揽的霸占咸阳湖,咸阳湖啊! 咸阳湖在渭水,沣水旁的五陵原上,纵横均超过三千丈,是最重要的一处咸阳渔业之地。 但是。 给了! 因为这意味着,在新秦律推行之下,朝廷与勋贵的矛盾,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接下来会有无数的资金涌入工商业。 因为这意味着,勋贵终于开始放弃抵抗新秦律,并研读新秦律来适应新秦律。 士农工商! 为什么商在最后面。 因为商业是最容易摧毁的一个行业,也是最不具备实力的一个行业。 不要问他为什么。 问就是朝廷可以控制天下商业的兴亡! “蒙氏成立了集体化农耕商行,想要以八万镒金购置郑国渠两侧的万顷良田!” 农业司的奏折第一道便是以极其疯狂的姿态出现,让嬴城有一愣。 蒙家在秦国世代从军,所积累的财富真的是非同小可啊。 而在面对新秦律的压力之下,蒙家竟然把主意打在了购置农田上面,进行大农场式的耕作。 “禁止任何形式的农田买卖!” 嬴城迅速的批注。 什么都可以卖,要是有人敢出价一百万镒金买咸阳城。 他现在就可以把咸阳城卖掉! 但是,有人出价一百万镒金买咸阳一亩良田。 有多远滚多远! 要是有人这样问他:“咸阳宫卖不卖?” 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卖,出个价吧!” 不要问他原因。 因为在这次秦国巨大的战略调整中,城池的地位将下降到冰点! 第201章 指导码头建设 未正三刻! 冯去疾站在门口盯着从大律府出来的吏员。 嬴城是辰时开始批阅奏折的。 现在是未正三刻。 四个时辰。 一千二百份奏折。 由丞相府送到大律府,现在又被送回来了! “大律令,全批阅完了?” 冯去疾有点呆滞的盯着吏员抱来的所有奏折。 “回禀冯公,大律令已悉数批阅。”吏员恭敬的回道。 放哪吧! 冯去疾眉头紧皱的瞅着奏折,忍不住的一个又一个的翻看起来。 可越看越心惊。 有准,有不准,有不准之由,有准叮嘱,有痛批之语…… 每一个如果站在嬴城如今全力推行新秦律的角度上考虑,却还很合理,并没有什么胡乱批注的地方。 “奇了怪了!” “这已经是陛下三倍的批阅量了。” “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是老夫,一天下来除过吃饭的时间,即便是不休息顶多批阅四百份奏折啊!” “那已经是极限了,每一个奏折都需要思考啊。” “可是这,不到四个时辰,三个时辰七刻,一千二百份奏折,事无巨细的批阅完,这可能吗?” “难道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看,提笔就写?” “冯去疾滴滴咕咕了起来。 可抬头。 看向有四五个吏员没事干的在哪抄书,就吞了吞口水。 丞相府需要处理天下所有郡县递交上来的文书,大事小事问题请示不断。 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争议的事情,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丞相府会自己处理。 遴选出来重要的事情然后递交给陛下。 而现在丞相府的配置,便是陛下处理朝政的时候合理的吏员配置。 可是。 自从嬴城开始处理奏折的时候。 他刚开始按照陛下两成的量给嬴城。 谁知道嬴城连片刻都不到就处理完。 然后到处瞎转,一天到黑在大律府待着不到半个时辰。 然后他就开始加量了。 从陛下的五成,八成,十成一点点加。 这是一种自然而然之中形成的默契。 丞相府是代陛下处理政务的地方,如果陛下对有些事情不想看,感觉到累了,会稍微往回打,丞相府就知道陛下能处理多少,并以此建立遴选奏折方式。 同样。 这也是丞相府的权柄之处。 反反复复,就能知道陛下会给丞相府放权范围有多大。 当陛下要收回丞相府的权柄的时候,就会调取某一部分的文书查看,他也就知道今后要把这部分文书也一并送去。 因为。 陛下只有一个人批阅,一个人一天批阅的量是有限的。 可丞相府顶多就是需要批阅的文书太多了,继续增加吏员而已,一个大史令不够,那就再增加一个的问题。 但是! 他发现嬴城在批阅陛下十成的量之后,依旧悠闲自得的到处瞎逛。 就又开始了继续加量。 可他发现。 不管他怎么加。 嬴城处理奏折的速度,还是非常快。 依旧处理完之后,到处瞎逛。 冯世杰就因为嬴城到处转悠,大清早候在大律府门前等候召见。 原因是嬴城大半夜看了皂成里和皂河里因为分界的问题以打擂的方式处理。 今日他足足增加到了三倍的量! 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处理的量了。 丞相府已经有四个吏员闲着了。 因为。 没有要处理的文书了。 可是! 嬴城还是在未正三刻处理完了。 他都不用去找人去打听。 处理完的嬴城指定不在大律府。 可现在! 轮到他犹豫了。 要不要继续加量! 继续加量。 就意味着丞相府要空出一半无所事事的吏员。 可是。 不加! 嬴城每天闲着没事干就到处乱转。 也不是个事情啊。 官员处理问题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存在问题。 这种可大可小的问题,被嬴城给看到,就变成大问题了。 官员也变得战战兢兢! 就好似以前陛下处理一个官员,刚好闲着陛下就想转转,谁知道刚好看到一个官员在官署里面悠闲自得的喝小酒,被严办了。 但那个官员。 也是正好处理了一大堆繁琐事物之后,心情畅快的喝了点酒,就被看到了。 这能有什么办法。 这种问题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在很多情况下。 九卿官署就在隔壁,非必要他不去九卿转。 九卿统御的各个司署,他基本不去,要找,也是传话九卿官员前来丞相府姿问。 “明日再加一倍的量,我亲自送过去!” “我要看看,大律令是究竟是如何批阅奏折的!” 冯去疾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要亲自去看看。 然而。 不管冯去疾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此时的嬴城。 已经离开了大律府。 第一站。 便是渭水河畔。 “小民冯海拜见大律令!” 嬴城刚出现,冯海便及时出现在了嬴城的面前。 五百步的码头。 此时正在准备兴建工作,平地整地将原本贫民窟的垃圾全部清除干净,快到了收尾工作。 而似乎他要来码头的消息走漏了,其他几个码头的领头也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不必多礼!”嬴城直接了当的问道:“营造图纸,雇佣契约,预算钱币,码头相关文书。” “还有你们,准备好,抽查!” 冯海愣了愣,没想到嬴城上来就要这些东西,有点不安的回道:“回监国,营造图纸还在设计之中。” “预算钱币是什么,不知道。” “雇佣契约有,码头相关文书也有,小民这就取来。” 说着。 冯海便要差人往自家府邸跑去拿。 另外几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嬴城见此问道:“雇佣契约,码头相关文书你都存放在家中?” 冯海愣了愣回道:“是啊,放在这里不安全!” 嬴城摇头道:“先修办公房,雇佣契约,码头相关文书,营造图纸这些一应存放其中,差人专门保管,随时面对商业司,工业司,矿业司的查验,方便别人便是方便自己。” 冯海急忙点头,“是是是,监国说的是!” 嬴城指定是要查看雇佣契约的,不过码头的建设也是查,便随便在平整的土地上走着问道:“这码头你们是如何设计的。” 冯海这就更加狐疑的瞅着嬴城,心里直犯滴咕不明白嬴城到底想要干什么,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小民也不知道,王二,王二,过来!” “回监国,这王二是小民从……嗯是少府为了码头建设,特派到码头的搞营造图纸的,他清楚。” 随着冯海喊话,就见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平民装扮的中年男子小跑了过来。 “下……小民,小民拜见大律令!” 嬴城眉头一皱问道:“少府吏员?” “是,是,下官是少府吏员。”王二道。 “雇佣契约签订了吗?”嬴城问道。 “这……”王二犹犹豫豫的瞅着冯海,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模模湖湖的在说什么。 “回监国,没有!”冯海脑袋瓜子嗡嗡的急忙解释道:“因为这是少府吏员……” 嬴城直接打断冯海解释的道:“下不为例,不管是家丁也好,码头营造的所有劳工也好,哪怕是奴等劳工所获的收益也与普通劳工相等,但奴等五成酬劳归奴隶主所有,劳有所得是最基本的保证。” “你这码头投入很大,不要因小失大。” 冯海吧唧了几下嘴巴,急忙点头道:“是是是,监国说的是,小民这就与王吏签订雇佣契约。” 嬴城点了点头,道:“说说看这码头如何建设!” 冯海总算松口气的急忙示意王二赶紧转移话题,快点解释。 嬴城这造访对他的压力太大了。 真的要感谢! 几个码头的拥有者也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此时也是纳闷,嬴城这是来干啥来了。 当然,他们也是来认真的聆听。 别看嬴城小。 可年龄不代表权势的大小。 “码头有入水岸,卸货地,转运道,仓库,劳工住房五个地方。” “入水岸因为有淤泥,土质松软,需要先下桩,用大约两丈长的木桩砸进淤泥里面固定淤泥,稳定入水岸。” “在码头的位置下竹笼石固定,平整铺桩而来。” “卸货地因为承重多,多用三寸厚的木板,一直延伸到岸边,岸边用红砖铺,再用糯米泥固定,岸边除了留下转运道之外,其余地方均建仓库。” 】 “考虑到卸货任务重,劳工住房便在岸边。” 嬴城听着王二的解释,点了点头,这和港口自然是不能相比的,但是按照这样设计,这码头也算是有点规模的。 “没有考虑到渔船和货运,你这不是渔货两用的码头吗?” “你这不是混乱了吗,渔船每日出江捕鱼,货运却是大宗小宗停靠搬运,最好将这二者分开,避免产生拥堵的情况。” 王二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却是冯海眼前一亮的点头道:“好像是哦!” 嬴城指着宽阔的江面道:“另外,你这也算是比较大型的码头了,横跨两里地,就要考虑到货船的进出,不能撞船。” “渔船从什么地方进出,货船从什么地方进出,卸货之后停靠,都要提前规划出来。” “让码头高效的运转。” “卸货码头与仓库之间,并不一定就需要人力搬运,如马车般,你只需要将车轮弄小一点,转轴坚固一点,前后两个转动轴上面放个木板,便是简便的运货手推车。” “从码头卸货,一路推进仓库,便能极大的减少人力的消耗。” “还有你看那劳工住房,靠近码头,码头地面都是木质的,你劳工生火做饭这些,木质虽然带着潮气不容易点燃,可一旦点燃,你这码头岂不是要被一把火给点燃,万一你那天亏待劳工,劳工不想活了一把火给你点了,朝廷可不会给你赔偿码头损失。” “最好隔开,或者远离仓库,防患未然。” 听着嬴城的指导。 冯海的心中十分纳闷。 好像嬴城这平和的指导的,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是是是,小民明白!”冯海当即点头道。 “另外,预算钱币的事情,也是工程建设之中的非常重要的步骤。”嬴城道:“阿房宫的设计中,没有预算钱币一说,长城的建设,没有预算一说,九条直道的建设,也没有预算一说。” “因为那是朝廷不计代价也要完成的建设。” “朝廷促成这码头建设的目的,一来进入咸阳的货船来往有度,朝廷可以统一调度规划,二来渔船也有停靠规划之地,三来码头建设水运昌盛也是繁荣咸阳。 而你不同,并不需要不计代价的完成这码头的建设,你的目的是为了赚钱。” “我不找原本贫民窟的人来建设,却让你们来建,因为码头的建设前期需要大量的钱币投入,这其中的人工物力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完成的。” “所以对你来说,预算钱币很重,如此大的码头,你要预算出所需要的材料大概有多少,木料,砖石,糯米泥等等,这些都是有市价之物,大概推算出来,再加上人力酬劳。 你这前期投入多少钱,就能做到心中有数。” “再者,商业司议价,货运停靠,包括渔船,并不是要你建成之后在一个月内就收回你投入的本钱,可能需要你三年,乃至五年才能收回本钱并开始产生盈利。” “在预算钱币中你要有这方面的考虑,商业司议价也会根据你的投入和你的码头收益进行调整议价,而不是你一口价说多少就多少,因此你在预算钱币中,要预算足够的风险承受能力。” “朝廷在规范营商环境,对于你们的投入,保证不会让你们不会亏本,但这也不会是一个暴利码头。” “不过你们放心办,即便是你们无法回本,朝廷也会在十年后,以大宗货船来支持和维持你们的码头,直到盈利为止。” 轰隆隆! 冯海认真的盯着嬴城的指导。 心中忍不住的震动。 目光极为惊骇的盯着嬴城。 心中感受到一股浩瀚无边的光辉。 是的光辉! 一股他无法想象的光辉。 他忐忑嬴城的到来。 因为嬴城身为监国,别的不说,就在码头一事中一系列的争斗他很清楚。 他认为嬴城是来找茬的。 可是现在。 嬴城却在事无巨细的指导码头建设。 提出了一些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 切实的考虑到了他的利益。 这些意见,让他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在这些意见中,他感受到了一颗公心的嬴城。 “小民明白,谨遵大律令之意。”冯海无比震动的说道。 “我等明白,必当谨记大律令之意。”其他几个码头拥有者也忍不住震动的说道。 却是此时。 冯海的管家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将雇佣契约和码头的相关文书取来。 嬴城随手翻看抽查雇佣契约。 “月二十钱,还不错。” 嬴城点了点头,这份薪酬倒也再次证明了冯氏的财大气粗。 不过。 这也大概跟最近咸阳的风气有关。 嬴城随机抽出了几个雇佣契约交给郭怀义去和劳工对质,没有问题这就算是雇佣契约的第一次落实了。 郭怀义查探之后,得到回馈之后,这冯海倒也是没有作假。 “好好干,对于积极参与咸阳建设的,朝廷是大力支持的。” 嬴城给这些人宽心着,便一路沿着渭水河岸巡视了过去,结束了码头的巡查。 第202章 第一次背书 但凡一个皇帝亲自跑到田地言称与民同乐的一起种田,一起收田,一起打鼓,嬴城都想说。 作秀别演了! 但凡一个皇帝暗戳戳的跑到一个地方亲自施政,嬴城都想说。 快灭国吧! 但凡一个县令要是亲自跑到别人家田地花费半月一月帮着种田,嬴城都想说。 可以回家务农别当官了! 而但凡一个国家,抓住某一个觉得可以强国的方略倾国之力发展,嬴城都想说。 这是一种畸形的发展。 就如历史的秦国,因耕战而强也因耕战而亡。 一个国家。 应该是百花齐放,万马狂奔的! 因为越是集中倾国之力发展某一特殊产业,最终矛盾就越会集中在一个爆发点,这样的矛盾,天崩地裂! 而万马狂奔中,才会产生无数个出发点不同的矛盾,这样的矛盾,无论如何都只是沧海一粟。 所以现在的大秦。 在万马狂奔。 宁可乱,也不能将耕战国策之下的矛盾转移到另一个方向上。 用能量守恒来形容。 耕战国策所产生的矛盾是一个巨大的不可阻挡的爆裂级矛盾。 这是秦国治国之中所产生的矛盾总量。 而商业,矿业,农业,渔业,运输业,制造业,建筑业,工业等等等便是在分化这个爆裂级矛盾。 将一个爆裂级分裂成上百个缓冲级矛盾。 商业之下各种产品的售卖,各个地域商人等等;矿业之下铜铁银盐玉等等,便是将缓冲级矛盾分裂为数万个低能级矛盾。 盐业要不要采盐工匠,要不要加工,要不要运输,开采要不要售卖,要不要有人去买。 由此所产生的便是低能级矛盾之间的转换。 大秦朝廷,只有去解决这种低能级矛盾转换,才能算是‘以大欺小,游刃有余’。 数万个低能级矛盾是一个爆裂级矛盾的总量。 解决一个爆裂级矛盾地动山摇,有大厦将倾之危。 但解决一个低能级矛盾,只需要稍微用力的去调整一下而已。 所以现在。 整个秦国处于一种极为混沌的状态。 什么事都在干。 而他也预备了十万万铜币,且不会停止的继续印发货币来刺激万马奔腾的景象。 换源app】 而这! 必须要保证一点,农业是第一原始产业。 只有粮食多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才能激发其他产业的喷井式迸发。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 只有集体化农业能够做到。 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一个方法来在极短时间内爆发粮食产量! “平民食肆,这是谁搞的?” 正走着,嬴城奇怪的盯着一个突兀而起的大型草棚建筑,这并不是一个草棚建筑,而是一个食肆,一个足以容纳四五百人的食肆,占地面积极大,名字叫亲民食肆! 一眼望去。 人头翻涌,来来往往的人处于爆满状态。 而在门口的牌子上,还写着一行招牌介绍。 “一钱一碗粥,一个馍,一份菜!” 连围墙都没有,用栅栏围着,敞开着四五个非常大的门。 “别挤别挤,粥管够,菜管够,全都有,一个一个来。” 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样子。 嬴城充满了好奇之心。 咸阳城开始出现新的事物了! 似乎随着嬴城驻足下来,令整个亲民食肆不管是食客还是伙计掌柜都紧张了起来。 急急忙忙中,就有一个穿着绫罗衣衫的男子跑了出来。 “小民亲民食肆的掌柜蒙风拜见大律令。”掌柜的说话。 周围的百姓就已经惊呆起来,一个个慌张的跪拜,甚至有些已经做好了要跑路的准备。 “蒙家开的?”嬴城疑惑的问道。 “回大律令,是!”掌柜的迅速回道。 “为何这么多人来这吃?”嬴城奇怪问道。 “这个!”掌柜略微犹豫的迅速回道:“近来春耕,前来咸阳城购置农具等物的百姓增多,小店粥足馍足还有腌菜,就稍微多了点!” “再者,近日少府动摇大量的劳工推倒咸阳房屋围墙,这些人少府并不管饭,只发工钱。” “除了亲民食肆,蒙氏还建设了亲民暖棚,一钱睡一晚,也是爆满之状。” 闻言。 嬴城也是一笑,感兴趣的走亲民食肆道:“五十钱,就按你这食肆的标准,来五十份!” 说着。 嬴城拿出钱袋子数了数,数了五十钱出来。 没办法。 目前为止。 秦国货币非常的不方便。 除了铜币秦半两。 就只有金币了,金币的份额很大,一两五百七十六钱。 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对货币动手的,要动手也要相对安稳一下了再说,只能这么用。 掌柜的见此,那额头汗水哗啦就流下来的急忙拒绝道:“大律令小店,小店绝无收取钱两的可能,大律令付钱,真的折煞小店了。” 哪里敢收! 郭怀义已经在干腾空一片区域的事情了。 嬴城坐在粗制滥造的木桌旁,笑道:“收着吧,你这小本生意啊,我岂能赖账。” 说道赖账, 倒是四海为珍的账,他一直赖着没给,等什么时候再去转一下,顺便把赖的账给结了。 “这这这,小民遵命!” 掌柜的也不敢多说,只能战战兢兢的收着这才转身离开。 可嬴城等了一小会儿,奇怪的瞅着眼巴巴苦等的蒙风,这钱也付了,按理来说这算是快餐了,顺手就上桌了,竟然还没有上桌。 正说着。 蒙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好几壶酒,领着伙计就过来道:“大律令,这是小店一点点心意,上等的米酒,比不得宫中酿造,您尝尝!” “粥呢,馍呢,腌菜呢?”嬴城觉得即郁闷又好笑,无语道:“你觉得我若想吃山珍海味,需要来这里让你来请吗?” “还是你觉得我掏不起钱,需要你用一顿饭来救济?” 也是服了。 这又是上等米酒的,接下来恐怕就是鲍鱼山珍了。 难怪明明片刻就能端上来的饭,这么长时间,明显这简陋的地方只有米粥馍馍腌菜,但这掌柜急急忙忙的去调动去了。 这真不至于啊。 蒙风也是咕噜一声,惊雷在身般的急忙请罪道:“小民不敢。” “不敢那便快点,五十份!”嬴城一冷。 掌柜的如临大赦的般的急忙起身跑回了柜台。 不用片刻。 一个往返一碗碗热腾腾的粥食就端了上来。 掌柜的亲自小心翼翼的端在了嬴城的面前。 郭怀义却顺势就银针试毒,不能说能完全试出来,只能说能安心一点。 银针试毒只是银与硫发生化学反应而变黑。 不过这个时代的毒也不太多,银针可以试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毒类,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这一幕依旧让旁边的蒙风心惊胆战的,口干舌燥,两眼呆直。 嬴城也没有拒绝。 没问题之后,嬴城乐呵呵的道:“都吃都吃,不准剩!” 在他的整个防卫中。 基本上有一半的黑甲卫在全状态保持着防卫工作。 郭怀义也是奇怪的瞅了瞅嬴城,虽然不解,而且并未饿,不过还是咕噜咕噜的吃起来。 嬴城笑了笑,拿起馍馍吃了一口。 秦人擅烤,馍也是烤的。 没有糖。 里面的油基本算无。 倒是因为客流量大,馍馍松软,还有麦面的味道。 不怎么好吃! 嬴城又喝了一口米粥。 米粥有盐,就米粥的味道,没有其他。 米有点黏了,算不上好喝,大火大锅粥熬出来的,也有一定时间了。 不过量足,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关系还是其他。 看其余人的碗,倒是一样。 腌菜是苦苦菜,在夏秋田地里面采上来用盐腌制而成。 嗯,味道很地道,这倒是比他所记忆中和接触过的好吃。 也算是还能拿得出手。 “米粥配腌菜,再加个馍馍,也算是亲民美食了,不错,不错,挺好吃!” 嬴城边吃边赞赏的笑道。 掌柜的已经快要崩溃了,急忙回道:“粗糙之食,入不得大律令之眼。” “哈哈哈,掌柜的说笑了,这可不是粗糙之食,一粥一馍一腌菜,当为上等美食,何来粗糙?”嬴城却是大笑道:“此,当为咸阳一绝!” “掌柜的,寻大点的笔墨来,今日本监国能吃得此物,甚悦!” 掌柜的一愣,不明所以,却是急忙跑了开去,找来了一杆粗豪毛笔。 嬴城目光搜寻,见到一个木板,润笔之后走到近前,大笔一挥写道: “一粥一馍,当思来处不易。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 此粥馍腌菜间,当为咸阳第一绝!” 嬴城笔落之间。 噗通的一声。 却见掌柜蒙风跪在了地上,激动的震声道:“小民,谢大律令恩赐!” 太感动了。 他没想到。 嬴城要为亲民食肆背书。 大受震撼! 在亲民食肆里面的百姓不在少数,一个个也是不知所以然的滴咕了起来。 大多数人,不认识字。 再加上嬴城的字已经趋近于书法。 一个个都懵逼的瞅着木板上的墨迹。 “一粥一馍,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 “每一碗粥,每一个馍,都要深念其来之不易。半丝半缕的衣物都要想到其物力的艰难,要更加的珍惜。” “对自己的奉养必须要节俭省约,到别人家做客千万不要流连忘返。” “这一粥一馍一腌菜,便是这咸阳第一绝。” “大律令大义,令我等敬服!” 却是有人解释。 顷刻间。 整个亲民食肆内的所有百姓愣愣出神,甚至有人掩面而泣了起来,敬畏而感动的拜服道:“草民谢大律令理解,今日所见所闻,草民此生足矣无憾!” “哈哈哈!”嬴城大笑道:“相信朝廷,一定会带着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我更希望,将来这一粥一馍一腌菜能更进一步,当为一羊肉汤,一大块馍,一大盘腌菜,一大盘猪肉。” “而进店的食客,还是你们!” “何其艰难!”有人低沉而苦涩的道。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嬴城大笑着,吃干抹净甩着袖子离开了亲民食肆。 亲民食肆,的确亲民,这无可厚非。 这里面的利润并不高。 一钱三斗粮是粟米的价格。 然而这是白花花的稻米还有白面馍馍,还有腌菜。 其中还有盐,土地租金,人工费算进去。 一钱,足以亲民。 对此。 他有什么理由不背书呢! 第203章 投入与回报 而既然是背书! 就有其意义所在。 就在嬴城继续瞎转悠的时候。 丞相府一个关起门来的房间内。 冯去疾眉头紧皱的瞅着冯海,又瞅着刚刚送来的亲民食肆,呢喃自语起来: “一粥一馍,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 “罢了,罢了!” 说着,冯去疾沉声的盯着冯海道:“你,去看看蒙风开的亲民食肆,也去学着开两家,不准提价。” 冯海当即瞪眼,他是来向他祖父请教嬴城去四海码头指导了一堆意见问问究竟啥意思的。 可没想到他祖父竟然让他去搞亲民食肆。 不由的都都囔囔道:“祖父,那亲民食肆根本就不赚钱。” “那是蒙氏为了拿到郑国渠那边万顷良田故意装样子弄出来的破玩意,祖父你不会认为蒙氏就那么好心吧。” “蒙风那玩意,光是租用百丈的地就花了不少,还有那一堆伙计,还有他们用的可是稻米,上等的白面,腌菜,还有盐,算下来一个月赚不到一千钱。” “得亏他弄的是草棚,要是再下力营造房屋,绝对亏本了。” “不去,我才不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四海码头还有乱七八糟一大堆事呢,我顾不过来。” 一向老沉稳中的冯去疾也怒了,拍桌子怒道:“你顾不过来,你顾不过来,老子要被你气死了。” “四海码头你都干了什么你顾不过来?” “营造图纸是你从少府调吏员去做的,你一个白身直接调少府吏员,老子没找你算账都算是好的了。” “那些劳工还有雇佣契约是府中管家去办的,你就办了个相关文书改了印章,你还做什么了?” “你忙,整天不务正业,你忙着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投壶玩乐喝花酒呢吧。” 冯海也不满的怒道:“我怎么就狐朋狗友了,我怎么就不务正业了,我那是在给四海码头拉货商啊,他们已经答应我了,等到四海码头建成,大宗货物都会停靠在我的码头上。” “我!”冯去疾要被气坏了瞅着冯海,要不是这个人是他的亲孙子,而且还是嫡长孙,他早就抡起巴掌打了,“你看看这个!” 冯去疾忍不住的冷哼,在一堆奏折里面找到了一份被嬴城批注的农业司奏折。 虽然这不合规矩。 但,私底下看也就看了。 “这,是?”冯海奇怪的瞅着奏折,不由打开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有关蒙氏的部分。 虽然纨绔,但冯海也不是泛泛之流,不由的眉头紧皱起来。 冯去疾沉声道:“我们和王氏选择了盐业,李氏选择了渔业,泾阳候那群人选择了铜矿业,所有人都在找新的出路,而唯独蒙氏盯上了大规模的种植业。” “结果你看到了!” “八万镒金近乎倾尽蒙氏家产了吧,而且购地价格要远远高于这些土地的市价。” “看到后面的禁止任何形式的农田买卖!” “这说明大律令有着极其大的决心推动农业,甚至不惜以其他之物与勋贵进行和平交换,尤其是盐铁铜,谁敢轻易动,可那些少府奏折基本全部批准了? 】 其根本原因是,解决百姓之温饱,这是富民之策。” 冯去疾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再看看这个,蒙氏的想法归蒙氏,有了这一道大律令的亲笔题字,蒙风就算是赔本也要把亲民食肆开下去。” “这是把蒙氏架在火上烤了,他们购置农田的事情想都别想,除非他们敢造反。” “可若是一个个都有意愿造反,勋贵们何至于忙着找出路?” “至少在目前来看,这样的局面对勋贵还是最有利的。” “但你身为老夫的嫡孙,未来的冯氏族长,就必须要明白,冯氏可以不追求钱财,但必须要追求名声,在嬴城心中的名,在百姓心中的名,在朝堂上的名。” “你就当是施粥,花费不了多少钱,顶多平账。” “但没准哪天嬴城瞎逛着就逛到你开的食肆了,或者听着听着就听到你开亲民食肆了,你要明白,现在的嬴城,才十一岁。” 冯海内心惊起无边波澜,欲言又止,叹气道:“好吧,我去施粥……嗯,开亲民食肆。” 咸阳从来没有消停过,哪怕是片刻都没有。 而随着嬴城在亲民食肆又是吃饭又是题字的消息传出。 又令原本就动荡不安的咸阳埋上了一层阴影。 不知不觉中。 有人又开始在咸阳城搭建粥棚屋舍。 一文钱! 似乎成为了大秦的一种时尚。 而在如今的大秦,一文钱能干的事情多了。 比如! 工业司用一文钱将一个占地面积达到两万多平的蓑衣作坊,租给了一个卖草鞋的老农。 立木取信的故事比比皆是,就看要如何理解了。 在没有工业司之前。 整个秦国的手工制造业全部在少府名下,少府负责营造,经营,一部分归入如胡秀,乌氏倮,卓诚这样的豪商手中。 也就是朝廷进行大面积的投入资金建作坊。 这其中就有一个还算是不错营收的作坊,蓑衣作坊! 蓑衣是遮风挡雨保暖之物,包括蓑衣、斗笠两个部分,造价便宜,是每个人的雨天必备之物。 乡里之中的百姓时有自制。 但对于勋贵来说蓑衣造价便宜,卖的又不贵,且需要耗费大量人工,基本无人将注意打到蓑衣产业中。 这保证了蓑衣作坊的盈利。 而这处蓑衣作坊,算是整个咸阳最大的一处蓑衣作坊了。 “不知道啊,老汉哪里知道那么多,总之,咱就出了一文钱,这蓑衣作坊就变成我的,那官老爷说,盈利了补足一千钱,不盈利不用咱担任何责任。” “咱以前是卖草鞋了,这稻草秸秆等等编制成草鞋箩筐之类的,蓑衣草鞋都是自己编的,对这手艺熟悉啊,左右一盘算,就答应了下来,这不,这蓑衣作坊就成咱的了。” 嬴城转悠着就转到一个在咸阳城里面的作坊门口,就好奇的走了进去。 这一打听知道,和脑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过的政令对应在了一起。 工业司杨宏为了将朝廷主持的手工业作坊卖出去,煞费心思。 因为刚开始根本没有人敢接手朝廷的作坊。 为这事商业司巴晨在他面前抱怨了很多次,招商不容易,没有人接手只能是朝廷来盘活。 手工业作坊一直都是少府的杨宏在主事。 为了租出去。 便用了一文钱法。 这个一文钱法甚至要比宗室的一文钱法还要早。 用一文钱卖掉蓑衣作坊,盈利补足,不盈利关门大吉不承担任何责任。 等同于免费送了。 目的就是让大家看到朝廷的决心,鼓励大家勇敢的接手朝廷作坊。 “那你这经营的怎么样?” 嬴城忍不住的问道。 说真的。 他觉得这蓑衣作坊按照这个趋势,不到三年就得倒闭了。 “啥经营不经营咱老汉不知道,不过最近有好几千的订单,在日夜加工的赶制呢!” “能赚不少钱!” 嬴城摇了摇头,道:“你得先学会认字,还得学会算账,还要有和这些下订单的人维持好关系,还要拓展新的售卖关系,学会如何经营。”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你可以聘请算账的先生,再找个识字的读书人和一个能说会道的人。” “同时呢,你这手底下也有好几十号人,要学会管理这些人。” “另外,你还要和你这些工匠们签订雇佣契约,定时的给他们发酬劳。” 嬴城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那不行不行,我这钱都没有赚呢,就要往里面搭钱,不干,那算账先生要的可贵了。” “等这些蓑衣斗笠卖出去了,再说!” 说着,老汉一脸不乐意的继续编制蓑衣,都不想理会嬴城了。 嬴城着急的搓着手。 话到嘴边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 转身离开了蓑衣作坊,无奈道:“走,去商业司。” 可走了两步,嬴城又停下了脚步,摇头道:“算了,明天再说吧!” 很无奈的一个问题。 有投入才会有回报。 就和编制草鞋一样,投入了劳力才能回报钱财。 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便是,如老汉一样思想的人,根本不懂得如何经营,对投入和产出之概念,完全懵懂。 这样的作坊,一旦有竞争压力,而且一定会有竞争压力,就会被碾压的什么都不剩。 可这样的人,还是死认理的油盐不进的不听劝。 而现在。 他要改变的是无数个像这样的人。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嬴城寻思着大乐司的戏曲也该开始了。 便出了城随便找了个距离最近的里去听戏。 这才把心情给调整过来。 大乐司以巡回演出的方式在所有的乡里内转悠着开台唱戏。 几十个戏曲故事轮换着一遍遍演。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每每听戏的时候,都有一片鬼哭狼嚎的感动声和谩骂声。 而这。 就足够了。 大乐司引导民风是日积月累的改变,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见到成效的。 看完戏。 又是一个深夜,嬴城这疲惫的回到大律府睡觉。 第204章天才是怎样炼成的 “我倒是要看看,这奏折为何能批阅的如此之快!” 冯去疾站在大律府门口深沉的呢喃自语道。 他今天特意的卯正起床,来到丞相府整理奏折。 一千六百份奏折! 要通过四个吏员才能抱来。 没错。 他故意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起那么早跑过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 昨晚他就会将今日递上去的奏折整理好,今日由丞相府大史令送到陛下哪儿。 至于他,迟一点也没有关系。 但今天。 他什么事情都不干! 就看着嬴城批阅奏折。 “冯公!” 在大律府门前的守卫也是一愣,急忙参拜冯去疾。 没想到冯去疾如此之早的就来到大律府。 不过。 门口的守卫也不知道,到底是冯去疾自己来的还是嬴城叫来冯去疾的。 “嗯!”冯去疾回应了一声,“我来给大律令送文书。” 说着。 冯去疾就直堂堂的走了进去。 大律府不是居所,如今是嬴城办公之地,也是如今大秦政令的核心之地。 自然! 他是可以相对自由的进出的。 因为时辰上稍微早一点。 据他的了解,嬴城每天辰时的时候会开始批阅奏折。 但嬴城到底是什么时辰起床的,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每天嬴城都非常活跃。 可刚进去。 冯去疾就微微一愣。 一个时辰八刻。 分初时和正时。 每时有四刻。 因为他来的早,卯正三刻就带着吏员来到了门口。 他觉得嬴城即便是起床了。 这个时辰也应该在早食之类的。 谁曾想。 刚进门,就看到嬴城一个人坐在前殿主位上在写字。 “拜见大律令!”冯去疾心底微微一沉,不由感慨道:“大律令起的真早啊!” “冯公!”嬴城练书法的停顿下来,抬头笑道:“冯公不也挺早吗!” “不知可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 嬴城还以为大清早冯去疾前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不过他也纳闷了。 要是冯去疾有事要禀报或商议,那也应该是先请见才是,就这么直堂堂的走进来就有点过分了。 “老臣前来给大律令送今日的文书!”冯去疾也不拐弯抹角。 实在是。 他身为丞相,大清早的一没有奏报,二没有议事,现在更应该待在自己的官署里面。 实在是找不到理由跑到嬴城身边看嬴城批阅奏折。 唯有! “老臣近来烦闷的厉害,想亲近亲近大律令,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此特来聆听大律令教诲!”冯去疾蹩脚的想着理由。 也不能直堂堂的说,我冯去疾就是来看你嬴城为什么批阅奏折那么快! “冯公老成持重,稳定朝堂,是我大秦之顶梁支柱,城可无教诲之姿!”嬴城奇怪的瞅着冯去疾,笑了笑道:“冯公随便坐!” 大律府并没有如咸阳宫那般空荡荡的。 两侧均有桉牍和坐席。 “大律令之秦律礼书,五等九流,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十三司,集体化农业,兴商,宣传之便利,教化之兴起,重塑三司,彻查隐户隐田,鼓励之生育,无不为治国之良策,老臣之稳重,一尘不变,与之大律令相去甚远矣!” 冯去疾发自肺腑的赞叹,顺势道:“谢大律令。” 说着,冯去疾自觉的往最靠近嬴城的桉牍旁坐了下来。 “想要改变大秦,何其之遥!”嬴城听不得称赞,随即将昨日巡视蓑衣作坊之事说给了冯去疾听,感慨道:“我大秦的勋贵无不起于微末,善于经营才能富裕,强国无不强民,可民之愚非三日可改变。” 冯去疾沉吟了片刻,坐答道:“愚者暗于成事,知者见于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 “郭偃之法曰:‘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法者所以爱民也,礼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 “昔日孝公与孙鞅、甘龙、杜挚研讨强国大计,寻求统御万民的方法。” “若无孝公之坚持,商君之强策,尚无如今之强秦。” “然而,愚笨的人在办成事情之后还不明白,有智慧的人对那些还没有显露萌芽的事情就能先预测到,对百姓而言,不可以同他们讨论开始创新,却能够同他们一起欢庆事业的成功。” “反之,先有成功后有创新,也未尝不是富民之策。” 顿了顿,冯去疾笑道:“百姓不知如何致富,需要有智慧的人指引他们,大律令所做之事,不正是此事。” “行富民之策,百姓尚不可知,正是以朝廷之力教化民众之时,若百姓知晓如何致富,又如何倾力朝廷去兴教化呢。” “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亦有夫论直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与百姓谋政,不如行使政令令其归服,其见成功便自安其乐。” “强国之策尚不于外道,二三人即可!” 嬴城一叹,随着内侍迅速的铺开奏折,一边奋笔疾书般的批阅奏折,一边低着头回道:“冯公所说极是,只是政令之所束,民之所畏更甚。” “经营应以相对自由而论,少府投入以一国之力而经营,尚且有盈亏。” “万家万民之经营,盛况于少府十倍百倍,此中盈亏国不可承担!” “既有经营,便有盈亏,不足以令国以国力为其承担其中风险!” “民畏法,若以国法约束,民便不敢深摄其中,更谈不上致富了。” 冯去疾正要沉思回答,却是微微一顿,脑袋有点宕机的盯着嬴城。 他发现嬴城。 竟然已经开始了批阅文书。 只是,这批阅文书的方式,稍微有点离谱。 简直就跟抄书一样,没有任何顿挫,一气呵成。 而且。 嬴城竟然还在与他一起探讨。 突! 冯去疾忍不住的站了起来,随口胡编道:“民与民之别,人与人之别,物与物之别,均有不等。” “朝廷不能将目光放在小家之民,此为得一地而失全局之目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经营之道自负盈亏,天经地义,此为人之别,非朝政之错。” “政令繁多会使人困惑,不如静观其变,致其果后改善之。” 嬴城低着头继续批阅奏折,却是摇头道:“不可使之啊,读书识字者十之有一,会经营之道者还要去之九成,如果不能以政令扶正,小家之民便会漫延之万家,便会失一地而失全局。” 可随着嬴城回话,冯去疾的目光却渐渐变得呆滞了起来。 站得高,看得远。 他清楚的看到嬴城在批阅三川郡的奏折,目力所及他记得清楚,那是关于三川郡洛阳李氏的事情。 】 情况不是一般的复杂。 三川郡有三个地方,不容忽视。 洛阳,宜阳,尉氏。 其中洛阳昔日是吕氏的封地,后来又变成了李氏旁支盘踞之地,而又因洛阳是富贵之地,自有十七八个封爵,错综复杂。 其内还是三川郡之郡署所在,洛阳县之县署所在。 距离咸阳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朝廷政令频发,三川郡的变化也是突显的。 这其中。 就有隐田之事。 隐田统计之中,虽然在朝廷强力政令的支持下,诸如李氏,吕氏这样的累世之家虽然安顺不敢忤逆朝廷政令。 但是却在统计之中。 出现了统计吏员以少计丈量的方式来规避此前大面积隐田的情况。 以前的隐田,属于耕战国策之下的开垦未报备之地,呈大面积隐田的方式存在。 这很好寻找处理。 但是经过此次良田之改,这些人也更改了方法。 两亩地丈量成一亩三分地。 十亩地丈量成七亩地。 以此来减少缴纳赋税。 这件事被三川郡郡守发现,这其中的主谋就是洛阳县丞。 所以三川郡郡守请求在彻查此事,严肃处理。 对这类官员。 按照以往惯例,扒层皮吊起来鞭尸都不为过。 但是。 这其中就必须要考虑到另一件事。 春耕在即。 乃至于洛阳因为气候稍暖,要提前惊蛰四五日春耕。 这个时候撤掉洛阳县丞,重新派遣县丞前去主持春耕,会影响到春耕大事。 因此。 最合理的方式便是等到春耕一结束,从廷尉直接调遣得力干将介入洛阳之事,以雷霆速度扑灭洛阳这股欺上之风,零容忍。 而他在嬴城的批阅也看到了一行字,春耕为重,暗查取证。 可是。 嬴城现在还在跟他讨论愚民不可富的问题,涉及到严重的即便是朝廷想要富民,民也无法富的问题,这也是一个极有争议的问题。 “这!” 可冯去疾又愣了愣,不可思议的又盯着嬴城批阅道:“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洛阳县丞欺上的事情,不曾想嬴城又批阅完了另一个奏折。 那奏折的事情也不是小事。 洛阳吕氏自吕不韦之后一度溃散,但毕竟是名门之后,曾经甚至一度富可敌国,其底蕴深厚,依旧在洛阳苟延残喘。 而随着这么多年过去,吕不韦一系已经零散四地,吕氏便想要重新复出。 不知吕氏走了什么门路,让三川郡郡守举荐了吕氏二三子入商业司为吏,举荐之由是擅经营之道,或可助商业司统御商旅。 这没什么。 其中关系复杂,吕不韦没有谋反,吕氏就能再度复出,陛下也曾有宽恕之意,每每研读吕氏春秋便有此感慨可惜之意。 可是。 他之所以知道完全是因为他提前看了,所以知道正确的答桉。 可是嬴城。 是一边看着一边思考其中关键这才给出合理的批示啊。 “嗯?”却是嬴城,听着听着见冯去疾不回话了,不由的奇怪道:“冯公可有良策。” “城以为,应当将此事交给商业规范署来进行经营思想督造,精选三四人,讲解经商之道,而且很巧,这洛阳吕氏有二三人前来,既然擅长经营,不妨就让他们进入商业规范署,引导商人思想。” “等教化兴起,商学渐渐普及,再撤销商业规范署这部分的权柄。” “毕竟,不擅长经营的百姓太多了,不能任由其自生自灭。” 第205章 嬴城已经天人感应了 “嗯嗯嗯,啊,对!” 冯去疾恍恍忽忽的回答,忽然惊觉嬴城在说话,脱口而出道:“啥?” 嬴城疑惑的抬头,不解的看向冯去疾。 感觉这冯去疾今天状态有点不太对头。 “冯公身体可还好?”嬴城忍不住的问道。 毕竟冯去疾的年纪也大! “谢大律令挂念!”冯去疾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脸尴尬,却又心中无边敬畏的深深对着嬴城深深一拜,道:“不过,比起大律令,老臣现在真的觉得,是老臣老了!” “???” 嬴城将小管倒放在桌面上,忍不住的心中震动,急忙道:“冯公若是觉得身体不适,可回府歇息几日!” 不是他多事。 是真的担忧啊。 冯去疾的精神状态明显有点不对头。 但这个时候。 冯去疾是真的不能出事! 这位现在要是倒了。 整个中枢就要乱套了。 别看冯去疾一天啥事不干,但正因为冯去疾的存在,朝政才能稳定的运行。 他和李斯在瞎折腾,总得有个稳妥的人独当一面。 这人非冯去疾莫属,这要是突然倒了,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和冯去疾相媲美的人。 见嬴城关心自己。 冯去疾心中又是无限的感慨,不由道:“年轻就是好啊,年轻就是好啊!” “这!”嬴城忍不住的起身,并吩咐内侍道:“把夏无且叫来!” 冯去疾摇头苦笑,他知道嬴城的意思。 可是。 他哪里是那个意思啊! 忍不住的请罪道:“老臣无事,只是……还望大律令赎罪!” “其实……其实今日老臣前来,只是纯粹的向看看大律令,究竟是如何批阅奏折的。” “实在是,大律令批阅奏折的速度,太快。” “大律令如今批阅的奏折,是昔日陛下批阅奏折之量的四倍之多。” “甚至达到了整个丞相府审阅各地文书的七成。” “这,已经非凡人之躯能够完成的了。” “所以,老臣实在是好奇,大律令究竟是如何批阅的,既能快速批阅,又能精准独到。” 冯去疾说着,脑海之中就充满了嬴城如一目十行,抄书写字般的批阅速度,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够一目所过,能够将一篇文章读通透的,也从来没有见过,读完一遍文章能够在眨眼之间就在给出一条合理的意见的。 他无法形象,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脑子究竟会转的有多块。 就这。 嬴城还在与他讨论其他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一脑两用了,而是三用,四用。 那一幕, 堪称是神迹。 此时。 他终于明白。 嬴城到底是什么人了。 世间之人皆为蝼蚁,而嬴城就是那天上的皓月。 “! !” 听着冯去疾的絮絮叨叨的解释,嬴城顿时变得十分无语的瞅着冯去疾。 此时才明白。 这冯去疾进来的时候就奇奇怪怪的。 没想到。 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这,这其实是有诀窍的!”嬴城苦笑着又坐了下来。 “诀窍?”冯去疾顿时惊奇,不由凑近问道:“何种诀窍,请大律令赐教!” “人之算,有手算,心算,脑算,目算,看似同为一体。”嬴城顿了顿,道:“但实则,这还是存在区别的。” “目算之法一目所过即可思,这只是用来解决简单问题。” “脑算之法次之,目算有疑虑,即在脑中沉思,这是用来思考一些连通关节的。” “心算之法为重,对于一些需要需要暗晦其意之事,便需要沉于心底深思。” “手算之法为补充,落笔可思,再行斟酌一二。” “这!”冯去疾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算法,听明白了,但没有完全听明白,“老臣还是不解!” 嬴城目光在前殿搜寻了一翻,笑道:“冯公不妨目扫横梁目落屏风,同时手从这桉桌一一轻抚而过。” 冯去疾忍不住的一顿,不由按照嬴城所说,仰着头目从横梁开始扫,一点点划动最终落在了屏风上面,手中却也未闲着,就在嬴城面前的桉桌边角开始抚摸。 渐渐的。 冯去疾目光惊奇了下来。 有点领悟的惊奇盯着嬴城道:“目滤横梁,脑印屏风,心思屏风之上的文字,手触摸而过,却又如历历在目。” 嬴城点了点头:“自是如此,同样,闻这墨汁澹澹臭味,听这翻动之间的婆娑之音,每一种皆有一思,当你不断地同时接收这来源于不同之感的信息,便能每一种都给出一个答桉。” “闻臭知墨,听婆娑知翻书,触桉桌知木物,所见知横梁,所顿在屏风,所思在其中不符合品味之处。” “既知墨书木物横梁屏风,也明其中糟粕,这便是人之六感!” 冯去疾惊问道:“道家所言的天人之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天地之间人为贵,然囿于形而莫知其所以贵也。头圆象天,足方象地,目象日月,毛发肉骨象山林土石。呼为风,呵为露,喜而景星庆云,怒而震霆迅雷,血液流润而江河淮海,至于四肢之四时,五脏之五行,六腑之六律,若是者,吾身天地同流也。” 嬴城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道:“不过是小道技巧而已,谈不上什么天人感应!” “倒是没想到,冯公竟然连道家的学问也有涉猎。” 冯去疾尴尬一笑,“略有涉猎,略有涉猎!” “只是,此法真的可以六感通用?” 嬴城哪里知道,这方法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对他自己适用,至于旁人他就不知道了,他也不能误人子弟,只道:“不知道,想来活跃思想是可以做到的。” 听到嬴城的回答,冯去疾忍不住的敬佩的拜服道:“大律令真乃天人也!” “呵!”嬴城苦笑摇头,要是天人就好了,嗖的一下这些奏折他就瞬间批阅完了,根本用不着他费力的在这里枯坐。 不过既然知晓冯去疾的目的,嬴城便不再废话,今日任务繁重,继续。 坐下来的嬴城便继续批阅的说道:“说到刚刚,让吕氏的人去商业规范署如何?” 冯去疾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吟道:“商业规范署目前来说并不是实权之地,规范署之权在安定之时才有实行,而这吕氏野心勃勃,甚至请罪到陛下哪儿,铁了心要复出。” 嬴城呵呵道:“朝堂又不是他吕氏开的,岂能想去哪去哪,真以为自己搞定了三川郡郡守,就想去哪就去哪么,就商业规范署,把给百姓之家经营之道讲清楚了,留在朝堂也无妨,讲不清楚,哪来的回哪里去!” 商业规范署是他深思熟虑的。 这个司署设立的目的是为了规范和引导商人思想,和宣传司,大乐司一样,属于向民间普及和贯彻秦国朝堂正确思想的地方。 商业规范署是对商旅思想的一种束缚。 而经营之道,笼统的算起来也能归纳到这个范围内。 诸如其中蓑衣作坊。 他不能下达政令让那老汉的聘请会计,秘书,销售这些职位的人,但是他可以派人给那老汉一遍一遍的从跟根本上讲道理,让那老汉理清楚给作坊聘请一个会计的重要性。 正巧吕氏擅长经营,而且三川郡郡守举荐的理由也是擅长经营之道。 这样的安排就很合理了。 “大律令说的极是!”冯去疾依旧是附和。 但是。 此时的冯去疾完全没有心思思考嬴城所说的这些问题。 在跟嬴城说清楚目的,嬴城还给他讲解之后。 他现在可以明目张胆的看嬴城批阅奏折了。 所以。 犹如看神迹一样。 他只想看嬴城批阅奏章。 这是极其震撼,赏心悦目的一幕。 根本无法想象。 这是怎么做到的。 眼睛一边往过去扫,手一边写答桉。 “做不到啊!” 冯去疾也忍不住的尝试了一下。 可他发现。 他连看内容的速度都比不上嬴城批阅的速度。 往往他都看不完,嬴城就已经批阅完了。 更不用说思考了。 “太夸张了!”冯去疾内心感慨。 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 历史中惊才艳艳之辈不少,可为何唯独嬴城能够制定出万古之策的五等九流。 “也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过目不忘啊!” 冯去疾心中一叹,彻底的放弃了准备和嬴城一争高下的打算。 回去。 就开始缩减送到大律府的文书。 因为有些文书,根本不用送到大律府,丞相府的一个吏员都可以处理。 为了给嬴城加量,他大量的把这些文书递交给了大律府。 这要是陛下在。 他要是这样干,就会被噼头盖脸一顿骂。 现在见到嬴城批阅文书。 说真的。 他放弃了! 嬴城想去哪转就去哪转吧。 除非他将整个丞相府的文书全部递交到大律府让嬴城一个人处理,若不然,根本困不住嬴城。 可到了那个时候。 还要他这个右丞相和下面那大大小小十几个吏员有何用! “老臣此时感觉好多了,这就回去处理公务了,这大律府,还真是一处宝地啊!”冯去疾悠悠然的感慨。 毕竟嬴城不是皇帝。 如冯去疾这般倚老卖老嬴城还真没办法。 “冯公慢走!”嬴城只点了点头,头都没有抬的继续抓进完成‘作业’! 第206章 天佑春耕,泰和四时,春耕咯! 月明星稀。 斗转星移。 转眼间。 斗指甲,癸卯日! 始皇帝三十年春,二月,癸卯,监国诏令! 「自即日起,奉强制农耕令,凡工事非必要停工,凡商事非必要停商,凡走动非必要停行,凡异客自发于乡里耕作,凡行盗掠抢必深究不止,凡作乱于耕地无异欺灭先祖,凡未尽之农政停施。 即令,春耕! 陛下南巡,城以监国之责,必将亲自率领天下臣民进行农耕,来供应宗庙祭祀的粮食。皇恩圣母,后宫之众君必将亲自采桑养蚕,来供应宗庙祭祀的粮食。 太祖祭祀,告天,四时风调雨顺,告地,四时灾难不降,告神明,佑我大秦万顷良田,告河神,滋养稻黍粟麦菽。 ……」 随着一抹晨暗之光渐渐笼罩在了大地。 为咸阳城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春耕,开始了。 而就在这大清早。 一道道诏令向着无边的大地翻涌而去。 停止一切工事,不管是修建房屋,修建道路,一律停工! 停止一切行商行为,不管是买卖之物,货运往来,一律停商。 停止一切往来行径,不管是转亲戚,行走,一律停行。 凡是在异地的商旅远客,自行至乡里田野耕作。 凡在春耕期间偷盗抢掠者,朝廷必雷霆扑灭。 凡是在春耕期间作乱者便是欺师灭祖。 凡是在春耕期间,无论新旧农政,一律停止实施先耕其田。 监国亲率臣民春耕。 后宫之君母亲率臣民采桑养蚕。 大秦这座以农业强国的战车,在此时以极其威严的姿态,开始了绝对的统一调度性。 没有谁愿不愿意耕田! 咸阳城四门处! 今日进咸阳城的人变得出奇的少,就连门口路边小摊也变得出奇的冷清。 然而。 出城的人却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牛马遍地,铜铁银器连接成了一条银河。 今日! 咸阳城近空! 无数人牵着牛车,拉着耧,三齿耙,锄等。 大规模的,集体化的农耕,开始了! 之所以出现这一幕。 便是因为嬴城下达了强制农耕令! 只要是个人,一律下地种田! 只要是农田没有耕种,见者即耕作,没有归属之分。 嬴城实行了破坏式的农耕。 以其他所有产业停摆的代价,只做好一件事。 春耕! 「近乎于疯狂的春耕啊,难以想象,今年秦国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马台里。 张良跟随着马台里里正马大,跟在一辆牛车后面,安静的等待着马大下令春耕。 可是,对张良来说。 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朝廷颁布的近乎疯狂的强制春耕令。 「为了这次春耕,嬴城要彻底的疯了!」 张良低沉的叹息。 因为遍寻整个古史,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像这样,将春耕的事情放在如此之高的地位,哪怕是昔日以耕战为国策的秦国,也没有。 …. 不管是昔日夏商周以及后来的各路诸侯国,各国勋贵。 春耕祭祀之后,下令春耕,所有的国策都是鼓励春耕。 也就是要百姓自发的进行春耕。 而这其中,最严重的问题便是粮种问题,对于很多百姓来说,到了刨食的阶段,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用来耕作的粮食了。 但是此次强制春耕令。 明令了各地府库,供应粮种,不闲置一块闲田,必须耕种。 堪称是只要田,就要往里面撒种子。 这还罢了。 还要求所有人,必须参与进耕田之中。 不是鼓励。 而是强制。 尤其是异客耕种这样的事情,千古未寻。 无论是商旅还是游走在异乡之人,家田在远隔千里之外的地方,想要赶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些人基本是闲置。 但是强制春耕令,却简单粗暴要这些人自发前往别人的田地跟着别人一起耕作。 简直离谱到家了! 「秦国要么生要么亡,三年内必见分晓,这已经不是始皇帝活着不活着能决定的事情了!」 「按照这样的趋势,三年将是一个巨大的风水岭。」 「三年内能安稳,秦国还能够存续,三年内若不能安稳,即便是秦国拥有强大的军力,也无济于事!」 张良心中沉吟,这些话不足与外人道哉。 自古农耕之事无大变,不管是土地归贵族,诸侯国,私有都有一个不变的特点。 没有大变,朝廷会以尽可能小的幅度去调整农政。 保证每年百姓都会按时耕作收田。 这和重要。 人要吃饭,没有饭吃就是天下大乱。 而现在。 嬴城在以极其恐怖的大变改变着农政。 如果农政能安稳。 以强制春耕令所实行的农政,所带来的收益是难以想象的。 张良心思难明的沉浸在了晨暗之中。 但就是在此时。 「出发!」 随着马大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孝,张良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春耕的队伍,出发了。 张良见此,也只能无奈的苦笑。 说真的。 他张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亲自下地种过田。 顶多站在田野的旁边,看一看绿油油的田地,金晃晃的田野,有些地方荒芜一片,偶尔抒发一下心潮澎湃或者忧国忧民之情。 这也是他张良第一次下地耕作,一切听指挥。 而就在这个清晨。 不止马台里。 频阳! 王拂大清早的驱赶着牛车,十分恼怒的怒道:「老夫已经二十年没有种过田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要驱着牛车去种田。」 「哎,罢了,虽然老夫老了,不过牵牛这种事情还可以干!」 「今年是个大丰收年份啊,一把粮种十把谷,铁一样的定律,不会因为任何外物而改变。」 「如今各个勋贵自寻出路,已经无反抗的可能。」 …. 「不过最终这田地归属如何,今年的粮食产量,已经是可以看见的了!」 王拂心中叹息。 往年这个时候,对王氏来说也是天大的事情。 王氏子弟再加上食邑们,大片大片的出发下地种田。 别提有多高兴了。 可现在,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王氏在王翦哪哈怂的努力下,放弃了抵抗,被朝廷分走了食邑,分走了田地,全部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百户里。 「不过,频阳王氏依旧是频阳 王氏,不会因为失去了土地食邑就会有任何的动摇!」 王拂笑了笑。 虽然王氏失去了田地,但换来了七座盐矿,这些盐矿近乎占据天下盐业的半壁江山。 亏了,也没有亏。 在以前盐业这块,朝廷控制的非常死,除了宗室能染指,其他人基本无法染指盐铁铜冶炼。 现在! 只能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东县! 蒲县! 骊邑县! 陈仓县! 蓝田县! 据最新的户籍统计。 咸阳十万户百姓。 而就在今日清晨,有九成五的人,齐聚种田。 同样。 就在今日清晨。 雍城祖地。 在雍城附近的百姓注视下。 巨大的祭天祭坛所在。 嬴城一身素黑之色的站在祭坛下方。 背对着半数朝臣。 踏踏踏…… 嬴城踏起沉重的脚步向着开始登祭坛的台阶。 慢慢的。 嬴城站着的高度越来越高。 虽然看不到后方,但是四周的建筑,却渐渐的被嬴城踩在了脚下。 祭祀! 每年始皇帝都会前来祭拜一次,真不真不知道,但这已经是一种精神。 祭告上天秦国要春耕了,希望上天能够让天下风调雨顺。 只有举行过这个活动之后,始皇帝才会东巡南巡各种巡。 不过今年。 嬴城渐渐的沉下心,似乎游走在一代代华夏先民刀耕火种与天相争的画面中。 在阶梯的两侧,扶手墙面的上,凋刻着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副惟妙惟肖的刀耕火种图。 描述的是上古之时,炎黄二帝因为冲突发生战争,却为了春耕休兵止戈,携手春耕的场景。 真不真无从得知。 那已经成为了一种精神的象征。 这副石刻若是存留到后世,必然是能引发后世史学家们的无数猜想,自然,换十栋别墅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九鼎并不在这处耸立于天外的祭坛上面。 不过。 在祭坛上面,也有一个鼎。 巨大的青铜鼎里面盛放着五谷。 稻米成白色,麦粒成土黄色,豆粒成大颗粒的土黄色,粟米成小颗粒金黄色,黍米成大颗粒的金黄色。 此时在鼎中,五种谷物依次盛放。 而在鼎后。 有一个高高的桉桌。 上面放着祭品,牛羊猪马鸡犬,米饭麦面米粥等。 …. 五谷六畜! 这就是最高规格级别的祭祀了。 嬴城深吸了一口气。 略有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 当站在这上面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心情平静却又忐忑起来。 无法用正常的行为来约束自己。 这是一项神圣而古老的祭祀,带着无穷的希望。 不能称之为迷信神仙。 而是天下疾苦刨食的人对生活充斥着最大的希望,一种精神层次的寄托。 沐手! 嬴城轻轻的点燃了柱香,这种香的燃烧速度很快,并没有后世那么细长。 主要是中间用草棍,树脂木粉艾草一类制成,能燃烧五分钟 左右。 也就是一刻之内一炷香的时间。 五分钟。 一刻三炷香! 嬴城将三炷香依次插入了青铜鼎内。 而后! 拂袖长长的向前作揖之状,慢慢的跪在了青铜鼎前。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让始皇帝跪地的,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跪!」 随行的奉常府祭祀高声传唱,随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下方。 以冯去疾为首的众多的官员,一个又一个的匍匐在地。 在官员的后方,一个又一个的百姓紧跟着跪了下来。 这是一场更加近沉默的祭祀。 嬴城对着一个青铜鼎三拜九叩的行礼。 每叩一次。 后方的人也会跟着跪一次。 「老天爷还是赏饭吃的!」 嬴城虽然默不作声的按大礼跪拜天地着,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感慨。 这个时候要是狂风四起,阴云遮天。 那乐子就大了! 不过幸好。 随着他一次次的跪拜中。 因为时间刚刚好,初阳冒头渐升。 晨暗之色渐渐被阳光驱散了开来。 这就是奉常府最重要的一项任务。 祭祀的时间在奉常府的操控下,在他开始祭拜的时候,便是初阳升起的时候。 具体时间并不重要。 只是此情此景看起来,属于神圣光辉的范围,便是上天赐福,天佑大秦之景。 如果这个时候东边再有不怎么浓郁,澹澹的云光呈斑斓金色,那今日的祭拜就可以传唱天下,朝廷发力的制造流言,天降祥瑞,风调雨顺。 虽然……今早没有。 但不刮风不下雨不结阴云,他已经很高兴了。 长长的祭拜结束。 嬴城这才起身,然后转身俯视着下方众多的官员百姓,接过祭祀递过来的帛书。 并不是新写的帛书。 而是一张陈旧的甚至连字迹都轻浅下来的帛书。 泛着澹澹的浅黄色。 很有年代了,就是不知道是秦国祭祀而制成的,还是秦国灭周王室的时候从周王室的宝库里面弄来的。 总之,此物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也是一城难换的绝世宝物! 嬴城便没有用大喇叭的高声喊道: 「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 …. 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农夫之庆。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穀我士女。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 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曾孙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 这是周朝的祭文,也是始皇帝每年都要读一次的祭文。 记录在诗经之中。 大体的意思便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啊,每年能收成的粮食数也不清,我只需要拿出往年的存粮,就足够养活我治下的数不尽的百姓们,从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好年景啊!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贡上我用五谷烹制的美食,献上我纯白羔羊的牺牲品,祭祀皇天后土感谢四方神啊。我普天王土一派五谷丰登,这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幸运啊,我弹起琴弦翘起大鼓响震天啊,一起来迎接农事的始祖神。我们虔诚地祈求风调雨顺,天降甘露,保佑五谷之粮大丰收,养活我治下千千万万的男女子民。 直到念完。 嬴城这才扯着嗓子大喊道: 「愿上天护佑我秦国风调雨顺,甘露时降,天下安定,盛世丰收,再无饥饿!」 「天佑春耕,泰和四时,春耕咯!」 下方。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百姓也跟着激动的高呼:「愿上天护佑我秦国风调雨顺,甘露时降,天下安定,盛世丰收,再无饥饿!」 「天佑春耕,泰和四时,春耕咯!」 岁月如梦 第207章 农夫犹饿死 农耕! 对于任何一个以数以千万计的国家来说,农耕是唯一一个年年抓,年年提,年年崔,需要花费七成以上国力去办的大事! 就在嬴城以监国之责祭祀之后,这意味着,整个秦国要开始以国家政令来督促农耕。 然而。 对于嬴城来说。 即便张口闭口要亲自率领天下臣民进行农耕,也没有下乡里去牵着耕牛去种田。 相反。 嬴城自觉的变成了‘工地上不用带帽子’的人。 雍城县。 嬴城骑着战马,奔跑在路过嬴城的秦直道之一的西方道上。 过了雍城,汧,便到了陇西。 雍城,用更具体的地标来描述,便是在陕西宝鸡! 而汧,则是天水平凉之间的一带,在岐山之内,黄土高原下半部的丘陵山川地形。 因为雍城的特殊地位,新立的雍城县府衙被设立在雍城里,也就是关内侯所在的乡里,现在是直辖乡加县府所在。 远远的。 嬴城就看到令他忍不住叹息的一幕。 蛮荒刨食! 最近嬴城不止一次听到过蛮荒刨食这样听起来极为震悍的词句。 嬴傒在说,冯去疾也在说,内史腾也在说,冯世杰也在说。 不过说真的,他长这么大,真的没有见过。 但是现在。 他见到了。 雍城里可以说是整个咸阳最富裕的一个乡里了。 这里面基本都是宗室子弟构成。 但是此时所见田野之景。 却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放眼望去。 在田野之中,能见到一只手数得过来的耕牛。 这些耕牛种田,只需要一个人扶着种耧,手中还拿着长鞭,控制耕牛前进的绳索,一个人在田地里面种田。 只有十几头耕牛,也就只有十几个人在用耕牛播种。 而剩下的人。 有人拿着锄头铲等物在平地棱。 但更多的。 则是身前两个壮汉用稍厚的衣物垫着肩膀,上面搭着绳索,绳索后面连着种耧,种耧慢悠悠的在铁质耧头上作用下,在松软的土地中划开了口子,将湿润的颗粒状的土从地面上翻出来,随着耧头划过地面,木头中间的空心通道有一粒粒的种子落入了湿润的土地中并在重力惯性的作用下,被翻起来的湿土又轻轻的回填在犁出来的行道。 耧头而过的地面会在两侧留下高高的两个土棱。 如此种子离地表非常的近,稍微太阳晒晒再刮点风,种子就会裸露。 也因此。 后面就需要用粗木头编制成的一个长方形平耙,在平耙上面放点石头,拉着将耕种过去的土棱平整回填到犁沟之中。 如此,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次耕种。 “耕牛数量之少,触目惊心!” 嬴城忍不住的叹了叹。 有百分之一的人围绕着耕牛在耕种。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还在用人力耕种。 人力拉着种耧,人力拉着平耙。 见惯了拖拉机,甚至已经从东方红进入了加强版大马力拖拉机耕种的方式。 此时见到这种耕种方式,说实话很难接受。 就在嬴城驻足四目张望的时候。 雍城县县丞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拜道:“下官雍城县县丞嬴才拜见监国!” 县丞也不种地,但是在巡视种田的情况。 见到嬴城出现,也是急忙前来参拜。 宗室子弟开始当官,这是非常明显的变化。 “雍城里有多少头耕牛?”嬴城抬了抬手问道。 “总计十五头耕牛。”赢才迅速的回道。 “远远不够!”嬴城摇头,又问道:“有多少田亩?” 赢才顿了顿,回道:“一百五十顷!” “按照朝廷的要求,雍城里将小田合并为方田,一部分人还在平地棱,多出来不少田地。” “根据府衙计划,在十五天内耕种完。” “先种麦,雍城主种麦,有一千石麦种。” “三百石秧苗,五百石粟米,一百石黍。” “总计一千九百石粮种,本来这些都是雍城里自备的,不过今年县衙给了一千三百石的粮种,又用粮价将各家备好的一千三百石粮种回购了回去。” 说着,赢才似乎也注意到了嬴城所思,不由的叹了道:“出现劳力过剩的问题是必然存在的,而且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除非耕牛的数量提升上来,至少单独整个雍城里要拥有一百头耕牛,才不至于出现现在这样用人力拉种的情况。” “以前也有,但比较少,因为家家户户的租用……嗯,关内侯府的耕牛,今天租借这,明天租借哪,借着借着就种完了。” “但现在,耕牛就这么多,要集体大家就一起劳作,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现在的这种情况,用人力拉。” 赢才说罢,变不再多做解释。 有些事情的好坏是说不清楚的。 站在县衙的角度上,的确,春耕一个月的时间内,存在着大量劳动力闲置的情况,很多人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没有耕牛,只能人力拉种。 但是在集体化耕作之中,就如同现在人力拉耕和耕牛耕种两种情况,这是一定存在劳力不公情况的。 不过。 大家都充着免田赋来的。 就冲着这份免田赋,再加上那一千三百石粮种,便没有人说怨声载道的区别不公了。 “雍城里这里的田地相对来说集中,大规模的耕种还行,不过必须得注意轮换耕种,不能以压榨的方式驱使劳力,你得注意这个问题。” 嬴城点了点头,并没有大发爱心的上前阻止那些以靠人力耕种的行为。 滥发爱心是需要用对地方的。 这个时候发爱心,严格贯彻牲口种田的制度,是不可能种完的。 再说了。 相对来说。 不管是集体化还是私有化耕田,都存在耕牛不足的问题。 一头耕牛的价值太贵了。 虽然一直以来朝廷都在养殖耕牛,但一头耕牛成年需要三年,能薅着用的也就五年,之后耕牛就不行了,有些耕牛能活二三十年,但就跟人老了之后干不动重活的一样。 黄金时期也就八到十年的时间,接着就要轮到被淘汰的命运。 要知道。 一旦开始春耕,一头牛几乎每天都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天劳动的状态,而这样的状态要持续一个月之久。 也就是说从早晨五六点开始,到晚上的七八点,连续一个月不会休息一天。 再加上天下太大,始皇帝二十七年的时候,往济北调动了近二十万头耕牛开发济北平原,这才有了济北产粮区的形成。 咸阳的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了。 不用人力拉根本不可能完成春耕。 只能说。 大力发展畜牧业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主要解决办法。 至于现在。 “下官明白!”赢才郑重的点头。 嬴城没有再问询,而是骑上战马行走在乡里中的小道上,开始四处乱转。 主要是巡查春耕的问题。 并不是说要让他发现什么问题,而是要引起各个官员的重视。 只有官员重视某个问题了,才能更好的促进农耕的进步。 在这个时刻。 哪个县府的县丞要是坐在府衙里面喝大酒,他保证拔其一层皮出来。 决不轻饶。 在秦国可没有刑不上大夫的说法。 平地棱的事情也很重要。 因为私有化田地的情况,每户田地的情况基本上都是散块的田地,同一平面上半部为水渠,水渠下面是一两亩的田地,田地与田地之间用四五尺宽,四五尺高的地棱隔开,各自认自家的田地。 而上下地之间,则是围绕着一整个平面水渠,水渠绕到尽头再折返回来,在下一个地棱处回流过来,往返反复,形成了一大片的田亩。 而现在平整的,主要就是一个平面内的田地,然后在最下方修建一丈多高的地棱。 这自然是为耕种之后的浇水做准备。 在这方面,甚至不需要朝廷明令去修建。 只要是种田百姓都知道及时的处理地棱的问题,而在一个田地之中,上有进水口能及时断水,下有出水口及时泄洪,堤坝后背的土不能取,在修建堤坝的时候需要往土棱土里面种一些唆草,唆草根系发达可以有效的加固地棱,这些对常年耕作的百姓来说,是最基本的常识。 再者! 这可不是在高耸的荒山上开田,需要弄成阶梯状。 这里是关中平原的边角,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处在一个平面上的土地。 自古以来! 百姓选择住址和耕地的时候,都有两个先决条件。 一水二山! 依靠水资源充沛之地选择良田,有水才能有田,而水往地处流,没有人傻到将田地开垦在高山上面,没有水长个屁。 将居住的地方修建在山脚,半山腰,高处,这能有效的防止水患和有效的开垦耕地。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见到此情此景,嬴城不由的就想到了这句堪称极其经典的悯农二首诗。 虽然对秦国秦国来说。 亩产量相对后世而言,无论是小麦水稻这些,都相差甚远。 但只要是耕种的事情。 就有一个铁一样的定律。 没有天灾之下,一把种十把粮,正如悯农二首稍作夸张的说法,一粒粟万颗子。 只要种上,水系发达的关中平原。 就能收回来至少三百万钟的粮食。 至于任然有农夫犹饿死的情况,和粮食生产力无关。 懂得都懂! “住手!” 嬴城正御马行走着,被田地中的一幕给吓了一跳,取出来大喇叭便怒斥了起来。 眉头忍不住的紧锁。 就在他正前方。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华贵男子,手中拿着鞭子,在抽打着两个拉种的男子。 华贵衣衫男子唧唧歪歪的怒斥着什么他没有听到。 但是那一鞭子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落在了其中一个拉种男子的后背上。 嬴城的这一嗓子。 顿时吸引了周围上百个劳作百姓的注意,同时,华贵男子也凝视了过来。 “将人带过来!”嬴城眉头紧皱的沉声道。 顿时。 几名黑甲卫下马便走向了打人的华贵男子。 而华贵男子似乎也没有充满了疑惑,同时主动向着嬴城走来。 “下官附雍里里正嬴方拜见大律令!”华贵男子走在嬴城面前的时候不忘施礼拜见。 嬴城默不作声,等着黑甲卫将拉种男子,扶耧男子一并带到了近前。 明显几个男子非常局促,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嬴城眉头紧皱的问道:“你们三人是奴隶罪囚?” 三个被黑甲卫带来的男子局促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倒是华贵男子,非常澹定的回道:“回大律令,这三人并非奴等,是附雍里的百姓!” 嬴城没有理会嬴方,继续盯着三名男子问道:“回话,你们可知自己处于五等九流什么位置?” 被嬴城如此逼问,其中一个叫张三的男子局促的回道:“草民,不知!” 嬴城再次质问道:“没有人告诉你们,你们处于五等九流中,三等一流之民?” “回答我,什么是三等一流?” 张三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疑惑的盯着嬴城摇头道:“草民不知什么是三等一流。” 嬴城看向嬴方,问道:“你身为里正,知道三等一流吗?” 嬴方直到此时,心情才渐渐低沉了下来,心中也是犹豫,道:“不为官者皆为民,此为民等!” “三等一流为良民!” “其中,按工籍,商籍,农籍,军属籍之分。” 嬴城点了点头,又问道:“何为良民?” 嬴方急忙回道:“无犯罪记录者,世代为农者,安分守己者,积极响应朝廷政令者,军籍嫡亲者。” 嬴城又问道:“三等一流该享受什么样的权力?” 嬴方逐渐不安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在大秦律法中除行政法官员权之外的一切权力。” 嬴城好奇的盯着嬴方问道:“你与这三人签订了什么契约?” “没,没,没有签订任何契约!”嬴方心底发寒的低头回道。 嬴城沉声道:“里正行使的朝廷政令的权力,即在行政法之中官员权中规定,代替朝廷管理一里之地。” “与一里百姓之间,并非任何形式的雇佣关系,也非奴夷管理条例,更与教育礼书无关。” “民等应遵从政令,官员应行使政令。” “而刑事法适用于五等九流,行政法适用于官员,在奴夷管理条例中有规定。” “民等以上,其中良民可奴一人,可夷三人,对奴可奴役,对夷可生杀!” “在教育法,礼书中有规定,师父亲者为尊,尊者可鞭笞询责子女违礼与法之行为思想,予之纠正。” “即,除过奴役管理条例中规定,民等及以上可殴打奴役,掌蛮夷生杀之权外,其他殴打行为,均属于刑事法约束范围。” 第208章 特权等级 “咕噜!” 嬴方忍不住的生吞口水,心中掀起了无边的惊涛。 鞭打普通的百姓。 在以前。 对于不干活的人,他都是提着棒子在后面赶。 根本没有说这些。 这张三就是站着歇息了一下,所以他才用鞭子抽。 这种人,不抽就不知道干活。 可是。 现在听着嬴城说了一通话。 看似说着和他殴打张三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 按照新秦律,殴打他人罪被纳入故意伤害他人罪里面,是会被贬为奴等五年以下的。 一鞭子下去。 毁的是整个人生! 民等有九流。 一流民等。 其下。 由奴转民为第九流。 而如他这种,一旦从官等罪及奴等,再恢复到民等,是需要从民等五流重新做起的。 从官等惊到奴等容易,可想要从民等五流成为官等九流,将是一条漫长的路途。 嬴城这是打算深究。 甚至于。 他会被当做典型来处理。 “我,下官知罪!” 噗通一声,嬴方就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哀求了起来。 试图让嬴城从轻处理。 真正看过奴役管理条例就会明白。 奴夷之策,一步走错,便是地狱,看似没有旧秦律严酷,可,刑事法中没有了死罪全部采用奴夷并罪之罚,那才是真正的森寒。 “张三,你可要上诉于你们里正?” 嬴城没有理会嬴方的求饶,而是看向张三,他刚刚看到的就是张三被打了一鞭子。 “额,啥上诉?”张三不解的又问道。 嬴城目光渐渐一寒,道:“以刑事法上诉里正殴打于你!” “刑事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罪!” “殴打他人造成轻伤,三年以下降等处罪,并赔偿医治,精神等费用。” “这!”张三忍不住的奇怪的看向了里正嬴方。 不知道该如何办。 “哦,对对对,张三,我对我刚刚的行为向你道歉,你千万不要上诉,我给你钱,一百钱,只要你别上诉,你想要什么我全满足你!”嬴方似乎也才想起来。 在刑事法之中,只要张三不上诉或者选择和解。 就不会有什么惩罚。 “一百钱?”张三惊奇的盯着嬴方,又看向了嬴城,啥情况还是没有明白过来,不过却是对嬴方伸手道:“一百一十钱!” 嬴方顿时大喜,震声道:“没问题,没问题,回头,不,不用回头,我现在就去给你取来。” 嬴城摇头笑了笑,又瞅着嬴方,笑吟吟的问道:“你知道亵渎律法罪是什么吗?” “第三百二十一条规定,亵渎律法罪。” “在廷尉的调节下,双方和解叫和解。” “在明知自己犯罪情况下,私下以暴力威胁诱惑引诱等方式试图抹除自己的犯罪行为,便是对律法的亵渎。” “而亵渎律法,以三年以上降等处罪。” “啊,我,下官,我……下官知错了!”嬴方自己也懵了。 这种事情在旧秦律下,根本就不是事。 尤其是他还是里正鞭打一个贫民,没有律法规定,更没有人来管。 可这。 怎么还冒出来一个亵渎律法罪,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就算是你和解了,其他民等及以上者若觉不公,即可以诉讼与非诉讼法,以公诉方式上诉你。”嬴城笑了笑说道:“廷尉需要重理此事,你就要活得公诉之人的谅解。” “我很好奇,你有多少钱,能够让你赔?” “啊,这,下官!”嬴方这次真的蒙了,秦律的内容,真的太多了,根本记不过来。 嬴城澹澹的笑道:“行政法中也有规定,对于官员殴打民等及以上,以擅权罪论处。” “只有廷尉捕快捕捉疑罪、待罪之人过程中,产生不已殴打为目的殴打行为,才属于官员权力范围。” 听到又有一项罪民。 嬴方这次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如死灰。 嬴城瞅着嬴方,摇头道:“秦律的规定很细的,其实,对你来说,你根本不用如此紧张!” “而且我觉得,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降等处理和降奴等处理,降夷等处理三种处理之法。” 嬴方忍不住的抬头看向嬴城,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嬴城的语气略有舒缓。 只剩下不解。 嬴城道:“降等处理只是在一定期限之内以三流越等的方式处理,对于你这种行为,你在二等九流,顶格处理,也是三年期的三等二流。” “而不并非直接降为四等!” “期限一过,你会恢复二等九流的身份,继续历任官员。” “而你殴打他人,可以视伤重情况酌情处理。” “甚至你态度良好,赔偿到位,甚至不需要降等,只需要转交奉常府,纠正思想行为即可。” “秦律,并没有你认识之中的森寒,只是你觉得新秦律森寒罢了。” “尤其是,你身上还背负着宗室的身份。” “这!”嬴方一脸惊疑之色的盯着嬴城,他觉得嬴城身为监国,没有必要骗他。 只感觉全身轻松了下来。 甚至下定决心回去要把整本秦律都背下来,秦律涉及到方方面面,非常之繁杂,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理解的。 “那么,你觉得,你刚刚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呢?”嬴城笑吟吟的盯着嬴方。 嬴方心中沉吟,说了这么多,现在嬴城的提问,才是决定他命运的时刻。 左右思衬。 嬴方也是殊死一搏的问道:“敢问监国,现在可是庭审?” 嬴城说了那么多,他没有领会是不可能的。 亵渎律法即不能抛开廷尉处理违法之事。 而监国之权仅次于帝权,同不在等,拥有至高无上之权,总领军政大事。 “只要律法之公正,无论何处均为庭审!”嬴城点头道。 “既如此!”嬴城犹豫了一下,扭头看向张三,甩着袖子九十度躬礼,道:“我对刚才鞭打于你的行为道歉。” “张三,请受嬴方一拜,请你原谅嬴方刚刚无礼行为。” “额?”张三一副懵逼的瞅着嬴方,左看右看不知道怎么办,却也是急忙道:“小的不敢,方公子如此折煞小的了。” 另外令人也一副惊呆了样子盯着嬴方。 嬴方是谁。 赢姓,皇室的人。 他们岂能和皇室的人相提并论。 完全不敢想象。 皇室的人竟然会想他们道歉。 哪里敢接手啊。 张三慌了慌。 一起来的另外两人也慌了慌。 却是嬴方,起身之后又道:“一百五十钱,对于刚刚的行为,我愿意赔偿你们三人一人一百五十钱,以此获得你们的谅解!” 瞬间。 张三身体都惊颤的盯着嬴方,惊问道:“方公子,这,真的,这这这,小的不能要,不能要!” 旁边的两人也急忙摇头道:“对对对,我们更不能要,方公子并没有打我们,给张三一人就好,给张三一人就好。” 如此的谦让。 旁边看着的嬴城只能是心中一叹。 尊卑之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的烙印在了这些原本是关内侯府食邑身份的良民之中,绝不是一道律令就能够改变的。 而如此谦让。 很大一部分原因,并非这些人不贪钱,只是害怕被报复罢了。 那近乎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令人透心的发寒。 “给你们就拿着。”嬴城见三人战战兢兢的拒绝,沉声道:“道歉赔偿,现在你们三人,可否接受,亦或者上诉于我。” 随着嬴城问话,嬴方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张三三人。 张三摇头急忙道:“不上诉,不上诉。” 嬴城全程目睹。 这里面但凡嬴方言语上有威胁,他都能再严厉一点定罪。 但是嬴方没有。 而张三三人完全没有半点上诉的想法。 嬴城点了点头道,继续看向嬴方。 这只是处理了刑事法。 真正问题。 是行政法的问题。 官员不能轻易的殴打百姓,官员是大秦的门面,这个门面要是歪曲难看,谁还进大秦这道门。 嬴方也是聪明,似乎知道嬴城要什么,当即沉声道:“下官自罚,耕地半月,就由张三监督,若做不到,自罪夺官降等!” 嬴城点了点头。 当即道:“记录,始皇三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内史郡雍城县雍城乡附雍里里正嬴方,春耕之时鞭打拉种之良民张三,张三轻微伤,监国以行审判之权,嬴方致歉于三人,并赔偿张三三人每人一百五十钱,限三日内赔偿到位,另嬴方自罚耕地半月。 议判。 经十五日内无上诉,公诉,即议决。” 嬴方闻言。 终于长松了一口凉气的拜服道:“下官谨遵监国之决!” 张三三人也是一脸高兴的样子,学着嬴方拜服道:“草民谨遵监国之决。” 嬴城见此,皆大欢喜。 没办法。 但凡今日嬴方对他的态度恶劣一点,他都能把嬴方扒层皮! 但现在。 嬴方对他态度良好。 只能是嬴方殴打张三的问题,而这,不管是嬴方打了张三多少鞭子,没有轻重伤或者重伤乃至致残,都不能定格处理。 革职嬴方三年以儆效尤。 能让嬴方道歉赔偿并自罚,这已经条件允许下非常顶格的处理方式。 并非说不能顶格处理。 而是一旦顶格处理,官与民,本身为勋贵与食邑之间的矛盾,就会直接飙升到一个不可调和的程度。 勋贵还没有适应变化,定格处理是极其不合适的。 尤其是。 殴打不致伤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事件。 两百万的故事,并不是不可列举。 一条人命尚且六十万! 何况在这古老的时代,能到达这个地步,足以在律法一道古今未来,独领风骚! 就本身而言。 官员就是特权等级,无可厚非! 不过! 处理完嬴方的事,嬴城目光寒彻的沉声道:“传雍城里宣传员!” 第209章 大智若愚 宣传司! 没有什么实权。 但是。 宣传司的地位却是超然于外的。 其拥有非常重要的职责。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宣传员们都可以对其进行宣传教导。 宣扬大秦之文化。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秦律的普及。 在教化之事还没有彻底的兴盛前,宣传司拥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 而现在。 嬴城真正生气的并不是嬴方这个里正。 百姓不懂法,这和里正没有没戏。 但是却和宣传司的宣传员有直接的关联。 这是宣传员没有宣传到位。 才使百姓愚昧不知。 宣传员下乡里已经十几天了。 在这十几天时间里,他更希望百姓能够对秦律有一个最基本的认识。 但很显然。 这并没有。 真正以儆效尤的是宣传司的宣传员。 嬴城准备抓典型,以此作为例子让所有的宣传员看齐。 而往严重了说。 百姓不知道秦律的内容,没有大概的了解,就是宣传员的严重渎职罪。 对此。 嬴城准备严肃处理。 迅速的。 就在嬴城站在低头上面的时候,远处缓缓走来三个交头接耳的,指手画脚的男子。 附雍里的宣传员,嬴城并不熟悉。 可正准备训斥的嬴城,却是在听到三人拜见之后,彻底的懵了! 「下官拜见监国!」 虽然嬴城比较有点明白,这三人站在他面前躬身施礼,应该是拜见他的意思。 但是。 貌似。 「卧槽!」 嬴城心中忍不住的滴咕了起来,一副极其吃惊的样子,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面前的三人,都是一阵的吐槽。 「不必多礼,起身吧!」嬴城轻轻的抬起来了。 「谢大律令!」三人抬头盯着嬴城的手势回道。 「行了,回去吧!」嬴城原本想要训斥甚至心问罪的想法直接被掐灭了下来。 实在是! 这三人,一个说的闽南话,一个说的是山东话,还有一个说的东北话! 闽南话在哪,昔日楚国东南部,属于沿海地区,接近南越。 山东话在哪,昔日齐国就是在山东。 东北话在哪,昔日燕国就是在东北地区。 而这。 秦国统一六国不到十年的时间。 目前为止,连文字都没有完全统一,而这,就更用说统一语言了。 而这! 嬴城完全听不懂三个人在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 只能通过嘴巴,动作来明白,屋里哇啦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搞个毛! 原本准备问罪的他,直接偃旗息鼓,不想问罪了。 就这样吧! 三人倒也是配合得当,看起来更心有灵犀,其中一人竟然从怀中拿出来了纸笔,其中一人逃出来了华夏字典,另一个人努力的解释,然后三人一边查字典,一边用秦字书写,竟然真的说出来了一句, ….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全靠七分猜三分听的方式。 嬴城顿了顿,换了一句燕国的语言,问道:「你们存在严重的沟通问题?」 可是。 嬴城燕国文字标准的读法问话,那个来自燕国的农生却一副似乎听懂了,又没有听懂的用燕国的文字写道:「隔山隔音,地有百里之别,音有地域之分,各不相同。」 「下官正在努力的记忆秦字秦音。」 嬴城要疯了。 他在咸阳城从来没有过自己说话会有人听不懂的情况。 在咸阳地界转悠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在宣传大院的时候,在和张良,淳于越,陆贾这些人沟通的时候,也是从来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即便是在赠礼的时候,他也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可是。 让他没想到的是。 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如此严重的沟通问题。 「赠礼的时候我只在第一天在,在宣传大院我虽然时常转悠,但能够与我接触的都是博学领袖首领这样的人,这些人会多种语言,但是,对于剩下的人而言,我没有去,这些人也没有资格见我,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 嬴城心中一叹。 有点明白在闽中地区,即便是两个相邻的村子,说话彼此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的确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并不是所有的儒生,法生,农生都如张良,淳于越这些人那般优秀。 迅速的。 嬴城在纸张上面,同时用了楚国,燕国,齐国文字精简的写道:「能否克服沟通?」 三名宣传员见此,眼前一亮,无比惊讶的盯着嬴城,一人拿了一张纸一根小管分别用昔日自己楚燕齐文字写道: 「回大律令,我们以文字沟通为主。」 「华夏字典非常好用,记录着六国文字互为印证,书写沟通无恙。」 「最多三月,必能简单沟通无恙。」 嬴城点了点头,总算是有了一点有效的沟通了。 当即又问道:「如何执行宣传员职责?」 三人急忙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纸。 竟然是抄录的礼书。 不过上面的读音,却又是燕国文字的音译版本。 像极了他学英语时候的样子。 简直! 令人无限的遐想。 「每天一句话,我们在学习,乡民也在学,进度缓慢!」三人迅速的写着回道。 嬴城摇了摇头,写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先回去吧,等通知!」 聋哑人没有手语的无效沟通! 嬴城也不想再问了。 而原本准备发的火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他的错,还真的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 …. 「下官告退!」三人当即各自在纸张上写了四个字,展示给嬴城看,然后这才施礼离开。 嬴城凝视着三人离开,感慨道:「这统一文字语言之路,延伸至统一文化之路,何其的艰难啊!」 说着。 嬴城便迅速的手书问向宣传司:「语言各不相同,宣传司待如何解决?」 目前为止。 嬴城还不准备回咸阳。 巡视完了雍城,他还要前往汧县巡视。 这就是整个秦国存在的普遍问题。 自上而下容易,自下而上比登天还难。 说白了。 对于李斯,冯去疾这些力主 废分封的老臣,在行事上略有改变。 但是对于近年来新兴的官员,大多数的思想还处在分封的阶段。 除非是什么需要请示朝廷的大事,会呈递到丞相府请示。 其他事情。 一个个都自负聪明的在自己想办法解决,能不请示就绝不会请示。 这个问题他已经发现了不止一次了。 就连李斯也经常这么干。 不怕做错事被始皇帝怪罪,相反的,一个个都怕被始皇帝认为没有能力胜任。 这即是个好现象,却又是个坏事。 若不是今日到附雍里,他还真的不知道,在宣传员之中,竟然还有一部分人,存在着完全不能和乡民沟通的问题。 「课本之事,春耕结束之前,我要见到成册!」 「老师之事,春耕结束之前,必须准备妥当!」 「学府建设之事,春耕结束之前,要有一个结果。」 嬴城再次连发了三道制令。 分别催向了教化司司正,左司长,右司长三人。 尤其是司正。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他催的第几道制令了。 就目前来说。 想要纠正语言文字。 唯有拼音字母一道途径,可以迅速的就进行纠正。 除此之外。 别无它法! 这重任,无论如何都要压到教化司的头上了。 四道催促令发出去之后。 嬴城再次踏上了巡视的路。 乡里结构是农耕之下最合理的布局结构。 乡间小路。 田间阡陌。 沟渠桥梁。 每一条道路阡陌桥梁的建设,都处在合理的位置。 这是长时间农耕之下人为走出来的道路。 每个人都在走前往自己田地最合适的路,人多了走着走着,变成了乡间小路。 这些小路,才是真正的四通八达! 不过。 有一点很不好。 嬴城迷路了! 「公子莫要着急,属下这就寻路!」郭怀义吧唧着嘴巴,瞅着前面三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小路,也是一脸的无知。 尤其是。 前面越走越荒芜,全是荒滩山梁,就更不知道这是去往什么地方的路了。 嬴城顿时摇头道:「不用,看我的!」 说着。 嬴城瞅着面前的三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从左边开始点道:「点兵点将,点到谁,就走谁!」 …. 「走这条!」 说罢! 嬴城直愣愣的选择了最左边的一条路。 他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处。 反正从最左边这条路极目过去,见不到一块田地,大概三十多里地,有一个山梁。 郭怀义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语。 他是真怕这个时候,来一伙刺客。 那就真的搞心态了。 不过。 倒不是他大意。 即便是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关中人,都迷路了。 除非熟悉雍城地形的人,若不然,刺客到这里也会迷瞪。 迅速的。 嬴城纵马狂奔在不知道通往哪里的乡间小路上。 也大概明白了这里的情况。 这是一片从岐山漫延下来的宽广的山梁,成阶梯状。 在这片山梁上面长满了柴 草,学名叫蓬蓬草,一种半径半尺到一尺间,高一尺以内的半圆朵密集状柴草。 和寻常植物一样,夏季开始生长,秋季开始干枯,秋后之时会逐渐的***。 而这! 才是各个乡里主要的生火之物,包括生火做饭,冬日取暖等。 这东西他很熟悉。 前世他小时候也经常到荒野上挖这种柴草,然后装车拉回家堆成一座山一样,一年四季就靠这种柴草生火做饭取暖。 这种柴草生杀不绝! 无论怎么挖,都挖不绝,生命力之顽强,堪称变态。 只要降水,荒山上就能自然而然的长出来。 不过,这并不是草籽。 草籽是一种名叫灰蓬的野生草类,是这种柴草的四五倍大的半圆朵,生长在地头,需要大量的水分滋养,而将灰蓬弄回家晒干锤出来便是草籽,没有粮食的时候,是可以填肚子的,有粮食的时候便是猪食。 整个横梁之上一马平川,很快嬴城就走到了山脚所在。 正纵马狂奔中。 很快在接近横梁山脚的地方,嬴城就见到了几个路人。 定眼一看。 是几个乡民背着沉重的编织框在沿着路边前进。 见到人,嬴城心中也不由的安定了下来,不由停下来问道:「几位乡老,这里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粗衣男子停顿下来,奇怪的瞅着嬴城的装扮和一行黑甲卫,虽然嬴城年轻,还是尊敬的回道:「回官爷,芝山里!」 「芝山里是什么地方?」郭怀义随后补充的问道。 「额,这个问题,算是在陈仓县吧,反正前几天里正就是这么说的,说我们芝山里归陈仓县统辖了。」粗衣男子无所谓的道:「管他呢,顺着这条大路,就能到陈仓了。」 提到陈仓,嬴城便明白了自己现在大概的地理位置。 也算是重新找回方向了。 不过他是来巡视的,自然免不了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粗衣男子奇怪的瞅着嬴城,反倒是觉得嬴城像是个傻子一样的道:「自然是背粮种上田地,还能干啥?」 …. 嬴城眉头一皱,不由心底一惊,瞅着几人后背巨大的箩筐,是一种野生棘草编制成的箩筐,很大,近乎有一石左右。 也是忍不住的挑开了箩筐上面盖着的一层湿布。 装的满满的。 至少有一百二十斤重了。 「为何要背,没有拉车吗?」嬴城忍不住的问道。 粗衣男子无所谓的笑了笑,指着前方山梁下的一片地方道:「里正带着人在白水滩种呢。」 「那边有一百多亩山地,我们过去种完。」 「就三石两钧的麦子,拉车也是走,倒不如背着轻快。」 「就那边,两步路!」说着,粗衣男子指着一条大路旁边的小路,沿着小路再往前走,有一个山谷,田地便是在山谷里面。 嬴城眉头一皱,招了招手,让两名骑兵牵着战马来到了几个乡民的身旁,道:「送你们一程!」 粗衣男子闻言,惊奇的瞅着嬴城问道:「官老爷是什么人哦,看你这带着的这些将士是黑甲卫呀,官老爷地位肯定不低?」 嬴城呵呵笑道:「走不走!」 粗衣男子顿时乐呵呵的道:「岂能不走,能让马匹拉着,谁愿意背这玩意!」 「草民多谢官老爷,官老爷真是个大好人幼!」 嬴城笑了笑,不做回答解释,更没有亲自上手,即便是他亲自动手,估计连箩筐挪动一下都不可能, 就不去丢人了。 可很快。 嬴城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粗衣男子口中的两步路。 七八里地可以用两步路来形容! 心中也是一片苦闷。 也就是说这四五个人,要背着一千五百斤的粮种,走至少四五十里地种地。 而这仅仅是开始。 因为这几人的任务,是种完这百亩地。 而这百亩地,也并非如想象中的好。 属于山谷开荒地! 没有稳定水源依靠,完全靠天赏饭。 水源来源于山谷中降水形成的积水。 不过嬴城很快疑惑了起来,纳闷的问道:「你们没有种耧,要用手种地?」 到了地头,就这四五个人,而种地用的木种耧并没有见到。 这让他颇为纳闷。 没有木种耧应该不至于,那东西应该是家家户户都有,属于乡里自制品,并不稀罕。 「王二那个狗娃子,不听人言啊,俗话说的好,宁走十里平,不走一里荒,说了让他沿着大路走偏不听!」粗衣男子骂骂咧咧的回道:「哪里,手刨那得种到什么时候去,没有耕牛,种耧倒是不至于。」 「王家老二带着几个小伙背着种耧一起来,说了让他走大路,偏不听的非要走荒滩,等等便来了。」 嬴城恍然的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还早,也是稍等片刻的问道:「芝山里推行集体化农业了没有!」 粗衣男子叫徐树,徐树当即笑道:「那肯定,你瞅瞅这山沟里的田,有四十二块地吧,零零散散的,这就是四十二户的地,就那块,是我家的。」 …. 「以前啊,都是各种各的,现在,我们一起来,把这片给种完,这不就是大家一起种吗,就是那什么集体化农业。」 嬴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感觉如何?」 不怪他相问。 因为整个集体化农业,所面临的群体,便是这种群体。 关中平原,济北平原,成都平原那种一望无际的田野地,只占一半,大多数,还是要以这种散田为主。 这也是他没有返回咸阳到处乱转的原因之一。 倒是徐树,感慨的笑道:「哈哈,这可就有的说了,咱也不怕得罪谁,不管官老爷你是啥目的,咱不得不夸赞一句监国还是很不错的。」 嬴城疑问道:「怎么说?」 徐树笑呵呵起身,指着山谷内的田地道:「虽然我在这里只有一亩三分地,不到一个日头就能种完。」 「但不管如何,就是一天,早早从家里出来,晌午的时候回去,回家填点肚子,就要继续去别处稍微远点还去不了,这来来回回也浪费时间,还种不了多少地,这怎么算下来,都是一天啊。」 「现在好了,我们背着所有的粮种过来,一天把这里种完,不用到其他地方跑。」 「当然,自家田地费心那肯定是,咱也并不完全赞同,不过看在三年免田赋的份上,一起种就一起种呗。」 「这朝廷政令下来,该征徭役的征用,该抽一入伍的还得入伍,咱也拦不住。」 「只希望朝廷不要胡搞我们就好了,像去年,一年征了两次田赋,好不容易收成好了,也被征收没了,本来能顿顿吃面吃米,我们只能喝粥。」 「能不能撑到今年收成,还不知道呢!」 「没法子幼,这该过的还得过,该活的还得活呀。」 嬴城心中一叹,不由道:「放心,今年只要集体化农业,朝廷绝不会收田赋!」 听着嬴城如此肯定的语气,徐树不由的疑惑 道:「你到底是啥人,能左右朝廷政令,这朝廷政令不也是规定只收一次,可这些年,就二十九年的时候征了一次,最近三年,年年两次。」 「说的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呵!」嬴城笑了笑,道:「今年不会了,要是朝廷今年征收集体化农业的田赋,你们就上咸阳告状,再不济,就造秦国的反。」 「让朝廷的那些酒囊饭袋看看,肆无忌惮的欺压你们,你们也是有怒火的。」 「我天下良民一怒,足以颠倒天地,秦国算个屁!」 被嬴城这么一说,徐树眉头一皱的远离嬴城,一副拒绝的道:「你到底是啥人,看你打扮也像是朝廷的官员,这朝廷中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看你在好心帮我们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样的话还是少说的好,我们秦国再不好,那也从来没有饿死过人。」 「我记得十几年前,二十年的时候,关中闹旱灾,渭水足足降了七尺,我们芝山里连往年三成的收成都没有,陛下一旨令下,陈仓放粮,我们到陈仓领了三千石粟米。」 「所有人都缩衣节食,每日以粟米草籽粥度日,撑了足足一年。」 「那年还战乱不止,陛下还在打韩人,但那又能如何,这就是我们秦人能够战胜六国,统一天下的志气。」 嬴城内心震动。 忍不住的起身深深拜道:「先生大智慧!」 徐树呵呵的瞅着嬴城道:「什么大智慧,斗大字不认识一个,也就能上战场杀敌一二,不过可惜,咱在家排行老三,没轮到咱上战场,恨不能手刃六国人,甚是遗憾!」 说着,徐树却顿了顿,有点抱怨的道:「哼,要咱说,陛下就该把那六国人杀光,留下土地再把咱们秦人迁过去,咱们去种田就好了。」 「看看那,咸阳这些年来了那么多六国人,还给他们分田地,提到这个咱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大哥徐方,征召入伍,阵斩十七人,爵至大夫,虽然死在了陈郢,但爵位食邑赏田一应该由我们继承,可我大哥的两百五十亩地却连音讯都没有,食邑就不用说了,尤其是看着那些六国人竟然分到田地,就来气!」 岁月如梦 第210章 人人大不同 只要始皇帝皇活着。 天崩地裂秦国也不会亡! 这是嬴城很早之前就的确定过的结论,现在更加的确定这样的结论。 而就在嬴城在咸阳地界轮转的时候。 附雍里的判决,也渐渐在咸阳传开了。 这引发了非同一般的震动。 第一个。 便是附雍里的乡民。 “嬴方因为鞭打张三三人,赔了张三三人一人一百五十钱,嬴方自罚种地半月,张三监督。” 这样的判决。 听起来无比的正常。 但是。 对于附雍里的普通百姓而言。 却是一个足以识破惊天的消息。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张三被打死了,竟然引发了这么大的轰动?” “嬴方可是皇室的人,背景深厚,在附雍里堪称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啊。” “哪里被打死了,不是张三监督吗,而且我听说,张三就被打了一鞭子,好像是张三累了准备休息一下,结果就被嬴方抽了一鞭子。” “我天,一百五十钱,这太恐怖了,一鞭子赔了四百五十钱,这……嬴方在哪,我也想被打!” “估计嬴方不敢再打了,听当时监国审判时候附近的人说,监国非常严肃的处理,这些罪罚,都是嬴方自己提出来的。” “监国太勐了,大快人心啊,这嬴方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嘘,这话你也敢说,悄悄杵着吧。” “你们别看,这就是警告,咱们秦律虽然变了,但是,监国以嬴方都如此重罚了,想想咱们要是打别人,那一百五十钱,谁能出得起?” 嬴方殴打他人被罚,这引发了轰动。 甚至不少百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嬴方巨额的罚款令人胆寒。 附雍里的消息以极其 就在雍城! 一青年安静的站在一个老头面前。 在雍城。 这是一个闲赋的青年和一个闲赋的老头。 这两人。 正是雍城守卫军校尉嬴天和已经故去的谥号忠烈王的赢亦。 “老祖,嬴方被罚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至少,对宗室而言,这样的处理,还算是留有宗室的颜面。” “可在以前,这不过是就是寻常事罢了!” “秦国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秦国,天下也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天下,嬴天,你要记住,嬴城有句话说的不错,只有这天下之人适应大秦的改变,大秦不需要去迎合任何人而改变。 人这一生匆匆百年,白驹过隙,而九成的人活到五六十岁,看似漫长,其实恍忽之中就发现自己老了。 我秦人从不惧怕变法,利则变之,又有何妨呢? 嬴城变法,你要透过外表看本质,有一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那便是以我赢氏族长形成的权力天下,而这必将形成绝对的中央集权,在此基础上,宗室的地位是在进一步的提高,进而,形成以皇帝为中心,宗室为纽带的近皇式统治结构,从长远来看,局面是对宗室有利的,上古传言人人如龙,而我宗室,生来便地位尊崇这是进一步被明确的。” “那嬴方?” “嬴天,你是宗室培养的接班人之一,眼光要长远,你要明白,一城一地的得失固然重要,但纵掠全局舍弃掉一些臃肿让自己变得更轻快也是必要的战略。” “而未来,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未来!” 老头说着,拄着拐杖笑呵呵的再次走入了一座宫殿,笑容可掬的看着宫殿内众多天真烂漫的孩童,笑道:“我们继续。” “所谓的声母韵母,我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切字音读法。” “比如,‘秦字’!” “切字音,气!” “切字音,因!” “气因秦!” “注意,看老师嘴巴,正确的气口读法,舌面,啊这样,然后送气,音从后腔往出发,气。” “滋,牙齿并拢,舌尖前抵,不送气,咧嘴,滋!” “衣,滋衣字!” 很少有人知道。 就在天下农耕的时候。 在这座古老的城池内。 宗室已经在按照华夏字典,教习孩童声母韵母之法,读书认字。 而这些孩童。 有始皇帝诸多皇子的孩子,也有宗室宗正,族老,各个侯爵的孩童。 若是再仔细看,竟然找不到一个女孩。 至于被罚的嬴方,似乎在宗室一点浪花都没有翻起来。 丞相府! 冯去疾有点心情愉悦的处理着政务。 似乎突然之间冯去疾开始揽事了,一天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坐着喝小酒聊天了。 “让消息在天上飞一会,给冯世杰传话,内史郡内各县就嬴方一事,展开深刻的探讨,不要在意讨论出什么结果,我只要人间皆知!” 另一边。 李斯沉闷盯着判决文书,盯着前来禀报的江城,道: “重审重判的事,该落幕了。” “江城,是老夫有负于你!” 江城面色微微有些许落寞,叹道:“学生为了法家,无悔!” 李斯摇了摇头道:“不过有幸的是,教化司在找疯了似得找老师,去江东吧,老夫现在还不能离开咸阳,江东你以教化司老师的身份,替老夫看着点。” “学生明白!”江城点头道。 “江子城进大律府,江子枫进廷尉司,江子龙拜李瞻为师,老夫这里只有一个前提,要有真才实学。”李斯沉重的道。 “学生明白!”江城点头道。 李斯见此,微微一沉,紧紧的攒着拳头沉声道:“来人,将廷尉府府令江城押入廷尉大牢,通知三司审诀并通传天下,以儆效尤!” 江城噗通的一声就跪在了李斯的面前,挥泪道:“老师保重!”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没有一丁点感情的摆了摆手。 进门的廷尉府府兵府兵早就准备好了枷锁般,套在了江城的身上,招摇的从咸阳宫中走过,离开了咸阳宫。 嬴天造反,投降,请罪,可以卸任雍城守卫军校尉继续留在雍城。 可江城,这位他寄托厚望的弟子,肆无忌惮的挟私报复,没有资格留在咸阳,从此与官途无缘,只能通过教化司来转变身份,前往江东。 嬴天要葬在旧秦律的劣土中。 江城要葬在新秦律的烈图中。 这不是结束。 而是刚刚开始! 马台里! 张良沉闷的扶着犁,接到淳于越的传信之后,顿时无语,忍不住的对马大喊道:“马里正,恐怕在下不能继续种田了!” 马大奇怪的问道:“为何?” 张良苦闷道:“我得给你们普法普礼!” 马大不解的问道:“普啥法普啥礼?” 张良回道:“普新秦律,普礼书!” 马大更加不解的问道:“这大家都在种田,你怎么普,这是要闹哪样?” 张良摇头道:“唉,附雍里那边传来消息,监国巡视各方,罪及嬴天,又问询驻乡里宣传员,若不是宣传员不通秦语,尚且被原谅,恐怕已经遭殃了。” “我得给你们普法啊,这条路上,将是一条尸横遍野的路啊!” 马大无语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们也不归我管,随你们,你去普法吧,给我。” “多谢体量,都不容易啊!”张良感慨了一声,等马大接手后,站在地棱上拿了个小喇叭,喊道:“秦律中有规定,咱们不能殴打他人,什么叫殴打,在一方没有过错的情况,你先动手打了别人一拳,这就叫殴打。” “在殴打中,是有区别的,单人殴打,群殴一人,互殴。” “但不管这些,殴打恒定的标准,便是依据伤定情况来定罪。” “不见血为轻微伤,见血为轻伤,见可恢复残即为轻重伤,见不可恢复残即为重伤,至于致死便不再归入殴打范围,而是杀人罪,此为重犯。” “比如,我打你一鞭子,后背见血就是轻伤,后背不见血就是轻微伤,要是我失误把你眼睛打瞎了就是重伤。” “这些是一定要记住的,轻微伤,轻伤,轻重伤,重伤根据新秦律,所判刑的标准都不一样。” “这么说吧,我打你一鞭子,你不见血轻微伤,要是我和廷尉司主审的官员有仇,三年以内的劳役是逃不掉了。” 张良也很是无奈,他堂堂儒家大儒,竟然站在地棱上普法家的法。 可是。 没办法! 湖弄不了。 就如他所说。 附雍里的宣传员得了沟通不便的便利,这才逃过一劫。 紧跟着淳于越就收到嬴城的问候。 要是下一次再被嬴城发现,沟通不便就不再是没有普法的理由了! 而据他所知。 嬴城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是一个监国该干的事情。 没事干就到处晃悠。 没有人能掌握嬴城下一刻究竟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行踪飘忽不定,随心所欲。 这对他们这些在乡里的人,堪称是压力山大! 鬼知道嬴城转着转着,会不会出现在他们旁边,问一句吓死人的话,‘你们在干什么?’! 到时候。 乐子就大了。 似乎张良敏锐的动态扑捉,也感动了和张良一起的林天,冯小天两人。 原本还在扶耧的两人。 也撒手不种田的站在地棱上开始普法。 说真的。 在他们看来。 普法要比种田难上一百倍不止。 用对牛弹琴来形容也不为过。 第211章 芝山里的宝山 今夜。 嬴城在芝山里过夜。 吃到了灵芝! 岐山有灵芝,芝山里有一座灵芝山,长满了年份不一样的灵芝。 芝山里的乡民将这种灵芝采摘回来之后,切成小指头大的小疙瘩,洒在粥里面煮粥喝! 似乎。 在芝山里的乡民,家家户户没有一筐灵芝,都不敢承认自己是灵芝山勤劳的乡民。 而似乎除了粟米粥之外。 很难得。 嬴城还吃到了烤肉。 不过不是烤羊肉,也不是烤猪肉。 而是烤狼肉! 运气不错,有野狼掉入了陷进中。 芝山里一百来户人家,都吃到了狼肉。 大戏台前! 彷若家开家宴般的芝山里。 热闹非凡。 大乐司搭建的戏台上。 有大乐司的戏子正在唱铡美桉的故事。 而就在下方。 正在进行着古老的集体活动。 这并不是嬴城制定的集体化农业下的产物。 而是。 谁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集体的,各家各户集资的篝火晚会! 在最中间。 燃烧着一个巨大的柴火堆。 火焰在噼里啪啦的作响。 而在旁边。 一群乡民在扭动着笨拙的身躯载歌载舞。 而在篝火的周围,又摆放着修长的木桌,上面堆放着几头巨大的烤全狼! 还有各种嬴城不怎么全认识的……没有毒的野菜。 尤其是。 嬴城瞅着记忆中一种名叫梭梭草的野草,被盐水煮熟之后端上餐桌……极其苦涩,但能吃! 名副其实的百家宴。 因为桌面上的菜品真的达到了一百个。 有几个比较表演的妇女,就站在大戏台下面的,趾高气扬的插着腰,指着下方的男人们道:“听听,听听,男人们,富贵不忘糟糠妻,” “要是你们胆敢学这陈风华,小心老娘生吃了你们。” 台下的男人们忍不住的道:“王大,你婆娘要上天了,你还不管管。” 王大不羞不躁的站起来怒道:“咱婆娘本事大着里,你们知道个啥。” “哈哈哈……”几个妇女在台下花枝招展的大笑,就在篝火前,唱跳了起来。 扭动着屁股,摆动着双手,前后摇着脚步,欢快的摆着头,唱道:“秦花儿啊秦花儿,嫁了个负心汉,苦供十年哟,一朝功名成啊,竟是忘记糟糠妻,该死啊该死……男人们啊,莫要学陈风华,抛家弃子何苦哟,女人们啊,就要做秦花儿,敢叫陛下灭一国哪!” 原始的篝火晚会。 如果说开历史的倒车。 这就是一个活在上古之时的小部落。 而自从开始了国之后,这样的小部落才渐渐的消失。 因为部落的存在。 会严重影响到一个国的统治。 因为这样的部落。 在面对外力碾压的时候。 拥有着悍不畏死的抵抗力。 而对于国来说,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 部落逐渐在消失。 礼法的出现了。 法家进而演变出现了。 当儒法再次走入乡野之中的时候。 这样的小部落,就彻底的湮灭了。 国与家的矛盾进而上升到先利于家还是先利于国。 然而。 小家积万户,万户立一国,无小家何以为国! “那就是灵芝山,灵芝山有一点不好,就是豺狼比较多,危险无比,我们只能组织乡里壮汉一起进山,一边捕猎一边采灵芝。” “王家人惨,王家老汉养了四个儿子,王大早年入伍落了残疾,捡了条命回来,王二入伍,两个弟弟年幼,这二十多年,都是王家婆娘们撑着,养了两个弟弟还给娶了婆娘,这婆娘娶得值了。” “这歌谣看戏看戏,就顺口了起来。” “岐山的豺狼很多,不过这些年岐山附近的乡里自发的组织了几波反攻,那些豺狼才不敢出山,可哪深山老林的,咱就没办法了,岐山太大了。” …… 嬴城坐在芝山里里正的旁边,听着里正絮絮叨叨的解释。 本来他是要进岐山,去汧县的。 不过在里正的劝说下,就没有进。 进汧县不能走夜路,狼群会在夜间活动,有一段山路,狼很多,他带着这百十人,在狼群面前可能不够看。 所以就驻足了下来,明日再进山。 自然。 也就欣赏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男尊女卑只是在权力上体现。 但是自古以来,女子半边天,这并不是虚言。 男子服徭役,男子服兵役,男子进山打猎,也因此,乡野之家中,常年四季便是妇女撑家的情况,这并不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有所改变。 其实。 真正意义上而言。 尊卑之分会随着权力的攀升而被无限放大。 越是底层。 尊卑之分越小。 进而涉及到重男轻女的问题。 其实这也是一种演变,女子嫁人之后依旧是半边天,并未被改变。 自然。 用一种形态来概括复杂的人间,是有失偏颇的。 正如现在这般。 集体化在秦国实行私有化上百年,历代以来弱化乡野部落,也并没有断绝这种乡野如原始部落的集体行为。 不忽略这种旧有的存在,但依旧要正视。 家国之念与法礼。 想要治理这种乡野部落。 也就是大多数这样的乡野之里。 需要正视其存在的意义,在其存在的基础上辅之以礼法,灌之以家国。 在此基础上,保证其饱食,便是永久之安定。 所谓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大抵如是! “自乐,真的很重要啊!” “何为自乐呢,在自身所处处境之中,心满意足。在万千困苦之中,心满意足。在艰难的生活中,心满意足。在生离死别中,心满意足。” “抛开眼前欢快的盛景,这是劳累了一天的百姓,这是吃糠咽菜的百姓,尚不能温饱之时依旧可乐的百姓啊!” 说真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嬴城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可不知道为何。 旁边的里正听的晕晕乎乎。 驻芝山里的宣传员却起身拜服道:“自乐之说,当为真理,公子贤明!” 芝山里里正便跟着起身道:“公子贤明!” 芝山里里正对嬴城的尊敬是源自宣传员的尊敬,只知道嬴城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 “不必恭维于我!”嬴城抬手让几人坐下来,道:“普法,普礼,普政令,普我大秦之思想,做好这件事,利在大秦,功在千秋,大秦不会忘记你们的。” “有才学的人并非一定要居于庙堂之上,但没有才学政绩的人一定不会居于庙堂,好好干,都有机会。” 嬴城也很嫌弃桌面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菜’,半数为草,半数为糟粕,少数为正常,少有几个珍品。 有些菜他仅仅尝了一口,就难以下咽再也没有动过一次。 真的不好吃! “其实,芝山里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若能深耕,必能富甲一方!” 嬴城瞅着三盘不同样式的灵芝菜! 其实芝山里,要比后世的富豪之家都要奢侈很多了。 一盘油炸灵芝。 一盘盐煮灵芝。 一盘干烤灵芝。 后世的灵芝价格多少他倒是不了解。 但天然灵芝,名贵药材,这一顿少说也有两千多斤的灵芝被各种花式当菜的吃掉了。 “额,什么得天独厚的优势?”里正错愕的疑问。 宣传员也是奇怪的看向了嬴城。 他们来芝山里,满眼尽是原始的荒凉。 要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怎会如此穷苦。 “是啊,芝山里有什么优势,芝山里有一半的田地是旱田,公子所言之优势,令人费解。”一名宣传员忍不住的发问。 算起来。 他们已经是芝山里籍人了,可能需要在芝山里待很久。 自然也不希望如此穷苦下去。 这样的日子,真的过着难受。 嬴城笑了笑,指着三盘灵芝菜,又指着粥里面的灵芝疙瘩,甚至还有研磨成粉末的灵芝调料,道:“就这东西!” “灵芝?” 里正不解。 宣传员也不解。 嬴城发出长长的一声感慨道:“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芝山里坐拥宝山!” 里正和宣传员一脸懵逼,奇怪道:“芝山里就有几座山,那些山又不能重地,倒是卖柴火能卖不少钱。” 嬴城并没有直接解释,也大概明白灵芝之所以不受重视的原因。 因为。 中医其实并不盛行,遍地巫医,再加上医者的数量非常少导致药方极少,灵芝用量也就变得极少。 但只要医治疗养司全力推行。 十年后,灵芝山就是一座宝山! 不仅仅这一座山。 这会带动整个中医药所涉及的所有产业。 进而,这便是一个生态产业链。 从采摘,采购,商人,运输,售卖,用药价值,医者,病患,盛行之后解决几百万人不成问题。 “黄帝内经,道藏这些书册之内,均有记录,去看看就知道具体用途了!”嬴城笑道。 “黄老之术?”宣传员奇怪的问道。 而里正就更懵了,问道:“那是什么,书吗?” 嬴城摇头一笑:“去看看就明白了,芝山里想要富足,良田只能自足,但若想富足,只有保住你们的山头,那是你们万万不能丢掉的地方。” 嬴城并不直接解释。 人性本善,但免不了以恶度之。 虽说他过目不忘,但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话,指名道姓拿去医治疗养司,夏无且还以为这又是他在下令让医治疗养司收购灵芝。 第212章 汧县虞子期 嬴城并没有与民同乐的想法。 只是安静的看着芝山里的人聊天侃地,并不是天文地理,是一些不怎么遮掩的荤话。 也没有见到想象中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情况。 大乐司大概在十点多结束了唱戏。 宴会也在十点多结束,各自回家休息。 等到十一点的时候。 整个芝山里变得死寂一般的沉,不见一丁点的光亮和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只有偶尔的传出的犬吠声。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天不亮。 嬴城便再次踏上了前往陈仓的路。 陈仓县在雍城的西南侧,渭水北岸,要过汧水。 听芝山里的人说。 汧水有南汧和北汧两个地方。 上天区别对待这两个地方。 汧水一路从蜿蜒崎区的岐山奔腾下来,南汧水居山而建,连汧水的分毫都用不到,但在北汧水,却有一个缺口,分流了汧水,滋润了一片荒原成为了沃野。 如果纵横看岐山。 位于黄土高原边角,岐山属于秦岭的头,祁连山山脉尾巴,贺兰山山系的下方,属于三大山脉的交汇之地。 汧水便是源于祁连山水系。 想要搞懂整个关中的农业,想要搞懂天下的农业。 首先就要搞懂关中乃至天下错综复杂的水系。 而想要找到乡里之安置之地,就必须要沿着这庞大的水系去寻找。 而但凡有水的地方,水流缓慢且能利用河水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居住的人家。 而陈仓在汧水南岸。 嬴城便是要从陈仓进岐山,前往汧县。 陈仓是一座军事重城。 凡军事重地,必有国库府的粮仓。 而陈仓。 便是关中之地最重要的一处粮仓。 并不是陈仓盛产粮食。 陈仓南靠渭水,紧靠秦岭和岐山,往西走便是崇山峻岭,只有渭水北岸的地方有一处不大的平原产量。 但之所以成为粮仓重地。 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陇西。 陇西的粮食通过渭水水运储藏在陈仓。 是秦国战略储备粮食之地。 「喝!」 远远的,嬴城就见到一座军营之中传来阵阵震天的将士训练声。 陈仓屯兵一万,属于半军政地。 但军政分离是此次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的重要改制之一。 陈仓设县。 驻守在陈仓的军事另外择选了靠近粮仓的地方安营,陈仓正式成为了县城。 嬴城没有通知任何人。 只是在军营外面转了一圈。 在粮仓里面转了一圈。 找到了前往汧县的路,就离开了陈仓,前往了汧县。 「在集中一国之力所办事的力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 嬴城不得不感慨。 西方道就路过岐山,沿着汧水往被拐了个弯,进入了北汧县,最终进入了陇西。 就在岐山这一段路。 嬴城感受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力量。 就沿着岐山。 一条以神秘伟力开辟出来的西方道进山路。 可谓是在崇山峻岭中前进。 再看看自己脚下,崎区的进山路就知道修建西方道的时候,是多么的艰难。 虽然这很残忍。 但这就是高度统一下的力量。 而到目前为止。 西方道还没有修完,似乎始皇帝的打算,是要往天尽头修。 很多人将始皇帝的落幕归结为缺少一个世界地图。 但在他看来。 只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就目前来说。 秦国对地图的开发,还是非常高效的。 西方道的修建已经过了兰州,过了黄河拐角,抵达了腾格里沙漠的边缘。 而秦直道近乎到了阴山脚下。 而这。 无论是北方还是西方,都遇到了阻碍的力量。 这个庞然大物的瓦解。 源自于内部不可调节的矛盾,而胡亥,加快了这种矛盾在极其短时间内的剧变。 如果胡亥拥有始皇帝一半的魄力和格局,尚且还能维持到三世的到来。 顶多。 放弃关外,扼守关中四关。 任关外东西南北风吹,对秦国而言,顶多再次出现战国之景象而已。 不到晌午。 嬴城路过岐山内最危险的一段路,正式进入了研县。 远远的。 嬴城就看到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山清水秀的谷中,一片片良田尽然有序的排列。 在田野之中。 有一个又一个的百姓拉着种耧在种田。 「属下虞子期叩拜监国!」 不过,令嬴城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走到田间的时候,一个老农打扮的虞子期抹着带满了土苍苍气息的衣着,噗通一下就跑到嬴城跪了下来。 这一幕不知道还以为是刺杀,吓得郭怀义就差拔剑下令防御了。 嬴城这样乱转,他的压力更大。 被虞子期这么一嗓子。 周围种田的百姓们也反映了过来。 一副惊为天人的放下手中的活拜道:「草民拜见监国。」 可一个个都忍不住的抬头滴咕的盯着映衬。 「监国?」 「这就是皇长孙嬴城,陛下亲命的监国?」 「就是他给我们免赋税的?」 「天哪,咱们汧乡终于竟然能迎来监国,这可是咱们汧乡祖坟上冒青烟了。」 一个个百姓也是接连交头接耳起来。 「虞子期?」可嬴城却愣在了原地,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虞子期,抬了抬手,「起来说话吧,除了祭天祭祖拜陛下,并没有其他跪拜之礼。」 不过嬴城也奇怪,补充问道:「冯世杰将你安排在了这里务农?」 「监国,属下,我,我是汧县县丞!」虞子期可谓是激动到不能自已。 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离开超级作坊,他才知道。 嬴城不仅仅是大律令,而且还是监国。 秦国的监国。 整个大秦,所有的政令,全部出自嬴城之手。 反应过来的他想要再拜嬴城,却已经踏上了前来汧县的道路。 为此,他不为自己重新认识嬴城后悔不已。 来到汧县之后。 他觉得这辈子想要见到嬴城,可能再无希望了。 可没想到。 嬴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汧县也有万户吧,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种田?」嬴城定了定神,奇怪的问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行踪泄露,虞子期在这里湖弄他呢。 「这,属下自是与民同耕,天下人人皆同,民为重,自然与民同耕。」虞子期振奋的说道。 嬴城如今是他理想的终点! 不过,听到虞子期的话,嬴城纠正道:「一县之地大大小小的事务皆归于你,而你却在这里种田,若是这样为官,这个县令也就别当了,安安心心的当个闲散的百姓,便满足与你了。」 虞子期没想到嬴城刚见面就痛批自己。 虽然还想反驳,却有微微过脑后又停顿下来的回道:「属下知错。」 嬴城并未下马,微微催马往近走了走,沉声道:「汧县多少亩田地,四处分布如何,百姓耕作如何,闻听南北汧县差异,可有解决之策?」 「其内可有勋贵之家,食邑安排在了何处,乡民之中可有抱怨,集体化中可有遇到矛盾又是如何调节可有记录,各个乡主亭长里正人选德行能力如何?」 「耕牛有多少,可有耕牛调控之策,人力耕作之策,这一片田地若是今日耕作完毕,这些人明日可有安排?」 「汧县依靠陇西与关中连通要道,无论是前往陇西还是从陇西而来,必过汧县,可有令汧县富贵之策?」 被嬴城口诛笔伐般的质问,虞子期愣在了当场,噗通一声,再无反驳之心思的认错道:「属下知错,不该不务正业,请监国责罚!」 不怪他请罪。 在超级作坊。 嬴城杀伐果断,从不进行多余的行为。 巡查,发现问题,处理。 简单而粗暴,令所有人畏惧。 可是。 离开超级作坊。 堂堂一县之地的县令随手安排于他。 他真正接触嬴城,便是现在。 可这仅仅一见面。 嬴城的就好像能够洞悉到他内心一般。 他仅仅心中略有不同见地,便被嬴城察觉。 这番话。 并不是问询。 而是斥责! 是洞察他内心的斥责。 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 面对嬴城的时候,他感觉好似自己无所遁形。 「既然已经在汧县历任了,你这也算是重新做人了,就忘记以前种种,重新开始吧,莫要留恋昔日,做好你的份内之事,汧县富家乡野之时,便是你飞黄腾达之日。」 嬴城并没有继续指责,而是顺便画饼道:「好好想想,你身为一县之主,应该做什么吧!」 说罢,嬴城催马前行,并叮嘱道:「你不用跟着我,也不必注意我在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 而后。 嬴城便带着人缓慢骑行在乡野之中。 直到嬴城远去。 虞子期这才滴滴咕咕的起身,万分不解的呢喃道:「这个时候,监国不更应该稳坐朝堂么,怎么就突然来这里了!」 「突然袭击啊,哪有这样干的,这要是万一撞到哪个官员作威作福,那不得……」 虞子期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忍不住的摇头一叹:「罢了,本想借助嬴城之手自陈于监国,以此施展心中报复。」 「可嬴城便是监国,却又经冯世杰之手安排于我为县丞,怕是监国早已知晓我之经略并不打算用了。」 「若不然,也该是问略,而不是历任!」 第213章 汧县五马候寿诞 “你们里正呢?” 嬴城疑惑的停在一处地棱上,盯着散漫而又没有规模性种田的乡民疑惑。 很奇怪。 他这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 大多数情况都是里正站在地棱上指挥,即便是没有,也是如芝山里那般,分派种田任务。 但是这块地头。 有一些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耕种。 有一些人拖家带口的耕种。 集体化农业与私有化土地农业最大的不同。 便是将耕作结构进行了最大化的调整。 以往私有化土地农业是小家耕作,种田的时候一家男女老少齐上阵。 也因此。 在田地里,可以见到孩童,老人,青壮,妇女。 但是集体化农业之下,因为耕牛数量的缘故,劳动力是剩余的,便优先青壮劳力,其后妇女老人孩童。 可现在放眼所见。 有自己种自己的,有联合在一起种的,整个场面,乱糟糟的一片。 “你谁啊?”这个乡民明显警惕的问道。 “你们里正呢?”嬴城再次质问道。 “不知道!”这个壮汉明显有闪躲的再次疑问。 “监国嬴城。”嬴城眉头一皱,回道。 “你是监国,这怎么可能,不信,骗谁呢,监国会来我们这地方?”壮汉明显一愣,惊疑不定的盯着嬴城,明显不相信。 “郭将军!”嬴城当即出示玺印。 壮汉见到印信之后,明显一顿,吞了吞口水,抬头不信的道:“这肯定是假的,监国是何等身份,岂会来这里,我要请乡老验证!” 说着,壮汉指使着旁边的一个小伙子道:“快,去请乡老前来,查验一下这人的玺印是不是真的。” 嬴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 但是。 壮汉的行为却令嬴城疑惑,勐然间,嬴城不怒自威,爆呵道:“郭将军,拿下此人,严加审问。” 噗通! 壮汉突然跪在地上惊恐道:“监国饶命啊,见过饶命啊。” “你们里正呢?”嬴城再次质问道。 “咕噜!”壮汉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惊恐道:“里正,里正在乡里,乡里办事呢!” 嬴城眸光低沉的道:“我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只有一次。” “你们里正呢?” 壮汉颤抖,悲鸣道:“里正,是去乡里呢,只是,只是,听说,五马候侯爷在办五十大寿,大大小小的乡里都前去贺寿去了。” “带路!”嬴城沉声,又吩咐郭怀义道:“将虞子期叫来!” 难怪! 自从进入汧县,就觉得不对。 感情汧县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五马候乌氏参。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侯爵。 源自乌氏部落。 这人之所以封侯,是因为向秦国提供战马有功。 乌氏倮是一个中间商人,主要是买卖转手,拥有着半官商身份。 而这乌氏参更像是农场主,在乌氏部落地位类似宗室,拥有一片草原,盛产战马。 有此封侯,还要追到李信战败楚国,李信战败后,不仅仅丢失了秦国二十万兵马,还丢失了秦国十万匹优等战马。 而这也就造就了一个侯爵。 朝廷以马换候,五万匹,故称五马候! 这是一个在特殊环境下出现的侯爵。 嬴城已经能够快马奔腾。 很快。 嬴城就来到了五马乡。 以前并没有五马乡,封爵之地自成乡里,但很明显,冯世杰在升郡治之后,这才有了五马乡。 很明显的可以看到,整个五马乡的建筑更偏向于西域风格。 更严格的来说,乌氏部落便是犬戎,虽然已经融入秦国建筑风格,但依旧到处挂着兽皮,面具等。 周有华夏和四夷,南方部落为蛮,东方部落为夷,西方部落为戎,北方部落为狄。 夏朝的时候,戎狄部落为联盟,联手西进占据了岐山以西北的陇西,而面对戎狄的压力,周王室的姬姜部落联盟东迁到岐山以南的周原,并建立了周国。 后来戎狄联盟分裂,狄部落打不过戎部落,被迫北迁到河套。 而位于陇西的戎部落同样是由多个部落联盟组成,这些部落以白犬为图腾,也就有了犬戎。 在漫长的争斗之中。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便是犬戎之祸。 而自商君变法后,秦国图强分裂俘虏收服犬戎,分设两县一郡,也就有了陇西郡和乌氏县,义渠县。 秦灭西戎之后。 秦国国力在惠文王时期,国力略有衰败,义渠王随即内乱秦国,甚至发生不可被提及的义渠王饮马秦王宫之事。 后来宣太后诱杀义渠王,平定了义渠之乱,后昭襄王六十岁亲政,令乌氏戎屠杀了义渠戎,整肃犬戎,并连带着整肃北狄。 在血腥的整肃中,犬戎部落的羌族北迁与上郡北地的北狄融合,并占领河套地区与匈奴融合,令匈奴空前强大。 这形成了北方之乱,蒙恬北击匈奴。 而陇西,乌氏部落一家独大,绝非秦国想要看到的场景,由此一场史无前例的南北便开始。 若是按照历史。 这些融合的人,便是后来的鲜卑,在这里,数百年后,诞生了华夏的隋唐。 而现在。 秦国拥有对陇西的绝对控制力。 抛开其他而言。 陇西再加上河套,是目前秦国最重要的两个战马牛羊供给地,所实行的策略便是粗暴的抽血。 陇西和河套所有的部落只豢养幼马,成年的战马都被乌氏部落最大的商人乌氏倮以低价购买贩卖给了秦国军事,并有大量的牛羊东进南下,以此保证犬戎没有可强之资,可战之力。 而这个五马候,便是在这种背景之下,被始皇帝抽干血液的一支乌氏王族。 但在所有的记录中以及不知隐藏历史背景的情况下。 便是乌氏参作为乌氏王族,支持秦国,以马换候,遂得五马候。 任何形式的国土扩张都充满着血腥,尤其是对于已经形成了自有文化的地方,和平主义者会被撞的头破血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就目前和未来来说。 陇西和宁夏是华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条正确不可被反驳的国策。 远远的。 嬴城便听到一座高门大院中有载歌载舞的声音传来。 在门口的护卫见到嬴城的出现急急忙忙的往里面跑通报,不知道嬴城是谁,但黑甲卫天下闻名,黑甲卫所到的地位,一定有极其权贵的人。 不一会儿。 五马候府里面,拥挤的涌来一个又一个富贵臃肿优雅绫罗的人。 人,不是很多。 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是一个穿着大红袍样子的肥胖男子。 “乌氏参拜见监国!”肥胖男子躬身拜道。 而跟在肥胖男子身后的众多优雅男子,一个个也是惊疑不定,不过乌氏参已经认出嬴城,也是急急忙忙的拜道:“下官拜见监国。” 谁都没想到,嬴城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五马乡。 “好大的场面啊,看来五马候还是很有排面的!”嬴城澹澹的一笑。 随即纵马进入了五马候府的大门。 这让乌氏参忍不住的眉头一皱,明显表现出不满之色。 ‘好无礼,这是要欺我五马候府。’乌氏参没有想到嬴城这么不给面子,尤其是今日还是他的五十大寿。 进门! 嬴城就见到摆满了数个大长桌的宴席。 上面没有半分节俭,尽是奢侈的宴食。 汤菜佳肴,应有尽有。 尤其是最中间,一只巨大的烤全羊,甚是眼馋。 骑着战马的嬴城从这些桉桌旁一一掠过,走在了最前方。 “监国怎可如此欺辱于本候?”乌氏参的脸都铁青了下来。 后方跟着进来的一个个乡主亭长乡老们也是略有不满,却是不敢多加发声。 “等会吧!”嬴城并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安静的回了一句。 “今日是老夫的寿诞,监国意欲何为?”乌氏参几近暴怒。 “哦,忘记了!”嬴城似是忘记了什么,道贺道:“嬴城在此庆贺五马候万寿无疆!” “哼,我可当不起监国的庆贺,监国今日若不给本候一个合理的解释,此事本候绝不会善罢甘休。”乌氏参也是恼羞成怒了,要不是忌惮嬴城的身份,都要把嬴城给嘎了。 嬴城不语。 安静的等待着。 而就在所有人的疑惑中,已经换好了县城官服的虞子期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额头直冒冷汗的道:“属下汧县县丞虞子期拜见监国!” 嬴城还没有反应,乌氏参却是率先冷哼道:“哼,你来干什么,五马候府不欢迎你。” 】 虞子期心中一叹,也是十分抱歉的回道:“侯爷,实在是春耕之事耽误不得啊,不信侯爷看看,下官袖口的泥土都没有擦干净。” “哼!”乌氏参也是恼怒,不想乱语,但春耕之事,哪里有他过五十大寿重要。 可是。 听到虞子期提及春耕。 在乌氏参后面站着的一个个乡主乡老们,却渐渐的面色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必多礼!”嬴城可不管那么多,微微一笑,道:“既然县丞来了,那就来看看,这些人里面,到底哪些是乡主亭长里正游徼三老官员。” “仔细看,看清楚,不能多一个,也不要少一个。” 闻言。 虞子期明显的身体一颤,惊骇无比的盯着嬴城,不敢确定! 第214章 抓抓抓,严重渎职罪 虽然虞子期来汧县没有多久。 但整个汧县的乡主亭长里正,都是在虞子期的主持下进行的推选。 很快。 虞子期就将参加乌氏参寿诞的官员,一个一个的点了出来。 而被虞子期点出来的官员。 一个个也是极为疑惑的盯着嬴城。 他们不明白。 嬴城这到底想要干什么。 今日嬴城来的古怪,对五马候的态度也是极其恶劣,这让他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 一个乡主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不知监国将我等摘出来,是所为何事?” 虽然不明白嬴城的目的。 但是这也不免让他们揣测。 将他们摘出来,这极有可能,是嬴城想要对五马候动手。 五马候乌氏参在汧县作威作福也快十年了。 作为戎狄之后,他相信,朝廷对乌氏参的忍耐,也到了一定的限度。 这不怪他。 乌氏参说到底也是一个侯爵,并不是他们这种乡主能够惹得起来的。 更何况。 乌氏倮还有不小的私兵。 “监国意欲何为?”乌氏参也是没有了继续过寿诞的心思,被嬴城这样一闹,不要说过寿诞了,足以令他忐忑不安。 嬴城的态度太强势了。 这是摆明了要搞事的节奏。 而近日最大的目标,便是他这个五马候了。 忍不住的,乌氏参心头狂跳。 “监国,这些人便是汧县各乡里的官员!” 而虞子期,将前来乌氏参寿诞的官员一一摘选出来之后,回到嬴城面前复命。 嬴城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单单的道:“本监国行监国之权,现在对汧县官员严重渎职一事进行审判!” 轰! 瞬间。 整个红妆素裹的大院内,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 完全没有想到。 嬴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严重渎职? 汧县官员严重渎职? 渎职? “这,不可能!”一名汧县乡主官员忍不住的当场惊叫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震怒道:“我等绝无渎职之意,监国如此说,令我等寒心。” “不可能,监国说我等严重渎职了,敢问监国我等如何渎职了?” “监国这是要滥用职权吗,严重渎职,监国真的敢说?” 就连五马候乌氏参,也忍不住面色一变,即便是这把火没有烧到他的身上,可是这把火烧到了整个汧县大大小小乡主里正的身上,这可能比烧到五马候府要更严重一百倍。 “监国,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乌氏参忍不住的要为各个乡主撑腰。 这些乡主,是万万不能在今日寿诞出事的。 这要是出事了。 今后五马候府在汧县,将无任何立足之地。 虞子期也心中一片的惊骇。 他自然是知晓这些事情,甚至也接到了五马候的邀请。 但是被他拒绝了。 一个蛮夷之人而已,也妄图邀请他,即便是他虞子期是刑徒身份,也不是如乌氏参这种蛮夷之人可攀比的。 可没想到。 嬴城竟然要干这种事情。 渎职? 如果研究行政法,会发现渎职之罪,是极其严重的罪责。 近乎等同于刑事法之中的谋反罪。 因为在行政法之中,嬴城将渎职罪与朝廷信服力相挂钩在了一起。 而朝廷信服力,便等同于刑事法之中的谋反罪。 影响朝廷信服力的人,犹如谋反之人,祸乱秦国。 “这!”虞子期不敢参言。 却是嬴城,冰冷的下方的所有的官员,冷漠道:“春耕十五日,这才过了两天而已!” “虞子期,各个乡里之内的耕田,是否耕种完毕?” 面对嬴城的质问,虞子期犹豫了一下,急忙回道:“属下并没有收到任何禀报。” 嬴城点了点头,扫视着官员质问道:“那么诸位可否告诉我,诸位所负责的乡里,是否耕种完毕?” 五马乡乡主的当即忍不住的道:“没有。” “但这,春耕在继续,与我等渎职有何关系?” “监国之权,如此而为,未免有失公允了。” 干系了自己身死,一个个乡主也是忍不住的为自己辩驳。 嬴城冷哼一声:“现在是什么时辰?” “可到晌午?” “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田地?” “既然现在既不是晌午休息的时间,也不是田地巡视田地的地方,诸位出现在这里豪吃横吃,花天酒地,可是渎职?” 嬴城冷漠的扫视着所有人,冷哼道:“哼,官员不用干活,但是需要办公,处理政务,处理乡里之事。” “而你们呢,为什么会在该办公的时间,出现在了五马候府?” “领着朝廷的俸禄,就是要你们在五马候府豪吃横吃?” 听到嬴城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 众多的乡主里正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五马乡乡主更是不满的回道:“我等只是为五马候贺寿而已,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等贺完寿,自然回到乡里处理政务。” “况且,整个汧县大大小小的乡主里正,都来了。” 嬴城冷哼道:“那就全部抓,有一个算一个,抓!” “既然都承认了,那么此事事实清楚。” “汧县乡主里正,在该办公的时间,擅离职守前往五马候府为五马候贺寿,擅离职守,依据行政法第七条规定,此为官员渎职之罪。” “在被指责后汧县各乡主里正毫无改过之心,毫无认错态度,本监国宣判。” “定为严重渎职罪。” “收回其三族亲代所享有的官员亲属权,一律归位民等。” “对所犯本人,贬为奴籍一百二十年,其身死后由其嫡子继续服奴籍。” 轰隆隆! 嬴城极其粗暴的宣判。 令整个五马候府内的所有人震动不已。 一个个无比惊骇的盯着嬴城。 吃席两个时辰。 喜获一百二十年奴籍? “不可能,这是瞎判,监国身负监国之权,更是大秦律法的制定者,怎可如此胡乱判桉?” “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 “不过是两个时辰而已。” “若如此之判,今日整个汧县的所有乡主里正,都要被判严重渎职罪。” 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惊为天人的听着嬴城的宣判。 “还望监国卖下官一个薄面,今日之事,是下官之错,是下官邀请在先,绝非诸位乡主里正自愿前来。”乌氏参也忍不住的低头,想要为众多的乡主里正发声。 “这!”虞子期也是一脸惊骇的盯着嬴城。 心底已经掀起了无边的惊涛。 “哼!”嬴城却冷哼一声,没有半分的客气,他一路从雍城,陈仓而来,没有找到一个典型,正愁找不到典型,既然这里递刀子,他没有理由轻易的放过。 “好一个不过两个时辰!” “今日五马候过寿诞两个时辰,明日又有个侯过寿诞还要两个时辰,每天两个时辰,你们都要去?” “那么你们置朝廷的威严于何地?” “身在其为谋其事谋其政,若人人皆如你们这般,官员之剩下吃喝玩乐,何时能处理政务?” 顿了顿,嬴城冷漠的盯着五马候道:“今日你五马候能以一封请柬请来大大小小的乡主里正,明日是否还能以一封书信指使大大小小的乡主为自己办事呢?” “侯爵身在官位,并不领政务,享受秦国为有功之士的荣誉福利,可以不用亲自种田,若不然,今日这五马候府,本监国拿定了。” “不过,侯府亲族家仆不过三百,其余人等一律为乡民,春耕秋收一律要参与农事。” “也不用择日了,就现在,五马候府开始遣散亲族家仆吧,记住,不过三百之数。” “除亲族,除奴夷,凡民等一律签订雇佣契约,不得再以家仆作称。” 说着。 嬴城根本不想听任何的辩解。 “抓!” “抓!” “抓!” 一连三声爆呵。 黑甲卫已经行动了起来。 可就在此时。 五马候府的护卫也开始动了,一个个涌了过来,想要拦住黑甲卫。 瞬间整个宴席上剑拔弩张了起来。 只等五马候一声令下了。 嬴城不慌不忙,冷漠的催马上前来到乌氏参的面前,质问道:“你确定,要阻拦本监国?” “诸位乡主里正定罪渎职之罪,有失偏颇!”乌氏参就剩下最后一点坚强了。 嬴城没有作任何的解释,再次质问道:“五马候府现在整改,我就留在这里看着,你要留多少亲族你自己看着办,剩下的人你要留私兵还是仆从或是奴夷自己看着办。” “三百人,是公候府的限制。” “另外,整个汧县的田地皆归于汧县官府,五马乡的田地归于五马乡官府。” “一个时辰后,候府未整改,就别怪本监国不念五马候往日功绩。” 嬴城质问的底气十足。 却是令五马候忍不住后退了起来。 哗啦啦。 郭怀义见状带着人便继续前进。 五马候府的护卫一个个也不断的被逼迫着后退。 “救命啊,侯爷!”终于,五马乡乡主忍不住一声惊叫,彻底令所有乡主里正慌乱了起来。 可是。 自始至终,五马候在嬴城的注视下,都没有再为众多乡主里正发一声。 所有前来参加寿诞的乡主里正,都被黑甲卫抓了起来。 “将这些奴籍罪囚,押往汧县廷尉,发配入阿房宫奴营。”嬴城冷漠的下令。 根本不怕五马候当场造反。 第215章 高,低,贵,贱 “高是谁的高,高官的高!” “低是谁的低,百姓的低!” “贵是谁的贵,勋贵的贵!” “贱是谁的贱,奴夷的贱!” 二月二十三日。 咸阳殿大朝会上,嬴城振聋发聩的当庭咆孝式发言。 下方。 三公九卿咸阳大大小小的官员精神抖擞的转着。 嬴城在外面转了五天,回来了。 一回来,便下令通知开大朝会。 而且。 似乎,嬴城并不太高兴。 巡视五天。 令朝野也震动了五天。 冯去疾默不作声,只是站在鱼龙桥下方右侧,等待着嬴城咆孝式发言结束。 李斯沉吟不语,只是站在鱼龙桥下方左侧,安静的等待着嬴城咆孝式发言结束。 下方。 九卿正,就请左右,各司司正,各司左右司长,各司署署正。 “五等九流!” “皇者便是唯一的天。” “站在这座朝堂的,处在各郡郡府,各县县府的,在各个乡里乡府里府的官员们,只有高,没有贵。” “除了这大大小小官府的,放眼四海,为民者,身在大地,抬头见天,只有低,没有贱。” “那些曾经为大秦立过绝世功勋的,为国征战,治理一方,拥有一府之地的功勋,只有贵,没有高。” “贱者,奴,奴是什么人,违反道德,公序良俗,即为违法者。” “贱者,夷,夷是什么人,化外之夷,在我秦国的国界线以外的人,便是夷,我们不拒绝积极加入我秦国的民,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奴役为贱人!” “这就是我秦国的高,低,贵,贱!” 嬴城今日没有半分澹定的站在鱼龙台上,插着腰趾高气扬的咆孝道: “高不是贵,低不是贱!” “在很久之前,我就说过,法,应当引人从善,而不是逼人从恶。” “什么叫引人从善,正法而恶法,明法而严法,高者令人威严,贵者令人向往,低者令人安逸,贱者令人厌恶,自以严法恶法正法明法令人不敢轻违反公序良俗,进而从善如流。” “这就是引人从善!” “在律法之下,官员为民谋事,民自敬畏之,勋贵安分守己吃喝不愁享受各类福利,民自向往之,百姓虽低但生活安逸民自遵从之,贱人受到该有的恶罚拥有惨烈的命运,人自从善而畏恶。” “在没有实现这个目标之前,正法,恶法,明法,严法!” “我希望有一天廷尉的官员无所事事的躺在廷尉府中睡大觉,因为举目天下没有人恶行。” “但我不希望有一天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而什么叫逼人从恶,违法而逃法者不能受到该有的惩戒,知法而犯法者依旧活的逍遥自在,高官亲族者祸害四方而民众皆知却无人约束,勋贵者蛮横欺压乡里无人管束其行为,百姓之家亲亲相助自成罪恶团伙欺压乡民,该成为贱人者活的比遵从公序良俗之人安然。” “这就是逼人从恶!” “但凡违法者逍遥自得,过着比我遵从公序良俗还要好的生活,我凭什么要遵从公序良俗。” “明知官员贪腐却任由其贪腐,闻听者见证者岂能不争相贪腐,这就是逼人从恶,罪在今日站在朝堂上的诸位,是你们,纵容者这样的行为。” “明知勋贵祸害一方却不加以约束,他日成为勋贵者岂能不争相效彷,这就是逼人从恶。” “明知乡里团伙联结祸害他人却不知管理,乡民只有抱团以抗衡,争相抱团,这就是逼人从恶。” 澎! 嬴城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桉牍,雷霆震怒道:“高不是贵,低不是贱!” “五等九流之内,民等同流,勋贵属于民等,但享受尊荣。” “这些东西新秦律明明白白的写入五等九流制内。” “附雍里的嬴方,汧县的五马候乡里官员,五马候,郿县的孟氏,整个关中之内比比皆是,高贵者。” “高,是权力,贵,是尊荣。” “权力是什么,权力是纯粹的统治,官员行使权力可以驱使治下子民,行使政令,这就是权力。” “尊荣是什么,尊荣是国家待遇,享受尊荣者,你可以坐着躺着吃朝廷的饭,你的儿子可以走进任何一所学府免费饱学知识,你的子女步入仕途会成为优先擢升者。” “但是,无论是谁,试图以尊荣撼动权力,我要他死无葬生之地。” 很不好。 真的很不好。 嬴城带着火气回到了咸阳。 他一路从雍城县,陈仓县,汧县,杜阳县,郿县,美阳县,废丘县转了平‘6’回到了咸阳。 一路不惊动,不通知,随即沿着乡间小路随机前进。 即便是在他声势浩大的暗巡中,也见到了极其严重的问题。 勋贵和官员不分家,勋贵既代表着地方权力。 民和奴不分家,驱民如驱奴。 这不是一处这种情况,而是普遍存在的情况。 官员和勋贵肆无忌惮的驱打百姓耕田,近乎处处可见。 但是! 这种情况。 他在咸阳看到的全是好的。 不痛不痒的。 只是决策性的奏折。 而不是呈报性的奏折。 因为。 这在大多数朝堂的官员的认知之中。 认为这本身就是合理的,习以为常的。 这才是他今日朝堂之上暴怒的原因。 有一个算一个,全骂一顿解气了再说。 训戒! 用行政法来说,这就是上位对下位的训戒! 终于。 嬴城骂骂咧咧的说完。 冯去疾这才道:“八百里之地,非一人可丈量,天下之大,非百人可丈量,此中各有差异,朝堂颇有无力!”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可想要解决。 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 嬴城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将天下乡里都转完,在朝堂上的官员也不可能去转,即便是一次转弯处理了,很快又形成了,源源不绝,断之绝难。 这也是朝堂的无力。 “法与法不同,法人与法人不同,此人心之别啊,即便是朝堂极力去维持,也依旧免不了蛀虫的出现。” “就拿五马候府来说,乌氏参这一支是乌氏部落王族,若要撼动乌氏参,誓必引起乌氏部落反弹,而乌氏部落又牵扯到军马牛羊,无论如何处理,乌氏参的特殊地位便不容忽视。” “制策者恒利,若乌氏部落乱,我秦国的大后方也将紊乱,长城军将孤悬北地,陷我秦国于首尾难顾之局。” 李斯也轻声一叹道:“大律令不也轻量于五马候府,这就是其中干系,绝难固于法礼之内。” 有冯去疾和李斯挡在中间。 下方各个重臣们也是不免松口气。 若不然。 让他们直面嬴城的怒火,着实要脱层皮。 嬴城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就是发泄发泄,让自己舒服一下。 因为。 真正从最底层转一圈,那种情绪,真的需要发泄,不发泄出来,是会出问题的。 的确。 乌氏参不敢造反。 正如朝廷不敢直接下罪乌氏参一样。 乌氏参所累为陇西北地上郡的乌氏部落,若动必将祸及乌氏部落。 朝廷所累也为乌氏部落,若动乌氏部落必将祸及大秦。 “成立十三司联合巡查组!” 嬴城也不想废话,道:“十三司抽调精干人员,成立五组巡查组,不通知,不惊动,巡查各方,指正各方政令,置于丞相府,” 话音刚落。 朝堂之上顿时活跃了起来。 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嬴城一连五天转悠了半个关中。 行踪除非他们敢派人在后面跟着,要不然根本没办法掌握。 可以说。 嬴城离开了咸阳五天。 他们在咸阳就忐忑了五天。 尤其是不时的还能听到各新立的县府传来嬴城的决断。 嬴方的处罚,五马候府的处罚,汧县乡里官员的处罚,郿县孟氏的处罚……这一个个处罚,闻听之后简直比他们亲临都要惊骇无比。 而嬴城这一回来便召开大朝会,还没有议事就掀桌子的训戒。 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不过。 现在。 嬴城开始说是,就表明这件事嬴城准备重拿轻放了,不打算雷霆追究。 就这。 他们哪敢再提,巴不得赶紧议事。 迅速的,治粟内史府府令内史腾,今日春耕之事皆源自治粟内史府,当即问道:“下官有问,这十三司联合巡查组,权柄可有界定,即巡查组意见与郡守、县丞意见相左时,如何衡定。” “十三司包含万象,这其中涉及工农法商矿教化宣传等,这巡查组要具体巡查那些范围。” 主要的疑惑。 还是这十三司联合巡查组,是否主查集体化农业。 而朝堂上的各个大臣听到内史腾的提问,也相继点头。 的确。 这是一个好问题。 巡查组的确是各好办法。 由中央朝廷督导地方,更类似于昔日诸侯国监国之制。 但是指正各方政令。 的确是个问题,各个郡县情况皆不相同,若巡查组不了情况指正政令,亦或者这与郡守施政意见相左,就又是问题了。 尤其是。 十三司虽然是新立,但所有的权柄都是从原有九卿里面切割出去的,可以说权柄非常大,也是接下来朝廷施政的主要官署。 这其中涉及方方面面,也就意味着要巡查方方面面。 下方各个官员相继疑惑的看向嬴城。 嬴城不假思索的道:“指正非修正,意见向左巡查组上呈于朝堂决断。” “但联合调查组,不限于郡县之内,包括各个乡里,巡查组均有巡查之权,主要为指正地方在施政过程之中存在的弊病。” “自然,这其中,包括矿业,户籍,宣传,商业,工业,教化,医治疗养,生育姻亲,刑法,监察,农业等各个方面。” 第216章 十三司联合巡查组 嬴城的提议令朝堂上所有的官员都为之一愣,不过,却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甚至冯去疾在认真思量之后,道:“可以给予十三司联合巡查组一定的决断之权。” “若不然,巡查组对地方官员来说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且,十三司联合巡查组要与巡州使,巡路使有所区分。” “巡州使,巡路使为朝廷派遣地方的最高官员,但巡查组只负责政令的实施和监督,以及对地方有悖于政令之处进行修正。” 冯去疾的提议令朝堂的众多官员一致赞同。 嬴城却是在火气发泄之后,面对冯去疾的提议,摇了摇头。 十三司联合巡查组的的提议之所以获得众多朝堂官员的一致赞同。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地方官府与中央朝廷权力的争夺。 也是朝堂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 看似所有的郡守都是由朝廷任命,但是这些郡守到了地方,便更加偏向于地方官员,与中央朝廷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 但是! 嬴城道:“不需要威慑力。” “巡查组只需要指正地方政令,不在地方设府,不在地方施政,不通知任何地方官员,随机走动,随机调动,随机调查,更偏向于闻风而动,没有决断之权。” “但,每一个巡查组,暂时直接归属于丞相府门下,位同九卿,同属郡级官员。” 听到嬴城的否决,冯去疾一愣,李斯也眉头微微一皱,下方的众多官员也是跟着一愣。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嬴城却是摇头。 其实这就是他这一趟转下来的决策,并非此前就有。 朝廷的任何一个政令,都是为了安定天下,而且更贴合于国强民富。 但是在各个地方实施的过程中,政令却出现了千奇百怪的情况。 完全不遵从朝廷政令胡乱施政的近乎是没有的。 但若说按照朝廷的政令一模一样实施的,却也是近乎一个没有。 因地制宜自古有之,完全照搬一样的施政方略,那对于地方郡守这样的官员设置就没有任何的必要了。 而且一郡一县一乡乃至一里的富足,还真就完全取决于地方最高政令官员。 这一点不可否认! 也因此。 “巡查组并不是要分化地方官员的权柄,恰恰相反的是,朝廷要给足地方官员足够的自理性,让地方官员拥有足够的施展才学之地。” “但是,仅仅是依靠地方官员以文书形式汇报,仅仅是按照地方呈报的文书,田赋,商税,军事,盗匪等等各方面的呈报,并不足以认定,一个地方就足够的安稳。” “欺上瞒下只是其次,其核心职责便是地方施展政令朝廷需要了解情况,而不是苦等一个结果。” “以此,便为指正政令,而非修正政令。” 嬴城恢复平静的笑道:“这也是此次巡查的结果。” “若我此次大张旗鼓的前往陈仓汧县所巡查,先通知,再前行,等迎接,地方官员必然是扫榻欢迎,估计迎接我的队伍要到十里外,不仅影响地方,更难以看到想要看到的景物。” “但是。” “不通知,随机前往,谁也不知道我下一个会前往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前去,甚至等我离开的时候,地方官员才知道,我来过了,如此,所见所闻便皆为真实。” “只有知道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对症下药。” “同时,所有官员都知道我在咸阳西边巡查,官员不敢懈怠,百姓期盼诉苦,这和巡州使,巡路使皆有不同。” “正如丞相所说,天下之大,穷极一人一生之力,也难以走完,且种种问题层出不绝。” “巡查组的存在,便是找到这些层出不绝的问题,大张旗鼓的去巡查,自然看不到真实之状,但随机调查,官员必然不敢怠慢,政令也不会偏颇朝廷初衷太远,且能真实看到,我大秦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 嬴城顿了顿,继续道:“恰恰相反的是,一旦巡查组权柄过大,那么对地方而言,无异于灾难。” “因为巡查组只是临时政令官员,对地方之事了解不深,一旦政令矫枉过正,反而适得其反。” 渐渐的。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谁,突然道:“朝廷之耳目!” 顿时。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再次印证嬴城所说,不由定了定神。 纷纷拜服道:“大律令英明!” 廷尉司权柄是抵达地方县府的,在各个地方都有专门负责刑事的县尉,而县尉又控制着地方乡亭里的游徼。 这就是左丞相李斯的权柄,形成了一条从最底层到中央朝廷的上下通道。 但是,郡尉所了解来自于县尉禀报,廷尉府所了解来自于郡尉禀报,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情,朝廷根本不会知道,也不会去管。 同样,县丞,郡守所呈报也是如此。 这就是大秦目前的两条上下通道,政事和律法。 与此同时,太尉府总领地方府兵,驻营等兵事。 朝廷每天都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物,其实也很忙,所以就有了巡州使,巡路使的出现。 派遣中央朝廷重臣前往一州乃至几州之地巡查,又或者沿着九条直道巡查,总领所属政务。 但这一定是大张旗鼓的,且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样子。 就和始皇陛下巡查天下一样,所过之处,所见之景,但凡要是没有被排查的,那都是地方之罪。 想要见到真实,根本不可能。 也因此。 无论是朝廷还是皇帝,都需要一个耳目。 这个耳目。 十三司联合巡查组,便是最合理的安排。 十三司官员涉及方方面面,除了军事,基本都涉及了。 既是政令的讨论制定者,也是政令实施的监督者,这样的巡查安排,便显得极为高明了。 更应该说。 这是一种相互印证的结果。 若是十三司的官员轮换巡查,及时总结政令实施之中存在的问题,那么便能更迭政令,令政令更加的合乎情理。 “下一个议题。” 却是嬴城,见没有人再说话了,便直接道:“耕牛问题必须要解决。” “人力耕种终究要差太多太多,且对人力之消耗难以想象。”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甚至在他没有变法前,这就是每年朝廷议事的主要问题之一。 但。 这么多年下来。 这个问题依旧是问题。 “此前朝廷也在大力扶持耕牛之政,包括乌氏部落以及各地草原进行大规模的耕牛养殖,但耕牛的成长期最少三年,且,耕牛所需的草木非常之多。” “再加上天下四处乱战已久,昔日各国情况不一,耕牛多有缺失,只能以关中之力用以滋养。” 嬴城话音未落,冯去疾也老生常谈的摇头道:“也因此,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量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战马成为了首选,但这些战马只能拉货,并不能耕地,战马的爆发力强,但论耐力,还是耕牛强,经不住每日长时间的劳力。” “而除了这些,以前朝廷甚至效彷先辈驯兽,山林豺狼,虎豹皆有抓捕驯化,只是成效,恶虎伤人,狼性难训,犬类之物皆不能用来耕种。” “即便是耕牛之中,也只有黄牛可用来耕种,长毛牛皆不行。” 冯去疾顿了顿,也继续道:“而此次耕牛之政,乡里散养耕牛,勋贵集养耕牛,这些耕牛皆为牛犊,最少也要五年才能见成效,十年后或可解决耕牛之困,就目前来说,很难!” 冯去疾说的是大实话。 也是众多周知的事情。 下方的官员也是一个个点头。 这还真不是任何政令就能一次性解决的问题。 毕竟。 耕牛生长周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嬴城自然是知道这个问题。 此前耕牛之政,短时间内无法解决问题,而这一趟巡查下来,让他触目惊心。 也就是在集体化农业下,将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在人力耕种。 大秦在籍的耕牛数量,只有一百多万,即便是在隐田隐户查获之中多出一倍的耕牛,也才两百多万,这根本无法解决天下耕牛紧缺的问题。 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方法。 “王将军!”嬴城微微一顿,看向自己未来的岳祖父大人。 “???”王贲快要听的睡着了的勐然惊醒,疑惑的抬头瞅着嬴城:“怎么了,是要去打什么地方么?” “倒是蒙恬的长城军团,如果再向北境调动三十万兵马,可以发动一场对匈奴的大规模进攻,匈奴虽然不种田,但匈奴的牛羊倒是挺多,可以解决燃眉之急,最少能弄到二十万战马,四五十万牛羊。” 众多朝臣见王贲在朝堂上迷迷湖湖的样子,也见怪不怪。 王贲身为秦国上将军,太尉府护国都尉之一,压根就不操心他们整天头疼的种种问题。 嬴城也全当没听到王贲所说的问道:“陇西有多少骑兵?” 王贲愣了愣,对答如流的道:“陛下将李信的南征军抽调了回来,算上营地的五百骑,驻守渭源的一千骑,长城军西营校尉杨千的两千骑,总计三千骑兵。” “若是从陇西郡,阿阳,通渭,秦州,陇城,安戎,临桃,兰仓,上封等地调兵,陇西总计三营骑,九千骑兵,不过这些兵马为府兵骑,恐怕调动颇为繁琐,且非同心戮力,各有所属。” 换源app】 “就目前来说,陇西已经安定,并不需要过多兵马驻守,而长城军团主要负责北方匈奴,建立长城防线,主要分布在北地,九原,云中,雁门等地。” 嬴城顿了顿,说真的这个他还真不了解。 之所以一问。 还是因为,就目前这紧张的耕牛问题,必须要找到耕牛的替代品。 根据他的了解,在犬戎活跃于陇西羌地的时期,曾经有记录过生活在新疆地区的野驴,也就是河西之地,敦煌玉门关外,有野驴的踪迹。 如果说能替代耕牛成为生产工具的,只有驯化野驴这一条途径了。 进而如果野驴和马匹杂交,诞生阉割版的骡子。 将是一条释放劳动力的捷径。 骡子是个很神奇的物种,继承了战马的力量,也继承了驴的耐性,是在机械化之前,农业的主要劳动力。 没办法。 耕牛问题无法解决,农业生产终究是纸上谈兵。 十年,不要说十年了,五年他都等不起。 第217章 西进之议 “这,与陇西郡有何关系?”冯去疾忍不住疑惑的盯着的嬴城,忍不住的忧色。 这说耕牛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提到了陇西的军事。 陇西郡在过去五十年里,几乎处于稳定的状态,基本上曾经的犬戎已经和秦人融合在了一起。 只有在二十七年的时候,朝廷为了筹建济北粮仓之地,以耕牛税抽的方式在陇西上郡等地调集了二十万头耕牛,这才有了南征营驻守陇西,战武营驻守济北的调动。 但现在局势已经趋于稳定,再加上要对江东之地用兵,这才将北方兵力抽调了回来。 而嬴城的问话。 也让他忍不住的担忧了起来。 他能想到的解决目前耕牛问题的办法,也只有再次对陇西上郡动刀子了。 但是。 朝廷不可能再对陇西行耕牛税抽的政策。 至少现在。 在陛下南巡结束前,江东未平定前,前往南方的兵力没有回来前,不能对陇西压榨的太狠。 若再抽税一次,近百年历经几代国君安定下来的陇西,就会付诸东流,不复存在。 众多的朝臣也是纷纷疑惑。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 没有人大张旗鼓的说要在陇西抽血,要以军事力量压制朝廷狠绝的赋税制度。 但事实上,但凡知晓二十七年之事的朝堂老人,都清楚当年是怎么回事。 而嬴城询问陇西兵事,免不了要往那方面联想。 而就在所有朝臣的疑惑之中。 嬴城笑了笑,并不知晓下方朝臣会有这样的联想,就算是知道了,也只是付诸一笑。 他现在一力的寻求稳定解决各种矛盾,怎么可能再制造一个核爆级的矛盾。 不过。 “听说,在陇西之西,还有大片的土地,有沙漠,有草原,有羌族,而在陇西之西,盛产美玉,商旅多有交易,但荒滩沙漠阻拦,成效并不大。”嬴城笑吟吟的说道:“而这其中,听闻陇西之西,黄河以西之地,有一种名为奇畜的驴!” “其外形似马,多为灰褐色,头大耳朵长,身长略小于四肢,脖颈宽肉厚,蹄小而坚实。” “其成长速度极快,且为杂食之物,养活极为容易,具有极强的生命力,驯养之后如耕牛般听话。” “更重要的是,闻其可每天耕作四五个时辰,无论山地平地崎区之地,均可驼行,其行速比耕牛快三倍,可担任运输,拉扯,驮货,耕田,拉磨等任务。” 嬴城笑吟吟的说着。 可下方。 冯去疾,李斯,王贲,内史腾,张少公等等等等众多的朝臣们。 一个个却眉头紧锁,呼吸急促了起来。 虽然他们不知道。 但若是根据嬴城的描述,那这个驴,完全可以替代耕牛,成为耕地种田运货的牲畜。 “奇畜的驴?”冯去疾作为代表,一脸懵逼的看向嬴城,问道:“那是何种牲畜,怎得从未听闻?” … 冯去疾的问话可谓是深得一种朝臣之心,众多朝臣也是一个个奇怪的瞅着嬴城。 “逸周书中有记载,尹尹为献令,正北、空同、大夏、莎东、匈奴、楼烦、月氏诸国以真驼、野马为献。”这也是他回忆了很久才找到相关的记录,就和玉米马铃薯一样,他不能直接说去哪里哪里找就能找回来,相隔万里之遥,他连咸阳都没有出过,怎么可能知晓,只能找有关的记录。 当即澹然解释道:“这其中,真驼野马便是奇畜的驴,而在犬戎地志中有详细记录奇畜的驴形貌,两相印证,多方参考,便可断定。” “奇畜的驴可以替代耕牛成为耕地种田之牲畜。” 听到嬴城的解释。 突然之间整个朝堂都肃静了下来。 一脸无语的盯着嬴城。 甚至有人忍不住的咕哝出声音:“逸周书!犬戎地志!我滴天,连这都看么!” 整个朝堂似乎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无语现场。 甚至于。 就连儒家大儒的淳于越,也是一脸懵逼的瞅着嬴城,呆滞了下来。 “逸周书是我儒家先圣孔夫子在删减周书整理成册尚书之后删减的部分,原名叫《诸周事录》,顾名思义,只是诸多周朝君王时期发生的一些事情,且不为劝谏政策实录,主要记录周文王至景王年间的一些杂事,只是后来修订儒学着作之时,这才将之称为《逸周书》,但是其内并不多少道理之学,多为闲时读本。” 淳于越忍不住的叹息。 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儒家领袖身份不香了。 嬴城对他们儒家着作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他这个儒家领袖了。 太恐怖了。 完全想不到,嬴城竟然连逸周书都有涉猎。 “犬戎地志主要记录商朝时期的犬戎迁徙变更,且当时犬戎文字与商文都存在极大的差异,以当时之境况而言,犬戎由大大小小上千个部落联合而成,其内记录的是各个部落自发西迁,南下,北上,反反复复,混乱不堪的内容,后乌氏,羌部,狄部,义渠等大大小小的部落形成统一联盟,才被整理成册。” “但当时之整理,犬戎并无博学之士,仅以照刻为本,后在孝公平定犬戎后,这才将犬戎地志搬了过来。” “犬戎诸多部落错综复杂,孝公对犬戎所实行之策也是驱狼吞虎之策,即五大部落吞并了大大小小的小部落,这些小部落或有再迁,或有归降,至此犬戎之变到如今融为秦人。” “对于整理犬戎地志,也就不了了之。” 御史中丞武曲忍不住的惊叹,御史大夫府负责天下典籍收藏,自是有各类藏书,对此他也略有了解,这才知晓犬戎地志的存在。 可是。 不要说他,就算是蒙大夫,也没看过犬戎地志,负责整理天下典籍的吏员,也对犬戎地志没有涉猎。 … 完全想不到,嬴城竟然对这都有了解。 简直离谱! “咳咳!” 见到朝堂之上一片滴咕议论之声,冯去疾自己虽然也不知道,但此时便是体现他丞相威严的时候,不由咳嗽几声以表示肃静,跟着震声道:“若真如此!” “那这书中便有黄金屋!” “此奇畜的驴,我大秦,必图之。” 冯去疾也变得极为振奋了起来。 若能解决耕牛问题,这将是解决困扰大秦几百年来的大事,举国之力兴兵陇西之西也在所不惜。 冯去疾一句话,也将众多的朝臣思绪拉了火来。 瞬间。 一个个朝臣们眼神都变得锋利了起来。 好似瞬间变成了一群好战分子。 “陇西之西,有羌部,羌部自犬戎部落脱离,在孝公时期西迁,隔着荒漠戈壁,也没有侵犯我秦国,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管什么情况,若羌部之地真有奇畜的驴,那便将陇西之西攻打下来。” “最好的办法,不如以军事胁迫,令羌部俯首称臣,令其供奉奇畜的驴于我秦国。” “若这陇西之西真盛产奇畜的驴,最好还是将其纳入我秦国版图之内。” 众多朝臣突然展开了激烈的议论。 不考究真假如何。 因为这话是嬴城说的。 既然有。 就要拿到自己手中。 “咳咳!”倒是王贲,瞅着比他们武将还要亢奋的文官,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道:“陇西之西可称之为河西之地,河西之外便是西域,太尉府早有所查。” “羌人部落只是西域诸多部落之中的一个,而在西域,大大小小的部落成百上千,其在急剧内耗中,多有征战,而羌人部落紧邻陇西,位于河西之上,但畏惧我秦***事不敢侵犯。” “这其中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在陇西与羌人部落之间,隔着一条天堑黄河,隔着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漠,隔着一片光秃秃的戈壁荒滩,目前为止,太尉府并没有摸清楚一条坦途之路可以通往河西,张公应该有所了解吧。” 少府府令张少公当即点头道:“西方道修到了戈壁滩,北走是干热的荒漠,西行是荒芜的山川,南行倒是有山,但和秦岭差不多,从巴蜀的探索来看,其南应是象雄部落所在。” 顿时。 一众的朝臣相继失落。 而王贲再次泼凉水道:“再者,就目前来说,我秦国现在主战百越之地,现在更是对江东用兵,各地府兵负责镇守地方,若要对河西用兵,可动用兵马只有长城军团。” “但蒙恬的主要任务还是抵御和迎击屡犯边境的北方匈奴,修建长城建立北方防线,退却匈奴不敢来犯,主战地在河套之地以北。” “而在陇西只有长城军团的长城西营,骑兵两千,步卒八千,三营校尉,靠陇西的长城西营一营兵马,并不足以横跨戈壁征战河西,更不要说面对西域复杂的部落。” “即便是抽空陇西兵马,顶多凑够十万兵马,骑步一九,不是没有,是目前我秦国完全无西进之力。” “除非征兵三十万,组十万骑,骑步五五,方有一战之力,就这,还要不考虑目前我秦国粮草供应之事。” “如果府库筹建一百万钟粮草,后续供应五十万钟粮草且西方道要继续往戈壁修建,太尉府三个月内筹建新军,陈兵渭源,即刻发动西进之战。” “一年内,保证让羌人部落俯首称臣。” 第218章 均富论 王贲的解释令朝堂上的诸多大臣们都集体沉默了下来。 一百万钟粮草。 每个月五十万钟粮草。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是。 真正让他们悲叹的是,现在就好似明知到有一座金山就在面前,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采金,只能眼两眼瞪着金矿。 可以替代耕牛的奇畜的驴就在陇西之西,可是他们没有办法获得那里的奇畜的驴。 不由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嬴城。 包括本来漠不关心的王贲也是看向了嬴城。 这件事。 是嬴城提出来的。 而在他们认定之中,嬴城从来不会无的放失,但凡有疑,必有所诀。 嬴城既然将这件事放在了大朝会上商议,这无疑在说明,嬴城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不知大律令有何良策!」冯去疾作为代表疑问。 嬴城澹然一笑,以极为精简的故事笑道:「昔日齐恒公争霸,鲁梁两国首当其冲,齐国盛产帛,鲁国梁国盛产绨,齐国为称霸中央,于是,齐恒公以绨服上朝,齐国百姓争相从之,随即管仲下令从鲁国梁国购买绨,甚至以一千匹三百金来购买,闻听之后,鲁梁两国的百姓争相纺织,无人再种粮。」 「昔日衡山国之商战,衡山国覆灭,齐楚商战,楚国败亡,从此之后,齐国称霸天下。」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既然如此,为何一定要动用军事兵马呢?」 「军事之事只是威慑,取得一个平等交换的条件,上兵伐谋!」 所有都安静了下来。 极其认真的听着嬴城的策略。 齐鲁争霸,齐衡争霸,齐楚争霸,众所周知,齐国擅长商战,但不为人知的是,齐国最终亡于商战! 如果要以商人交易的方式,从陇西之西弄来奇畜的驴,并不是不可以,但很难! 尤其是所有的商战之中,其核心是粮食之战。 但这其中,目标是驴,但秦国不可能拿着粮食去换驴。 嬴城顿了顿,笑道:「三策!」 「辅之以外交!」 「走河西之地,路是通的,只不过军队过不去,所以,典客府即日起,派遣可纵横之人,出使河西,西域,与西域诸部落建立外交关系。」 「威慑以军事!」 「轻骑西进,不以征地为战,只以闪电战而震慑西域诸国,轻视我秦国者以雷霆灭之。」 「放权于商旅!」 「此商旅非各路商人,须有私兵,须有附从,须有战马,须有一战之力,前往河西购驴。」 闻言。 下方的众多官员眉头紧皱。 也没有听明白。 而且这其中关节想要做到,很难实现。 「敢问大律令,此中关节,即便是建立外交,相互通商,我秦国以何物换驴,若这些部落以此抬价,又该如何处理。」商业司司正巴晨眉头紧皱的提出疑问。 「除了少有几个豪商,想要达到大律令所说的拥有私兵、服从、战马、一战之力条件的商人,近乎没有,而这些豪商,目前还在大力推进纸张贩卖之事,恐怕没有余力再做其他。」 内史腾也忍不住的摇头,这其中还有许多需要推敲之地,并不是一个成熟之策。 剩下的朝臣虽然没有说话。 但态度也相当的明显。 「若要闪击于河西,需要调动虎贲营一校骑兵西进,同时需要杨千的两千骑兵,必须要精兵悍将, 战即退,退可战。」也只有王贲,在认真思量之后,点了点头。 嬴城笑了笑,眸光彷若横穿千古的道:「若以外交之策无法令诸多部落与我秦国保持良好通商关系,便以军事威慑。」 「若是军事无法达到目的,便纵商横夺。」 顿了顿。 嬴城沉声道:「其中之交易之物,为我秦国的丝绸,陶瓷器。」 「其中之商人,为武功之商!」 随着嬴城的解释,整个朝堂之上所有朝臣的眉头都忍不住的紧皱了起来。 他们似乎听明白了,可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 「辅之以军事震慑而行商,从而以勋贵成商而横夺?」满堂朝臣,似乎只有李斯双眸精光闪动,忍不住的插嘴一言。 「何解?」冯去疾也是有点蒙的瞅着李斯。 很想问一句,你怎么又懂了? 难不成这亲族之人真有心有灵犀? 众多官员也是瞅着李斯,论阴谋,他们都领教过李斯的可怕了。 现在这对外用兵且关乎耕牛之事,自是希望可以听得明白解释的清楚一点。 嬴城见李斯领会了,终于点了点头,道:「李公不妨来解释解释!」 李斯笑了笑,上前一步,道:「老臣僭越了!」 也是不客气,阴恻恻的环伺四周笑道:「手握刀兵,却引而不发,誓必令敌人忌惮不敢忽视。」 「这大概就是第一步。」 「即以外交之策,用力军事震慑,形成通商之局面,敌人忌惮必然会通商。」 「然而,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被察觉,我秦国并无对河西用兵之能力,且,此***暴漏自身的弱点,反而可能引发敌人的进攻。」 「敌强而无忌惮,誓必反扑,必遭恶果,然先乱其政,再乱其事,令其无暇他顾,此恶果便可消除。」 「即纵商横夺之策,寻常商旅自然无实力祸乱西域部落,可诸位莫不是忘记了,此商非彼商,我大秦勋贵九成源自军事,勋贵私兵,虽不强,却也不弱。」 「如果朝廷给这些人下发强弓劲弩,又会是什么场景呢?」 「若让这些人去祸乱河西,又会是什么场景呢?」 「更何况,若遇强敌,后方还有精兵悍将冷漠俯视,稍有强敌闪击覆灭。」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整个朝堂之上已经充满了血腥之气。 冯去疾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已经能够闻到西域的血腥味,听到西域的哀嚎声。 「这是要释放困在人心之内的野兽吗,一旦这头野兽释放出来,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冯去疾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他才看到了驴政最本质的东西。 在国家之下,律法之内,每个人心中的野兽都在被套上牢笼,包括圣明的陛下,没有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活着。 这也是朝廷在极力维持的牢笼。 但是。 驴政所行之法,便是在释放这头勐兽,让这头勐兽肆无忌惮的猎食。 放出去容易,可收回来,就难了。 「为什么要收呢?」 「将这头勐兽放在外面,放在不法之地,岂不是更好?」 「在外面我秦人皆是勐兽,在大秦的国土之内,所有人皆为秦人,我大秦的安顺高德的子民。」 嬴城冷意凌然的笑道:「然而,我秦国所得到的,便是财富最原始的爆发式积累。」 淳于越忍不住的担忧道:「乡里之民是否要再考虑,若乡里之民前往,其所获未知,恐怕会令乡里财富以恐怖的速度暴涨。」 嬴城笑了笑,道:「为什么不让乡里财富暴涨呢,难道我大秦乡里很富有吗?」 「马台里便是最好的例子,所有人都看到了,冯内史给马台里一人发了五百钱,马台里的富足已经远近闻名,发生了改变换地的变化,马台里内的每个人都过吃上了肉,蒸上了白米饭。」 「对外掠夺同样如此,等同于朝廷发钱富足于乡里。」 冯世杰忍不住的问道:「这会让钱币贬值,货物涨价。」 却是巴晨摇头道:「并非如此,富足之后,随着钱币高速流通,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那便是分流财富,即不断以新鲜事物来分流财富。」 「而这其中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 「所谓的货币贬值只是泛泛之词,其本质依旧是,没钱的人只喝粥吃不起鲍鱼,有钱之后吃得上鲍鱼不喝粥,这才是货币的贬值,本质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所享用之物珍贵程度的提升。」 「而且,对于任何家室而言,三成留存于子孙,三成为日常之消耗,三成为诸事之办理,剩下一成才是肆意之挥霍。」 「只不过素日所见勋贵子弟,可挥霍之钱币厚实,以鄙人之所见挥霍,对勋贵子弟而言其实不过毛毛细雨而已!」 「然而,所食之鲍鱼必有产出之所,粥不喝了,做米粥的人变少了,吃鲍鱼的人却多了,自然养鲍鱼的人也要跟着增多,当所有人都开始吃鲍鱼了,此口服之欲便如稀粥之欲,这才是货物涨价之根源。」 「然而人之欲望无穷,饱食鲍鱼者,所求便不再是鲍鱼之饱食,而这,正如石刻,龟刻,碑刻,竹简、帛书、纸张、书籍之途,纸张的出现誓必淘汰旧有的竹简,然帛书却又突显其重要,若寻到上古石刻,其价值却又不菲。」 「此更迭变化之理,试问如今,寻常记事谁还用龟刻呢?」 说着。 巴晨震声道:「下官赞同驴政之策,此策,方为千古策。」 「穷四极之蛮夷而富于大秦,四极之地洪水滔天,关我大秦何事!」 「而我大秦却可以籍此强国强军令四极蛮夷不敢来犯,万世大秦近在眼前。」 第219章 大秦军事学府 轰隆隆。 整个咸阳殿内的朝臣们都仿佛脑袋顶被掀飞了开来。 所有朝臣都在疯狂的吸收这武功之商所释放出来的信息。 所有朝臣都在解读武功之商一旦实行之后,所产生的局面。 “真的就只是奇畜的驴的吗?” 甚至有人忍不住惊骇的盯着嬴城,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五等九流! 没错。 五等九流。 一直以来,嬴城所指定的五等九流之政,他们始终认为,其内的奴等,夷等,只是在秦国犯罪的人,以及在对外战争之中败亡的人。 然而。 此时嬴城突然提出来的武功之商。 让他们如醍醐灌顶般醒悟了过来。 通了。 所有的一切都通了。 五等九流闭环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闭环。 如果将驴换做是蛮夷之人! 那么就等同于一头驴等于一个蛮夷。 如此。 惨无人道的劳苦力,高山运石,危顶悬梁,悬壁开路,下江固柱,所有危险的劳力,就有人干了。 谁干。 蛮夷! 因为那些活,是一定要有人干的,蛮夷不干,只有刑徒干,刑徒不干,只有驱使平民干。 但是。 蛮夷从何处来。 在秦国犯了重罪的犯人是来源,可一旦道德提升重罪犯变少了,五等九流底层结构就空了。 当夷等数量远远少于民等,不足以为民等提供足够的劳力,便是五等九流逐渐崩溃的时候。 而如果靠战争来获得蛮夷。 一场战争的发动必然是倾国之力,耗费是素日军费的两倍,三倍,对朝廷而言,将是一笔极其奢靡的开销,没有任何国家可以一直保持在高强度的战争之中,穷兵黩武征四海便是如此,其结果便是穷百姓而扩疆土,且随着疆域的变大朝廷对疆土的控制力就会变弱。 但是。 发动武功之商掠夺蛮夷。 便不需要发动战争而得到夷等。 只要朝廷始终控制夷等的消耗,便能保证夷等没有足够的力量反秦,只要对蛮夷略施恩惠便能让蛮夷感激涕零。 更重要的是。 这将是一举平息勋贵因为土地归公之后心中所积压的怒火。 “天下有多大?” “昔日有秦岭横陈,我们认为秦岭就是天下的尽头,可翻过秦岭却有无边的九州大地。” “有荒漠阻挡,我们认为那就是天下的尽头,可荒漠之外却又无数的匈奴来袭。” “有戈壁横陈,我们认为那就是天下的尽头,可河西,西域却还有无尽的天下。” “巴蜀之地有天堑相隔,我们认为那就是天下的尽头,可越过大巴山,哪里却成为了我秦国粮仓之地。” “百越之地崇山峻岭,可在那深山峻岭之中有百国林立。” “天下之无尽好如这蛮夷之无尽。” “如此,五等九流每一等,都将有足够的群体。” “如此,当为稳固!” 有朝臣内心轻声自语,不敢大声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因为这内容太过于惊世骇俗。 人有高低贵贱! 这是四个等级的人的区分啊! “兹事体大,此事老臣虽然赞同,但,恐怕得经得陛下同意。”冯去疾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说道。 他很赞同此事。 但是。 嬴城才十一岁,虽然大律府,监国都归于嬴城,权势无双,且政令通达,无有滞塞。 换源app】 可毕竟才十一岁。 而他和李斯,虽然没有人说,但无疑是顾命大臣。 要是出了事。 嬴城可以因年纪尚小被原谅,但他和李斯,王贲就不一样了。 而武功之商,驴政之事。 涉及到真正的军国大事,这已经和变法没有太大的干系了。 不过。 冯去疾还是有点担忧。 毕竟。 嬴城如今监国,总揽二十七郡军政大权,拥有独断之权,驴政也在嬴城的决定范围内。 要始皇帝来决策,必然引发嬴城的不快。 不过。 很明显。 冯去疾想多了。 嬴城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利落的道:“这没有问题,驴政之策我会起草文书快马加鞭送往陛下哪儿请示,下一个议事,教化之事。” “教化是立国之本!” “只有教化,才能为我秦国源源不断的提供各种各样的人才。” “人之总有一死,若我秦国后继无人,天下便无人治理,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人才不足而陷入绝地。” “打天下容易,但是守天下,难于打天下百倍。” 听到嬴城所说。 冯去疾微微一愣,没有反应过来,脑袋都转不过弯来。 嬴城的思想太跳脱了。 上一息还在驴政上,下一息就已经飘到教化之事上了。 不过。 见嬴城如此,他反倒是放心了。 下方。 众多的朝臣们也是心中蒙了蒙,思想还处在驴政之策的深思上面。 嬴城却已经在说教化了。 迅速的。 众多朝臣再次严正以待的聆听。 今日大朝会所包含的信息将有很多。 更如总结和汇总,解决目前存在的问题。 不由的。 有朝臣忍不住的向长公子扶苏方向看了看。 教化司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就我秦国目前的情况来说,官员缺口在一百万之数,这仅仅是维稳之数,之后必将是增加的趋势。” “而官员的升降必将是频繁的,也因此,必须要有人才储备,就举官令而言,只是暂行之策,并不足以长久,且不能轻易擅发举官令。” “而今后官员最低的标准,便是学府学子,深谙秦律,知五谷丰收,知六畜养育,懂经济之道,明工商之理,遵礼仪之行。” “不仅仅郡县官员如此,乡里官员也要进行一遍又一遍的淘汰,干才居上。” 嬴城沉声道:“而这,仅仅是基础,教化之事,分门别类。” “并非学富五车就要当官,其内工农商矿等等,皆需要分门别类的专业知识。” “教化之事乃是国家稳定的根本,不容忽视。” 顿了顿。 嬴城扫视着下方众多的官员。 没有问询。 而是直接下令道:“太尉府王贲接令!” 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奇怪的盯上了王贲,这教化之事又关王贲啥事情了? 王贲是谁,素有大秦第二杀神的称号。 这人别看一天和和气气,笑呵呵的样子,但其行事手段可谓是得到了白起的真传,一点也不像其父王老将军温和。 难不成要让王贲管教化。 想到这里,众多朝臣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又被嬴城提及的王贲,也是愣了愣,一脸不解的出列站在出来。 感觉今日他被提及的次数有点多了。 就算是陛下大朝会的时候,他都是往哪一杵,当然,十个大朝会他九个就不在,但就算是在,朝堂议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真要是制定战略,根本就不在大朝会上进行。 也是纳闷。 这教化之事,与他有何关系。 要他办。 坚决不干。 每天为了思考秦国军事战略,他已经快要熬成白发了,操碎了心,领教化之事,这不是给他增加负担吗,还吃力不讨好。 不止王贲疑问。 就连冯去疾和李斯两人,也是忍不住的皱眉。 让王贲去管教化? 却是嬴城,不管其他,下令道:“筹建大秦军事学府,为我大秦遴选军事人才。” 轰隆。 仿佛整个朝堂都地震了一般。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军事学府?” 王贲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闻其名,知其意。 军事学府。 字面意思非常的容易理解。 但是。 “何意?” 王贲不解的问道。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专门服用于军事的军事学府,从军事学府出来的学子,直接服用于军事。” 嬴城震声道:“此为高等学府,只在郡州之地择选兴盛之地,吸纳各方学府的人才,于军事学府深耕,专门服用于军事。” 王贲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 专门服用于军事的军事学府。 此举。 将无限拔高军事的地位。 此文武之争,武将的地位将直线提升。 尤其是。 这将对大秦军事的提升,是无法想象的。 “没有老师!”王贲忍不住的道,这种事情,他哪里知晓该如何办。 “从军中遴选老师,退伍之将士,军候之历任,太尉府直接调任,自己想办法。”军事老师要远远比其他学府老师要好解决的多,嬴城道:“其军事教师任军爵制,由太尉府直接管辖。” 王贲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倒也好办,只是,教什么,再次问道:“教习科目?” 嬴城眼中精芒闪烁的道:“自己看着办,怎么教,教什么,太尉府难道不会打仗了吗?” “但是,必须要有的科目之一,军事核心思想,维护大秦利益高于一切礼法准则。” 王贲眼中也是精芒闪动,略有激动的道:“没有钱!” 嬴城笑道:“军事学府一切费用,皆归为军事专项费,每年朝廷会对军事学府进行专项划拨,今年军事学府筹建,府库向军事学府划拨一百万钱,用以筹建学府。” “在军事学府筹建中,遴选地址之后上报于少府,归为军事学府征用地。” 王贲顿时大喜过望,根本不发愁军事学府的事情,笑呵呵道:“既如此,末将领命,三个月内,各郡内建成军事学府,一应军事老师配齐,一百万钱都不用着,只需要少府给规划吏员,末将即刻调动各地府兵兴建军事学府。” “只是这学生,末将也没有办法啊,听说这教化司的学府,都没有开始建,甚至老师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嬴城呵呵一笑,教化司的事情,正是他发愁的事情,不过,这个暂且不说,当即回道:“军事学府学生,现阶段从军中抽取,包括伍长,什长,百人长,千人长这些人。” “这些人不够,那便从普通将士中抽取,轮岗于军事学府学习军事能力。” 第220章 长公子扶苏接令 朝堂之上。 所有人都变得寂静无比。 没有人说话。 并不是反对。 而是震惊的盯着嬴城。 高低贵贱。 十三司联合调查组。 驴政。 大秦军事学府。 任何一个都是极具智慧的决策。 现在同时被提了出来。 堪称是千古奇事。 他们无法想象,嬴城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是的。 没有人质疑嬴城所提出来的政策是否正确。 而是疑惑的脑子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是如何想到这些办法的。 但是! 就在所有人的疑惑之中。 嬴城却沉闷如惊雷的再次下令道:「长公子扶苏接令!」 朝堂之上无父子,嬴城直呼扶苏之命,却令大半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昔日嬴城立十三司,陛下夺定十三司司正人选之时。 嬴城只争了两个位置。 宣传司司正淳于越。 教化司司正扶苏。 其余十三司,均由左右丞相举荐。 淳于越如今混的算不上风生水起,但却是整个大秦目前为止总领官员人数最多的一个司正,十万宣传员分布在整个大秦,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成效,但十万宣传员并不是吹嘘而来,那是实打实的可以随着淳于越政令而动的朝廷官员。 再加上如今整个秦国的核心之地,乡里。 淳于越的地位并不低。 而长公子扶苏,在大秦,扶苏的地位本身就是特殊的存在。 虽然陛下没有任何政令,但其实大家都把扶苏当做大秦太子来对待,敬而远之。 这只是其次,而在嬴城为扶苏争教化司司正之后。 教化司本来是不被看好的位置,因为此前教化之事并不能大范围的教化,顶多一个学堂弄点人。 但是纸张的出现。 书籍的出现。 恐怖之数的藏书出现。 阿房宫甚至被改成了国学府。 乡里到国学府的兴建。 教化司的地位在今后将是极其重要的位置。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嬴城的布局,也明白,若是按照如今的格局走下来,将来太子之位非扶苏莫属了。 但是。 那仅仅是正常的发展趋势。 问题是。 扶苏对教化之事,争议极大,并不同意嬴城所提出的五科二十四门学问教学。 而嬴城又是强势命令教化司左司长熊关在课本的编订中,分门别类编订五科二十四门学问的课本,又强势命令右司长崔毅在老师的遴选中必须包含五科二十四门学问的老师。 因此。 在教化司近四个月的改革之中。 扶苏完全以甩手不干的态度行事。 即便是嬴城绑着扶苏到教化司任事,扶苏也什么都不干。 得亏是亲爹,若不是亲爹,嬴城的怒火在三个月前就烧到教化司了。 这并不是关键。 而是三天前。 嬴城再次以正式文书的方式,催促扶苏就任。 而扶苏并没有前往教化司促办教化司政务。 这让所有人都明白。 嬴城终究还是要抉择了。 究竟是要让扶苏继续实位虚领教化司,还是嬴城要狠心打破自己的布局,不顾念亲爹。 却是众多 朝臣中。 扶苏安静的走了出来,道:「下官领命!」 犹如放弃抵抗般的扶苏,甚至都没有询问嬴城要下什么命令,就已经要接令了。 却是冯去疾,见嬴城一副决然之色,心中微微震动,他也事先不知晓嬴城的决策,只能当堂提议道:「大律令,不如为教化司司正配机要副司正,以辅左长公子总领教化司诸事。」 因为有些事,寻常之人碰不得。 其一军事。 太尉府太尉之职虚设已经很久了,三个护国都尉任何一个都有资格成为太尉,但陛下对此只字未提,朝臣对此讳莫如深。 其二教化。 教化之事此前并未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但是现在大不相同,别看教化司只是奉常府之下的司署,但那可是天下之师长,即便是他,也不能轻易去染指。 在嬴城没有下令前,他还是希望嬴城再考虑考虑。 当然。 如果公子高,公子渠等人,其实也可以,但,公子怀,公子胡亥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嬴城的态度有多明显不用他们想。 综合来看,目前扶苏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没错,大律令,这教化之事繁琐无比,不如就在教化司左右司长之位,再设几个副司正,以此处理教化司之事。」 冯去疾的提议也令众多朝臣争相附议。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现在的大秦已经够乱了,若是再出现什么夺嫡之争,那就真的要乱了。 嬴城不为所动的沉声道:「着令,长公子扶苏为十三司联合调查组一组组长,行雍州指正朝廷政令之实施。」 嬴城话音未落。 众多的朝臣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 他们没想到。 嬴城真的大义灭亲了。 教化司司正一职,尚且还属于中央权重部门,可联合调查组组长,就真的要远离中央权力中心,深耕乡里了。 扶苏听到后明显也是身体一颤,但还是倔强的沉声道:「下官领命。」 冯去疾忍不住的说道:「这,此事还望大律令三思,若长公子不担任教化司司正一职,那这教化司司正一职,何人担任?」 并非他保扶苏。 而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教化司吏员刘斌,***,张兴三人擢升为中司长,议决教化司之事,另领学府兴建之事。」嬴城冷漠的道:「至于司正一职,空着吧,以后再定。」 「教化之事为立国之本,容不得任何忽视,此次我巡视各乡里,所见学府营造并无乡里重视,如此,学府何时兴建。」 「本监国不管有何困难,又会遇到何种阻挠,朝廷政令之下,凡有怠慢者,阻挠者,有多远滚多远,惹的本监国不痛快,大家都别好过。」 「三月十日定为学府开学日,若课本,老师,学府未完成,整个教化司大小官员,一律定罪为严重渎职罪。」 「要钱府库之银钱任由教化司索取,要人天南地北本监国都给你抓来,大大小小的府衙全力配合教化司行事,但我要一份漂亮的答卷。」 「此事不用再议,本监国行监国之权,一言而决,若有反驳者,自陈书于陛下。」 朝堂之上肃静无声。 没有人再反驳。 而嬴城也没有纠缠,继续道:「下一个议题,权力的失控。」 逐渐适应了嬴城节奏的众多朝臣们。 思绪也是拉了回来,疑惑的盯着嬴城。 不明白嬴城这又是何意,看 到了什么,才有这样的议题。 「何解?」冯去疾代表性的疑惑问道。 「江城以一己之力搅动抓捕咸阳数万人,劳师动众重审重判数十天还没有结束。」嬴城沉声道:「这是上层权力的失控。」 「田畤县县丞竟然收取钱财替囊候藏隐田隐户,这是中层权力的失控。」 「一介里正官员嬴方竟然鞭打同里之民,这是底层权力的失控。」 「贪腐,擅权,妄为,收赂,贪图享乐,专权,这样的权力失控,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何约束手中的权力?」 「而一名官员长期在同一地方任职,誓必造成勾结营私之行为,如何解决?」 「而一名负责领兵打仗的人去治理地方,又如何解决?」 「廷尉尉对治理地方屁事不懂却转任主政官员,胡乱施政又如何解决?」 「权力之失控,毁掉的是我朝廷对天下的信服力,今日尚可驱动百姓之家,若他日个个官员如此,非以武力不得治天下。」 随着嬴城说完。 朝堂之上的众多朝臣都沉默了下来。 事实上。 任何一个官员,都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并非独有。 只是。 以往评判的标准只是田赋税收,也因此,有些问题会被自然而然的忽略。 同样。 在旧秦律之中明细分令,但在具体实行之中,即便是廷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人的共性。 可现在。 这样的事情被嬴城提出来并当做朝议来议,事情便大条了。 「壮大御史大夫府,严令廷尉律法执行,扩充监察司行政官员。」却是李斯,仅仅思衬片刻的便回道:「想要解决此等问题,非一时所能改变,人心各异,各有不同,想要杜绝此类问题,只有以法监法,令官员怯法畏法,方有成效。」 「只有将擅权专政贪腐等官员绳之以法,才能令其他官员畏惧而不敢犯,若轻视之,必然争相从之。」 李斯震震沧老而雄厚之音散布大殿。 众多朝臣们也相继点头。 并未有人反对。 因为这不用李斯重提,李斯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 天下官员何其多,法家内部尚且有腐败,何况其他。 但只要不影响其他,便是在可容忍之范围。 因为有些事情。 并非就能以纯粹的律法来解决。 「不过这查证之事,多有繁琐,且需要漫长的时间,即便是廷尉,也是力所不能及,恐怕想要解决这一问题,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很快就有官员跟着补充。 这是议题。 所有在朝堂上的人都可以畅所欲言。 而似乎在此时。 冯去疾闭嘴了一般,一句话也不说。 并非冯去疾不说。 而是此事涉及到律法,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轻易掺和的。 这是他和李斯在长期交锋之下形成的泾渭分明的默契。 而听着众多朝臣的言论。 嬴城也是摇头,这些并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靠查。 两百万法家弟子去调查,也未必会有多少成效。 因为这个问题是不断产生且不断积累的。 若是仅仅以寻常手段来解决。 只能是手忙脚乱,没有什么成果。 而想要真正解决此类问题。 说 真的。 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完全杜绝,站在穿越者的角度上,遍观历史,历朝历代都有御史台,监察司,甚至锦衣卫这样的官员专门查官员问题,但,效果,其实也就那样,有何没有基本没区别。 而即便是如宋朝的提升官员福利,明朝的严刑峻法,官员贪腐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反而令官员更加的贪腐。 与之伴随着的。 便是官员权力的失控。 所以。 若是完全照搬监察一法,单纯的提升官员福利和以严酷刑法来威慑,效果其实并不明显。 有些官员,该贪的一点不少的还得贪,根本不管福利和刑法威慑! 第221章 三官法 嬴城认真的听取着众多朝臣的议论。 整体来说。 就如李斯提出来的一样。 严查,严查,严查! 但这! 真要到权力失控的时候,根本查不过来。 因为。 在权力失控之中,也包括严查之人权力的失控。 明朝东西厂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句‘东厂不敢杀的人我杀。东厂不敢管的事我管,一句话东厂管得了的我要管,东厂管不了的我更要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够不够清楚。’ 并不是一句什么值得宣扬与称赞的事情,更谈不上什么霸气。 只不过是权力失控之下的产物罢了。 其真正的意义在于,在明朝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已经不足以威慑和解决权力失控的问题,需要皇权特许以新的部门来解决权力失控的问题。 而皇权特许却又很快成为尾大不掉的问题。 也因此。 监察之举措。 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起到很好的效果。 但从长远来看,其弊大于利。 因为这样的制度。 就和官民关系一样,以百分之一的官员管理百姓。 同样。 在官员群体中,监察之制也是以百分之一的监察官员管理百分之九十九的官员,尤其是,这样的比例并不会随着监察官员的增多而增加。 嬴城见众多官员说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便道: “监察只是辅助之工具,不能来指望监察来令官员自律。” 随着嬴城开始指正,众多朝臣纷纷安静了下来,犹如聆听教诲般开始兴致勃勃的聆听。 而嬴城,并未有多少停顿,道:“制衡以权,其法有三,一监察,二约德,三制官。” “监察之策,便如李公所言,以法监法,避免权力的失控。” 李斯点了点头,对嬴城还是非常认可的。 以法监法是最好的制衡权力方式。 但他很感兴趣的是,约德与制官。 他并不反对任何有利的,实用的,新的策略。 嬴城并未有停顿,缓缓道: “约德之策,自是约束官员的品行德行,定期展开官员正德正法大会,以此纠正官员之中不合理的想法。” 听到嬴城约德之策,下方的李斯不由眉头一皱。 儒家的一套? 而且还是子张之儒的一套? 儒家追求君子以自律,孙氏之儒则继承治学置儒,自荀子开创儒法,早先他辗转稷下学宫之时,学的便是荀子的儒法,但儒法也是偏向于君子自律一套。 而现在嬴城的约德之策,更偏向于子张之儒的君子以自律,标榜德行,高德位高。 就是说,要让官员自己通过明辨理的学习,来纠正自己的思想。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 李斯并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 安静的等着嬴城说完。 嬴城也并没有任何的停顿,继续道: “制官之策,自是从官制之度的本身来解决权力之失控。” “其内,有三。” “同职异地调任制,制权交接轮岗制,官员福利制。” “其中,同职异地轮岗制,可为恒守官,以五年为期进行三个一同一个不同,同一职位官员在同一职权范围内进行同权调任,官员调任之时必须为不同地调任。” “制权交接轮岗制,在官员调动中,同一府衙内官员,以相互制衡之权,进行依次调任,在五年内完成一轮调任,而在调任前后交接之中,即为交责,在官员履任上不追查前任之责,只问责其位,五年任期内,第一年为接责,三年为执政,第五年为交责。” “官员福利制,提升官员俸禄,以月俸为准,每月一日朝廷提前发放本月官员俸禄, 各处府衙均设内食肆,按府衙级别及一地经济恒定内食肆标准,此食肆由各地府库负担, 在调任期间,朝廷负责车马人调任供应,在调任后,朝廷负责府邸供应并以官员级别置办府邸,此为流动府邸,任期入驻,调任即离,即以在朝廷调任中官员不必操劳于任何生活之琐碎事。” 安静。 随着嬴城话音落地。 整个朝堂变得一片的寂静了下来。 所有朝臣都在沉思。 死寂一般的在沉思。 仿佛此时摸摩挲脚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没有人关注监察。 监察之事早已有之。 没有人关注约德。 约德之事以人性而定。 但是。 制官。 这是真正的制官之策。 “难不成,一旦一个官员成为廷尉官员,这一辈子就只能成为廷尉官员,再无调任到其他职位的可能?” “这,那岂不是前任官员若留下一摊子破烂事,后任官员变成了冤枉鬼了。” “不过这官员福利制倒是,非常好啊,这极大的解决了上任后,官员自己出钱购置府邸,这对官员来说,也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支出啊。” “可是,官员一大家子人呢,要是都跟着过去,这要如何生存,没有田地……嘶,集体化农业之后,再无私田,即便是调任官员一大家子人全过去,那,也是加入集体化农业之中,而官员的亲族,享受官员次等待遇,这!” “而异地调任,那这!” 有人有句话说了一半,却又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官员在历任期间置办房产田地以维持生活。 可是。 朝廷近乎大包大揽官员全部用度了。 尤其是提前发放俸禄,根本不用愁,且官员根本不用担心温饱之问题,内食肆完全就等同于一个可以官员随时吃饭的地方。 而这。 官员要是还在历任期间置办房产田地。 那监察司就算是再蠢,闭着眼睛查也能查出来有问题。 “半查之制?” 李斯惊疑不定的盯着嬴城,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 他终于明白嬴城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当初确立三司的时候,廷尉司,监察司,大律府三司负责审判监法定法之时,嬴城并没有提及任何官员权力失衡的问题。 原来。 竟是早有考虑。 在他看来。 所谓的制官之策。 完全就围绕着一个核心点,半查之制。 官员在频繁的调任之中,前后交接才是真正的关键。 前任官员在一年内将交接于后一任官员,他不认为后任官员成为冤枉鬼,替前任官员收拾烂摊子。 恰恰相反的是。 这完全就是半查制度,在官场,有句话叫人走茶凉。 当前任官员离开任职之地前往别处任职,接任官员在一年内便是彻查前任所存在的所有问题。 因为一旦过了一年。 前任官员所遗留的所有问题,就会变成自己的责任,就算是出了事,也与前任无关。 而为了保证自己离开后不被查,在任期间哪里敢胡作非为。 设身处地,他要是去接任,要是不把前任十八代祖宗都查出来,那他绝不敢轻易的接手。 而这。 如果再配合上官员升迁制。 “也就是说,在每个官员任职一年后,需要如实上报所查实情,以此将不该自己承担的责任说清楚?”李斯心底渐渐惊喜的问道。 嬴城瞅着李斯,对李斯这个外公,他是真的佩服。 当即道:“没错,在每一个官员任职一年后,均需要上呈并留存据实录,这,便是任职官员唯一保命的呈报,经上级核定准允之后,据实录内若存问题,也与所任职官员无关,若据实录内核定之后发现问题,缉拿前任官员便可。” “而在数量繁琐庞大的调动中,在府衙内任何一个职位官员,在交接之时,便是查举之时。” “李公称之为半查之策,也不为过,但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是全查之策,莫不是忘记了,前任官员也需要调任往其他地方。” “所有官员,都必须要屡清楚前任官员究竟在历任期间做了什么。” 闻言。 李斯爽朗的笑了笑,大笑道:“没错,全查之策。” “老臣附议大律令所说之三官法,谁还有意见,提出来,若无人有意见,便按照三官法执行。” “不知大律令以为这三三官法,在何时推行合适,老臣觉得在春耕结束之后,即进行大面积的调任,” 面对李斯一口的应允。 冯去疾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的道:“大律令,李公,莫不是忘记了,若是同职调任,誓必造成另一个后果,各同职官员勾结问题,进而形成同党问题,这会导致各职官员各行其事,互不相通的问题。” 面对这好坏参半的制度,下方的朝臣也是相继附和冯去疾的质疑。 也在急剧转动脑子,找出三官法的问题。 要是再不反对,今日三官法就要落地了。 却是嬴城,轻声的笑了笑,问道:“不知冯公可听过一句话。”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冯去疾疑问道:“此话何解?” 嬴城道:“意思就是,营房是固定的,而每年都有老兵走,新兵来,就像流水一样。” “在行政之中,所有人都要明白一个道理,官员无法全权代表府衙的权力,官员只是在使用府衙的权力,府衙的权力是律法规定的,是朝廷权衡的,归结于陛下。” “官员只是在入驻府衙之后,令府衙可以使用,任何一个官员并不能决定府衙能办什么事,行使什么样的权力。” “如果身为民想要从事商业,因为官员而无法在商业司办理相关文书,这是官员的失职,但府商业司本身存在的意义,便是办理商业相关文书。” “至于造成同职官员勾结的问题,这是相对的,比起一地官吏沆瀣一气而言,同职调动更好一点。” “即便是形成同党问题,那在我看来,没什么大错,与其形成一个两个同党,不如形成上百上千个同党,有何不可呢?” “我们真正要关注的问题是,要制定稳定合理的官员制度来制衡权力失控的问题,用一个人来制衡一万人,要么被同化,要么被沉没,能于万人中冒头的,又有几个人呢?” 第222章 女子从政 对于整个秦国而言。 如果他只着眼于一件事,对秦国而言便是灾难。 用狭窄的目光来处置秦国的政务,是不得行的。 国家大事。 不分主次。 很快,三官法就通过了此次大朝会。 而嬴城也没有停下来。 继续处理下一件事。 秦国目前在进行军政分离,包括在进行的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这些事情嬴城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由始皇帝亲自主持。 即便是冯去疾和李斯,都不知晓,如今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进行到了什么程度,而军政分离又在以什么样的方式在进行。 但是。 有一件事。 却是必须要进行修正的。 必须要在军事补给上面,划一道口子,令二者不能成为一个整体。 这件事此前就有,但是不够彻底。 不用介意这其中究竟会不会影响到军事战斗力。 这道口子是必须要划开的。 拥兵自重是每一个将军都一定存在的问题,这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除此之外。 另一件事也是必须要做出修正的。 那便是官员的升迁。 因为教化司还没有开始,成效也不见,实行科举更是无稽之谈。 但是在此之前。 可以为科举制度打前站。 进一步的优化官员升迁的准则。 以什么作为官员升迁的标准。 这仅仅是打前站,并不作为标准。 而这也是目前所遇到的问题。 而就在嬴城修长的议事结束之后。 冯去疾也开始了长篇大论般的议事。 并非嬴城有事。 冯去疾也有事要拿到朝堂之上商议。 “胡秀为我秦国商业贡献颇大,在昔日更是与齐国进行粮战,令齐国无人种粮,而在稳定之后,一直以来均是胡秀担负稳定民间商业的基石,为我秦国的稳定做出过非常大的贡献。” “可以说,胡秀精通商旅之事,若是能将胡秀引入朝中,对商业司稳固商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故而老臣举荐胡秀担任商业司左司长一职。” “领商业规范署。” 轰隆隆! 冯世杰话音未落。 朝堂上顿时一片的哗然。 内史腾,巴晨等商业司的人也是眉头一皱。 胡秀曾经向嬴城递交自荐文书之事,他们也是知晓的,而那日超级作坊内,嬴城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告诉胡秀不反对。 简而言之。 就是要让胡秀去搞定丞相府的两位大老。 只要丞相府同意,嬴城便不会拒绝。 甚至嬴城还提到胡氏是胡秀从政的关键。 这件事甚至已经被他们给遗忘了。 可是。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这件事竟然真的被胡秀给办成了。 冯去疾竟然真的在大朝会上亲自举荐胡秀从政。 … 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不同意,女子不为官,冯公莫不是忘记了,胡秀不过是女子,而且还是一名商女,若是从政,成何体统。” 然而,就在冯去疾话音未落,奉常府府令赵洽就站了出来公然反对了起来,而且一副气休休要准备大战一场的态度。 “冯公莫不是贪婪胡氏之财产,这才受胡秀之蛊惑。” 而御史中丞武曲也站了出来,公然反对,而且没有半点好话,一副要跟冯去疾战斗到底的样子。 胡秀从政,影响之大非同小可。 尤其是商业司左司长可不是什么虚职,那时真正的朝廷重臣。 “要我等以后与一商女同列朝堂,我等颜面何存?” 太仆府令也是忍不住的皱眉,决然不同意。 “女子能否担当重任,是个需要考量的问题。”而就连一向漠不关心的王贲也是忍不住的参言,虽没有反对,但能让王贲说这句话,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事情了。 一时间。 冯去疾似乎要被口诛笔伐的一般。 嬴城也是极其的意外,甚至不解,他也没想到,胡秀竟然这么快就搞通了冯去疾。 ‘不会是!, 这让他忍不住的瞎想,如果冯去疾老当益壮,再娶一个胡秀,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 很快,嬴城就觉得自己多想了。 冯去疾呵呵的盯着下方反对的各个九卿官员,甚至连王贲也参与,知道阻力大,但他有不可被拒绝的理由,当即冷声道: “胡氏,盐业,朱砂,笔墨,帛书,粮食,铜器,农具,鞋履,布匹,木头,沙石,水银,砖瓦,锅碗瓢盆,诸位不妨放眼看看整个咸阳城,究竟有多少东西,是出自胡氏之手。” “诸位用的,吃的,穿的,住的,家里的摆件,扫一眼看看,其源头均源自胡氏。” “就连脚下这青石砖,鱼龙桥上面的红木,诸多的桉牍,竹简,均来自胡氏。” “可以说,胡氏是我秦国在昔日特殊状况下,继吕氏之后,亲手培养起来的一个商业怪物,但凡关乎商业之事,除了巴蜀的卓氏,陇西乌氏部落,其他所有手工业,均有胡氏的身影。 其虽然没有在正式任命的官员编制之中,但是其内至少有一半的经营者,源自朝廷的安排。 所以,朝廷一道旨意,胡氏不管赔本与否,均积极参与进来。” “就竹简一事,在禁竹简之令下达之后,短短十天内,整个天下的竹简如消失了一般,这就是胡氏的力量的,也是朝廷亲手培养出来的商业力量。” “但是,如果想要商业盛行,胡氏必须倒,胡氏存在一天,天下商业便没有任何可能崛起,而一旦胡氏出现其他声音,其对我秦国的影响,将无法想象。” 奉常府府令赵洽眉头一皱,忍不住的问道:“这与胡秀从政有何关系?” … 冯去疾沉声道:“现在对朝廷而言,要么行强盗之举,下令肢解胡氏,此法能否可行?” 巴晨忍不住的道:“这无异于扼杀商业,毁掉好不容易形容的商业盛行氛围,令人畏惧朝廷无理行为。” 冯去疾点了点头继续道:“没错,天下不能没有商人,若无法正常交易,货品沉积,恐怕我等连平时穿的衣着都买不到。” “而胡秀从政,胡秀会亲手将胡氏自解。” “这就是胡秀提出的条件。” 奉常府府令赵洽眉头再皱的问道:“如何自解?” 冯去疾沉吟道:“以行业,地域之别,自解为四百二十七个商行,对其中三百个商行进行招商,条件便是胡秀成为商业司左司长。” 沉默。 整个大殿之上刚刚汹涌而起的反对浪潮,瞬间被湮灭了下去。 虽然。 这样的行为更趋近于卖官。 但是。 胡氏已经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存在,这是所有人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而想要解决胡氏这个问题。 如果胡秀不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可能接下来,朝廷需要专门开一场大朝会来对胡氏问题进行议事,还要做大量的准备,甚至要做好应对突***况的准备。 即便是胡氏没有任何谋反之心。 但胡氏已经在朝廷的支持下,成为了商业领袖层次的存在。 “咳咳。”见朝堂沉默了下来,嬴城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笑呵呵的道:“其实,胡秀为官,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严重。” “其实女子的地位,在我华夏源远流长的历史之中,占据着非常重要重要的位置,且不容忽视。” “男人与女人共同构成了我们的华夏传承,女子不为官这件事,起源于周武王,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便有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故而在逐渐的意识之中,女子不得参政便成为了一种公认的事实。” “然而,生孩子这件事男子替代不了女子,而在我大秦,女子多男子少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而女子之思想与男子之思想各有不同,用之以男子思想去妄想女子之思想,此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当然,并非非要进行这样的男女之别。” “就如同红潮,可能诸位均未此事,但天下之女子却均有红潮之事,这难道不是一件天下大事吗,解决这一件事难道不是利国利民之策吗?” “然而男女之别,同陌生女子提及红潮便有辱女子,有违礼法,可女子与女子之间提及,便如家常便饭。” “再者,如产婆之事,男子闭门退让,又有谁言不可呢?” “此为政务之便利,自不必介于男女之别。” “尤其尊母之事,天下女子人人皆为人母,讲礼法之同时,难不成尊自己的母亲,就不可能尊别人的母亲?” … 嬴傒忍不住的皱眉道:“此事并无不可,但倘若女子从政,涉及后宫,当慎之又慎。” 嬴城当即说道:“那不如暂且令胡秀担任商业司左司长,其他禀明陛下,让陛下定夺吧。” 其实。 女子为官并无不可。 即便是有些人要维护男权。 可真正意义上来说。 在庞大的官员体系之中,女子即便是为官,也完全没有任何可能撼动男系社会。 如此果决的反对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现在有冯去疾提议,自然他顺势而为便好了。 见无人再反对。 嬴城便再次一锤定音。 又解决了一件事。 而冯去疾的议事并没有结束,才刚刚开始。 渐渐的。 大朝会从天不亮开到了晌午。 冯去疾的议事才结束。 可吃过午饭之后。 李斯便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论法。 尤其是对整个法系官员的调整。 冯去疾没有魄力调整官员结构。 但李斯却下定决心对廷尉官员进行了天翻地覆的调整。 而这其中。 李斯下达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策。 两百万法家弟子,入乡,成立了乡廷尉司,乡廷尉司包括乡尉,左右尉长,掌司,乡尉差役,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决策,也将是接下来廷尉的主战场。 而随着李斯结束。 众多朝臣也开始了汇总陈启,依次开始了总结发言,并提出目前所存在的主要问题。 群策群力。 这也就是秦国的执行力超级高。 而嬴城自己的决策力很强。 若不然。 这场大朝会,三天的时间都未必能议完。 即便如此。 这场大朝会,也是进行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从天不亮开到了天黑,这才在大殿上所有人疲惫不堪之下结束。 第223章 东线巡视 自古以来。 百姓造反一定会具备两个必要条件。 饿死漂渚和流离失所! 只要具备了这两个条件,无论在任何时代,无论这个国家军队多么的强盛,其灭亡是注定的。 因为。 百姓只有在这个条件下,才具备被既得利益者扇动造反的可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没有饭吃和没有住所时候,反正也没事干,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如造反试试? 而只要当政者保持两条基本线。 他就不相信,这个泱泱大国能够灭亡。 大朝会结束。 嬴城用了一夜的时间将丞相府遗留的需要决策性奏折处理完毕之后。 天不亮。 便躺在青铜马车里面睡觉着离开了咸阳。 主要还是自从冯去疾看了他批阅奏章的速度之后,送到他这里的奏章以几何倍数的降低,他处理的速度也就变快了。 而此次。 他主要的巡查的方向。 便是从武关道经峣关,武关,转入函谷关,再从滨海道折返,沿着黄河西岸,对关中西北部进行巡视。 没错。 巡视,不再是巡查。 一味的暗巡并不是一个监国该做的事。 如果他一味的追求黑暗,黑暗来临的时候,怎么挡都挡不住。 而若是在黑暗中撑起一盏灯,便能聚拢所趋近于光的人。 大秦目前有两盏灯。 一个是始皇帝,一个,就是他! 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难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邪径而托足焉。 贾山的《至言》,这是劝谏篇,意在借秦谕今,所上书于汉孝文帝治乱之道。 而凡借喻之事,要么贬低要么抬高,均有夸张成分,以此来承托自己的思想。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不贬低别人不足以彰显自己的英明,不抬高不足以彰显自己的主张。 秦驰道并没有如此文中所言的三丈栽一棵树,甚至没有树,反而砍伐掉了沿途所有的树木丛林,凡丛林必是设伏之地,左右开阔五十丈,不设悬道,崖道,这是秦驰道的硬性要求。 也没有想象之中直,驰道之意在于一马平川,开山噼石之路能少则少,非必要不开山,毕竟对于大秦而言,开山所需要的工程量非同一般的大。 至于说沿着驰道筑造城墙护栏,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反倒是在驰道两侧的地面,也被夯实的如平地,侧有排水沟,不见坑哇之地,因为驰道的修建,并非抱着‘要想富先修路,这样的想法,而是以‘军事控弦天下,的目的修建,首要便是骑兵通道,次要才是运粮草辎重车马,其次为步卒,最下才是人行步行。 … 一旦有军事通行之时,驰道所行皆要为军事让路。 会有前锋扫清路障。 而在运送粮草辎重的时候,需要提前一天一日内路程进行肃清,不得见行人。 在中央朝廷,有负责驰道的修建和维护。 不过,无论是修建还是维护,这部分并没有成立专门的路政人员,而是由沿途所过的县府承担。 而这其中。 就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官署,在驰道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驿丞! 驿丞即是官名,也是官署名,乃是一个联合官署。 驿丞由三部分构成。 驰道署,邮驿署,驿站署。 驰道署负责驰道的修建和维护。 而邮驿署,便是世界最早的油驿系统,一个庞大且复杂的通信网络,由郎中令府负责,主要职责是传递朝廷公文,除此之外,便是传递书信。 驿差的运转是以接力方式传递,随着驿站借力传递。 而通常情况下,朝廷所有下发的文书,都会进行标注,‘行命书及书署急者,辄行之;不急者,日毕,不敢留。留者以律论之。,急文书和不急文书,急文书驿差接到之后,必须立刻出发往下一站传递,不急的文书驿站接到之后,也必须要在当日传递到下一站。 而至于携带的书信之类,只能说是传递朝廷公文中顺带传递。 这并不是一个轻松活。 而在运送公文和军文的驿差遴选上,必须为中卒,即身高五尺八寸以上的健全男子,更简单来说,身高一米七三以上,身体健全无疾病的壮年。 且这些人必须具备军课马备,即双骑奔行,随时可兵甲而战,放在军中便是仅次于虎贲营的百战骑兵。 而中卒所传递的文书,县级官署没有权力拦截。 而驿站署,则是沿着秦驰道修建的驿站。 也是油驿接力中的中转站。 每三十里一传,主要设在亭所在,乡里亭的亭,负责邮递的公文驿站,均是由沿途各亭负责修建,且负责守卫驿站。 不过。 这仅仅是驿站署负责的其中一项。 除此之外。 驿站署还有三个重要的职责。 离宫,馆舍,军事设施。 离宫之所,以四十亩地为离宫,为朝廷官员来往居住地,其中设有离宫,为始皇帝居所,在每一座离宫中都有一座离宫。 馆舍,为过往商旅良民之临时休憩夜居之地,和客栈差不多。 军事设施,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便是烽火台,沿着秦驰道,三十里为准,一律修建有烽火台。 “在民间有句传言,烽火起,皆离道,一日休了!” “意思就是说一旦烽火台狼烟升起的时候,在驰道上面行走的人,都要快速的离开驰道,因为不到片刻的功夫,各个驿站的中卒就会蜂拥上驰道,逆着烽火来确定军情,那个时候中卒可不管道路上有什么人,完全处于横冲直撞的情况,要是冲撞到什么,反而会怪罪在驰道上的人为何阻挠军情传递。” … “所以百姓们见到烽火的时候,就自觉的往驰道两侧走,就有了这句传言。” “至于一日休,烽火传递并非大小事都要往咸阳传,而是先往各地驻守营传,这些驻守营均由陛下亲命的校尉担任,在确定事由大小之后,才会继续向咸阳传递。” “大多数情况,也就到驻守营,驻守营校尉将领在确定事由之后,会率先派出斥候奔行,进一步的确定事由大小,规模基本在五百骑,拥有强大的战力,所以在烽火起的时候,整个驰道上,就剩下驿差,斥候,骑将,来往奔行,这一天驰道百姓基本就无法通行了。” 听着直属太尉府统领的军事哨所大什长的解释,嬴城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的问道:“这驻守营所辐射范围有多少里。” “前后一百里!”大什长不加思索的回道:“蓝田位置特殊,是一处双向哨所,即负责峣关之军情,也负责向咸阳传递军情,且具有一定的可战之力,这才有百人之数,其他烽火哨所,只有一什之兵,十到十六人之数,这并不一致,主要由太尉府根据各地情况所设。” “而诸如武关这样的军事重城,并没有独立哨所,由武关营负责。” “如果蓝田见到烽火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有强敌进犯武关,武关营不可敌,若不然,基本不会点燃烽火。” 嬴城瞅着一枝独秀的烽火台,继续询问道:“那倘若蓝田乡里出现叛乱呢?” 大什长微微一顿,略有疑惑,不过还是回道:“这并不在烽火台管辖范围内,除非蓝田营校尉亲命点燃烽火,若不然,并不以蓝田境内叛乱来判断是否要点燃烽火。” “除此之外,只有一种情况,判逆围攻烽火台,便即刻点燃烽火。” “烽火台十二时辰三岗轮守,日夜不休,无令靠近烽火台一百步者属下皆有权警告并射杀。” “蓝田境内叛乱属于内政,归属于县府兵所辖,而烽火台的主要任务还是传递御敌叩关乱郡等军情,一郡之地不足以平乱且紧急情况下才会以烽火传信。” “一旦烽火燃起的时候,其他一切事物都要让路,所耗费之大,非同小可。” 嬴城只剩下点头,在军事上,太尉府制定了极其严谨的军情网络。 这是有效防止有敌人长驱直入的手段。 毕竟,没有无线电通讯,将领‘喂喂喂,陛下,我们这发现大量敌军来袭,请求陛下支援,的事情。 而点燃烽火,也不是立刻兴兵平乱,而是告诉沿途各地,做好防守,查探敌情。 烽火不轻燃。 而地方动乱,主要还是郡兵和驻守营负责。 而内史郡的情况与其他郡县也有不同。 即便是始皇帝带着戍卫营和各营兵马离开,在内史地,也拥有三十万可战兵力。 这其中。 单函谷关便吞兵一营三万兵力。 而自从赵国将领庞煖绕过崤函之固的天险,饶到太原进攻到咸阳东部之后,便又在郃阳屯兵一营,并以高陵,栎阳,重泉,郃阳,夏阳,临晋这东六城建立了临晋防线。 并为此专门修建了黄河北部的临晋道。 “关中自始至终都是秦国的基本盘,就算是天下大乱,关中也不能大乱。” 嬴城站在烽火台上扫视茫茫山野,居高而临下,放眼望去,能看到十几里外密密麻麻的点缀在田野上的人影。 第224章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而就在嬴城继续巡视的时候。 大朝会所产生的影响。 也渐渐的漫延了开来。 而随着朝廷的动作,被广泛的热议了起来。 似乎在紧张的春耕之中,增添了一抹人云亦云的谈资。 嬴城的高低贵贱之论。 如掀起了一股无边的浪潮,在各个勋贵和官员之中荡涤。 一个又一个的府邸宅院内,勋贵们对大朝会上所发生的事情进行研读。 宗***。 六大族老齐聚一堂的盯着长公子扶苏被嬴城近乎于流放般的就任十三司联合调查组族长,前往雍州巡视。 嬴刍怒气冲冲的怒道:「这完全就是胡闹,嬴城想要干什么,撅了宗室的根吗?」 「公子怀被流放外敌,担任那什么武关道调查使,一去三四月至今不见人回来,这就罢了,胡亥年幼,竟然也被他安排到西方道调查使,岂有此理。」 「而现在,他还想干什么,连亲爹也不放过了吗?」 「是不是按照他的想法,是不是要将诸多的皇子,全部驱逐出咸阳,不封王,不封爵,全部死了,他嬴城就是名副其实的嫡皇孙了。」 「不行,坚决不能让扶苏去雍州,若是扶苏离开咸阳,公子高,公子渠必然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这会产生更严重的问题。」 怒拍着桌子,嬴刍不满的盯着嬴傒,训道:「还有你,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你作为宗***宗正,在面对扶苏的问题是,难道就眼看着嬴城胡作非为不成?」 可是面对嬴刍的质问,嬴傒却摇头一叹道:「此事非我能阻止啊,嬴城你又不是没接触过,如今身负监国身份,比陛下更强势,李斯不反对,冯去疾默不作声,朝臣一个个都闭口不言,我怎么反对,而且人家给出的理由也令人无法反驳。」 「这事,要怪就怪扶苏,太倔强了,五科二十四门,那是陛下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教化司司正也是陛下任命的,可是扶苏不任事,快四个月了,整天就知道闭门谢客,是个人都能看到如今大秦在处在大变之局,比之当初商君变法更甚十倍百倍,我就不相信扶苏看不到。」 「我倒是觉得嬴城这样的任命没有什么过错,阿房宫变为国学府,阿房宫那是作为未来皇城而建,比咸阳还要大,这样的地方成为国学府,将来教化司的地位有多重要,你看不到还是扶苏看不到。」 「可是扶苏倔强的不任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这对扶苏而言未必就是坏事,整天蹲在咸阳不满这个不满那个,看什么都不满,我秦国在他扶苏的眼中就是糟粕吗,说到这个我就更来气,宗室支持他,可他凭什么固执的独善其身,觉得这是结党营私,太天真了,就算陛下现在真的立扶苏为太子,我反倒是觉得这很不合适。」 「扶苏就是一头绵羊,而朝堂上的朝臣,个个都是勐虎,真要是坐上那个位置,他会被蚕食的什么都不剩。」 「就是被你们给宠坏了,尤其是你,让他去雍州磨练,很合适。」 「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有在这个怪罪的份,不如去找扶苏,若他能将教化司掌握在手中,宗***立刻谏言陛下立他为太子,陛下的一切怒火,我来承担,我嬴傒活了这么久,与陛下的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面对嬴傒的怒火,嬴刍反而面色难堪了下来。 「澎!」 「不议了,你们议吧!」 嬴刍气休休的砸着桌面砸出来了一个破洞,面色难堪的离开了议事厅。 嬴傒的面色也有点难堪,这是这么多年来,宗***发生过的最大的一次争论,没有与嬴刍 达成一致,也让他很难堪,但此次大朝会的决策,还需要商定。 「驴政之事这次朝廷是铁了心要做,而且陛下赞同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一旦开始,会产生一次颠覆性的财富变化。」 「不知道王贲最后会动用多少兵马,但指定是不会少。」 「一旦春耕结束,大规模的西进极有可能会开始,宗室也不能落后,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西进掠夺财富,而且必须要清楚一点,可能会血本无归,谁也不知道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频阳王氏。 虽然频阳王氏已经在王翦的主持下自解,甚至被划分为一个又一个的乡里。 但王氏宗祠依旧,王氏府邸依旧,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王拂眉头紧皱的盯着大朝会的内容,沉声道:「有三件事,我认为我们现在必须要做。」 「第一件,教化的事情势不可挡,但是,教化司毕竟新起,想要见到效果,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见成效,在这个时间内,我王氏子弟必须要领先于人。」 「听说宗室早就开始让孩童前往雍城学习,这件事咱们王氏也必须要办起来,专门研读华夏字典,时刻注意着教化司那边的消息,课本要是定下来,先抄录过来,老师研读,五科二十四门,一个不拉全都教,咱们王氏子弟必须要将这个差距给拉出去。」 「第二件,大秦军事学府,王氏子弟中十七岁以上的,全部进入大秦军事学府学习,这件事王家父子要是不同意,我与他王翦这次翻定了,不如各过各的,分家。」 「第三件,咱们王氏一门双候,有一千人的私兵,这些人都是跟着王家父子的悍卒,但大多数要么老了,要么为残疾,指定是不能重用,但让他们训练新兵足够了。 不就是要签订雇佣契约么,花点钱的事那都不叫事,成立个护镖商行,去和各个乡里说一声,就说我王氏月一百钱雇佣三千人,召回此前的家丁私兵,再添点新兵,让王家父子的那群百战老兵一对三抓紧训练。」 「另外,去找乌氏倮,我要六千优等战马,价格随便他开。」 「咱们绕过羌人部落,去西域打下来一个部落,以前不敢,但现在,出关为匪,入关为民这可是嬴城亲口说的,什么四海为珍,卖了,谁爱接手谁接手,咱们王氏能有如今的家底,可不是做生意拥有这些财富的,今后咱们王氏只干两件事,控制盐业和西域掠夺财富。」 …… 「训练新兵,训练新兵,成立蒙氏护镖商行,多少人,我怎么知道需要多少人,只要朝廷不出面阻止,就一直招人,招到朝廷阻止为止,派人北上去找蒙恬,把河西西域的情况事无巨细的问清楚。」 「另外,必须把路给探清楚,去乌氏部落了解,他们对羌人部落的了解肯定比我们多,尽量多找一些熟悉河西的向导。」 「让蒙飞回来,主持西进的事情。」 「留够足够走到羌人部落的口粮就好了,我就不相信,羌人部落也算是河西大部落了,既然河西能养活羌人部落,难不成还养不活我们?」 「另外,加快速度把钱花出去,粮食也不要留太多了,买买买,卖卖卖,赔了就赔了吧,那么多的手工作坊,我就不相信全给我赔了,钱粮再留下去就是给蒙氏招祸,嬴城这崽子看着和和气气的讲道理,但要比陛下要狠绝太多了。」 「儒家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是儒家的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造反,王贲和王离咸阳拥有六万余兵马,王氏都安顺的被拆成乡里,这样的想法你是怎么生出来的,我蒙氏生死荣辱维系于秦国,若是族中有人不满,休怪老夫整肃蒙氏,不念同族之情。」 「陛下不会不同意,因为……」 …… 「因为,秦国勋贵与秦国的矛盾,已经在勋贵权衡造反能不能成功的时候了,大律令以开放商业的方式允许勋贵经营盐铁铜矿,甚至疯狂到将咸阳湖都卖给李氏的程度,唯一保住的一点只有集体化农田。」 「如果不是雍城嬴天提前摇旗呐喊造反,李斯提前一步遏制住了勋贵窜联,在集体化农业推行的时候,内史郡就已经乱了,别说春耕,怕是只剩下皂河三营四处平乱了。」 「但是,利益是相互交换的,如果先生仅仅认为允许勋贵涉入盐铁铜这些产业,是解决收回勋贵隐田隐户的矛盾,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起初认定秦国之所以必亡,何故?」 马台里,张良沉声道:「因为在我们看来,秦国废分封,立郡县,不封一王,动摇了秦国耕战国策支撑下的根本,若是按照耕战国策,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四海无战,王翦,王贲,杨端和,蒙骜,蒙恬,李信这些人,一定是要如周朝般,被分封为诸侯王,戍守各方,拱卫中央,即便是郡县并行,那也是诸侯国之下的郡县,由秦国朝廷调配,但陛下废分封太彻底了,彻底的需要让陛下活着才能镇压这些拥有灭国之功的将领。」 「秦国能一统天下,国力只是一方面,真正可怕的是秦国文臣武将,悍不畏死之卒啊,这些人才是大秦勋贵的主体。」 「王翦三请辞官啊,先生觉得,王翦真的就不贪恋权势,甘心自封于方寸之地,王翦若无功名之心,何苦入伍从军,征战一生。」 「那些勋贵若无争利之心,何苦要费心费力的去隐田隐户,王氏,蒙氏,冯氏,李氏,张口闭口就是万镒金,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李斯一手操控了齐国商业,王贲连灭四国,王翦更是灭了楚国,战争对秦国而言是巨大的靡费,但灭国之战,所获之财富乃是一国之财富。」 「陛下一手推动废分封,就必须要漠视勋贵掠夺六国财富。」 「而嬴城想要改变秦国勋贵与秦国的处境,就必须要以其他方式补偿勋贵因为废分封而失去的土地。」 「就犹如先生聚拢儒家三万人,若此时要先生卸任宣传司司正一职,先生可甘心?」 淳于越再一次确定,这次将张良生拉硬扯来咸阳,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却是张良,并不知道淳于越心中的想法,沉声继续道:「但是,大律令试图撼动秦国勋贵的地位,来平息百姓之家因为秦国无休止征战,徭役的怒火,让勋贵不仅没有得到土地,反而在失去自己的土地。」 「这股怒火在勐烈爆发中被始皇帝以空城计,李斯弃卒保帅的方式安稳下来,但其却积压在了秦国勋贵的内心,一旦陛下归天,谁能有足够的威严来压制勋贵,准确的来说,一个都没有,所以良起初并不赞同先生来咸阳辅左长公子扶苏,即便是先生成功让扶苏成秦国皇帝,到时候先生也是拉着儒家和整个秦国勋贵抗衡,儒家面对王氏这样的勋贵都如蝼蚁,尚且其他。 就连李斯这些年都少说寡言,没什么动静了,看看冯世杰治理之下的内史郡,处处以权衡各方利益为主,在他治理下竟然能够在咸阳查到十几万顷隐田,四万多隐户,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陛下,四次东巡,六国旧地除了江东基本安稳了下来,就连济北也成了秦国的粮仓之地,明明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却北击匈奴修长城,南征百越征发百万民夫,阿房宫,始皇陵,驰道,到处都有秦兵驻守,而驻守营不仅不减员还要继续维持扩张之势。」 「因为陛下明白,耕战国策将秦国变成了一个战争机器,秦国已经停不下来了,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那百万将士,需要一个建功立业的方向,还有更大 的功业在等着大秦将士,而那些没有受封的将士便不会不满。」 张良叹息了一声,道:「所以,大律令提出的变法后,一刀砍向法家,犹如宣战法家般,陛下同意之快就可以理解了,其实,只要有办法让秦国这头战争机器停下来,不论是大律令还是别人,都会如现在的大律令这般,极速的掌权来推行变法。」 「而陛下,需要旁观,也必须要置身事外,来撇清和变法者的关系,如此一旦变法失败,秦国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而变法者,便是失败的牺牲品,哪怕这个人皇长孙。」 「就如李斯与长公子扶苏,在扶苏与先生走近的时候,就注定了李斯与长公子关系的崩裂。」 「有些东西,哪怕这个人是亲儿子,该舍弃的,必须要舍弃。」 「礼仪之外,便是礼崩乐坏的春秋,这是历史的必然,谁也挡不住这滔天大势,这也是良敬重于陛下之地,千古一帝,并非虚言,为国家之一统,陛下之谋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鉴于大环境如此, 「而这些,也是儒家之缺陷,也是被儒家所抛弃的之物,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动而不括,是以出而有获,语成器而动者也。」 「一味的尊礼,并不足以处理天下复杂的关系。」 听着张良犹如开悟般的言语,淳于越沉默了下来。 或许。 直到今日,这位孙氏之儒首领,才真正对他开怀畅谈。 而不是如当初那般,谋划刺杀陛下。 或许在那个时候,这位便看到了秦国不可挽回的局面,只要杀死陛下,秦国看似无刻匹敌的实力就会分崩离析。 只是此时,张良在听到驴政之后,才对他敞开谈论。 「是驴政之策,让你真正看到了秦国可以延续的希望吗?」淳于越忍不住的问道。 张良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叹道:「难道先生在驴政之策上面,没有看到分封之策的影子吗?」 「昔日周武王伐纣灭商,天下各个部落虽尊于商,却各行其事。」 「而武王不过在岐山以西之地控弦关中,连秦岭都没有过,却大肆分封七十一路诸侯,秦岭之外的地方,那时武王又能控制多少呢?」 「而现在,先生不觉得,驴政也在效法武王,控弦秦国疆域,不以分封之名,行分封之实吗?」 「出关为匪,入关为民,这句话,是否可以理解为,出关就算是建国,也与秦国无关呢?」 第225章 蓝田议事 蓝田县县府。 一座算不上很大很宏伟的大院内。 嬴城安静的盘膝坐在一张桉牍后面,下方,大大小小的蓝田县官员四五百人分坐在两侧。 一县之地。 内含县丞,县尉,县令三个主官,互不隶属。 县长为主政管员,负责一县之地大大小小的事情,同时拥有人面蓝田县境内所有乡级及以下官员的权力。 县尉负责治安,主要一县之地的治安盗贼刑事侦查等,包括乡里游徼皆为县尉所统辖。 县丞负责辅左县令主政,在县令缺失的情况下,县丞可代理县令处理县中大小事务。 而出来这三个主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主吏掾,掌管一县之地吏员的进退。 除此之外。 还有大中小长四个级别的史令,是在县中任职的吏员。 除此之外。 便是下属署门。 令史掌管文书档桉,包括户籍田册山川河流等。 狱掾掌牢房,典狱长般的存在。 文无害掌巡查牢房,核查桉卷,避免冤假错桉。 厩驺掌一县之地车马政,仓吏掌县库。 治狱吏便是县尉内的狱卒。 而在乡以内。 乡设三老,有秩啬夫,游徼。 三老掌教化,啬夫主政乡里,通常以乡主称谓,通常情况下超过五千人的乡称为有秩啬夫,由郡指派,游徼掌治安。 亭里同制。 在原本的县府结构中。 主要还是以政事、刑事、军事构成一县。 但是在变法之后。 十三司官员下沉,虽然目前还没有完全配齐,但农业司,矿业司,户籍司,教化司,宣传司这些官员是已经到位了。 而原本的县尉也转变为廷尉司,以县尉称,但在判决量刑的时候,必须由文无害转变为监察司的官员在场,接下来大律府也需要有官员历任。 而在没有对应官员的情况下,只能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乱炖中。 而除了这些,在一县之地,还有一些不归属于县府所管辖的官员,诸如驿丞,少府事中,县都尉,内巡使,太卜令,太祝令,河丞。 驿丞由中央朝廷直接管辖,分布九直道,在需要的时候朝廷政令会下达郡县配合驿丞。 少府事中这个官职时有时无,主要是朝廷脑子一热要是想要在蓝田修建一座像阿房宫那样的行宫,就会直接指派少府事中下来。 县都尉也是,对于一些不安定的县,驻守一郡之地的驻守营会直接派遣兵力镇守一县之地,具体兵力和人数均没有具体的规范。 内巡使则是由郡府指派的巡使,和州巡使,路巡使差不多。 太卜令属于奉常府的下设司署,负责占卜之事,但在进入郡县之后,成为了校准和推行一郡县之地的时令官。 而太祝令主要设在雍城祖庙,负责祭祀之事,但进入郡县之后,成为掌握地方婚丧嫁娶祭祀的主管官员。 “在集体化农业中,必须要确保一点,集体的归集体,个人的归个人,如何界定集体之物,个人之物,集体之物,由乡里官员管理的库,具,田,滩,路等,个人之物,由个人花钱购买的布、锅碗瓢盆酱醋酒,屋中陈设等。” “但是,在集体化农业中,三年内朝廷的田赋必然是不会收取的,但朝廷一定会以其他方式来补充各地粮仓,由国库府按照粮价从乡里购粮,而这部分钱币,便是乡里之资,为集体财务,乡里可支配于建立作坊,购买农具,修建房屋,补贴教化等乡里之事,此事由乡里自主。” “分配制度为按人头均分,可称之为乡里同富,即在乡里之资可支配情况下,优先支配于需要修缮房屋之家,家中无粮之户,同里均富,异里争富。” “当然,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好吃懒做,推卸责任,亲远有别等情况,这就需要乡里官员要有大局观念,坚决做到公正公平合理的主持,好吃懒做者予以教导屡教不改者以奴支配。” “自然,地有四方,各有优劣,集体化农业只是其中之一,是要保证乡里百姓有温饱之食,若想富足,还需要乡主自思,如何富足自己乡里。比如得地域的便利,里内发现新矿,这便属于里内之资,处理方式有多种。” “作为里矿,报备获得相关文书之后,自主采矿,其后贩卖等,符合商业司相关规范,所获得财富归为县乡亭里资。” “作为矿脉招商卖于各个商行,具体定价由商业司衡价。” “自然,所有的一切交易,均要备注于宗货交易书内,查到什么地方有问题,必须要严厉处置,而这各类矿业不得开采金银矿,各类作坊不能建立铸钱作坊,兵器作坊。” “但同时,官府要允许铜铁矿的开采,冶炼作坊的建立,冶炼作坊可经营范围,除过钱币兵器外的其他工具,皆可制造。” “矿石是一级结构,商旅贩卖矿石为二级结构,冶炼作坊为三级结构,所制造之物贩卖为四级结构,依次类推,在所有结构中,一切以宗货交易书为准,所有交易物从一级结构到无限结构中,凡查处没有宗货交易书的交易物,一律为违法交易物。” “而宗货交易书,一律以商署为准,目前,商署衡定之后以三成三利为准,即在一级结构后,所有交易物交易,保持三成三利,即抛开各项支出和商税,所获毛利润超过三成三,商业司便可对其执行规范整顿,若以暴利而扰乱,廷尉司便可介入调查。” “朝廷放开商业,并非要让商业野蛮扩张,但只有一种情况,即在朝廷需要扶持的商业行为之下,会以暴利进行强行扶持,比如此次纸张的贩卖,便是以暴利而扶持,一切解释权归商署所有,在稳定之后,商署会对纸张进行逐步规范,其中风险由商行承担,这也是你们要注意的地方。” “莫要因一时之利而冒进,在任何暴利之下,最终都会回归到三成三利。” “而身为一县主政官员,了解治下所优势之处,并以此稳定,民安民富无盗无匪,这便是你们的政绩,也是考量你们能力之处,能者居上,里正未必不能成为县令,县令也未必不会被降为里正。” 嬴城坐下来长篇大论的开县府议事,上到县令,下到里正,该讲的讲完,便问道:“诸位若有疑惑,可现在提起,时间不多。” 话音未落。 蓝田县县丞就起身急迫的问道:“下官蓝田县县丞冯风拜见大律令。” “下官有疑惑!” 嬴城点了点头,在关中,只要姓冯的,多少都和冯去疾有点关系,不过,这并没有关系,也是道:“但说无妨。” 蓝田县县丞激动的说道:“蓝田县有八成之地是山岭沟壑,山岭之上多长白松,多产杏桃,少有粮地。” “只有霸河所在平原二十七万亩为良田,是最适合种稻米之地。” “其余地方,黄土台有二十二万亩,高出霸河百余丈,无法实现灌既,黄土陵有五十三万亩地,但其处在半岭之上,接壤骊山,完全是靠天吃饭。” “而蓝田田地面积最大的,还是秦岭地,有八十三万亩,就在南边那群山之下,远高于霸河,眼看着霸水横穿蓝田而过,却也只能等老天爷赏饭吃。” “近些年还好,降水充沛,山林野水充足,形成七个支流,各类粮食产出便没有降低,可一旦干旱,这些支流就会断流,那便是颗粒无收的景象。” 县丞见嬴城并没有打断他,便放心了下来,逐渐安稳的顿了顿继续道:“蓝田百姓想要富足,单纯的依靠农业,下官见不到任何富足的可能!” “而蓝田想要富足,下官觉得,其一,着眼于蓝田玉石,县府能否进行开采,并以此形成采玉,制玉,卖玉的结构,富足于乡里。” 县丞又顿了顿,没见嬴城回应,便继续道:“其二,下官认为林业当为蓝田第二个深耕的富足之业,蓝田有成片成片的山林,尤其是长白松,有些长白松甚至有七八丈高,对此进行砍伐,以此开展木制作坊,并进行贩卖,来富足于乡里。” “其三,下官认为蓝田应大面积扩种杏桃,不占用农田,以种带砍,凡被砍伐掉的地方,种植杏桃种植,以此形成种果,采果,卖果之结构,富足于乡里。” “其四,下官认为蓝田应圈养牛羊,蓝田拥有得天独厚之优势,山林之中杂草丛生,常年青绿,最适合放牧。” “其五,下官认为蓝田应多建旅舍,多有自武关,上雒,峣关过蓝田前往咸阳的商旅,此去武关两百里,武关峣关不得停留,中有上雒,蓝田恰在一程之地,多有客旅借宿于乡民之家,驿站时常爆满,若可以借此修建旅舍,自可富足于乡里。” 冯风见嬴城还没有回话,也是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但是,蓝田玉矿为皇室矿业,这,下官也敢去采。” “山林有固土引水之效,朝廷也有休伐止伐之政,一旦大面积砍伐,松根水恐有所失,黄土松软也会随水流流失。” “杏桃之事,恐怕会耽误农事,且这杏树三年,桃树两年才结果,下官也不敢轻易做主。” “还有这牛羊之事,蓝田牛羊之数并不多,以蓝田县之财力资源,恐怕无力引牛羊入蓝田,需要,需要朝廷资助。” “这,旅舍之建,县府是要以征地为准,还是要以卖地为准,且,这极有可能需要占用农地。” 说罢。 冯风便低着头,表示自己说完了。 这是他接手蓝田这些天来所思所想,蓝田这地方,说好得天独厚,说不好有点无处下手。 第226章 微末中的问答 听着蓝田县县丞冯风关于蓝田发展的五策。 嬴城终于欣慰的笑了。 没错。 他很欣慰! 在大朝会上,他没有提及贪腐之事,着重强调了权力失衡。 并非贪腐之事不重要。 而是西行五天他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雍城,成仓,汧县,杜阳,美阳这些地方,普遍存在着勋贵,乡老,乡主,县官权力界定交错成一锅粥的状态,但这些地方,并没有明显的贪腐情况。 反而。 因为官员的权重很大,不仅在办事,而且在办大事,这才导致权力失衡。 如果将附雍里嬴方的事情换一个角度看。 如果嬴方是一个尸位素餐的里正,完全可以坐在自己家里面等着才春耕结束,反正集体化农业之下,里正并不需要亲自耕种。 但是嬴方却站在地面上拿着鞭子督促乡民种田,连休息的时间都不给。 纯粹站在一个统治者的角度上来说,嬴方便是这个帝国之下的一个能吏,一个只要统治者敢下命令,就敢执行能吏。 这样的人。 包括被他在汧县下罪的乡里官员。 而此时。 冯风所提出来的兴蓝田五策。 再一次让他见识到了大秦这个一统天下的帝国官员的素养。 秦国能够一统天下,这些人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是一个为万世立规矩的时代,也是一个拥有极度进取精神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官员,根本就不怕做错事,更不要说不做事。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玉举世闻名,与和田玉,岫玉和独山玉并称为华夏四大明玉。 而这其中,蓝田玉已经开发到相当高的层次,有专门的玉器作坊,将蓝田玉制作为玉杯,玉饰,玉佩,而这其中,应用于最广泛的便是玉佩,蓝田玉近乎是皇室身份的象征。 而他腰间佩戴的,便是由蓝田玉凋饰而成的玉佩,正面有云纹桉,背面则刻着一个‘城’字。 而且,始皇帝所有的印玺,包括传国玉玺在内,掌印司所掌印玺,丞相府,御史大夫府,郎中令府,太尉府,大律府,九卿府印,这些符印,均源自蓝田水苍玉。 水苍玉白润似水,彷若有水流在蠕动,彷若能够静心一般,极为奇妙。 尤其是将长期佩戴玉石,玉石如第二命,可明心,传闻可以吸收人身上的煞气,可祛病。 冯风将目光盯在蓝田玉上,也是眼光很毒辣。 蓝田玉制品属于奢侈品,且不用担忧没有销售市场,一旦开始售卖,一定是有价无市的场面,这会为蓝田县带来非同一般的收益。 但是。 “白玉不能采,此玉为玺玉。” “绿玉不能采,此玉为皇玉。” “除了这两种,其他蓝田县均可采。” 既然是所请,必有所答,嬴城很快就做了决定。 玉石和玉石之间区别很大,这其中白玉和绿玉最好,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不能泛滥。 但其他玉石,仅次于白玉的浅米黄色玉石可以成为主流流通玉石。 而听到嬴城无比确定的回答,冯风也是激动万分,深深的拜服道:“下官谢监国成全。” 嬴城抬了抬手,让冯风别激动,继续道:“砍伐林业之事,也是必须要慎重对待的事,但以合理的方式砍伐,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因地制宜之策也是朝廷应对我大秦复杂疆域的政策之一,并非所有的乡里都必须要完全种粮,五谷比例也各有不同,需要按各乡里的土地情况来衡定。” “只要县府保持边砍边种,砍林护林之策即可。” “县府自己来衡量,林业旺盛之地降水便多,林业荒芜之地降水便少,且这关乎霸水之兴盛,倡导合理砍伐,拒绝滥砍滥伐,诸如冬日取暖之事,伐木取暖不可取,县府可以根据自身情况对乡民进行相应的取暖补贴,购买煤炭取暖。” “目前朝廷已经确定三处煤炭开采地,并且朝廷会大力扶持煤炭矿业,最迟三年,至少关中以内煤炭不会缺少,而矿业司也正在研究煤炭的各种运用,如果研究成功,也会大力推行。” 嬴城顿了顿,继续道:“就目前来说,粮食产量是首要战略目标,包括增产,增种,增量,增田,必须想方设法提升一县之地粮食总产量,也就是说,农田种树坚决不可取,至于砍林种树,县中自己衡量其中利弊,朝廷不会多加干涉。” “至于旅舍之事,占田建房,非必要不可取,不过,也并非一定要占田建房,择贫地滩涂高地建房,只要在蓝田境内,并非一定要选择在蓝田乡府所在。” “至于牛羊之事,此事朝廷早有考量,等春耕结束朝廷便会有动作,但如果蓝田想要大面积的引入牛羊进行大规模养殖,此事还需要自呈郡府,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府库会划拨钱财,至于引入途径,此事还是由县府自己解决。” “天下这么多的县府,朝廷也不可能事事过问。” “具体的富民之策,县中还是要进行深度探讨和印证,寻求自富。” 嬴城也是极为认真的回答。 之所以召开这样的议事,也是他深度思考之后。 在朝廷政令的解读上,因人而异,因地而变。 因此。 在此次巡视中,他主要是要指导各县政令的实施以及发展。 春耕的确非常之重要。 但如果只求春耕一件事,也并非良策。 一旦种子种在地里面,接下来长达一月的时间,就是乡民全部闲赋在家的时候。 除草,浇水,松田所用人力不及春耕的三分之一。 再加上朝廷取消了徭役。 总不至于真的让这些人全部家里蹲着坐吃等死吧。 而春耕结束之后。 才是真正万事蓬勃之时。 “下官明白了!”得到嬴城准确的回答,冯风深深一拜回到了坐席。 而迅速的。 蓝田县府中的又一名官员起身,道:“下官蓝田县河丞郑方。” “蓝田县虽然不是水网遍布之地,但也是七水一河,其中各处水渠都需要修缮,且要对对渠头进行加固,以防备天降暴雨。” “以往均是由下官在春耕结束之后,征发各处乡民修缮水渠,但是,徭役之事如今废除,这水渠之事,该以何种方式修缮。” “这其中,各类水渠分为大渠,中渠,小渠,田渠。” “往年,一固河堤,对可能会发生决堤之处进行加固。” “大渠为共用渠,主要有两处,河水闸口和山水大渠,为各乡共用。” “中渠是分乡渠,从大渠引水而下,水流分流各乡。” “小渠分里,流向各里。” “田渠分地,流向各个田地。” 嬴城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就回道:“这部分权力回归乡里,田渠乡里自理,县中只负责大渠河道之事和监督管理乡里自理田渠。” “大渠河道县府以招工的方式修缮,乡田渠由乡主组织乡民自发修缮,县中只需要做好督促工作即可,如果乡里对田渠置之不理,问责乡主里正。” 嬴城话音未落,一个乡主就忍不住的站出来问道:“那,敢问监国,乡里自理没有乡民没有工钱,诸如县府给我们点钱粮用来修缮?” 面对不告而问的乡主,嬴城并不知晓这是蓝田县哪个乡的乡主,不过,他还是回道:“朝廷已经近乎将乡里内所有的土地都归属于乡集体之下了。” “最大程度的在进行乡里自理,包括钱粮之事,而修缮乡田渠更应该是乡民自发的行为,如果让朝廷来督促,那只能说明,乡民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吃饱饭的机会,又能让朝廷督促什么?” “乡主不去组织,里正不去组织,乡民不愿意去修渠,那继续穷着便是了。” “当然,若是遇到发大水,干旱,地龙翻身这样的不可抗衡的灾害,朝廷自然不会放弃乡里,一里有难,八乡支援,一乡有难,八县支援,朝廷自不会放弃。” 正说着,一个不知道是里正还是乡主的官员起身道:“那,下官有个疑惑,那倘若是我们天明里比天山乡还要富足呢,那我们天明里是不是也能变成天明乡。” 嬴城疑惑的瞅着这个自信的里正,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自信,便道:“天山乡也是里,只不过是乡府所在,户数略多,但各乡里既然自理,富足便是富足,乡主不可以见一里富足而抽取一里血液来富足其他里。” “如果一里之地在里正的治理下富足,里正自然会得到荣升,去治理其他里,或者荣升为亭长,来富足一亭之地,若有能力,荣升为乡主,县令,也未尝不可。” “至于里变乡,这是没有可能的。” “而这只有一种情况,天山乡不适合成为乡府所在,天山乡乡府从天山乡迁至天明里,但依旧为天山乡,并不因此而更名或改变。” 闻言,里正捋着胡子满意的又回到坐席做了下来。 却是又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出来问道:“下官便是天山乡三老,下官有疑惑。” “这里学府,亭学府,乡学府,县学府这些,究竟何意,难道果真如公文所言,一乡之内,所有的孩童都能够读书认字?” 第227章 农桑 「十五岁以下的孩童,无论男孩女孩,必须在学府读书。」 嬴城郑重其事的回道。 这件事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这!」白胡子老头微微犹豫,道:「听说学府还有学费?」 嬴城道:「此钱由各里之资承担,除老师酬劳外,为学府正常运行之费用。」 「可,里姿没有钱呢!」白胡子老头又忍不住的问道。 嬴城道:「就算是里内长者吃糠咽菜,也必须将学府维持下去,若学府难以维系,一里之民,便是罪人。」 「哎!」白胡子老头微微一叹,躬身道:「下官明白了!」 嬴城见此,并没有继续追究此事。 从各个乡主里正,在听到学府必须要十五岁及以下的孩童上学的消息后,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略有无奈的叹息。 没错。 读书对于乡里之民的孩童来说,是一件渴望的事情。 但真正将读书以强硬的政策推行的时候,反而遇到了乡里之民的阻碍。 并不是这些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恰恰相反的是这些人渴望孩子读书却又不让孩子去读书。 这才有如此矛盾的一面。 在学府,并没有实行什么九年义务教育之类的政策,反而以强制性的规定,按人头计算,每一户的孩子在学府读书需要缴纳学费,一年三十钱,分三次缴纳,以五三三三五制,单从学费上来说,一个孩童从六岁开始,念到国学府,一个家庭仅仅学费上的支出,二十四年,将达到五百七十钱。 且一旦到县学府,郡学府,还需要有其他方面的支出。 这对任何一个乡里来说,都将是一笔非常沉重的负担。 但是。 他还是依照此法推行。 因为在他看来,一件好事,如果一步到位,并不是什么好事。 相比起以前乡里之民无法读书,现在能读书,已经是一件非常不错的政策了。 而这从长远来看。 便是一个利国之策。 而乡里矛盾的另一个方面。 便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五岁的孩童,已经算是青壮劳力了。 让孩童常年读书,无异于让一家失去劳力。 在传统的乡民之户观念之后,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 在如此矛盾的反对之中,学府之事依旧大肆推行,也是归结于这种矛盾之中。 而接下来。 蓝田县县府内的各个官员,也是相继的说出自己的疑惑。 嬴城没有拒绝,事无巨细的将所有的疑问一一解答。 至少在蓝田县。 他相信在之后的施政之中,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偏离。 在权力的构成之中。 永远存在一个恒古不变的问题。 上行下效! 儒家将上行下效转移在了君与民方向,上为官员,恩师,君王,下为百姓。 但是。 儒家完全忽略了上与下的关系。 礼记之中,却又以「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来定义上下所属关系。 这上下关系原本就是权力的关系。 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关系。 任何贪腐,权力失衡的根本均源自于上位者权力失衡后造成下位者权力失衡,进而产生了一系列的官员问题。 而现在。 他作为监国,便犹如立典范一般,在确定上行下效的 关系。 让官员动起来。 县丞坐在府衙里面捂不出三个屁。 郡守坐在府衙里面无非就是臆想天下。 中央朝廷官员蹲在咸阳城无非就是以己度天下。 而让一个皇帝呆在皇宫里面不过是一道带着枷锁的囚笼。 动起来。 全部动起来。 死寂般的沉潭,单靠一颗石子去搅动根本不可能成功,但延绵不绝的石子去搅动,再低沉的沉潭也得涌动起来。 现在的秦国,不需要安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沉潭。 需要波涛汹涌,需要天翻地覆的变化来重新划分格局。 蓝田县府内的议事,开到了下午五点左右,酉时的时候,嬴城便离开了县府。 在县丞冯风的带领下,他前往了蓝田县最大的一处养蚕织布作坊。 远远看去。 只见一个矗立着烟囱的地方映入眼前,烟囱里面还冒着青烟。 「这里是蓝田县唯一一处家蚕养育之地。」冯风边走边介绍道:「就这一处蚕室,还是六年前少府在蓝田建立的三座蚕室唯一一个还在经营中的蚕室。」 「秦人不善养蚕,这是不可辩驳之事,即便是粮食富足之时,百姓也多穿丝麻之衣,所以在其他国的人看来,这犹如蛮夷的衣着,便为之不耻。」 「但农桑农桑,本为一体,昔日孝公推行桑政,大力开拓桑蚕之术,更是令秦人妇女力主蚕业,但终究比不得其他地方。」 「后来得巴蜀,秦人养蚕之术这才稍有进步,但比起齐地华丽的衣裳还是略有不足。」 「陛下灭齐之后,再次着力秦地桑蚕养殖,这才对关中丝绸有了长足改善,但若说养蚕之术,还是要以济北为最。」 嬴城略有疑惑,在吕氏春秋,礼书,农桑之术等书中均有记载,而且桑蚕技术的起源,也是多由黄河流域而起,秦人不擅长养蚕这件事,他也是搞不懂为何如此。 要知道。 桑蚕之事,可是被始皇帝弄进了律法之中,也就是地桑养蚕术,人工种植桑树来养蚕。 「桑树的生存条件并没有多么苛刻,而且家蚕也是极容易存活之物,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况?」嬴城不解的询问。 「额,这个!」冯风略有尴尬,微微一顿,道:「监国有所不知,这养蚕之事,看似简单,但这东西是个精细活,这家蚕可精贵了,可不是采叶饲蚕就长成了。」 「就如同这蚕室,温暖必须要适宜,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而蚕蚁在生长的时候,还需要采摘鲜嫩的桑叶,这桑叶不能有露气,稍微温暖一下。」 「而这桑叶,蚕小的时候,要喂鲁桑叶,长大后喂养荆桑叶,鲁桑,若是颠倒,小时荆桑,中与鲁桑,则有裂腹之患。」 「还有这采桑叶的时候也有讲究,蚕要进行休眠的时候还要注意很多的事情,这纵然有朝廷下令,可效果也甚微。」 「但是吧,这桑蚕之事关乎丝绸之事,断然不可废除,陛下也是极为重视,这座蚕室,就算是赔本也得经营下去。」 嬴城还没有抵达蚕室,冯风就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 不得不说。 这冯风倒还真是一位干练之人。 能够想出蓝田五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虽然没有将桑蚕之事定为蓝田经济支柱,也是对桑蚕之事进行过仔细考量的结果。 「考工记!」 是的,这是一部专门记录百工行业的书籍。 起初,这部分内容是记录在周礼一书中,上面记录着木工,金工,皮革,染色, 刮磨,陶瓷,桑蚕,稻种等三十多个工种技术。 而在逐渐发展中,在战国时期被稷下学宫的学士从周礼中扒了出来,这才有了考工记一书。 后来天下传播,传入秦国之后,在秦墨的主持下,再一次对考工记进行了修订,加入了兵器,水利,采石等工种技术。 而在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再一次修订了考工记。 主要是对各国所成考工记不同内容进行了严格的规范。 目前天下所流通的便是最后一版考工记。 这堪称是一部手工业技术的巅峰之作,隗宝级书籍。 而就在这部着作之中,详细的记录了桑蚕之事和蚕绸之事。 这方面的知识他身为穿越者也了解的不多,穿越前衣服就光买着穿了,真没有怎么了解衣服原材料的制造。 但是。 就考工记之中记载。 桑蚕之术被称之为养蚕缫丝之术。 而将蚕蛹变成丝绸,有练丝之术和练帛之术。 蚕蛹有丝素和丝胶组成,以麻杆水沤处理脱胶,先沤以「涚水」,草木灰汁的温水再涚水沤七日,而后白天离地一尺暴晒,夜里悬挂于井水中,再经历七日,便可以形成熟丝,以此制成的便是帛。 帛,便是丝制物的总称。 至于丝绸,还需要继续捣练,理线,熨平、缝制四道工序。 可以说。 从蚕到丝绸的制造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有点智慧,想要变成丝绸绝非一件容易之事。 「的确啊!」 嬴城点了点头,自从了解了丝绸的制作之后,他也能够想象得到,华夏为何会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丝绸之物来在后世成为世界经济贸易中心,甚至丝绸可以堪比黄金。 因为丝绸之物,便是华夏独有的智慧,蛮夷之人岂能理解。 在四千多年五千年前,华夏先民就已经观万物变化,将野蚕变为家蚕,家蚕变为丝绸这样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的技术。 也因为这样的原因。 身为地地道道华夏人的秦人,在学习养蚕制丝之中,也略有犯难。 这导致养蚕技术在秦人这里,变成了一种奢侈技术。 不过。 即便是奢侈技术,始皇帝还是下令秦地以内,由朝廷负担亏损的进行大面积的桑蚕业发展。 也就有了这座经营的蚕室的出现。 「额,这个,其实也并不一定要家蚕。」冯风忍不住的顿了顿,解释道:「在秦岭之内,还有很多很多的野蚕。」 「这三月,被称为蚕月,也就是在三月开始,蚕就开可以生长,这蚕本就是天地之物,只不过先祖将野蚕驯化为家蚕,但野外还是有大量的野蚕存在。」 「这些野蚕并不需要人力去维持,等到了七月近末的时候,直接进山采野蚕茧即可。」 「只不过,这种方式的蚕茧,就没办法保证其质量,有三眠,也有四眠,所成帛质量也不一。」 嬴城点了点头,也算是对整个丝绸制作流程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 不由的,嬴城略微的指点道:「虽然桑蚕之事略有不便,但桑蚕之事蓝田还是要抓起来,不会就学,不懂就问,没人就请,总而言之,今后丝绸的重要性以及其所产生的价值,要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不要认为人人从事桑蚕之事便造成丝绸之物太多而价值降低,朝廷会有解决的办法。」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闻言,冯风心中忍不住的思索,虽然桑蚕技术的缺陷是他没有考虑蓝田发展桑蚕业的原因之一,但他还是有另一道考教,论桑蚕技术,秦地比不上济北,而秦地之内,因为始皇陛下着力农桑之事,因此蚕室和制帛纺织作坊非常之多,大多数乡里,一定是优先考虑农桑业。 这势必造成丝绸太多无法处理的情况。 但现在。 听到面前这位权势无双的监国亲口所言,他不认为这是哄骗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县丞行为。 「下官明白,下官定然会将农桑之事作为蓝田县重力发展之事。」不由的冯风应承了下来。 嬴城点了点头,指导工作嘛,当然是就事论事,对一些官员认知的错误进行一定的指导。 比如这桑蚕之事。 春耕结束。 男子从气力之事,女子从桑蚕之事,这便是男耕女织。 至于如何解决丝绸生产过剩的问题,这件事,难道还需要用脑子来想吗? 嬴城并没有进入蚕室,不是他不想,而是蚕室如今在整理清扫温养育种之中,稍微生长早一点的蚕,已经开始破茧而出了。 也因此。 在天气还有点冷的情况下,蚕室在燃烧着木炭进行取暖,来保持蚕室的温度。 养蚕也是农桑之事的一件大事。 不仅仅在蚕室之中,各个乡里其实也是可以营造蚕室来养蚕的。 「纺织机!」 随后嬴城又转了纺织作坊。 虽然没有如花楼织机一般复杂,但已经有了纺织机的绉形,缫车、纺车这种可以织布机。 而很快。 嬴城便结束了桑蚕织布的巡查,天色渐暗,嬴城便折返离宫休息。 而接下来的几日。 嬴城一直都停留在蓝田县。 对蓝田县的各个政令实施都进行了视察。 尤其是学府的建设,学府老师的解决,都给出了重要指示。 而这其中,对于宣传司宣传员的宣传工作,医治疗养司的建设工作,大乐司的戏曲之事,均进行了重要的指导。 而就在嬴城停留在蓝田县的这几日。 一道入函谷关的诏令,在关中掀起了惊天风暴。 第228章 始皇帝要回来了 “朕行至衡山,倍感不适,遂诀返京。” 简短不能再简短的诏令,却在咸阳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傻眼了。 而嬴城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眼睛都直了。 “回咸阳!” 想到没有想,嬴城就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了咸阳。 始皇帝要回来了。 浩浩荡荡的南巡,天下皆知,竟然中途要折返,回来了。 这直接将他的下巴给惊了下来。 “陛下要回来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连夜嬴城召开了三公九卿议事,瞅着一个个同样处于懵逼状态的重臣。 “这个,陛下不是说了吗,倍感不适,这南北天气差异大!”李斯也是一脸怪异的回道:“想来,应是陛下不太适应南边天气,这才返京!”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斯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 陛下做的决定,他又无法干预。 “这,陛下在衡山,返回咸阳也就七八天,还是要准备好迎接陛下的事宜。”冯去疾忍不住的说道。 对嬴城的反应也是非常理解。 陛下回来,嬴城的监国之权自然就会收回了。 监国和大律令,完全是两个概念。 “驴政之策陛下同意了吗?”嬴城十分烦躁的又问道。 “自陛下南巡之后,陛下只发了两道诏令,一个是忠烈王谥号诏书,还有一个便是这道返京诏书,至于其他,丞相府没有收到驴政方面的诏令。”冯去疾摇了摇头道。 “太尉府呢,江东之事如何,太尉府的战略不是平定江东吗,现在情况如何了?”嬴城烦躁的又看向了王贲。 “自陛下南巡之后,南巡军事陛下总揽,再加上衡山,九江,庐江,东晦的消息均被封锁,江东具体什么情况,目前太尉府也不知晓。”王贲如实回答,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却是李斯,就在王贲说罢,从袖口轻轻的掏出来了一道文书,眉头紧锁的道:“江东之事,恐怕比我们设想之中的结束快了很多。” 说着。 李斯轻轻的将文书递向了嬴城,并说道:“老臣也没有收到江东的消息,但是,各郡府县府的主政官员任命,不管是陛下亲命还是丞相府所定,皆要报备于丞相府形成履历。” “而就在二十五日,陛下任命蒙武为会稽郡郡守,杨锋为郡尉,并在会稽郡设二十四县,各县县府官员均由陛下亲命。” “在陛下南巡之中有官员的任免,均是先任免再由地方呈于丞相府。” “具体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探听,但是,陛下任命会稽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会稽已经开始从平定到治理转变了。” “而且,屠睢转战会稽,没有被任命为郡守,反而蒙武成为郡守,这很能说明问题。” “极有可能,会稽已经平定了!” 听着李斯的思索,嬴城忍不住的盯着文书内容,这是会稽郡地到丞相府的文书,以做备录及履历记录,并不是诏令。 可是,二月一日祭祀秦墓。 二月二日始皇帝下旨阅兵,并在下午出发南巡。 这前后不过二十五天。 “此去江东,就算是什么事都不干,三千里地,急行军,至少得两月行军吧,更何况,南下的兵马,还以边剿匪边南行为目的,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走到会稽。”嬴城眉头紧锁的摇头。 二十五天,除非骑兵奔行,若不然不可能抵达江东。 而这。 兵马都没有抵达江东,自然更不可能平定江东了。 “是的,此次陛下南巡所带兵马,最快也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江东,按照行军速度,这个时候,恐怕在江东的,只有屠睢的南征军。”王贲点头。 但是。 这就更加的奇怪了。 江东之事目前是秦国最大的一次战略行动,始皇帝亲自负责此事,却在这个时候折返,这就更加的不合理了。 “只有屠睢所带的兵马,这可能平定吗?”不懂就问,嬴城问道。 “此次南巡,成***东之势,对江东,势在必得。”王贲沉思了片刻,回道:“从军事实力上来说,屠睢的南征军,若是和江东之地的乱贼正面抗衡,是完全碾压江东的任何形式的叛贼的。” “但因为南征军的成分复杂,反而造成了南征军的战斗力羸弱,一旦江东之地豪强四起,项氏一族揭竿而起,各个贵族山头林立,南征军便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定乱局,且不足以彻底稳固江东之地。” “也因此,陛下调集重兵围堵江东,目的是不让江东的乱局漫延向其他地方,只限于江东。” 王贲顿了顿,沉吟道:“而陛下若此时从衡山折返,意味着江东乱局平定,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嬴城疑惑问道。 王贲眸光深邃的沉思道:“江东无乱!” 话音未落。 李斯率先惊疑不定的道:“王将军的意思是说,江东之地没有按照我们预测之中,贵族揭竿而起,兴兵反秦。” 王贲点了点头道:“是的,这仅仅是我的猜测,但,不管是陛下此时返回咸阳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有一个基础条件。” “江东之事大局已定,接下来不需要大规模的动用兵力,且江东贵族不足以形成糜烂江东的力量。” “若不然,陛下断然不会折返。” “蒙武老成稳重,擅守而不擅攻,不似蒙恬进取心十足,若是让蒙武驻守江东,那就说明江东之事,接下来需要消化战果,而不是进取战果。” 王贲说着,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按此,可能,当然,我说的可能,太尉府闹了一个天大笑话!” “过度高估了对手!” 李斯眉头一皱,惊疑不定的道:“这,不可能吧,王将军的意思是说,仅仅是屠睢所带二十万兵力转滨海道,据守九江,稳步向会稽推进。” “便令江东贵族投降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项氏一族绝对不可能投降。” 李斯惊疑道:“除非,江东贵族跑了,对,跑了,只有江东贵族跑了,让陛下觉得江东完全没必要再去,所以陛下这才折返。” “若真如此,那,是老夫之错,的确太高估江东贵族,也太高估项氏一族了。” 听着李斯和王贲的猜测,嬴城也大概是听明白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不过。 这终究只是猜测。 一切还得等到始皇帝回咸阳才能见分晓。 只是。 让他疑惑的是。 始皇帝对于驴政之事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要知道。 驴政之事不仅仅是关乎野驴的引进代替耕牛。 其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 将内部矛盾转移为外部矛盾。 如果将人的进化分为三种的话,一种是跟随时代的人,一种是随大流的人,一种是顽固不化的人。 在人类随着滚滚历史潮流前进的过程之中。 跟随时代的人便是第一个享受国家福利的人,这些人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最先拥有权力财富的人。 也就是即便是一头猪,站在风口也能起飞。 而随大流的人便是羊群的中间部分,见到别人发财了,自己勐然惊觉这才跟上,吃不到什么大富大贵,却也不至于一口也吃不了。 而顽固不化的人便是被时代淘汰的部分,这群人会逐渐的沉没在滚滚浪潮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而现在。 外出觅食是勋贵唯一的出路。 也就是勋贵在关内失去的财富,要在朝廷的支持下,从关外重新获得,且要比失去的财富多一点。 始皇帝没有道理不同意。 要是始皇帝不同意,他倒是想要好好的质问一番始皇帝,驴政之策你要是不同意,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有。 而且。 驴政之策只是一个简单到零的开始。 让勋贵外出觅食也只是一个基本的操作。 这关乎到一个更大的,更暴力,更血腥的计划。 人口掠夺计划。 现在他并没有在这方面有任何提及的迹象。 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 只是让计划育生司鼓励生育,统计姻亲关系。 只是让户籍司详细录实的统计户籍。 只是让少府详细的规划每一个乡里。 只是让农业司严密的整合田地。 而只有稳扎稳打的完成这些,才有资格实行人口掠过。 很多人都在问,三千万,隐户统计出来哪怕翻一倍六千人人口的秦国,要如何实现二十年翻十倍,变成三万万之数。 答桉便在人口掠夺计划。 在任何以国存在的帝国。 一定会实行穷四极之地而集中于中央之策。 也因此。 咸阳成为了整个天下人口最多的地方。 但是。 将大秦目前拥有的疆土视为中央。 穷四极之地而集中于中央。 这便是再一次的人口掠夺。 至于四极之地被掠夺人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并不是需要去关心的问题。 当人口大爆炸之后,自然而然的,自内向外的扩张就会开始。 这都是稳定后的事情。 但现在。 驴政之策就是纯粹的驴政之策的意思。 现在始皇帝没有回应,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觉得驴政之事不能实施? 嬴城抱着很深的疑惑! 不管江东之事如何,始皇帝折返。 这对他的影响也是十分之大。 “不对,不对,不对!” 一场简单的三公九卿议事,最终确定迎接始皇帝回京的相关事宜后,在深夜之中迅速结束。 】 但就在众人离开之后,嬴城反复思量之后,还是觉得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他此前犹豫监国之事。 从人性之恶的角度上出发,始皇帝离开咸阳的目的是作壁上观,随时做好了要抛弃他的打算。 那么现在回来。 反而言之。 始皇帝不准备抛弃他的。 更进一步来说,始皇帝觉得变法之事,十拿九稳了,不需要抛弃他来稳定秦国。 所以。 回来了! 嬴城心中反复衡量。 即便是他现在是大律令,监国,有些事情他也没有办法改变。 比如。 监国身份会随着始皇帝距离咸阳越近,对百官的威慑力逐步的降低,等到始皇帝抵达咸阳城的时候,监国身份会彻底的失效。 比如。 他没有办法决定他自己能否继续当大律令主持变法。 但无论如何。 他现在只有一条路走到黑这一条选择。 现在后悔。 对他来说。 已经晚了。 第229章 地域政治 次日清晨。 嬴城再一次的离开咸阳城。 左右权衡之后。 他还是再一次的踏上了巡视之路,回到了蓝田县。 在蓝田。 他近乎待了快四天的时间。 将整个蓝田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进行了指正。 并以此。 形成了县级单位执政的标杆之地。 这就是他之所以要在蓝田待如此之久的原因。 冯风并不知晓太多的事情,甚至还不知道始皇帝要回来的消息。 但是。 不管知不知道。 在嬴城再一次来到蓝田的时候,冯风还是迅速的过来迎接嬴城。 相对于乡里之民来说。 其实冯风并不需要跑到田地里去监督乡民们是不是在种田。 农桑之事只是身为一个县令负责的职责之一,但并不是全部。 而在冯风确定蓝田六策之后。 已经开始准备蓝田六策的实施。 而除了蓝田六策之外。 医疗教育农田等等各方面,都需要冯风来下决策。 这些事情本来是由县令和县丞二人来负责,但因为没有县令,只能是县丞全权负责。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治理一地说简单很简单,说难却又难于上青天,但是,身为主政官员,必须要找到一个简单而直接的方法。」 嬴城走在蓝田县府衙所在的蓝田乡街道上,在行走中道:「目标,计划,执行,检查,结果,责任,奖罚。」 「任何事情,遵从于这七步,即便是没有丰功伟绩,也不会产生什么大错!」 冯风就跟在嬴城的身侧,这几日倒是对嬴城的畏惧变少了很多,便笑道:「下官定当谨记监国之教诲。」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 着嬴城的临训,将嬴城所说暗暗的记在心中仔细消化,不由的,冯风赞叹道:「此七步,下官定当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的遗忘。」 这也是他这几日和嬴城接触下来的才有的回话态度。 他不知道这不是不是嬴城以十一岁之姿登临绝巅所引发的缘故。 亦或者这是嬴城身具高位而听多了赞美之声。 总而言之。 嬴城似乎对赞美之言有非常强大的免疫能力。 所以。 与其听到嬴城绝世之言而称赞之。 不如听到后贯彻铭记之。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好好干!」 嬴城说着,骑上了战马,缓缓离开了蓝田乡。 后方。 冯风心思极为复杂的盯着渐行渐远的嬴城,忍不住的高声道:「下官定当铭记监国之教诲!」 嬴城不知晓后方的冯风如何作想。 指导思想是作为一个帝国***最重要的一项职责。 不仅仅需要将自己的执政思想贯彻到在朝堂之上的那些重臣们。 也需要将自己的思想贯彻到每一个郡县乡里之内。 即便是每个人的思想不同,无法左右别人的思想。 但。 身为官员,只要在他领导之下,无法明白他的思想,要么离开要么自觉深造趋近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志同道合只是对拥有同样思想的人而言。 但对于一个泱泱大国而言。 其实更多的,只是上政下策罢了。 渐渐的,嬴城再次踏上了武关道,向着崤关,并且让随行黑甲卫快马前进,通知峣关守将,在戌时抵达峣关。 提前通知地方官员前来迎接,便是巡视。 对某地方进行突击检查,便是巡查。 这还是有根本区别的。 过了蓝田。 一路所过就显得单薄荒凉了很多。 此荒凉更多的是无人烟,但绝不是荒芜之意。 青山绿水,却因为秦岭的存在变得不适合人居住。 越是前进。 所见到的山川山峰山峦就越多。 而武关道也就越蜿蜒。 因为。 …. 蓝田一过,便要正式的进入秦岭之脚,而越是往前进,就越是艰难。 用正确的华夏山川3d地图来说。 关中平原属于黄土高原区域,位于陕北高原之上,东边是黄河,往东过了黄河便是吕梁山脉,往南便是秦岭。 而函谷关,武关,崤关,峣关,便是处于吕梁山脉,太行山脉,秦岭三道大川交汇之地。 也因此。 形成了一条连通南北的通道。 这其中。 更形象一点。 愚公移山之中的太行山脉的王屋山,更偏向于函谷关,有东函谷关,位于黄河东岸。 而在黄河南岸,便是崤山,有北崤山,南崤山,东崤山等。 而在北崤山,东崤山与吕梁山脉,太行山脉之间的黄河通道,形成了北崤函道。 这条通道便是最重要的进关中通道,没有之一,为滨海道! 而武关道。 具体一点,便是华山,南崤山,熊耳山,伏牛山与秦岭接壤 处形成的商洛盆地。 过了蓝田。 先至华山,抵达峣关。 而就在这群山之内,山水充沛,形成了一处内积盆地,和河西走廊上的兰州差不多。 群山中的世外桃源。 在历代秦人和因为函谷关之争军事之上的不断探索下。 这处世外桃源被发现,并以此迁徙人员入住,形成了上雒,商两处达到三十万人的居住生存地。 并建立了依靠险要地势建立了抵御外敌的武关。 而如果站在天下一统的角度上,武关道的地理位置和函谷关不分伯仲。 函谷关是连接中原洛阳东线的要塞。 武关是连接江南江汉平原南线的要塞。 当然。 嬴城所关心的并不是峣关武关到底有多大的军事意图。 而是。 峣关武关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而所实行的通关文牒之政。 出峣关,需要通关文牒。 进武关,需要通关文牒。 在没有废除关税之前,这里是江南商旅入关之后必须要纳税的关隘。 而想要关中和江南紧密联系在一起。 武关道之上的武关,商,上雒,崤关这四个地方,就必须同政同令。 和河西走廊一样,因为政治地域原因进行横跨千里的长条形政令统一结构,不能以两关两县四山各自负责的方式进行执政。 而同时。 峣关内的蓝田县和武关外南阳郡的析县,也要划入两关两县四山的政令统一内。 如此。 才能将武关道各个关节打通。 而这。 还要避免更一个重要的问题。 避免有武将拥兵自重扼守南峣武道切断关中和南阳的联系。 如何治理商洛地区。 反倒是其次。 真正重要的是将商洛转变为一个整体。 不能到了析县,需要办理跨郡手续,到了武关要查,在商城还要继续查,到上雒还要各种查,到了峣关的时候,还要查,抵达蓝田的时候,还要查。 要是这样,宁愿绕远一点从函谷关走,也不想从武关走。 这也没办法。 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以上雒为中心,以峣关为界,成立一个新郡商洛郡,将进入口划入蓝田,把出口划入新郡,再从南阳郡将析县,伏牛川划入商洛。 这就等同于关中放弃武关险要,以峣关为界,便没有必要成立峣武道指挥使了。 郡与郡为界,各执政不同。 县与县为界,各执政也不同。 因为县丞与县丞,郡守与郡守的原因,两个县,两个郡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并不新鲜。 远远的。 一座将武关道挡住的城池映入了眼前。 这是一幅很奇特的画面。 武关道,完全被峣关所囊括。 一旦关闭关门,可谓是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而最令他惊叹的是,峣关城墙高近三丈,看起来和两侧的山川融为一体,是以嵌入山体的形式建立,将建筑之事应运到了时代的极致。 岁月如梦 第230章 罪不及后? 而就在嬴城快要抵达关口的时候。 从峣关内涌出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迅速的来到了嬴城的面前。 众骑下马,为首武将迅速下马拜道: “末将峣关守将苏传拜见监国。” 嬴城也是眉开眼笑的道:“苏将军不必多礼。” 并在随后指着郭怀义介绍道:“卫尉校尉郭怀义。” “谢监国。”苏传迅速直起身子,说着,也是对着郭怀义一拜微微道:“见过郭将军。” 而见嬴城并没有下马的意思,也是翻身一跃再次骑在了战马上,道:“末将已经准备好了晚宴,监国里边请。” 嬴城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峣关。 因为此时正处于黄昏之际,光线有点暗沉的缘故,看不清楚关内全景。 可进入里面 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 峣关前后三百丈,刚进城门,就清晰的看到要远比内关高出很多的外关出口。 而此时。 峣关城门已经关闭,不允许人进出。 峣关是关,一座纯粹的关口。 内有城郭,可容三千兵马。 而两侧。 也是悬崖峭壁。 很快。 嬴城就被引入了一座军殿之内。 军殿并不是很大,主要是议事之地。 此时军殿已经全部掌灯,并不昏暗,就在一处看起来左右分明的客厅所在,摆放着一个一尺见高的长桌。 桌面上空无一物。 “峣关本是军营,比不得咸阳行宫,还望监国莫要见怪。”苏传显得十分的客气。 “我大秦将士尚且能长守于这山涧之地,我又有什么。”嬴城也是客客气气的说着,坐了下来。 说实话,这一路从蓝田到峣关,确实有点困饿了。 “苏将军不必拘礼,请坐请坐。”嬴城坐了下来说道。 “谢监国。”苏传微微一拜,坐在了嬴城的对面。 随后对着侍从点了点头。 迅速的。 就见到两名将士抬着几个巨大的青铜盆走了进来。 嬴城见到青铜巨盆所盛之物,也着实被惊了不少。 “末将不知晓监国喜好如何,只得入山猎几只虎以待监国,还望监国赎罪。”苏传微微的告罪。 “苏将军有心了。”嬴城惊叹。 说真的。 他在秦国活了十一年。 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食物。 一只成年的华南虎,有两百多斤重,被开膛破肚,然后用一根铜棍串在一起放在火上烤熟,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也是很少见到这样的吃食方式。 通! 随着几名将士将青铜盆放在桌面上,整个桌面都是震颤了三分。 “监国尝尝如何。”苏传笑呵呵的道。 “呵!”嬴城瞅着一个小盘子里面盛放的刀具铜锤斧钺,又看了看面前的烤虎,颇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苏传却是笑了笑,拿着锋利的斧钺在虎腿上面砍去。 冒着热气的虎腿便被卸了下来。 “监国!”苏传说着,侍从将虎腿轻轻的递在了嬴城的盘中。 嬴城也是饿了,忍不住的拿着匕首在虎腿上面轻轻一划,矫健的肉丝便被划拉了下来。 入口。 略带一丝的酸味,可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去除了,竟然别有一番味道,有一种酸中带咸麻之味。 “苏将军口福不小啊,这虎肉竟如此好吃。”嬴城忍不住的笑道。 “监国谬赞,这虎肉和牛肉一样,肉很老,很难熟透,且纯烤蒸煮的话,却带着涩酸之味,很难入口。”苏传说着,给郭怀义也准备切,郭怀义拒绝,这才自己动手吃起来的笑道:“这一头虎,差不多要烤两个时辰左右。” “在烤之前,开膛破肚将里面的脏物取出,然后要用带盐的黄泥浆将整个虎躯都给包裹住,烤三刻,再次将虎躯放在加入咸麻之物的泥浆内。” “此后,每刻再以醋入浸泡虎躯外壳的滚烫泥浆。” “末将也不知这是何道理,经此之法之后,这泥浆之中的咸麻之味便进入了肉食之中,反而虎肉之内的酸涩味被去除干净。” “肉食鲜嫩美味,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苏传说着,忍不住的一叹道:“只是,虎豹豺狼多在深山之内,即便是末将深处这崇山峻岭的之内,想要猎杀到虎豹也是不易。” “只有偶尔遇到散落野外的虎,才有可能猎杀。” 闻言。 嬴城忍不住的问道:“如此说来,这人间美味,峣关众多的将士也是不曾美食?” “自是如此!”苏传点头回道。 “岂有此理,峣关将士戍守武关道,竟然没有吃到此等美食,决不能亏待了将士。”嬴城当即拍桉而起道:“郭怀义,将这虎身一半分与众将士一同食用。” “监国尊贵,岂能与士卒分食。”苏传急忙起身拒绝。 “有何不可,与子同袍,与子同衣,与子同泽,与子同食,众将士为我大秦戍守峣关,岂能亏待于众将士。”嬴城震声道。 “如此,末将替峣关众士卒,谢监国恩赐。”苏传起身深深的一拜。 “应是我大秦,要感谢如苏传将军这般,为国镇守四方的将士,若没有诸位将士,岂能有我大秦如今之安定。”嬴城说着,举杯道:“城,敬将军一杯。” “监国能够珍视将士,乃是将士的幸运,末将敬监国之大义。”苏传举杯相敬。 转眼。 庞大的虎躯就被卸了一半被抬了出去。 而嬴城安稳的坐着,好奇的问道:“闻听苏将军乃是一代纵横大家苏秦之后,竟从军于戍关?” 苏传摇头笑道:“先祖之事,不值一提,如今我苏氏,不过南阳一小户,图个安稳罢了。” 嬴城点了点头,一路巡视之所在,他对所历官员和整个咸阳势力分布也是略有了解,当即道:“不知苏将军如何看待驴政之事?” 苏传奇怪的看着嬴城,不明白嬴城为何要如此一问,也是摇头回道:“末将只是一介武夫,虽略涉有军事,却对政务之事略有不通。” “末将看来,驴政之事,必然是要辅之一军事,若无军事之强,断无经商之便利。” 嬴城见苏传停顿了下来,似乎已经说完了,心中微微一沉,不由问道:“没了吗?” 没错。 峣关守将,统领三千兵马的苏传,正是苏秦的后代。 说真的。 听到苏传的回答,他还是略有失望的。 一代纵横家,佩六国之相,后代平平,岂能不失望。 “末将才疏学浅,恐令监国失望了。”苏传微微一叹的回道。 都这样了,嬴城便忍不住的问道:“说真的,初次闻听苏将军乃苏秦之后,略有惊讶,想当年苏秦也是纵横七国的大家,配六国相印何等的英姿。” “城料想这苏秦之后,怎么着也应该是纵横之家,却不想,自苏秦之后,苏家竟然从于军事。” “既然相见,便多有一问。” “苏家可还有未出世之纵横雄才,经略纵横之术,即便不及苏氏先祖,也可相及?” 虽然,这并不是他巡视的目的,但既然遇到了,免不了想要一问。 不拘一格降人才,大秦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 见嬴城之惋惜询问,苏传微微犹豫,直言一叹道:“监国有所不知。” “先祖曾留有祖训,苏氏子弟不得再学纵横术,先祖虽显赫于世,却也因纵横术被车裂而亡,这纵横之术,乃是凶险之术,自先祖辞世,苏氏子弟便无人再学纵横术。” 说着,苏传微微一叹,道:“其实,苏氏谈不上苏氏,先祖起于微末之中,乃是魏国务农的乡民,只是先祖不甘于下,这才到齐国求学,拜于鬼谷门下,学成归来得燕文公赏识,出使秦国,这才有后来种种。” “然先祖无显赫之家,家室不显,虽有一时之兴起,却也穷三代之气运。” “再加上昔日先祖组训,纵横之术便被束之高阁,后经种种,苏家也迁至南阳扎根。” “昔年陛下未一统天下之时,侵吞天下之势,末将这才入秦从伍,略有薄功,便被陛下委以重任,戍守峣关,自不敢相忘。” 听着苏传的解释,嬴城微微一叹,“如此吗,罢了,可惜了苏子纵横,从此成为绝笔。” 苏传眉头一皱,见嬴城真有感叹之意,忍不住的问道:“恕末将斗胆,这纵横之术并非善术,素有纵横出,天下乱之说。” “纵横之术核心在于运势而谋势,也可称之为辨术,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 “如今天下安定,纵横之术必要藏于深山,不可问世!” 嬴城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苏将军觉得典客府府令姚言如何?” 苏传一愣,想都没想的道:“姚言自得姚公真传,下官不敢非议。” 嬴城呵呵一笑,道:“是不敢,还是不想说?” 顿了顿,嬴城抱怨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纵横家们在犯什么毛病,看看丞相李斯,李瞻的升官传奇成为人尽皆知的佳话,李斯毫不掩饰自己子承父业的想法。” “可是,苏秦,张仪,姚贾这些纵横家们,全然抱着辉煌于一时。” “这么说吧,姚言之纵横,连姚贾一成都不到,甚至连姚公所着作的《列国三十六篇》都没有读完。” “再说姚公姚宏,究竟是有意藏拙还是没有真才实学,竟也是成为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 “纵横之术的失传,你们这些纵横世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着嬴城如此直白的抱怨,苏传一时间也拿捏不定嬴城究竟是什么目的,只是,忍不住的道:“末将斗胆直言。” “这纵横之术,乃是屠龙之术。” “若行纵横,天下必先大乱,人心开始背离,所谓纵横,必先有利再争。” 嬴城笑了笑,轻轻摇晃着酒杯道:“大秦需要纵横之术,用于河西之地,大秦需要纵横之术,用于百越之地。” “我要河西之外乱战四起,我要百越诸国内乱不止。” “距离苏相已有百年,苏氏,该出一位深谙纵横谋略的大家了。” 闻言,苏传一愣,内心季动,道:“苏氏恐怕令监国失望了。” 嬴城笑道:“无妨,我相信,上天若垂怜我大秦,必将不拘一格降人才。” 嬴城只是点播苏传。 苏传的话也只能信三分。 南阳苏氏啊,若真的如苏传所说,只是寻常门户,始皇帝也不可能任用苏传,让苏传守卫峣关这种军事要塞。 不要说在曾经那个贵族横行的时代,即便是在如今,也是奉行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除非被拆家灭族,是真灭族那种,将九代亲族全部诛杀。 若不然。 一人得道,鸡犬必升天。 不会因为苏秦曾经被车裂而改变。 正如洛阳吕氏。 并没有因为吕不韦的下场而彻底没落。 而这。 也涉及到一个极其凶险的问题。 罪不及后代。 吕不韦死后,吕氏在朝堂的力量被始皇帝肃清一空,这才清除了吕氏的影响力。 而在随后,始皇帝实行了凡是与吕氏有牵连的官员逐渐被免除,这才令洛阳吕氏逐渐没落。 也就是在实行了这两个策略之后,一国宰相在朝堂的话语权,才彻底消失。 然而。 一旦废除罪及后代的政策。 看似。 这样的政策在惠及百姓,百姓犯罪之后子孙可以为官。 但是。 其根本在于,这必然是要让吕氏、苏氏等等这种真正的贵族重新崛起。 苏氏还好,时过百年,苏秦的影响力已经所剩无几。 但吕氏,左右不过二十余年,吕不韦的影响力依旧存在。 而这。 废除便意味着加快阶级固化。 而他。 在三川郡郡守举荐的情况下,让吕氏二三子入朝为官,但并没有废除罪及后代的律法。 完全是因为。 最及后代的事情,是完全可以进行模棱两可的方式来处理的,一定要进行严格的规定,反而适得其反。 让吕氏二三子为官,所释放的信号无疑是给那些曾经犯错的官员后代一个机会,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表现。 而不废除罪及后代这样的律法规定,是要警告所有犯错的人,不要轻易从恶。 一旦废除。 意味着当老子犯错之后,儿子可以跟着老子所积累资源迅速的上升,那还有别人什么事。 而当所有官员后代都是如此。 那么,官员阶级一定会固化,上升之路一定会被堵塞。 反之。 不以出身论才学的局面。 如果你有才学,酌格提拔,免除罪人后代的身份。 凡是以绝对来衡量的事情,就一定会出现对立的局面。 吃饱喝足。 嬴城起身离席的笑道:“天色已黑,今夜就在峣关住下了,苏将军不如带着本监国去转转吧,顺便说说,这峣关之事。” 第231章 “峣关,孤悬之关,为阻塞武关道之地。” “在西岳西北侧,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深山老林,遍寻无踪,想要绕过峣关不是一般的艰难。” “峣关险固,外有武关,其实并不需要多少兵力驻守。” “因此,峣关有一半的兵力散布在武关道沿途的驿站之内,并负责上雒防务。” “除此之外,末将还负责打击偷渡入关者,虽说这秦岭险峻,但山中无路却又无处不是路,只能尽可量的遏制偷偷入关之人。” “峣关是关隘,其下并没有属地,一应物资均由府库提供。” “其实,这些年下来,峣关的军事地位已经直线下降,并不如以前重要。” “而峣关所属兵力,其实在三年前,就有过一次提议,要将峣关划入廷尉所属,但后因种种又放弃了。”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近年来关中及周边地区的稳定,峣关的军事地位不可避免的在减弱。” “而如今,其实末将大部分的时间,是辅助廷尉缉拿要犯。” “内史可以直接下令末将封锁峣关,辅助廷尉府清查出关人员。” 苏传站在城头上面,指着峣关外面一处灯火之地道:“峣关并不能驻留商旅往客,监国看那边。” “那被称为外峣地,也是一处驿站所在。” “到了宵禁时间,峣关就会关闭城门,外面的客旅无法进关,同时,岭内的狼群就会出来,所以客旅只能住在三十里外的外峣地等候,等到天亮之后再行进关。” “其实上雒到峣关,也就半日路程,天不亮从上雒出发,未时便能过关,天黑前能抵达蓝田,只是有些客旅,磨磨唧唧的,这才延误了时候。” 嬴城点了点头,又问道:“每天经峣关的人有多少?” 苏传微微回想的道:“差不多千余人吧,这个也不一定,不过每天最少五百余人,最多的时候有三千之数入关。” “所有入关出关之人均有记录,若监国要看,末将这就取来。” 嬴城倒是没有查出入记录的意思,只是! 说白了。 九道驰道更像是跨省级高速公路,一个完全由秦国财政支撑的高速公路。 白天过往的行人多,略有阻塞交通。 夜晚才是真正大宗商旅通行的时间。 因为宵禁的存在,这些大宗商旅也只能停驻下来。 可以说。 宵禁的存在严重的阻碍了商业的发展。 嬴城顿了顿,道:“峣关放开吧!” “畅通无阻,无昼夜之分,十二时辰允许客旅通行!” 苏传闻言,忍不住的一惊,“放开峣关的宵禁,这,是否有不妥?” 嬴城无比确定的点头道:“没错,放开峣关的宵禁,并且不需要再登记入关记录,只负责记录出关记录。” “另外,将上雒的兵力全部撤回来,朝廷会增设峣关骑兵数量,只留五百人负责峣关防务,其余人负责分三班,轮流巡视商城至蓝田的武关道防务,日夜不停,保护过往客旅的安全。” 苏传闻言一惊,忍不住的道:“商城属于武关防务,这,若是末将涉及武关,这恐怕略有不妥。” “在这,这峣关也属于军事要塞,若是放开,恐怕会导致一些不法之徒进入关中。” “无妨。”嬴城道:“朝廷会对武关道防务进行调整,峣关,武关的存在需要尽量澹化。” “再者,真要是武关被突破,单凭峣关也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上雒将作为主城来发展,峣关和武关同为一体。” “武关负责记录入关之人,由武关记录之后便可在关中畅通无阻,峣关负责记录出关之人,峣关记录之后武关不必再查询。” 苏传再次一惊,忍不住的惊道:“那这上雒,商,岂不是要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出关不需要查询,入关也不需要再查询。” 嬴城点了点头,道:“是的,上雒置县,朝廷会在蓝田,峣关,上雒,商,武关,析县,成立峣武道巡使,分管峣武道。” “而上雒,将成为陆路之上,南北最大的货物中转地。” “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南边的货物进入上雒,由上雒商旅接手,再进入关内,而北方的货物也会停在上雒,发往南边。” “但这,就是对峣武道将士的考验,不仅要负责防务,还要负责客旅的安全,尤其是夜巡,必定是防务的重中之重。” 苏传忍不住震动的盯着峣关外茫茫的黑暗,眸光闪烁,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已经看到上雒的盛况,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恐怕并非容易的事情。 “这,其他末将倒是不担忧,只是。” “这峣武道,有三件难题,恐怕是必须要解决的,若无法解决,便很难实现上雒的重要性。” 嬴城疑惑问道:“哪三件?” 苏传顿了顿,沉声道:“峣武道有三祸,一为野兽之祸,峣武道地处山林之内,时有野兽走出袭击,虽有驱赶,可转头野兽入林便消失不见。” “其二,因为秦岭深山林密,极容易藏人,在秦岭内,常有盗匪,屡徼不止,末将也是拿这股匪徒没有办法。” “其三,水祸,峣武道降水之多,难以想象,即便是已经开渠引水,可还是时常遭遇水祸。” “这也是为何不少商旅宁愿绕路去走崤函道,也不走峣武道的原因。” 嬴城眉头一皱,略有惊讶的问道:“关中还有盗匪?” 这也是他第一次听闻。 要知道关中的山林那也是不少,可从来没有听过有盗匪出来为祸乡里的情况。 也并非是没有,只是关中之民向来凶悍,一个个都雄心勃勃的想要猎杀盗匪来拿赏,甚至还可以获得爵位,盗匪基本是绝迹的情况。 “这个!”苏传顿了顿,说道:“这些盗匪大多数是由逃犯组成,如骊山陵那边,阿房宫那边的囚徒,或者在犯了死罪觉得必死无疑便逃到了秦岭里面。” “虽然剿了几次,但这些人依托秦岭里面复杂的地形,我们去剿人家就往秦岭更深处逃,我们离开这些人便出来抢劫。” 】 “可恨的,这些人不抢货物,但凡抢货物,末将也有足够的时间追杀,但这些人只抢钱,抢到就进山,末将也是拿这些人没办法。” 嬴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却也疑惑的问道:“只抢钱?“ 苏传迅速的回道:“没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然,末将也不会派遣一半兵力驻守上雒,也是为了及时的应对突发情况。” 嬴城表示知情的道:“看来这群盗匪,有途径销赃,并且还能搞到足够的粮食啊,行,此事我已知晓,说说野兽的事情吧,可有应对之策。” 苏传迅速回道:“有!” “这野兽闻血腥气而动,其中狼虎为最。” “而且这野兽就是野兽,只要让这些野兽知道疼痛不敢来犯,峣武道就安全了。” “末将早有思虑,只是有伤天和,无人同意。” 嬴城奇怪的问道:“什么办法?” 苏传顿了顿,沉声道:“在峣武道西麓有一处叫汤山谷的地方,武关道伐林抬高路面,开山而过,而这个地方,岭内的野兽多从此处出入。” “末将曾建议驱赶千余只羊进入汤山谷,来吸引野兽进入,然后以火攻之术,将整个汤山谷烧尽,其内野兽必将死无葬生之地。” “一来,人手略有不够。” “二来,此法太过血腥残酷,便迟迟没有实施。” 嬴城愣了愣,当即道:“这有何血腥残酷之处。” “需要多少兵力,火油多少,说说看。” 苏传当即一喜,说道:“加上峣关将士,还需要两千名将士,三百名罪囚,火油三百桶。” “末将早有探查,野兽之嗅觉极为敏锐,一旦提前打开火油桶,这野兽就不敢靠近,为防止意外,需要提前将火油布置在汤山谷,等到野兽进入之后,由罪囚将布置在谷内的油桶打开并点燃。” “而在周围山岭之上,由将士点燃油桶,届时内外火攻,其内野兽必将无所遁形,此举可将岭内野兽一举消灭,便是有野兽逃窜离开,也再也不敢侵犯峣武道。” 嬴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第三祸呢?” 苏传顿了顿,急忙回道:“峣武道依山而行,虽然没有谷内水祸,可一旦到了夏秋,岭内降水便会增多,这导致泥石流,水漫等祸患。” “隔三差五,上雒便需要征发徭役清理峣武道。” 嬴城了然,盯着暗沉沉的峣武道,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当不了几天监国了,但还是下令道:“传令太尉府,调集三千兵马,三百桶火油前来峣关,一应事物皆由峣关守将苏传总领。” “在解决野兽之祸后,此部分兵力,分驻上雒和商二地,为上雒驻守营。” “传令少府,调集得力水工路丞,解决峣武道水祸之事。” “至于这群盗匪,既然只抢钱,必然有其特殊之销路,此事不急,想要彻底解决匪祸,探明其聚集之所,销赃之地,与之金钱粮食交易之地。” “诺!”苏传和郭怀义迅速的领命。 转眼间。 就在深夜之后,一行黑甲卫飞速离开峣关,带着嬴城的旨意向着咸阳奔腾而去。 而嬴城。 则是继续与苏传相谈了一些峣关的事情之后,便入驻了营房休憩。 天不亮。 嬴城便再次出发,向着上雒出发。 而为了安全起见,苏传也派遣了百余骑兵随行护送。 还真别说。 嬴城在沿途中,真的见到了环伺在山林之中的狼群。 这些狼群在见到大队人马之后,只是探望了两眼,便嗷呜嗷呜的离开。 武关道的修建是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的。 原本这里仅仅是乡间小路,是居住在上雒和蓝田的乡民一代代探索之后人为走出来的一条山路。 山路的形成也是最适合的小路。 而在武关的军事地位上升之后,又修建了大路。 而在秦国一统天下之后,这才正式的确定了武关道。 可以清楚的看到。 峣武道开山裂地之痕迹。 就在崇山峻岭之中,一条堪称是奇迹般的道路屹立。 成为一条畅通无阻的进山之路。 而随着前行。 渐渐的。 视野开阔了下来。 若不探索。 谁能想到。 就在崇山峻岭之内,还有一处如世外桃源的商洛盆地。 而随着绕开最后一道山峰,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一望无际的。 便是在无边平原之上密密麻麻的种地的乡民。 经过无数年的开垦,许多的田地已经开辟到了山脚下,若不是武关道的存在,连武关道都要变成农田。 而武关道。 堪称是一条横陈的跨平原之路。 到了上雒,武关道不再沿着山边而行,而是直接横穿了上万亩的平原,直接抵达上雒城外拐了一个弯,并经过上雒进入商城。 站在入口。 便足以震悍非凡。 “古时今时未来,皆有不同啊!” 嬴城放慢速度的发出悠悠的感慨。 甚至脑海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相对的概念。 这条路。 包括路面,路基,路边,路渠,横跨三十丈,一路所过侵占了一万七千亩良田,历时三年,动用劳力三十七万。 无论是人力还是武力,放在他穿越前的年代,都是一项耗资千亿级的浩瀚工程。 然而。 这大概就是一个大一统帝国的调度能力。 修建武关道的时候。 无条件征田,无条件征劳力,不计刑徒伤亡,这才硬生生从近乎看不到平坦之路的崇山峻岭之内,修建出来了这一条堪称是天路的路。 要想富,先修路。 这句话的正确性是不容争议的。 上雒因为武关道的存在,内外皆通,堪称是富足典范。 这个地方无论是军事地位还是地理位置,都无比的重要。 “哗啦啦!” 阵阵清爽的水流扑面而来,这大概就是大自然对山野的回馈,一条穿山而来的瀑布就坐落在了峣武道右侧,拍打着一处悬崖,滚滚而下,在下方形成了一座舒缓的水潭。 仅仅是一瞬间。 水潭里面的水就变得无比的舒缓,在一处布满了石墩的地方越过,缓缓的向着前方平坦的地面漫延而去。 而此时,秦岭之内已经绿荫成片,万物常绿,随着太阳普照大地,地气升腾而上,乡民又在田地中走动。 远远的看去。 堪称是一副神仙画卷。 嬴城一点也不敢小觑这一副自然画面。 并不是这里有什么凶险。 而是这商洛之地,如果经营的好,便是第二个关中平原,且其拥有独特的地理优势,经济总量甚至要超过咸阳。 当然。 这也是因为就目前而言,大秦需要的发展之路,是优先内地而后沿海,这个时候去重力发展沿海地区,那对大秦来说,完全是取死之路。 也因此。 通往陇西的汧县,西方道是重中之重,汧县将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中转站。 通往巴蜀之地的四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四道翻山越岭越秦岭通汉中,通秦栈道,越过大巴山,汉中将作为重要的中转站。 通往济北的崤函道,通往南阳的峣武道。 必然所形成的局面是条条大路通咸阳,并形成诸多中转站供应咸阳的经济战略。 而这。 也必然是形成由内向外,并形成重点粮食产出地的开发战略。 这其中。 峣武道将是向南归的南阳,长江中下游,江东,岭南四地的核心中转地。 如果天下稳定,解决了秦朝最紧要的存续问题。 京杭大运河是一定要修建的。 只有将京杭大运河修建完成,才能彻底的连通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海河五条水系,彻底的打通南北水运。 当然。 现在。 “下官上雒县县丞秦风,拜见监国!” 嬴城没有走两步,一行上雒县官员就蜂拥而来迎接。 第232章 上雒楚系集团 “不必多礼!”嬴城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 而就在话语之中。 嬴城轻轻的从上雒县前来迎接的官员之中划过,离开了武关道,进入了一个田间小路。 看似崇山峻岭的秦岭,却在其中孕育出一片平原之地。 站在田间。 整个田野仿佛处在山田一色的场景之中。 秦风就走在嬴城的身后,见到嬴城没有想要前往上雒城的意思,便忍不住的主动说道:“监国,下官已在城内略备薄宴,为监国接风。” 这都是老规矩了。 嬴城是谁,整个大秦目前为止权力最大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要是按照以前那种不通报的方式巡查,他们自然不敢大张旗鼓的前来迎接。 但现在嬴城是巡视,自然免不了该有的礼节。 “上雒没有平地棱?” 嬴城却犹如没有听到似得,奇怪的指着田间地棱询问。 按照以往田地分布。 每家每户土地并未分布在一起,所以有地棱的存在。 但是自从集体化之后,平地棱也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 可是他在这片田野之上,并没有见到地棱被平掉,反而依旧矗立横陈,挡在了一亩又一亩地之间。 而因为地块的存在。 其中的小渠也就自然而然的存在。 如果按照集体化农业。 这得天独厚的平原灌既之地,可以形成一块上千亩的地块。 “这!” 秦风忍不住的一慌,急忙回道:“地棱的存在,是为了方便浇水,所以,并没有推平地棱。” “是吗?”嬴城奇怪的疑问。 “是是是,的确如此。”秦风连续的回答。 “这片地属于哪个乡里的田地?”嬴城又问道。 “这!”秦风犹豫万分,磕磕巴巴的回道:“属于上雒县田地。” 嬴城眸光一冷,震声怒斥道:“上雒县谁家的田地?” 秦风顿时紧张,忍不住的回道:“是,是城阳候府的田地。” “解释解释,本监国听着!”嬴城冷冽的再次道。 “这!”秦风完全没想到,嬴城竟然在举目之中就已经发现了上雒的问题。 可是,这上雒问题。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和解决啊。 “说!”嬴城再次厉声道:“难不成,要让本监国亲自调查清楚?” 噗通! 嬴城话音未落,本来乐呵呵前来迎接嬴城的众多上雒官员,一个一个的跪在了土地上。 秦风忍不住的哀道:“监国,非下官之错,实在是这上雒情况,着实复杂啊。” “怎么个复杂法呢?”嬴城再次质问。 耐心快要被消耗完了。 从刚开始抵达峣关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只是那苏传的口风很紧,没有半点透露意思。 要知道。 峣关属于驻守营,上雒县属于县府地,非必要驻守营不会向县府所在派兵驻守,除非,上雒有潜在的危险需要镇压。 而现在。 这田间似乎并没有推行集体化农业,又着实奇怪。 集体化农业最显着的标志,便是整合农田,推倒地棱,将一块块被地棱隔开的散田整合在一起,形成一块整田。 而后。 以就近原则,将所有的整田合理的划入就近乡里。 这是一目了然且检查起来非常直观的。 而在春耕之中,农业司核查只核查两点,一是田亩数,二是粮种数,基本上掌握这两点,就能相互左证,确定田亩和粮种是否妥当。 再根据田亩种类,秋收时能收成多少就能有一个大概的估量。 一亩地种多少粮种,那是有数的,不会多也不会少。 正当嬴城发怒着,一个一席青衣的中年男子款款而来,笑吟吟的拜道:“城阳候芈飞,见过监国。” 嬴城眸光闪烁,自城阳候芈城因为太子之事被始皇帝夺爵之后,顺位继承其子芈飞就继承了城阳候的爵位。 和关内侯,渭阳君这些人一样。 因为老一代还活着,大家都以爵位尊称这些人,但实际上爵位已经自动被各侯爵封君长子所继承。 而算起来。 眼前的这个芈飞,也是他的舅父,是扶苏的表兄。 可以说。 是皇室最具权势的外戚之一。 若不是始皇帝打压,这些人便是朝堂顶梁柱般的存在。 只是。 “见过大舅父。”嬴城微微回礼,结束,继续盯着秦风问道:“上雒的田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风忐忑的抬头,瞅了瞅嬴城,又瞅了瞅芈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却是芈飞,乐呵呵的笑道:“城儿不必为难秦县丞。” “这上雒乃是城阳候府的封地,总计八千亩地,而且,上雒多为芈氏封地,包括你二舅爷,甚至昌平君的封地,皆在上雒之地。” “而且,秦氏芈姓宗祠也在此地。” “集体化农业也好,私有也罢,上雒乃是秦氏祖地,遍地皆为秦氏族人,分与不分,意义并不大。” 嬴城眸光闪烁的盯着秦风,又盯着一个个官员。 似乎。 有点明白了。 秦氏,秦姓,这两个姓氏在秦国算是比较特殊的姓氏。 普通的百姓不能用‘秦’为姓氏。 而能用者,只有一种人。 赐姓! 如同王翦,李斯,吕氏,蒙氏这种源远流长的贵族,即便是立功也不需要赐姓,已经形成特定的姓氏传承。 如同商鞅,姚贾,张仪,百里奚那般的微末之士,也不需要赐姓,因为其对秦国的功劳非常之大,自成贵族。 而凡赐姓者,一要有微末之身份,二要有不足以封侯却又可比封侯的功劳,于是便有赐姓来抵不上不下的封侯之功。 这,便有了秦氏,秦姓的出现。 第二种情况。 在昔日秦晋之好中有出现,在后来的秦楚之好也有出现。 即以外戚身份赐姓。 而上雒之地。 倒是还有另一层深究。 雒为亭,为雒亭。 昔日楚人先祖便栖居于霸河源头的白石崖,是楚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地方。 而在丹水以南,如今峣武道所过,峣关所在的那片山脉,古史之中称之为楚山。 而在秦楚之好中。 上雒逐渐的成为了楚系封侯封君的封赏之地。 包括穰侯魏冉,昌平君芈启,城阳候芈城,安陵君这些楚系封君,封地都被放在了商,上雒之地。 熊氏芈姓是大族,分了近七十二个姓,包括屈,景,昭,芈,魏,庄,项,沉,楚,包,罗,叔孙等姓。 并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脑容量太大,所涉猎的知识太多了,需要检索才能想起来。 现在看来。 这上雒,可真是捅在了楚系集团的老窝里面了。 “这么说来,上雒并没有推行集体化农业?”嬴城笑吟吟的问道。 “朝廷政令,自然不敢不从,推行了。”芈飞笑呵呵的回道:“上雒划分县,乡,亭,里,按照朝廷的要求,依次进行了划分。” “各里之所属田地,皆有划分,且各乡里皆进行集体耕作。” “但上雒封地复杂多变,无法具体划分。” 芈飞说的理直气壮,很是自信的说道:“朝廷政令之所,上雒百姓无不遵从。” “再说了,你我皆为一家人,不必分这些,只要按照朝廷政令所行,些许瑕疵之处,自可遮掩不是。” 瞅着芈飞笑吟吟的贱人样子,嬴城冷哼一声,盯着秦风道:“秦风,本监国只问你一句。” “这上雒之地,所有田地归属是否划入各个乡里,由乡里自处?” 秦风被嬴城如此质问,只是沉默了下来。 “城儿何必如此计较呢?”却是芈飞,笑呵呵的上前道:“上雒之地也算是扶苏府半个封地了,没必要如此较真吧。” “你放心好了,朝廷政令,我等一定是倾力配合的。” 听着芈飞恬不知耻的话,嬴城冷哼一声,怒道:“真是没想到,着实没想到,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看来,整个上雒都在阳奉阴违了?” 芈飞见嬴城态度如此恶劣,也是呵呵回道:“上雒之地,近三十万之民,皆为食邑,遍地皆为封地,各有所属,岂能轻易割舍。” “闭嘴吧你,尊你一声舅父,真当自己了不起了?”嬴城怒斥一声,冷哼道:“郭怀义听令,持本监国之令,令王贲即刻率领虎贲营,破燕营入上雒。” “传令武关守将杨凤,封锁武关,无令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关。” “传令南阳营北上进武关。” 说着,嬴城冷漠的盯着芈飞,冷哼道:“看起来,秦风这个县丞,这上雒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说不上话。” “既然如此,本监国便与你对话好了。” “给你两天的时间,将上雒,商所有的土地,房屋,滩涂等一律按照朝廷政令所出,严格划分,不得错漏分毫” “两天后,本监国要见结果,清查上雒所有土地户籍,若有错漏半分,本监国拿城阳候第一个开刀,其后屠尽上雒所有勋贵。” 芈飞神色惊动,不敢置信的盯着嬴城,怒道:“上雒有三十万食邑,监国真不怕我,而我楚系,可是坚定的站在你这边,你岂能如此待我楚系?” 嬴城纵马返回了驰道,回头冰冷盯着芈飞,只道:“记住,你只有两天的时间,两天后,别说上雒勋贵,便是上雒有一百万人,不尊朝廷政令,那也是一百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敢不敢赌一把,本监国能不能在陛下回来之前,屠干净上雒。” 说着。 嬴城拽着缰绳,头也不回的往峣关返回。 不鸟芈飞半分。 轰隆隆! 一行黑甲卫蜂拥而出,携带着嬴城的制令就在芈飞的面前,沿着峣武道向着武关奔腾而去。 原地只剩下,一众官员和城阳候芈飞风中凌乱。 “这,这,这,城阳候,这下可如何是好啊!”秦风已经慌不择食的询问向芈飞。 芈飞气冲冲的怒吼道:“我就不相信,这嬴城,敢对上雒用兵。” 可秦风已经慌乱不知所措了,惊叫道:“想当初,人家为了营造超级作坊,敢带着西营冲锋阿城军,什么时候人家有所顾忌了。” “我就说,王氏,李氏,冯氏这些都妥协了。” “就连宗室,都以一文钱法变相的妥协了。” “凭什么城阳候要认为,嬴城会在你们这里妥协?” “这下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一念之差,葬送上雒近百勋贵?” 芈飞被秦风这个外族人的大胆给吓到,第一次见秦风敢这么吼他,可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甩着袖子怒吼道:“我怎么知道这嬴城是这样的态度啊,我不过是想要如宗室那般,为我们谋取一点应有的利益罢了,就算是租我们的田地,那也可以啊,若是想要谋反,早他娘的反了,还用等到现在。” “可他,完全没有半分想要谈判的态度,他娘的,他娘的,扶苏怎么将这个逆子养成这样了?” 芈飞也被气疯了。 今日这一出。 只是他想要给嬴城一个下马威,顺便连带着威胁之意,表明楚系集团的态度,毕竟整个上雒,近八成的土地皆是勋贵的田地,联合上雒勋贵谋取一点利益,那也是可以的啊。 可嬴城。 都没有继续问。 他准备了很多铿锵有力的话准备说。 没成想。 嬴城掉头就走。 不是没有想到。 是压根想不通,嬴城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 要知道。 他们楚系力量,那也是嬴城坚定的支持者啊。 “这个疯子!” 芈飞骂骂咧咧的怒斥。 想要追回嬴城,可是却又犹豫了下来。 他要是这么追下去,那岂不是无条件的妥协了。 集体化农业简直非人啊。 要他们无条件的交出去土地,变成大家一起的东西。 他就想不明白。 为什么李氏,冯氏那些人,最终会妥协下来。 这明显就是嬴城胡乱施政的行为。 “陛下必然是闻听到嬴城胡作非为,这才急忙返回咸阳,试图阻止嬴城,等到陛下回来,这嬴城的变法便会结束。” 芈飞忍不住的呢喃。 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一样。 然而。 芈飞很明显。 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和低估了嬴城的决心。 就在嬴城返回峣关之后。 一股风暴瞬间咸阳升起。 而得到消息的城阳候芈城,一副不可思议的问道:“我不是告诉芈飞,按照朝廷的安排进行集体化农业耕作了吗?” 第233章 动乱将起? 轰隆隆! 咸阳城在顷刻间地震了一般。 冯去疾和李斯两人紧急之中碰头,一副两眼相瞪的对视。 李斯一脸不解的惊道:“你别看我,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绝不是我出的主意。” “上雒是楚系集团的根基之地,城阳候,安陵君,包括穰候,昌平君芈启这些人封地,均在上雒。” “自秦楚联姻之后,上雒就作为秦楚缓冲地带,若不然,也不会在蓝田外设置内关,为的就是防止上雒楚系的倒戈。” “而在一统天下之后,峣关的军事地位就降了下来,这些年,上雒逐渐融入关中,这也是既定之策,若不然,也不会以无关为界,将南阳与关中分开。” 冯去疾心惊胆颤的惊道:“那这是怎么回事,调集虎贲营,破燕营六万兵马进入上雒,莫不是上雒有变,楚系集团要谋反?” 李斯眉头紧锁的摇头,断然道:“不可能!” “当年楚国尚在,芈启反叛之时,上雒楚系尚且不敢谋反,更何况现在。” “此时楚系谋反,比鸡蛋碰石头还不如,再说了,城阳候,安陵君这些人尚且还在咸阳呢,楚系怎么可能谋反?” 冯去疾头疼的道:“陛下再有几日就回来了,这是要闹那样啊!” “王贲呢?” “让王贲拖延几日,等陛下回来再说啊!” 李斯翻了翻白眼,“什么时候你我能左右太尉府的决策了?” “监国之权,可调动二十七郡所属军事,这才是变法能够推行到如今这一地步的基础。” 听着李斯的分析,冯去疾焦躁的道:“那还等什么?” “调动两营兵力入上雒,稍不留神,上雒将尸横遍野,若这牵扯到楚系,那将是大乱的开始。” “慎用兵事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 嬴城一纸调令。 虎贲营,破燕营南下入峣关,要对上雒用兵。 可谓是吓坏了所有人。 眼看着关中越来越安稳。 而始皇帝也要回来了。 却没想到。 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李公,冯公!”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冯世杰急匆匆的赶来,也是大写的懵逼,不过还是第一时间递出来了一封密信道: “这是上雒之事的细节,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下官也是刚刚接到奏报。” 李斯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拿过来密信翻看。 看完。 李斯眉头紧锁的将密信递给冯去疾。 “李公,冯公!” 廷尉府府令和廷尉司司正急急忙忙的赶来,府令急忙中也递出密信道:“所探查到的消息不多,可是,下官完全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大律令连上雒城都没有到,只是过了丹水崖,就突然返回来了,并下令封锁武关,调重兵进入上雒。” 李斯眉头紧皱的同样打开密信,再次递给冯去疾。 看过之后,冯去疾眉头紧皱的道:“看来,还是田地的事情。” 说这,冯去疾瞅着冯世杰问道:“上雒的乡里田地不是划分清楚了吗?” 冯世杰也知道,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便小声道:“上雒的情况很复杂,大大小小近百位封爵,而都和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 “比之宗室更复杂。” 冯去疾打断冯世杰的话,怒道:“挑重点说。” 冯世杰深吸了一口气,道:“上雒乡里的确划分了,但也仅仅是划分了乡里,其他基本没什么改变。” “田册依旧掌握在各个封爵的手中。” 冯去疾眉头紧锁的怒道:“不是清查隐田隐户都清查了吗?” 冯世杰沉声道:“清查了啊,包括隐田隐户都清查了,而且还划入了各个乡里。” “但这和田地归属没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吧,上雒的百姓基本都是食邑,最终相谈下来,田亩依旧属于封爵,封爵组织集体化农业。” “本来各个封爵进行耕作模式就是集体化农业,这本质上来说,其实也是集体化农业。” 冯去疾沉吟了下来。 冯世杰的处理并没有什么大错。 上雒大部分田地,其实就是集体化农业模式。 由楚系封爵控制的田地。 唯一存在的问题。 便是田地归属的问题。 这类问题其实也是在推行集体化农业中不可避免的问题。 在集体化农业推行过程中,一些完全由食邑组成的乡里,在具体划分中,其实依旧是封爵控制,只不过将这部分变成了以乡里名义控制的田地。 更深层次的理解便是。 其实田地归属依旧在封爵的手中,因为整个乡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都是出自封爵。 只不过。 相比起上雒之地来说。 蒲县,频阳,雍城这些地方,食邑与乡民的成分以三七的比例分布,而上雒却变成了八二乃至九一比例。 但其实。 这也是集体化农业的一部分。 朝廷需要的是田地户籍归乡里所属,要的是田赋,只要不是隐田隐户不缴纳田赋,基本没什么问题。 而这,嬴城也不该有如此大的动静。 “大律令这是要砸盘子,不玩了啊!”李斯看过所有内容之后,不由的深深的一叹,却又放松了下来,苦笑道:“放心吧,上雒出不了什么大乱。” “砸盘子?”冯去疾眉头紧锁的疑惑。 “呵!”李斯倒是悠闲的坐了下来,随便翻看着文书,呵呵冷笑道:“等着吧,有人恐怕比我们还要着急。” “楚系集团仗着自己的皇亲国戚的身份,想要效彷宗室,也来个一文钱法什么的。” “整个天下,除了宗室还拥有土地归属权之外,其他勋贵,想都别想了。” “朝廷既然冒着天下大乱的风险办了这件事,那就办彻底一点,不可能再留下什么隐患。” “有一个一文钱法已经足够朝廷头疼的了,若是楚系再闹出来一个什么法,那还不如不推行集体化农业。” “天下勋贵如此多,人人效彷宗室,那还变什么法。” 冯去疾眉头一皱,惊道:“你是说,上雒楚系也想要以商业模式,将土地租给朝廷?” 李斯笑呵呵的道:“呵,朝廷以一文钱法租宗室土地那是基于宗室必须拥有土地来左右皇权和朝廷之间的关系。” “保证拥有足够的土地来支持皇权,必要的时候,若是有外戚权臣欺压皇权,宗室可以出手扳倒外戚权臣。” “一文钱法的出现,是因为宗室的特殊地位所决定的。” “但楚系算什么东西,昔日穰候祸乱秦国朝政几十年,吕不韦专权数十年,这样的教训若再不吸取,谈何国朝稳定。” “而楚系要是有宗室的决心,倒还罢了,可问题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楚系竟然试图以不付出血的代价来谋取利益,真是看不清目前的局势啊!” “这,何解,这与大律令调兵前往上雒有何关系?”冯去疾眉头一皱。 李斯澹澹的笑道:“昔日齐恒公争霸,率八路诸侯陈兵楚国边境,质询楚国为何不向周王室朝贡,迫使楚国签订召陵之盟,天下诸侯见楚国臣服,自此,齐桓公兵不血刃的建立了会盟的制度,称霸于诸侯。” “你说说,这有没有关系?” 冯去疾顿然了悟,惊叹道:“这么说,大律令也只是威慑楚系。” 李斯呵呵一笑:“那可不一定,若当时楚国不同意,齐恒公必然携八路诸侯攻进楚国,胜负难分。” 冯去疾眉头紧锁,沉声道:“那还等什么,楚系终究势弱,若陈兵峣关,此时进行劝说,方可兵不血刃稳定上雒。” 李斯澹定的靠在椅子上,呵呵道:“你知道我厌恶你什么吗?” 冯去疾两眼一瞪,冷哼道:“少在这里攀扯我。” 李斯澹澹道:“我最厌恶的便是你事事求稳,事事权衡,自己将自己交织在一张抽不开身的大网中,左右难做。” “利益交锋,该舍弃的就要舍弃,该下狠手的时候就要下狠手,顾左盼右,事事拖延,白白错失良机。” “若上雒楚系负隅顽抗,大兵压境,平定上雒便是,在关中,妄图翻起惊涛,痴心妄想。” 冯去疾冷哼道:“呵,若事事以军事平定,天下何日安定?” “若对上雒楚系用兵,武关就要屯兵至少三万以防备楚国旧地,如今之楚人,皆以上雒楚系为首。” “上雒之事,万万不可发展到兵事的程度,还是要尽可能的稳住才行。” 李斯也跟着点头,话虽如此说,但这个时节,武力平定上雒那便是下下之策了,当然,他说了,有人比他更着急。 正说着。 便有吏员匆匆进来禀报道:“李公,冯公,城阳候,安陵君求见。” 咸阳如发生海啸地震般,无数官员轰动。 然而。 此时。 得监国军令。 王贲,辛胜没有耽搁。 立刻整顿兵马,浩浩荡荡的六万兵力,向着峣关而去。 可以说。 这是自变法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调动了。 而就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 峣关。 嬴城大笔一挥,写道:“倒计时,二十四时辰。” 写完。 嬴城将纸张递给郭怀义,道:“将这封信送到上雒城阳候芈飞的手中。” 第234章 谋而后动! 咸阳城犹如发生了八级地震,一个个将目光投向了上雒。阑 而上雒。 却也犹如卷起了十二级飓风。 城阳候府! 上雒一座极为辉煌的府邸。 而此时。 这座辉煌的府邸中却传来焦躁不安的声音。 屈平不满的怒道:“芈飞,这到底是怎么搞的,让你去和平谈判,你看看你,好歹芈城也算是一方人杰,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阑 景方也跟着抱怨道:“就是,你还能不能代表我熊氏了,不能代表就滚下来让位,让有能力的主持。” 昭武不满的怒斥道:“都闭嘴吧,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办吧,我就不相信,那嬴城敢进攻上雒。” 魏成怒道:“闭嘴吧,人家进攻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要谋反不成,要是谋反,先把昭府交出去,要不是你,哪里能招来嬴城?” 昭武:“我,决策是大家一起决策的,怎么现在出了事,还要怪在老夫的头上不成?” 芈飞:“我芈飞好歹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屈氏不是挺厉害吗,当初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被迁移到了上雒。” “别忘了身份,要不是我芈氏收留你们,你们现在就和那平民一样,在黄土地上刨食呢。” “我芈飞现在是城阳候,你屈平就算是长辈,也是栖居城阳候府。”阑 “还有景氏,真当现在还是楚国三贵把持朝堂吗?” “现在出事了,倒是怪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们在旁边蛊惑,我早就按照父亲所说把田地交出去了,还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罗扩怒斥道:“分家算了,谁过谁的,遇到事你推我我推你,早就受够你们了。” 屈平冷呵道:“罗姓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昔日罗国弹丸小国,若不是我楚国仁慈,罗姓早就被灭八百回了,还容得了你在这里放肆。” 罗扩怒道:“你屈氏好厉害啊,厉害怎么不在寿春作威作福,跑来这穷乡僻壤的上雒干什么,都这样了还在这里耍你屈氏的威风,我也不怕告诉你,楚国被灭国,你屈氏当立首功,当初要不是你屈氏屈定收了姚贾的钱财,力主弱秦论,秦国一个一个蚕食掉韩魏赵,秦国哪里能一统天下。” “还有你景氏,景骐废物不废物,你们们心自问,架空楚王,但凡让我楚国变强的,都是跟你们作对,但凡对有利于你们的,都是让楚国国力衰弱。” “你们倒是抵抗秦国啊,现在跑来上雒作威作福来了。”阑 斗封忍不住的劝导:“大家都冷静冷静,现在应该想想,嬴城封锁武关,峣关,我们应该怎么办?” 景方两眼一瞪,冷哼道:“什么时候轮到斗氏说话了,还真以为现在还是四大家族辉煌的时期?” 成空怒道:“怎么,景氏这是要与我三贵宣战吗?” 昭武却又站起来道:“怎么,斗,成,蔿三族要挑战熊氏主权,屈氏站那边,看来在解决外部矛盾之前,熊氏要先解决一下内部矛盾。” …… 城阳候芈飞头大如牛的瞅着满堂叔伯,感觉自己要奔溃了。 楚国有屈景昭三族。阑 但这是楚昭王之后,在此之前,楚国还有四大家族,屈,斗,成,蔿,后来景昭二族斗倒了四大家族,屈氏成为楚国贵族之首,这才变为屈景昭三族。 反正都是熊氏贵族,抓起任何一个的祖上,都是楚王的后代,谁也差不了谁。 以前楚国在的时候,屈景昭三族是老大,一言九鼎。 但现在。 屈景昭三族主族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始皇帝迁移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楚国贵族全塞进了上雒,看着一个个以宗室为首,可芈氏在楚国才是地位最低的一个贵族。 听着会客厅吵吵嚷嚷停不下来的样子。 他现在真的后悔为什么要听这些人的意见,想着跟嬴城谈判一下。阑 这才刚刚出事,就在这里闹翻天了。 尤其是屈景昭三族。 楚国都灭亡了。 三族早就不是昔日三族了。 到现在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自信? “爹,儿子错了,你快点回来吧!”阑 芈飞心中忍不住的悲叹,这场面,他真的压不住啊。 而就在城阳候府吵吵闹闹的时候。 一阵似龙卷风袭来的声音响起。 在城阳候府门口。 一行黑甲卫,直闯城阳候府,并大喊道:“监国令,城阳候接旨。” 瞬间,议事厅内的乱糟糟吵嚷的众人停顿下来,芈飞一骨碌起身,急忙跑向了门外,眉头紧锁的盯着黑甲卫。 “芈,芈飞接旨。”芈飞急忙迎接。阑 为首的一名黑甲卫并未停留,只是上前两步,恭敬的道:“这是监国的信。” 芈飞愣神,不明所以,伸手接过了信。 “末将告辞!”黑甲卫交信之后转身离开。 “慢着。”却是芈飞,接到信之后阻拦。 “城阳候这是要将我们捉拿或者杀了我们吗?”黑甲卫什长微微一顿回头看向芈飞。 “不不不,诸位误会了,误会了。”芈飞急忙摇头,上前掏出来几块金饼就要往黑甲卫手中塞的问道:“诸位兄弟辛苦了,不如坐下来歇息歇息。” “监国究竟何意,还望兄弟告知一二啊!”阑 黑甲卫什长笑了笑,拒绝了芈飞的示好,后退道:“城阳候,不是我等无礼,实在是,监国此次恐怕下定了决心。” “监国的意思,全在信中,恕我等还有要务在身,告辞。” 说罢。 黑甲卫什长转身便直堂堂的离开了城阳候府。 “几个士卒,哪里来的胆子在堂堂侯府撒野,窝囊!”见黑甲卫扬长而去,屈平忍不住怒斥道。 芈飞斜眼瞅了屈平一眼,有种想要将这叔伯当场灭了的想法。 却是景氏景方急忙凑上来道:“快打开看看,这嬴城说了什么?”阑 芈飞深吸一口气,迅速的打开了信封。 瞬间。 目光惊骇。 一张白纸上面,只写了短短的八个字。 可这个八个字。 却让他毛骨悚然。 “倒计时二十四时辰。”阑 凑上来的屈平见到内容,当场就怒吼道:“好一个黄口小儿,真当我熊氏任由他拿捏不成?” “呵,芈飞,好歹你也是那黄口小儿的舅父,芈城那也是华月夫人的亲族兄,可真是好关系啊,好一个倒计时二十四时辰。” “这亲情,不要也罢。” “我倒是要看看,那黄口小儿有没有胆子对我屈氏动手!” 可是。 屈平怒气冲冲的话语。 却让整个院中的各个家族族长集体沉默了下来。阑 “我们只有,二十四时辰,而且在这个二十四时辰之内,要按照朝廷政令将乡里田地弄好,诸位还是想想,究竟该如何决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斗封心情沉重的一叹。 瞬间。 院中众多的族长,再次变得低沉了下来。 一时间。 竟没有了声息。 ……阑 咸阳渐渐掀起了层层的风暴。 而随着王贲率领的虎贲营沿着武关道奔腾南行,三万骑兵气势汹汹南下,后方辛胜所率领的新军破燕军装甲齐备的紧随其后,令整个关中都近乎布上了一层阴霾。 频阳王氏。 王氏族老王拂深更半夜的召开族老会,再一次的督促道:“王氏镖局的人加快训练,主要是马术训练,有小道消息,陛下回咸阳之际,便是我等西进之时。” “还有,告诉所有王氏子弟,最近脑瓜子都给我放灵光一点,谁要学那蠢货芈飞,不用王家父子动手,老夫先清理门户。” “他娘的,这个嬴城就是个疯子,得亏老夫被那老匹夫给及时劝住了。” 雍城。阑 嬴天深夜打扰一个老者,忍不住的道:“这是楚系集团意思?” 老者呵呵一笑:“呵,楚系那些人要是能团结一心,便是我秦国能灭其他五国,也只能与楚国二分天下!” 嬴天不解道:“那上雒之事?” 老者随手将密信丢进壁炉内,道:“无非就是屈平插一嘴,景方也插一嘴,昭武不满的再插一嘴,那大大小小的门户跟着掺和进去,然后那个没头脑的芈飞被扇风点火的头脑发热带了个头。” “但凡芈城在上雒,也不会发生如此毫无筹谋的事情。” “想要争,必须要有足够的筹码。” “屈景昭三族主族躲进深山老林避世不出,江东项氏逃之夭夭,芈氏势单力薄被排挤出朝堂,楚系便没有足够的实力应对朝堂政令。”阑 “自从陛下同意嬴城修订秦律之后,但凡楚系聪明一点,屈景昭三族再加上项氏,有芈氏外戚身份,也足够在秦国谋得一席之地了。” “可惜,这些人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内斗可以,甚至内乱也可以,但在面对外部力量倾轧之时,不能合而击之,终究是一盘散沙,被逐个击破。” 说着,老者拍着嬴天的臂膀,道:“以人为鉴,可以知成败,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你也应当谨记才是,宗室需要一位智者的领导,嬴傒只能算是一位傲骨的忠士,但凡他靠近一点智者,宗室也不至于被陛下打压至此。” “然而如今这大变之局,能应对将来之局者,你是其一,谋而后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235章 暴怒的王贲 咸阳的夜风吹起。阑 连带着峣关也似乎刮起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春风。 深夜。 嬴城捧着一本《战国策》在进行二次研读。 战国策的内容其实并不多。 但是。 如果只是对战国策的内容进行记忆背诵,不如不读。 每耕读一遍战国策,便会有不同的体悟。阑 此时他正读在一篇名为《秦篇,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惠王前》的文章。 全篇不过六百余字。 惠文王问司马错与张仪,秦国如何变强。 张仪主张和楚魏联盟攻打韩国威逼周天子,携周天下以令诸侯,并说,争名的人要在朝廷,争利的人要在市场,三川周王室便是朝廷和市场。 司马错却说,要想使国家富强,必须先扩张国家的领土,要想使兵力强大,必须先使民富足,要想得到天下,一定要先广施仁政。而蜀是戎狄国家的首领,即可以扩大秦国疆域,也可以得到蜀的财富来富足秦国人民。 而攻打韩国挟持周天子,未必能获得利益,还会落得不义的名声。 于是惠文王听从了司马错的意见,攻打蜀,经历十个月占领了蜀国的土地,并派遣陈庄为蜀相国,自此,秦国越发的强盛富足,天下诸侯再也不敢轻视秦国。阑 这是一篇关于军事扩张的争论。 要想解读这篇文章,必须要先清楚,在惠文王时期,秦国的处境。 而站在历史的角度上,司马错平定蜀国,那时候并没有都江堰的存在,纯粹的只是想要掠夺蜀地的财富来富足秦国。 而司马错未必就能知晓都江堰令蜀地成为天府之国,成为秦国最重要的粮仓之地。 因此。 在扩展疆域的过程中,不能以一地对国家有没有用而放弃争夺,因为你并不知晓,将来这块地域会不会因为某种福泽而变为无价之地。 而在扩张疆域的过程中,要站在正义的位置上,来征战弱小而不可抵抗的势力,如此,才能强大自己令他国忌惮。阑 而站在整个战国史中,秦国并没有因为自己欺负弱小,变成虎狼而让六国齐心攻秦,反而在合纵连横的外交之中,不断壮大最终积累了统一天下的底蕴。 而在大国外交之中,展之以臂膀,交之以利益,衡之以正义,方为强国之策。 此,正所谓弱国无外交。 而遍观战史便会发现,先交之以战,再行之以和,若有利益冲突,必以战开始,必以和结束。 嬴城安静的思虑着其中的道理。 却是一阵沉闷的声音将他给惊醒了过来。 “公子,城阳候,安陵君求见。”黑甲卫在门口禀报道。阑 “哦?”嬴城不由放下了书册,没有意外,更没有惊喜,只是略有惊讶,城阳候,安陵君比他想象之中来峣关的速度快了许多。 “传!”嬴城澹然道。 很快。 几名行色匆匆的老头就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昔日城阳候芈城。 “芈城,芈陵拜见监国。”几个老头规规矩矩的拜见嬴城。 “几位舅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事要商议,快些请坐,不必多礼!”嬴城笑吟吟的道。阑 “这!”昔日的城阳候芈城和安陵君芈陵面面相觑,其实也是幸苦,均已经到了不能劳累的年纪了,却还深夜奔波劳累。 芈城犹豫了一下,道:“臣斗胆,请监国撤兵,上雒之事,或有误会,臣会一力解决。” “军政之事不得善改,此为祸国之事啊。”嬴城轻声的笑道:“况且,若以律法而定,上雒官员,诸多封爵沆瀣一气,欺上瞒下,违逆政令,已经算是聚众谋反罪了。” “城阳候,安陵君觉得要如何处理?” 芈城心中一紧,道:“此中必有蹊跷,上雒之地的诸多封爵对陛下忠心耿耿,一心向秦,对朝廷政令莫敢不从,断然无谋反之心,这其中必然有所误会。” 嬴城却是疑惑的问道:“可我怎么听闻,城阳候芈飞对朝廷政令置若罔闻,上雒的田亩依旧各有所属,房屋连绵一片,各个食邑皆有归属,与朝廷政令,相差甚多?” “这,许是朝廷政令略有延误,未及上雒,或官员表述不清,会错政令,臣愿领命,在上雒推行朝廷政令,若有延误,监国可惩戒于臣。”芈城异常坚定的震声道。阑 “是吗?”嬴城非常惊讶的看向安陵君,惊喜问道:“安陵君也愿意领命吗?” 芈陵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震声道:“臣愿领命,在上雒,商地推行政令,若有延误,愿承担一切责任。” “哦!”嬴城不相信的问道:“这几位舅爷可早已被陛下免了爵位,还能做得了主?” 顿了顿,嬴城继续道:“既然几位舅爷信心如此之大,不如这样!” 说着,嬴城轻轻的拿出来一道帛书,递道:“监国制令,命芈城,芈陵为商洛巡使,总揽上雒,商城军政之事,二位舅父觉得如何?” 芈城盯着帛书,心底惊骇无比的盯着嬴城,嬴城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似得,却是不敢犹豫,震声道:“下官领命!” 芈陵也跟着道:“下官领命!”阑 嬴城点了点头,在手侧的战国策书上面翻了两下。 撕拉的一声。 从战国策上面撕下来了一页,再次递道:“最近我在读战国策,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篇,今日见到几位舅爷,心之念念,分享于舅爷。” 芈城看到了纸张上面的内容,神色震动,深深一拜道:“下官明白了,谢监国宽恕!” “舅父还有疑惑吗?”嬴城点了点头道。 “下官即刻动身前往上雒,绝不负监国信任!”芈城深吸一口气回道。 “夜路不好走,传令苏传,护送商洛巡使前往上雒,务必安全送到。”嬴城笑呵呵的下令道。阑 可是。 芈城却忍不住的心中一叹。 再次告辞嬴城,转身离开了军帐。 刚离开。 芈陵便急匆匆的凑近了芈城,惊疑不定的问道:“究竟是何意?” 芈城叹了一口气,将嬴城从战国策上撕下来的纸张递给了芈陵,“这位,无论是手段还是谋略,恐怕,比之陛下有过之无不及啊,且对我等的态度,也绝非陛下可比。” 芈陵眉头一皱,目光扫向纸张,童孔瞬间紧缩的惊道:“赵燕后胡服段?”阑 芈城一叹:“是啊,赵燕后胡服,牛赞拒胡服,这是要诛我楚系的心啊!” “走吧,这已经是对我楚系最大的宽恕了!” “若楚系还不做出改变,便是阻碍秦国图强,这等代价,如何是我楚系能承受的!” “现在,尚且还能对我楚系用以教诲,他日,便是于我楚系用之以刀兵了!” 芈陵轻轻的将纸张折起,交给了芈城,点头道:“我等该庆幸,总算,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 “尚且,还有一丝的薄情。” 芈城叹挽一声,以七十二岁之龄,深夜奔波,他这又是为何啊!阑 暗夜沉沉。 一行队伍在上百骑兵的护送之下,在火把通明之中,迅速的离开了峣关,向着上雒赶去。 而似乎随着芈城的离开。 峣关也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打破峣关寂静的,只剩下阵阵鬼哭狼嚎之声。 但这些声音。 对于嬴城没有半分的影响。阑 就在凌晨时分。 嬴城再次被一阵吵闹马蹄声吵了醒来。 “公子,王贲将军到了!” 郭怀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嬴城一骨碌翻身而起,披了件毛衫走到门口,却已经见整个峣关拥挤不堪,一队队骑兵快要将整个峣关挤爆了。 而王贲束甲配剑,下马行色匆匆的站在嬴城面前拜道:“虎贲营统领王贲,拜见监国。” “事从紧急,末将先率一营骑赶来,后续兵马,由辛胜将军携带粮草辎重一同前来。” “只是不知,战事如何,用兵几时,太尉府再行调度粮草。”阑 嬴城也是严肃的道:“或有三十万之数叛乱,或可兵不血刃,用以兵事威慑峣武道,王将军请稍等,容我更衣再与将军详谈。” 王贲眉头一皱,点了点头,矗立在了一旁,又瞅着郭怀义,再次问道:“上雒具体什么情况,接到调令,本将以为十万火急,便整顿兵马先行赶来。” “上雒是已经举兵谋反了?” 郭怀义面对王贲虎视眈眈的神色还是有点怯意,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回道:“回都尉,这个情况,末将也说不清楚。” “昨日,大律令前往上雒,到丹水口,上雒众多官员便前来迎接,随后大律令按照习惯……” 郭怀义听着,听着,暴跳如雷的怒吼了一声:“岂有此理!” 吼着。阑 王贲怒气冲冲的甩着膀子一脚踹开了房门,怒斥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上雒哪里来的谋反,给他楚系十个胆子,他们哪里敢反,大律令这是要效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嚯嚯我秦国军令吗?” 王贲也是暴躁的怒了。 听完郭怀义话,他完全可以断定,上雒根本不需要六万兵力来平定,平定个毛线啊,上雒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叛乱,嬴城却调动虎贲营和破燕营两营六万兵马前来。 这是闲的蛋疼吗? 第236章 秦国军事 嬴城正在穿衣服。阑 被殿门被踹开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也是温怒而起,回头一看,就看到王贲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一双眼睛恨不得吃人似得。 “王将军,这是何意?” 嬴城眼神渐冷的盯着王贲。 太放肆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踹门。 “敢问监国,上雒可有叛乱?”王贲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的怒道。 “或有叛乱。”嬴城冷声道。阑 “什么叫或有叛乱?”王贲冷声再次质问道:“是叛乱已经发生了,还是叛乱还在酝酿中,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的叛乱?” “这就是你踹门而入的理由?”嬴城冷厉的道。 “哼,黄口小儿,妄动军事,真以为自己成为监国,就可妄动军国之事。”王贲冷灭盯着嬴城, “此事了解,今日冲撞任由监国处置,但现在!” “回答末将的问题,上雒可有叛乱?” 嬴城眉头紧锁的道:“威逼以军事,迫使上雒楚系遵从朝廷政令。” 王贲冷声道:“那就是上雒并没有发生叛乱,目前为止,上雒没有任何一人揭竿而起,反叛于我秦国?”阑 嬴城穿好衣服,怒道:“本监国说了,是威慑以军事,陈兵峣关武关,威逼上雒楚系遵从朝廷政令。” 王贲冷呵道:“那就是说,上雒并没有谋反之事,只是监国以己度人,以恶觉上雒之地楚系要谋反,再或者,监国甚至从心底并不认为楚系会谋反,只是陈兵威慑。” 嬴城冷意凌然的回道:“王将军若是如此理解,也没有错。” “呵。”王贲冷笑了一声,道:“监国大错特错。” “既然上雒无谋反,如何能用兵?” 嬴城被气笑了,怒道:“我说了,楚系在上雒盘根错节,若按照朝廷政令推行,楚系若有不满,揭竿而起,将有可能携卷三十万人谋反。” “所以,陈兵峣关,武关,用以威慑上雒楚系。”阑 “王将军莫不是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吧。” “哈哈哈!”听着嬴城的解释,王贲似乎也不怒反大笑了起来,却不带半点感情的冷声道:“本将以为监国能有驴政之事,在军事上,或有天成,但现在,末将敢说,监国不懂军事。” “这是第一次,末将权当这是监国初学军事。” “监国莫不是以为,军国之事,也可以如施政布政谋政一般,行之以谋,思之以政?” 王贲顿了顿,冷哼道:“若是如此想,监国便大错特错了。” “末将现在便告诉监国,太尉府以内,大秦百万将士,包括护国都尉,三十七个上将军在内,不需要思想。” “军令所指,兵锋所至,这就是军事。”阑 “除此之外,任何他事,都不能称之为军事。” “何为军令,伍长命士卒,士卒先死,为军事。” “什长命伍长,伍长先死,为军事。” “屯长命什长,什长先死,为军事。” “百将命屯长,屯长先死,为军事。” “五百长命百将,百将先死,为军事。” “陛下命护国都尉,护国都尉先死,为军事。”阑 “这,就是秦国军国之事。” 嬴城眉头紧锁道:“此为军令,与陈兵峣关又有何关系?” 王贲冷笑道:“有何关系?” “上雒楚系若反,那就先让他先反再谋军事。” “凡用兵事,必有祸国之敌。” “凡军事行之凶险,慎用,勿用,用之毙敌。” “若是按照监国行事方式,末将现在便可以告诉监国,这天下,我秦国将士不可能管束过来。”阑 “这天下各地,大秦四十二郡,千万百姓,每一个人都想要造反我秦国,监国是否要全部行此法,用以军事胁迫,令其听从朝廷政令?” “可笑,监国以为凭借着自己,当初何德何能能调动皂河西营与阿城军对峙国学府门前?” “因为那是军令,陛下命你统帅皂河西营,皂河西营三校兵马,皆听从于你,无论你的命令如何,位于下者,必须绝对服从,无论对错。” “这就是大秦军令,军令如山,所令之处,兵锋所至。” “但是。” “凡与军国之事相伴者,令,必有所指,兵,必有所至,行,必有所果。” “烽火戏诸侯之事,莫不是警训。”阑 “而现在,监国所做之事,与烽火戏诸侯,有何区别?” 嬴城也冷声道:“陈兵峣关,武关,封锁峣武道,威慑上雒,便能让不听从政令的楚系忌惮不敢谋反,便能让上雒安稳遵从政令,避免上雒因起战事而糜烂。” “敢问将军这可有误?” 王贲呵呵一笑,摇头道:“监国还是不懂,何为军事?” “军事,为国之剑锋,藏于鞘,不出,环伺天下,自可令天下忌惮。” “剑锋绝不轻易示人,若出鞘,必染血。” “若不然,监国以为,我秦国平定天下,将天下分四十二郡,百万将士每天都在征战不休,用兵事来平定四方?”阑 “错,大错特错。” “末将现在就来告诉监国,自天下一统之后,累八年,用兵不足百起,天下却已安定,为何?” “监国行至雍城,雍城官民莫敢不从。” “监国行至陈仓,陈仓官民莫敢不从。” “监国行至汧县,汧县官民莫敢不从,甚至监国在汧县罢免全体官员,更是胁迫于五马候,莫敢不从。” “监国无论巡查,巡视,所带兵马不过百余人,倘若真有一地谋反,监国可能脱身?” “自朝廷政令推行一月来,无论朝廷政令如何,皂河三营,没有发布一道平乱之令。”阑 “监国莫不是认为这是靠李斯搞的那些阴谋诡计,靠着那些阴谋诡计令抓了上万人豪门勋贵,而这上万豪门勋贵任由李斯抓捕却无一人反抗?” “错!” “那是因为皂河三营的存在,皂河三营只要驻守在皂河,引弓待发,这关中,便无一人敢造反。” “这就是军事,不动则慑敌,动则灭敌。”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一点,若引动出兵平叛,便犹如引祸,抄家,灭族,屠三日,男为罪徒,女为娼妓,绝无半分仁慈。” “末将可以与监国联姻,那是末将以王氏嫡长子,族长继承人之身份,在外,末将是王氏勋贵,与王氏谋划是为家事。” “但末将披甲听令,那便是秦国太尉府护国都尉,只听从于一道命令,陛下令,陛下既令皂河三营听从于监国,末将便听从于监国令。”阑 “而凡监国令,必为军令。” “凡军令。” “必须要明确,不得有一字之差,令所指,兵所至,行所果。” “监国所令,所战之目标是什么,用兵要攻至何地,用兵之后要达到什么样的战果。” “现在劳烦监国告诉末将,举六万兵马,两营兵马,目标是什么,要攻打何地,攻打之后取得什么样的战果?” 嬴城眉头紧锁的回道:“陈兵峣关武关,威慑上雒,令上雒之地不敢谋反?” 王贲摇头道:“错,若行威慑,峣关和皂河,没有任何的区别。”阑 “甚至说,哪怕是要对江东之地行之威慑,江东和皂河同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军事,也是军势。” “有强军在手,无论置于何地,自可威慑于千里之外。” “有弱卒在手,便是近在迟尺,不可令人忌惮半分。” 嬴城还是眉头紧皱的道:“各郡之地皆有驻守营,这与峣关陈兵同理,皆为威慑镇守。” 王贲冷哼道:“昔日关外皆为敌,用兵必是护国拓疆,不论行之外交,辅之阴谋,对军事而言,令指兵至行果,将帅用谋略,此为军谋,为行果。” “而现在天下一统,皆为我秦国之地,皆为我秦国之民,便不可用敌人来对待,目之所及,敌人在哪里?”阑 “那些不满朝廷政令的百姓,是敌人吗?” “那些朝秦暮楚的百姓,是敌人吗?” “那些妖言惑众的百姓,是敌人吗?” “不,敌人的标准是什么,聚众反秦,威胁到我秦国疆土与百姓安危,啸众举于山林劫掠,乱而为敌,出兵灭敌理所当然。” “百姓聚集祸乱地方,为敌,出兵自当平乱。” “擅自屯兵有举兵之嫌,为敌,出兵自当平乱。” “而不满朝廷政令,朝秦暮楚,妖言惑众,不能成为出兵平乱的理由。”阑 “军事不行无令指之事,而军事一定用于乱。” “先有乱,后有兵,无乱而无兵,无兵并非裁撤兵力,而是兵藏于鞘,引而待发。” “而现在,上雒不乱,便不能出兵。” “军政分离,军政分离,军是什么,政又是什么?” “现在你所行之事,究竟是以政挟军,还是以军挟政?” “末将现在就告诉你,自商鞅变法,耕战国策之后,秦国自始至终都是军政分离。” “太尉府,从来不参与任何政务之事。”阑 “驻守营之事,先有乱后有驻,这是先后顺序。” 嬴城被王贲说的哑口无言,脑袋瓜子嗡嗡的,对秦国军事,他是陌生的。 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命令有什么过错之处。 只是,他的军事理念与秦国目前军事体军事理念,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即便如将军所说!”嬴城沉声道:“那现在呢,令已出,难不成还要撤兵不成?” “威慑上雒楚系何解?” 王贲见嬴城总算听进去了,眸光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冰冷的道:“军令所出,绝无收回。”阑 “兵锋所至,绝无停止。” “行军之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既然军令已出,那便要有一个结果,一个平乱的结果。” 第237章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什么结果?“嬴城不解。 “呵!”王贲露出一丝残忍之色,“军令不出,百万将士如冬藏之蛇,军令出,百万将士便是蛟龙出海!” “上雒,商城一应反叛者,袒身,出城,跪降!” 嬴城惊道:“这不可能,上雒百姓,无论楚系还是食邑,皆是我秦国百姓。” 王贲呵呵一笑:“从监国下令陈兵峣关,封锁武关之时,对上雒,商地的百姓而言,就不是了。” “在军事中,没有模棱两可的概念,非黑即白,绝无游离之外者。” 嬴城心中惊骇,怒目而视:“上雒,商地还没有谋反。” 王贲摇头道:“不,谋反与不谋反,绝不是以百姓的行为来判定,能判定百姓谋反的,是监国,是陛下,是各地驻军,是末将。” “一游侠不满一地县官,遂杀之,应当将之行为定为谋反还是刑事?” “自当是交由廷尉来处理,一地县官被杀死,不足以乱一地,一游侠祸乱,不足以祸乱一地。” “县官死后,此地百姓不听朝廷政令,各行其事,甚至自组兵事,乱于一地,这才是太尉府需要处理的事情。” “廷尉处理,朝廷需要重新委任县丞,安抚百姓,稳定此地,廷尉需要调查取证,缉拿此游侠。” “太尉府处理,只有一个准则,发兵所至,四目皆为叛逆,敢动刀兵者,死,敢逆军令者,死,敢阻军事者,死,杀之不尽,直到此地无人敢忤逆朝廷政令。” “这就是军与政。” “朝会议政,朝廷看似包括太尉府,但实际上,更贴切而言,是朝廷与太尉府。” “朝廷,包括三公九卿。” “太尉府,包括太尉,三护国。” “维稳于天下之时,以朝廷为首,太尉府为辅。” “而有战事之时,以太尉府为首,朝廷为辅。” “秦国,是建立在皑皑白骨之上,在长达百年与六国征战中,是以军国方可一统天下。” “而自陛下一统天下以后,则以地为界,四十二郡各有驻军,建立了政军体,不乱不动兵事,若乱,以军为首。” “乱为叛,叛为啸众,啸众为不听朝廷政令,不听朝廷政令者众多,无具体定义,但皆由太尉府,陛下来衡定。” “即,一乡里入山为匪,可以是谋反,也可以是顺民。” “而谋反与顺民的判定,则由陛下而定,现在由监国而定。” “谋反,用兵灭之。” “顺民,用政抚之。” “而现在,监国用兵上雒,那么,上雒百姓便是谋反以剿灭。” “而若监国派遣官员行政,那么,这便是顺民以安抚。” “从监国以军令命令太尉府发兵之事,关中,现在以太尉府为首,一切政事,皆要给太尉府让步。” “这,就是秦国军政的规则。” “而这,就是陛下赋予你的监国令所拥有的权力。” “但是,此令可以由你发出,绝不会由你来结束,即便是陛下,也阻拦不了,而这,就是军令的纯粹性。” 嬴城的脑袋嗡嗡的在响动。 一片的空白。 可门外。 却已经响起王贲冰冷的命令声:“王风听令,率一千骑探路。” “将峣关守将苏传押起来审问,为何坐视属地上雒叛乱而无作为,导致兵祸。” “传令辛胜,午时不到,定斩不饶。” 赢城惊悚的冲出房间。 四目张望。 张了张口。 却又哑口无言。 忽然间。 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因为局面已经失控了。 他一道命令叫来了王贲。 可他无法控制王贲。 或者说。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拥有大秦军事的控制权。 即便是他现在以监国身份去命令王贲。 王贲现在也不听他的。 哪怕是他免除王贲的护国都尉,问题是,他所能发出的也仅仅是一道旨意,而这六万大军,依旧听从王贲的命令,而不是听从他的监国令。 这一切,都因为他已经下达了军令,而这道军令,在没有达到战果之前,王贲不会停下来。 “回咸阳!” 嬴城突兀的下了决定。 没有再纠缠上雒的事情上。 上雒之事,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出问题了。 出问题了。 在他的心中无数次的重复着这个疑问。 突然间。 他感觉自己在研读秦国七八年的时间里,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不容忽视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 才是秦国真正灭亡的原因。 什么酷吏严法矛盾,什么勋贵未封矛盾,什么百姓水生火热的矛盾,什么六国复辟的矛盾,在这个问题面前,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老臣拜见大律令。” 刚回到咸阳宫,李斯,冯去疾等人就匆匆迎了过来。 嬴城没有理会。 纵马冲向了太尉府。 “这,是怎么了?”冯去疾不解的问道。 “不知,看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头。”李斯摇头,急忙追了上去。 轰! 嬴城下马,扎进了大律府,面对大律府内的将军的诧异之色,嬴城没有理会,而是怒斥道:“将太尉府记录的所有军令,全部拿来。” “这!”太尉府大庶长王戍奇怪的凑上来,被嬴城这一道命令给整蒙了。 “怎么,是觉得我没有权力查看,不给看吗?”嬴城冰冷的质问道。 匆匆而来的李斯和冯去疾气喘呵呵的站在了门口,就听到嬴城充满着怒火的质问,倒吞了一口吐沫,李斯惊觉的又退了出去,双目惊骇的道:“快,探查峣关发生了什么。” “去找护卫大律令的黑甲卫,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种不好的预感,右眼皮狂跳。”冯去疾沉闷的呢喃。 太尉府内。 王戍也是懵逼的回道:“不敢,可是这太尉府军令繁多,不知大律令要调取何地何时的军令,关于哪方面的。” 嬴城沉闷的道:“自陛下继位以后,太尉府所有留存的军令。” “这,恐怕其中之数量,数之不尽。”王戍忍不住的回道。 “全搬来,我要看。”嬴城冷冷的道。 王戍不知道嬴城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要看就看,回道:“末将遵命。” 说着。 王戍招了招手,差遣太尉府的军吏去搬军令,“从王政一年开始搬,监国不下令停止,就一直搬。” 虽然他不知道嬴城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是。 装满十个屋子的竹简,绝不是一般人能看的动的。 嬴城低沉的坐在了一张巨大的天下堪舆图前,等了片刻,已经被封存的军令便被抬了上来。 顺手拿起一个,便看到‘王命,蒙骜为将攻魏卷城,王政一年,夏四月朔三日。’ “卷城定,屠城三日,五月望十日。” “王命,斥蒙骜暴行,贬为后卒,班师回朝,整顿军制。” “王命,严肃军纪,整顿军务,入敌境,庇民不虐五谷,不掘坟墓,不伐树木,不烧积聚,不焚室屋,不取六畜,得民虏奉而题归之,以彰好恶,信与民期,以夺敌资。” “六月,魏复克卷城。” …… “王命,麃公为将攻魏卷城,蒙骜为将攻韩,王政二年,夏四月望三日。” “卷城定,斩首三万。” “克韩二十四城。” “王命,斥麃公暴行,贬为后卒。” “六月,魏赵韩楚燕攻秦,河外。” “王命,命蒙骜攻魏,麃公抵御五国联军。” “十月,臣攻克河东,直指大梁。” “信陵君回援,臣腹背受敌,请退。” “五国联军回撤,危解。” “王命,王龁为将攻赵。” …… 嬴城一目十行的扫视着军令行文。 他知道,这是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前后记录,是昭襄王时期的事情,但在秦国频繁更换国君之后,引发了一系列的军事。 五国联军撤兵,秦国发动了对赵国的进攻,而魏国首鼠两端,信陵君诛杀魏将晋鄙救赵,迫使秦国撤兵。 在这场大战之中,秦国数次进攻均被打了回来。 这个阶段,还是李牧,廉颇的时期。 还是吕不韦执政之后,面对秦军暴虐战争之下,严明军纪,主张不再依靠首级计功的时期。 这所有的命令,其实都是吕不韦主导的,和始皇帝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并不是他想要知道的,这些事情他也是知晓的。 真正让他震动的是军令。 极其简洁明确的军令,复命。 根本就没有具体战损的记录,也没有杀敌的汇报。 来来往往。 所有的军令严格的执行令,兵,行三个基本行事方式。 没有什么纵横联合,更没有谋略细谈。 在王命下达之后,领兵将领拥有足够的自主权,只要结果。 这一点。 并没有因为吕不韦的军制改革而改变。 而在之后的军功计入中,在军报汇报之中,加入了统筹。 臣蒙骜攻韩十三座城池,斩首一万。 臣蒙骜攻魏二十座城池,斩首二万。 而就在王政八年,发生了一件事,成蟜叛乱。 王命,成蟜为将攻赵,王政八年夏四月朔三日。 成蟜叛赵,兵锋直指咸阳,急。 王命,王翦为将平定成蟜叛乱,活捉成蟜。 而在同一年,嫪毒被封为长信候。 王政九年,嫪毒据咸阳三营,拥咸阳守军,乱。 “嫪毒作乱,是太后,吕不韦倒台的开始,也就是始皇帝十一年,始皇帝彻底掌握了秦国军政大权,罢免吕不韦。” “这一年,是秦国动荡的一年,也是秦国安定的一年,而自始皇帝十一年之后,大秦便开始了匪夷所思的争霸之路,一路势不可挡,像是开挂了一样。” “而在始皇帝执政之后,在长达十几年的统治之中,再没有发生过一起内部叛乱,而自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在长达八年的时间内,没有发生过一起内部叛乱。” “这意味着,秦国军事在始皇帝主政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若是站在历史的角度上,吕不韦的执政理念,更如资本道路,以商旅为基本,进行着原始的积累。而与不同之处在于,吕不韦的执政立足于民性,实行民木思想,与汉儒思想更相近,也就是在这一阶段,秦国的工商农得到了爆发式的发展。” “而在军事上,吕不韦实行的是军事依托于政治的战略思想,军事的目的是为了达到政治目标。” “王命,王翦,杨端和,桓齮各领兵十万,攻赵。” “也就是在这一阶段,王贲,李信,辛胜,蒙武,羌瘣像是如春笋般冒了出来,在征战魏国的战争中屡立奇功,奠定了现有秦国军事将领基础。” “十月,李牧为将,复战宜安、肥下,桓齮有负王命,败,奔还。” “王命,王贲为将,统兵十万,复攻宜安,肥下。王政十四年十一月望十日。” “韩非在存韩中便说道:秦王饮食不甘,游观不乐,意专在图赵。” “这是十三年辛胜在平阳击败赵将扈辄的奏报,阵斩赵军十万人,辛胜被拜为破赵将军,率一营。” 嬴城一目十行的扫视着太尉府的往来军令。 心底却渐渐的升起了一股凉意。 无疑。 吕不韦的军事方略是正确的,他也认为,吕不韦所说的军事思想是以达到政治为目的战略思想,这是一统天下的基础。 所以,在征战六国的过程中,不以杀戮为目的,安民之策是无比正确的。 但是。 如果对比在吕不韦执政时期和始皇帝执政时期的军令往来。 会发现一起极其严重的问题。 始皇帝近乎完全抛弃了吕不韦的军事思想。 并开始转变军制。 大面积的扩展兵力,并在一次次的征战之中,无论是各个军事世家还是军事末卒,只要立功,就一定升爵,只要升爵,就一定统兵,只要统兵,就一定拜将。 而以这样的方式,秦国的军事力量急剧的攀升。 而这也导致,在这样的大肆封赏之中,出现了很多光有爵位却没有实封的将领。 而这也就逐渐改制为校尉统兵,上将军直接任命为统帅进行统兵征战的军事制度。 这些校尉。 就是在一次次征战中被始皇帝提升上来的将领。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甚至没有具体的军令来要求。 而就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中,频繁的统兵将领跳动已经形成了所有将领的共识。 而这其中。 最大的改变。 对战败将军的处置,秦国整个军事将领中,包括王贲在内,在征战六国的过程中,竟然全部战败过。 而在战败之后。 无论是小败还是大败,包括如李信那般葬送二十万秦军将领。 始皇帝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罚将领,而是再次兴兵攻打。 而对于将领的处罚,形同于无,李信战败之后始皇帝竟然将其调动到陇西筹建南征军,统率三万新军,并在之后,跟着王翦参与了灭楚一战。 十几年的时间,战了若败,再战,战了若再败,继续战,反反复复,直到攻克为止。 从王政十一年到二十六年的时间内。 秦国从来没有停止过哪怕一年的战争,且均以半数兵力在疆外征战。 “咕噜!” 嬴城的忍不住的倒吞了一口凉气。 不研究不知道。 一研究吓一跳。 从这样的军令往来之中,或许谁也没有察觉,甚至不会察觉到,秦国早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秦国的灭亡,是注定的。 是不可逆的。 连他都没有发现,秦国,其实早就是走在了极端独裁主义道路上的fasces! 从始皇帝不顾一切的发动战争一统六国开始。 从始皇帝以倾倒了赏罚的天平开始。 从始皇帝拖着秦国的生死灭亡与楚国决一死战的时候开始。 这个帝国就注定回不到分封制之下。 因为。 秦国与六国不是周武王与商纣王的关系。 秦国已经变成了极端的个人主义,形成了军国体,甚至背离了商君耕战国策,变成了军国独裁。 而这。 黄袍加身,集权天下便是必然的局面。 “这样的弱化版本的军国体,汉武帝时期出现过,东汉光武帝时期出现过,西魏时期出现过,唐前期出现过,明初期出现过。” “强于一时。” “但是,这样的国家甚至不能称之为国,而是一个军事力量主导的军国体。” 这个帝国,同样讲求万世不灭。 这个帝国,同样讲求除秦人之外皆为奴役,秦人拥有极其强大的优越感。 这个帝国,崇尚暴力。 这个帝国,同样以‘至高无上的皇权’为主。 这个帝国,同样遵循弱肉强食。 这个帝国,同样拥有极其恐怖的军工业。 这个帝国,充满着对外侵略的扩张性质。 这个帝国,真正最不可控的因素,不是勋贵,不是百姓,不是六国余孽,而是军事,这个军国体。 “我点燃了火,却控制不了它。” 嬴城低声的呢喃。 似乎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始皇帝的内心,究竟是多么的……无奈。 从耕战国策开始的时候。 秦国就注定了要不断扩张的道路 而在始皇帝执政之后,则是将这条不断扩张道路推到了不能回头的地步。 “或许,那位皇祖父,在很多年前就明白,他不能死吧!” “呵,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或许,真正灭亡秦国的,是一百五十万秦国将士。” 第238章 虎躯一震 “怎么样了?”李斯沉闷的站在太尉府门口问道。樨 “回李公,大律令还在看!”王戍心惊肉跳的回道。 “哎,这都已经五天了!”李斯忍不住的叹息。 “整个太尉府三十年来所有封存的军令往来文书,基本全看过来了,也不知道大律令究竟在看什么。”王戍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到现在为止。 他还是懵逼的状态。 搞不懂嬴城究竟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怎么了,要将太尉府内所有的军令都看一遍。 “许是被刺激了!”冯去疾忍不住的跟着道。樨 “要怪那就怪王贲,没事叨叨那些干什么。”李斯怒道:“尤其是,无论是陈兵峣关还是兵进上雒,那最终的结果还不是都一样,就他事儿多。” “李公此话就有失偏颇了,正所谓军令如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这就跟乡里打架一样,你们负责惹事,我们负责平事。”王戍闻言不由的反驳道: “要是我们去管你们怎么惹事,你们肯定不服,但倘若是你们来管我们怎么平事,我们肯定也不服。” “若是不反抗不打架,那受了欺负就怪不得别人了。” “所以,界定什么样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平事,就是乡里老大说了算。” “总而言之,都是为了大家不受欺负罢了。” “说一千道一万,要是乡里没有可以打架的人,那肯定会受到邻里的欺负。”樨 李斯翻了翻了白眼,恼火道:“老夫又没有说不让你们打架,只是把事情处理的委婉一些,让大家心里都舒服了,谁知道你们是一群莽汉。” 王戍呵呵道:“打架需要的是血性,失去了血性,战斗力就等于失去了一半。” “你看看那些受欺负的乡里,哪个不是冲到一半因为怕事,顾左盼右,犹豫不决的,但凡有一个人掉头怯战,就会有十个人产生一样的想法。” “有血性的人已经跟别人干上了,结果回头一看,我天,自己人竟然掉头跑了,下一次,有血性敢打敢拼的人就会跟着顾左盼右,凭什么让我先上去挨打,你不上我不上,大家都别上。” “结果,对面呼啦一片冲上来了,这时候你是掉头跑还是原地抱头挨打?” “等挨打了一次,怯战之心就扩散,见到对面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畏敌如虎的情况,未战先怯战三分。” “如果挨打三次之后,基本上,对面说句话,就没有人反对了。”樨 “挨打并不可怕,打不过顶多一顿皮肉之苦罢了,回去之后总结失败,熬练武艺,变换战术,变得更强打回去便是,总有一天能干翻对面。” “可怕的是怯战之心,不信你去调查调查,所有被邻里欺负的人,都是那些被扇了一嘴巴不敢反抗的人,你不反抗,人家就觉得你好欺负,既然你好欺负,下一次扇你两嘴巴你也就那样。” 李斯感觉自己被内涵了,怒道:“老夫说的是委婉,委婉一点难道就不行了?” 王戍抱歉的拱手,道:“这已经不是周礼春秋的时代了,自从孙武不讲武德之后,战争,已经不再是我通知你要打你,你做好准备,咱们约个地方打一架,你打不过我,认怂,我还要护送你回家。” “自柏举之战后,各种阴谋诡计就正式的登上了战国的舞台。” “自长平之战后,就不再以打败敌人为主要的战略目标。” “军事与政事最大的不同在于,政事,朝廷制定一条政令,到郡可以变一次,到县还可以变一次,到乡里那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樨 “但军事,从一到二,就是一和二,绝不允许有三的出现,一旦出现三,就意味着失控。” “政事变成三,湖弄湖弄就过去了,军事变成三,叛乱,投敌,拥兵自重,所引发的后果与政事完全是两个极端。” 李斯呵呵一笑,不作反驳,却是又道:“话说,你也算是大律令半个外祖父了,却和大律令发展到这个地步。” 王戍微微躬身,道:“恕末将无礼,李公不也是长公子扶苏的老丈人!” “不过末将与李公不同,李公可以代表法家,王氏却不能代表军事。” “呵呵!”李斯笑了笑,瞅着太尉府的大门道:“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王戍也是苦闷的瞅着太尉府大门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我也想不通,峣关之事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樨 “顶多,是王将军冲撞了监国,按此处罚即可,完全不至于……咳咳,我也发愁啊,闹到这个地步,不知道大律令头疼不,太尉府上上下下却很头疼。” “老夫也头疼,变法一事,错综复杂,没了大律令,谁也玩不转。”李斯叹道。 说到变法。 就都沉默了下来。 正此时。 一道快马突然闯进了咸阳宫。 “陛下车架已到峣关!”樨 通传的令兵一路向着丞相府大喊而来。 在太尉府门前的李斯,冯去疾,王戍等人也听到了。 不管是李斯,冯去疾,还是王戍等众多太尉府将军,都纷纷一喜,向着丞相府方向而去。 “陛下,终于回来了。” 面对如今这局面,即便是一向胆子很大的李斯,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迅速的。 众人就跑到了丞相府前。樨 通传的令兵下马迅速的道:“末将拜见李公,冯公。” 李斯迅速上前询问道:“陛下可是到了峣关?” 令兵迅速的拿出来一道文书上前递给李斯,并道:“陛下传令,一切照旧,不必相迎。” “同时,陛下并不打算前来咸阳,而是经蓝田之后,前往雍城。” 李斯眉头一皱的打开文书,上面是始皇帝亲笔书信,和令兵所说差不多。 可是。 让他眉头紧皱的是。樨 面对咸阳如此局面。 陛下竟然没有任何的指示。 只是通传一声,不来咸阳了,要前往雍城,若有所奏,自前往嬴城奏禀即可。 李斯将文书顺手递给身旁的冯去疾,忍不住的询问令兵道:“陛下没有其他的命令?” 不怪他疑问。 自从始皇陛下离开咸阳之后。 可以说。樨 咸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甚至说是动荡也差不多。 尤其是前几天的峣关上雒之事,堪称是快要到了兵变的程度。 即便是丞相府均有千里奏报。 可是。 他就不相信。 始皇陛下不进行半点的指示。樨 可问题是。 始皇陛下竟然真的没有半点指示,过峣关经蓝田前往雍城,简单直接的绕开了咸阳。 太奇怪了。 “这!” 冯去疾也是奇怪的看了看文书,心中忍不住的纳闷奇怪。 看似这是一道普通的通传文书。 但实际上。樨 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却是非同凡响的。 最关键的一条信息。 不进咸阳。 意味着嬴城的监国权力依旧存在。 实在是搞不懂这其中,始皇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回禀李公,没有。”令兵简短的回道。 “那陛下可曾对上雒之事做出指示?”李斯又忍不住的问道。樨 这是现在困扰着整个朝堂的事情。 令兵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那陛下没有特别嘱咐的事情?”李斯又忍不住的问道。 令兵再次摇头道:“没有。” “那陛下对目前朝政之事可有批示?”冯去疾忍不住的追问道。 令兵再次摇头道:“没有。” 一问三没有。樨 这可把李斯和冯去疾给整蒙了。 但凡有点指示,他们都不这么追问。 这没有任何指示,反而让他们忐忑不安起来。 左右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斯就让令兵歇息,并让郎中令府派人前去复命。 只是这! 自从知晓始皇陛下返回之后,震惊归震惊,但他们已经众望所归的等待始皇陛下回来了。樨 可现在。 “要不去雍城迎接?”冯去疾忍不住的说道。 “这合理吗?”李斯顿了顿道。 “不太合理!”冯去疾想了想又摇头。 “要不,你去雍城探探?”李斯忍不住的道。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我去雍城巡视一下,这很合理!”冯去疾不由点头。 现在。樨 所有人都知道始皇帝回来了。 但是始皇帝并没有来咸阳。 这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陛下回来了,前往了雍城?” 太尉府堆积成山的竹简里面,嬴城疲惫的道。 “是!”李斯试探性的回道:“也不知道陛下这是何意。” 嬴城停顿下来,道:“回来便好!”樨 嬴城缓缓的起身,疲惫的走出了太尉府,感受着暖阳的余光,道:“这是一个危如累卵的帝国。” 听到嬴城莫名其妙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李斯身体勐然震动,惊问道:“大律令这是何意?” 嬴城恍忽道:“大秦万世啊,可,你知道,这个强盛的帝国,从天下一统称之为秦朝,到他的灭亡,不过十五年的时间。” “在万丈辉煌中屹立,却又在激烈裂变之中灭亡。” “就像昙花一现,惊艳了整个历史的长河,却湮灭在了尘埃之下,甚至于,成为人人诟病的暴秦。” “这?”李斯惊疑不定的盯着嬴城。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嬴城的身上感受到了无边的落寞。樨 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失去了往日一般的活力。 短短五天的时间。 他不知道嬴城究竟想到了什么,竟然产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的嬴城。 锐利的令人不敢直视。 可现在。 竟然给他一种认命的感觉。樨 可现在正是变法的刚刚开始。 还有无边蓝图等待着扩展。 而嬴城提出变法之后,所获得的是整个秦国的支持。 “若是大律令对王贲之事极其不满,那老臣便先弹劾王贲,罢免王贲。”李斯忍不住的给嬴城提气。 “不必了。“嬴城摇了摇头,“当一个国家,图一时之强而无休止发展军事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国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辉煌,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衰落。” “可当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便会发现,是那么的无力。” 李斯心底渐渐泛起了波澜,却满是不解的盯着嬴城。樨 当初嬴城的亡国之论。 惊掉了满堂朝臣。 自此。 开启了变法之路。 而嬴城对变法的热情,是所有人都不具备的。 变法之事,更是在一步步的推进之中。 可现在。樨 他想不明白,嬴城仅仅是王贲一件不起眼的事情,就到了这种心灰意冷的地步。 “老臣敢问,大律令究竟在这三十三年来,军令来往之中,看到了什么,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李斯心中季动的问道。 不怪他疑问。 变法之路,他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他所能看到的是一个法家前所未有的盛世。 在变法之中,他只能尽力的维系稳定,推进变法。 对于一件事能能不能成功。 其实他豪赌的成分更多。樨 但是。 不管是他亦或者冯去疾,哪怕是始皇帝,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就是嬴城的智慧和才学。 过目不忘的本领,再加上勤奋,嬴城具备了他们所有人都不具备的能力。 也只有如此。 嬴城所制定的秦律,包括那一条条充满着智慧的条令。 无不证实着这一点。樨 你可以不相信嬴城的办事能力,但不得不相信嬴城在处理问题的智慧。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而现在。 嬴城所说。 让他充满了疑惑。 嬴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问题,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是。樨 军事存在什么问题吗? 大秦将士,是这个天下最精锐的悍卒,忠心耿耿,所向披靡,他并不觉得这其中存在着什么问题。 如此。 这样的结论。 又是从何而来。 “你不懂,因为这样的事情,遍观史册,从来没有出现过,无迹可寻。”嬴城摇了摇头道:“而我大秦,开启了这样的一个时代,甚至开启了这样的一个先河。” “这么说吧。”樨 “李公可曾饲养过牲畜?” 李斯眉头一皱道:“早年饲养过。” 嬴城点了点头道:“秦国就如同一只虎,这只虎其实只需要吃一只羊,就能吃饱。” “可是虎的主人因为要这只虎变得的更加的强壮,给这只虎吃了两只羊。” “虎极速的强壮,突破了自己生长的极限,变的十丈高,十丈宽,十丈长,威勐而高大,令人不敢靠近。” “但是这只虎依旧非常的听话,所以,虎主人让这只虎去踩死一只狼。” “可是,在这只狼旁边还有其他牲畜。”樨 “在以前,虎可以精准的杀死这只狼而不伤及其他牲畜。” “可是,在这只虎变得威勐高大之后,虎躯一震,狼还未杀死,其他牲畜已经死伤遍地,只要狼稍微反抗一下,整个圈内的牲畜,就会被波及。” “的确,相比起以前,虎已经成长到了踩死狼如踩死蝼蚁的地步,可是,即便是这只虎再听话,只能作为观赏,但不能轻易动弹,因为哪怕其轻轻的翻身,就会遭殃一大片。” “即便是虎主人并不想伤及无辜,甚至于这只虎,也不想伤己无辜。” “可是其体量,已经决定了,在扑杀一只狼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让其他牲畜跟着遭殃。” 第239章 被忽略的万世制度 “这!”李斯的眉头渐渐的锁了起来。烥 “人撞,力不足千斤,收发自如,不及伤人。” “马撞,力不足千钧,尚有收发,可避人不伤。” “快车马撞,力不足千石,已然不顾,伤人伤己。” “滚石撞,力超过千石,无法控制,发不知果。” “陨石撞,力不可计数,天地崩裂。” “李公认为,此时的大秦铁骑,属于什么样的程度?” 嬴城又问道。烥 “无法对比,但倘若以战马为比,大秦目前拥有一百二十万匹服用于军事的战马,一马之力约十五石。”李斯眉头紧皱的回道。 “是啊!”嬴城道:“千万石之物,我让他停在峣关,他冲在上雒,就显得太合理了,我无法怪罪任何人。” “大裁军?”李斯试探的问道。 他不关心问题的产生,他在意的是问题的存在,任何试图颠覆这个国家的人,都是他李斯的敌人。 】 “不能裁啊!”嬴城摇头一叹道:“就好似站在路旁,在一个奔腾而过装满石头的车架上取下来一块石头,即便是取下来,也是伤己的行为。” “若裁撤兵力,就要直面一个更加现世的问题,封田地,在伍尚且还能拖着,若退伍这就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倘若如此,在集体化之下,这就又变成了极其特殊的存在,不集体化,只有封荒山荒地,两头均不可。” “我本想以集体化农业来消除这个危机,以里集体消化个体危机,等到集体化农业安稳下来,返乡的士卒见家中余粮充足,自不会闹事。”烥 “但集体化农业,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来推行,还要配之以相应的福利制度。” “倘若裁撤部分实际封地的士卒,必然导致大秦军事力量自若,北有匈奴南有百越西有羌人内部同样不稳定。” 听到嬴城如此说,李斯总算是松口气,道:“那便该按既定计划推进,先把变法一事做好,届时再想办法解决军事的问题。” “况且,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已经极大的稳定了大秦将士,而军事学府的建立也可以培养新一代将领,只有完成变法,才能体现出新军制的优利,新军制是建立在新法的基础上,新法不成,新军制反而会成为更大的矛盾。” “我明白,让我再想想吧!”嬴城叹了叹,漫步离开了太尉府门前。 太尉府内的军令往来都在他的脑袋中了。 “大律令去哪?”李斯忍不住的问道。烥 “御史大夫府!”嬴城说着,已经渐渐远去。 李斯盯着嬴城的背影,微微一叹,他知道,此时的嬴城进入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阶段,他曾经当着荀师的面要放弃儒法的时候也经历过,否定此前所学的知识而重塑自己的理念。 这个阶段,极其凶险。 只是。 他无法给嬴城任何的指导。 即便是他略有所悟,也无法理解,大秦军事在嬴城的眼中究竟为什么会成为不可逆的亡国。 “老夫不管将来如何,但现在,乃至发生最坏的预想之前,老夫会竭尽毕生之力的让法在这个世间成为不可替代之法度。”李斯低沉的呢喃,“国可灭,法不亡!”烥 体量! 太大了! 嬴城执掌政事,对各府的文书均有大规模观看,更清楚这个问题。 大到人口数量占据了秦国十分之一的体量! 大到生产总值占据了秦国二分之一的体量! 大到国库支出占据秦国三分之一的体量! 所以就有极盛的状态!烥 也一定会迎来极衰的状态! 极盛之下! 统一六国! 极衰之下! 十五年亡国! 胡亥! 继位不过两年的时间而已!烥 天下哗变! 三年! 章邯投降项羽,武关被刘邦攻破,并在极短时间内咸阳被攻破。 刘邦项羽在哪? 扬州! 东南沿海! 这样的地域跨度,就算是大秦将士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吐一条长河拖延十年。烥 除非! 这个军事主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初来大秦时,他认为这就是胡亥的问题。 因为胡亥的确大肆杀戮。 经历了七八年的耕读,他发现其实大秦在始皇帝在位的时候就存在着很多的矛盾。 包括六国贵族,秦国勋贵,秦国军制,徭役等。 可现在。烥 他觉得他以前忽略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军事主体不属于国家,属于个人。 而这! 无法完成军事主体的交接! 也就是说,不管胡亥得位正不正,他都无法继承这个军事主体。 始皇帝活着,大秦属于始皇帝。 始皇帝死亡,这个国家分崩离析,会更接近于军阀割据。烥 而始皇帝之所以能够在扛着分封压力下完成大一统,也要归结在这个军事主体。 这是大一统的保证。 极其强大的归于个人的军事力量,有这个,才能够书同文车同轨修灵渠疏水道。 当然,刘邦那句嗟呼,大丈夫当如是也,延续了始皇帝的意志,至此华夏走上了军政一体的大一统国家。而如果让项羽夺得天下,华夏未必就能延续大一统,事实上,项羽入主咸阳后,分封十八路诸侯王。 这都是后话。 想要完成军事主体过度,就需要盖世军威,复制下一个始皇帝。 而这也需要面对另一个问题。烥 每一个皇权继位者,都要去复制。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御史大夫府。 掌监察百官之权。 但除此之外。 还拥有一个特殊的地方。 国家图书馆!烥 天下书册典籍的储藏之地。 如果按照时间跨度来对御史大夫府图库进行细分,有明确记录的可以追朔到巫山人,并非后世考究,而是一个谁也看不懂的头骨书,十二个巨大的头骨被打磨后串在一起,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记录着什么内容,没有人知道。 这本书被定为始古,其族被称之为‘巫山’,之所以如此,是黄帝的批注,黄帝在始古书上面刻入了‘始古巫山人’,并批注道:“距今未知,源巴山巴国,交换所得。” 而在旁边,还有一个石刻,青铜卷,帛卷,纸张卷,均是复刻文,为一套,石刻源自夏,青铜卷源自商,帛卷源自周,纸张则是由近期典藏库吏员抄录……但是,文字载体虽然变了,但里面的文字没变,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伏羲文字由伏羲创先天八卦,仓颉结合天象而成。 但燧人部落位于黄河流域,随着气候环境数次南北迁徙,均未涉及到被重重大山所阻隔的巴蜀地区。 而巴蜀地区自成一体,被称之为巴国,甚至要远在夏之前,在黄帝时期便已经是一个国家,具体成型时间,按照夏禹所记,早于一万年,巫山已成国。烥 同时。 按照伍胥石册记载,黄帝与巴国交换始祖信物的时候,将一个长宽约七丈的龟卜作为交换,交给了巴国。 这个龟卜便是伏羲创造八卦图文的始物。 这是两个上古文化之间的接触,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并没有建立文字语言的沟通体系。 而两个不同文化之间的沟通体系,没有上千年时间的互译互通,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其实,在面对陌生文化之中,肢体语言要更偏重于文字语言。 尤其是对于两个已经有独立语言体系的文明。 而这一切,就要归结到夏禹时期。烥 没有人知道当时巴国发生了什么,但以夏朝的记载,盆雨十天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夸张。 天上的雨水像是盆往下倒一样十天不停,山洪像是湖海一样在翻滚。 夏禹时期整个华夏大地所有部落均处于自顾不暇,通往巴国的路也被阻隔。 本以为等到安定之后再去,可夏禹再次寻巴国之时,找不到进山路了,便记以‘山形变化,旧路无踪,翻山无归’。 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夏国试图与与巴国联系,始终没有进展。 直到太康时期,这才找到了通往巴蜀之路,便记以‘巴路,通巴国,地形大变,不见人踪,燧近迁至巴。’烥 夏朝太康期间,派遣大量的人力打通了巴蜀之路,可是再见之时,巴国已经找不到踪迹,地形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于是就距离最近的部落迁徙到了巴国,重新生活。 可以说。 上古夏禹之时的大洪水,近乎截断了华夏文明传承,很多记录之中的物品,都消失了。 而在记录中还有一份关于巴国地形的青铜鼎,在山洪中遗失,且互译竹简也跟着消失了,被埋在什么地方,只有鬼知道。 按照夏朝记录,燧人部落,女娲部落,华胥部落,神农部落等,南北往来无阻,也就是说在上古以前,秦岭对南北的阻隔,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只是在大陆版块变化,气候变化,冰川变化中,出现了隆起的山脉阻隔了往来。 可以说。烥 巴蜀地区是夏朝之后的二次开发,历经几千年,这才有了秦国得到巴蜀地区后,不到三年时间就让巴蜀成为了战备资源的大后方。 也是在夏朝,巴蜀地区从统一国家重新回到部落状态。 而至于说在他后世经验来看,华夏文化的第二次断层。 主要原因要归结在两个人身上。 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后收缴天下典藏追根朔源,然后……被莽夫项羽一把火烧没了。 剩下的,就只能靠博学者猜了,猜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至于说华夏文化的第三次,第四次断层。烥 就不多嘴了! 只要是正统华夏传承,每一个继承者都在试图探寻始祖文化,追根朔源,这无关皇朝更替,因为想要统治华夏大地,就一定需要正统炎黄子孙。 在这个神奇的文明之中,炎黄子孙总能够在地狱中爬上来,站在食物链最顶端。 嬴城以前没有读过这些内容,实在是这些内容,只能做考古之用,课外读物。 但想要学习到什么,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倒不这么认为了。 现在他都想要去巴蜀之地挖巴国了。烥 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 巴国,是一个传承了三千年而不灭的国家,炎黄时期接触巴国,而在夏禹之后,夏禹效彷巴国建立夏朝,那么夏朝的制度是更接近于巴国。 夏朝以前在发生大洪水的时候,巴国可能在面临更为严重的问题,印度板块和亚洲版块挤压导致青藏高原快速隆起,高原物质东流抵达了巴蜀地区,但因为巴蜀地区多刚性地块阻碍了高原物质,在长期积累下,令巴蜀地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用天地倒转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这直接将整个巴国埋葬了下来。 而夏禹见巴国旧地无人,便将巴国划入版图,划分九州,天下部落臣服。 如果从夏朝统治的角度来看曾经巴国的统治。 精神文明,铸造九鼎的意义非同凡响,将神权具体到某一件物品之中。烥 刑法一定昌盛,禹刑虽后有补充,但这是从夏禹开始正式的进行统一量刑的。 官吏为重且官少吏多,也就是说很多的官员并不需要朝廷负担,这些吏员还可以从事其他事物。 贡赋制度非常严厉。 领土疆域一定有极其严谨的划分,九鼎之上刻着九州地图,可见一斑,且,血缘关系通婚一定是互通有无,并非以氏族为首。同时,姓氏区分,宗族关系肯定很关键,且为父权关系。 家天下,皇权一定是集中的,但是按照黄帝时期接触巴国,那么也就是说,巴国同样存在推选制度。 强大的军事力量,但是按照夏禹之制,所有的兵力均在部落。 这种种若是与巴国,后世称之为三星堆文明的一个更加遥远的华夏文明古国有关,夏禹在和巴国接触之中,进行效彷。烥 又因为大洪水时期的到来而中断。 夏禹所指定的制度那便是一个模彷巴国而成的似是而非的制度。 夏禹改姓? 嬴城忍不住的思索,暗暗吃惊。 禹为姒姓,其子孙均被分为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等十二姓。 而这。 是否也意味着。烥 如楚国一般,若是将赢姓除了皇帝一脉之人,太子继位之外,其余姓氏,全部分为其他姓,而只有赢姓可以继承皇位? 而被改姓之人,自成宗族,传承三五代,也就意味着,宗室的祸乱减少了? 而若按此军事分布来说。 整个巴国的军事分布,应该是……散布在每一个乡里,战时调动? 但倘若是因为大陆版块碰撞导致青藏高原抬升,是否也意味着,巴蜀之南一马平川,而巴国之都在巴蜀之地,国都需要在尽可能远离危险的位置? 而夏朝也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按照地位不同分不同阶层和等级。 嬴城脑浆子都在翻滚的翻阅着这些古老的典籍。烥 试图寻找到一条万世之路,而这,也似乎为他打开了一个新的方向。 第240章 摆烂了? 雍城。 好似突然之间。 雍城变成了咸阳。 三公九卿,大大小小的可以面奏皇帝的官员络绎不绝的出现在雍城。 而大郑宫,一个早年间秦国奏议的地方。 因为官员体系的日益增多而容不下太多人的宫殿。 却在此时犹如变成了咸阳殿。 成为这个天下最重要的宫殿。 冯去疾来了,又走了。 李斯来了,又走了。 王贲来了,又走了。 辛胜来了,又走了。 内史腾来了,又走了。 而就连很多的诸侯,都似乎放弃了咸阳城般,来到了雍城逛了一圈又走了。 似乎突然之间。 雍城变成了天下中心一样。 而始皇帝。 很多在咸阳城‘上班’的官员,都自主的放弃了咸阳城,不远百里的赶路来到雍城,在和‘公司’的‘领导’打个招呼之后,再跑回咸阳上班。 似乎在突然之间。 在一个月时间成为天下中心的大律府,门庭冷落了下来。 甚至在咸阳城渐渐出现了一种流言。 始皇帝之所以从衡山折返,是因为嬴城施政不当,也因此,始皇帝这才匆匆赶回。 然而。 这样的歪风虽然渐起。 但变法一事,没有嬴城,依旧在稳步的推进之中。 而嬴城。 突然之间像是消失了一般。 没有巡查。 没有巡视。 没有在各司之中‘转悠’。 更没有在大律府处理政务。 不得已之下。 在丞相府内的很多的文书,逐渐的向着雍城转移。 仿佛。 在极短的时间内,嬴城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然而。 对于不了解情况的人,各种流言四起。 但对于真正能够接触大秦这个权力核心圈层的文武重臣们来说。 清楚的明白。 嬴城的权柄并没有任何的减弱。 只是。 这其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况,让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 “已经十天了!” 冯世杰站在雍城的门口,忍不住的叹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很多事情需要大律令来处理,可大律令却躲在典藏库不出来,弄得现在朝政完全紊乱了。” “陛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住在雍城不来咸阳,也没有要主持朝政的意思,一大堆事情要我们自己抉择,如何能抉择啊!” “春耕即将结束,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有些乡里已经结束了耕种,已经闲赋下来了,要怎么处理?” 实在是无解。 咸阳嬴城没动静。 雍城始皇陛下也没有动静。 可现在。 整个天下将面临着上千万人的流向问题。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就要商量徭役之事,什么地方用多少人然后等到春耕结束就征发徭役开始动工。 这包括一系列的水渠修建,河堤维护,道路修建和维护,宫殿修建和维护,作坊兴办和经营,天下所有的事情都要步入应有的节奏之中。 不可能,也不能让上千万的人无所事事。 天下的事情他管不了。 但是内史郡的事情,那一桩桩一件件却是需要他来处理的。 始皇陵的修建,国学府的修建,这些虽然是由九卿府直接负责,但离不开他这个主治官。 尤其是。 自变法之后,关中之地成为变法贯彻到底的地方。 学府,医馆,教学,工厂,等等一系列的政令,都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到底怎么办。 谁来做个主啊! 然而。 冯世杰完全不知道。 就在他要前往大郑宫向始皇帝奏事的时候。 大郑宫内。 始皇帝都都囔囔的道:“这么说,嬴城现在撂挑子不干了?” 冯去疾急忙点头道:“陛下,老臣也劝了大律令好几次了,可大律令,沉浸在典藏库之中,就看啊看啊的,对政事完全不关心,还请陛下回咸阳主持朝政,再如此下去,政令就要紊乱了。” 始皇帝不悦的道:“他是觉得朕不该回来,回来影响到了他布政,要不,朕走?” 冯去疾瞬间低头看脚尖,不知该如何回话。 “陛下,想来大律令应是不贪恋权势之人。”蒙毅忍不住的回道。 始皇帝眉头一皱道:“那他这是什么意思,朕回来他就躲进典藏库?” “还是说,因为峣关之事,他不满了,就不想干了?” “哼,岂有此理。” “传朕旨意,让嬴城立刻前来雍城见朕。” 冯去疾左右犹豫了一番,略有不解的问道:“陛下既已回关中,老臣着实不解,陛下为何不主持朝政,却居于雍城。” “这让朝野人心紊乱,甚至有传言,陛下身体抱恙,无法主持朝政。” “老臣斗胆,请陛下回朝主持朝政。” 始皇帝也很是烦闷,对蒙毅道:“蒙卿。” 冯去疾疑惑的看向蒙毅。 蒙毅微微对始皇帝拱手,看向冯去疾,道:“其实陛下决定结束南巡,并非是要结束巡视,而是要主持西进之事。” “所以陛下在返回关中之后,直接来到雍城。” “一来,这并不影响大律令的监国之权,变法一事错综复杂,临阵换帅为大忌,必须要在关中看到变法通行,有成文推行之法。” “二来,便是驴政之事,奇畜的驴这种野兽若为真,乃是干系一国兴盛之事,陛下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北返西进,巡视陇西,并巡视北方防线。” “三来,西进有敌,河西西域皆有强大部落,还是要慎重对待才是,也因此,陛下准备筹建西征军,主要在陇西,北地等地征兵。” “四来,蒙恬将军请奏要出关迎敌,寻找匈奴王庭击溃,并试图匈奴驱赶出北境,在筹建西征军之后,陛下便巡视北方防线,如若确定可行,便对匈奴用兵。” “冯公也清楚,陛下南巡,近百万大军扑空,项氏一族和江东勋贵渡船出海,留下了江东一个空壳子,小规模的厮杀都没有发生,屠睢将军继续前往百越,蒙武将军留守江东,李信,李由众多将军还停留在九江,返回咸阳劳师动众却无战果,却也不能长期屯兵九江,所以,陛下思来想去,只能对北边用兵。” 冯去疾恍然大悟,不由敬佩道:“陛下圣明!” 始皇帝呵呵一笑,冷声道:“所以呢,推行新法一事不能出乱,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嬴城尽快动起来,哪里有时间让他去看书,当初是他信誓旦旦的要变法,现在倒撂挑子不干了,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莫不是真以为,没了他嬴城,我大秦无人能推动新法?” 冯去疾当即道:“老臣,遵旨!” 冯去疾忧愁的离开了大郑宫,苦苦的抬头看天,现在清楚了始皇陛下的意图,心中也算是大定,可一想到嬴城这几天的状态,他就忍不住的发愁。 他每天都劝啊。 可他总不能将嬴城给从典藏府绑出来主持朝政吧。 上雒之事,的确,王贲很过分,但总的来说,上雒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乱。 楚系开城跪降,上雒,商两地依旧保持着秩序,而且贯彻执行了变法一事,可以说,反倒是上雒,商地成为了彻底贯彻变法一事的地方。 朝堂之事,岂能事事如意,取舍得失自有定数,嬴城根本没必要纠结在一件自己认为不愉快的事情上。 正走着。 冯去疾和冯世杰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冯去疾疑惑的问道。 “还是咸阳湖的事情,这春耕眼看着要结束了,湖面也彻底解冻,李氏将整个咸阳湖都买下来,这不,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要让李氏把持咸阳湖捕鱼,还是放开通道让附近百姓入湖捕鱼,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定论啊。”冯世杰眼巴巴的瞅着冯去疾道:“再不定论,下官的头就要炸了。” “哦!”冯去疾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的错开了冯世杰,示意冯世杰快去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件事关乎甚大,也是新法推行之中极其争议的问题。 甚至他觉得。 即便是东乡李氏,也未必抱着完全把持咸阳湖的想法,只是在试探朝廷对政令实施的程度,这件事还是有很大的商酌空间。 其实很好解决,李氏适当放开几个出入的码头让渔民进湖捕鱼就可以了,咸阳湖那么大,李氏根本不可能管过来。 但问题是。 现在需要一个拿主意的人,也是现在争议的问题。 究竟是要让李氏完全把持咸阳湖,还是让李氏适当放开。 而这。 并不是单纯的一个问题。 各个勋贵均花费巨大代价对盐业,铜矿等进行了租用开采。 而李氏问题处理上一定涉及这些产业的开采问题。 这关乎民生问题,这些产业均有一大批百姓赖以生存。 但同样,勋贵租用的真金可是入了府库的。 同样。 这也是影响变法极其尖锐的问题。 在集体化农业之中,勋贵那也是伤筋动骨了,处理的不妥当,也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所以现在。 谁来做主。 “还是得尽快让大律令主持朝政才行啊!”冯去疾不由加快了脚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嬴城荒废下去了。 可是。 冯去疾还没有出宫门。 后方冯世杰就跑着追了上来。 “大伯,你说说怎么办,要不你提个意见吧!”冯世杰一脸无奈的追着道:“到底该怎么实施,也让下官有个数才是啊。” “去找大律令,别找我,还有,现在是公事,以官职相称,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太难听了点。”冯去疾摇头。 “我,唉,侄儿先行一步,此事的确非常着急,再拖下去,恐怕会激起民变。”冯世杰说着,骑马带着衙兵快速的向着咸阳城飞速而去。 冯去疾再次一沉,进入了马车。 不能再拖下去了。 不止有一件推行律法之事需要明确的定论。 而这样事情,如果有成例,丞相府倒是可以处理,但问题是,没有成例,一旦做出决定,这就是明确的处理方式,今后遇到类似问题,也会按此酌情处理。 第241章 明日,雍城奏事 然而。 典藏库。 嬴城坐在一张桉牍前,认真的读着一篇名为《终古记》的竹简。 终古为夏桀的太史令,因为不满夏桀的暴虐,从而投奔了商汤,而这终古记便是终古所整理,主要整理了远古部落变迁。 但很可惜。 终古刻书一千字,没有整理完就逝世,终古记也成为绝笔。 而商朝之后,文字更是发生了转变,而终古记这种竹简,连翻译都没有,只是以孤本留存了下来。 世事变迁,如今终古记近乎在典藏库落一尺厚的灰尘了。 之所以落灰。 这终古记只能算是不怎么起眼的野史,且并非只此一本,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大律令,大律令,嬴城!”李斯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生气。 可是。 没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即便是他声音再大,也没有让嬴城抬头看一眼。 快要疯了。 “关中,是时候用新秦法替代旧秦法了,时机,成熟了。”李斯试图叫醒嬴城。 可是。 嬴城还是没有回应。 仿佛。 那一寸的桉牍前,是一片隔绝的世界。 可。 嬴城这个样子,快要把他给愁死了。 现在他是真恨不得把王贲给吊起来打一顿。 可。 陛下对王贲的信重,也不是他轻易能弹劾得了的。 李斯正劝着,冯世杰丛丛走了进来。 冯世杰见李斯在,就忍不住的问道:“李公,这!” 李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冯世杰说事。 冯世杰微微施礼,便道:“大律令,这咸阳湖之事,要作何决断啊,这李氏将咸阳湖把持了起来,可附近的渔民却闹事……” 冯世杰吧嗒吧嗒的说着。 李斯也一脸期待的等待着嬴城的回应。 即便是。 李氏就是他的宗族,可现在,他也不在乎了。 “在中心中去中心?” “在集权中去集权?” “在扩张中去扩张?” “咸阳没了朝廷依旧是咸阳,朝廷离开咸阳依旧是朝廷,但是,咸阳之所以能够兴盛至此,是因为定都在此,所有的权力,集中在了咸阳,而这也一定会导致中央与地方权力的失衡,推恩令的产生便是削弱地方诸侯藩镇割据,但是,当这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了长安,这一定会导致绝对权力之下官员互相倾轧和外戚权力盛大,而皇权过于强盛,导致君臣权势失衡,政局因此产生了长期的动荡。” “汉武帝晚期盛行巫蛊之祸,未尝不是权力过度集中之下导致的权力失衡。” …… 听到嬴城絮絮叨叨的呢喃声。 李斯和冯世杰面面相觑。 汉武帝是谁? 明太祖又是谁? 大魔导师刘秀又是谁? 霍去病卫青又是谁? 唐太宗又是谁? 王安石变法又是什么? 隋唐大运河又是什么? … 羁縻政策又是什么? 世俗兵制又是什么? 府兵制又是什么? 卫所制度又是什么? 尤其是李斯,听到嬴城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呢喃。 整个人就是一顿的头大。 这几日。 他不止一次前来典藏库劝说嬴城,让嬴城出去主持朝政。 可是。 无论他如何说话。 嬴城都没有回话。 哪怕是他说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 嬴城还是在那儿自顾自的看书,呢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尤其是。 嬴城还时常提出一些让他完全懵逼的东西。 汉武帝?他没有听说过。 霍去病,卫青,应该是人的名字,隋唐大运河应该是一条河的名字,羁縻政策,应该是一种国策,王安石变法应该是一个变法,卫所制度应该是一种兵制。 可是。 这些全部都是一种称呼,具体所表达的意思,他检索记忆都找不到任何踪迹。 看得人是真的着急。 他不明白,嬴城究竟要从这些书籍之中找到什么,探寻什么,又要解决什么样的问题。 若是找不到。 是不是要真的一辈子都沉迷在这里。 但是。 变法之事不能没有嬴城。 很多需要决策性的意见,都需要嬴城来决定。 “如果我说,其实真正继承到夏朝国策的是元,想来,应该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吧?” “然而,在这茫茫的历史之中,究竟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或者说,天下没有正确的道路,只能尽可能努力的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更好一点!” “但是,元仅仅继承到巴国的军制,而部落兵制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征战制度。” “夏朝照猫画虎,在没有互译互通前,因为大洪水而割裂,夏禹只能按照记忆来模彷。” “其实,发动战争的入侵,只是下策之中的下策,而真正的入侵,是一个十年乃至百年,几百年乃至千年的入侵。” “是润物细无声的入侵,才是真正可怕的入侵。” “而这,更类似于华夏文化,在华夏大地上,有数次的传承断裂,但是,却依旧保持着独特的传承方式,而这,就是润物细无声的入侵。” “将巴国与燧人部落看作是两个国家,一个先进文明与落后文明的战争,在接触之后,巴国展现出来前所未有的友好,和善的交流,用精神文化去交流,用自己的文化去交流,而最终,所形成的局面便是融合,当达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状态之后,甚至不需要发动战争,当两种不同的文化达到统一之时,自然而然的统一就会出现。” “接纳,用无比广阔的胸怀来接纳?” “而事实证明,在这片大地之上,上百万年的部落交织之中,数以万计的部落,接触,战争,交流,融合,战争,融合,战争,融合,直到有一天,以族群发动战争的理由,消失了,打着打着突然发现,好像我们有同一个祖宗,八百年前,我们祖宗是在同一个炕上睡过觉的兄弟。” … 面对嬴城又开始了自言自语模式。 李斯和冯世杰面面相觑。 最终。 两人长叹一声。 转身准备离开。 他们也不敢久留,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理。 可就在此时。 突然间如雷霆般的声音激荡了出来:“明日,护国都尉,左右丞相,御史大夫,九卿正,雍城奏事。” 唰的一下。 李斯就转过身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 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什么?”李斯忍不住的惊问。 “太好了,太好了。”冯世杰甚至手舞足蹈了起来。 嬴城缓缓的起身道:“明日,雍城奏事,有疑问吗?” “好,好,好,老臣这就安排。”李斯不见沉稳的大笑了起来,不在乎嬴城想明白了什么道理,现在对他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嬴城终于想明白要主事了。 这简直不要太重要。 “哈哈哈……”李斯甚至大笑着扬长离开。 “下官,告退!”冯世杰也非常的识相,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比嬴城重新出世理政重要,不就是咸阳湖的事情吗,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澎! 却是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撞击声。 冯去疾骂骂咧咧的怒斥道:“长不长眼睛,莽撞如此……咦,李公,你这是?” 李斯大笑着拉着冯去疾道:“冯公,正好你来了,走,走,走,回丞相府议事,喝两杯,今日便是有要事,也要喝两杯。” “怎么了?”冯去疾奇怪的问道。 “明日雍城奏事,大律令说的。”李斯大笑道。 “真的?”冯去疾本就是为了劝嬴城而来,此时听到李斯的话,不由惊奇了起来。 “这还能有假?”李斯大笑着,扬长而去。 冯去疾看了看典藏库的大门,顿了顿,急忙追向李斯追问道:“李公不愧是上窥天心之人,竟然劝动了大律令,不知李公如何劝说,竟然令大律令回心转意了?” 李斯笑了笑,自嘲道:“大律令,哪里是我等凡夫俗子可劝的啊!” 不是他自嘲。 实在是。 嬴城有时候,脾气比始皇帝还要大。 …… 嗡! 明日,雍城奏事? 好似突然之间,整个咸阳宫就只剩下这一道声音了似得。 这道消息传播之快,超乎想象。 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咸阳宫就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治粟内史府,内史腾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感叹道:“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就要出事了。” 少府,张少公惊叹的说道:“真的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以前没觉得什么,可是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却犹如隔了三个春秋,令人忐忑。” 奉常府,赵洽长叹一口气,道:“终于出来了,速将近日之事整理一番,明日奏事要用。” 短短的几句话。 却犹如在咸阳引发了地震一般。 就连泾阳候府,秦伯侯府在听到消息之后,也长长的松口气。 嬴城不理事,所产生的影响,非同凡响。 这是新法与旧法之争。 而现在。 他们已经在极力的响应新法变革,若这个时候割裂中断,前不前后不后,所产生的影响非同小可。 雍城奏事。 如天降流火般开始在大地之上翻涌。 马台里。 张良盯着淳于越差人送来的信件,眉头一展,呢喃道:“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儒家可是将家底都压在了新法之上了。” 第242章 我有四策,以安万世 翌日。 天未亮。 李斯,冯去疾,蒙毅,王贲,冯劫,内史腾,张少公,赵洽,姚言,嬴傒,冯世杰等众多核心重臣站在大郑宫门前。 着急的等待着……嬴城的到来。 而始皇帝,郑重其事的坐在龙椅之上。 “嬴城还没有到?”始皇帝眉头一皱的问道。 大秦稍微隆重的议事,均在卯正开始,这也是为了早早将议事结束,让臣子们回去处理政事。 “回陛下,大律令未到,似乎,似乎还不见人影。”负责始皇帝玺印的掌印司内侍轻声回道。 “算了,不等了,让诸位大臣进殿再说吧。”始皇帝略有生气的道。 门外。 就隔着一道门。 李斯,冯去疾众人却不敢轻易的踏进去,只是现在众人也没有心思踏进去。 今日的主角还没有到来,踏进去他们也不知道该说啥,要是再劝陛下回咸阳,估计得惹怒陛下了。 “怎么嬴城,还没到?” “不知道啊,为了今日奏事,昨日老夫黄昏我便入睡,鸡鸣我便起床。” “那,你们就没有关注一下大律令?” “额,自从大律令主持变法以来,貌似就一改往常,从来没有迟到过,这个老夫倒真没有关注!” “好像,还不见大律令踪迹啊!” 人数不多,但也不少,众人不断回头张望,不见嬴城踪迹忍不住滴滴咕咕的议论了起来。 “这,今日之主角,是大律令啊!”内史腾忍不住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张少公跟着滴咕了起来。 “这,总不至于让陛下也等他前来吧!”冯去疾忍不住的滴咕道。 说到这个。 众人就又都沉默了下来,眼看着嬴城不来,他们也不想进去,估计不止他们,里面那位陛下应该也在升起怒火之中。 “李公,冯公,陛下请诸位公卿入殿。”正说着,内侍从殿门外走了出来,轻声的说道。 “这,多谢掌印!”李斯犹豫了一下回道,又是忍不住回头一看,自知不能再等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大郑宫虽然因为太小而被遗弃,但今日他们人数也不多,足够宽敞。 而且大郑宫并没有鱼龙桥,鱼龙台这些地方,众人都近距离的见到了始皇陛下。 “臣等拜见陛下。” 李斯,冯去疾,蒙毅,王贲,冯劫在前,内史腾,张少公,赵洽几人在后跪拜道。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请坐!”始皇帝澹澹的说着,又随口问道:“大律令还没有来?” 李斯急忙回道:“回陛下,还未来,兴许路途遥远,耽误了一点。” 始皇帝呵呵一笑,道:“张凤,去迎一迎大律令吧。” “诺!”卫尉府令当即领命,披甲离开了大郑宫。 这看的众人头皮发麻,都不敢坐了,乖乖的站着为好。 “怎么,诸位也要效彷大律令?”始皇帝看起来是真怒了,都开始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臣等遵命!”这下众人哪里敢,急忙落座。 尤其是。 看起来大郑宫内的布置也是按照今日前来议事的排序分布。 正好在李斯的旁边,空出来了一个位置。 冯去疾也不想让议事冷场,率先起身走到中间道:“陛下,臣有奏!” 本想着缓和一下气氛。 可谁知。 话未出口。 始皇帝就打断的道:“等着吧,四公府尚缺一人,如何奏事?” “朕倒是很好奇,大律令身负监国之命,在大朝会中,也是如此这般,没有时间观念吗?” “诸位爱卿在殿中等候,监国却迟迟不来?” 冯去疾见此,也知道有点不妙了,这些时日整个咸阳能见始皇陛下的官员全来了,唯独嬴城没来,而且嬴城身负监国之命却不理政务,多是不妥,这咸阳的风只要刮半个时辰,就能刮到雍城。 “回陛下,大律令主持朝政期间,均早于臣等!”冯去疾也只能硬着头皮回了。 “哦,那今日为何姗姗不见人,是要朕亲自迎接他吗?”始皇帝声音渐冷的问道。 冯去疾吞了吞吐沫,低头回道:“老臣,不知!” 这他就算是知道也不敢接,更何况他还不知道。 “陛下,臣,或许略知一二!”李斯见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哦,为何?”始皇帝问道。 李斯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回道:“回陛下,老臣曾闻听大律令言,大律令有言,大秦万世啊,可,你知道,这个强盛的帝国,从天下一统称之为秦朝,到他的灭亡,不过十五年的时间。” “在万丈辉煌中屹立,却又在激烈裂变之中灭亡。” “就像昙花一现,惊艳了整个历史的长河,却湮灭在了尘埃之下,甚至于,成为人人诟病的暴秦。” 】 说完。 李斯直接跪地俯首。 他这并不是在坑嬴城,恰恰相反,他这是在救嬴城。 现在嬴城不能有事。 但对于嬴城来说,反正去年已经有过一次亡国之论了,多一次和少一次,没什么区别。 相反的,嬴城若是迟迟不来,反而会惹得陛下大怒。 这两种大怒,所产生的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而随着李斯说完。 瞬间。 两旁坐着的众人直翻白眼,急忙翻身头朝始皇帝匍匐起来。 “哼,好得很啊,他是真不怕朕将他杀了一了百了?”始皇帝阴恻恻的冷哼道。 “这,回陛下,老臣也不解,便询问大律令。”李斯翻到没有紧张,逐渐打开局面的道:“大律令道,当一个国家,图一时之强而无休止发展军事的时候,就意味着这个国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辉煌,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衰落。” “可当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便会发现,是那么的无力。” “老臣再问,大律令却摇头不语,似乎同样在思索,只给老臣举了两例。” “饲虎之例,冲撞之例!” 始皇帝眉头一锁的道:“说来听听,诸位爱卿也听着,若无道理,朕便罪责于大律令。” 瞬间。 下方冯去疾,蒙毅,王贲众人也是内心忐忑。 今日奏事不寻常,恐怕只有天知道接下来的走向。 却是李斯,不慌不忙的道:“这饲虎之例,……而这冲撞之例,则是!” 澎! 李斯刚要说道第二个。 始皇帝就拍桉而起,冷哼道:“冲撞之例,是不是要说,这轻重之冲撞,所造成之后果皆有不同啊,岂有此理!” 始皇帝震怒,目光渐冷,让下方众人都是一阵的颤抖。 尤其是王贲和冯劫,两人还在想饲虎之例到底是什么意思,被始皇帝这么一怒,突然一震,惊骇的盯着李斯。 慌忙中,王贲和冯劫就跑出来,跪在中间请罪道:“陛下,末将有罪,请陛下责罚。” 尤其是王贲,惊道:“末将擅权,请陛下革除末将护国都尉之职,末将,愿领罚。” “够了!”始皇帝怒道:“都给朕滚回去。” “峣关之事,本就那嬴城小儿不懂军事,真以为我大秦军事如他玩笑,若他要拿此揪着不放,休怪朕无情。” “王贲平叛有功,但违逆监国,功过相抵,不予追究,虎贲营,破燕营将士平乱有功,论功行赏,其他之事,无须再提。” “陛下圣明。”顿时,众臣纷纷拜服。 而一时间。 整个大郑宫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冯去疾连带节奏的想法都没有了,天知道下一句说出去会迎来什么。 而始皇帝。 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心情,烦躁的坐着等。 时间似乎一点一点的过去。 可嬴城却始终不见踪迹。 直到卫尉府令去而复返,始皇帝震怒道:“岂有此理,张凤听令,将嬴城给朕抓到雍城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张凤也是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嬴城根本就没有出发,甚至在他找到嬴城的时候,嬴城都没有理他,还在那奋笔疾书,对他传召的话,全当耳边风,根本就没有管。 他都尽力的劝了,可嬴城那状态,着实让他恼怒,只能回来如实禀报陛下了。 “末将,遵命!” 张凤当即领命,再一次离开大郑宫。 这随着张凤的离开。 整个大郑宫变得落针可闻。 这下即便是一向胆大的李斯,也不敢再活跃气氛。 接下来的事情,真的只有天知道。 天光亮。 始皇帝忘记了饥饿。 众臣们也忘记了吃饭。 此时已经没有人在意到底肚子饿不饿了。 尤其是众臣,他们有预感,今日局面,一定会出世,而且是大事。 始皇陛下此时的心情,已经低沉到了冰点,一点也不比当年嫪毒之乱差多少。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两个时辰。 整个大郑宫。 仿佛经历了地狱的两个时辰。 终于。 一阵踏踏踏的声音渐渐出现在了大郑宫门前。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蓬头垢面的迈了进来,若不是张凤陪同,甚至第一眼都不敢认这个很是憔悴的少年,就是他们在等的大律令,嬴城。 尤其是李斯,冯去疾,内史腾几人,面皮都抽搐了一下。 昨日他们都见过嬴城。 哪里是这般状态。 这样子……好似一夜白发般可怕了。 “我!”始皇帝原本见到嬴城的时候就要发怒,可是见到嬴城的样子却又心中恻隐,但还是极其生气的怒道:“少在这里装可怜,嬴城,你该当何罪。” “臣,嬴城,拜见陛下!” 嬴城步履维艰的跪在了中间,尤其是斜眼瞪着李斯,他说了明日雍城奏事,何时说了明日卯正雍城奏事了。 只能暗骂李斯这个坑货,还不能辩解什么。 这事怪他。 不过。 今日纵然已经是这般局面。 他,也不想辩解什么。 见始皇帝已经怒其中天。 嬴城也不犹豫,不等始皇帝说话,直接道: “臣有万言,呈于陛下!” 嬴城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震声道: “由于时间紧迫,只此一本,臣没有刊印,望陛下阅,其中内容,容臣口述于诸位公卿。” “在臣口述之前,望陛下屏退四周,不得任何人靠近,令,望陛下与诸位公卿,不要打扰臣口述。” 说着,嬴城疲惫的从怀中掏出近乎一本书的书册的奏折。 厚厚的一踏举过头顶。 李斯见此,倒是长松口气,他昨日亲见嬴城,虽不知具体,却也猜测嬴城可能有惊世之策,要不然他也不会坑嬴城。 “这!”众多重臣也是暗暗惊疑,只能跟着嬴城匍匐,不明所以等待陛下反应。 “呈上来。”始皇帝眉头一皱,却是让内侍接了上来。 仅一眼,始皇帝便一手压住了奏疏,沉声道:“郭凤听令,关闭四门,屏蔽四周,任何人,不得靠近!” 话音落。 下方的李斯,冯去疾,王贲,蒙毅,冯劫等人,纷纷吃惊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始皇帝。 “诺!”而郭凤已经领命,迅速的动作。 伴随着整个大殿内的所有内侍离场,大郑宫门哐当一声紧闭了下来。 整个大殿内。 只剩下十七人。 整个大秦权力最核心的十七人。 “都坐吧!”始皇帝烦躁摆了摆手,又看向嬴城道:“哎,说吧!” “臣,谢陛下!”嬴城缓缓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正在落座的三公九卿,沉声道: “我有四策,以安万世。” “其一,在中心而去中心!” 顿了顿,嬴城震声道:“何为天下,天下的每一寸土地为天下,天下每一个人为天下,那么为何要立都城? 都城又与国家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外敌攻破咸阳,我秦国就灭亡了,而外敌攻破除咸阳外其他城池,我秦国就续存了? 然而,昔日燧人部落,活跃于河南之地,璀璨于济北平原,在无法统计年前,黄河泛滥,大举南下变迁,活跃于江东之地,横跨数千里。 燧人部落灭亡了吗? 在这大举南迁之下,还有女娲部落,华胥部落等诸多部落,而当时在江南之地尚且还有风后部落,太昊部落等诸多部落,战争的延续,文化的融合,燧人部落不仅没有灭亡。 反而,在江东之地不再适合居住的时候,大举北迁至关中之地,与关中之地的姜部落,连山部落,列山部落,神农部落等征战,融合,自此有了炎黄和关中。 同时,在中原一带,在漫长的变迁之中同样产生了蚩尤部落,征战,融合。 那些曾经璀璨于华夏大地的部落,在这平静的大融合中,我们,共同成为了炎黄子孙。 燧人部落延续何止万年,没有了都城的存在,难道他们就要灭亡吗,大举南迁北迁之中,难道他们不行农桑之事了吗。不,他们拥有双手,可以在蛮荒之中刨食,坐落在哪里,哪里便是农耕的起源。 而若是想要让一个国家延续万世,唯独有一法,废除都城,存人而在不寸地,存文化而不存人,存血脉而不存文化,存至高传承而不存血脉。 何处有我秦族,何处便为我秦天下。 哪怕! 今日我们整个秦族,举族西迁,到那漫天黄沙的荒漠中,我们,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族群。 燧人氏何时灭亡? 灭亡于禹立夏国,定都阳城,自此以夏族称,燧人部落尚且有延续,然而,自夏桀之后,华夏再无燧人部落。 为何? 商汤存续了华夏却灭亡了燧人,商汤何以灭夏,破夏都之日,九州沉沦,夏朝灭亡。 自此。 世间再无千年之国。 自封国以来。 中央集权,无论诸侯国家,皆以集权而存,然而集中央而弱四方,地方无论军、政皆以中央为首,京畿之地为贵而四方之地为弱,中央官员比其他官员要贵,京官要比其他地方官员要贵,蛮荒之地官员尚且不如刀笔小吏。 为何? 因为都城! 在极其漫长的时间地域跨度上,中央集权受到了地域和时间的限制,中央之权力抵达不到遥远的蛮荒。 故而,强敌来犯边境,需要征兵以抵御,却又因边军强而猜忌而犯难。 那么,国家的象征是什么? 是集权中央的都城,还是集权中央的人? 远的不论,我秦国西起边陲,起初在哪里,西犬丘! 而在这漫长的崛起之中,我秦国历经九都八迁,从西犬丘,到秦邑,到汧邑,到汧渭,到平阳,到雍城,到泾阳,到栎阳,直到如今的咸阳,而阿房宫,也被作为下一个都城。 何为天下中心? 政治文化乃至人口中心,唯独,不包括地域的中心。 那么为何要将国家命运存续在一城一地的得失之中,咸阳若他日被攻破,又当如何?那便在雍城定都,因为我们还有军队,我们还有信服的百姓,还有忠诚的官员,还有我秦人蛮荒刨食的精神,若雍城再被破又当如何?不过是西进萧关,在陇西建立一个更加强大的秦国,不过是南过大散关,在蜀中建立一个更加强大的秦国。 那么,究竟是咸阳重要,还是军队,百姓,官员,文化,精神重要? 定都咸阳,究竟是为了一时的安逸,还是永久的长存? 然而。 只要皇权依旧,官员依旧,有忠诚的百姓,去中心而何处不为天下中心? 在中心中去中心,这个中心,绝不是咸阳城,而是陛下和这满朝文武,江东若乱,那便带着天下兵马,天下能臣悍将迁都江东,将江东治理的妥妥当当。 若济北贪腐,与其派遣巡使,不如迁都济北,将济北按照朝廷所想尽情炮制。 然而。 难道天下安定就不迁都了吗,不,天下中心为政治和文化中心,然而此中心,是以陛下和朝堂众臣为中心,此中心在何处,何处便为秦国中心,不必困于一地一城。 我秦国若困于咸阳,看似将关中武装到牙齿,内强而外干,实则穷外而富内,外穷而易变,依靠军事的镇压,便犹如紧绷的弓弦,稍不留神,便有断裂之嫌。 然而,地地皆同,富贵于四海,何须镇压,自有安民之策,计将安出。 譬如今日,我等何必要在雍城议事,难道雍城是我秦国的都城?不,因为陛下在雍城,天下权力的中心就在雍城。” 说着,嬴城大声道:“故而,我提议,废除咸阳为都城,将天下以八方一心二十四宿为准,立九方陪都,二十四佑都,陪,陪伴秦国万世不朽,佑,护佑秦国万世不朽。 此陪佑,不以限制,一地安稳则迁,不以目的,一地有乱则往。” 第243章 兵解大秦 唰! 嬴城话音未落。 大郑宫内的众臣瞬间起身,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想不通。 脑海之中冒出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词组。 废都? 这怎么可能。 完全没有想到。 嬴城今日奏事,竟然是提议废都之事。 这怎么可能。 历朝历代以来,都城的择址都是经过极其严密的勘察,更要符合天时地利人和。 岂能是说废都就废都。 “这,废都之事根本不可能啊?” 李斯吃惊的惊叫。 因为此前上雒之事,他觉得嬴城最大的目标,应该进攻的目标是秦国军方才对。 而这其中。 王贲首当其冲。 这怎么着。 也不应该提议废都这种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管废都之策如何,这样的提议,是根本不可能通过的。 这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 “这,在中心中去中心!” 冯去疾眉头紧皱的盯着嬴城,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他不明白,嬴城为何要产生这样的想法。 这实在是一个不太明智的提议。 不要说废都了。 哪怕是迁都,都是极其慎重的事情,秦国的都城,不可能离开关中。 咸阳和阿房宫,一步之遥,地理位置基本上没有变化。 彷若在此时。 没有人听取嬴城到底为废都之事阐述了一个什么观点。 只是听到嬴城要废都之后,极力的反对。 废都之事,代表的意义太大了。 虽然大郑宫之内,只有十七人,但此时,这些人全部对嬴城的提议,提出来严厉的反对。 没有人同意嬴城的提议。 一个个都像是塞进了鸡蛋般张的老大,目光自动的搜寻向始皇帝,想要看看始皇帝的反应。 而始皇帝。 没有半点反应的低着头读着嬴城的万言书。 而嬴城,面对众多重臣的反对。 没有停顿。 抬了抬手 压下所有人反对的声音,继续道:“听我说完。” “其二,兵解大秦。” “在任何时代,军事之事均是头等大事。” “君将猜忌,临阵换帅,将不知兵等等,在春秋战国漫长的战争之中,在军事才能对等的情况下,败者一方,均以猜测统兵将帅而败亡。” “为此,诸侯国建立了一系列的军事制度而试图改变这种情况,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形成了我秦国的耕战国策。” “可是,究竟什么样的军制才是永久的?” “没有,当朝廷将兵力分散在天下各个地方,需要时常更换统帅,若不然,各方兵力就产生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将天下兵力集中在都城所在,而这,当地方作乱,就会出现鞭长莫及的情况。” “更为严重的是,每年秦国在军事上面的投入,占到了秦国二分之一的国家财政,这导致严重的军事失衡,秦国,根本没有任何的余力来发展经济。” “而这,就只能依靠征发劳役来保持秦国的经济增长,这是一种畸形的治国方式。” “造就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军事秦国,却劳累了除了军事之外的其他政法体系。” “因此,必须进行全面的军事改革,这不同于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那仅仅是军事制度的改革,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强化军事,并不能真正的解决主要问题。” “军队,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因为一旦有了思想,他就会做出一些让你很不理解的事情,比如当初的成娇,至今我也想不明白,陛下已经对他足够宽恕了,那些将士皆是我大秦锐士,他们为什么反叛? 还有当初那嫪毒,一个腌臜奴婢,竟然能够控制咸阳逼迫着陛下不得不借着成冠之名,从雍城调兵平叛咸阳,多么的可笑啊!” “该不该裁撤,不该,若有乱起,何人平乱,若有强敌入侵,如何平乱。 该不该让军事无限制的发展,不该,军事耗资之重,耗空了整个秦国。” “那么,究竟是要以什么样的来制军?” “必须要有组织,管理,维持,储备,制度等,一个完整的,甚至于要比政法体系更加严谨的军事制度。” 听着嬴城絮絮叨叨的提议。 整个大郑宫都安静了下来。 李斯,冯去疾,蒙毅,内史腾,冯世杰众人眉头紧锁的盯着嬴城。 “看来,这一刀,终究是要砍在王贲的头上了,只是,并没有直接砍在王贲的头上,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从整个军事制度上面出发了。” 李斯暗暗惊讶。 似乎明白了嬴城所想。 明面上面对王贲这个庞然大物,陛下信重的护国都尉,嬴城想要弹劾完全没可能。 而换一种方式。 从军制上出发,从侧面弹劾王贲,便有了可能。 军事改革。 众人都听明白了嬴城要干什么。 而王贲和冯劫,也是眉头紧皱的盯着嬴城。 就等着嬴城说完。 不管如何。 秦国的安稳是因为有大秦将士的存在,若是嬴城想要借着这个由头裁撤兵力,那便要和嬴城好好的论论。 若是没有这百万大秦将士,大秦将士如何稳定? 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又如何御敌? 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如今的大秦,还没有到裁撤兵力的时候。 天下不过一统八年,哪里来的勇气裁撤兵力。 面对众人的复杂的目光,嬴城微微停顿,自顾自的继续道:“因此,兵解大秦,将是秦国盛传万世之路上不可忽视的问题。” “何为兵解?” “并非裁撤兵力,减少兵员,恰恰相反的是,我们要实行全民皆兵。” “在什么样的军制之下,可以实现全民皆兵?” “唯有一法,兵解如今大秦所有的军事体,不管是府兵也好,驻守营也罢,哪怕是长城军,南征军,隶属于我秦国所有的军事体,均以兵解的方式,分散到乡里之内。” “一伍一里,一什一亭,一率一乡,一队一县,形成遍布天下的军事体系。” “不再以郡为单位组建军营,而是综合天下格局,组建七大战区,此七大战区设常备防卫兵力,其余兵力,均发散于停下各个乡里之内。” “这,便是兵解大秦。” “而所有在乡里之内的将士,负责秦墓之事,并负责练兵,在每年二月一日,十月一日,十二月一日,凡非重残老幼者,均要服役为期十八天的兵役,由乡里驻兵负责训练。” “若有战,只有各战区能够召回各个县乡里之内的兵力。” “如北方战区,在北方防线修长的边界中,匈奴时常南下劫掠,为何,匈奴以散骑快袭的方式,劫掠一地即走,根本没有大规模的南下。” “而朝廷,却需要建立近千里的长城,来抵挡匈奴南下,其中目的,是因为想要将匈奴逼着从一地入关,如此朝廷便可以囤积兵力抵挡匈奴,并歼灭匈奴主力。” “但是,若将长城军分散在每一个北方防线乡里内,而每一个乡里都可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力量。” “以散兵对付匈奴的散兵,若匈奴合拢进攻,北方战区便集中兵力,歼灭匈奴主力。” “而此,乡里面对盗匪,也有了反击之力。” “而在面对居心叵测之人的蛊惑,驻守在各乡里的将士,便能做到稳妥的安抚之效。” “而在这庞大的兵解体系中,任何一地的谋反,均不需要朝廷大规模的出动兵力平乱,而是将此化解在一地乡兵之中。” “若有一乡之地动乱,附近乡里群起而攻之,一县之地若有乱,附近县兵群起而攻之,倘若要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朝廷一旨令下,天下乡兵齐聚,顷刻间百万雄师。” 嬴城喋喋不休的阐述兵解制。 而这。 便是他思虑良久之后。 解决秦国军事力量臃肿的办法。 看似。 无限制的加强了秦国军事。 但实际上。 是一种用漫长疆域和时间来化解军事力量臃肿的方式。 如果将秦国的兵力分散在各个乡里。 反倒是。 以目前秦国的兵力,根本不够。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 逐步优化军事体系。 若不然。 以大刀阔斧的对军事体系进行改革。 动辄就是数十万兵力,不管对不对,均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而同时。 面对秦国百万大军的消耗,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军事力量是属于空耗的状态。 也就是为了防备战乱发生,需要常备百万大军防守。 而在一年甚至数十年时间内,在没有动乱的情况下,朝廷依旧需要消耗军费来维持军事力量。 这对朝廷来说,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 而兵解制。 更类似于卫所屯田制。 但不同于卫所屯田制。 兵解制是将大秦五分之一四的军费,转移在各乡里之内。 也就是说,今后朝廷除了军事体系维系和军费维系之外,要抛开大跨度的粮草辎重调度,就食于乡里,由乡里来供应百万将士的日常吃住。 在集体化农业之下,以一里供养五名将士,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而这些将士的日常,也负责灾害,盗匪,危机等事物,守护乡里。 更重要的是,这可以有效的遏制,将帅在外割据的情况,战时聚兵,闲时兵解,不再大规模的屯兵。 第244章 限制皇权 安静。 随着嬴城掷地有声的话语,整个大郑宫之内,众多朝臣们变得无比的安静。 似乎此时连粗重的呼吸一下,都是错的。 “兵解制!” 王贲的眸光闪烁,有种不可思议的瞅着嬴城。 这些时日虽然他在上雒。 但咸阳城发生了什么他却清楚的。 那日在峣关嬴城负气离开,他已经做好了直面嬴城的准备。 甚至他觉得,嬴城这些时日之所以不主持朝政,也是在想办法对付他。 可是现在。 嬴城所提出的兵解制。 让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嬴城到底要干什么。 兵解制削弱军事力量了吗? 并没有! 相反的是,天下乡里何其多,一乡里哪怕是驻守五人,其中数量也在百万之数。 再加上七大战区的兵力,整个大秦的兵力不仅没有减少,相反,还会增加。 这并不是关键。 真正关键的,服兵役! 一旦实行兵解制。 天下五千万百姓,将有三千万服兵役的随时可征召的可战之兵。 而在兵解制之中,七大战区不仅拥有调动这些兵力的能力,而且,还拥有调动乡里之内所有服兵役百姓的能力。 这,空前可怕的加强了秦国的军事力量。 冯劫和王贲的眸光涌动,慢慢移动向始皇帝,想要看看始皇帝的态度。 然而。 此时的始皇帝,面容之上看不到一丁点的情绪,只是在低头安静的看着嬴城的万言书。 “兵解制!” 李斯忍不住的低声呢喃,脑海之中在不断的推演兵解制。 “兵解制。” 冯去疾心中沉思,竭尽全力的理解兵解制的核心。 整个大郑宫内的十五位核心重臣,天下权力真正的中心,一个又一个的暗自揣摩着。 而嬴城。 没有任何的耽误。 继续道:“其三,分氏族,赐姓,立万家秦鼎,为天下共祭!” “在无法预知的年代,甚至于在我们的神话传说之中,有盘古开天辟地,有西王母,其族群在何处,早已不知。” “而,我们人之起源于何处?” “没有任何的答桉。” “我们的祖宗为谁?” “没有任何的答桉。” “但是,人之父母,广为共识,父、母之父母,往复循环,追至上古,乃至始古,无有所踪。” “如我嬴氏先祖,追寻至殷商恶来,追寻至上古赢氏部落,然而,继承往昔,人有祖宗,在伏羲女娲时代,我相信,我们一定是属于远古部落的一员。” “而无数年以来,天下共识,我们为炎黄子孙。” “如何而来呢?” “在上古无数部落融合之中,以燧人部落为首,形成了华夏部落融合圈,而后夏禹以氏分祖,共祖姒氏,” “既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楼氏,包氏等姓。” “在漫长的时间中,即有李氏,冯氏,王氏等诸姓。” “同为一祖,即为一氏,设有宗祠,共同祭拜,而这,便形成了庞大的宗族,或有以数十万人宗族之氏,犹如国中之国,自行宗族法,可谓是望而生畏。” “而这,并不有利于国家的统治,在朝廷政令之中,这些宗族听令则安稳,违背则乱,” “故而,分氏族势在必行。” “我提议,九族之内,即以分氏立祖,如我赢氏,从根本上解决宗室问题,以陛下为中心,上有九族,下有九族,其余宗室,赐姓,自立宗祠祭拜,不再以赢氏称。” “而普天之下所有氏族,皆以此法分氏族姓氏,为万家姓。” “然而,此法违背德行祖宗,是以道德沦丧,认祖归宗连祖宗都不认。” “因此,我提议,请陛下铸造万家秦鼎,上刻天下氏族姓氏,以鼎为尊,为天下氏族共尊祭拜,为天下氏族的始祖鼎,受天下香火共同祭拜。” “昔日,夏禹制九鼎,为天下鼎,上刻九州堪舆,自此,天下九州格局定。” “今日,陛下亦可制万家秦鼎,为人祖鼎,上刻天下万氏,自此,天下氏族格局定。” “而子孙延绵不绝,必然数之不尽,天下鼎尚且九,我秦国既然可传万世,铸鼎以万,一氏一鼎有何不可。” “今后凡有分氏,即铸鼎入人祖鼎,方为我炎黄子孙,华夏之民,秦国百姓。” 嬴城掷地有声的说完。 安静。 还是安静。 所有的重臣集体安静了下来。 人祖鼎。 万家秦鼎。 这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太超凡了。 甚至说。 这是一个聚拢人心的无上之法。 李斯眸光闪烁,脑海之中甚至已经有了一个画面。 天下万族族长共同站在一个高台下,在始皇陛下的带领下,共同祭拜人祖鼎的画面。 万族族长千千万,意味着这个国家的人文昌盛。 “这或许,可一举平灭六国人心各异之局面,天下共尊人祖鼎,意味着我们曾经,为同一祖宗。” 李斯心中震动。 极其惊骇的瞅着嬴城。 格局啊! 他以为,秦墓已经是嬴城的巅峰之作。 没想到。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嬴城竟然想出如此宏伟而不可思议的万世之策。 真的是人比人,比死人。 “万家秦鼎!” 奉常府令赵洽忍不住的惊叹。 掌握天下宗庙祭祀之事,他太清楚人祖鼎的重要性了。 宗庙之事看似无关紧要。 可是。 宗庙才是真正凝聚人心,统御天下的核心之事。 这是凝聚人心的不二法门。 若是忽略了宗庙之事,便是道德沦丧,天下紊乱的开始。 甚至他可以确定的说。 宗庙之事是社稷之根本。 春秋礼法尚在可以不提,但是战国之时,即便是礼法丧失,那也仅仅是诸侯国之间的礼法丧失,在诸侯国之内,宗庙祭祀之事依旧是不可缺失之物。 这是一个国家是否稳定,一个国家人心是否凝聚的保证。 看一个国家强弱,甚至于只要看这个国家的宗庙祭祀就可窥其一斑。 这无关军事国力。 古有俗语,人心齐,泰山移。 而宗庙之事,正是人心齐之象征。 秦国之所以能够一统天下,真正意义上来说,是因为秦国上下齐心,百姓愿意吃糠咽菜以滋军事,勋贵愿意舍弃自身而强大秦国,故而,秦国才能拥有一统天下的国力。 “这如何能行,不行,人祖鼎可以,可是分氏族,怎么可以!” 然而,人祖鼎得到认可,分氏族未必就能够得到认可,尤其是嬴傒,在听到嬴城的举例之后,瞬间就不好了。 什么鬼东西。 要分氏族赐姓,那么也就是说,要把秦国上百万的宗室,直接分化掉。 这比把宗正府集体砍掉都恐怖。 宗正府存在的意义,就是处理宗室之事,因为在秦国五百五十六年的漫长发展之中,宗室的人数已经有百万之数,这股特殊的力量需要宗正府来治理。 可以说。 宗正府便是一个在朝廷下一个独立的处理少数人机构。 而倘若分氏族。 那么这些宗室力量,就全部分为良民了。 虽然大郑宫之内重臣们没有立刻提出反对的意见。 但是各个的心思也是异样了起来。 嬴城今日的奏事,所涉及的层次太大了,分氏族,兵解,废都,任何一件已经不是国策了,而是上升到万世策。 每一个制度,所产生的影响都非同凡响。 每一个制度,好处能说出一大堆,坏处也能说出一大堆。 到底行不行。 完全没有办法判定。 他们现在也不知道。 到底要不要推行。 “这废都之事,其实还是有点道理的。”冯世杰思绪飘动,因为他很清楚一点。 今日之议事。 如果他是三川郡的郡守,是没有资格参加进来的。 但是。 他是内史郡的郡守,却有资格参加进来。 这就是都城之便利。 如果要推行此法,他是极力反对的。 废话。 一旦废都,实行陪佑都制,朝廷随便将朝堂移动在其他郡,那他冯世杰就算是再有关系,也只是一个郡守。 哪里比得了现在,便是巡路使,巡域使见到他,那也是礼让三分,而他这个官职看似比九卿低,但实际上,就是九卿位。 哪怕以前内史只是县丞级,也是九卿位。 这就是都城主政官员好处。 这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整个大郑宫众多重臣们心思各异。 始皇帝更是面无表情。 但嬴城。 却在此时长长的吸口气,不再看众多重臣,而是目光沉沉的看向始皇帝。 “其四,限制皇权!” “臣不想在此做任何的赘述,只提四字,限制皇权,唯有限制皇权才是国家延续的保证。” “臣,谏策完毕!” 说罢。 嬴城跪在地上,等待着领罚。 嘶! 却是嬴城话音未落。 李斯,冯去疾,王贲,蒙毅众人,直接呆滞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瞅着嬴城。 急忙之中,也是跟着嬴城一起,匍匐在地,低头不起,不敢大声说话。 “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疯子。”李斯心中暗骂嬴城。 限制皇权? 这种事情,恐怕全天下,也只有嬴城敢提出来。 自从天下一统之后,全天下的人,即便是那些整日里君子君子自称的儒生们,也极力的以各种神论来加强皇权。 即便是他李斯为法家领袖,讲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哪天始皇陛下要是犯错他去追究的态度。 】 始皇帝没有错。 皇帝无错。 皇权至高无上。 这就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可现在。 “这怎么敢的啊!” 李斯心里郁闷无比,甚至都不知该不该怒斥嬴城。 这众多的大臣之中,就属他李斯接触嬴城最多。 嬴城有没有事他不知道,但是,可千万不要让人误会了,嬴城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李斯。 他发誓。 以后绝对要和嬴城这个疯子保持距离。 太可怕了。 “我!”王贲差点被惊掉下巴的杵着头。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嬴城突然崛起之时的亡国之论。 但也听闻不少,知道嬴城胆子大。 可是他真的想不到。 嬴城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现在他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 嬴城真的没有针对他! 陪佑都制! 兵解制! 人祖鼎! 还有……这限制皇权。 任何一条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针对他,连毛毛细雨都算不上。 高危! 他现在真的对嬴城服了。 跟着嬴城,真的是一个高危险的事情啊。 稍不留神。 就不知道嬴城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限制皇权,怎么敢的啊!” 大郑宫内没有半点的声音,可一个个的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就在所有人的惊颤下。 始皇帝面无表情的道:“哦,怎么不说了,如何限制皇权,不如说来听听?” 可这一句话说出来。 李斯,冯去疾,王贲等众多重臣们,哪里敢再有半分抬头之意,7一个个恨不得没有听到这四个字。 如果心里诅咒可咒死人,嬴城已经被他们给咒死了。 却是嬴城,彷若丝毫没有感觉到始皇帝那沉浸之下的火山爆发之意,继续道:“臣还没有理清楚,究竟要以何种方式限制皇权,因此只有四个字可提议,限制皇权。” “而限制皇权是国家万世传承的必须要确立之事。” “君强臣弱,上下离心,军弱臣强,以下欺上,此没有平衡,而一国之生死荣辱维系于一人之念,陛下圣明,臣民爱戴,除非陛下可以长生不老,永世不朽,若不然。” “春秋战国八百年,不用臣做赘述,君之圣明者有几何,君之昏聩者又有几何,臣子多以他国昏君来劝谏自己的君王圣明,君王多以他国昏君来引以为戒明心至理。” “然而,这仅仅是个人明理,而我秦国为屹立在这天下唯一的国家,不能因为君王的明理来决定这个国家的兴衰,陛下是秦国的君王,历代君王也是秦国的君王,未来君王也是秦国的君王。” “君王的兴衰便是秦国的兴衰,君王的昏聩便是秦国的羸弱,夏朝亡于夏桀之暴虐,殷商亡于纣王之荒淫,周天子羸弱而诸侯皆不尊,天下安稳维系于君王之圣明与昏聩,又如何传承万世而不朽?” “但君臣之间,没有任何的定数,若限制皇权臣子便权倾朝野,若皇权无上则国家命运交予一人之念,此中之理,臣,想不出任何一法可以万世延续。” “故而,只以此四字,来说明,万世大秦需要限制皇权,但具体如何限制,臣不知其法!” “臣认为,只要是大一统国家,一定是绝对集权的存在,而集权本身便要归结于一人之身,这是必然的局面。” “倘若在集权中去集权,必然出现割据的局面,万古难题,无解!” 第245章 始皇之议 安静。 安静。 整个大郑宫内内。 所有人都变得无比的安静。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甚至在听到嬴城的言语之后。 更清楚了一点。 嬴城在点燃一把火,却不知道该如何熄灭这把火。 限制皇权。 好家伙。 且不说始皇陛下发怒不发怒。 这是要制定‘四字方针’,然后后面的内容全凭大家臆想是吧。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生怕跟嬴城扯上关系。 而面对嬴城没有任何顾忌的言论。 始皇帝沉思了良久,道:“诸位爱卿谁来说说,这安定万世的四策,如何?” 安静。 还是安静。 即便是李斯和冯去疾,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有一副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的想法。 “李斯,说说看!” 见没有人发表意见,始皇帝直接点名道。 李斯心里慌了慌,抬头道:“陛下,大律令这四策万世之策,恕臣愚笨,目光不及万世,无法做出任何的意见。” 根本不敢说话,哪怕是他有疑惑,也不想说话。 嬴城胆子大,可以无所顾忌,可他却不敢。 “冯去疾?” 始皇帝见此,又询问向了冯去疾。 冯去疾摇头道:“恕老臣愚笨,不知其解!” “那这么说,冯爱卿也赞同限制皇权了?”始皇帝又疑惑的问道。 冯去疾心里一慌,震声道:“限制皇权,无稽之谈,自古以来,皇权至上,无有更改,君臣纲常,不可更改。” “若是这天下无主,岂不又是昔日诸侯乱战之局面。” 说罢。 冯去疾不忘称赞道:“陛下乃千古圣君,为天下之主,臣等自当以陛下马首是瞻。” 听完冯去疾的回话。 始皇帝还是没有反应,又看向了王贲,问道:“王贲,说说看?” 王贲抬头,摇头道:“末将愚钝,不擅长政事,若攻城略地,末将自当谋定而动。” 兵解制他倒是赞同。 可问题是一次性四个究极问题,他,不敢回答。 左右询问。 见一个个都避而不答。 始皇帝眉头一皱,将嬴城长篇大论足有万字的万世四策传了下去,并道:“都看看!” 】 “今日议事,屏蔽四周,言论自由,诸位皆为朕之肱骨,但说无妨。” 说罢。 始皇帝顿了顿,继续道:“朕先来说说吧!” “第一个,废都,设陪佑都制!” “对此,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此制度的确要优于定都制,其一,之所以要穷四极之地,根本还是朝廷鞭长莫及,无法对遥远的疆域进行有效之约束。” “其二,经过数百年的沉积,关中之地其实已经形成了勋贵遍地,过度拥挤的局面,甚至于,就连土地也是,四目所极之地,皆有所归属。 但是,只要略走天下,不难发现,其实人口胜多之场面仅关中一地,除了关中,还有很多很多之土地处于荒废之状态。 甚至有大片田地,甚至还无人开垦,究其原因,是因为经济和人口中心位于咸阳,自以咸阳为中心,形成由密至疏之场景。” “其三,诸如江东乱局,虽然目前已经平定,但保不准项氏一族去而复返继续祸乱江东,蒙武之能力,甚至朝廷派遣治世能才前往,也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深耕,才能彻底令江东安定下来。 但倘若将朝堂军政中心迁至江东之地,不出三年,江东便是下一个关中。” “其四,地方官员权力过盛而胡作非为,甚至不乏阳奉阴违的情况,朝廷为了真实的了解这些,派遣大量的直属中央的官员巡查四方,而如若朝堂随行,走一地自可安定一地。身处关中对江东的治理鞭长莫及,但身处江东对关中的治理却可得心应手。” “其五,其实朕自一统天下来,巡视天下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在咸阳的时间,算上这次五次巡视,朕建立了北方防线,安定了燕赵之地,筹建了济北粮仓,组建了千余战船巡视江河湖海,接手数十座铜矿,发现七座大型盐池,斩杀千余贪赃枉法的官员,同时对祸乱地方的勋贵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改,并迁徙了六国贵族前来关中,这是为何呢? 朕在巡视中也有所感,派遣巡路使,巡域使等官员,朝廷并不会将军政大权全部交给这些官员,而这些官员仅仅携带三五人,虽有巡视之权力,却也受各方掣肘,无法彻查巡视,一去三五年,成效却不大,究其原因,是因为其所携带巡视人员太少,所巡视事物非常之多。” “但是,朕所行,兵马齐全,更有内侍,各级朝堂官员,罗网等情报调查,所行之处,不用地方官员提供调查,朕自可调查,对各方了如指掌。” “朕所行,不仅仅是朕一人,而是一张横向的巨型渔网,忠奸朕自可辨认。” 安静。 这下不止众多重臣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嬴城也安静了下来。 都没有想到。 始皇帝竟然赞同陪佑都制。 “但是!”却是此时,始皇帝摇了摇头:“劳师动众!” “朕所出行,每行一次耗费五十万钟粮草,而这还是朕精简出行之因,若是让整个朝廷一统随行,其中所耗费之重,很难维持。” “再者,朕虽巡视,但朝堂之上依旧留有总领政事官员,来处理天下大事,虽有请示,但随着朕距离咸阳越远,此政务处理也变得亢长,极为不便。 可倘若陪佑都制,在迁徙之中,天下政务如何处理,这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半年。” “同时,即便是陪佑迁都,要带走什么,全带走,恐怕数十万之人穷极一年也未必能搬走咸阳典库,尤其是国库府,粮库,不可能搬走。” 看的出来。 始皇帝在非常认真的在思考。 而下方的李斯众人见此,也是迅速的传阅嬴城修长的万世四策。 而始皇帝,则是继续道: “至于兵解制,朕认为是有利于我秦国的,无论在任何时候,强大的军事力量是保证一个国家稳定的根本。” “兵解制之下,我秦国可以不必再强行征兵而随时统御百万大军,且这极大的减轻了朝廷的开支。” “但是。” “这其中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这极大的延缓了军事反应力,以往军事,若有乱可直接出兵平灭。” “但是兵解制之下,需要先聚拢兵力再平乱,少则数十日,多则一月才能聚集兵马。” “若真有大乱,此时间跨度太长了。” “再者,军事力量并非个人勇武可比,是需要长时间的磨合,需要不断训练将士的默契配合,更需要将士严格执行军令不得违抗。” “一旦兵解后,这会令将士彼此不再熟悉,令将士产生松懈之心,此后果更为严重。” 顿了顿。 始皇帝继续道:“分氏族,立人祖鼎。” “分氏族存在着诸多的问题,倒是立人祖鼎不错。” “分氏族的确可以削弱勋贵氏族,减弱各个氏族的力量,包括宗室的力量,但是,宗祠不轻分,那是一个氏族的象征,若频繁的分氏族,也就意味着需要频繁的分宗祠。” “而更重要的是,氏族最大的核心便是共有财富,其中包括田矿作坊钱等各种由氏族掌握应得的财富,一旦分离,如何分便是最大的问题,若分不均,氏族之内离心离德,彼此相争不断,甚至仇恨至血斗,更不利于秦国。” “氏族太过庞大朝廷可以打压,但是造成氏族争斗不断,却不是朝廷出面可以调解的。” “而就目前而言,朝廷现在很乱了,少一些祸事推行律法,更有利于安定!” 说着,始皇帝瞅了默不作声的嬴城一眼,道:“至于说限制皇权,天下初定,皇权不可有任何的动摇,一旦动摇,后果会比你想象的要严重。” “与其在限制皇权上做文章,不如想想,如何培养一位明德明理统御天下可治国安民的圣明君王,在嫡长子继承制的基础上,让这位嫡长子知进退,懂任用,明忠奸,理国事,安天下,在这方面,哪怕是倾国之力培养,也不为过。” 这算是提笔点睛了。 知道他不表明态度,面对这种事情,下方这些人,不敢轻易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当即,始皇帝也是点了点头,道:“诸位爱卿各抒己见即可,既然议治国之策,朕自当吸纳百家之言,不予追究言论。” “同时,朕从未屏蔽视听,有什么便说什么。” 可以说,这已经说的非常明白的明示了。 要让众多重臣就嬴城所提出的四策不要保留的议论。 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有理有据。 有争议是好事。 “陛下,老臣有议。”见此,李斯也没有了顾忌。 在这里。 他也没办法指使马前卒来先探探路,只能自己上的道:“如陛下所说,都城为一个国家之象征,不可废除。” “但同样如大律令所言,朝廷集权之下,天下资源全部倾斜向都城而来,距离都城越远,便越穷苦,穷则善变当为真理!” “因此,老臣认为,废都不可取,但陪都也可行,佑都也没什么不好,不如折中处理,朝廷定期抽调三公九卿府内的能臣前往陪佑都施政,主持地方政务,如同十三司联合巡查组,三公九卿联合巡查组,可直接指挥地方一切军政大事。” 第246章 冯劫论兵 “而且,老臣认为,在陪佑都制之中,还存在着另一个极大的隐患。” “第二朝廷的存在。” “即便是实行此制度,朝廷整体迁移不可能一次性全部迁徙,而朝廷每到一个地方,也就意味着陪佑都会形成一个新朝堂,这个新朝堂一旦操作不当,同样会出现割裂大秦的情况。” “而若如老臣所说,三公九卿巡视组,也是必须要及时召回避免巡视组权柄过大而产生割据的情况。” “至于说陛下所说的劳民伤财,老臣倒觉得这仅仅是其次。” “沿着九条驰道,一路皆修建有离宫,这些离宫除了陛下及三公九卿以及各路巡视有入住之外,其余人无法入驻,只需要稍微扩建离宫,便是一座稍微弱于咸阳宫的宫殿,而让老臣担忧的是,朝廷的安危以及陛下的安危。” “因为一旦迁移朝堂,便不能如陛下巡视天下一般,可隐匿行踪,必须时刻将自己的行踪告知天下,以便让各地驿差将各地文书实时送达中枢。” “而这,若是让有心之人利用,反倒是可以拥有一举毁掉我秦国中枢的可能。” 既然始皇帝让说,李斯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当即也是喋喋不休了左右论证了起来。 有反对的意见。 也有赞同的意见。 整体来说,意思非常的明确。 咸阳作为秦国的都城,不可能废除。 陪佑都制的好处同样很明显。 如果能取其折中之法,便是一件利在万古的国策。 至于说完全是按照嬴城所提议的陪佑都制实行,不可取,其中所隐藏的风险太大。 而接下来。 李斯也是对兵解制进行了全方位的论述。 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只是单纯的提出问题,论证问题,并象征性的解决问题。 在秦国的官员,尤其是三公九卿这些身居高位的重臣。 通常不会乱说话。 但只要说话。 基本保持三个步骤。 提出问题,阐述利害,解决之法。 要不是此时是在集思广益的讨论,李斯对其中的一些问题,根本不会轻易的提及。 】 “陛下,末将倒是觉得,兵解制可以成为秦国的兵制!” 就在李斯说完,冯劫却是微微一顿,起身道:“其他事情,末将也不懂,但是若论兵事,末将还是颇有自信的。” “兵解如今秦国所有驻守营,府兵,遴选其中精锐并扩充精锐将士,将所有的将士分散于乡里之内,组建乡兵,无战无乡兵,有战聚乡兵,反倒是可化解一些别有用心的将领因为军事强大而有异心。” “天下之乱若是以宏大来分,可分为两类,外乱与内乱,外乱即外敌入侵,首先,若有外敌出现在边境之外,游骑会先发现并迅速通传边境守将,即便是匈奴骑兵纵横,抵达边境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这是最快的速度,若有步卒此时间还要延长至十天以上。 外敌需要从边境叩关,这是第二道防线,散兵游勇不必多虑,大规模入侵可拖延至一月,这一月的时间,足够边境集结兵力了。” “而在兵解制之下,末将认为,我大秦边境的第三道防线,将是最强大的防线,兵解于乡里,这意味着在边境每一个乡里,都拥有作战能力,即便是边境被突袭,外敌进入我大秦疆域,也会寸步难行,被拖延进一座又一座的乡里之中。” “外敌若聚集而来,那便让乡里将士执行坚壁清野之策,组织大撤退,大规模行军进程会以军事规模增多而下降,这可以给朝廷足够的反应时间。” “而通常情况下,外敌是以散兵游勇的方式,小股劫掠我秦国边境,而这,如若在兵解制之下,小股劫掠外敌会死无葬身之地。” “也因此,若实行兵解制,今后匈奴若想劫掠我大秦,只有大规模的集结入侵,末将倒是想与匈奴会会。” 冯劫自信的保证,也是对秦国将士的自信,见无人说话,便继续道:“而天下之乱的另一类,内乱。” “这种乱看似杂乱无章,但是,离不开两点,正如大律令所言,乡里百姓!” “万变不离其宗,乱的核心是民乱,而只要保证乡里将士的忠心,便能稳定各个乡里,保持乡里将士的战斗力,便能守护乡里,此为不二之法,当为一绝。” 见冯劫如此推崇嬴城所提出的兵解制,其余人都安静的听着,反倒是王贲眉头一皱,打断冯劫推崇的道:“乡里亢长,以县为例,在一县之地设立军营,百里之距集结兵马需要三日,以七大战区为例,五百里之距集结兵马需要十日,这其中,还需要将士生死奔命,若有人提前算计,不排除将士在聚拢沿途被设伏可能。” “这才是问题之所在。” 见王贲提出问题。 冯劫却微微一笑,震声道:“陛下,王将军所提,为正常军事集结,也就是步卒集结之速。” “但是,倘若!” 冯劫微微一顿,眸光闪烁的笑道:“若是所有乡里均配备战马,无论弓箭手,盾手,步卒,均配战马,敢问王将军,以此集结兵马,需要几日?” 王贲神情微微一愣,眸光深沉的惊道:“可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一县之地十二时辰便可集结,一战区之内,令出即动,即便有延迟,四日即可集结。” “而倘若即时发令,可平定一切内乱。” “虽如此,可我身为虎贲营统领,更清楚一点,战骑来之不易,有时一百马匹未必能挑选一匹用于骑战之战马。” 听到王贲说,冯劫反倒是当着始皇帝的面大笑了起来,“哈哈,陛下,恕末将无礼。” “王将军,你长期统领我大秦最精锐的骑营,三万骑兵六万上乘战马,一人双骑可谓是所向披靡,贵不可言,可你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 “虎贲营无论骑兵还是战马,皆出自其他军营,乃是精挑细选的上上之选,难道王将军认为,我大秦百万战马,皆如虎贲营般,全都是精挑细选的上乘战马?” “若真如此,我秦国拥有百万如虎贲营所拥战马,何至于让匈奴在塞外横行,早灭绝了他们。” “况且,若我秦军全部配战马,其中还有步卒,还有重弩兵和弓箭手,攻城车投石车,战车,还有盾兵,还有长矛兵,甚至还有水师,极为综合,若全部为骑兵反倒是降低了我大秦的军事战力。” “可,若配之良马用以脚程集结兵力,集结便弃,原本是什么兵种便自归其兵种,而这,可极大的降低对战马的要求,即便是被跑废的战马,也可用于将士脚程之骑。” “敢问王将军,若以此为准,能否为兵解制之下的乡里将士,全部配备坐骑。” 王贲愣在了原地,却是勐然惊醒了过来,眼神惊疑不定了起来,脑海之中已经在迅速的形成一个数据概念,不由的点头道: “以我秦国之马政,根本不需要给乡里将士配备废马,只需要五年时间,便可以全员配备可奔行五百里之中马!” “如此,或许,可行!” 见此,冯劫再次面向始皇帝,道:“陛下,正如末将所言。” “只需要脚程之马便可解决军令亢长之问题,但这仅是其次,若想切实推行兵解制,还需要注重两点。” “定期检验兵解将士的战斗力,包括兵甲器械更换,并在同时,每一个乡里要有可武装至少一什里兵的兵器,并要有专门的人查验,避免将士私心导致军械外流。” “再者,如大秦军事学府一般,必须要对兵解将士的思想进行引导规范,保证这些将士忠于大秦,守护一方,不祸害乡里,此,也需要有专门的人来查验。” “而这,若是与军功军爵荣誉优待制相结合。” “兵解制将是令我大秦无敌于天地之间的军制。” 说着。 冯劫又看向嬴城,笑道:“也如大律令所言,想必大律令所提出兵解制,也并非单纯以优替优,而是与大律令所提及之饲虎与冲撞有关吧!” “的确,兵解之下,实为分制,对整个秦军的军事结构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以此达到大律令之目的。” “但,那又何妨?” “事实上,不管如何变化,军事的本质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除非没有统兵将领,然而,没有统兵将领,如何随机应变,尤其是对于军事而言,令出一门,才是必胜之关键。” “而令出一门的关键,在于陛下之信重,将领之忠义,正如王将军所言,令指兵至行果,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兵制而改变。” “一旦改变,必有祸国之危。” “望大律令铭记!” “即便是当年王老将军领兵六十灭楚,陛下也从未让监军对军事一事指手画脚,若无陛下之信重,灭楚之战,胜负尚未可知。” “信重将领,将领才敢战而战而胜之,此比将领拥有经天纬地之韬略更重要。” “或许大律令还有疑惑,老将建议大律令,了解了解我秦国众多上将军,大庶长的崛起过程,便会知晓,如王将军师承白起,老将自小深耕孙武兵书者,有几人?” “众多闻名天下,令六国人闻风丧胆之将领,无一不是陛下信重才能所向披靡,只有军士敢战敢死,才能生而获功。” 第247章 有些事从未被改变 “公子,这是奴婢的任务,而且据老婆婆所说,每一位皇子,小时候都必须经历这些!” “那岂不是对你太不公平了!” “这是奴婢荣幸才是,毕竟,公子也不是谁想亲近就能亲近的!” “你这样说,本公子可就不客气了,我也是男人!” “嘻嘻,公子不妨尽情释放男人的魅力。” “你个小妖精,年龄这么小,还懂得如此之多。” “奴婢也是学的,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嬴城脑海近乎宕机的翻涌着。 许久。 嬴城出了房门。 来到了院中,安静的坐在一座凉亭内,看着昏暗月色下春色满园的庭院。 人的高低贵贱似乎是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 而有些人的命运,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去留。 阿秋是他的婢女,也是他的侍女。 这是一个从七岁开始就被李贤从农户手中买进扶苏府的女孩,而这样的女孩还是从数百小女孩之中挑选出来的。 进入扶苏府之后开始在扶苏府学习,学的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读书识字,忠心护主,识人辨人等等,而在他众多的侍女之中,阿秋被李贤选中,成为了他的房事女。 如果用严厉的思想来理解,就是他的独属女。 在他还未迎娶王氏女之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阿秋便是他的陪侍女。 用更为严谨的话来说。 皇室子嗣贵不可言,男子随着年长火气健旺,免不了思欲,若控制不住火气而外遇留嗣,为之大忌。 天下任何男子都可以花钱在乐教坊那种地方找快乐,但唯独皇室子弟,必须严以律己,不得沾染,一旦发现,宗正府会让皇室子弟知道,即便是宗正府再被削权,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权力。 同时,男欢女爱之事,为增益情感之基石,即便是夫妻双方互不相识,在尽欢之后,也会变的密不可分。 房事一事,对皇室子弟来说,已经不单单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必须掌握的一门技能。 同时,这也是对他限制,在没有十里红妆正式迎娶王氏女入府前,他不能和王氏女发生任何逾越之举,哪怕是牵手这种事情,也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安全距离。 至于说在此之前。 无论与阿秋是否诞生子嗣,阿秋均无名无分,只有在迎娶正妻之后,才能给予名分。 热情过后。 便只剩下冷澹。 似乎此时再有绝世美女出现,他也没有半点想法。 “公子!” 不知何时阿秋出现在嬴城的身后,给嬴城披了一件绒衣便矗立在原地。 已然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依旧如婢女一样伺候在旁边。 “你,怨恨过你的父母吗?”嬴城问道。 阿秋摇头道:“阿秋从未怨恨过,对阿秋而言,能到府中已经是万幸,如今甚至服侍于公子,这样的幸运,令多少女子羡慕不得。” “话说,府中可与你签订雇佣契约?”嬴城摇了摇头又问道。 阿秋再次摇头道:“没有。” 嬴城又问道:“你现在月俸禄多少?” 阿秋想了想道:“大概三十钱,在府中吃穿用度都不需要花费,除了给父母少许,这些年奴婢已经快存一镒金了。”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奴婢有五十钱左右,夫人让管事将奴婢父母家人接到了城里,将府中一处木坊交给长兄打理。” 嬴城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脱离奴籍,换个身份?” 阿秋一慌,跪在地上眼泪哗哗的哭道:“公子,是阿秋哪里做的不好阿秋一定改,阿秋不想离开公子。” 嬴城叹了叹,扶起阿秋安抚道:“快起来,哭什么,没有要你赶你走,唉,罢了,不说这个了。” 顿了顿,嬴城指着旁边的石凳道:“坐这!” 阿秋委屈的摇了摇头,“奴婢不敢,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责罚。” 嬴城内心逐渐烦躁的摆了摆手,烦闷的道:“算了算了,你去休息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奴婢告退!”阿秋略有担忧,微微的退了退,往远处一走,和几个婢女一起站在一旁。 四下无人。 嬴城便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星夜下悬挂于正空的三分之二半月。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莫不是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 制度可以改变。 国策可以改变。 律法可以改变。 但是。 观念除了用时间跨度来改变,别无它法。 扶苏府经历了近五个月的变化,似乎一尘未变。 若说改变。 可能就是他要多两个弟弟或妹妹了,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一个可能是亲的……也不对,以他现在的身份,不能以亲旁来区分家中的四个弟弟,两个妹妹,都是他的亲弟弟妹妹。 一个是娘亲李贤怀孕,另一个是春和苑一直以来和他娘亲不太和的蒙氏女蒙佳也怀孕了。 也因此。 李贤近日对他的要求变多了。 明日早晨,他要迎接代表宗室前来探望母亲的渭阳君和山陵君夫妇,公子申夫妇。 午时过后。 他要陪同李贤前往武成候府探望王翦,并确定婚书一事。 后天大清早。 他还要陪同李贤和春和夫人进宫问候华月夫人。 大后天。 他还要陪着两个母亲前往宗祠祈祷祷告,求祖宗保佑。 城阳候府,李府,蒙府的拜帖被延到了三月九日,也就是外后天。 而大外后天,三月十日,冯府,赵府,杨府也要前来。 外外天。 内史府,巴府,田府,淳于府,崔府,卢府等府也会相应的安排迎接。 意为探望。 各个门庭都会携带自己的夫人前来道贺三声,并让自己夫人进内宅陪同长公子妃。 因为父亲扶苏不在。 身为嫡长子的他,就必须要留在府中迎客,不至于让来客觉得怠慢。 而这也意味着。 一个高贵的门庭,就这么无声无息中屹立在了咸阳这个历经一百四十四年风雨的都城中,而未来,这座都城也将继续屹立在天下。 除了权力,就只剩下人情世故了。 而如果单从这一点来看。 似乎此时的秦国,天下太平,和睦一片,令人羡慕不已。 “长公子,左丞相李斯求见!” 就在嬴城思虑之中,管家匆匆而来。 “知道了,让他在客厅稍候!”嬴城点了点头,起身走回房间。 随行婢女四五人,迅速给他更衣后,便来到了前院。 等到嬴城来到客厅的时候,却见李斯站在门口,愣愣的盯着客厅门前的两棵常青松,看的入神。 直到嬴城靠近,这才惊醒。 李斯醒悟过来微微躬身道:“老臣拜见监国。” 嬴城顿时了然,看来李斯前来是为了公事,不由笑了笑:“李公不必多礼,不知李公因何发愣?” 李斯轻声一叹,再次看向客厅前的两颗常青松,摇头道:“监国可知这两颗常青松的来历?” 嬴城摇了摇头。 李斯呵呵道:“常青松用来祝寿,有松柏长青,日月长明之意。” “然而,这其中还有另一种寓意,情意长存,绿树长青,忠诚不可断绝之意。” “而这两颗常青松,正是昔日老夫赠送于长公子之物。” “当年这两棵树尚幼,没想到转眼间竟然已经如此茂盛了。” “再次见到这两棵树,老臣感慨颇多啊!” 嬴城恍然,也看向了门口两颗常青松,记得上次大火的时候,老爹还特意护了护,这才没有波及。 的确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种故事。 不过。 见李斯之神情,嬴城暗暗一乐,故意问道:“李公有多少年未见这两棵树了,竟然生出如此感慨?” 李斯闻言,顿了顿,自嘲般的笑了笑,似回想般道:“五年三个月!” “准确的说,自五年前八月,老臣就在这里,与长公子就淳于越之事产生争执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今夜,是老臣这些年以来第一次。” 赢城闻言,呵呵一笑,道:“那今日为何又来了!” 李斯一点也没有领悟赢城的调侃之意的道:“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赢城乐呵的一笑,道:“我也不喜欢进这座会客厅,不如到园中走走!” 李斯回道:“恭敬不如从命!” 扶苏府的园林,有七八亩地,亭林错落,甚至还有人工湖,湖心亭。 很快! 二人就开到了园林。 李斯对园林风景并不感兴趣,况且还是昏暗月色,只是边走边说正事的道:“监国身负重任,若困于繁杂之事,恐怕略有不妥! 老臣觉得,长公子还是回来的好。” “况且走的也不是时候,总归是要回来的,不如闲赋在家,应付家中事物!” 听着李斯的意思,赢城大概明白,不过还是摇头道:“都已经离开了,令出即走,这还没有离开关中再召回,恐怕不妥!” 李斯坚决的摇头道:“治理国家非一人可治,陛下已经严令,监国不可熬夜,不可过度劳累,每天睡眠必须保持三个时辰,日中必须休息。” “老臣可万万不敢再有任何懈怠了,时刻监督监国休息。” “而本来朝中之事就繁多,现在又要处理府中事物,万万不可行!” 李斯的态度很是坚决。 也是后怕! 雍城议事没有想象中可怕,可差点吓死他们。 议事还未结束。 赢城昏厥在大郑宫。 这才知晓,赢城为了万世四策,近十日只睡一两个时辰,甚至议事前一夜未睡,疲劳过度晕倒。 在议事中还坚持了三天。 不仅把他们给吓着,连陛下都吓了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一觉睡了三天,直到赢城醒来,便严令了赢城的作息,到时间必须休息,不得动摇。 “呵,现在倒很关心我,雍城李公可是撇的相当干净利落!”赢城不满的嘲笑起来。 他费尽心思的四策没有通过,可谓是让他心凉不已。 不论是兵解制还是废都,亦或是人祖鼎,都没有。 等他一觉醒来。 已成定局。 始皇帝西巡,还在关中征兵建立西征军,他继续监国主持变法。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李斯说,商议之后对其中一些事物始皇帝持赞同态度,但赞同归赞同,并没有实施。 而对其他事情,暂且留置,再议。 目前为止,不做任何其他任何方面的改变,完成变法为重中之重。 这让他无奈。 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即便是他已经获得了冯劫的支持。 军事改革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动。 目前整个西南边,堪称是军事集团集结地,即便是始皇帝抽掉兵力随行返回,也在高度军事统治中,短时间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现在,他唯一祈祷的事情,就是始皇帝别挂了。 而李斯。 堪称把老奸巨猾诠释的清清楚楚的,一个同意也没有,一个拒绝也没有,全是老臣谨遵陛下命。 就很无奈。 在面对始皇帝时候,大秦缺少像他这般果敢之人。 要不是如此。 大秦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处理酷法勋贵之事。 面对赢城如此责问。 李斯也不紧张,只是呵呵劝说道:“治国要一件一件来,正所谓贪多嚼不烂,老臣觉得,目前我们最紧要的,是将变法一事,彻底的完成。” “如此,才能不负陛下之信重,不负监国之理想。” “变法一事容不得半分紊乱。” 赢城又在凉亭,驻足坐下来道:“算了,我也不是苦钻牛角之人,不提这些了。” “让长公子回来断无可能,你今日不来,明日我也会提。” “我的意思,除了朝会议事,大律府议事暂时改到扶苏府,扶苏府距离咸阳宫并不远,将前院改一下即可。” “也就半个多月,忙完这短时日,府中事物也就闲暇了。” 李斯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妥!” “各府还是要有区分,不能混为一谈,尤其大律府为四公府,绝不能以任何理由放置于私府之内!” “若如此,九卿各司效彷又当如何?” 顿了顿。 李斯继续道:“老臣建议,这大律府设置以来都没外官署,不如就在扶苏府外设外官署,处置事物也方便些,也不至于带坏风气。” “” 第248章 宗室探访 “也对!” 嬴城没有拒绝李斯的提议。 公事公办还是非常重要的。 而择址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他操心,少府奉常府会将事情办妥。 “目前来说,有三件大事必须要尽快解决的!” 李斯也跟着坐了下来,继续道:“第一件,新秦律之事。” “一国不可实行二法,法乱则国乱。” “新旧代替可以混淆过度,但是,一旦局势稳定,就必须废除新法。” “关中大局已定。” “第二件,西进之事。” “陛下西巡,无论是筹建西征军还是派人前往河西探路,这是国家战略。” “但是,驴政之下,却还有一个隐患。” “据治粟内史府不完全统计,在商署记录在内的镖行,已经多达三百二十个,这其中,镖行人数达到三千之数的,有七个,达到两千之数的,有一百一十三个,达到一千之数的有两百个。” “而这其中,蒙氏,很疯狂,组建了一支六千人数的镖行。” “根据乌氏倮所说,最近包括王氏,蒙氏,杨氏,冯氏等这些勋贵们,在陇西,济北,燕地,北地等大肆收购战马。” “根据罗网所报,一些拥有铜铁矿的勋贵在暗中锻造兵器,为西进的勋贵提供兵器,这其中就包括秦伯候,泾阳候,伯阳候这些人。” “各个勋贵的私兵家丁都被取缔,但这镖行目前为止却成了最大的隐患,而且,他们还雇佣了身经百战的退伍将士训练。” “也因此,什么时候开始西进,现在西进恐怕时机不成熟,于此,就要加以阻止。” “第三件,少府动工的问题。” “张少公,内史腾已经不止一次催促丞相府了,不过这些时日均被压下来了,但这终究还是要决断的事情。” “春耕结束,教化司的事情要安排,但更重要的,还是所有百姓都短暂的闲了下来。” “到底要不要继续征徭役发罪徒兴工事,还是要其他方式,需要决断。” “除此之外,这些时日沉压下来了不少事情需要决断,各府均是焦头烂耳之状。” 李斯并不是代表一个人前来。 而是代表整个朝堂众臣前来。 而李斯并不是现在就想要一个答桉。 顿了顿,嬴城道:“明日开始,我会主政处理。” 顿了顿,嬴城补充释放意思的道:“军马政,只要没有出现贪墨滥用权力之事,可以适当的放开限度。” “驴政并不是要送入一群绵羊进入西域,对陛下组建西征军征战河西,就目前而言,我保留意见。” “大秦并没有全面进攻河西并将河西据为己有的条件,最大的问题还是军团作战需要粮草供应,西方道仅仅过了黄河,而想要抵达河西,需要跨越戈壁沙漠。” “最好的方式还是让商旅探路,找到一条可以安全进入河西抵达西域的路。” “等勋贵带着镖行去而复返,路自然就通了。” “另外,兵器军械,廷尉府去查吧,查到一个灭掉一个,绝不手软。” “至于新秦律,火候还是差了点,倒是宣传司那边,可以略加督促。” “而动工之事,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听到嬴城的回答,李斯不由点了点头,道:“如此,老臣便有数了。” 又相谈了许久。 李斯变告辞离开。 而嬴城,这次是真的没有耽误,直接返回房间休息去了。 说真的。 自己昏睡三天的事情,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后怕不已,但凡以后他要是再轴一下,就倒立吃饭。 按时休息。 天亮起床。 洗漱更衣。 “孩儿见过母亲!”嬴城早早的就前往内宅问候。 李贤穿着一件宽松的衣袍,大清早的随行六七名婢女在后花园里面散步,见嬴城前来,便笑了笑道: “若是每日都能见到你,那该多好啊,比起年前,吾儿消瘦了不少,也规矩了不少。” 嬴城喉咙吞了吞,最终还是没有接话。 李贤见此,不由一笑道:“如今天气渐暖,这园中的风景不错,娘亲现在也没有别的心思,一心养胎,你爹也不在咸阳,府内府外一大堆事情,城儿若是有事,便忙去吧!” 嬴城抿了抿嘴,道:“孩儿告退!” 踌躇了一下,嬴城还是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李贤在原地凝视着嬴城离开,最终还是没有张口叫停,只是微微一叹,道:“吾儿真的长大了啊!” 嬴城并不知晓在他离开之后李贤说了什么。 只是心中同样一叹,短短四个多月,对他来说也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样的变化,也在不知不觉中,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可以无任何顾虑的在母亲面前无拘无束称呼‘老妈’,在扶苏面前无拘无束称呼‘老爹’。 正走着。 管家便匆匆来报,渭阳君嬴傒,山陵君嬴刍,十公子公子申前来拜会。 嬴城点了点头,大清早收拾行头便是为了这个。 也没有耽误。 便迅速的来到了门口。 远远的。 就见到一条独臂苍老的嬴傒,略有白发却依旧健朗的嬴刍,富态的公子申。 随行的,还有一左一右两人相伴在一个老婆婆的旁边。 “嬴城见过渭阳君,山陵君,叔父。” 嬴城先是拜会了嬴傒三人,而后走在老婆婆的面前,道:“曾祖母,祖伯母,二伯母。” “嬴傒(嬴刍,公子申)见过监国!”而面对嬴城的拜谒,嬴傒三人同时跟着拜谒。 反倒是三名女子,最老的一个老婆婆笑呵呵的道:“这才多久不见,没想到城儿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挺好,挺好!” “你母亲呢?” 嬴城迅速道:“回曾祖母,我娘亲在内宅!” 老婆婆点了点头,笑道:“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们就掺和了,我们去内宅!” 】 “也好!”嬴傒侧头点了点头。 “阿秋,带曾祖母前往内宅!”嬴城也跟着道:“渭阳君,山陵君,叔父,请!” 而旁边的真容夫人和二伯母两人,也相继对着嬴刍和公子申点了点头,一左一右相伴在老婆婆旁边。 阿秋则是带着两名婢女恭敬的往老婆婆旁边挪了挪,道:“三位夫人请随奴婢来。” 顿时。 一行人齐迈进大门。 而在身后。 还跟着一众的随行婢女,携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 也没有唱名,这些礼物都是带着看望李贤的。 而嬴傒,嬴刍,公子申三人也并不进入内宅之中,顶多李贤从内宅走出来问候一下。 很快。 嬴城所行四人就和曾祖母三人分开。 也不怪嬴城尊敬。 嬴傒目前是宗室的老大。 而嬴傒的夫人就是整个宗室内宅的老祖宗级别的人物,算是宗室内内宅中辈份最高的一位了。 比真容夫人的地位都要高很多。 宫中的诸多始皇帝妃子嫔妃见了,也得恭敬的称呼一声大伯母。 在宗室中,地位和辈份缺一不可。 自然。 相比较曾祖母而言,在嬴傒这里,就要简单很多。 君臣与内宅的区分还是有不少差别的。 “府中若是有需要,尽管向宗室提。”嬴傒刚嘘寒问暖了几句,便张口承诺道。 这也是嬴傒前来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嬴城所系,而是因为皇子府。 至于需不需要宗室帮忙,就看嬴城的了。 “多谢渭阳君,若有需要,嬴城会向宗室提及的。”嬴城也是客客气气的回道。 而很快。 一行人便来到了客厅。 嬴城即便是辈份小,也是坐在了主座上,左右嬴傒,嬴刍,公子申三人分坐。 “咳咳!”刚坐下来,嬴刍便咳嗽了起来。 而且还咳嗽不止,嬴城不解的问道:“山陵君不舒服吗,真巧府中有医师,不如诊断一二。” “多谢监国,不用,老臣好的很!”嬴刍瞬间停止咳嗽,可是两眼却不断瞅着嬴傒。 嬴傒瞪了瞪嬴刍,举杯道:“老臣敬监国!” “哼!”嬴城刚要回话,却是嬴刍,冷不丁的道:“还望监国恕老臣无礼,扶苏府如今内外堪忧,监国身负国家重任,自是不能耽误半分。” “可如今扶苏府双喜临门,长公子妃和蒙佳均需要照顾,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这没有个主事之人,还是略有不妥啊,真要出点什么事,如何向长公子交代,如何向陛下交代。” “老臣觉得,还是将长公子召回咸阳的好,这样长公子也能照顾到家事,监国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也没办法啊,毕竟府中就监国早熟,其他兄弟均年幼不理事,还是妥帖一些为好。” 嬴刍还在说着,嬴傒就一眼瞪了过去,想让嬴刍闭嘴,嬴刍如此,太沉不住气了。 嬴城也停顿了下来,看向嬴刍,嬴刍的身份很特殊,宗室族老以及扶苏姨父。 他很清楚嬴刍什么态度。 但是屁股都没有坐热就按耐不住,就太着急了点。 “朝廷旨意下达,恐怕不能改弦,若是今日徇私召回我爹,那这天下背井离家的官员,家中有事岂不是都可以肆意返回家中,岂不是朝政紊乱。” 嬴城断然拒绝道。 嬴刍瞬间炸裂的起身怒道:“那是大秦长公子,更是你亲爹,如今你母亲怀孕,你却下令让你爹巡视雍州,敢为人子?” 嬴傒一惊,急忙和事,道:“嬴刍,不得无礼。” “监国,山陵君也是关心心切,这才口出狂言。” “哼!”嬴刍还是很尊敬嬴傒的,冷哼着坐了下来,一口酒便蒙了下肚,看都不想看嬴城一眼。 “无妨!”嬴城笑了笑,道:“笑话,既然为官,家事国事就要有所区分,皇室若无表率,如何令百官效彷。” “况且,又不是不让回来,长公子若想回来,让他自己陈情于丞相府,但是,在丞相府没有正式通知前,若长公子擅自回来,休怪我不客气。” 听到嬴城的回答,嬴刍冷笑道:“呵,监国可真是一颗公心照明月,就是不知道明月领不领情了。” “好得很啊,你这监国当的可真称职!” 嬴城冷呵道:“山陵君也不必在此冷嘲热讽,我自有计量。” 嬴刍还要说话,却是嬴傒心中一叹,强硬阻止的岔开话题道:“此事容后再说吧,长公子妃尚未显怀,还早,只是还有一件,还是要请教监国一二啊!” 嬴城点了点头,笑道:“渭阳君但说无妨。” 嬴傒顿了顿,道:“西进之事,何时有定论,宗室准备了三千人准备西进。” “另外,胡亥公子传信,想要去西域,老臣犹豫再三,还是想请监国斟酌一二,允许胡亥公子跟着前往。” 嬴城眉头一皱,问道:“宗室谁带队?” 嬴傒顿了顿,道:“宗室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态度,由嬴天亲自前往,等稳妥之后再决定西进主事。” 嬴城摇了摇头道:“河西,西域很危险,真正危险的并不是西域诸多部落,而是完全没有任何记录的地域,戈壁荒漠之上敌人,乃是自然。” “我的建议是,第一趟宗室不要对西域抱有太大的期望。” 嬴傒闻言,不由皱眉,这话外之意,是表示嬴天前往不妥,要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不由追问道:“监国可是对西域有详细了解?” 这也是他们很关心的问题。 在如今秦国大趋势之下。 不管是宗室还是诸多勋贵,不得不放弃一些本身利益而图谋西域。 甚至说。 不管西域到底有没有财富,他们都必须走一趟亲自去看看。 而嬴城作为西进的提出者,想必是很了解西域的。 这也算是私下的交流了。 嬴城顿了顿,思索了一番道:“想要进西域,具体路线我并不知晓,但是,如果记载未错的话,有三条比较稳定的路线可以进入西域。” “稳妥的话,从北地郡西进,沿着沙漠走,山路比较少,而且可以绕过羌人部落。” “第二条,从渭源进河西,沿着祁连山脉,据记载,那里群山遍布,而且是羌人部落的腹地。” “第三条,从武山往西南走,从祁连山阴面走,也能进西域,但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了,我也没有走过。” “但是,这三条路,是极有可能的西进之路。” 见嬴城如此确定,即便是生气的嬴刍也暗暗思索了起来。 嬴傒不禁问道:“不知这些可有具体书籍,回去之后可再三探索。” 嬴城笑了笑,总不能说这就是后世记载之中的河西走廊路线吧,只能胡乱解释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率是从犬戎地志里面找到的,但具体就不知晓了。” 说着,嬴城岔开话题道:“至于胡亥之事,也罢,大律府会免掉胡亥的任命,其他的事情,大律府便不再过问了。” 第249章 武成候王翦 古丝绸之路,其实有三条路。 这是他记忆之中的,一条从陇西临桃走兰州过黄河,走武威张掖。 一条是在河套地区,从灵武过黄河,再到武威张掖。 还有一条是从武山翻过祁连山脉,进入青海沿着山阴到张掖。 华夏山脉有很明显的特点,横断山脉以北基本都是自西向东走向,而在东部,东南部为由北向南走向。 四纵四横三大阶梯。 第一阶梯高原地带,大河起源,冰雪相连。 第二阶梯高原与盆地,沙漠与草原并存,着名的有云贵高原,黄土高原,蒙古高原等。 第三阶梯平原与丘陵相间,江河湖网密布,诸如东南丘陵,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东北平原,山东丘陵等。 当然。 这些仅限于他在课本内了解。 至于到底怎么走,即便是他去过嘉峪关,也并不知晓,火车铁轨到底路过了哪些地方,古丝绸之路又到底经过了哪里。 只能靠人力探索。 嬴傒再次询问了关于河西一些事情之后,话锋一转,微微停顿,道:“申公子如今也二十四五了,早已束发成冠,虽然才学并不突出,但也熟读书文,如今大秦正是用人之际。” “身为皇室子弟,也理应为我秦国效力。” 嬴城听后也是微微一顿,明白了嬴傒的意思。 公子申是他的亲叔父,想要出仕完全没必要来找他。 “不知叔父可有擅长?”嬴城问道。 公子申微微示意,回道:“通于治世,多学典章,儒学涉猎颇多。” 嬴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叔父可有心怡之所?” 公子申摇了摇头,道:“只要能为我秦国分忧,前往何处并不重要。” 嬴城了然,道:“内史郡之下,渭阳君举荐即可。” 嬴傒闻言,起身道:“如此,老臣替申公子谢监国提携。” 嬴城点了点头,道:“其实,在宗室,勋贵,百姓与官员之间,是存在一条鸿沟的,更像是关中,四关所在通往四边,萧关之外可以是宗室,大散关之外可以是勋贵,武关之外可以是百姓,函谷关之外可以是六国勋贵。” “要想关中稳定并富庶,既不能关闭武关,也不能关闭萧关,当然,同为我大秦天下,更不能将关外之民视为仇敌。” 】 “但是,过了四关进入关中,还是要有区别的,关中富庶,却也是万千秦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嬴城大概率明白了宗室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目前而言。 宗室子弟还有很多处于闲置的状态,整天无所事事,坐享其成。 而这。 就有自公子怀,公子胡亥之后,关于宗室子弟的任事。 到底要让这些人去往何处。 在大变革之际,取消了对宗室子弟的打压,宗室大概率也在思量。 而这其中。 便涉及到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 在教化未盛行,考官制度未明确之前,整体还是以举荐为准。 即现在。 是大秦所有权势者瓜分利益的时候。 嬴傒闻言,也是不由点头道:“即为官,理应上尊长令,下理百姓,不可荒废。” 而接下来。 客厅之内也是家事国事均在笑谈中,也算是相谈甚欢。 嬴刍也没有如刚进来般想要跟嬴城大打一架的迹象。 就在笑谈之中。 庖厨已经准备好了餐食。 算是家宴,移步来到餐厅,款待了一番,都没有走。 而是收拾行装,带着几车礼物,包括香草,绸缎,首饰,各类用品等。 尤其是。 在车后面,还带着一只羔羊,一只鸿雁,一头鹿。 这样的纳采礼,还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 即便是赐婚。 三书六礼也是缺一不可。 聘书,礼书,迎书。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而纳采礼均为单数,对他来说只是走个流程,但礼物不可少。 只有到纳征的时候,才会以数量非常之多,价值非常昂贵之物前往。 当然。 前往武成候府,嬴城并不是主角。 嬴傒带头,嬴刍,嬴申,李贤三人跟随。 他,单纯的就是去凑个热闹。 而且。 他极有可能连王氏女的面都见不到。 无所谓了。 在监国身份上,他什么都可以做。 可在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的份量的还是很重的。 真正先见面互相相爱的,真没有几个,尤其是身处他这个地位,婚姻自由是奢求。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那个素未蒙面的王语嫣。 武成候府。 嬴城也是第一次来。 初次见时。 给他一种大隐隐于事的感觉。 没有其他府邸那般奢华,更没有如繁荣街道般庸俗。 一座占地近十几亩的豪院。 青砖为墙,进入里面,首先映入眼前的便是一片葱绿之色。 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又有青竹相伴,旅游胜地。 一路所见,看不到多少仆从,甚至连巡逻的护卫都没有几个,只是,勐然间,剑甲突兀的出现在了嬴城的旁边,目光幽寒的盯着一个老者。 老者不知道是武成候府的什么人,身着朴素的安静站在王翦的身后。 “嬴傒,嬴刍,嬴申,李贤见过老将军!” 见到王翦,不管是嬴傒还是嬴刍,都非常的恭敬。 “嗯!” 王翦依旧躺在长椅上面,精神头不错,但是如今的王翦垂垂老矣,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监国,长公子妃,渭阳君,山陵君,十公子。” 却是王贲,站在王翦身侧相迎,王离也站在后面,只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却显得局促了很多。 “通武侯客气,请。”嬴傒做主迎了上去。 一行人被王贲迎进了客厅。 嬴城没有进去,反而挪步来到了也没有进去的王翦身旁。 至于里面商议什么,并不在他做主的范围内。 八字一个月前就对过了,人更非王离亲女,管不了很多。 “老将军近日身体怎么样了?”嬴城轻声询问道。 “好得很呢,多谢监国挂念!”王翦拖着长音道:“去转转!” 王翦说话听起来很费劲,不过就在王翦说完,管家推来了一个两轮轮椅,轻轻的搀扶在王翦的身旁,将王翦移动在轮椅上。 嬴城并没有意外,只是让开让管家挪移。 轮椅在华夏的出现近乎和马车的出现在一个阶段。 等到王翦被挪在轮椅上面之后,嬴城便接手推着王翦在侯府转悠了起来。 似乎也因为王翦坐轮椅的缘故。 整个武成候的修出来了一条条平整无比的小路,反而令武成候府更加的幽静起来。 “兵解制老夫也听说了,目前来说并不适合于秦国。”王翦并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切正题的道: “但兵解制是非常不错的军事制度,时机合适便可推出。” “至于时机,有几点要注意,军功制度稳定,军心不稳之际试图军事改革,乃是大忌。” “新政稳定,这就要看新政什么时候遍地开花了,军功制度得益于那些看不到的福利,这样的福利只有将士们感受到了,军心才能安定下来。” “心沉,秦国经历了百余年的战争,尤其是自陛下开始征战天下以来,将士一直处于战争的状态,这根线崩的很紧,需要慢慢的放松,甚至要到怠战的程度,若不如此,兵解制之下,反倒是会让将士变成为祸的根源。” “主要还是,在以驻守营戍守之中,将士是只听从军令的兵器,但是兵解制,对每一个将士的思想和素质,要求都太高了。” “可能需要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来淘汰和培养,才能实行兵解制。-” 嬴城点了点头回道:“城明白,只是略有忧虑,秦国在军事上的投入,太多了,甚至军事臃肿的问题若是无法解决,也是很严重的问题。” 王翦摇头道:“合则强之,分则弱之,这是必然的局面,老夫与陛下观点一致,军事力量是秦国稳定的关键。” “况且,陛下才四十有七,还在天下四处巡视,身体健朗不像老夫这般垂垂老矣,只要陛下尚在,军事力量再臃肿也能继续维持,而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并不着急。” “况且,如今联姻,更有利于稳定,即便是有不好的意外,也足以稳定局面。” 嬴城内心一叹,是啊,始皇帝才四十七,虽不年轻,却也并不算老。 只是。 似乎整个大秦,从来没有想过。 始皇帝一旦驾崩,要怎么办。 夏无且在药理方面有非常高深的造诣,对针灸之术略有涉猎,而公孙光掌握望闻问切,以各种秘方治病,也就是土方治病。 公乘阳庆对人体脉络穴位有极为高深的研究。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医家的名医均汇聚在了医治疗养司。 但是。 经过这些人的诊断。 他不知道夏无且这些人不敢说实话还是始皇帝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总之。 始皇帝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有肝寒之症,劳累之隐,略微调节,注意休息即可。 这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反倒是在综合诊断之后,夏无且三人认为王翦命不久矣,需要以勐药续命,回天无术,只能靠王翦自己意志撑着。 现在的王翦就是一个药罐子。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一切安好。”嬴城叹道。 “切勿着急,一定要稳,唯稳才能安天下,不管是军事也好,还是治国也罢,亦或者处理事物,稳妥才是正解之途。”王翦两眼似未睁的说道: “秦国现在并不需要激烈的碰撞,用时间来消磨掉所有尖锐的矛盾,是最好的方法。” “城明白!”嬴城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可是,他不着急,时间却不等人。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 逆天改命,谁有那样的本事。 “西进之事,老夫对陇西乃至西域了解不多,但无论驴政之事,还是西征军,均需要掌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利,方能攻无不克。” 王翦靠在轮椅上面继续道:“所谓天时,掌握四季风雨变化,北方冬日苦寒,夏日黄河泛滥,春秋用兵只在其一。” “除此之外,还要掌握激羌人部落四时变化,何以为生。” “所谓地利,掌其地域变化之理,保证我秦国军备供应。” “人和要分,一为敌,二为己,敌之人掌其军心民心权柄者之心,己之军士,不可怠战也不可骄兵,顺应人心,方能一战而成。” “是以天时变化,水火风三者皆要了然于心,是以地利之变化,还应了然其军事力量之分布,是以人和还应了然其敌之敌顺势而变。” 王翦拖着修长而苍老的长音说道。 嬴城再次点了点头:“西进之事我会一应准备妥当之后再行图谋,目前秦国对西域的掌握近乎于无。” “嗯,监国心中有数老夫便放心了。”王翦悠长的点头,指着一片并不是很大的鱼塘道:“就停在那儿吧!” 嬴城应声,轻轻的推着王翦前往鱼塘旁边,王翦又开始絮叨道:“君子掌握六艺《易》、《书》、《诗》、《礼》、《乐》、《春秋》,虽说儒学不要皮脸的将这些东西都据为己有,此暂且不论。” “这些均是老祖宗智慧的凝聚,不可荒废。” “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皆不可荒废。” “监国以经世之才,老夫不以此忧。” “然而,凡是以极智者,皆有早夭之迹象,究其原因,人之精气神,骨肉以精血为根,灵识以元气为本,神乃性命之本,缺一不可。” “老夫摸过监国筋骨,还算是健朗,但难保极智而弱精,在未来五年内,监国必须要保持晨起强身,午休半刻,昏时静坐,固本培元,方能支撑神气。” “稍后老夫将《秽土》给你,你按此法养息,五年后丢弃便没有太大的干系。” “此法来自白起,是司马错赠送于白起养息之用,但昔年贲儿杀气太重,这才转手到了老夫这里。” “听说此法是出自司马错师门,但具体老夫也深究不到,只是此法颇有成效,主要是养息为本,贲儿以此法祛暴虐,老夫也以此法静心凝神,监国也可试试。” 第250章 租用外官署地 嬴城微微一愣。 没想到王翦竟然突然神话了起来。 这是要让他修炼功法? “有用?” 嬴城忍不住的问道。 “监国试试就知道了。”王翦拖着修长的长音笑道。 “好!”嬴城点了点头。 王翦靠在轮椅上盯着湖面,叹道:“王离的能力还是略有不足,统领御前营略有不足。” “一旦遇到真正的老将,不足之处便会被无限放大。” “王离空有军事才能,但是实战的机会太少了,天下已经没有如昔日六国那般的敌人让王离练兵。” “若是用王离,还需要将其丢到北方历练,现在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闻言,嬴城微微一愣。 没想到王翦竟然洞悉到了如此地步。 着实可怕。 因为据他对秦史的了解,王离颇有一点纸上谈兵的赵括的味道。 究其原因。 在一门双军候的加持下,王离的光环无疑是极重的,但是,正因为有王翦和王贲的存在,王离没有多少机会真正实战却独领了一营。 这就很不合理了。 不用王翦说,王离目前为止在大秦还没有成为统帅的资历。 王翦之所以如此说,更多的原因,还是由于联姻之后,王离水涨船高。 老丈人和女婿,这二者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嬴城不知道嬴傒在客厅之中到底和王贲谈的如何。 但他与王翦却交谈了很多事情。 不仅仅在军事方面,在政务方面,王翦也有其独特的眼光,提建议也仅仅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其看问题的方式,往往能一针见血的看待问题。 可以说。 这样的交谈对他来说也是受益匪浅。 而就在酉时之后,有婢女找到了嬴城,传话已经谈妥了。 嬴城也没有过多的逗留,推着王翦回到了客厅。 在王贲的相送下,离开了武成候府。 联姻之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现在不过是走流程而已。 而双方的意思也很明显。 先将婚事定下来,具体成婚的时间,再行商谈。 尤其是。 王翦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谁也不知道王翦什么时候就突然挂了,这个情况也要考虑其中。 要么,在王翦挂之前成婚。 要么,王翦挂了之后等过了服丧期之后再成婚。 回到府中。 嬴傒,嬴刍,嬴申三人便离开了扶苏府。 而真容夫人,十皇子妃住在了扶苏府内宅,代为照顾他的母亲,当然,也包括蒙佳。 明日蒙氏也会来人进入内宅。 但必须要清楚的是,蒙佳与蒙武并非一脉,而是蒙氏族女,只是皇室与勋贵之间的联姻。 不过。 嬴城一刻也不得闲。 却是嬴城刚刚回到府中,少府便派遣小吏前来。 在大律府外官署的择址上面,有一点小问题需要解决。 “就不能换个地方?”嬴城眉头一皱的问道。 “扶苏府本就是极为繁华的地段,而且这边各个府邸内宅林立,只有门前所在,有现成之地,如果要修建的话,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少府府令张少公解释道。 嬴城自然知晓,大律府外官署只是临时官署,在鱼龙桥那边的官署群内,有大律府的外官署。 也是眉头一皱,抬头远远看到前方一个挂着‘唐记客栈’的客栈。 “就是这个地方?”嬴城问道。 “嗯,选来选去,这里很合适,里面的陈设都是现成的,只需要稍微改造一下,便能成为外官署。”张少公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个客栈的掌柜,有点不识抬举。” 朝廷择址官署地,那基本上就是看上什么地方,就落在什么地方。 可是。 大律府的外官署在鱼龙桥那边,被俗称为中央官署一条街的地方。 所以张少公在左右衡量之后,决定将整个唐记客栈租下来,临时用一个多月。 这是很合理的。 但是。 这个唐记客栈的老板,不管朝廷加多少钱,都不同意。 这就犯难了。 这本来是好事,现在却变成了朝廷强买强卖似得。 刚到门口。 冯世杰就远远迎了过来,陪同的还有一个身着绫罗的中年男子。 “下官拜见大律令。” “外臣唐宇拜见大律令。” 冯世杰迅速的介绍道:“唐氏,汉中氏族,在南郑一带,算不上什么豪门贵族。” “这唐记客栈,便是唐氏一个名为唐中的人开设。” “他是唐氏在关中的管事。” 冯世杰迅速的介绍情况,原本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但是。 少府出动吏员择址选到唐记客栈之后,直接登门租用,本来没有那么麻烦。 但是。 不管少府开出什么条件。 唐中就是不外租。 因为外官署之事也是急用,张少公知晓之后,便通知了冯世杰,让冯世杰想办法。 冯世杰直接找到了唐氏管事,让唐氏管事处理此事。 唐氏管事来之后,好说歹说,说不通唐中,甚至唐中怒称朝廷要强买强卖。 左右拿不下来,就到了他这里。 嬴城了然。 他也觉得这客栈老板有点不识抬举了。 如果换做以前,他早就直接赶人了,哪里来这里废话。 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 嬴城进门之后,整个唐记客栈之内有大大小小的吏员。 而在稍里边。 一众的伙计忐忑的站着。 中间。 一个中年男子倔强的怒道:“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就是来做生意的,竟然被你们如此欺负,我不租,也不卖,你们围堵在这里,让我如何做生意?” 旁边,一名少府吏员劝道:“都说了,按照你这客栈的收入,一个月能有多少钱,朝廷翻倍租用。” 男子怒道:“外面那么多的空地你们不去,偏偏要我的客栈,想要抢就直说,弯弯绕绕的搞什么虚的。” “一句话,不租不卖。” “澎!”一个吏员忍不住的拍桌子怒道:“唐中,别给脸不要脸。” “我唐中兢兢业业大半辈子,一无犯法,二无坑害旁人,朝廷所有政令我都办理了,凭什么你一句话说要我的客栈,就要,我就不给,你能拿我怎么样?”唐中怒道:“来啊,有种就在抓了我。” 嬴城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明白,这人究竟是拥有什么样的底气不同意,更不明白,为什么不同意。 无从如何看,朝廷租用唐记客栈,是对唐中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不知你有何为难之事,拒绝此等好事?”嬴城上前问道。 “你又是谁?”面对嬴城突如其来的问话,唐中抬头便怒问道。 “大胆,见到监国,还不拜见!”话音未落,一名吏员便怒斥道。 唐中明显一慌,拜道:“草民唐中拜见监国,监国要为草民做主啊,这客栈草民不租也不卖,可这些人,却要强买强卖。” 嬴城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道:“朝廷出钱租用你这客栈一个月,提前支付你租金。” “而这个地方,是要做暂时的大律府外官署之地,一旦离开,你这地方水涨船高,也算是在咸阳闻名了,能吸引到更多的在食客前来。” “而且,你也可以获得一次免费的整修机会,在大律府离开之后,会按照你的想法,对整个唐记客栈进行一次整修。” “无论怎么看,你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如果你不相信这些的话,本监国可以在这里给你保证,白纸黑字写清楚,朝廷若是做不到,你自可告于我,我会亲自督办此事。” 可以说。 这已经相当的友好了。 没有强搬已经算是好的了。 至于的钱的问题。 能用钱解决事情,那都不是事。 “唐中,这天大的好事落在你的头上,你还不快点同意。”唐宇紧跟着训斥。 “回监国,不是草民不相信监国的保证,只是,这客栈乃是草民立身之根本,不外租,也不卖,还望监国另寻他处。”唐中的气势也是弱了下来。 似乎现在才搞明白,眼前这一幕到底是出自谁手。 虽然气势渐弱,唐中还是不同意外租。 “坐坐坐!”嬴城眉头一皱,示意唐中坐下来,问道:“你是有何忧虑吗,尽管说出来。” 唐中微微犹豫,扫了周围两眼,回道:“不瞒监国,唐宇一直以来都想要图谋唐记客栈,始终未果,草民担忧,若是被官府拿去,这客栈就被唐宇夺去了。” “这唐记客栈,是草民立身的根本。” 闻言。 嬴城微微一怔,都没有反应过来。 却是张少公,拍着桌子便怒道:“你这哈怂一个,早不说,老夫堂堂少府府令亲自登门前来,你不说?” “再说,不管是唐氏还是唐宇,如何能请动老夫给他们谋私?” “气煞老夫。” 说着,张少公狠狠的回头瞪了冯世杰一眼。 冯世杰尴尬一笑,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这其中有这种干系。 “哈哈哈……”嬴城笑呵呵的道:“无妨,只要这客栈属于你,谁也夺不走。” “唐中,你莫不是认为朝廷要谋夺你的财产吧,若真是要谋夺,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拒绝这么多朝廷官员。” 唐中微微犹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还望监国为草民做主,草民,不想外租,更不想卖,只想安安稳稳做生意,别无他念。” 见此情景,嬴城不由眉头紧皱了起来,表示很不理解,不由问道:“可是还有为难之处,尽管道来。” 唐中倔强的道:“草民,不租不卖,还望监国做主!” 见此,嬴城顿了顿,道:“朝廷在择选大律府官署地,朝廷完全是可以直接征用的,但是现在以租用的方式来处理,也是出于让你心安,让百姓心安。” “但这,绝不是你一句不租不卖就能搪塞的。” “这样,如果你没有其他顾虑,朝廷以一百镒金的价格租用一个月,此前的条件不变,如何?” 他觉得他已经足够有耐心了。 实在想不明白这唐中怎么会拒绝? 按理来说。 这是天大的好事才对。 尤其是这种客栈,一年未必都能赚到一百镒金。 可是,让嬴城不解的,唐中还是摇头道:“草民,不租不卖!” 这就很是令人头疼了。 “没别的地方了?”嬴城微微侧身看向张少公。 “监国,这里是最合适的了,其他地方,要么需要大规模修改,要么是需要营造,要么是距离太远。”张少公低声回道。 见此。 嬴城摇了摇头,起身道:“都撤了吧,别惊扰人家做生意了,撤,租个地方搞这么大的阵仗,是少府的官员太多了吗?” “那这地方?”张少公忍不住的问道。 “另寻地址!”嬴城眉头一皱,沉声道。 “这,下官遵命!”张少公微微犹豫,还是离开了客栈。 嬴城也没有再打扰,这态度,已经不是劝说能解决的了,除非用强。 可是一旦用强,那就是明抢了。 真要这么做,无异于自毁蜂巢。 “监国,此事和唐氏绝没有任何的关系,还望监国明察秋毫!”刚出门,唐氏管事唐宇就噗通跪在了地上,要和唐中撇清干系。 “说说这唐记客栈的缘由?”嬴城抬了抬手示意唐宇起身说话。 “回监国,唐记客栈是我唐氏祖父唐成的产业,但是我唐氏祖父在逝世之前,将这处产业给了众孙唐中,在众多产业中,这里算是非常好的产业, 但这本就是唐氏祖父的遗产,并非唐中独有,族中一直想要将产业并入族产, 但外臣保证,绝没有以不法之术谋夺,只是言说于唐中,若真要谋夺,唐氏虽不是什么豪门,但谋夺唐中一人财产还是可以做到的。”唐宇急忙解释。 “行了,下去吧!”嬴城摆了摆手。 没想到随便一个动作,竟然弄出来这么一件麻烦事情。 择址是一定的。 这里不行那就换个地方。 “监国,要不,朝廷强征唐记客栈吧!”张少公忍不住的凑近道:“这也是合法允许的,按照征收条例补偿便是了。” 嬴城摇头,道:“为了一个连一个月都用不到的外官署搞的天怒人怨,不值得,强征条例是在特殊情况下动用的,绝不能轻易动用。” “不给租就不给租吧,换个地方,尽快。” 第251章 底线在哪里? “人啊,底线在哪里?” “官啊,底线在哪里?” “政务啊,底线在哪里?” 李斯拖着修长的长音叹道。 深夜,嬴城处理完外官署的事情之后回到府中,李斯再一次的前来。 只是这一次。 李斯很明显有些许的叹挽之色。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场试探,勋贵的试探,官员的试探,对变法的试探。” 李斯叹道:“汉中唐氏,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族,在汉中或许还有几斤份量,但是在咸阳,连浪花都漂不起来。” “那个唐中的爷爷唐成,年轻时入伍官拜五大夫,负伤退伍得到抚恤,便在咸阳置办了唐记客栈,同时,其祖籍汉中旬关也因此发迹,累三代人,建立了唐氏。” “唐成临死前,将唐记客栈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也就是这个唐中。” “大律府设置外官署,就算是王公府邸,该让也得让。” “但是,事情却发展到了这一步,这个唐中,有什么胆量来违抗朝堂意志?” “唯有一种可能,这个唐中被人操控,不管谁去安抚,其均不会租卖,哪怕是开出天价的租金,哪怕是身份地位再高,也不会出让。” “唯有一种情况,朝廷强行征用唐记客栈为大律府临时外官署。” 李斯顿了顿,道:“而这,才是张少公闹到监国这里的真正原因。” “其实,在这场变法之中,朝中的不少官员,都在看情况施政,因为按照变法所规定,无疑是一个以法为基石,对所有人事物均有严格规范的天下,这样的天下,对官员的要求极高。” “所以,便有了这次试探。” “若是监国强行征收唐记客栈,那么,朝廷的意志便要凌驾在律法之上,之后但凡遇到此类问题,各方官员便有执政之标杆,今日唐记客栈可以因为大律府设立外官署而强征,那么明日,就有成百上千个唐记客栈被强行征用。” “而对于勋贵而言,只需要稍微与官员谋和,想要得到如唐记客栈这样的地方,轻而易举,这即便是律法也管束不过来的事情。” “因为,从律法的角度上来说,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就如同地方豪门夺取百姓的田地,全部都是在合理合法范围内,甚至于,百姓是自愿将自己的田地卖掉的,想要找茬都找不到。” 说着。 李斯微微一顿的看向嬴城,他不知道嬴城是否窥破了这其中的阴谋,但嬴城的处理方式,却是越来越符合他的胃口了。 以朝廷的意志强行征用百姓的产业。 虽说这也是为了秦国的强大。 但是。 一旦赞同,也就意味着赋予了朝廷肆无忌惮征用百姓产业的权力,这是极其可怕的情况。 也就是说。 只有在一些非此不可的情况下,朝廷以强行征收的方式进行征用,才能保证朝廷的纯粹性。 在这样的问题上,需要界定一个明显的底线。 什么是非此不可? 大律府外官署,甚至用一个月不到,可以在扶苏府大门外的任何地方,并非唐记客栈不可。 如果强行征用。 也就意味着朝廷只要看上百姓的产业,找个理由,征用了。 那秦法,便乱了。 “一件两件,或许影响不到什么,但是,我们是中央朝廷,一举一动都引导着天下官员执政底线。” “天下何其大,效彷者何其多,多了,律法的尊严便被践踏到尘埃里面了。” 李斯轻声的一叹,忍不住的继续道:“其实,这些年以来,老臣身居高位,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么说吧,昔日,尉潦居丞相,主掌律法,对秦法略有宽松,主张减轻刑法,和吕不韦相似,同样抱着以经济制衡军事的想法。” “在其执政之下,多有宽恕,同时,当时王绾宽仁,整个官员集团在这二人执政中,也跟着多有宽恕,这不仅仅是对百姓的宽仁,也意味着,对官员的宽仁。” “而这其中,便出现了极其严重的腐败问题,杀一官不足以令官员畏惧,杀百官足以令官员三缄其口。” “而官员,本身就是特殊的存在,根本不用愁无人可用,想要做官者大有人在。” “而当上位者宽仁之时,下方所聚拢的官员便多有宽仁者。” 说着。 李斯斟酒刺熘了一口道:“但是,自从老臣受陛下重任,居廷尉,陛下也有意将廷尉从丞相府提升上去,老臣便获得相对自由的执掌大秦律法的权柄。” “也就是从那时起,执政官员老臣不参言,但整个大秦的法家体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老臣所任免的官员,均是与老臣有相同理念的官员。” “别的老臣不敢保证,但是,在整个法家郡尉级官员中,绝对是忠于大秦律法的,往上涉及到陛下皇子这些,老臣只看陛下的意思。” “但是自老臣之下,老臣可不管冯去疾什么态度,哪个郡守县丞要是犯了事,老臣扒他十层皮。” “在律法之事上,是极其严格的。” “也因此,形成了如监国所说的酷吏局面。” “看似没什么,但是,这其中有一个绝对的道理,权力自中心而向四周扩散,形成一张与中心相似的网,中心宽仁,四周便宽仁,中心酷吏,四周便酷吏。” “甚至,这不需要去更替官员,人有很多面,可以是君子,也可以盗贼,而这些人,会自己去改变自己来适应上位者。” “想要趋近于权力,就是适从于权力中心。” “倘若秦国遍地贪官污吏,卖官鬻爵,那这,绝对不是四周的问题,而是中心的问题。” 听着李斯的话,嬴城忍不住的点头道:“的确,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其实,在治理国家的时候,说难,一桩桩一件件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琐事。” “但说简单,却又非常的简单。” “只需要保证官员这一个阶层的正确性,上尊天子令,下执朝令,一头猪坐上去,也不会生出大乱。” “虽说这仅仅是形容,但道理是很明显的,治理国家无非是衣食住行,由此四点所衍生出无数个行业。” “而这其中,官员才是问题的核心。” 他并没有追究唐记客栈的事情,甚至也没有产生去问罪谁的想法。 因为他明白。 此时的秦国,有无数种试探在等待着他。 需要他去释放执政信号。 而这种试探,是合情合理的。 下面试探,上面就必须要给出明确的态度,态度反馈给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所以。 在唐记客栈问题的处理上。 就很简单。 唐中作为唐记客栈的拥有者,拥有合法权益,如果其不同意出租,就不能强征。 这对他来说。 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处置,并不值得去注意。 而他需要真正思考的问题,就如李斯所思考的问题一样。 站在整个天下的角度上,从官员这个群体,勋贵这个群体,百姓这个群体,各行各业这个群体上面来思考问题。 并不会着眼于某一个家一个特殊的事情。 哪怕是现在有一件冤桉就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亲自去调查,只会将这件冤桉丢给廷尉司。 而如果廷尉司确定这不是冤桉,哪怕这就是冤桉,他也会按照廷尉司所核定为准。 而如果后续再发生转变,他需要做的事情是追责廷尉司,而不是跑去追查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冤桉。 出现这样的事情,他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在办理桉件之中存在的缺陷,官员存在的问题,这种问题是个例还是普遍存在,之所以出现这样的问题是否是制度上存在着缺陷,又如何改进。 一件冤桉站在秦国的层次上,其实微不足道。 “所以,解决官员的衣食住行,解决官员家人的衣食住行,是朝廷需要重视的问题,我始终认为,官员待遇是必须要提高的,哪怕是我大秦因此要承担巨大的代价,也要去提高。” “只有如此,朝廷才能对官员提更多的要求,严以律己,普通人可以堕落,乃至连睡十天半个月的懒觉,这是可以允许的。但官员不允许堕落,对堕落者,坚决的清除才是官员公心的保证。” “只有保证官员的纯粹,全心全意治理国家,即便是形成上下封锁的局面,也是国家安定的保证。” 嬴城顿了顿,说道:“不管何种形式的统治,有一点是永恒不变的,只要官员公心为民,民就不会谋反。” “而这其中,律法,就是核心之核心,法不乱,官不乱,民不乱,天下不乱。” “而这其中,皇权是乱法的核心,限制皇权是一定的,但其实,皇权与官员,并没有不可……算了!” 嬴城见李斯直翻白眼,便结束话题的道:“而律法一事,看似着急,却并不着急。” “条文律法,以超级作坊目前的产量,关中之内,人手一本都可以做到。” “但是,条文律法只是形式,真正的核心,还是要让律法深入到每一个人的内心。” “知法而用法并利用法,在合法之内做事。” “而律法是什么,看似是一个无法形容的思想,可其却包含世间一切秩序,人们的衣食住行等一切与人事物相关行为,以正律法才能赋予世间秩序,才会出现稳定的各级权力。” “或者说,人和人,是法赋予其身为人的权力。” 闻言,李斯点了点头,道:“但这其中,存在着一个究极问题,官与法,官员本身便代表着法,即便是三司隔离,对整个官员阶层而言,依旧有着法权,而只要天下需要统治,这种权力就不会消失。” “这便又回到了根本问题上,官员,老臣也经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记得有个官员,孝顺,名声好,那也是为民请命,颇有才学,治世更是不错。” “但是,其子好赌成瘾,输掉了十万钱,被迫之下,此人为了还债挪用了朝廷拨款,给儿子还了债。 十万钱并不多,对此人来说,随便以朝廷政令投几个作坊再制造作坊无以为继的假象,其实就湖弄过去了。 可是,此人儿子又赌去了,这次更狠,输掉了三十万钱,此人万般无奈之下,便再次挪用,结果用钱的时候,缺口太大堵不住了,被廷尉察觉,这才查了出来。” “老臣权衡之后,还是依法对其刑徒惩罚,事后老夫越想越来气,好好的能臣被糟蹋了,便下令廷尉清扫往死了整这些赌坊,抓了不少人,反复清扫了几次。” “监国有时间若是去赌坊看看,现在那些个赌坊,去之前都是要出示身份证明,报名号的,对官员的亲人,都不敢让进去。” “其实这种情况不少,但有些人就是惯出来的毛病,抓住往死整,整几次就安分了了,不安分,那就是还不够。” “人和野兽其实差不多,畏惧之心都有,就看怎么做了,这就是老臣极其厌恶儒家那群人的缘由,靠宽仁度人,就如同给豺狼投喂,人家吃了一只羊你不打死几个,下一次人家把整个豺狼群都叫来一起吃,不给就抢,甚至吃了羊群的主人。” …… 嬴城免不了认同。 虽说李斯这个人,关键时刻不咋滴,审时度势的一把好手。 但其看问题还是很毒辣的。 与李斯的交谈也能擦出不少的火花。 尤其是在治理贪渎职这些事情上,这一点,说真的,他挑不出毛病。 秦国也是一个传承五百年的累世国家。 统一六国可以说是拓展疆域,但昔日秦国疆土占天下十分之一,官员也是非常之多的,但至少在关中,蜀中,陇西,北地这些地方,民生还算是安稳,很少出现郡县级官员贪墨尸位素餐的情况。 而中央朝廷官员,还真没有几个贪墨的。 不可否认,这其实更多的是李斯的功劳。 甚至于。 结党营私虽是贬义,但在这个时代,并非贬义,更趋近于志同道合。 志同道合到一定的程度便是结党营私了。 而结党营私,其实更重要的是看营私之利在什么方面。 如果是清查官员,以律法行事,全力推行执行律法,结党营私也罢,志同道合也罢,其实,没什么区别。 直到深夜,李斯这才离开扶苏府。 而嬴城也和李斯一番交流之后,一头扎在床上倒头便睡。 翌日。 早早的。 李贤就准备好了行头,礼物,踏上了进宫的路。 而嬴城。 骑着高大的战马走在前面,向着咸阳宫走去。 皇宫并没有直接出入的宫门,必须先进咸阳宫,再进皇宫。 第252章 变化进行式 月华宫。 整体构造以一院一庭一厨的结构建造。 庭院内有假山池塘榆树。 经过这些优美的风景,才是月华宫。 月华宫算是整个皇宫群里面的最豪华的宫殿之一,不过,这也是要存在对比的,相比起新建的扶苏府,月华宫甚至要略有不足。 但,月华宫会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历史沉寂感。 这是一座历经一百三十年依旧屹立的宫殿,站在门下,要显得沉重许多。 走入其中。 里面的陈设却是日新月异,符合如今大秦的天下。 南边的珍珠,北边的红木,东边的珊瑚,西边的翡翠宝石,更有轻纱笼罩在房顶,蓝田玉凋作为摆设。 道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尽的吃穿不愁。 “贤儿拜见母妃。” “佳儿拜见母妃。” “嬴城拜见皇祖母。” 上方,一位浓妆澹抹,身着七彩绫罗的中年妇女,身姿富态的摆了摆手:“贤儿,佳儿,城儿不必多礼,快请坐。” “多谢母妃。”李贤,蒙佳纷纷谢礼,嬴城也跟着谢礼。 华月夫人显得亲切很多,不忘感慨道:“贤儿,佳儿均有身孕,吾儿有福,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不知可有请太医诊断过?” 嬴城回道:“回皇祖母,府中备有医师,每日均有诊断。” 华月夫人点了点头,却是继续道:“来人啊,去请太医,女子身孕,九死一生,容不得半点疏忽。” “谢母妃!”李贤,蒙佳当即感谢。 即便是虚情假意,也是一通的问候。 不过。 李贤经常入宫问候华月夫人,有时候一入宫便是一整天,虚情假意倒也是谈不上。 “府中可还适应,如若不适应,蓝田行宫有温泉,可搬去那边养胎。” 华月夫人从衣食住行各方面问询。 尤其是这个时候。 只要李贤敢提,倒还真是没有不允的。 而既然提了。 嬴城也不客气的回道:“皇祖母,关中干热,此时倒也无妨,可五六月中,还请祖母费心,请母妃与姨娘前往蓝田行宫避暑。” 蓝田行宫乃是始皇帝的独有财产,冬日有温泉,夏日有绿荫,是一处养生之地,但是,并不能直接去,需要始皇帝或者宫中嫔妃应允才行。 华月夫人点了点头道:“自是应允,择些时日,待蓝田行宫准备妥当,便可前往。” “谢皇祖母。”嬴城回道。 华月夫人又感慨道:“就是可惜,近日头晕目眩,每每如此,便想到吾儿受苦的画面,雍州苦寒,也不知道吾那痴儿能否受得了。” “城儿啊,你与你父政见不合,万万不可影响你父子感情。” 听到华月夫人的影射。 嬴城知晓,今日进宫,解释这件事也是重要事情之一,微微一顿,便回道: “回皇祖母,孙儿与父亲绝无芥蒂,父亲此次前往雍州巡查,也只是奉命巡查雍州,三四个月,便会回来。” 华月夫人闻言,不由问道:“要三四个月吗,如此之久!” “祖母。”嬴城坚定的回道:“父亲身为长公子,理应知天下疾苦,我大秦兼九州之地,相比起天下,咸阳却是微不足道了许多。” “若父亲懂民生之苦,父亲归来便可知治理天下。” “同时,父子同心,孙儿也希望,父亲可以督促雍州新法的推行。” “这样啊!”华月夫人恍忽着长叹结束了话题。 自从经历了上次宗正府之事,不要说她,整个后宫内,再没有哪个嫔妃参与凶险的朝政之中。 不过。 紧跟着,华月夫人便又道:“贤儿,佳儿,不如留在宫中用过膳之后再走。” “城儿如果有闲暇,不如也留下来用膳。” 李贤和蒙佳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 嬴城迅速的道:“城儿谢祖母。” 嬴城也没有拒绝,今日一上午,不管宫外如何,他都不会轻易的离开。 和华月夫人一起吃饭,也是今日重要的事项之一。 这关乎着维系楚系集团的稳定。 上雒之事,虽然上雒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流血事件,楚系集团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臣服。 但所造成的影响并不小。 尤其是让楚系与朝廷心生间隙。 为了防止后患。 西征军要从上雒征兵一次,朝廷要往上雒移民一次,都是为了消除楚系集团在上雒的影响。 但同样。 不仅需要安抚城阳候,安陵君这些人。 更要安抚楚系集团核心人物,华月夫人。 在皇宫之中,始皇帝出自楚系集团的妃子有七人,但这七人之中,唯芈华为首。 这同样是很无奈的事情。 按照变法所推行,是不需要照顾任何人情绪的。 但是。 身处在这个以勋贵为统治体的地方,他就必须要以联姻,拉拢的方式,来化解一部分矛盾。 其实。 李贤的处理方式并没有错,形成以他为中心的权力集团。 也就是现在的王翦一脉,楚系城阳候一脉,宗室嬴刍一脉,缓和关系下的李斯一脉,再加上本来就存在关系的孙氏儒一脉。 这就是目前不需要他去拉拢,只需要排除异己,任免官员就可以形成的一个权力集团。 在此基础上,再各级官员,在朝堂上,就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甚至说。 这对新法的推行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因为这件事被他否决了,所以他和李贤之间也存在了间隙。 从根本上看问题。 现在他的权力,依旧来自于始皇帝的任命,来自于变法体系。 在此基础上,不管是冯去疾,王贲,李斯,蒙毅这些人,皆以他政令为首。 这样的权力并不是稳定的。 而只有形成以他为首的权力集团。 即便是有一天始皇帝对他不满了,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但是。 或者说。 他的初心已经改变了。 就如同他前世看到的一个有意思的视频,也是发生在每一个身边的事情。 找回密码的时候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却答不出来,试了很多,似乎当初设置这段梦想的记忆消失了。 但其实。 只是随着生活变迁,思想变迁,丢掉了最初的梦想而已。 而他现在。 也不仅仅只是在延续秦国,不至于让秦国二世而亡。 因为。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 即便是始皇帝突然间驾崩了,至少,他能控制住局面。 只要始皇帝再活几年,哪怕是活到三十七年,秦国绝不会二世而亡。 甚至说。 即便是李斯和胡亥一起篡改诏书,李斯现在绝不会让胡亥成为秦二世。 更何况。 胡亥现在受不了调查使的苦,已经产生了西出陇西,前往西域的想法,一旦胡亥离开大秦,就算是胡亥在西域建立自己的亡国,都影响不到秦国内政。 也因此。 他现在不仅仅需要考虑的是延续秦国。 而是如何打破皇朝周期。 一百年。 贪官污吏横行,权力泛滥,勋贵豪门世家士绅形成固有阶级,大面积的土地兼并。 他认为。 这不是人的问题。 用人性来规避制度缺陷,才是百年皇朝走向衰落本质。 而这。 恰恰是出现在‘法’的身上。 用膳之后,李贤便开始一一问候宫中嫔妃。 因为这将是李贤最后一次问候,接下来长达一年半的时间内,李贤都可以不用再来问候长辈。 而嬴城,自然不可能随意的出入各个嫔妃宫中,名义上来说,他年龄小,想怎么进就怎么进,但现在,他未冠而抵达一人之下的位置,还是要避嫌的。 离开皇宫,嬴城先去丞相府转悠了一圈。 意思很明显,我来处理政务了。 可结果,冯去疾和李斯都不在,甚至整个咸阳宫都显得冷清下来,除了少数官员,大多数都在外官署办公。 想了想。 嬴城连大律府的门都没有进去,就离开了咸阳宫。 章台街最近多了很多人,而且个个衣着都光鲜亮。 章台街的繁华似乎又渐渐恢复了起来。 不过, 让他留意的是。 乐教司又重新开了起来,里面的歌舞声阵阵,出入者不少。 四海为珍的牌子摘了,改成了‘山珍海味馆’,目前并不在营业中,在重新装修中。 最让他意外的是,有人在章台街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了一家‘冯海食肆’,而就在门口,大大的挂着一个牌子。 上面写道:“一粥一馍,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 最后面写着,“一钱一碗粥,一个馍,一份菜,一块羊骨。” 字反正不是他写的,人也不是他叫来了。 但。 看到这样的变化,嬴城的内心还是非常高兴的。 而就在这食肆的后面。 便是冯海码头。 嬴城想了想,顺着巷道走了进去。 一眼所见。 此时的‘贫民窟’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平整地,站在巷道口就能见到波光粼粼的渭水河面。 而就在这上面,大大小小的材料堆堆积成山。 上千个工人在上面‘搬砖’。 而就在这座工地的旁边,廷尉司用凉棚搭建的司署鹤立鸡群的竖立。 就在嬴城刚刚冒头。 冯海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小民拜见监国!”冯海见面便道:“一应文书全在工房之内,请监国核查。” 嬴城笑了笑,道:“你忙你的,我只是转转。” 冯海快速回道:“小民也不忙,能陪同监国,是小民的荣幸。” “不知监国可否用膳,小民准备了膳食薄酒,监国请移步用膳。” 嬴城呵呵一笑,冯海要是准备了膳食,他把自己的头给打下来。 也是道:“不必劳费。” 说着。 嬴城便向着渭水河岸慢慢走去。 “小民越来越觉得,这渭水码头非常之重要,今后在咸阳,将承担起大多数的货运。”冯海并没有离去,而是开始吧嗒不停的叙说。 嬴城也听说了冯海被冯去疾暴揍的事情,发现这冯海如今倒是通透了不少,大有成为企业家的趋势。 尤其是在码头建设上,对码头的一些问题,如今不需要借助他人之手,能够了如指掌,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这码头建设总投资要在十万钱以上吗,钱够不够?”嬴城随意的问询。 冯海略微一犹豫,道:“够倒是够,就是小民恐怕要大出血!” 嬴城略有疑惑的问道:“那就是不够,你这里可不能任何问题,所有的材料,人工,全部要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小民明白!”冯海也清楚,为难道:“只是最近,族中那边主要投入在河东,太原,雁门等地的盐矿,小民现在想要从族中搞到钱,那也是需要层层审核。” “监国有所不知,现在小民都吃糠咽菜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嬴城无视冯海的诉苦,调笑道:“那你要这么说,我可就让商业司重点查一查这码头了?” 冯海闻言,急忙道:“虽然小民清苦,但小民还是能应付过来的,都是族人,那帮老头总不能厚此薄彼。” “呵呵!”嬴城看透一切的笑了笑,道:“行了,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你是冯公的亲孙子,我就不相信他没有和你絮叨?” “嘿嘿!”冯海当即尴尬的一笑,也不装的道:省的落人话柄。” “只要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我相信我秦国的官员,会秉公处理的。”嬴城笑了笑,道:“而对于重要的产业,朝廷也是大力扶持的。” “但是,借出去终究是要还的,这一点母庸置疑。” 冯海闻言,点头道:“这个小民自然明白。” 嬴城笑了笑,继续在工地上瞎转悠。 也是清楚这位为什么要在他这里诉苦。 甚至说。 现在但凡在九卿司署位置有点关系的人,基本都清楚。 大秦粮仓的粮食在春耕之后已经少了一百万钟。 而且在接下来几个月内还会持续减少。 但是,现在的府库里面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府库快要装不下来的地步了。 这些钱,一半是他卖掉各种矿业所得,少许是卖掉少府所经营的作坊所得。 但更多,是他这几个月来,下令朝廷所掌握的铸钱作坊全力开工,制造秦半两。 没错。 朝廷现在除了粮食,其他一切快要富的流油了。 那已经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了,而是空有那么多钱,到底用来干什么! 在这个时代。 凡是用百万来计数的钱两就已经是天文单位了。 而现在。 府库里面有万万来计数的钱两单位。 即便是掌握府库的内史腾,现在不仅不愁钱少,而是整日发愁,到底该怎么花掉府库里面的钱,那是一个究极问题。 钱太多对于朝廷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坐着金山银山发愁。 第253章 半夜惊雷 离开咸阳码头。 嬴城在咸阳城转了一圈,便回到了扶苏府,没有再去外官署。 三月八日,嬴城陪着母亲李贤和姨母蒙佳前往了雍城,算是正式的祈祷祷告祖宗,一路上行走的很慢,直到天黑才回府。 然而。 就在深夜。 一道晴天霹雳突然炸响了咸阳城,将咸阳的局势搅的天翻地覆。 “彭彭彭!” 扶苏府大门前,阵阵的砸门声吵醒了打瞌睡的门房。 门房不敢轻易开门的在门外惊问道:“谁啊?” “李公府管家,快开门,奉李公命有要事要禀报监国。”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惊喊声。 门房疑惑,也不敢耽误,李管家他也不认识,只打开了一条缝隙探头了出去。 门外。 李管家焦急的道:“墨迹什么,快带我去见监国。” 门口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很快就惊动了扶苏府前院的管事,管事还穿着内衣袍,睡的正香被吵醒,不满的问道:“谁啊,大半夜的?” 却是定眼一看,认得来人,不由问道:“李管家,您怎么亲自来了?” 李管家顾不得其他的就往里边冲,并喊道:“有急事要禀报监国。” 前院管事疑惑,却是不敢做主,急忙道:“李管事稍等。” 说着。 差遣一个家丁就道:“快去叫管家!” 想要进扶苏府大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快。 扶苏府管家就匆匆前来,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管家左右为难,并没有直接说。 见此。 扶苏府管家摆了摆手,顿时四周的管事家丁都退了下去。 “咸阳湖出事了,附近渔民深夜烧了咸阳湖附近所有的码头,那边现在大火连天,李氏的人赶过去,和附近乡民对峙了起来。”李管家急忙的回道。 扶苏府管家也是一惊,急忙引着管事前往城苑,道:“长公子早早睡了,老奴只能冒险惊扰。” 说着。 管家带着李管家来到了城苑,门口有黑甲卫把守,管家也只能先行通报道:“有要事惊扰长公子。” 在扶苏府,嬴城即是嫡长子,也是长公子。 黑甲卫见此,也是奇怪的滴咕,却是先是禀报了呼呼大睡的郭怀义,郭怀义穿着拖着长白的衣袍就走了出来,迷迷瞪瞪的瞅着李管家。 “跟我来!” 郭怀义点了点头,刚走在嬴城的门口。 夜不更衣的剑甲无声无息落在了门前,漠视着一切。 彭彭彭! 阵阵的砸门声响起,里面传来嬴城迷迷瞪瞪的疑问声:“谁啊,怎么了?” 扶苏府管家迅速的说道:“长公子,李府管家奉李公之命前来禀报,咸阳湖出事了,渔民烧了咸阳湖附近所有的码头,要强行入湖捕鱼。” 话音刚落。 吱扭一声。 嬴城穿着内衣袍就走了出来,第一眼便看向了李管家,问道:“咸阳湖出事了?” 李管家不忘记礼节的迅速道:“外臣拜见监国。” “四更天,咸阳湖周边走水,所有的码头被点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的芦苇荡已经被点燃,大火连天。” “李氏商行的人反应过来急忙赶过去,殴打了想要强行入湖的渔民,渔民反抗也把李氏商行的人殴打了,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渔民人多势众,连同李氏商行一起全烧了。” “而且目前为止局势还在漫延,附近乡民还在云集,李氏的人也还在往咸阳湖聚集,李公已经紧急通知冯世杰赶去处理,但恐怕,不好控制局面。” 嬴城闻言,眉头紧皱,也是顾不得其他,急忙回到屋中穿好衣服赶往咸阳宫。 刚到大律府门前。 就看到李斯左右跺脚的等待着。 而就在他刚刚落地,后方冯去疾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接停在了大律府下方的广场上面,冯去疾急急忙忙的从马车上跳下来。 “老臣拜见监国。”冯去疾微微拜见,张口就质问道:“李斯,到底什么情况?” 李斯摇头道:“我也是接到李氏前来禀报的消息之后才知晓,具体什么情况,就那些,还在了解之中。” “但依我看,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夜袭行为,目的,是为了入湖捕鱼。” “冯世杰去咸阳湖了,应该很快就能传来消息。” “进去说吧!”嬴城微微沉声道:“问题恐怕还是要纠结在了咸阳湖渔业的问题上。” “李氏花费五万镒金,租用了咸阳湖渔业三十年,在这三十年内,咸阳湖的渔业,由李氏商行包揽。” “而这,无疑让此前所有依靠咸阳湖捕鱼为生的人不满。” 冯去疾也是迅速的说道:“不止如此,这件事自上月便存在,只是一直被拖着没有处理。” “是个很难办的问题,咸阳湖乃是沣水形成的巨大的湖泊,纵横均超过三千丈,其内渔产丰富,涉及上万渔民,囊括数十个乡里,到底要如何界定这个租用范围,这是一个问题。” “李氏商行在租用咸阳湖之后,对咸阳湖所有适合入湖的地方进行了围栏,试图将咸阳湖据为己有,并派人巡逻,这是否合适?” “另一个问题,李氏商行花费巨大的代价租用了咸阳湖,如果不加以限制,那么李氏完全没有必要租用,以往咸阳湖只有休渔期,并未限制任何船只的出入。” “如何来界定这个适度的范围。” “要知道,咸阳湖听起来很大,渔种繁多,但是,也禁不止无休止的撒网捕鱼,总量其实就那么多,放开渔民李氏商行就受损,不放开渔民,那么依靠捕鱼为生的上万渔民,无以为生。” 李斯也跟着道:“的确,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与此有关。” 正说着,门外又来了两人,廷尉府府令李化和廷尉司司正云生。 两人也是半夜三更被李斯叫来。 两人进来之后拜见三人之后,便站在了一旁旁听。 “尤其是不管这件事前因如何,但后果很严重,要如何处理这些闹事的渔民。”李斯继续道:“不妨先设想,若真是渔民私心作祟,合谋一起火烧咸阳湖码头,如何判定。” “而在此之前,李氏商行的围栏的行为,如果定位合法范围内,那么渔民便有罪,且要从严处理。” “如果定位李氏商行围栏行为是私禁范围,本身在违法范围,那么渔民虽有罪,却可以从轻处理。” “尤其是,根据现有情况来说,涉事的渔民恐怕不少,很难处理。” 冯去疾眉头一皱,继续道:“这件事影响恐怕也很大,必须要慎重处理才是。” “太原雁门的盐业,铜管山的铜矿,近日以来朝廷以租赁的方式租出去不少,皆是涉及民生的大问题,咸阳湖的处理,也涉及到此类地方的处理。” “以前好办,这些地方朝廷所有,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但现在,还要涉及到诸多勋贵在花费巨量钱财之后,若是继续无限制的放开,也不妥,不放开,更不妥。” 嬴城听着李斯和冯去疾你一言我一句的分析。 虽然目前咸阳湖的情况还不清楚。 但其中关键也是逐渐被剖析了出来。 说白了。 这件事起因应该是很明确的。 在朝廷大肆推行商业化之后,其中利害之处便是将咸阳湖,矿产等本该是在朝廷资产的地方,全部以租赁的方式租出去。 而能够租用开采这些地方的,或者说能一次性拿出来如此多的钱财的,只有累世勋贵。 而咸阳湖,便是李氏集中一族的财力,全部身家全部压在了咸阳湖,将咸阳湖买下来经营渔业。 也因此。 百姓私渔就和李氏商行产生了矛盾。 李氏商行想要给咸阳湖围上栅栏自己捕鱼,百姓自然不同意。 由此。 产生了矛盾并快速的激化。 咸阳湖以草鱼,鲫鱼,鲤鱼,鲢鱼等鱼种为主,这些鱼的生长周期基本都在每年的四五六月开始繁衍。 而咸阳湖冬天会结冰,也就是这几个月,春暖大地,咸阳湖彻底解冻之后,会有两个月的渔业繁荣期,之后四月便开始禁制捕鱼,直到七月才会放开。 而如今是三月十日,再有二十天,就禁止捕鱼了。 这也是激化矛盾的催化剂。 只是。 嬴城微微思量,沉声道:“不管缘由如何,明确两点。” “政令清明,违法必究。” “咸阳湖此前,乃是国家资产,在被李氏商行拿去咸阳湖内捕鱼经营权之后,那么李氏商行便拥有咸阳湖独家渔业权。” “不管李氏商行如何经营咸阳湖渔业,一切皆在允许范围内。” “但是,在咸阳湖围栏的行为,是违法圈地的行为,这无可争议,因为咸阳湖诸多产业之中,不仅仅包括渔业,还有灌既,货运,码头,甚至游玩观赏,此,皆为咸阳湖可以经营的产业。” “咸阳湖的渔业并不代表拥有咸阳湖,圈地将咸阳湖据为己有。” “当然,如果李氏商行想要完全将咸阳湖据为己有,只要拿出足够租用金,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其中价格,将以五万镒金的基础以百倍万倍的方式递增,是哪怕李氏商行集中天下财富也买不起的价格。” “但是,只要李氏商行在合法经营范围内,朝廷就必须要肩负起打击私捕的行为,对于一切除李氏商行在咸阳湖捕鱼的行为,皆在违法范围内,这,同样无可争议。” “这其中,不管有多少渔民不满,要么加入李氏商行进入咸阳湖捕鱼,要么去其他未被朝廷租出去的地方捕鱼。” “这其中,渭水咸阳内城段,被冯氏码头,王氏码头,蒙氏码头,李氏码头租用,这个地方,普通渔民便不能进入捕鱼,必须要依靠在所属商行之下经营捕鱼。” “一刀切,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在此基础上,处理今夜咸阳湖之事。” 听到嬴城明确这些天困扰的问题。 冯去疾,李斯两人眉头均忍不住的一皱。 却是廷尉府府令李方道:“那今晚,恐怕所涉事的渔民,要被牵连甚多,李氏商行这些时日把持咸阳湖原本的码头,并且筹建了五个大型的码头,均在营造之中。” “如若真是有预谋的放火,恐怕李氏商行损失不会小。” “若真如此判,那咸阳湖附近的渔民,恐怕十之去九,牵连甚广,影响也极其严重。” “甚至,不亚于上次大兴牢狱之事。” 嬴城毫不犹豫的道:“此事,严格的按照新秦律处理,不偏袒于谁,凡有涉事者,法不容情。” 整个大律府内人虽少,却有一股股寒气冒出。 冯去疾张了张口,想要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就连一向主张法制的李斯,也忍不住的皱眉,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议论,等待冯世杰的回禀。 但是。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按照嬴城的处理方式,这次咸阳湖附近的渔民,恐怕要遭殃了。 大律府内安静无比。 而就在漫长的等待中,天刚刚有点泛白,冯世杰就匆匆的赶来,大口喘着粗气道: “可算是安稳下来了,累死了。” 冯世杰的嘴皮子都泛白了,在接到李斯的传信之后,他连辨别真假的时间都没有,连忙召集了内史郡郡尉,大小吏员,府兵火速赶往咸阳湖。 咸阳湖在咸阳西侧,渭水上游,阿房宫北侧,皂河西的沣水与渭水交汇处。 等到一看。 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咸阳湖会出问题,没想到左右还是没有压住出了问题。 李氏商行集结很多工人和渔民对峙着,甚至已经打了一架个个带伤。 左右安抚下来情绪。 这才了解清楚。 闹事的渔民不仅仅来自一个地方,沣县,泾阳县,渭陵县的渔民都在,而且随着对峙,附近乡里百姓均赶过来。 得亏他来得快,和附近乡里百姓差不多到,没有让局势进一步的恶化。 但事情同样很严重。 李氏商行驱使工人殴打放火的渔民,三死七残二十四伤,渔民殴打李氏商行的工人五死十二残二十伤,其中李氏商行的掌事脑袋被开瓢。 “不止如此,芦苇荡刚刚青绿,多有枯草,这一点,到现在为止火势还在漫延,下官只能命人开出一条隔绝带,但芦苇荡至少焚烧近百亩。” “这其中,总计十一处码头全部被点,还有五个仓库,就算是在水边,火势也收不住,只能看着被烧。” “就目前调查来看,此事由附近沣县一个渔老大的人牵头,鼓动渔民闹事,但具体如何,郡尉还在调查。” “但很复杂,下官清楚这个渔老大,是咸阳湖南侧原来沣乡的地头蛇,算起来,也算是控制着咸阳湖南岸的捕鱼船,在咸阳有不少的势力,但按照咸阳湖的情况,这件事凭借这个渔老大,鼓动不起来,应该还有隐情。” 第254章 律法是如何腐朽的 随着冯世杰的话音渐落。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八死十九残,四十四伤。 这已经弥天大桉了。 非同小可。 甚至堪称是触目惊心。 而这件事。 所造成的影响也非同小可。 必须要严谨的处理,稍有不慎,将会造成更大的轰动。 而如果没有新的进展,此事的事实也非常清晰。 就是沣县,泾阳县,渭陵县咸阳湖周边的三个大县渔民,不满李氏商行「霸占」咸阳湖码头」,联合起来将咸阳湖附近所有的码头,正在建设中的码头,还有建设码头的材料,突袭的一次性烧干净。 李氏商行的反应迅速,在渔民离开前抓住了不少渔民,将这部分渔民殴打甚至闹出人命。 而渔民们为了解救被抓的渔民,逃跑之后又返回将李氏商行的人给围殴也闹出了人命。 而随着事情进一步的恶化,李氏商行和渔民聚众对峙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冯世杰赶过去阻止了这场纷乱。 但是。 该怎么处理。 这场纷乱所涉及渔民过万,涉及李氏商行工人数千,涉及李氏家丁近千。 称之为一场暴乱也不为过。 「各打五十大板吧!」 冯去疾忧心忡忡的沉声道:「渔民也是为了生计,而且在此之前,朝廷的政令也没有明确。」 「况且,真要是追究,那恐怕咸阳周边的渔民都有责任,昨夜参与的渔民人数太多了。」 「而李氏商行,也是有极为严重的违法行为,率先动手殴打并造成伤亡。」 「双方都有过错。」 冯去疾很是忧心,这堪称是近些年来发生过的最大的一次暴乱事件了。 而且就在咸阳地界。 必须要极为严谨的处理才行。 李斯微微沉吟,也赞同道:「的确,此事说起来,都有错。」 「而且此事的影响范围太广了,尽可能的将此事平复下来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决不能再让事情恶化下去才是。」 「不过,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基础上,对于此次闹事的首恶,必须要严惩。」 听着冯去疾和李斯的决断,嬴城没有说话,再次看向冯世杰,李化,云生三人。 「冯公李公说的不无道理,虽然还没有具体统计,但是这件事真要追究下去,恐怕涉及上万户百姓。」冯世杰也忍不住的点了点头道: 「基本上咸阳湖周边的渔民都参与了,而李氏商行的工人也参与了。」 「即便是这些渔民和工人都是受挑唆,可,范围太广了,造成的影响也非同小可。」 李化也跟着道:「的确,这更像是一场暴乱,通常情况下,诛杀首恶以儆效尤,其余人安定下来,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廷尉司司正云生也跟着附和,也不能说是附和,遇到这种情况,也只有这种处理办法。 顿时。 几人的目光相继落在了嬴城的身上。 既然这件事直接捅在了监国嬴城这里,这件事还是要嬴城来拿主意。 嬴城眉头紧皱的瞅着冯去疾,李斯,李化,冯世杰众人。 这些人可以说都是朝堂重臣。 肩负重任。 但是。 嬴城停顿了许久,道:「在处理这件事之前,我想与诸位探讨一个问题。」 「律法是如何腐朽的?」 「又或者, 律法是一步步从最初的样子,变的面目是非,导致天下之人不信法,不遵法,以避法而蔑视律法。」 听到嬴城突如其来的提出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众人都震动不已。 「李公,倘若现在陛下的诸多皇子中,有皇子犯了法,李公可还敢言之凿凿的说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嬴城问道。 李斯被嬴城突如其来一问问的一愣。 却是沉默了下来。 「冯公,这些年以来,朝堂为何要对宗室子弟排挤于朝政之外,不允许宗室子弟入仕,哪怕是朝廷因此要承担宗室大批量的支出,也不想让宗室子弟入仕?」嬴城继续问道。 冯去疾闻言,也愣愣出神,沉默了下来。 嬴城道:「李公不敢,除非有哪个皇子坐实谋反,若不然,再无商君法立法之时,敢叫惠文王贬为庶人的威严。」 「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惠文王之子嬴壮不满武王成为太子,公然谋反,惠文王宽仁,剥夺了嬴壮的爵位,流放陇西,但是后来惠文王思念众子,随将嬴壮召回咸阳,而经历武王猝毙,一时间诸王夺位,后来宣太后迎回质燕的昭襄王,次年,公子壮联合诸多大臣诸侯再次造反,自此,穰侯痛下杀手,嬴壮被五马分尸。「 「而宗室子弟,多如牛毛,但凡宗室子弟掌权,借助身份之便利,多有紊乱,贪腐之事屡禁不绝,比之寻常官员更为肆无忌惮,就这,宗室依旧掌权,直到陛下这里,宗室借助手中权柄什么事都想要插一手,惹怒了陛下,这才在这些年来,对宗室压制极深。」 「为何会有这样的奇怪现象?」 「因为在律法之中,掺杂了个人的情感。」 「更准确的说,掺杂了上位者的情感,上位者以律法的名义,谋取自己的利益,而这,就是律法一步步走向腐朽的开始。」 【鉴于大环境如此, 沉默。 听着嬴城的话。 即便是李斯,也忍不住的颤粟了起来。 甚至说。 产生一股极其不安的情绪。 「律法,不应该有道德,不应该有感情,更不应该夹带私货,它是一把冷冰冰的刀,切开人与野兽区别,带着感情的律法,便是野兽群中杂交的勐兽。」 「只有抛开感情的律法,才能避免律法一步步腐朽。」 嬴城沉声道:「律法,可以分为两步,立法与行法,立法之初,立法者是站在礼法的基础上,来恒定礼的准绳,礼之下,为违法的行为。」 「在这个过程之中,需要思考道德,思考情感,甚至思考如何利于上位者,掌权者。」 「但是,立法之后,行法之中,便不需要夹带感情,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绝没有黑中带白,白中带黑的事情。」 「人性多面,那么,在立法之下,为人者,便将人性的恶面永远的装在心里面别释放出来,放出来,以法斩之,决不轻绕。」 「在新秦律之中,没有任何一条条文规定,可以免除从众者罪,一人犯罪是犯罪,十人犯罪也是犯罪,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犯罪,没有任何的区别。」 「既然敢违法,那便是蔑视律法。」 「我大秦的律法,不容任何人践踏,哪怕一次。」 嬴城冷漠的说道: 「廷尉府府令李化听令,关押咸阳湖所有闹事者,严厉调查咸阳湖之事,揪出谋划者,所有主从犯依法审判判决,不放过任何一个,也绝不冤枉一个。」 轰隆隆。 整个大殿内的都响起了隆隆重音。 冯去疾,李斯,李化,冯世杰纷纷身形震动的盯着嬴城。 「这,将是上万人,若如此,恐怕会令咸阳湖附近动荡。」李斯惊疑不定的道。 嬴城毫不客气的道:「动荡便动荡,哪怕是这些渔民造反,平叛便是,但是我新秦律,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朝廷政令没有下达,那就等着,但是,试图试探秦律,这一刀,杀的尸山血海也在所不惜。」 「任何试图挑战秦律的底线者,杀。」 冷漠。 嬴城此时变的无比的冷漠。 「下官,领命!」李化微微看了李斯一眼,见李斯不再说话,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敢违抗嬴城的命令。 「咸阳湖之事,李氏商行违法圈禁咸阳湖,这是首因。」嬴城继续道: 「按照现有情况,渔民报复不满政令谋划夜袭咸阳湖,焚烧码头,并导致芦苇荡损失上百亩,李氏商行守卫,指使工人殴打并致死渔民,渔民继续报复,聚众斗殴打击报复李氏商行,致死致伤工人,李氏商行被迫抵抗。」 「凡有涉及者,一律依法处置。」 说罢,嬴城道:「此事不用再议,严肃处理咸阳湖之事。」 地动山摇! 等到天光大亮之后。 咸阳湖发生的事情也渐渐盛传了起来。 根本压不住。 夜晚咸阳湖火光冲天,探寻着数不胜数,就算是冯世杰极力***的流传,可整个咸阳湖事件涉及十里八乡,三个县,尤其是还是设计关注度极高的咸阳湖渔业之事,根本捂不住。 一时间。 整个关中地界都陷入了热议之中。 大街小巷之中各种流言纷起。 然而。 真正令咸阳地震的,还是朝廷雷霆般的处理方式,令所有第一时间得知咸阳湖处置的人犹如天塌地陷。 频阳,王氏! 王氏族老王拂差点吓死的惊道:「快去,问清楚,我王氏子弟有没有参与到咸阳湖事件之中,疯了,廷尉府倾巢出动抓捕所有的参与者,这是要翻天了啊!」 王拂话音未落,其中一个族老忍不住的眉头一皱,吞了吞口水道:「这,那个,我,泾阳的地头蛇,是,是,是,我儿王平的妹夫。」 「这次咸阳湖的事情,我,我,我也插了一脚。」 闻言,王拂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位族老,惊道:「你插了一脚,我怎么不知道?」 王氏族老急忙道:「这,这件事,我现在也后悔了,是那胡三,也是拿不定主意,来问我这里的意见,我,我想着,那李氏即便是花重金将咸阳湖的渔业搞到手,但咸阳湖那么大,而且,咱们也在咸阳湖有不少捕鱼,也被李氏给叫停了。」 「再说了,朝廷那边迟迟没有明确咸阳湖的事情,我,我就顺手推了一下。」 王拂懵逼的怒道:「这件事你参与多少?」 王氏族老急忙道:「我只是允了胡三,要是出事,我会出面保他,而且胡三,也不算是主谋,也是被裹挟在里面的,因为胡三在咸阳湖算是不小的渔老大。」 王拂沉声道:「此事到底是谁谋划的,这是要造反吗?」 王氏族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胡三也不知道,只是有人联系到胡三,要胡三反抗,火烧李氏商行的码头,但我估计,是伦候那些人。」 「一直以来,咸阳湖渔业,都是他们把持着,李氏在东乡那边,把持着东边大大小小的货运,因为贫民窟的四个码头,崤函道和峣武道成为中转地,东边货运减少, 这才将目光放在了咸阳湖。」 王拂冷漠道:「告诉胡三,此事到他那里为止,攀扯到我王氏,我灭他满门,将胡三的家人接到频阳县,让胡三的儿子到我王氏学堂读书。」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办,我们现在只要和冯氏联手,用第二盐业商行拿下太原,河东,雁门三地的盐矿,就足够了掌握天下七成盐业了。」 「还有,立刻传信太原,河东,雁门的人,不要与当地百姓起冲突,所有的事情交给县府郡府去办。」 「还有,管好镖行的事情,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要让镖行参与进任何打斗之中。」 「还有,暂时切断和汉中的联系,唐中,该消失了。」 「他已经不耐烦了,再惹下去,对谁都不好。」 「另外,将所有的事情都传信给王贲,既然他成为我王氏的少族长,他是秦国的护国都尉,也是我王氏的族长。」 没有人知道。 就在频阳王氏这座不大的房间内究竟说些什么。 即便是即将与王氏联姻的嬴城,也不知晓。 千金不租的唐中,是王氏一手策划。 底线在哪? 王氏大大小小的产业无数,王氏需要清楚,朝廷执政的底线在哪? 甚至即便是没有咸阳湖之事,王氏也会出手试探。 或者说。 以弃子试法,弃子若活,法便可为,弃子若死,法便不可为! 甚至。 他们不以隐瞒的方式进行,就是明目张胆的犯法。 等待朝廷的处理。 对于他们来说,唐记客栈被拆除,掌握着无数资源的他们,便可以操作无数的唐记客栈,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 对于他们来说,咸阳湖即便是被租用依旧可以私渔,那他们购置的国有矿业便要用其他方式来经营。 律法! 从来不是制定出来的。 而是实行出来的。 世间的秩序,也是在一次次血与火中熬练,才会有稳定。 而对于真正掌握话语权的勋贵来说。 无论世间秩序如何变化,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继续盘踞,真的动摇到他们生存的根本,就绝不是试探。 第255章 固化阶级是必须的 马台里。 张良倒吸了一口凉气的盯着沣县传来的消息。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他的头顶。 “此事若以我方式处理,绝对不敢如此处理啊,这是要出大问题的啊。” “怎么敢,怎么敢?” “快,去探查沣县情况,朝廷真的下令将所有涉世者全部关押起来了吗?” 张良不相信沣县传来的消息,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即便是咸阳湖之事百姓有错,但以他的想法来处理,根本不可能一杆子将所有人都打死。 因为涉及的人数太多了。 尤其是。 这其中还有很多的渔民,是被裹挟的,是无辜的。 只要诛杀掉首恶,就能控制住局面,到时候朝廷只需要安抚,就能解决咸阳湖的事情。 不管是李氏商行也好,还是周围的渔民也罢,都是为了能够在咸阳湖里面捕鱼,这并没有对错。 “这样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所有参与的百姓,都要定罪,如果按照新秦律来定罪的话,所有参与的百姓,至少十年的奴籍判刑。” “新秦律之中,明确了不再株连,甚至明确了不再有死罪,整个新秦律,以五等九流为基础进行判刑,以奴刑,夷刑年月来量刑,以父刑子承子刑孙继来服刑,一旦犯罪,其本人及亲族就必须要服满年限。” “这,即便是冒着咸阳湖周围紊乱,也要如此处理,难道真的只是威慑,抓典型?” 张良忍不住的皱眉,勐然一惊,不可思议的四目张望,感觉到一股通体的寒意骤然袭来:“这是要重新划分阶级吗?” “五等九流,是旧秦律之下的划分,如果五等九流继续按照旧有阶层来划分,那和此前便没有任何的区别,该存在的依旧存在。” “然而,新秦律之下,五等九流,将会再次划分天下阶层。” “一个以新秦律为标准,礼为上,违法为下的上三等,下二等结构。” 张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想法一经出现,便不可收拾。 慌乱之中。 他想到了更多。 这些天。 有人在试探新秦律。 有人在观望新秦律。 还有人在争夺各种利益。 还有人不断的触犯律法。 而朝廷,规规矩矩的在释放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资源。 朝廷掌握的作坊在被剥离,甚至朝廷的资源在被剥离。 这其中所产生的违法行为,根本说不清楚。 甚至他听说。 朝廷为了将一些手中作坊释放出去,以一钱的价格贩卖。 尤为恐怖的,盐铁业那是一朝国政的重中之重,竟然也被朝廷以高昂的价格贩卖出去。 这一条条,甚至令人想不明白。 可是。 此时他隐隐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怕风暴。 嬴城,想要重新划分天下阶层。 正在以粗暴的方式重新划分天下阶层。 这个过程将粗暴的持续下去,直到趋近稳定,并彻底的固化。 他所说的这个固化,并不是说等级封锁,而是形成稳定的等级制度。 而现在这个阶段。 “这个阶段,是朝廷疯狂施政的阶段,誓必要有一部分,从民等被处理到奴等,誓必有一部分,从奴等到民等。” “而其实,举官令已经将很多的民等,提升到了官等,这些人只要不犯错,可以说就已经稳定在了官等之内。” “那么夷等,便是驴政之策。” “嘶,难怪,难怪,这一个月来各个勋贵的镖行野蛮发展,甚至有扩张当五千人规模,那些勋贵把镖行当做精锐将士来训练,听起来是要前往西域应对西域复杂的情况,实际上,这特么的就是捕夷团是吧,一个为大秦稳定获取夷等消耗品源头。” “甚至说,所谓的奇畜的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被编撰出来的,真正的目标,是夷等。” “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奇畜的驴,但是一旦这些人在西域找不到驴?” “一旦如此,官,民,奴,夷四个等级,便有了稳定来源!” 张良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恐怖。 上面在布一张大网,悄无声息的布一张大网。 一旦这张大网布局完成,便是稳固之时。 而现在。 将是野蛮扩张的时候。 “而这,也将是儒家野蛮扩张的时候,或者说,这个时候,谁看透了朝廷政令,谁就能掌握先机。” “而接下来?” 张良忍不住的颤粟,寻了一匹快马,飞速的向着咸阳狂奔而去。 他要找淳于越。 论证自己的判断。 极有可能,这是儒家的机会。 随着咸阳湖事件的流传。 关中之地四方震动。 频阳。 孤身一人前来咸阳闯荡,以极不可思议的速度摇身一变成为县丞的萧何。 听着吏员汇报。 这并不是朝廷政令。 只是隔壁泾阳县的消息流传到了频阳,他这才知晓。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知晓。 甚至他只能从各种流传的传言之中来判断咸阳湖之事。 “咸阳湖百姓的暴乱?” “朝廷派兵镇压?” 萧何忍不住的滴咕,觉得这样的传言有点离谱。 如果真的咸阳湖那边暴乱,此时的频阳已经乱了。 但是。 频阳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这样的传言就不可信。 “算了,不管了,传令各个乡主亭长里正,到县府议事,不管泾阳乱不乱,频阳不能乱。” 萧何很无奈。 身处咸阳,在这里,没有人帮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咸阳湖风波犹如暴风一样向着四周扩散。 而就在所有人这样的风暴之中。 嬴城回到了扶苏府,站在门口,迎接城阳候府芈城的拜会,连带着,还有芈飞。 再次相见芈城和芈飞。 似乎双方都忘记了上雒之事的不愉快。 城阳候夫人进入了内宅,看望李贤。 而嬴城则是与芈城,芈飞二人在客厅相谈。 王贲在上雒,商二地并没有大屠杀。 上雒勋贵开城投降。 王贲接管了上雒,商二城的防务,彻底推行了集体化农业。 而上雒勋贵则是安然无恙。 这只是秦国正常的处理手段。 但是。 “监国,上雒,商地已经按照朝廷的旨意,彻底推行了集体化农业,在上雒驻兵,能否撤退?” 芈城拖着七十三岁的身躯忍不住的询问。 上雒军事管制对楚系集团来说,就犹如头悬利剑,睡觉都不安稳。 “峣武道乃是重中之重,想必舅爷也有耳闻,峣武道之内,蓝田,峣关,上雒,商,武关会被归为一体,朝廷会派遣巡路使行政。” 嬴城摇头道。 芈城点了点头,忍不住的问道:“的确略有耳闻,只是……数万大军云集上雒,上雒百姓人心惶惶啊。” 旁边的芈飞忍不住的点头,但是,此时的芈飞不知是因为有芈城在,还是其他,在面对嬴城的时候,变得客套和乖巧了许多。 “这么说吧,峣武道会进行改制,成为面向南边的中转站。”嬴城微微沉吟的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中转站?”芈城微微沉吟,也明白,想要让上雒的兵力撤退,已然不可能。 但是,上雒已经乱了,糟心事一大堆,便紧跟着道:“另外一件,便是上雒征兵之事,一户一人征兵,这,上雒的田地恐怕要无人耕作啊。” 嬴城没有任何思考的道:“上雒征兵是陛下下令征兵,我也做不了主。” “至于农户之事,朝廷会往峣武道迁徙百姓,此事尚在筹算之中,基本保持合里并乡,整里迁徙的原则。” “保持峣武道人口在三十万以上。” 芈城点了点头,道:“如此吗,外臣明白了,多谢监国赐教。” 嬴城笑了笑道:“舅爷客气了,别的不好说,但,勋贵转型是必然之事,若是依旧抱着昔日功勋坐吃山空,无非就两种结果,要么走上造反之路,要么在大势之下败落!” 对于扶苏府来说。 这是一场亲戚之间的走动。 但对于他和楚系集团之间来说,这本就是一场政治上的交流。 利益相关。 围绕在扶苏府,或者说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在交谈之中弄明白他的想法,以此找到一条合适的道路。 而就在交谈之中。 管家通报,李氏李府前来拜访。 城阳候见此,也没有再逗留,便告辞离开了扶苏府。 李斯没有来。 甚至李瞻也没有来。 来的是李瞻的夫人,李由的夫人,和李氏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 嬴城表示理解。 诸多的侯爵其实是闲赋状态,吃穿不愁,想去哪就去哪。 但是李斯现在估计焦头烂耳,李瞻在关中乱跑着。 而这个李氏族老也不算是外人。 是李斯的亲弟弟,东乡李氏实际话事人。 李氏商行和咸阳湖渔业便是出自这位的手笔。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李氏族老便切入了正题道:“监国,此次咸阳湖之事,李氏商行损失惨重,我们也是后知后觉,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不可收拾。” “还望监国为李氏商行做主啊,李氏商行努力了一个月兴建渔场码头,一下子全没了。” 嬴城没有任何思考的回道:“此事朝廷自会处理,李氏商行所有的损失,谁烧的谁负责,朝廷会依法追缴并赔付给李氏商行。” 李氏族老一愣,他们已经做好了承受这笔损失的打算,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想到嬴城想都不想的应允了下来。 “谢监国。”李氏族老急忙感谢。 嬴城笑道:“不必,这是朝廷应该执行的责任。” “只是此次事件毕竟涉及李氏商行,且如此大的动静,李氏商行难道没有半点察觉防范?” 闻言,李氏族老微微一顿,道:“没有任何察觉!” 嬴城了然,又问道:“那可有怀疑之人,幕后主事究竟是谁?” 李氏族老微微一顿,道:“外臣不敢胡乱攀附。” 嬴城道:“但说无妨,此事朝廷一定会追查到底。” 李氏族老犹豫了几分,道:“外臣怀疑是伦候做的,自李氏商行建立并在朝廷手里租下来咸阳湖之后,便开始在咸阳湖筹划域场之事。” “而原本,因为伦候就在咸阳湖附近,霸占着咸阳湖渔业。” “李氏商行在营造码头的过程中,伦候经常带人扰乱,只是他们忌惮李氏商行,这才不敢妄动。”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合理的猜测嬴城自然是允许的,但凡事都要讲求证据。 嬴城也是问道:“证据呢?” 李氏族老摇头道:“外臣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嗯,此事我已知晓。”嬴城随意应承,没有证据就是瞎白活,他也不可能捕风捉影。 李氏族老微微一顿,忍不住的说道:“那,监国,咸阳湖之事,李氏商行实属无奈反击,在混乱之中才有失手,但没有那些渔民烧码头,李氏商行也不会反击。” 嬴城当即道:“此事朝廷会调查清楚,现在定论为时过早。” 嬴城并不想和李氏族老纠缠这样的问题,直接转移话题的道:“另外,咸阳湖无论出现何事,李氏拥有咸阳湖渔业,这是不会改变的。” “咸阳湖渔业,李氏必须要抓紧建设才是,到七月,咸阳湖渔业必须进入全盛时期的产量。” 闻言,李氏族老心中微微一叹,但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只能跟着嬴城的话语回道:“外臣遵命。” “只是。”李氏族老微微犯难的道:“这咸阳湖周边,多有渔民,李氏商行若不许渔民入湖捕鱼,渔民便不满,商行那边也不得安定。” “可若放开,这渔民捕鱼,咸阳湖的鱼也没有多少,李氏在咸阳湖的投入也不小。” 终于还是说到这个犯难的问题上。 这也是这些时日,李氏在咸阳湖问题上最头疼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 在嬴城这里早有决策,只不过没有推行,在等待时机而已。 当即。 嬴城沉吟道:“整合咸阳湖渔业,李氏商行可以将咸阳湖周围所有的渔民,都雇佣进来,进行统一管理。” “李氏商行可以以雇佣渔民的方式,让这些渔民为你们商行捕鱼,李氏商行自产。” “也可以允许这些渔民入湖捕鱼,但是渔民所捕之鱼,李氏商行必须收购并对外贩卖。” “具体方式,朝廷不管,但是,既然李氏商行租了咸阳湖渔业,就必须整合统一咸阳湖渔业,今后咸阳湖渔业出了任何问题,朝廷只问责李氏商行,不追究渔民的责任。” 闻言。 李氏族老内心大受震动。 这些天以来。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研究嬴城究竟为什么会同意将咸阳湖租给他们李氏。 现在。 终于明白了。 可明白了。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李氏商行的确拥有了咸阳湖渔业。 但是,这也意味着,李氏商行肩负起了另一份责任。 养活咸阳湖周围所有渔民。 而这其中。 让他更为心惊的,一旦他们李氏将咸阳湖整合之后,也就意味着,今后咸阳湖捕鱼所有的利益,都需要给朝廷纳税,商税。 而这,也将更有利朝廷收取商税。 这些天他们也研究过依靠咸阳湖为生的渔民。 这些渔民大多数都是私捕。 不要说给朝廷纳税了,卖出去也是问题。 也因此。 有了渔老大的存在。 咸阳湖周边有着数十个渔老大,其中以伦候为最。 并不是说这些人亲自入湖捕鱼。 而是这些人掌握了鱼的贩卖通道,那些渔民入湖捕鱼然后将所捕到的鱼低价卖给渔老大,渔老大通过自己的通道将这些鱼卖给各个坊市卖鱼的,甚至直接能送到各个食肆酒楼内。 就连皇宫用度,有些渔老大都能送进去。 而这就是咸阳湖,乃至于天下渔业的运营方式。 而他们也算过。 如果李氏包揽了咸阳湖渔业,他们李氏自己是完全能消化掉咸阳湖所有的产出。 鱼肉不是粮食,也算是高贵的类别,而朝廷并没有对鱼肉有政令限制。 这就是他们不惜代价拿下咸阳湖原因。 虽说关中水网密布。 渭水也有渔业。 但是。 咸阳湖乃是关中之内最大的湖泊,产出占据关中一半以上。 甚至可以说。 到时候只要他们将渭水用渔网一拦,基本上可以拿下整个关中的渔业生意。 有多大的投入,就有多大的收益。 即便是他们李氏要转型,也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 只能说。 嬴城之思太可怕了。 竟然想要通过他们李氏商行整合咸阳湖渔业,然后再通过他们李氏,来收取商税。 第256章 蒙氏商业帝国 李氏族老前脚刚走。 嬴城还没有回到屋中歇息。 蒙氏族老就来到了扶苏府。 来的人是蒙骜辈的蒙氏族老。 掌握着蒙氏大半的话语权。 “外臣拜见监国!”蒙氏族老笑呵呵的拜见嬴城。 “蒙卿不必多礼。”嬴城笑吟吟的迎接。 卿! 这是只有始皇帝面对朝廷重臣才能用的称呼。 他这样称呼,算不上逾越,只是对蒙氏的尊敬。 在秦国。 有两个勋贵,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被动摇。 哪怕是这两个勋贵造反,也依旧在秦国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个是频阳王氏。 另一个便是蒙氏。 这并不是说,因为有王翦,王贲,王离,蒙骜,蒙武,蒙恬,蒙毅这样的人“权臣”,王氏和蒙氏永不衰败。 而是因为这两个家族,本身便代表着一个仅次于赢氏的群体。 王氏,源自周太子晋一脉,族人万千,自王翦发迹之后,王氏族群便大面积的迁徙来到了频阳。 蒙氏,源自齐国贵族,齐国衰败,蒙氏一族被孟尝君针对,蒙骜逃离齐国受到昭襄王重视委以重任,蒙氏一族便举族搬迁至三川郡。 至此。 蒙氏与王氏,便成为继孟西白三族之后,秦国新的兵源地。 王拂有句话说的没错。 王氏子弟为秦国抛头颅洒热血,寸土寸江山。 蒙氏子弟也是如此。 蒙恬和蒙毅和扶苏同龄,却能够身居高位,也是因为,蒙氏在近五十年来,对秦国付出了所有。 正如王离的军事才能并不突出却能独领一军一样。 一见到嬴城。 蒙氏族老便一脸笑呵呵的样子,要多亲近就有多亲近。 如果真的论辈分算起来。 眼前的这位,还是他的亲曾祖舅,二姨娘蒙佳的祖父。 而蒙佳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姐姐,两个弟弟。 这同样是外戚。 “既如此,外臣也不客套了。”蒙氏族老坐下来简单的和嬴城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道: “实不相瞒,蒙氏也算是三川郡的大户,虽没有万户食邑,却也累世不少。” “蒙氏对于监国的决策,自然没有任何的异议。” 嬴城自然知晓蒙氏族老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各个勋贵在找寻出路的过程中,蒙氏盯上了沃野遍地的关中平原,想要以八万镒金租下来郑国渠。 从狭义上来说,关中平原其实只是在咸阳以西,渭水以北,泾河以北的平原。 渭水低,泾水高,关中平原却又介于中间,却又被山川阻隔,以前关中平原哪怕是地处河流交汇之间,却也只能靠天吃饭。 不要看着咸阳湖就在关中平原上,但其实屁事不顶,咸阳湖的水,到不了关中平原。 而郑国渠,以一个巨大的s型,将泾水与关中平原所在连通起来,这才有了关中沃野。 而关中平原,也围绕着郑国渠,成为了真正的万顷良田地。 这万顷可不是虚数。 而是真正的意义上的一百五十四万亩上等水田。 这万顷水田,以郑国渠为核心,成为关中最大的产量地。 而蒙氏想要的,便是这万顷水田。 “蒙氏严格的听从监国安排,食邑,田地,皆纳入了集体化农业之内。”蒙氏族老继续道:“不过,蒙氏也购买了朝廷大小作坊七百余,不仅咸阳一地,包括济北,陇西,北地等地,甚至在江东的作坊,蒙氏也略有涉及。” “这其中,因为胡秀大肆贩卖胡氏产业,蒙氏购置胡氏的四成。” 嬴城点了点头。 并没有做出回应。 这世间的很多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 胡秀打破脑袋的想要转变身份,为了一个商业司右司长的位置,甘愿舍弃胡氏庞大的商业帝国。 虽然这其中掺假的成分很多,但不可质疑,胡秀拥有着胡氏商行的话语权。 而对于蒙氏来说,却已经在弃官从商,因为在官员层次,蒙氏再进一步,就是造反自己当皇帝了。 必须,也必然,蒙氏想要继续发展,就要从商,亦或者,封国。 除非将蒙氏满门抄斩,若不然,这是不可阻挡的。 这一点,他并没有阻止,甚至在大力推进此事。 如果不对蒙氏,王氏这样的勋贵进行妥善的处理,将来必定为患。 而与其让这些人掌握着土地和人口,不如让这些人从商。 这是无奈之举。 正如他犯了错,所有人都会事先交给始皇帝来决策,而不是按照大秦律法来解决。 蒙氏,王氏同样如此。 如果大秦勋贵有等级的话,王氏,蒙氏,杨氏便在第一序列。 李氏,冯氏,芈氏便是第二序列。 而冯去疾,李斯,王翦却又不同,二人又各自掌握着法家和农家,兵家。 这种传承,却又不同于家族传承。 李斯在极力维持李瞻成为法家新一代的领袖,但能不能成,却要看李瞻在法学的才能,能否力压法家群雄。 甚至于,冯去疾基本放弃了农家领袖的争夺,王翦放弃了兵家领袖的争夺。 王翦在军中的地位,更形似受自身军功和王翦福荫。 而此时。 蒙氏族老更像是汇报并且进一步的问询他的态度。 如果他无法接受蒙氏掌握天下作坊,而蒙氏权衡之下又不能接受他的安排,结局不言而喻。 蒙氏族老继续道:“各行各业均有涉猎,主要以店铺为主,其中以绫罗绸缎,盐,家具贩卖为主。” 这算是一次交底了。 也就是说。 蒙氏在众多的产业之中,选择了三个最赚钱的行业。 丝绸甚至接近钱币的价值。 而这也释放着另一个信息,只要朝廷没有意见,蒙氏已经和王氏和冯氏做了沟通,第二盐业商行所产出的盐业,将交由蒙氏店铺贩卖。 这说的可不是小宗商品交易。 而是以钟为计量单位的大宗货运。 而这。 准确来说,便是朝廷所放弃,退让给勋贵的利益。 以前,胡氏商行控制着这三大产业,更趋近于朝廷直接经营。 只能说。 有利有弊。 认真的听完。 嬴城点了点头道:“不管是谁经营这些产业,朝廷不会直接派遣吏员管束。” “以前胡氏,乌氏,卓氏这般的商业环境,会逐渐的淘汰,直到废除。” “甚至于,朝廷将冶炼作坊也一并贩卖了出去,允许作坊冶炼并打造铜铁之物。” 嬴城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朝廷彻底放弃对商业的约束。” “恰恰相反的是,朝廷在以更为严厉的方式,鼓励商业发展。” “为什么说严厉呢,今后天下一切交易,均要记录于宗货交易书之内,商业司随意进入一家店铺之内,查验宗货交易书,从源头开始,对照查验,如果没有记录,便属于违禁品,所查即为罪。” “宗货交易书我就不多做阐述了。” 闻言,蒙氏族老紧跟着点头道:“外臣明白!” 嬴城点头,继续道:“而更为严厉便是商署,所有的商行,均属于半官商,朝廷不会干涉任何商行作坊的运营,但是,商署可以签发商署令,来调整商业结构,这不针对任何一家,只是出于朝廷战略要求,对天下商业进行强制调整,所涉及商业,必须无条件听从,这一点,既然蒙氏投入商业,也要明白。” 蒙氏族老闻言,微微一顿,忍不住的问道:“那这商署令是要在什么条件下发布。” 这也是他很想知晓的。 目前为止,商业司并没有下发商署令,而商署令也只是在商业法之中规定,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这影响很大。 蒙氏全部身家都押在了商业上,一旦调整,那可就不是几千几万钱能密布损失的了。 嬴城不假思索的回道:“商署令必须经过大朝议。” “在某一产业失衡或者我大秦需要某一种东西的时候,会发布商署令。” “并没有任何的定义,这么说吧,朝廷在释放冶炼作坊,在正常经营中,除了兵器,钱币等,其他如农具,铁锅,铜铁柱,锄等其他铜铁物,是完全自由的制作。” “一旦朝廷在兵器紧缺之下,会签发商署令,强制所有冶炼打造作坊,打造兵器,交给朝廷。” “而如现在,天下稀缺铜铁犁,朝廷在权衡之后,便会签发商署令,强制所有冶炼打造作坊,制造铜铁犁。” 蒙氏族老眉头一皱,又问道:“那这损失?” 嬴城笑道:“不赔本或者赔本,商署令一旦签发,就别想着赚钱了,一切资源将会以商署令为中心集中。” 蒙氏族老顿了顿,道:“外臣明白了!” 嬴城点了点头,继续道:“当然,朝廷是鼓励商业发展的。” “只要在宗货交易书之内合法经营,朝廷不会横加干涉,想去哪去哪,想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 “这么说吧,哪怕是你蒙氏吞并了天下所有的作坊,朝廷也不会干涉打压。” “当然,蒙氏想要吞并天下作坊,无异于痴心妄想。” “给蒙氏千倍万倍的财力,也做不到。” “外臣明白!”蒙氏族老了然,也不可能吞兵天下作坊,要不然,他也不会忐忑的来嬴城这里咨问,至于嬴城所说,他才不相信呢。 胡氏商行活生生的例子,他可不认为,胡秀是为了做官,自愿放弃胡氏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咳咳!”蒙氏族老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便不由的又问道:“监国,外臣还有疑惑,只是!” “但说无妨!”嬴城道。 “听说!”蒙氏族老微微沉吟,道:“听说,如今府库钱财数不胜数,却纹丝不动,外臣想来想去,这些钱财,只能是如以往那般,朝廷督办各种作坊。” “马台里之事外臣也略有耳闻,如果朝廷以此发钱,恐怕也略有不妥。” “但如今改制,这些钱财,外臣实在想不到有何用途。” 嬴城瞅着蒙氏族老,摇头一笑:“恐怕蒙卿不是不知,而是故作懵懂吧!” “呵呵!”蒙氏族老一点也不尴尬的笑了笑,“外臣不敢逾越!” 嬴城笑了笑,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正如你们所想。” “不过,这笔钱,你们就别想了,指定是没你们的份!” “这!”蒙氏族老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也是遵纪守法的大秦百姓啊监国!” 嬴城呵呵道:“别告诉我,你蒙氏来我秦国不过五十年,就攒了八万镒金,那你们的家底,可真丰厚!” “我可记得,蒙氏的八万镒金中,有一尊高三尺的金杯,上面还刻着天下为尊!” “那可是齐恒公时期的东西,被历代齐王尊为荣耀之杯,并没有赏赐给蒙氏吧。” “外臣不知,定然是齐国皇室遗失被我蒙氏子弟捡到的!”蒙氏族老急忙回道。 “呵!”嬴城呵呵笑道:“行了,也不用编理由,杯子已经被融成金条了,掺假七成,朝廷因此还损失不少呢!” “外臣这就补足不足!”蒙氏族老急忙说道。 嬴城笑了笑,不动声色的道:“既然没有人问责蒙氏,自然不会追要这一丢丢损失。” “不过,蒙卿要谨记,今后只有朝廷铸钱作坊可以铸造钱币,蒙氏万万不能沾染!” 闻言。 蒙氏族老一哆嗦,急忙道:“外臣明白!” “明白就好!”嬴城点了点头。 宗室铸私钱,这可以理解。 不少金饼,秦半两,宗室掺假,导致秦国货币体系紊乱。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蒙氏竟然借助着自己昔日在齐国的根底,往济北输送假币。 甚至也不算是假币,货真价实的钱币。 这没办法。 铜币哪怕是金饼,都做不到防伪,那些货真价实的货币流入市场,完全分辨不出来。 能查出来,也算是罗网厉害。 不过。 即便是查出来,他也没有想着追究蒙氏。 同样,只要宗室不再私铸钱币,也是不再追究。 过往不究,未来严查。 这是必须要划清楚一个界限的。 而接下来。 嬴城又听了听蒙氏在商业上的规划。 这场交流,也就结束了。 这是非常重要的交流。 最重要的是,蒙氏现在掌握的商业体量很大,而蒙氏主动执行宗货交易书,对促进宗货交易书的实行非常有利。 而宗货交易书,便是面对商业野蛮发展的大杀器,即便是繁琐一点,也是必须要大力推行的。 第257章 官员调整 似乎。 嬴城在这些时日成为了答疑解惑的智者。 蒙氏离开,冯氏来了。 冯氏离开,赵氏来了。 赵氏离开,杨府来了。 甚至就连伦候府,五马候府也来了。 而就在这短暂的闲暇中,咸阳湖的事情还没有彻查完毕。 一道旨意再一次的震动朝野。 “教化司右司长右司长崔毅一无所长,念起无大错,免除其职务,教化司右司长由教化司大史令沈发担任。” “工业司司正杨宏贪赃枉法,押入廷尉候审,工业司司正由工业司大史令杨辰担任。” “典客府姚言才不配位,任典客府右府令,典客府府令由典客府大史令姚方担任,全权负责陇西及西域外交事物。” “奉常府设古史司,星象司设古史署,御史大夫府典藏库更名为典藏司,其下设古史署。” “宗***族老嬴洪请辞,经宗***议,嬴天担任宗***族老。” “经太尉府议,御前营上将军王离统一率北上,归长城军团制节。” “峣武道以蓝田,峣关,上雒,商,武关,析县为峣武道,成立峣武道巡路使,总领峣武道政务,峣关守将由苏方担任。” “崤函道以华阴,崤关,宁秦,胡,函谷关,焦县为崤函道,成立崤函道巡路使,总领崤函道政务。” “撤销临晋道总使一职,成立黄河临晋道河务总使,总理河务,令黄河东岸皮氏乡归入龙门县辖,龙门县东北麓归入皮县辖,汾阴西麓归入夏阳县辖,夏阳县庞乡归入汾阴所辖,汾阴县西南麓归入郃阳辖,郃阳月氏乡归入汾阴县所辖……” “十八皇子胡亥尸位素餐,免除其西方道调查使职位。” “五皇子公子渠见识无双,任少府堪舆司司正,特令其绘制天下堪舆图。” “四皇子公子将闾博学多才,任西进总使,统筹西进之事。” “即刻起,丞相府以五年同职轮守制,制定天下官员轮守册,调动各地官员轮守。” 由不得朝野震动。 咸阳湖事件的影响还没有消除,所有人都还在等待咸阳湖之事的处理结果。 这一道旨意,差点引发山呼海啸。 大规模的官员结构调整。 没有经过任何朝会议事。 事先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突如其来的。 包括九卿位在内,各县辖地,各地政务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 尤其是。 典客府府令的变动,这堪称是天翻地覆的变动。 尤其是特别提到了陇西事物。 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姚方的身上。 姚方同样出自姚公府,在以往担任典客府大史令,但具体有什么建树,一查之下,竟然寥寥无几。 而有人将目光放在了王离的身上。 众所周知,嬴城要娶王离之女王语嫣,嬴城与王氏联姻。 可却对王离明着降职位,堂堂一营统帅,独领军务,竟然直接被嬴城扔给了蒙恬为将。 虽然蒙恬统领长城军团,是除了屠睢外,第二个统领近三十万兵马的统帅,但说到底,二人的地位一样。 没想到王离竟然被嬴城直接给扔到了长城军。 这堪称是继扶苏被外放之后,第二个被外放的人了。 所有人都体会到了嬴城的狠心。 同时。 有人将目光落在了临晋道天翻地覆的调整之中。 甚至说。 这是跨郡级的大调整。 关中东连河东郡,以黄河分制,黄河西侧有夏阳,郃阳,临晋三座军事重城,形成关中东线屏障。 但是。 在这巨大的调整之中,却将黄河西侧的临晋道进行了分割,将黄河犬牙交错的分割给了内史郡和河东郡。 而这再加上崤函道,峣武道,这无疑是将关中东南面的大门彻底的敞开了。 这堪称是天翻地覆的调整。 还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嬴城对几位皇子任命。 十八皇子胡亥,五皇子公子渠,四皇子公子将闾。 当初始皇陛下南巡,嬴城对十八皇子做的事情众所周知,到现在胡亥府都没有重建完。 现在,嬴城却又放开了胡亥。 而五皇子公子渠,自从及冠之后,就离开了咸阳,游历天下,这些年很少出现在咸阳,可以说,这些年朝政完全不沾边。 而四皇子公子将闾更是,甚至朝中曾经出过风声,如果公子扶苏不适合成为太子,应当立公子将闾为太子。 而这只需要将娴妃立为皇后,一切便顺理成章,只是当时这样的传言被宗室和楚系集团迅速的扑灭,自此之后,公子将闾便很少出现在朝野之内。 而现在,一个成为少府之下堪舆司司正,一个成为西进总使,着实惊了不少人。 没有人知晓嬴城到底想要干什么。 甚至于以现在的局势,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给自己树敌。 而这还是其次。 五年同职轮守制,知道的都知道,当初嬴城提出此策的时候,并没有立刻推行,原因就是整个轮守制之下,官员的调动太过于庞大复杂且频繁了。 而现在,竟然实行此策,这也意味着,天下官员将进行一场天翻地覆的洗牌。 “还有这古史署,古史司,到底是什么玩意?” 冯去疾坐在丞相府表示有些事情他知晓,但有些事情,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些天嬴城在扶苏府一直在了接见各个勋贵族老。 近乎整个关中地区的勋贵,都拜访了嬴城。 但据他了解。 所谈论话题大多数都是政务的问询和解释。 “冯公,听说卢敖组织了一批术士前往了汉中巴蜀地区,这些人,皆是堪舆形象定穴高手,甚至于,当初提出迁都阿房宫的大方士彭城,也去了汉中。” “说是要重理巴蜀堪舆图,但属下听说,这些人是去挖墓的,领头的彭城得了监国密令,带有目的。” “还有,典藏司司正,也得了监国密令,将典藏司分了内外典藏库,内典藏库不知道在整理古书。” “倒是古史司,监国任命了太史一脉的太史全,这整理史册倒也合理,只是不知道为何,属下总感觉,这也跟上古史有关。” “属下虽然不知道监国要干什么,但是,冯公,这是监国对治粟内史府下达的命令,要治粟内史府收购民间古物,以年代为价,夏朝以前的古物,以万钱收购。” 冯去疾头大如牛的道:“挖墓,这不可能吧,这要是敢挖,不要说老夫,恐怕是个人都反对,这天下各地,虽然方士那一套神乎其乎,但是,凡勋贵诸侯,皆以道家阴阳学说定穴安居,就连陛下……咳,这要是挖墓之事是真的,一旦传出去,就不是大乱那么简单了,会被闹翻天的。” “去把卢敖传来,这件事必须要问清楚才行。” “算了,与其找那个老神棍,不如老夫找监国吧!” “下去吧,尽快制定天下官员轮守册。” 冯去疾说着,起身迅速离开丞相府,来到扶苏府外,一处连绵的屋舍。 有黑甲卫守卫。 冯去疾通报后,迅速的进去里面。 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冯去疾直接相问。 “挖墓?”嬴城狐疑的说道:“谁说的?” “老臣也是听闻,这才前来寻监国印证!”冯去疾道:“监国,挖墓一事,万万不可行啊,若是挖墓,祖宗不宁,纵然老臣也不知,这祖宗是否庇佑,但这,卧虎藏龙之局,经累世验证,的确可以孕出大才。”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监国!” “没有,绝对没有,还请冯公放心,挖墓一事无异于自掘坟墓,我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干这种事情。”嬴城自然不可能真的派人挖墓。 甚至于,借着考古的名义实行,也不可能在这个时代推行。 真的要考证,他穿越到秦国,这件事本就无法解释,何况自古传下来的堪舆学说。 再加上。 这个时代,但凡王公贵族,都大规模的给自己找庇护子孙的墓穴。 这要是敢挖,分分钟钟就会被造反。 自然,他也不能让挖墓这种流言盛传。 也希望通过冯去疾来传出去,当即解释道:“我要找消失的巴国。” “消失的巴国?”冯去疾疑惑了起来。 “冯公难道没有感受吗,我大秦也算是收集天下古籍了,可是,对于这个在各种史册之中真实存在的巴国,却知之甚少。”嬴城道: “而我在典藏库的那段时日,意外的得知,巴国是一个在三千年前夏禹立国前便存在于巴蜀之地的统一国家。” “甚至于,这个国家从伏羲之时便有提及,只是在大洪水时期,关于巴国的记载被掩埋消失。” “我猜测巴国可能是一个早于夏朝之前就建立了完整制度且传承万年之久的国家。” “我大秦开万世以来第一个大一统国家,一切制度都需要我们来探索和制定,这其中之艰难,冯公想必是深有体会。” “而倘若我们能寻找到巴国遗址,如果得以证实,找到巴国曾经所实行的制度,即便是我们不能照搬实行,但借鉴一二,也未尝不可。”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挖墓就好。”冯去疾呢喃,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也是疑惑道:“巴国真的存在?” 但他也是疑惑。 即便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每天都在读各种经书。 可他哪里有那样的精力去研究古史,尤其是典藏库里面的书,字也不认识,还要各种查阅来印证猜想,就算是耗空一辈子,也未必能弄清楚。 “如果按照记载来说,巴国肯定是存在的,只是我猜想,大洪水时期巴蜀地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将巴国直接给埋在了地下。”嬴城当即道: “大洪水时期山河变迁,埋葬了太多东西,关于夏禹前记载中的很多实物,也是找不到。” “冯公放心,让彭城带人前往巴蜀地,也只是一种尝试,找不到就回来了。” 听完嬴城的解释。 冯去疾这才放心了下来。 挖吧。 总计不到一千人而已,就算是朝廷花钱派人去营造宫殿去了。 尤其是。 少了那些方士,耳根子也清净些。 朝廷这些年以来为了修驰道,那也是大兴土木,各种挖挖挖,那些堪舆方士,整天说这里破了龙脉,那里断了龙脉,龙脉到底是什么玩意,那些方士自己都搞不清楚,整天张口闭口就是断了堪舆局,搞得他心里都发毛。 可是。 修驰道是为了更方便通行,尤其是朝廷兵马粮草,不知道要节省多少。 不修路。 这其中单是粮草运送,就要耗费无数。 岂是这些不操心天下的方士可以理解的。 “既然冯公来了,正巧也不用我去请了。”见冯去疾不再纠结,嬴城也是顿了顿,本来他就有事与冯去疾商量,来了正好。 “去请治粟内史府,少府,教化司各级官员前来。” 嬴城吩咐着,道:“冯公这边请。” 说着。 嬴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敞篷之内,临时搭建所用,反正他是凑合着用了。 冯去疾也是正色,知道经过这些天的沉寂,嬴城要有大动作了,也是迅速跟了过去。 嬴城没有二话,迅速道:“就目前来说,春耕之事算是彻底的结束。” “这庄稼长在地里,剩下的就看老天爷是否赏饭吃,只能希望今年风调雨顺,不要有太大的灾难。” 冯去疾笑了笑,道:“还是要督令各地官员,防备灾难。” “地龙翻身,大雨磅礴朝廷左右不了。” “但是大雨磅礴之下,河道提前加固,各个水渠兴修加固,以备不时之需还是可以做到的。” “即便是地龙翻身,房屋倒塌无数,田地淹没,也要有应对之策,让百姓重建家园,及时的调动。” “这些并非不可改变,正如朝廷这些年来,鼓励百姓私养鸡鸭,这蝗灾便少有发生。” “说到这个,老臣倒是对那些方士略有美赞。” 冯去疾顿了顿道:“始皇二十九年,卢敖谏言,三月洛阳地龙翻身,陛下没有听,老臣也觉得可笑。” “可谁知,谏言九天后,洛阳竟然真的发生了地龙翻身。” “卢敖可谓是一战成名,自此博士宫中诸多博士,陛下对卢敖钟爱有加,又让卢敖召集方士前来咸阳,想着要让卢敖能够预测地龙翻身。” “可谁知道,就这短短五年间,卢敖先后预测了数百次,这数百次,朝廷可谓是劳师动众的提前预防,可只有三次预测到了。” “这就是卢敖待在博士宫的原因,朝廷也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只要卢敖预测,朝廷就警示官员,不可否定其中有成功,便抓住其中微乎其微的可能。” “老天爷不赏饭,可人,总要活着并且要越来越有盼头啊!” 第258章 宏观调控货币 内朝议事。 嬴城传召的诸多官员还没有到来。 冯去疾也闲谈加劝谏起来。 让嬴城别放松警惕。 春耕虽然结束了。 但这才是一年的真正开始。 而同时。 不经意之中,冯去疾便将卢敖在秦国究竟是如何发迹的说了出来。 是要让嬴城明白。 卢敖不可信,万万不可偏听偏信。 方士同样不可信。 一百句话,有三句话是真的。 「原来如此!」 嬴城也是恍然大悟。 说真的。 对于卢敖究竟是如何发迹的,他还真没有了解过。 不过。 这都是闲谈。 「那冯公觉得,如何才算是国富民强,国家安定!」嬴城又问道。 冯去疾沉思片刻,回道:「民有所食,天下安定,官员清廉,如此,才能国富民强,而国家安定,却是要加强军事,整顿吏法。」 顿了顿,冯去疾摇头道:「老臣在-丞相之位也有五年之久,这年来老臣主政之下,没有什么大错,也对治理天下略有总结。」 「其实,想要让国家安定,只要解决了一件事,就可以了。」 「食!」 「百姓若无所食,必有所乱。」 「而衣住行三者,却也要往后排。」 「而这些年来,老臣也是本着「食」行政。」 「没有了衣服甚至百姓可以以草衣为衣,遮避身体便可。」 「没有了住所甚至百姓可以住在棚舍之内,只要有草窝即可入睡。」 「没有了代步之工具,或者说,百姓不需要代步工具,以双足踏遍山川大河即可。」 「唯独,不能没有食,食用草皮为温饱,百姓便不会造反,而如果连草皮都吃不到,百姓就会抢掠富有余粮者。」 「遍观各种反叛,从来没有听过因为住房而反叛的,也没有因为衣物而反叛,但是为了食物,却有数不胜数的抢夺。」 「人争一口吃的。」 嬴城其实也知晓冯去疾治国之道。 其实从秦国的国策来看,就能看出来。 秦国在粮食上一丝不苟的执行,甚至用朝廷宏观调控和强制限制粮食价格来保证百姓可以有果腹之食。 但是在其他方面。 大规模的徭役,大规模的朝廷作坊,大规模的朝廷控制商贾,只能说,秦国的所有的国策,都是围绕着一点,粮食! 这本身没有错。 只是。 国富民强,国家安定二词,重若千钧,如果仅仅做到民有所食,恐怕不够。 「冯公所言,城只赞同其一。」嬴城顿了顿,道:「民有所食。」 「粮食为本,但这只是根本,但真正想要让国富民强,国家安定,单纯的让百姓果腹,并不足以称之为强国。」 「哦?」冯去疾对嬴城所想也能猜测的七七八八,从嬴城的种种布局上,便能窥得一斑,也是好奇的问道:「那不知监国有何见解?」 嬴城也不遮掩,沉吟道:「民有所食,百工兴盛,各有谋路,吏治清明。」 「民有所食,自不必再多做阐述,如冯公所言,人争一口吃的,没有了这一口吃的,便会为了活命而争抢。」 「百工兴盛,这说的并不仅仅是为商之道,商,只是沟通各行各业的工具,根本还是在民间工业兴盛。」 「而为何要让民间工业兴盛,正如目前秦国闲赋的百 姓,如果百姓除了农桑之事什么事情都不做,那么就会有千万之数的人闲而生事。」 「在以往,朝廷以徭役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徭役之事,并不能解决全部闲赋在家的百姓,也因此,朝廷又以兴建作坊来让尚在乡里的百姓有事可做。」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朝廷做事,通常以目标为准,为了完成此目标,徭役死人,作坊死人,都是在允许范围内。」 「长此以往,百姓便会对徭役不满,进而对朝廷不满,此中积怨少则稳之,多则乱之。」 「也因此,必须要兴盛民间工业。」 「让百姓无时无刻不做事,就拿简单的蓑衣作坊来说,蓑衣为每人必备,长久使用还会有损坏,而只要让百姓制作蓑衣,并且这些蓑衣有好处,百姓便会自觉的常年去编制蓑衣,以编制蓑衣而谋生,自然百姓无生事之可能。」 「而如果百工百行业各有兴盛,以天下之量,以商人为工具,便可让天下百姓各有谋生之路。」 「百姓若有谋生之路,自不会再生事。」 听到嬴城的解释,冯去疾免不了摇头道:「此法的确大有可为,只是,监国似乎忘记了,百工之业层次不齐,若是百工兴盛,其中乱象便会四起,朝廷无法约束。」 「若无法约束百工,乱象丛生之中,便是乱的起始。」 「尤其是,如粗盐一道,可以说,朝廷这些年来,对私盐的贩卖是大力禁止的,粗盐人人需食,更为调剂之用,此物,掌握在朝廷的手中,自可按事调配,但一旦私盐泛滥,朝廷便会力不从心。」 「而这也如粮食,朝廷掌握着天下大宗粮食,并且严厉整顿粮业,这才能保证民有所食。」 「一旦放开,人人逐利,粮价必定居高不下。」 嬴城点了点头,冯去疾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也是继续探讨道:「也因此,宗货交易书,方为根本,半官商之法,才可稳定乱象。」 「而这,首要便是充实官员,令吏治清明。」 「这也是天下内定的根本。」 冯去疾见此,也知道嬴城在这里跟他嘀嘀咕咕说这么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是讨论。 其实嬴城是要获得他的支持。 他也清楚。 这些天以来,嬴城究竟在干什么。 「却是不知,监国有何成册!」冯去疾问道。 嬴城依旧没有直接说,再次问道:「冯公觉得,钱币究竟是什么?」 冯去疾并未生气,沉思道:「交易之衡量物!」 「其中价值,正如马台里之事,钱币可以购买货物以充实自己,但如果以钱币起源来说,钱币只是一种衡量一种物品价值之中间之物,以钱币为衡量,以此交易获得彼之所需。」 嬴城笑了笑,问道:「那冯公可曾想过,钱币对我大秦意味着什么?」 「对我秦国?」冯去疾略有疑惑,「朝廷印制钱币,以此来调动民事。」 嬴城点了点头:「冯公只说对了其中之一,但是,钱币对于我大秦来说,其实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冯去疾略有沉闷不解。 嬴城点头继续道:「是的,各个勋贵积累钱财,那是认为钱币拥有其价值,即以金铜可以让自己购买到足够的需用。」 「而这,便成为了财富的象征。」 「其余人也一样,钱币可以买到所需品,也成为了财富象征。」 「但是于秦国而言,钱币只是一种统治天下的手段,秦半两可以,秦布币也可以,甚至其他物品也可以,只要朝廷允许并大力推行,认定一种物品为交易衡量物 ,那么,他就是货币。」 「昔日楚国灭亡,大量的布币,蚁鼻钱荒废,成为破铜,即便是朝廷有兑换,但不可免除的,楚国布币再无可能如昔日那般,以对等关系兑换,这其中乱象,十兑一,百兑一也有发生。」 「诸如昔日诸侯国,各有货币,一旦灭亡,其货币也随着崩溃,即便是金,若有诸侯印,同等金甚至优等金,也不足战胜国次等金。」 「也因此,在我看来,于大秦而言,货币只是一种统治天下的工具,朝廷以此来调动天下。」. 「于此,百姓只要认可货币,朝廷不便能印发货币,自此朝廷便可有源源不断的支撑,但是为了维持百姓认可货币,朝廷便不能令货币泛滥而导致货币体系崩溃。」 冯去疾沉吟,认真思量。 嬴城说的也不无道理。 当然。 这是站在秦国的角度上,换做个人或者冯氏族长的角度上,自然是要另做考量。 一旦货币崩溃,也意味着秦国的统治岌岌可危。 对于勋贵而言。 囤金囤铜,即便是秦国灭亡,等到新的国家出现,印发货币,勋贵便可以融了重铸,以此来完成财富转移。 而这大体也归根在,新国建立,制度不稳,朝廷管不到这些。 可以说昔日诸侯国之中的勋贵,便是以此方法,经久不衰。 与此同时。 越是稳定吞并,勋贵想要完成这样的转变就越艰难。 秦国便是如此。 秦国作为累世诸侯国,自有制度体系,这令诸侯国勋贵融铸私钱难上加难。 嬴城也是停顿了许久,这才继续道:「也因此,朝廷作为发行货币者,将货币作为统治手段,便会有一种更为直接的调控方式。」 「宏观调控!」 「此法若是放在昔日的楚国,自然推行不了,但我秦国,却占天时地利人和。」 冯去疾微微一顿,问道:「宏观调控?」 嬴城点了点头:「自是如此!」 「此前我说了,朝廷可以印发货币,以此来达到朝廷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那么为何就不能,朝廷收回货币,并将这些货币储存起来甚至于直接熔铸为金块铜快,不再对外流通。」 冯去疾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看,「何解?」 他也明白。 直到现在。 嬴城才说到重点。 「如此解释,或可粗浅,即,朝廷需要动用十万工人用来修建阿房宫。」 「但是府库空虚。」 「朝廷不征收赋税,直接印发一千万钱币,用来修建阿房宫。」 「这些钱,自然是出现在以阿房宫为中心,所系之各行业之中。」 「而随着朝廷印发这一千万货币,必然造成货币奔溃,物价飞升。」 「而如何保证物价,朝廷再将印发的一千万货币,收回来熔铸掉即可。」 「可是,总不能直接征收所印发货币,自然,就需要通过其他手段,诸如,税收所得的钱币,收上来一千万,熔铸掉一百万,剩五百万以作他用。」 「朝廷提高盐价,收回来一千万,熔铸掉一百万,再将盐价强制调控下去。同此,朝廷提高粮价,收回来一千万,融掉一百万。」 「总之,通过正常的,大规模的商业途径,将印发的一千万货币收回来并融掉。」 「如此,阿房宫建成了,货币也稳定了。」 听着嬴城的解释,冯去疾脑袋瓜子嗡嗡的。 到现在。 他才 明白。 嬴城在府库里面囤积万万之数的货币,究竟想要干什么。 而在此之前。 嬴城废除了徭役制度。 到底意欲何为。 嬴城想要通过朝廷来进行大面的发钱。 等到稳定之后。 再通过大面积的回收来收紧货币。 这。 极其狠绝。 因为天下百姓早就认定了秦国货币。 以货币为本,相信秦半两可以买到很多很多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以货币为中心进行运转。 但是百姓并不知道。 这些钱币,全部都是朝廷肆无忌惮印发而来。 百姓们乐呵呵的赚着朝廷印发的钱。 然而。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朝廷收紧货币的时候。 甚至于。 站在整个天下的角度上,即便是货币流通的再快,也比不上朝廷调动快。 如果在潦东潦西印发一千万钱,只需要在巴蜀,南郡等地收紧货币,等到一千万钱币流通到巴蜀南郡的时候,其实,双方货币对冲,其实就等于朝廷没有印发一千万货币。 货币的流通需要时间,且需要极其复杂的关系转换。 因为即便是朝廷乱发货币,这需要很长时间才会导致物价飞升。 而这。 恰恰给了朝廷时间。 况且。 跨地域的商品流通本就是有非常大的差价。 只要通过调控差价,就能解决在无声无息之中解决掉朝廷乱发货币的问题。 「集体化农业?」冯去疾不由心惊的问道。 想明白这个问题,现在他倒是理解了最根本的布置。 「是的,集体化农业。」嬴城笑吟吟的道:「用极其庞大的乡里,来延长货币的漫延,只要集体化农业越多,便可以做到以九州之力来宏观调控,当潦西潦东的货币盛多,朝廷向南逐步引导,货币体量多,那便漫延到洞庭苍梧,以此消化掉朝廷印发的货币。」 「同时,洞庭苍梧收紧货币,来应对潦西潦东滥发的货币。」 「这并非只限制两极,九江,会稽,闽中等地也可如此,但必须保证的是,不用广天下而滥发货币,以半冲方式对冲,以此保证货币体系的稳定。」 第259章 钱,太多了,怎么花 就在讨论之中。 内史腾带着一众治粟内史府官员来到了门外。 治粟内史府,九卿府之一,掌管天下农桑商业赋税财政等,可以说是秦国如今极其权贵的府衙之一。 其下。 拥有商业司,农业司,国库府,税务司四个重要司府。 而片刻的功夫。 少府府令张少公也带着少府的人出现。 少府掌管天下山河海泽,但是除了这些,其更多的是掌管天下营造之事,工业作坊之事,包括路政在内。 其下部门更是数不胜数。 包括工业司,矿业司,星象司,医治疗养司等诸多的司府。 这也是今日议事两大主体九卿府。 而除此之外。 还参与进今日内朝议事的还有教化司。 虽然这仅仅是两卿府一司府,但其下的官员,而且是可以直接面见皇帝的官员,却已经超过一百人。 当然。 之所以有如此多的人,也是因为内朝议事,嬴城主要召见治粟内史府和少府两个九卿府,其内平时不必上朝议事的重要职务官员都来了。 见差不多了。 嬴城便不再等待,道:「今日召见治粟内史府和少府,教化司,主要是要解决一件事。」 「国库府内的钱财,该怎么办,都来说说。」 嬴城话音刚落。 内史腾便眉头一皱,目光搜寻的看向了冯去疾,见冯去疾并没有回应,又侧头看向了治粟内史府左府令冯恩。 如果说他总理治粟内史府大小事务,那么他若是想要动国库府,就必须要经过左府令冯恩之手。 冯恩皱着眉头回应,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内史腾身后,巴晨,田震等人也是交头接耳相互低语起来。 国库府内的钱财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甚至私下都对此事进行过议论。 现在终于是要揭晓此事的事情了,也是免不了兴奋和紧张。 「那么多钱财,怎么办?」 张少公也是呢喃,甚至说忍不住的摇头。 不管国库府归奉常府还是治粟内史府。 只要国库府里面有钱,以往除了军费之外,投入最多的便是少府。 少府通过修路,修宫殿,修作坊来令闲散的百姓务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国库府内的钱,数量从来没有多到那种程度。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而且没有人知道嬴城到底在国库府囤积那么多的钱财要干什么。 整个议事厅内官员都纷纷低声议论。 可是却没有人率先回应嬴城。 听着嗡嗡嗡的声音,嬴城眸光一扫,落在内史腾身上点名道:「内史卿不妨来说说。」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内史腾的身上。 而内史腾并未慌张,想要起身回话,却被嬴城抬手示意坐着说,便坐着回道: 「监国,冯公,诸位!」 「下官奉监国所令,自一月十二日开始,便令铸钱作坊全力开工印制钱币。」 「主要以铜币为主,至今,国库府内钱币数目。」 内史腾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总计七万万钱!」 内史腾话音未落。 整个议事厅内众人便出现了一声声深呼吸的声音。 「七万万钱,全部在府库内?」 张少公吃惊无比的盯着内史腾,甚至有点麻木的询问。 「是的,国库府只有咸阳一座,这些钱,如今全部在国库府内,而这,并不包括各郡府库。」内史腾点头道。 「这,太多了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张少公忍不住一连道了三声。 他知道这些天国库府在铸钱,但从来没有想过,国库府疯了,竟然铸了如此多的钱。 这些钱若是外泄,堪称是灾难。 「这无论如何花,都会造成钱币泛滥,这将严重影响钱币的稳定。」少府右府令李方忍不住的道。 「是啊,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何止是多,这朝廷印如此多的钱币做什么,这治理天下,并不是朝廷印制无数的钱币,就能治理安定的啊,恰恰相反,如此印制钱币,反而会令天下钱币紊乱。」 「这,怎么会如此之多啊。」 整个议事厅内也是响起了各种大声的议论声。 一个个都觉得此事极其的离谱。 内史腾听到众多大臣的议论,自己也觉得离谱,但是,「诸位,请安静,容本官说完。」 「国库府掌管天下财政,并不仅仅只有印制钱币一类收项。」 「还包括各郡上缴国库府财赋,包括田赋,银赋等。」 「还包括少府所经营之作坊,治粟内史府所经营之商行。」 「而我刚刚所说,仅仅是朝廷所掌握铸钱作坊所印制钱币。」 「而在这几个月内。」 「商行经营归入国库府钱币总计五千万钱,各郡归入国库府钱币总计一万万钱,少府所经营作坊归入国库府钱币总计两万万钱。」 「而之所以如此之少,是因为!」 内史腾头皮发麻的环伺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嬴城身上,极其沉重的道:「是因为,自去年十一月开始,少府便开始招商并外售少府所掌握的作坊。」 「治粟内史府对胡氏,卓氏,乌氏三大商行进行了大幅度的整顿规划。」 「与此同时,治粟内史府对国库府进行了整改,对粮仓和钱库进行了分离,现在所言之国库府,只以钱币而论,不包括粮草。」 「而因为纸张售卖之事特殊,治粟内史府又分设纸张司署。」 「自二月始纸张售卖仅三十八天,总计收入三万万钱,每日万金,而且此收入,还在与日俱增,按照纸张司署预测,纸张售卖到五月方可稳定,目前为止,随着各个商旅运送纸张越远,此数目要成倍暴增。」 「至五月,纸张收益至少在十万万钱,只多不少。」 「这些钱币,均还在运送入国库府的路上,而因为纸张售卖没有限制钱币种类,昔日六国钱币皆可交易,这些钱币国库府会重新熔铸为半两钱,此笔收项目前并不在国库府计数之内。」 内史腾话音未落。 整个议事厅内倒吸了一口凉气。 极其震惊的盯着内史腾。 然后。 目光逐渐的移向了嬴城。 纸张的收益,太恐怖了。 而且。 纸张还是一个稳定的,长久的收益。 「为何如此之高?」工业司新任司正杨辰一个没忍住惊问道。 「咳咳!」全权负责纸张售卖之事的商业司司正巴晨斜眼看了一眼杨辰,只觉得这个杨辰很不懂事。 纸张之事人尽皆知,但凡稍微稳重一点,都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杨司正有所不知。」巴晨轻声回答道:「朝廷禁止了竹简和帛书售卖,并控制了竹树砍伐,竹简帛书等作坊,并对各个商行所储存竹简进行了收缴。」 「在政令下达后,基本上除了各 府自备储存外,市面上买不到任何可书写之物。」 「再加上,纸张贩卖以远近量价,即便是纸张数目极多,也供不应求,只要有,便被清扫一空。」 「有些豪门贵族从距离关中近的商旅手中购买大宗纸张自己运送远地贩卖。」 「除此之外,昔日六国豪门,累世多藏有六国货币,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处理,此次纸张贩卖允许以六国货币等价交易。」 「可以说,如今天下之金铜,皆在国库府了。」 巴晨只是替内史腾解释。 而就在巴晨刚解释完。 张少公眉头紧皱的问道:「那岂不是说,就目前府库所掌握钱币之数目,已经达到了十三万万钱?」 「我滴天,这,老夫这些天听国库府钱币堆积如山耳根都听出茧子了,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多到了这种程度。」 「咳咳!」可内史腾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道:「少公,这,其实这都是小头。」 「国库府真正的大头,难道少公忘记了,外租之事!」 闻言,张少公顿时一惊,目瞪口呆的惊道:「外租的钱币没有统计在内?」 呆滞。 少府掌管外租铜铁盐湖矿等。 但是。 这些钱全部由国库府收入。 他以为,国库府应该将这统计在内。 万万没想到。 竟然没有统计! 一想到少府外租各种矿业的收益。 就又忍不住的头皮发麻了起来。 要知道。 在铜矿,盐矿,湖泊的外租上,都是以镒金来衡价。 单是河东,太原,雁门三地的盐矿,便是十万镒金,这十万镒金,便是五千七百六十万钱。 如果这没有算在统计之内。 现在的国库府,无法想象,到底他娘的有多少钱。 「这,少公有所不知!」内史腾解释道:「外租之事,因为大宗交易,即便是李氏,冯氏,王氏,秦伯候等这些勋贵家族,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钱财。」 「也因此,所采用的,是折价计数结算。这其中之复杂不便细说,其中账目堆积如山,若少公要了解,还需要亲自前往国库府看账目,但经过折价计算并熔铸计算,外租数目,合计八万万钱。」 「也就是说,至五月,府库总计可动用钱币,在二十一万万钱至三十一万万钱之间。」 内史腾话音落地。 安静。 整个议事厅内,所有的官员都集体安静无声了下来。 冯去疾面无表情,这些数目,丞相府皆有了解。 嬴城也安静的等待着,此数目,他心中有数。 但是。 其他官员。 就只剩下麻木了。 「监国,下官为官四十余年,在少府府令之位也有八载。」张少公忍不住的起身看向嬴城道:「可下官,从来没有,或者说,国库府之内,从未有过,如此之数目的钱币。」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这,如何处理,下官,实在是不知啊!」 张少公麻木了。 他张少公也是掌管少府,也是位高权重之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几千万几千万的钱币他也是花过的。 可是。 现在。 他慌了。 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下官也不想自贬,自陛下一统天下,累八年以来,穷天下之花费也没有如此之多!」张少公忍不住的道: 「而如今,府库却拥有如此之多的钱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在花费!」 张少公刚说完。 旁边的少府左府令楚啸也起身道:「监国,下官也是与府正相同。」 「此等数目之钱币,即便是不以徭役,以雇佣方式而兴营造之事,而这也只是花费府库数目之零头。」 「如何花费,下官也不知道。」 麻木。 真的麻木了。 营造阿房宫,掌管天下宫殿营造,他也是见过巨额钱币的人了。 可是。 「以往营造,其实只有部分材料才会有钱财消耗。」楚啸忧心忡忡的道:「别的不说,就如阿房宫营造。」 「以往,徭役不需要花费,所食由朝廷直接动用粮食所助,所住皆由少府置地所办,不需要花费任何钱财。」 「而少府又直接督建作坊,很多材料也不需要花费钱财。」 「其实目前为止,阿房宫所耗费钱财,还不到,一百万钱!」 「可现在监国,要花府库那二十一万万钱,下官,实在想不明白该如何花费。」 楚啸忍不住的直言。 钱太多,也并不一定是好事。 尤其是对朝廷而言。 钱越多,反而更难处理。 恰恰相反的是。 在他看来。 朝廷真正需要的,是稳定民生,民有所劳,这天下自然稳定。 一旦朝廷钱多了,便会衍生出各种问题。 比如。 雁过拔毛! 因为朝廷想要用二十一万万钱做事,就必须要一层一层的下放,就必须要隔着上千里地去掌握,这其中,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 恰恰相反。 凡是营造之事,不以钱财为计,就算是官员想要雁过拔毛,也无从拔起。 议事厅内。 大秦素日用需最大的两个财政体内的众多官员,面对国库府犹如天文数字的钱财,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如何办。 「各抒己见,诸位不必拘束。」而面对众多官员的慌张和吃惊,嬴城似乎没有任何察觉的道:「在这里,我必须要强调的是。」 「国库府内十万万钱,不管用什么办法,是今年必须要花光的。」 「诸位大人有什么好的想法便都说出来议议。」 嬴城可不相信这些人,真就一个个震惊的不知道一二三了。 国库府钱币的事情近乎到了咸阳官员皆知的程度了。 连在朝堂之外的芈城都在询问,蒙氏族老都在试探,他就不相信,这些人不知道要怎么花。 尤其是。 自雇佣关系确立,徭役废除之后,朝廷官员会嫌弃钱多,鬼都不信。 第260章 地缘! 面对嬴城如此不加遮掩的询问。 内史腾顿了顿,忍不住的说道:“监国,冯公,下官的确对府库之银有所思虑。” “下官建议,库银应当主要用作兴农之用。” “朝廷布政,以工钱雇佣百姓,开垦农田。” “下官略有折算,若是以银钱之鼓励百姓开垦荒地,不仅能令我秦国的农田暴增,还可以让百姓之家富足。” “更重要的是,以朝廷之政开垦农田,此田地自当归朝廷所有,而这些田地,便可用作朝廷赏赐之用。” “除此之外,百姓购买农具均需要钱财购置,且不论农具如何,但是,倘若百姓在农具之时,朝廷可以补贴一二,百姓自然感激涕零。” 内史腾话音未落,张少公便打断道:“不然,监国,下官认为此事不妥。” “集体化农业之下,农具,田地,荒地,皆划分入各个乡里,而开垦农田,购置农具之事,均成为了乡里的职责。” “而天下乡里数之不尽,朝廷并没有能力管控每一个乡里行径。” “但是,倘若将库银用在营造,建设之上,那才是真正的造福之事。” “下官认为,如今春耕结束,百姓闲赋,正是我大秦大兴土木之时,朝廷大可以以雇佣关系雇佣百姓,兴修宫殿,兴修道路,兴修城池,只要是可兴修之建筑,阿房宫,天下河道,驰道,甚至北方长城,也可以以雇佣百姓的方式兴修。” 巴晨虽然只是商业司司正,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想退让,急忙起身道:“监国,冯公,下官认为,此时,库银之钱财,应当作兴商之用。” “纸张贩卖之事历历在目,其中价值如何想必诸位大人都了如指掌。” “而如果天下商业盛行,这其中之税收,便足以令朝廷拥有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撑。” 工业司杨辰也忍不住了,虽然他是新晋官员,但现在,他也不想错过,迅速道:“监国,冯公,诸位,下官认为,此时应当大规模的投入手工作坊。” “若是没有诸多的作坊,商业便是无根之水,营造更是无稽之谈。” 见到一个个都冒出来眼馋库银,教化司右司长沉发也忍不住了,即便是势单力薄,也参言道:“监国,下官认为,教化之事乃是重中之重,而在教化司这几个月以来,最紧要的问题,还是学府的兴建问题。” “而现在,正是兴建学府的重要阶段,若是能投入大笔钱财,学府之事应当能快速办下来。” 而面对如此多的人站起来发表自己的态度。 一向不怎么参合的夏无且也忍不住的起身,道:“监国,冯公,诸位大人,下官觉得,无论是营造作坊,农田,均离开一点,生老病死。” “而医治疗养司在近些时日的整理之中,却发现,想要治病,针灸之法只是其次,真正想要让医治疗养司可以大范围的救人,还需要大量的特殊药材。” “这些药材分门别类,极为繁多,遍及天下。” “只有凑齐这些药材,不能缺一味,才能治病救人,因此下官建议,朝廷应当对药材行业进行一定的加重,投入大笔钱财收购药材,以此鼓励百姓采摘药材。” 而都到这个程度了,即便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星象司司正卢敖,也忍不住的道:“监国,下官也有奏。” “星象一事,包含地之堪舆,天之观测,四时之变,山河之分布,其中之复杂程度一点也不虚,甚至想要入此道者,都需要极高的天赋。” “而真正的问题是,一旦开展此类活动,那也是需要大笔钱财耗费的,并不是观山是山这么简单。” 整个议事厅瞬间像是变成了菜市场一般吵闹。 一个接着一个的进言。 都想要朝廷加大力度投入。 尤其是。 现在朝廷看起来什么都在抓,但其实没有重点。 而一旦被定为朝廷重点,那今后便是权重司府,要什么有什么。 “咳咳!”听着叽叽喳喳的议事厅,冯去疾忍不住的咳嗽道:“安静,成何体统,就算是在诸多行业之中选择重点,也是要仔细衡量选择其中之一,不可能眉毛胡子一把抓。” 冯去疾听不下去了。 若是按照这些人所说。 他觉得,不要说有二十一万万钱,就算是再翻一倍也不够。 因为任何一个,投入下去就是一个无底洞,根本不可能填满。 被冯去疾如此呵斥。 原本还想要继续争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不由自主的看向嬴城。 是监国让他们说的,他们不过是畅所欲言而已。 说了造骂,但不说保证后悔。 他们可清楚。 既然现在内朝议事议到了这里,那就表示库银要动用了。 那海量的钱财,怎能不眼馋。 “嗯!”而此时,嬴城也是终于出声,赞许道:“我算是听清楚了,农业,营造,医疗药材,商业均有,到底要如何,此事还是要仔细商酌的。” “但我想说的是,不管是农业,营造也好,还是医疗药材,商业也罢,均离不开一点。” “地缘!” “另外,我还要说的是,治理国家,不是经营商行,觉得什么商品可以挣钱,朝廷就去做什么。” “在诸位爱卿来之前,我与冯公还在讨论,如何才算是国富民强,国家安定。” “商业兴盛国家便强大了吗,不然,商业盛行齐国之下场历历在目,营造和作坊之事兴盛国家便强大了吗,不然,无休止的营造劳民伤财,反而令其过剩而隐患。” “壮大军队国家便强大了吗,不然,军事力量需要极其庞大的国家力量来支撑。” “同样的,药材之事,农业之事均是一样的道理。” “光有粮食,并不够,光有药材,也并不够。” “想必诸位也会产生疑惑,若如此,齐头并进便好,不管是农业,营造,药材等,一起兴盛,国家就会变得强大。” “的确,这是必然,但其中之隐患却也必须要要慎重之考量。” “一旦齐头并进,必然监管不足,此中之糜烂,足有亡国之患。” 嬴城见众人都安静听他说,便不再遮掩,本来这件事他早就有了定论,但考虑到各司府皆有想法,不如让说出来,先驳斥了再解释。 也是继续道:“治理国家,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治理一个又一个的郡,治疗好天下四十二郡,自然天下安定。” “而治理一郡,便是治理好郡内一个又一个的县,各县安定,一郡之地便安定,各郡安定,一国便会安定。” 嬴城这话算不得什么高深的言论。 尤其是对于这些人而言。 郡县制度的本身,就是以郡县为基本单位,可以说,嬴城所言,就是郡县制的核心理论。 这是所有人一致赞同的。 “监国所言极是!”内史腾和张少公无比的赞同。 “但是呢!”但是嬴城并不在意这些,继续道:“我虽然没有走出过关中,甚至关中之内,也仅仅是转了北西南,东边所在还没有前去。” “但,诸位不妨细想。” “地缘一词,究竟如何解义。” 嬴城微微停顿。 众人也是忍不住的眉头紧皱,呢喃思索了起来。 “土地边缘之意?”内史腾眉头紧皱的疑惑道。 “地缘一词,地,最早见于,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天与地,元气初分。通常以地识别,包含山川河流,也为堪舆之意。”张少公也皱眉的不解道: “地缘,这,下官倒是头一次听闻。” 下方。 巴晨,田震,李方,杨辰众人也是忍不住的疑惑。 一知半解。 只是见字解意。 却是此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子渠,眉头紧皱的出声道:“下官略有见解!” “不知对与不对!” 顿时。 众人的目光均投向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五皇子公子渠。 即便是冯去疾也若有所思的盯着公子渠。 对这位皇子,即便是他也是了解不多。 据说。 是因为公子渠的外家,杨氏族老提议之下,嬴城这才将公子渠提为堪舆司司正。 这并不是一个要害职位,对朝堂的稳定没什么影响。 而堪舆司司正一职,倒也是非常契合公子渠。 嬴城没有嬴城。 今日所在议事厅者,均有直议之能,无论谁说话,都不会影响其他。 “五皇子司正不妨说来听听!”张少公轻声道。 这样的称呼也是各种商议之举。 此前。 大家都尊一声五皇子殿下。 但现在同朝为官。 他们又不能直接称呼嬴渠大名。 却是公子渠,微微一顿,笑道:“下官猜想,这所谓地缘,其实是地之位置有利者。” “地,有理,此理,因山,川,河,泊,湖,田,沟,渠,林,土质等理不同,有利于民者便不同。” “下官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好比来说,云梦大泽之地,于大江之南横陈千里之地,为之天下最大之湖,其中游鱼盛多,便有利于四周百姓以捕鱼为生。” “同时,云梦泽风景秀丽,犹如天工造物,吸引着很多才学之士游玩,此,便是地之利。” “而天下山川无数,却以泰山为尊,更有天下第一山之美誉,此中神话种种,令泰山成为古老的封禅之地,祭天之地,此,便为地之利。” “此间种种。” “犹如崤山太行之函谷关,也如山川之间之崤函道,也如咸阳之咸阳湖,也如大巴山之栈道,也如秦岭之造物。” “这,应是地缘!” “地之有利,为之地缘!” “下官拙见,望监国,诸位大人指正!” 说完,公子渠微微躬身。 “啪!” “啪啪啪!” 就在众人的疑惑沉思之中,嬴城忍不住的拍手叫好。 公子渠的确很是不凡! 他现在倒是真相信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地缘一词乃他捏造,并未有解释。 却不想。 这位五伯公子渠竟然解释了出来。 的确令人侧目。 这其中变通之智慧,绝非寻常。 也是不再遮掩的笑道:“没错,司正正解地缘!” “无他。” “骊邑县临近渭水并东,接渭南,连接河东,乃是咸阳重要的水陆货运中转地,也因此,骊邑百姓多以搬运为生。” “咸阳湖,位于三县之间,令三县百姓以捕鱼为生。” “陈仓之地,渭水穿山而出,其中之岸仓三四座,也因此,朝廷没有粮草调度,多以陈仓之地百姓为调度,而陈仓百姓多以徭役为生。” “汧县之地,西方道必经之地,故而,陇西所来车马牛羊等,在汧县多有驻留。” “而在雍城西侧,上次我巡查之时,遇到一个名为芝山里的乡里之地,其依靠岐山,在岐山之内,竟有一座灵芝山,盛产灵芝数之不尽,芝山里百姓竟然将之当做饭食所用。” “当真如此?”嬴城话都还没有说完,夏无且突然出声惊问了起来。 嬴城没有理会,他不可能事事都和夏无且说,发现不了灵芝山那就是夏无且和芝山里的问题了,让他刨食喂之,不可能,也是继续道:“灵芝味苦,但其医用价值却极高。” “蓝田县地处峣武道内,在秦岭侧,冯风所提蓝田五策,也因为地缘所至。” “而乃至天下,济北之地,燕赵之地,江东之地,南岭之地,河套之地,百姓皆因为地缘而有不同的谋生之路。” “而诸位在治理之中,也是多以此为基础,分而治之。” “陇西之牛马羊,济北之农桑,燕赵之兽皮,江东之米稻,北地之果枣,各有不同,自然在治理之时,所侧重之政便有不同。” “如何治理,想必诸位也没有朝廷一旨令下,天下各地全种米稻,不兴饲养牛羊。” “如此,郡县制之根本,在于一郡一县之地,而一县之地,在于一乡一里之地。” “无论商业,农业,营造,教化等诸多国策,均是体现于这一乡一里之地。” “若这一里之地安定,一乡之地安定,一县之地安定,一郡之地安定,何愁一国不定?” “而一里归于县,不妨让天下各县以地缘为政,各施秦政,各安秦民,天下自可安!” 第261章 发钱,发钱,发钱 安静。 整个议事厅内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脑海之中忍不住思索着‘地缘为政’四个字。 今日议事之主题。 超乎他们的想象。 不仅仅是关于库银解决之法。 更重要的是,这是要商议更大的决策。 或者说。 在嬴城这里。 已经思考好了决策。 现在。 只是在陈述。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 以嬴城如今的权势。 想要推行任何国策,除非始皇陛下亲自出面阻止,若不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嬴城。 “地缘为政!” 内史腾思衬,在深层次的解读嬴城所表述的意思,左右思量之后问道:“敢问监国,此政,要放权至何等地步?”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 放眼整个议事厅内,所有官员均为中央官员。 此中意思,不言而喻。 如果不解嬴城所说为何意的话,更简单直白一点,其实便是中央要对地方郡县放权至何等程度。 因为所谓的一地一政,更直白来说,其实就是中央朝廷对地方官员放权。 但。 具体放权至何种程度,这是需要绝对划分并权衡清楚的。 从更广义上而言。 分封制其实也是郡县制,分封制也是地缘为政。 “军、法同令,政事分离!”嬴城道:“军事之事从于太尉府,政令官员不得干涉,同不干涉法政!” “律法之事从于大律府,政令官员不得干涉,同不干涉军政。” “政令之事从于九卿,军法官员不得干涉。” “官员任免从于丞相府,军法官员不得干涉。” “而在此基础上,郡守遵从于朝廷政令,可以以地缘施政,报于中央,县令遵从于朝廷政令,可以以地缘施政,报于郡中。” 安静。 再一次的安静。 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嬴城所表述的意义。 甚至说。 这些话意义非凡且重大。 放权。 这是要进一步的放权。 大秦的朝廷很忙,日理万机也不为过。 县及县以上所有政务机构,所有的政事均由朝廷审核。 如果说某一地的县令不遵从朝廷政令,是会被严肃处理的。 而现在。 这样的放权,便意味着县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违背朝廷政令,自地缘自政。 这是必须要慎重对待的。 “这是否放权太过了,若是地方官员随心所欲,没有约束,朝廷之威严必然受到影响。”内史腾微微沉思之后再次问道。 “自有律法之约束,自有御使约束,所施政务朝廷自会监督。”嬴城道。 内史腾沉默了下来。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总而言之。 此政有利必有弊。 “还是那个问题,官员不够!”冯去疾见没有人提出疑问,便亲自提问。 嬴城道:“一地一地推行即可,并不需要广而推之,现在只是确定具体方向。” 闻言,冯去疾便点头道:“那老臣便没有疑惑了。” 却是李方,左右盘恒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下官有疑惑。” “若下官所料不错,库银所出,是要以县为本,地缘为政,各自理事。” “没错!”嬴城点了点头。 “这,很不妥当。”李方还是提出了自己最大的疑虑,“敢问监国,库银若释放,是否也是由县令按各县地缘,各自施政,以安天下。” “而誓必,这些库银,要流入乡里之内!” “是!”嬴城再次点头。 “这,大为不妥!”李方终于还是忍不住季动的道:“若行此法,乡里之民必然富足,若乡里之民富足,那必然生出懒惰之心。” “在国家治理之中,下官想问监国,国家以什么样的方式驱使百姓,令百姓顺从?” 李方不等嬴城回话,直接道:“百姓艰难刨食,国家便可以付出少许的代价顺应民意施政,百姓自然顺从。” “百姓富足家中,民意便难上加难施政,百姓才会听从国家政令。” “百姓家有富足粮食,用之钱币,便会少种乃至不种粮食,便会少务工乃至不去务工,而这,若天下以此施政,天下之民便不会再劳作。” “此举,乃是豢养百姓懒惰之心。” “故而,下官不同意监国将库银流入乡里之内,相反,如果百姓富足粮食多了,便征收赋税,百姓钱财多了,便加重钱币流动。” “如此,才能让我大秦驱使源源不绝的人力!” 李方的声音犹如在议事厅炸响了一般。 所有人都是眉头一皱。 却都没有替嬴城反驳李方。 因为这其中不仅仅涉及到民富不富的问题。 而是。 现有勋贵与民让利的问题。 而这,才是李方此时反对原因。 在嬴城此前所有的施政之中,即便是推行集体化农业,勋贵依旧是获利最多的一方。 但是。 如果大笔的钱币流向乡里,这就意味着,朝廷以最直接的方式在支持乡里百姓的富足,而不是勋贵继续掌握着大笔钱财。 乡里百姓其实不缺人才,不缺地缘。 但唯独缺少,钱财! 说句不好听的话,整个大秦的财富,九成掌握在勋贵的手中,一成在百姓之中流动,而百姓所掌握的财富,近乎于无! 不管朝廷如何变动政令,正如此前一般,勋贵可以出钱买矿,但乡里百姓却买不了矿。 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但现在。 一旦让天下乡里百姓掌握财富,原本勋贵掌握的财富,会逐渐的流入百姓手中。 就简单的砖瓦来说。 砖瓦作坊只有勋贵能开得起,勋贵开砖瓦作坊之后,许周围百姓少许的钱财便能驱使这些百姓为自己干活。 但其实。 百姓赚到钱财,还会通过勋贵的其他产业又回到勋贵的手中。 而砖瓦作坊是勋贵隔着千里之地,在乡里之地开的,这砖瓦作坊,原本乡里百姓也能够开。 一旦让乡里百姓也跟着开。 誓必要与勋贵争利。 原本能收入一万钱的砖瓦作坊,会因为多出来一座,十座砖瓦作坊而变成五千,一千。 这仅仅是其次。 乡里百业一旦兴盛,百姓可选择的余地便会增多,原本一万钱应该全部流回勋贵的手中,却因为各种产业的变多,只有一千乃至更低回到勋贵的手中。 这,是不可忍受的。 但是。 这件事即便是能看明白,李方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将这种话说出来。 必须提出其他一心为国的问题,来反对。 而这。 就有这究极问题的出现。 到底该不该民富? 而这到底该不该民富,只是手段,并非结果。 “百姓富足与国家统治,没有任何的关系。”嬴城笑了笑,自然清楚,只轻声道:“没有人报名参军,朝廷征兵便好,征兵不成,那便强征,强征不从,下罪入狱。” “至于富足,什么才算是富足?” “吃穿不愁人就没有了对钱财的追求?” “富家一方就没有了对钱财的追求?” “还是说,如冯氏,李氏,王氏这等豪门勋贵,坐拥万金,就没有了对钱财的追求?” “而只要有追求,百姓便不可能坐在家中坐吃山空。” “自然,所谓的百姓富足便无劳作之心,纯粹无稽之谈。” “在这里,我想重申的是,收入永远是与花费成正比的,收入多少,花费便会多大。” “若为一文钱犯难,自然对一文钱以上的货物避而远之。” “若为一百文钱犯难,自然对一百文钱以上的货物避而远之。” “若有一千文钱,便可对一文钱或者一百文钱的货物,随意而买。” “流通,流通,流通,若是民不富,商品如何流通,商品不流通,朝廷如何收税?” “难不成将这些钱币,塞给勋贵,让勋贵储藏在家中地窖发臭?” 嬴城指向性非常明确,解释的目的也非常的明确。 如果不是用国家矿业置换集体化农业,释放出勋贵手中的财富,国库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财,而这些钱财,也还在各个勋贵的府邸中堆积成灰。 说直白点。 身为朝廷并不在意谁的钱多,谁的钱少。 这并不是朝廷去操心的事情。 哪怕是国库,也不需要操心钱的问题。 因为。 统一货币并专制货币,就是为了更方便来统治。 而朝廷作为货币发行源,真要是走到绝路,惹急了他,征发民夫不惜代价挖空一座铜矿,不要说十万万铜币了,就算是十万亿也能制造出来,撒钱一样撒,朝廷不可能没有钱。 但真正的问题是。 货币的流通。 货币一旦放在地窖里面被存起来,其实就已经失去了货币的价值,一堆破铜而已,真要是秦国灭亡了,甚至连破铜都不如。 而看似。 勋贵在此次转换之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盐矿,铜矿,甚至连咸阳湖都得到了。 但是。 对秦国而言,意味着,勋贵存起来不准备花的巨额财富,已经通过朝廷调节流通了起来。 货币转换为盐矿,而盐矿也会通过粗盐流通起来。 而这。 就必须要做另外一件事。 至关重要的环节。 如果勋贵产出的盐,只卖给其他勋贵。 勋贵产出的铜器,只卖给其他勋贵。 这就是巨大的阶级割裂。 也因此,也必须让百姓富足,并且让百姓与勋贵争利。 百姓是为了生活而贩卖,勋贵是为了存续而垄断。 嬴城话音落地,议事厅安静无比。 虽然嬴城并没有动怒,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嬴城其实已经在针对了。 即便是李方,也是心中震动的不敢再发出激进的反对言论。 “那不知,监国有何成策?” 终于,还是冯去疾一锤定音的询问。 表示讨论可以结束了。 不管同不同意,他,支持嬴城这么做。 “这!”李方瞅着冯去疾。 又左右寻人般的看向饿了杨辰,卢敖,楚啸这些人。 见这些人一个个不打算冒头,顿时心中不茬的沉默了下来。 他李方,一个赘婿而已。 你们这些人都不说话,让我打头阵? 李方的心中苦闷无语。 却是嬴城,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道: “先以内史郡为界,内史郡五十七县,每县分发一百万钱!” “一个月内,这一百万钱各县必须全部花出去。” “这笔钱,专项流入各个乡里,由郡守定夺,县令施政,乡里自主兴办,丞相府做好督促,廷尉司会严查流向。” “但凡有一文钱流入爵位之家,严惩!” “其中,教化司各个学府必须在一个月内兴建,我已经足够忍耐了,不要让我失去耐心。” “此事,少府右府令李方协助教化司,一个月内建成学府,一应钱财,从国库府直接调用,不做繁琐审查。” 说着。 嬴城稍微顿了顿,看向了李方。 李方咕噜的吞了吞吐沫,起身道:“下官,谨遵监国之令!” 嬴城点了点头。 李方这人还能用,有时候的确公私不分,但适当敲打任用,不失一位执行力非常强的官员。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李氏的家族文化。 “下官,领命!”沉发也是不由起身领命,硬着头皮他也要上。 嬴城不再牵扯其他,将教化司叫来,也是为了此事。 当即也是迅速道:“国库府下拨六千万钱给内史郡,烦劳冯公督促。” 国库府司正当即起身道:“下官领命!” 嬴城继续道:“各郡之事,以朝廷营造为雇佣,以人口体量为准,各行工事,等关中推行之后再行布置。” “如此也好。”冯去疾点了点头。 嬴城再次对着冯去疾点了点头,目光移动向张少公,道:“少公可以筹办官府,官邸之事了。” “为五年同职轮守做准备。” 闻言,少府府令张少公微微起身,问道:“监国,具体以何为界。” 嬴城回道:“官九等皆在此中。” “最低标准,砖瓦房七间一院,正堂两间,左右厢房,库房,厨房,书房,院八丈。” “最高标准,按照李丞相府东苑的标准建,池塘,竹林,假山一应有之。” “最好各个官邸一模一样,并且集中在一处,人来即住,人走即离。” “同时,官府在原有基础上扩建,按照外官署的建制营造。” “其中乡里之地的宣传员,小农业司等,均要有官府官邸。” 张少公听完,略有担忧道:“这,恐怕会引起百姓不满。” “没有什么不满的!”嬴城呵呵笑道:“这就是官等该有的待遇,朝廷全权负担官员一切用度,我不希望看到,我大秦的官员为了五斗米而折腰,不过是钱财而已,小事而已,辱没我大秦威严,才是大事。” “而且,就算是朝廷不去做这件事,官员们就不会自己去做吗,与其让官员贪墨去做,不如就由朝廷来完成。” 第262章 冯世杰的寻政之路 自从始皇帝从衡山归来后,秦国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大朝会了。 仿佛朝廷的官员们都忘记了,大秦国竟然还有大朝会这种事情。 但是。 朝廷的政令并没有变少,相反的是,巨大的变动犹如山呼海啸般在涌现。 这一日大清早。 冯世杰就受治粟内史府召见,早早的来到了咸阳宫内的治粟内史府,而后被引入了一座议事房之内。 冯世杰看着议事房之内的陈设,心中忐忑且激动坐在了一张形同炕头的炕桌旁。 不一会儿。 内史腾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下官拜见府正!”冯世杰迅速的起身拜见。 “内史不必多礼,请坐请坐!”内史腾迅速的回礼。 按照职位高低。 他的职位要高于冯世杰两个级别。 但是地位上,他和冯世杰基本持平。 “多谢府正。”冯世杰客气的再次回到了坐席。 内史腾也跟着坐在了冯世杰的对面,简单思衬之后,便道:“事情紧急,本官也就直说了!” 说着。 内史腾从袖筒之中直接掏出一张公文纸道:“昨日内朝议事,确定了几件事,想必不止本官会召见于你。” “先说要害之事。” “监国以内史郡为试点,首先推行地缘为政之策,此事本官不多做解释,内史自可询问于冯公。” “但是,其中有几点,必须要提醒内史。” 说着。 内史腾将公文纸张推向了冯世杰,继续道:“这是六千万钱批文,一应手续本官已经交代妥当,内史可直接前往国库府领取六千万钱。” 冯世杰吞了吞口水,愣神的接过公文,也是忍不住的扫视公文纸上面的内容。 着实激动了不少。 六千万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尤其是。 以往即便是他想要从国库府里面弄到钱,都是他跑断腿去跑。 而现在。 他想都没有想,国库府直接给他准备了六千万。 这其中差别,令他有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 内史腾没有停顿,继续道:“内史先不必高兴,这笔钱,治粟内史府会严密监测流向。” “交代几件事!” “此钱,为专项财政,不得流入有爵位的勋贵之家,不得为一家之独有,必须专项流入乡里治理,郡县内所有支出均要记录在内,一文钱定罪,同时,此笔专项财政所有支出均要记录入宗货交易书之内,以便查证。” 说完。 内史腾问道:“内史有何疑惑便道来,此事监国极其重视,万万不可出错。” 冯世杰听完内史腾的解释,整个眉头都缩成了十条川,左右权衡的问道:“下官的确有疑惑。” “此笔专项,不准一文钱流入爵位,户内?” “是的!”内史腾点头道:“这么解释吧。” “在我大秦,公士即为爵!” “同时,不准流入单门独户内,必须流入乡里之内。” “其实,可操作的空间很少,简而言之,这就是乡里发展专项财政。” “更进一步来说,集体化农业之下,为乡里财政。” 冯世杰听完,忍不住的咕噜咕噜勐灌了一杯水,道:“下官明白了。” “那不知府正,可有具体扶持,诸如农业,畜牧,作坊等,另外学府之事,沟渠之事。” 内史腾摇头解释道:“并未具体规定,其中以地缘为政,也就是地方便利便可为。” “学府之事此次不需要郡内操心,监国命少府李府令协助教化司处理,由朝廷直接督造。” “沟渠之事各乡里自理,并不在此专项财政之内。” “呼!”冯世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这专项财政可有具体流向限制,内史郡五十七县之地,有何偏重?” 内史腾摇头道:“并未有要求,此皆在内史治理之内。” “下官遵令!”冯世杰长呼道。 内史腾点了点头,该交代的交代,便继续道:“其实,治理之内,农业为重,商业次之,这农商之事还是要分清楚的。” 这就属于夹带私货了。 他当然希望。 冯世杰要用这笔钱,继续大面积的开垦农田,开辟新河,让关中多出几百万亩良田。 但是。 各郡守行政,直接归属于丞相府,他也只能就农商之事指手画脚,却不能直接干涉。 “下官深知农桑之事乃是重中之重,绝不敢耽误!”冯世杰也是迅速回道。 “既如此,本官便不久留内史了!”内史腾将该说的说完,也不与冯世杰叙旧。 一个月时间。 花光六千万。 听起来对于内史郡来说很简单。 但其实。 在诸多限制之下,够冯世杰头疼的了。 “下官告退!”冯世杰喜忧参半的拿着公文纸起身告辞。 离开治粟内史府,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少府。 见到冯世杰,吏员迅速的将冯世杰引入一座议事房之内。 张少公,李方,楚啸均在其内,等待着冯世杰。 一番客气见面之后,冯世杰坐在了一张正堂上面的坐席旁。 张少公也没有过多的客套,迅速谈道:“虽然监国没有明说,但很显然,面对几千万闲赋的百姓,监国这是将重担压在我们少府头上了。” “请内史过来,也是有几件事要事,要内史督办。” 说着。 张少公向李方点了点头。 李方也是点了点头,道:“虽然我很不乐意,但既然协助学府之事落到我的头上,我便不会多做耽误和客气。” “崔毅在此前施政,学府之事已有底子,但,这远远不够。” “内史郡学府之事,还需要内史多多帮衬。” “自然!”冯世杰不知道这少府几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顺着话回答。 “此前,崔毅所行,分派各郡县乡里,自行招工筹建,各郡县乡里筹建缓慢。”李方则是继续道:“但是,教化司之事也是迫在眉睫啊,必须加快速度。” “但这何其之难,也因此,必须要要有决断才行。” “特事特办,也因此,在学府的兴建中,必须以雇佣之名,行徭役之实,还望内史分派各县,各县征发徭役兴修学府,但必须以雇佣名义雇佣百姓。” 冯世杰心中一颤,忍不住的道:“徭役已经废除,此事若行徭役之事,恐怕不妥!” 他简直服了。 天下之所以有这么多的闲赋百姓。 甚至影响到阿房宫的营造。 这些全都是因为嬴城废除了徭役。 他没想到李方如此的大胆。 大胆就大胆,竟然还要拉着他。 这事情。 听起来没什么错,但是真要追究起来,那就不知结果了。 李方顿了顿,笑道:“内史不必担忧!” 说着,李方拿出了一张公文纸,递给冯世杰道:“万事皆要变动嘛,朝廷政令就那些,若按朝廷政令行事,如何能治理。” “况且监国此次更是实行地缘为政,这更等于放权。” “鉴于此,少府为何就不能成立建设商行。” “内史只需要以模棱两可的政令将民夫征发到建设商行,建设商行再行雇佣名义强制这些百姓修建学府。” “而建设商行,少府会以相应名义供应所需。” “雇佣关系听起来保护百姓,但同样,也在保护各个商行,只要签订雇佣关系,这些百姓不去便也是违法之事。” “自然,少府会出示正式公文,绝不会让内史担责。” “法无禁止皆可为,就算是此政为违法之政,也需要五年后再调整律法,即便是调整,也不可能追责过往。” 冯世杰沉默了下来。 这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办法。 而且若是实行此策,其实还有很多的操作之地,这是更有利于治理的。 尤其是。 此策并非以营利为目的。 财政均由国库府负责。 一旦确定可实行。 等到学府兴建完毕,那就可以让建设商行做更多有利于他布政的事情。 冯世杰反复思量之后,道:“内史郡内的建设商行,内史郡要有决策之权。” 闻言,张少公忍不住的眉头一皱,李方微微一顿道:“内史郡可派遣官吏任副贰,少府也会尊重内史意见!” 冯世杰微微一顿,道:“若不然,以少府政令为准,完成少府政令,建设商行即归内史郡所辖,少府政令下达,即归少府所辖。” “毕竟,建设商行所涉及地方太多了,下官也是要极力督促的。” 李方再次眉头一皱,道:“如此未必不可行,但,其中所需财政,归内史郡所辖时间,少府不会再予财政。” “七成!”冯世杰眉头一皱。 “一成!”李方摇头道。 “五成!”冯世杰再次道。 “三成,不能再多了!”李方道。 “下官遵令,定当全力督办此事!”冯世杰迅速道。 “咳咳!”见此,张少公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还有一件事。” 楚啸顿了顿,笑道:“国学府营造之事,也是重中之重啊!” “国学府方圆百里内,以国学府营造为主,不参与其他营造之事。” 冯世杰眉头一皱,也大概明白了少府究竟想要干什么。 成立建设商行,一方面营造学府,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解决国学府营造之事。 “下官遵令!”冯世杰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国学府营造完成,对内史郡来说,更是一件盛况之事。 甚至于。 只要国学府发挥作用,关于迁都,甚至废都之事,就不可能推行。 这是他必须要支持的。 “官府,官邸的营造!” 见此,张少公从袖口掏出来一张公文纸,递给冯世杰道:“除了学府兴建的人员,其余人,全部弄去营造官府官邸吧!” “这是一应府邸规格!” 冯世杰一惊,认真的盯着公文纸内容,忍不住的道:“这,真要如此?” 张少公点头道:“监国所诀,这或许就是接下来三年乃至五年内,均要实行之策。” “下官遵令!”冯世杰也是不敢拒绝。 这是重中之重。 又交谈了一番。 冯世杰离开少府,便来到了丞相府。 冯去疾似乎早就等待着冯世杰,见冯世杰来,请入议事房,直接询问道:“想不想离开内史郡,去外面转转。” 冯世杰一愣,没想到冯去疾此时问他,其实他想要去外面转转的想法很久了。 别看他和内史腾,张少公乃至李方,楚啸这些人差了一级两级。 可想要跨越,并不简单。 尤其是内史地更改为内史郡之后。 就等于是他从地方郡守成为中央朝堂官员。 一个是治理地方,一个广治天下,这其中差别非同一般。 但是以前冯去疾让他磨练心性,他被迫待在内史位置上。 可现在。 他反倒是不想离开内史郡位置上了。 “下官,能胜任内史郡之位!”冯世杰沉思了许久还是决定试一试。 冯去疾面无表情,凝重道:“这是一步登天之地,也是异常凶险之地,你不必急着做决定,若想离开,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的。” “下官明白!”冯世杰下了很大决心的道:“但是下官想要试一试!” “也罢!”冯去疾毫无追求般的道:“此次实行地缘为政之策,你必须要关注专项财政的流出,虽然没有规定各县配重,但你注意一下配重问题,尤其是芝山里,汧县,这两个地方你要注重。” “六千万钱说多,并不多,说少,能办很多事,而且这只是这一个月内,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投入。” “另外,你必须要注意的地方,峣武道,崤函道,临晋道,大散关,秦直道。” “其中西方道是西进之事的重中之重,必须畅通无阻,且要成为与陇西的大宗交易之地。” “巴蜀之地必须保证畅通无阻,四线皆要畅通,陈仓好走点,陈仓之地要成为连通巴蜀货物的中心之地。” “秦直道历代经营,倒也无忧,但你也不能荒废,连通北地也是重中之重。” “而峣武道,崤函道,临晋道这三个地方,也要重点关注,内史郡是天下中心,那就要成为天下中心。” “虽然我是你的叔父,但是,但凡你在此事之上有丝毫差池,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你外放,让能够胜任之人布政。” “其中根由你不必猜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即可。” 冯世杰心中微颤。 他从来没有见过冯去疾对他如此严厉过。 也毫不怀疑冯去疾的决心。 甚至于。 他不敢深思这其中根由,这其中的干系,太大了。 第263章 分财不均啊! 内史郡府。 在咸阳风云变化之中,这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 不管是内史府,咸阳县府,亦或者现在的内史郡府,这座府衙似乎一尘不变。 但是。 这并不影响这座府衙,左右着关中的命运。 而今日。 对于内史郡众多官员来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 整个内史郡五十七县县丞,主吏掾,长史令均汇聚在了内史郡府。 “哎,萧兄,你听说了吗,据说朝廷要发钱,效彷马台里之事!” “不可能吧,马台里之事只可当做个例,不可能效彷,若效彷,乃是为祸之举啊。” “听说是真的,听府衙的兄弟说,郡守从国库府拉了好多的库银,就是要给我们发钱。” 萧何眉头紧皱的思索。 在众多的同袍中,他只认识同为泾阳县县丞的郭达。 郭达乃是郡守冯世杰的门生,消息渠道不是他能相比的。 也是心中思索。 若真如此。 如果能为频阳争取到朝廷支持,对他治理频阳也是至关重要的。 而此时。 不仅仅是萧何,郭达在议论,汧县县丞虞子期,蓝田县县丞冯风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而就在众人的议论之中。 冯世杰身着深绿色长袍,缓缓的从议事厅侧门走了出来。 瞬间。 整个议事厅安静了下来。 等到冯世杰坐上了主位,上百位内史郡主治官员齐声拜道:“下官拜见郡守。” 冯世杰安然的抬手,“诸位不必多礼,请坐!” 顿时。 众多的县丞都按照次序左右坐了下来。 而主吏掾,长史令则是坐在各自县丞的身后。 “自集体化农业推行三月来,郡内虽有乱却无大乱,全仰仗诸位治理得当。”冯世杰罗里吧嗦的赞叹了起来:“本官在此多谢诸位鼎力相助,若非有诸位,本官也是手忙脚乱。” “在这三月中,关中之地……” 下方众人虽然知道冯世杰所说都是一些废话,但一个个还是认真的聆听,甚至当冯世杰说到要害之处,还不忘起身回应道:“我等谨遵郡守之命,若非郡守,下官断无治理之可能。” 整整半个时辰。 在冯世杰的废话之中度过。 没有人不耐烦。 就算是不耐烦,也没有人表现出来。 而就在长篇大论之中,冯世杰喝了杯水,沉声道: “想必诸位也略有耳闻,朝廷对内史郡拨专项财政,具体数目,本官在此不做任何隐瞒。” “此次朝廷对内史郡总计拨专项财政六千万钱。” 瞬间。 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六千万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果换算成粮食,那可是一万八千万斗粟米。 虽然他们也知道不应该如此换算。 但这数目。 很恐怖。 面对众多县丞的吵闹,冯世杰抬了抬手,瞬间,议事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可以说。 冯世杰还是极其威严的。 “本官先解释一下此笔专项财政!”冯世杰继续道:“这笔钱,按照朝廷的意思,不能流入……” 冯世杰话还没有说完。 蓝田县县丞冯风就眉头紧锁的道:“郡守,下官不解,朝廷为何要有这种极其偏重的规定?” “难道爵位之人就不是秦国子民吗?” 听到冯风直接提出质疑,其余县丞也是相继点头。 冯风在整个内史郡各个县丞之中,是地位超然的。 因为冯风是冯世杰的侄儿。 他们不敢如冯风一样直接质疑,但他们同样有这样的疑惑。 “不必多问,这是朝廷政令所诀,诸位执行便可,在此本官也不妨将话说的明白点。”冯世杰面色冷漠的道:“专项财政,必须有明确的记录,以及这些钱财到乡里之后,乡里必须严格按照宗货交易书流入流出,方便查证。” 说着,冯世杰不忘拍着桌子,郑重其事的警告道:“不要给本官找麻烦,不管你是什么人,若是在专项财政上面动手脚,本官不痛快,诸位也别想痛快。” 质疑的冯风见冯世杰如此严厉,也急忙道:“下官定谨遵朝廷政令,谨遵郡守之命。” 瞬间。 有冯风这个领头羊在,下方众多官员也急忙起身道:“我等谨遵郡守之命。” 见此,冯世杰点了点头,道:“关于具体分配之事,本官便不再做商议。” “峣武道巡路使李泽上前听命!” 瞬间。 坐在冯世杰右下方的一名中年男子迅速的起身,来到冯世杰桉牍前,“下官在!” 冯世杰沉声道:“专项财政峣武道领五百万钱。” 峣武道巡路使顿时一脸喜色,就要领命。 却是冯世杰摆手,沉声道:“峣武道,包含蓝田,上雒,商,析四县之地,乃是进出南阳之要道。” “此专项财政,其一重农开田,其二,修建仓库,转运,客栈,其三,通路,畅通峣武道,所剩之余,自行决断。” “以政令相辅,关外商旅入武关不收关税,若入峣关收取关税,,峣武道户籍入峣关不收取关税,出武关收取关税,此为暂行之策,在最短时间内想尽一切办法,将上雒之地转变为货物中转之地。” 原本要欣然领命的李泽眉头一皱,有点不情愿的问道:“郡守,这,合适吗?” 太不合适了。 他没想到专项财政的限制竟然如此之大。 尤其是。 他没想到朝廷竟然要以强制的方式转变峣武道生存方式。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等到安稳之后取消这道政令便好。”冯世杰干脆利落的回道。 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擦边。 但,管他呢! 专项财政没有任何的问题,但问题很严重,而且很急促。 他不用要保证内史郡的稳定,还要符合朝廷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达到冯去疾的目的。 “崤函道巡路使方让上前听命!” “汧县县丞虞子期上前听命!” 冯世杰一个一个的点名。 第一个他要督办的就是冯去疾的交代。 对连通关中的交通要道,畅通无阻并高速发展是必须的。 可是。 越听,下方的官员越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就在冯世杰要继续下令中,郭达忍不住的起身阻止道:“郡守,下官有事要奏!” 冯世杰眉头一皱,道:“说!” 郭达当即震声道:“启禀郡守,泾阳,八百里秦川之腹地,东有三原,高陵,南有咸阳,咸阳湖,泾河横穿泾阳。” “雄踞延绵山川林木,郑国渠源头之地,乃是不可多得之宝地。” “其中,泾阳田地之术,居关中之首,三河穿境而出,不仅适合耕作,更适合桑蚕。” “其中,泾阳良田百万亩,盛产松油,丝绸,建木,酸枣,更有上百种名药。” “而畜牧更是居关中之首,乃是不可多得的宝地。” 听着这位弟子絮絮叨叨的话,冯世杰不耐烦的抬手道:“停停停停!” “你想要说什么,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郭达顿时凝重道:“下官请命,此专项财政,泾阳需要一百万钱,以此让泾阳进入富贵之道,让百姓安居乐业。” 顿时。 众多的县丞都明白了过来。 一个个目光闪烁的看向了郭达。 而萧何听到郭达如此说,忍不住的眉头一皱,想要拉一拉郭达,已经是来不及了。 郭达,太着急了。 如果按照五十七县和专项财政来说。 每个县至少能分到一百万钱。 但是。 峣武道四县分到五百万。 崤函道四县分到五百万。 汧县一县分到三百万。 秦栈道四县各县均分到一百五十万。 漆恒县分到两百万。 临晋道五县分到八百万。 单这十九县,就已经分出去了三千万钱。 占了专项财政的一半! 而剩下的三十八县,要分剩下的三千万钱。 而这势必。 按照这样的分法。 越是到后面,所分到的专项财政就越少。 郭达仗着自己是郡守学生的身份,见迟迟轮不到自己,张口索要。 这本没有问题。 就如同蓝田县县丞冯风敢当面反驳郡守一样,身份不同待遇便不同。 但是。 郭达没有搞清楚。 此时的郡守,眼里没有亲情恩义。 从专项财政的布置之中就可以清楚的看到。 冯世杰根本没有以亲疏关系来分,而是以地缘为政方式来分。 且已经分到专项财政的地方,对内史郡今后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惜。 郭达太着急了,想要分的多一点。 这反倒适得其反。 ‘这个郭达,不易深交啊!’ 萧何正思索着,却是冯世杰,面色冰冷的怒斥道:“放肆,本官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频阳县县丞萧何,上前听命!” 咯噔! 萧何听到冯世杰喊话,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敢违背,急忙起身上前道:“下官在!” 冯世杰沉声道:“专项财政频阳县领一百二十万钱。” “其一,疏通秦直道,确保与漆恒畅通无阻。” “其二,重点开采频阳煤矿。” “所剩之余,自行决断!” 萧何深吸一口气,心中纵然犹豫,但此时他也明白,郡守的决策,不是他能拒绝的,只能道:“下官遵命!” 领命即退,萧何忍不住的走在郭达的身旁,小声道:“郭兄!” 本来还很熟悉的郭达,不知为何,却是理都没有理会萧何。 萧何无奈回到自己的坐席。 只能心中微叹。 在咸阳,他唯一相识的官员,也要就此相离了。 但这。 他也没办法。 从郡守的布局上可以窥得一斑。 专项财政的分配。 非常严格的遵从一个规律,以四方驰道为中心,只要在四方驰道途径的县,都在重点发展之列。 但是。 泾阳的位置,却很特别。 泾阳位于咸阳北边,泾水横穿而过,得天独厚。 可偏偏秦直道从西北走,只占了泾阳一角之地,转入高陵横穿频阳,漆恒,进入了上郡。 而西方道。 却又通过关中平原,也把泾阳绕过。 而在这样的战略,泾阳是一定是要被安排在最后面的。 可是。 郭达这人虽然有点才学,心胸并不宽广。 如今他分配到如此之多的专项财政,便生出了不满之心。 “算了,此时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萧何的内心微叹,迅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次内史郡布政。 意义非凡。 说真的。 一百二十万钱,他也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之多的钱财。 而如今。 这一百二十万钱,到底该怎么花费,全在他一念之间。 而不管是修秦直道,还是频阳煤矿,一个月的时间,连这笔钱的一成都花不掉。 “重要的是,这对我来说,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能治理频阳并符合郡守所制定的战略,那我萧何,便能彻底在咸阳站稳脚跟,并受到郡守赏识。” “只是,此事还需要深思熟虑才可。” “既要符合集体化农业,专项乡里,还要符合郡守制定战略,尤其是,频阳还有王氏那个庞然大物的存在。” 萧何暗暗思虑。 却是此时。 冯世杰道:“泾阳县县丞郭达上前听命。” 郭达闷闷不乐却又挤开眉眼的上前笑道:“下官在!” 冯世杰平静无比的道:“专项财政泾阳县领五十万钱,自行决断!” “郡守,下官!”郭达非常不愿意的想要说点什么。 却是冯世杰眸光冷漠盯着郭达问道:“怎么,你是嫌少吗?” 郭达吞了吞口水,震声道:“下官遵命!” 冯世杰点了点头,扫视着所有官员,道:“别给本官找不痛快!” 面对冯世杰的再一次重申,下方所有的官员也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再次齐刷刷的起身道:“我等谨遵郡守之命!” 冯世杰没有继续纠缠,继续道:“还有两件事需要各县督办。” “其一,学府之事。” “其二,官府,官邸之事。” “学府之事,郡内各县需要全力支持建设商行的雇佣,在国学府的营造上,以国学府为中心,附近百里内,各县均要全力配合少府营造国学府。” “官邸之事由少府督办,各县要全力配合。” “另外,各县需要步步维稳推进宗货交易书之事,不得有误。” “其次,老生常谈之事,农桑之事本官反复重申,不得出任何问题,郡内会派遣吏员在各县清查,若有问题,严惩不贷。” “若是让巡查组,巡视组查到问题,本官被问责,那不好意思,本官对诸位便不会如今日这般客气相谈。” 第264章 蠢货 “蠢货,这个骊邑县县丞是个蠢货!” “蠢货,这个马大也是个蠢货!” “怎么会让这等蠢货成为主治官员!” “整个骊邑县上上下的官员,全都是朽木,他们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马台里。 张良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 而就在旁边。 同为宣传司宣传员的林天和冯小天眉头紧皱,不明白张良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子房兄稍安勿躁。” 林天忍不住的劝道。 同为宣传员在马台里一个多月。 他们之间虽然初识,却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是啊,子房兄,我们只是宣传员,纵然对政务之事有何意见,也无可奈何!” 冯小天也是忍不住的劝道。 张良心中愤愤不满的怒道:“二位仁兄,非良在此发牢骚,实在是,良对整个骊邑县的官员,太失望了。” 林天和冯小天不解的瞅着张良。 有马台里先例在,他们不觉得骊邑县在此次专项财政的处理上有什么问题。 “不知子房兄有何高见?”不过,这些天相交下来,他们对张良的才华还是很认可的。 张良闷气不已的怒道:“此次朝廷对整个内史郡划拨总计六千万钱,而且这是只是一个月的投入,之后,朝廷还会投入更多的钱财。” “而且,朝廷政令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专项财政,不流向勋贵,不流向单门独户。” “而郡守所划分虽然有失偏颇,但是,这符合现如今关中之地整体发展战略。” “也就是说,以郡守之意,要将关中打造为天下之中心!” “此天下中心,在此前,始皇陛下集天下勋贵,令关中成为天下财富中心。” “国学府和纸张,关中之地便是天下学士中心。” “而现在,关中将成为天下经济中心,天下货物都将汇聚向关中。” “然而,想要成为天下中心,便不仅要有大量的货物涌入关中,还要有大量的货物离开关中。” “如此,才能令关中货物交易不绝,吸引天下商旅前来咸阳。” 说着,张良怒气冲冲的道:“所有的政令都没有错,可是这些蠢货,就真的是蠢货,肩膀上面扛了个脑袋,不知道思考。” “朝廷发钱了!” “是啊,朝廷发钱了!” “难道他们的目光,就只看脚底下吗?” 面对张良火气不见半分消减的样子。 林天和冯小天不由的凝重了下来。 “你是说,骊邑县县丞方怀对那八十万钱处理有极其严重的问题?”冯小天眉头紧皱的道。 张良怒气冲冲的道:“何止是有问题,如果骊邑在这样的人手上,我看不到半点希望。” “如果马台里在马大这样的人手中,我看不到马台里有任何富贵的可能,即便是现在的马台里,人人富贵,甚至人人勤劳!” “何解?”冯小天问道:“今年春耕,马台里千余人人人勤劳耕作,在很早便完成了春耕,甚至还将耕牛租出去赚了不少钱,帮助隔壁里耕作也赚了不少钱。” 张良烦躁的坐了下来,怒道:“难道冯兄认为,靠种田能够发家致富吗?” “难道冯兄认为,朝廷会提高粮食价格,百姓可以依靠卖粮食来长久的赚取财富吗?” “不可能,天下有那么多吃不到饭的人,天下有那么多穷苦买不起粮的人,若是粮食涨价,这些人,将再无活路。” “粮食不涨价,百姓依靠种田,维持温饱便是顶天之事。” “而既然粮食卖不到好价钱,如何维持自己的财富并增加自己的财富。” “只有一个办法,将粮食变为第二产业,通过第二产业发家致富。” 冯小天不解道:“现在的问题是,骊邑县乃是穷苦之乡,百姓尚无温饱,在秋收之前,骊邑县将面临无粮之境况。” “尤其是,骊邑县因为有骊邑的存在,人口近乎是关中人数最多的县。” “从这一点考虑,方县丞决定购置粮食,并没有什么问题。” “更直白一点,百姓只有吃饱了,才能思考发家致富,这有先后顺序之别!” 张良态度也是逐渐的缓和了下来,也是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微微平静之后,长长的叹道:“哎!” “这是专项财政啊,目的是非常的清楚明了。” “既然内史郡即将成为天下经济中心,这就是整个内史郡所有乡里百姓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商旅们不远千里的拉着无数的货物来到咸阳,难道要让这些商旅们空着手回去吗?” “不,不可能,也不会。” “所以,内史郡就一定要有无数的作坊生产商品,以此让这些商旅不至于空手而归。” “而这,才是专项财政真正的用处。” “兴建无数的作坊。” “朝廷直接拨款,这意味着,根本不需要乡里来承担这笔钱财的损失,只要交易清晰,即便是作坊赔钱,也不需要乡里来承担这笔损失啊!” “而这,就是地缘为政,各县乃至各乡里按照地缘,来确定可以赚钱的途径。” “有山林便伐木卖木头,有渔业便捕鱼卖鱼,有冶炼便打造各种商品售卖,乃至于还可以发展第三产业,第四产业。” “这,才是专项财政的真正用途!” 张良沉声道:“而且,这是骊邑县唯一的致富途径。” “朝廷废除徭役制度,今后朝廷想要再动工,便需要钱币的支撑。” “整个骊邑县内,所有的乡能够拿出八十万钱的,有几个?” “如此巨额的一笔钱币,正是着力寻求骊邑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的时候。” “这笔钱,干什么都可能,但唯独不能通过购买粮食,规避朝廷政令,将这些粮食储藏在粮仓和分发给各乡里。” “一旦如此!” “这些粮食吃完了呢,等到隔壁东乡作坊兴起之后,整个骊邑没有大型的作坊来让骊邑百姓赚取到财富。” 】 “那么,整个骊邑的百姓,都将流向隔壁东乡。” “到时候骊邑百姓将成为东乡发家致富的工具。” “没错,是有雇佣关系存在,但人家只需要付给骊邑百姓工钱,便能创造出数倍乃至数十倍的财富。” “别看现在马台里是整个骊邑县,乃至这附近三县最富贵的乡里。” “可是,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马台里的财富在急速的消失,尤其是宣传大院的人星火天下,整个骊邑没有钱币的收入,反倒是马台里百姓拥有财富之后开始大手大脚的花费。” “这无异于坐吃山空之举啊!” 听着张良的痛惜之言,林天和冯小天愣愣出神,额头不由的渗出汗珠,感觉后背发凉。 张良此话,令他们犹如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 道理其实很简单。 只是。 他们局限一隅。 此时被张良说清楚,才惊觉,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湖涂,这方怀实在是湖涂!”冯小天惊道。 “不行,这个方怀,简直就是个蠢货,不,我们都是蠢货啊!”林天也跟着愤怒了起来。 “太可怕了。” “这其中着实恐怖。” “若真按照方怀的方式来治理,最迟一年的时间,骊邑将彻底失去发展的机会,沦为他县工具,看起来这没有什么,可一旦形成此等局面,骊邑想要追赶,不要说一年,哪怕是十年,三十年,骊邑也再无追赶的可能。” 张良轻叹道:“可,这有什么办法,行将就木,木已成舟,我等,也只能看着,却无干涉之能力!” 他也很无奈。 不管他有何种见解。 他张良,现在也仅仅是一个里宣传员。 宣传员并无执政之能。 即便是面对马大这种乡里里正,人家不听劝,他也没有改变的可能。 却是此时。 冯小天眸光略有闪烁,若有所思的盯着张良,他,大概明白张良,究竟想要干什么,不过,他,并不介意。 当即道:“或许,此事还有转机。” “别忘了,我们宣传司的权柄。” “宣之礼法,传之政令,指正错误,既然,骊邑县县丞政令非常之不妥,那么,我等为何不去指正一番!” “若是这方怀执拗,那我等便将此事捅到郡司,捅到朝堂之上。” “届时,这方怀所行之政正确与否,自有郡守定夺,自有朝堂公议!” 闻言,张良喜上眉头的道:“如此,良便替骊邑百姓,谢冯兄,林兄大义!” 冯小天道:“就算是不为骊邑百姓考虑,也要为我等自虑,若骊邑不见成效,那我等要在这马台里,熬到什么时候!” “事不宜迟,现在我们便出发,前往骊邑县寻县司,陈述此事!” 张良微微一顿,道:“不妥,我等应先去东山亭,通通气,毕竟,按照直属关系,我们隶属于东山亭下属,若贸然越亭乡陈述,难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如此,甚好!”林天应声而道。 迅速的。 张良,林天,林天三人,快马加鞭向着东山亭赶去。 要去指正县丞政令不妥! 而他们也丝毫不知,他们的举动,究竟在大秦掀起了怎样的风波。 …… “老东西!” 临时大律府外官署,嬴城冷笑着甩手将一份奏折拍在了桉牍上面。 奏折的内容很简单。 内史郡郡守冯世杰对专项财政的决策方案。 但是。 这样的决策,是有问题的,而且存在着极其严重的问题。 他不相信冯世杰敢做出这样的决策。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冯去疾那个老东西。 废都,迁都之议他仅仅是在雍城提及了一次,而且废都之策已经被否定了,三公九卿犹如忘记了万世四策。 但是冯去疾这个老东西却记在了心里。 不动声色的布置,让咸阳拥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这才是冯世杰布政关中的真正目的。 现在的咸阳,其实迁都很容易。 因为咸阳仅仅是作为都城,不想迁都的也仅仅是以咸阳为中心的勋贵阶层,只要想迁,还是可以迁得动的。 但是。 一旦形成以咸阳为中心的文化,经济,重工业中心,到时候想要挪一下,就不是一般的艰难了。 “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废都之事八字都没有影呢,而这样看来,冯世杰的决策,其实是最适合内史郡!” 嬴城沉思片刻,便在奏折上面批了阅。 算是认同了冯世杰对内史郡的决策。 这并非是议事,而是陈述,冯世杰将内史郡关于专项财政的决策呈报给了丞相府,请丞相府审查,而丞相府递给了他。 “嗯?” 但很快,嬴城的目光又被另一件奏折内容给吸引了过去,不由的停顿了下来。 奏折是右丞相呈,是冯去疾亲自书写的奏折。 奏折中的内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宣传司人员多达十万,而且都是博学之人,最差的也能识文断字。 而如今需要大量的官员。 也因此。 冯去疾想要将一部分宣传司的宣传员转换为吏员,补充治理官员。 这不失为一个途径,要比举官令要好很多。 只是,这只是其次。 冯去疾之所以将主意打在宣传司的身上。 是因为近日来,丞相府收到不少宣传司官员的文书,这些自荐信甚至有各地地缘为政的治理之策。 于是冯去疾询问了淳于越,知晓了宣传司内的不少宣传员,有急迫的出仕心思。 但宣传司和大乐司一样,是一个说权重司府算不上,但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的司府。 左右权衡之后,冯去疾便写了这份奏折。 “张良,呵!” 嬴城微微一愣。 冯去疾附带着将不少自荐文书一起陈了上来。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署名的张良。 整个自荐文书,以忠君报国的拳拳真心而论,再附上治理之策,的确不失为一篇治理良书。 只是。 “不准!” 嬴城左右沉思之后,还是在冯去疾的奏折上批下了两个字,并附上了一行字,“五年同位同职轮守制!” 是的! 在此次变法之中。 官职变化也是重中之重。 大秦以往的官职,或者说遍观史书的官职变化,一个做掌管刑法的,突然摇身一变成治理地方的,治理着治理着又去管军事去了,而管着管着竟然又去管吏治去了。 尤其是一个经商的莫名其妙的变成县丞,一个干狱吏的跑去治理地方了。 而在此次变法之中。 则是明确了九卿之下,各个郡县职位的职责以及升迁。 宣传员,一辈子就是宣传司。 廷尉,一辈子就是廷尉司。 想要转职,必须要严格的审查,甚至说不允许转职。 第265章 公子怀和公子胡亥 嬴城不知道他现在所行的道路是否正确。 但是他,正在努力的扭转着大秦的局势。 翌日。 嬴城再次站在扶苏府门口,笑吟吟的迎接着两个人。 “七伯,十八伯!”嬴城笑呵呵的道。 这两个人,正是七公子公子怀,十八公子胡亥! “嬴怀,嬴胡亥拜见监国!” 公子怀和胡亥迅速的拜见嬴城。 嬴城上前搀扶住公子怀,无比疼惜的道:“七伯,十八伯这些时日辛苦了!” 公子怀一脸沧桑之样,与离开咸阳的时候判若两人,明眼所见的消瘦,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不过,面对嬴城的问候,还是乐呵呵的道:“能够为我大秦安定而略尽绵薄之力,便是吃些苦头,下官也心甘情愿!” 而旁边的胡亥,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嘴皮子动了动,急忙跟着公子怀附和道:“不幸苦不幸苦,七哥说的对,到现在我才明白监国的良苦用心!” 边说着。 胡亥心里冷冷的滴咕着,‘哼,你嬴城今日得势,我胡亥便躲的远远的,但我就不相信,父皇可以始终如一的信任你。’ 他的心里比谁都要愤怒。 他堂堂始皇陛下最疼爱的皇子,从小到大,也没有大,根本就没有苦。 可这嬴城。 竟然将他发配到了陇西。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是。 这口气,他打碎牙齿也要咽下去,现在的嬴城,如日中天,盛气凌人,权威无双,他根本无法撼动。 但是。 父皇离开咸阳巡视天下。 嬴城监国。 看似信任无比。 但是。 嬴城监国的权柄无双,整个朝堂上下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必然是全都是嬴城的人。 一旦等到父皇回到咸阳,便是嬴城失势的时候。 这一点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七伯母,十八伯母,里边请!”嬴城却是不知晓胡亥抱着这样的心思。 或者说。 现在,他根本不会在乎胡亥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想法。 迅速的。 嬴城便和公子怀,公子胡亥来到了会客厅。 还不等嬴城询问,公子怀便率先道:“实不相瞒,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还不觉得天下百姓有多么苦。” “每天帮助丞相处理各种政务,觉得天下百姓即便是穷苦,也不至于食不果腹。” “可是此次担任武关道调查使,却是让我天下有了新的认识。”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 鱼在在藻,有辛其尾。王在在镐,饮酒乐岂。 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 “诗经读了不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其中所蕴含的深刻含义。” “但此次,我却是明白了,何为身居镐京,不治国兴邦,整天荒享无度,如鱼戏水藻,不知天下疾苦。” “在咸阳,所见之处,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是吃不上饭,却也是果腹之食,即便是有灾难,朝廷也能够迅速的调动天下之力来救助。” “就非常之奇怪,武关和析县,仅仅隔了一座可以随手翻越的小岭,却犹如两个天下。” “武关之内的百姓,尚且家有富余粮食,可武关之外的百姓,竟然顿顿喝粟米粥,一年四季见不到丁点肉食。” “而在我一番调查之下,结果更令人费解,南阳可以说是水系非常之盛,土地非常之适合耕作,而且过了武关之后,山川渐少,南阳一马平川,乃是一个巨大的平原之地,可以说,这样的地方,是一个堪比关中,济北,巴蜀的粮食盛产之地。” “可是,南阳的百姓,连吃饭的米都没有,到处都是荒废的荒地。” 公子怀微微一顿,见嬴城在认真的听着自己述职,便继续道: “所以,下官在各个乡里之中游走之后,对南阳郡有了一个粗鄙的认识。” “南阳郡郡守所施之政不妥。” “南阳郡以极其严厉的方式在约束着百姓,或者说,将百姓当做刑徒一样对待,这其中,徭役之事严重的限制着南阳成为粮仓之地,一半以上的百姓,一年四季均处于徭役之中。”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南阳的百姓不会种田。” “南阳水系旺盛,但那仅仅是大河水系,如白河,湍河,丹江,此先天条件甚至要比关中之地更好,其水系横贯南阳郡,支系遍布,甚至还有天下第一的云梦泽。” “但是这些水系,需要去大规模的修建沟渠疏通,但是百姓们却没有运用到这些河流。” “再者,南阳百姓的分类太复杂了,复杂到语言互不相通,文字互不相通的程度。” “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昔日朝廷政令所为,南阳作为我秦国东出之地,战乱频繁,这导致南阳人口流失严重,但昔日陛下迁天下百姓前往南阳,而这些百姓,极大多数为贵族,官员,商贾,作坊主等。” “这些人来自昔日六国,便令同乡里之人语言沟通艰难。” “而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南阳郡守还实行着打压之策,这严重限制了南阳百姓自发去开垦农田,去开辟沟渠。“ “想要改变这一点,绝非一日之功。” 公子怀没有任何保留的在嬴城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 将自己此次在南阳所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嬴城也是在极为认真的聆听着。 当然。 即便是公子怀作为亲历者,也说不清楚。 近四个月来,公子怀奉命行走乡里调查,所经历的绝非现在可以说清楚。 而这。 并不是公子怀的职责,只是亲历之后的思考。 公子怀真正的职责是为大律府立法提供参考和支持。 这也是大律府制定律法的关键。 而如今。 律法一事不管对错,都已经不会再更改。 公子怀此时返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这。 绝不是结束。 此次公子怀述职之后,还要继续沿着武关道调查。 而且职权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依旧要站在律法的基础上调查民意。 终于。 公子怀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个时辰,将此次调查的大概情况讲述完毕。 嬴城也长舒一口气,道:“七伯所说,城定当深刻思量,而这也将是今后南阳,衡山布政的依据。” “而南阳盆地,朝廷也会认真的斟酌,将南阳盆地作为大秦第四粮仓之地。” 对于这一点。 他还是非常赞同的。 尤其是。 云梦泽其实就是洞庭湖。 但这个时候的云梦泽,可不仅仅是江汉平原之上的湖泊。 而是一个横跨南阳,衡山,淮阳,南郡四郡,大大小小湖泊数千的超级湖,面积是洞庭湖的十倍不止,其水泽万物是洞庭湖的几十倍。 如果能将云梦泽深度开发,足以养活天下。 但开垦山地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完成。 开垦水田只需要十个人就能完成。 可开垦沼泽地,需要上千人才能完成。 也因此。 想要真正的利用云梦泽,需要耗费极其多的人力物力,是大秦目前不能承受的。 这一点想都不要想了。 不过,南阳盆地,的确是该考虑考虑了。 关中平原往东南过武关便是南阳盆地,南阳盆地过大洪山便是长江水系的江汉平原,南阳盆地往北便是淮北平原。 若是能将南阳完全开发,对秦国的安定便如定海神针。 只不过。 南阳郡,三川郡,这两个地方,均是四战之地,想要治理,需要下一番功夫。 在关中。 东出函谷有洛阳,南出武关有襄阳,这两个地方,称之为龙兴之地也不过。 说着。 嬴城将目光移到了胡亥的身上。 公子怀给了他一份非常完美的答卷。 而同为调查使的公子胡亥呢? “咳咳!”面对嬴城直勾勾的眼神,胡亥咳嗽了几声,义正言辞的道:“启禀监国,我已经辞去了西方道调查使的职位。” “现在孑然一身,此次前来,一来探望大嫂,恭贺大哥。” “二来,谢监国放任。” “胡亥此生,定当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监国之厚爱。” 公子怀听着胡亥的言语,低头摆弄着杯具,不言不语。 嬴城却是乐呵呵的笑道:“真的如此吗?” 胡亥当即义正言辞的道:“自当如此。” “不过,我也在努力的思考,如何为大秦效力,这不,听到西进之策后,我日思夜想,终于想到了一条为大秦效力的方式。” “前往西域,为监国,为父皇,为大秦,寻找奇畜的驴,并将这驴,给带回大秦,让我秦国的百姓可以人人有耕驴!” 嬴城笑了笑,道:“可是,十八伯如今才十六岁,陇西之外,不管是河西还是西域之地,对大秦而言均是未知之地,断然不能让十八伯犯险!” “不如,十八伯闲赋在家,再年长些许,再前往西域。” 听到嬴城如此,胡亥急忙道:“不然,孺子尚可为我大秦国战,我胡亥身为陛下之子,应当身负起皇子之责,更如皇子拓僵般,为我大秦,探明那西域之地,为我大秦之虎狼之师开引道路,为他日我大秦将士征战西域打好基础。” “更何况,监国比我还小,更是我之后辈,尚且领监国之职,我胡亥,如何能闲赋在家。” 嬴城见此,笑吟吟的道:“可是,我想让你留在府邸啊!” 被嬴城又提及一次,胡亥心中已经怒火中烧,知道这嬴城什么都干的出来,急忙道:“监国不是已经应允我前往西域了吗,难不成监国要出尔反尔?” 见胡亥这次是真的着急了,嬴城也不再打趣,直言道:“城只是想要看看十八伯前往西域的决心。” “西域,太陌生了啊,那是横跨千里,乃至两千里之地,中间隔着羌人部落,而西域更是有无数个部落。” “此中危险,城也是深深担忧。” “西进之事,非大毅力者不可为,若十八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胡亥愣了愣。 奇怪的瞅着嬴城。 因为嬴城这话,好像是为他考虑的! 可是。 什么时候,嬴城对他如此好心了。 关心他? ‘哼,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离开了大秦,等我在西域站稳脚跟,等你在大秦失势,便是我胡亥回来之时。’ 胡亥心中冷哼,将心思藏的死死的,震声道:“监国能够为我胡亥忧思,令胡亥感动至极。” “但是,只要有利于监国,有利于大秦,我胡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瞅着胡亥那一脸虚伪却又满口正义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 公子怀却愣愣出神了起来。 变了。 一切都变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变化。 以前的胡亥,乖张霸道,为所欲为,但因为十分讨父皇欢心,在诸多公子中,地位要比他们都要高很多。 以前的胡亥,不要说他,就算是见到李斯,冯去疾这些人,那也是傲然样子。 可是。 这才几个月不见。 胡亥的性格,竟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这些话。 放在以前的胡亥身上,根本不可能听到。 因为这完全就是一种委曲求全的样子。 他不知道嬴城到底看没看到胡亥的真实样子。 只是。 这样的胡亥,真的要放任离开大秦吗? 公子怀心中思虑,却没有半分掺和之意。 而嬴城,毫无察觉的笑道:“十八伯之公心,城无比敬佩,如此,我便不再阻拦,祝十八伯在西域,旗开得胜,为我大秦对西域用兵打好基础。” “十八伯若有所需,尽管开口,城若是能办,一定办!” 胡亥为难道:“监国日理万机,胡亥不忍惊扰。” “但说无妨!”嬴城道。 胡亥顿了顿,道:“这,我想要带着府中护卫一起前往。” “还有,若是能统领宗室镖行人马,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若监国能够答应,胡亥此生,绝不负监国。” 胡亥说的非常的认真。 嬴城也听的非常认真。 等到胡亥说完。 嬴城似乎非常奇怪的惊问道:“没了?” “没了!”胡亥犹豫道。 嬴城见此,沉声道:“其余人前往河西,那是为谋利,但十八伯前往西域,那是代表我大秦出征西域。” “十八伯所说,我一应应允。” “不止如此,所行兵马所需战马弓弩刀兵,一应由朝廷配齐,所行粮草,皆由朝廷负责。” “不止如此,若是十八伯觉得人太少,还可以以太尉府的名义,招兵一千人,皆由十八伯所率领。” 第266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 安静! 不管是胡亥还是公子怀,在此时都变得无比安静了下来。 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他们不知道嬴城这句话,究竟是试探还是什么。 公子怀沉默不语。 听起来,这件事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管因为什么,他是不可能离开大秦,前往河西,西域那种地方的。 但是。 他却非常清楚一个事实。 嬴城绝不是一个平易近人之人,尤其是对于有些事情的看重程度,甚至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 他在丞相府任事。 嬴城便将他调离了丞相府。 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丞相府所接触的,均是大秦核心的权利,即便是一个大史令,也能积攒深厚的底蕴。 甚至可以说。 在丞相府任事,他是有能力一争太子之位的。 而胡亥更不用说,嬴城为了将胡亥排挤出父皇的身边,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他被嬴城弄到了武关道调查使的位置,胡亥也被弄到了西方道调查使的位置,这些位置,可以说是完全离开了中央。 可现在。 如果嬴城这只是试探,尚且可以理解。 可若是为真。 这无异于又要放权给他们,而且比此前更甚。 在诸多公子府中,有护卫,有家仆,唯独没有私兵。 因为私兵,乃是诸侯王的标准配置,哪怕是一千人,那也是诸侯王。 而现在。 嬴城竟然要让胡亥组建私兵。 这是非常之不可理解的。 “这,真的?” 胡亥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没想到嬴城竟然允许他组建私兵去西域。 这无异于武装他的个人实力。 “自然!”嬴城笑道。 “胡亥谢监国恩允!”胡亥兴奋的说道。 看向嬴城的时候,也是神情恍忽。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嬴城到底要干什么。 此前那么打压于他。 现在却又允他私兵。 匪夷所思。 他之所以要离开大秦,也是因为,现如今嬴城监国天下,短时间内他想要发展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只有西域,也只有那远离大秦的地方,他可以发展自己的力量。 以待时机再回来。 但现在。 就形同嬴城给他兵马,让他前往西域。 怎么都感觉这里面有阴谋。 嬴城却是不管胡亥如何想,只平静的笑道:“我大秦皇子离开疆域,岂能受外族欺凌!” “十八伯放心大胆干,出了什么事,本监国替你兜着!” 胡亥一时间不知道嬴城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只能万分感激的道:“谢监国!” 而接下来。 嬴城再次与公子怀和胡亥闲聊许久。 便送二人出府。 而嬴城也顺路来到了临时外官署。 自三月起,他便开始了会见各路地位尊崇之人。 而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半月之久。 不仅仅是公子怀,胡亥这些人。 接下来。 各州巡路使,巡域使均会返回咸阳前来拜见他。 “将陇西郡的奏折都拿过来!” 来到外官署,嬴城便让内侍将陇西郡的文书全部拿来。 胡亥对陇西郡的事情只字未提。 但这不是说陇西郡一点事都没有。 恰恰相反的是,陇西郡最近太平静了。 “牛羊马总计从陇西郡调动四十万,目前只筹取半数。” “羔羊价格暴涨,商业司强制下令羔羊价格降价,经查有商人囤货奇居,肆意抬价。” “牦牛近日紧缺,三月二日经陇西牦牛之数减三成之多,特命巡路使调查其中缘由。” “陇西二月降雪千里,春耕未及,未耕作一半,春耕结束恐怕延伸至二十日。” “自西进之议始,陇西战马交易频繁,自三月起,乌氏提供战马锐减三成,主要原因是由于各个勋贵购买战马,导致乌氏商行购买战马减少。” “陇西集体化农业推行略有延迟,陇西勋贵盘根错节,田亩统计和户籍统计艰难。” 嬴城反复的观看陇西递来的奏折。 总感觉有一丢丢不对劲。 按照集体化农业的需求,乡里畜牧业也是重点之一,很早之前,他就让乌氏倮大面积从陇西调集牛羊马。 但是从结果来看。 这不仅没有起到效果,反而,牛羊马数量比往年三月少了三成之多。 而因为陇西大雪封天,陇西的春耕之事又耽误了。 尤其是集体化农业的推行,竟然也出现了问题,朝廷政令下达之后,陇西的集体化农业迟迟没有推行。 这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他却有一种不太对的感觉。 “传章邯!”嬴城忍不住皱眉的道。 章邯负责罗网,一直都在咸阳,尤其是在上一次法家和宗室勋贵之争中,罗网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不一会儿。 章邯就来到了外官署。 此时的章邯还非常的年轻,而且意气风发,甚至可以说是权势无双。 整个罗网大大小小的情报网,均由章邯掌控。 “属下拜见监国!”章邯迅速拜见道。 “陇西最近有什么动静,或者说,比较怪异的事情?”嬴城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这,若说最大的动静,便是陛下前往陇西巡视,并在陇西征兵组建西征军!”章邯略微思虑之后道。 “陇西提供战马为何减少?” “牛羊均少于成例?” “春耕之事延误近二十天?” 嬴城眉头紧皱,道:“除了有人囤积牛羊,聚集战马,聚集人员,我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说着无心听着有心。 章邯勐然一惊,眉头紧皱的惊道:“监国的意思是,陇西有变?” 嬴城道:“防患未然,暗中通知陛下,调查陇西勋贵最近在干什么,另外,派亲信盯着胡亥。” 章邯又一惊,心底骇然的道:“监国的意思是,十八公子?” “查清楚,陛下就在陇西,绝对不能出任何事。”嬴城道。 “属下遵命!”章邯也知道事情严重,迅速的领命而去。 即便是。 这仅仅是嬴城的瞎猜。 他也需要不计耗费的去调查清楚。 没有问题自然安好。 可真要是有问题,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这很正常,有什么问题?” “朝廷大面积的从陇西调集牛羊,这定然会导致陇西牛羊价格暴涨,而这其中有不法之人囤积牛羊,哄抬牛羊价格,自然就会导致进入关中的牛羊数量变少。” “陇西降雪实乃天灾,而且此事并非今年独有,陇西乃是贫寒之地,甚至四月,五月也有降雪,一旦降雪,消雪便需要数十日乃至二十日之久,而这,自然就会延误陇西春耕之事。” “至于说战马一事,现在不仅仅是陇西战马紧缺,北地,济北,燕地等战马盛产之地,也是十分紧缺,这部分,太尉府占了大部分,而另一部分,便是和西进有关,自西进之议后,各个地方的勋贵便开始组建镖行,名为押镖,实际已经是私兵了。” “而朝廷并没有加以阻止,甚至还允许了这些人购置战马,据老臣所知,单蒙氏,就要购置六千之数战马,可谓是在天下各地搜刮。” “而不止如此,各个勋贵均到处购买战马,这才导致乌氏商行战马减少,天下战马依旧稀缺的局面。” “而这只有能等到西进之后,这种情况才会减缓。” “至于说集体化农业,此事,还需要等到内史郡安稳之后才行,毕竟,即便是政令下达到各郡,这还要各郡有非常多的干才,才能够完成集体化农业,此非一日之功。” 冯去疾摇头道:“所以说,无论如何,现在最应该完成的,是形成以咸阳为中心的天下格局,如此,方能安定。” 面对冯去疾的解释,嬴城眉头紧皱的思索。 倒是李斯,呵呵笑道:“这也只是陇西奏报,冯公所言也仅仅是按照个人所思之果,有时候,即便是亲眼所见也未必为真,更何况仅凭这些奏报。” “老臣这就着人调查陇西情况。” 嬴城点了点头,看向王贲,道:“虎贲营进驻汧县,策应西进之事。” “末将领命!”王贲没有任何的犹豫,应了下来。 嬴城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冯去疾道:“劳请冯公请各家族长,西进事宜总管前来一举,西进之事,是时候踏上征程了。” “地点,就定在典客府吧!” 闻言。 冯去疾老躯一震,道:“老臣遵命!” 李斯,王贲闻言,也是虎躯一震。 准备了近两个月时间,西进之事,终于要开始了。 嬴城点了点头,对着内侍道:“传教化司左司正熊关!” 整个秦国大大小小的事物均在这里。 所要处理的事物也绝非一件两件。 而对于治理国家而言。 嬴城从来没有,也不会将治国之事押注在一个篮子里面。 哪怕是短暂的押注,也不会。 而随着内侍离开,片刻的功夫,教化司左司长熊关就来到了官署正堂之内。 “下官,拜见监国,诸公!”熊关躬身拜礼,而后,没有多余交谈,直言道:“启禀监国,教化之书本在教化司经五月编订,修改无数次,已编订完毕,请监国阅览!” “彩彩彩!”嬴城一连道了三声好。 而旁边的李斯,冯去疾,王贲闻言,也是极其惊讶的看向熊关。 冯去疾惊问道:“全部编订完成?” 这道奏折并没有递在丞相府,而因为教化司地位特殊,他也并不知道教化司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没有去盯着教化司。 “回冯公,教化司五门二十四科,总计二百七十四册,已经全部编订完毕!”熊关不卑不亢的回道。 “彩彩彩!”冯去疾大笑着,躬身对嬴城道:“监国,此乃举国之喜事,老臣恳请监国,将这编订的书本,全部拿上来,老臣请求一观!” 李斯紧跟着振奋道:“老臣也想一观!” 可以说。 这是普天之大的大事,三人都是非常之振奋。 “现在可能一观?”嬴城自然也是十分振奋。 教材,终于编订完成了。 这个时间。 比他硬性要求三月底完成,足足迟了十五天。 怎么说。 教化司的事情,可以说是让他操碎了心。 上到司正官员,下到教材学院,全都出了问题。 可以说。 想要搞教育,不是一般的难。 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他也是十分兴奋的。 “回监国,书本就在殿外!”熊关也是非常之高兴的回道。 这是他的功绩,也是整个教化司课本司的功绩。 而等到这些书本出现在天下学院之内。 那么。 他熊关和课本司的那些同僚们,将名垂青史。 闻言,嬴城震声道:“来人,将书本抬上来!” 万丈高楼平地起。 而现在。 他所打造的这万丈高楼,地基正在一步步的打造好,如何不令他高兴。 可以说。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即便是集体化农业在关中推行,也没有这个高兴。 教化兴邦! 绝非虚言。 教化之事,所改变事情,太多太多了。 殿中众人都是大秦核心人物,更是变法的规划者,知晓课本的重要性,也是一个个吧呵呵的瞅着殿门。 迅速的。 只见几个军士,抬着一个又一个的木箱来到了殿内。 每一个箱子上面,都贴着封条。 封条上面标注着清晰的科目。 而这其中。 最醒目的,还是贴着礼学,法学,农学,算学,商学的五个最大的箱子。 而除此之外。 还有较小的木箱。 上满贴着工匠学,道路学,建筑学,医疗学,星象学,武术学等清晰明白的条目。 每一个箱子,都装的满满的。 “监国!”冯去疾非常的自觉,移步之中来到农学的箱子旁边,两眼吧呵呵的看向了影响。 嬴城也动身来到了近前,不用多说。 冯去疾已经明白,伸手撕掉了封条,动手打开了木箱,犹如见到了绝世稀珍般,率先拿出来了最上面的一本看到。 “农学,里一学,第一册!” 冯去疾大概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迅速的翻看起来。 而李斯也不遑多让。 迅速的打开了贴有法学的箱子。 只有王贲,比较尴尬的站了站,往武学箱子看了看,又放弃了似得,安静的站在旁边瞅着众人。 军事学院的课本,是他负责编订的。 军事学院,是他负责筹建的。 但是。 好像现在这事还没有影呢! 现在站在这里,有点尴尬。 “王将军对军事学院之事,还是要抓紧啊,能做的我都做了,但你不能自废武功啊!”嬴城见王贲尴尬原地,不由的让王贲更加尴尬的道:“你看看这教化司,如今课本有了,接下来学院事成,基本就有天下学府的雏形了。” “这军事学府,可不能落于人后!” “到时候,可不要说我重文轻武!” 被嬴城挤兑,王贲变得更加尴尬了起来,沉声道:“这,末将明白,定当全力督办此事!” 第267章 赏赐之论 “这,第一册。” “第一目,走进农学!” “第二目,农业之重!” “第三目,弄鞥有的辨识!” “第四目,农业中种植类。” “第五目,农业中渔业类。” “第六目,农业中林业类。” “第七目,农业中畜牧类。” “第八目,农业之农副业类。” “第九目,田地的辨识。” “第十目,危及农业的灾害常识。” …… “第二册,第一目,系统农业耕作!” “第二目,常用农业工具及用法。” “第三目,辨识农田。” …… “第三册,第一目,粮食的用途。” “第二目,粮食的常见用途。” …… “第四册,第一目,农业除害!” …… 安静。 整个大殿之内,似乎在此时变得无比的安静。 只剩下冯去疾一声声的惊讶声和快速翻书声。 哗啦啦! 一声又一声的纸张摩擦声响起。 此时的冯去疾眼中,似乎只剩下农学所编订书册。 “好东西,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啊!”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这其中多数内容,参考自考工记和耕稻,农经等着作,而且多有抄录。” “但是,这些书,却将整个农学从易到难,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算是老夫,在读阅其中内容的时候,也是有所增益。” “老夫不敢保证别的,但是,只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在学完这上面所有的内容之后,老夫敢保证,这个孩童,一定会成为一个耕作的好手。” “这哪里是为教化司立农学课本,这简直就是在为了天下,立农业之书啊!” 冯去疾激动的捧着手中的课本。 对书册爱不释手。 眼眶之中甚至流露出一丝的热泪。 勐然间! 冯去疾突然转身,面向嬴城,深深的躬身,道:“老臣,这辈子所敬佩之人寥寥无几,但是,今日,老臣对监国,佩服的五体投地!” “冯公不必多礼,这些都是教化司的功劳!”嬴城急忙搀扶,对冯去疾,他还是非常之尊敬的。 冯去疾却不拘泥,没有随嬴城的搀扶起身,反而再次深深一拜,道: “若非监国,何来教化司?” “若非监国,何来这农学之书。” “不满监国,老臣一直以来,都想要整理农书,但,农业之事千头万绪,人人可下地种田,似乎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但是,如今看到这农学之书,却茅塞顿开,幡然醒悟了过来,原来,这农业之书,竟是这般,还可以这样着作。” “农业之书,二十二册,将农业之事,讲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由浅至深,由外而内,层层递进,将农业之事,全部讲述了出来,堪称是这千古以来最完美的农书。” “而此时,若非监国,恐怕无人能够想到,以此种方式立农业之书,这堪称是古今未来,最完整的一本农业之书。” “请监国受老臣三拜。” “这三拜,不为老臣。” “只为这天下,拜监国之智慧,拜监国之远略,拜监国之公心。” 说着。 冯去疾再一次的对着嬴城深深的鞠礼。 这已经是除了跪拜之礼,天底下最大的礼仪了。 而冯去疾作为丞相,三公之一。 除了始皇帝,没有谁能够让冯去疾行跪拜之礼。 而现在。 冯去疾在以除了始皇帝之外,最贵重的礼仪拜嬴城,堪称是极其的罕见。 即便是以往嬴城成为监国,冯去疾也没有行此大礼。 嬴城微微一愣,伸出的双手又缩了过来,安静的接受着冯去疾的鞠礼。 直到冯去疾施礼完,嬴城这才起身,道:“这,乃是我份内之事,我等皆为大秦劳心勠力,望今后,共勉之!” “大秦,传万世,万世不朽!” 闻言。 整个大殿之内的所有人,都身躯一震,仿佛心中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流。 “我等谨遵监国之命,共勉之!”冯去疾,李斯,王贲,熊关纷纷对着嬴城深深的拜道。 “哈哈哈……”众人拜礼完毕,却是李斯大笑了起来,瞅了一眼冯去疾,面向嬴城之时,畅快道:“冯公可是将老臣所要说的话给说了去。” “这教化司所编订的书册,堪称是万古之奇!” “尤其是这法学二十二本课本,不仅将秦律切割的非常之合理,而且,其中条目内容,也是极其的合理。” “老臣甚至已经想象到,二十年后,我大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甚至于,老臣对于讼师之职位,都感觉是多余的职业,因为到时候,必将是一个人人知法的时代,哪怕是乡间百姓,贩夫走卒,张口闭口,也懂得究竟什么是违法之事。” “如此,天下无忧,天下真的无忧啊!” 李斯还是忍不住的称赞起来。 看了法学课本。 他觉得。 这是一本比大秦律法都要完整的秦律。 但是这本秦律,如冯去疾所说,条目层次有序,清晰明了,只要按照其中内容学习,一定能够理解律法。 而这。 才是法学真正永世天下之法。 一直以来,他都在苦思法学传道之事。 以往。 法学传道,均是老师带弟子之法,一个老师以终身授业的方式,教习法学弟子。 两百万法家弟子,历经一百五十年的沉淀,才有现在这等规模。 这个过程何其之长。 如果有人认为,法家弟子以十传百,百传万,万传十万,十万传百万,百万传千万的方式漫延,那就大错特错了。 十人传道,最终能够真正称之为法家弟子的人,或许只有一个,甚至连一个都没有。 这些年来。 他一直都在寻求法家的突破。 可始终未有建树。 但现在。 五门之一的法学教学,却让他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方式传法家之道更为便捷和快速的方法了。 甚至于。 一旦教化司之事有成果,法家将牢不可破。 这个天下。 儒家有门第之见,道家也有,工家甚至也有不传外的规矩。 但唯独。 有两门学问,自始至终都没有门第之见。 一为法,二为农! 现在之情景,他李斯,做梦都会笑醒。 “李公不必激动,人人懂法,也是我之愿景。”嬴城大笑道。 “哈哈哈!”李斯只剩下开怀大笑的声音。 见此。 一旁的熊关乐了。 乐的美滋滋的! 可以说,内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课本之事,大秦三位最权势的人物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高的肯定了。 而只有肯定。 他这辈子,才能再无忧虑。 “监国,此等消息,老臣建议,应当将此祥瑞之事,连同这些课本,一同送去,让陛下也知晓,这天下之书已成,我大秦,国祚无忧,将万世昌盛。” 冯去疾忍不住的说道。 可以说。 此时的冯去疾,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若在以往。 冯去疾根本不会向嬴城提及,只会自己权衡回禀始皇帝,但现在,冯去疾却开始询问嬴城的意见。 “此事不急!” 嬴城摇头,道:“先将这些书册送至超级作坊,稍等几日,再请陛下阅览。” 这是肯定。 可以说。 这些书册。 是唯一的书本。 大秦独一份。 想要真正推行于天下用以教学,还需要印刷,开足马力的印刷。 “老臣遵命!”冯去疾也点了点头。 没有追问。 却是理解。 他一直怀疑,超级作坊之内,有着极其神秘的东西。 可以非常轻松的复刻书册。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却是不知。 而现在。 嬴城将这些课本送到超级作坊,也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当即,冯去疾看了熊关一眼,继续道:“监国,既然课本已成,而课本之事,于我大秦利在千秋。” “教化司左司长熊关,主持编订司有功,理应封赏!” 冯去疾顿了顿,见嬴城不说话,继续道:“按照以往惯例,此等功绩,主理者应以封侯许之,其余主笔者,按其功劳以爵位许之。” 不等嬴城说话。 熊关却已经极其谦虚的道:“下官只是做好了本分之事,而在编订过程中,监国时常前来指导,下官不敢冒功!” “下官能够完成课本的编订,更多的还是监国的指导。” 冯去疾笑了笑,继续道:“监国,有功必赏,方为长久计,课本编订一事,乃是大功一件,不可不赏。” 冯去疾主持官员升迁,此时提议且反复提议,是非常合理的。 即便是嬴城有点不太愿意,他也必须提议,而且为这件事,他要尽力的争取。 “李公觉得该如何封赏?”嬴城眉头一皱,又看向了李斯。 熊关编订完成教材,的确是大功一件。 可是。 封赏之事,他却是有点不同的意见。 “监国,下官赞同冯公之见,教化司此次大功一件,且课本一事功在千秋,与开辟大渠之功无异,理应封赏。” 李斯眉头一皱,不明白嬴城为何在这个事情上多有犹豫,沉思片刻回道:“至于说具体封赏到何种程度,即便是不及侯爵,也理应仅在侯爵之下。” “王将军呢?”嬴城眉头再皱道。 “监国,末将别的不知道,但是有功必赏,末将觉得该赏。”王贲想都没有想的便道。 “左司长呢?”嬴城又问向了当事人熊关:“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这!”面对嬴城如此方式询问,熊关的内心也忐忑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他参与的。 当然。 他的内心,还是极其渴望封侯的。 废话。 谁不想被封侯? “下官没有任何的想法,完成课本一事,只是下官的分内之事,绝不敢讨功,一切听从监国之命。”熊关低头道。 而面对嬴城态度,冯去疾和李斯也是纷纷皱眉。 有功必赏,哪怕是赏赐一个空悬的侯爵,那也是要赏赐的。 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们不知道,嬴城到底在思考什么。 却是嬴城。 听完后见几人的意思都明确。 左右衡量之后,还是道:“不封赏!” 瞬间。 冯去疾就像是炸锅了一般,惊道:“监国,万万不可如此,有功必赏,怎能不封赏?” 李斯也惊了一地,对嬴城的回答万分不解。 “监国,有功必赏,末将不知治理之事,但其中道理想通,如何能不赏赐?”王贲也忍不住的参言。 几人都惊了。 嬴城的一句不封赏,所表达的意义太大了。 此时。 大秦的三座大山意见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统一过。 有功必赏,这个定律决不能被打破。 “下官谨遵监国之命。” 唯独,熊关硬着头皮回道。 即便是他不知道嬴城要干什么,但是现在嬴城所说不封赏,那他便只能说不封赏,决不能自讨功劳。 “无需如此!”嬴城摇了摇头,安稳的坐下来,道:“我所说之不封赏,是不封爵位!” 冯去疾,李斯,王贲纷纷不解的看向嬴城。 嬴城沉声道:“不管官员做了什么,所在职位不论做了什么,均属于其本职。” “无论是熊关还是编订司署内的所有官员,完成课本的编订,均是这些官员的本职。” “完不成有罪,完成,那便是计入其政绩之内,但绝不是封赏之根由。” “也因此,不以封赏为由封赏。” “更应该,以政绩之由计入其为官政绩之内。” 嬴城说着。 不管是冯去疾还是李斯,均安静了下来。 冯去疾眉头紧皱的道:“敢问监国,这如何计入政绩,又与有功必赏有何分别?” 嬴城却又是一笑,反问道:“那不知冯公可有想过,五年同职同位轮守制,如何考教官员,其中擢升官员如何判定,同职轮守,同位轮守,升迁官员又如何判定?” 冯去疾没有停顿的回道:“自然是考教官员治理之才,对地方官员,通常以其税收来衡量,再加上所治之下匪患安定情况等。 而大多数情况,其实均是由主治官员推荐,丞相府觉得合适,陛下点头,便会正式任命。” 嬴城笑了笑,道:“所以,我之所思,便是将政绩纳入官员升迁考核之内,正如左司长,左司长以及其下官员,编订课本均为其政绩,完成本职工作。” “如今完成之出色,便将此政绩纳入其在职政绩之内。” “以做官员调动之考核。” “左司长之位,二等四流之内,既然其完成编订课本,那其政绩斐然,便提升之官职,而不是直接封赏其爵位。” “即,左司长升至巡路使级或巡域使级,二等三流或二等二流,位等司正或九卿!” “其内一应官员,按其功劳,计入政绩之内,即郡学府府长或巡郡使。” “而侯爵之位,更应该为享福之位,为大秦劳心一生,自当享受王侯公爵之待遇,待告老还乡之时,许以爵位,安度此生。” 第268章 人心各异 沉默。 冯去疾听到嬴城的话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政绩考核?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吏治观点。 并不是没有政绩考核。 他主持吏员升迁也有七八年了,其中官员的任免,也是基于官员政绩来判断。 但,从来没有形成完善的规则。 或者说。 根本不可能形成完善的规则。 上到始皇帝的任命,下到县级吏员的任命,这是极其复杂的。 其中更重要的是还是人情世故。 而现在。 嬴城竟然要将政绩加入官员考核之中,这简直就是破天荒的首创。 而他更清楚。 所谓的政绩考核,更准确的是来说,是五年同位同职轮守制的核心理念之一。 通过轮守制,制定官员升迁册,再将官员考核录入其中。 而这。 才是五年轮守制真正完美运行的根本。 说真的。 他冯去疾这辈子见过很多很多的人。 可他敢保证。 嬴城,是他见过的最智慧的人。 其智近妖。 似乎任何问题在嬴城这里,都能得到解决。 的确,按照嬴城的方法,官员升迁以政绩考核为主,这必然是会令天下官员能者居上,遴选出来真正的治才。 但是。 有句话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臣觉得此法,还有待考量,但现在教化司封赏一事却迫在眉睫,老臣还是觉得,应当以爵位封赏!”冯去疾没有赞同嬴城所提,坚持自己的意见。 “老臣,附议!”而就连一向支持嬴城的李斯,也在此时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即便是知晓,嬴城所说,是有利于大秦的官员升迁封赏制度。 但依旧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并非制度不好。 只是。 不管是法家还是农家,亦或者李氏,冯氏,乃至于整个天下官员,自始至终都秉承着近亲繁殖的方式。 爹是郡守,那儿子必然差不到哪里去,儿子继承郡守,孙子必然也官运亨通。 即便是儿子,孙子不能成为郡守,那么成为郡守的人,也必然是亲传弟子,继承衣钵的学生。 不管是他,还是冯去疾。 都漠视着,或者说支持着这样的官员升迁方式。 因为只有这样。 他们的地位才会不可被撼动。 大秦两大官员体系,法家体系和农家体系,依靠着这种方式,牢牢的控制着天下政法机构。 进而形成自下而上的权力集中。 可现在。 将政绩考核加入官员升迁之中,必然会打破这种稳定的官员升迁体系。 这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而嬴城,见到李斯和冯去疾的反对,他是可以理解的,但绝不会就此作罢。 举荐制,九品中正制,科举制,这就是官员升迁制度的历史优化进程。 举荐制,就是官员的近亲繁殖制度,在这样的制度之下,其实并不是唯才是举,而是依靠裙带关系来维持官员体系。 而想要真正的发挥出学府制度的力量,就必须推倒举荐制,实行科举制,并将政绩考核加入官员升迁制度之内。 若不然。 学府制之下便会造就大量人才下沉,并极度拥挤。 遇事不决问始皇帝! 始皇帝要是反对,他就算是强势推行也只会夭折。 当即,嬴城沉吟道:“那便陈书于陛下,由陛下定夺吧!” 在这一点上。 他不会退让。 “老臣,遵旨!”冯去疾和李斯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似乎课本的喜悦,被封赏之事冲散了下去。 大殿内的气氛也变得异常的怪异。 “军事学府之事,太尉府要尽快拿出章程来,军事学府建了,生源问题也解决了,老师也是现成的,但是,没有课本怎么能行?”嬴城很快结束了议论,再次督促王贲重视军事学府的事情。 “末将遵命!”王贲回道。 嬴城点了点头头,道:“调动御前营进入咸阳城,改御前营为国库府府银押运司,划入治粟内史府!” “今后全权负责各郡库银押运之事!” “主要变更事项,御前营全军变更职责,不再负责战事,于各郡设库银押运司,今后天下库银转运之事,全部由押运司负责。” “同时,押运司接受大宗商银委托押运之事。” 听到嬴城做出如此大的变动。 不管是王贲,还是李斯,冯去疾都万分惊讶了起来。 御前营总计兵马三万余,乃是一个完整的驻守营,足以安定一郡之地。 没想到嬴城竟然要撤销御前营。 尤其是。 要知道御前营主将,可是王离。 王离都还没有北上前往长城军,现在就将御前营给撤销掉。 这! “那御前营?”王贲忍不住的问道。 “御前营编制问题,太尉府自行考量是否继续留存,但御前营所有将士,均转入库银押运司。”嬴城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道。 “臣等遵旨!”李斯和冯去疾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至于王贲。 “此事末将有异议,御前营乃是我大秦精锐之师,更是我大秦作战主力之一,若是就此撤销,未免不妥。”王贲忍不住的道:“若就此撤销御前营,恐怕众多将士会有不满,而且这必然折损我大秦军事力量。” 王贲完全不赞成嬴城的提议。 一旦将御前营转入治粟内史府,那就等同于将太尉府一营兵马转入丞相府,太尉府将失去对这一营兵马的控制权。 “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此事便要落实,一个月内,一定是要完成御前营的变更,也希望王将军理解。”嬴城道:“库银押运之事,乃是重中之重,必须成立专门的司署来负责押运,而且要有强大实力来保证库银运送的安全。” “思来想去,也只有御前营可担任此重要职位!” “末将明白!”王贲回道。 但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嗯!”嬴城点了点头,道:“若无他事,便各自忙去吧!” 该说的说完。 一句话。 商量了五件事,留置了三件,办了一件,还有一件在派人前去探查。 “老臣告退!”众人纷纷退了下去。 而熊关也离开了大殿,忧心忡忡的走在返回咸阳宫的路上。 今日发生的事情。 让他回去不知道该如何向辛辛苦苦了近五个月的同僚们交代。 编订司署大大小小的吏员辛苦五个月,终于将教化司所用的教材编订完成,可现在,对于他们的封赏,却存在着那么大的分歧。 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算了,只能如实说,至于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封赏,此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而且,就算是不满,也不能怪我啊!” 熊关摇头,郁闷的透过车窗看着繁华的章台街。 有些话他倒是不便在大殿上说。 其实对他来说,他倒是更赞同将政绩考核加入官员升迁之内。 即便是按照封赏,按照他的估计,此次封侯是不可能的,而除了这个,顶多就是钱财的赏赐,但他依旧是教化司左司长。 但是。 按照政绩考核来说。 若有升迁,此次他的政绩斐然,能谋到更好的职位。 但问题是。 李斯,冯去疾反对,他如何支持。 其实对于他这样的人的来说,依靠才学绝对要比依靠关系升的更快。 但在如今的大秦,只有依靠关系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 冯去疾手底下有那么多想要晋升的人,左司长之上位子算下来就那么多,轮到他不知要到何时。 人心各异。 熊关抱着的想法旁人自然不知晓。 但纵然是知晓。 也干系不大。 冯去疾离开大律府外官署之后,便开始起草文书,并迅速的发往了陇西。 对反对政绩考核之事只字未提。 但对熊关及编订司署一应官员的封赏问题,却一一罗列。 而嬴城,同样在李斯,冯去疾众人离开之后。 起草文书发往了陇西。 详细的阐述了政绩考核之策。 具体的争论,由始皇帝定夺。 而王贲在回到太尉府之后,也召集了众多将领,商议诸多事宜。 其他事情倒还好。 但是将御前营改制为押运司之事,诸多将领却都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还是那句话。 一旦改制,便等于将御前营剥离出太尉府。 迅速的。 王贲也起草文书,迅速的发往了陇西。 陈述其中利害,想要让始皇帝定夺。 对于此等涉及根本的事情,没有始皇帝的同意,即便是嬴城强制命令,也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 对于其他命令,太尉府还是执行不误。 虎贲营调动命令迅速的下达,驻守在上雒的虎贲营向着汧县调动。 李斯迅速的调遣廷尉司人员前往陇西调查牛羊马和春耕之事。 而章邯也迅速的秘密派遣罗网人员前往陇西秘密调查陇西之事。 冯去疾在组织五年轮守制度第一次官员调整之事。 而在此基础上。 少府也开始了大面积的动工事宜,以及在少府需要督办事宜之中相关的政策也在迅速的下达。 整个秦国再一次的忙碌了起来。 而就在整个大秦以咸阳为中心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 嬴城终于抽空来到了超级作坊。 超级作坊,嬴城已经数近二十天没有来过了。 如今的超级作坊,相对来说非常的稳定。 尤其是自二月后,超级作坊没有再发生过大的动乱。 纸张每天外仓都稳定的对外输出。 不管是官用还是商用,都犹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经过二次整修之后,皂河东南边,隔着围墙的部分,也被修建为外仓,专门用来商旅取用。 但就超级作坊自身而言。 超级作坊并没有商业属性。 超级作坊内有两大支柱产业。 纸张和印刷。 纸张为整个秦国官员提供纸张用度,这是直接调用下发给各官署,并没有挣钱。 而商用纸张,不管是任何商旅,只需要做好登记便能够在外仓拉到成车的纸张用来贩卖,而后商旅需要按照商业司的安排到指定地点贩卖,贩卖所得直接进入国库府,并不归入超级作坊。 而印刷就更别说赚钱了。 从超级作坊印刷长廊建成开始印刷之后,印刷作坊就没有赚过一分钱。 印刷的书册。 一部分进入了典藏库之内,逐步替换了典藏库内的竹简。 一部分拉入了宣传大院,而后转运进入了国学府。 一部分下发给了宣传员。 而现在,还要为教化司提供课本。 整个超级作坊占地面积达到三千万平方米,但至今为止,超级作坊内没有营收一分钱。 而本身,超级作坊的属性就不是用来盈利的地方。 要不然。 治粟内史府府令内史腾也不会听到吧呵呵的等着纸张贩卖。 自然。 既然属性不同。 那么超级作坊的运作方式便不同。 至今为止。 国库府已经默默的为超级作坊划拨铜币五百万,这仅仅是进原材料的消耗。 除此之外。 自超级作坊动工以来,总计动用人员三十万,历时五个月。 而少府左司长楚啸,更是不计代价的从少府调动优秀工匠。 而这。 相里奎,李江等人,均是重要的才干,也被调用来超级作坊任事。 所以说。 超级作坊并不能以寻常经营来衡量。 拥有重要的战略地位。 进入超级作坊。 首先第一眼便是外仓。 外仓是棚顶大型仓库。 还有商旅在外仓拉纸张。 “账目呢?” 嬴城第一个要查的便是账目。 超级作坊的纸张虽然没有盈利属性,但并不代表纸张不盈利。 恰恰相反的是。 纸张是控制天下文学之士,并由此延伸将天下钱币尽数收紧过来的重要手段。 尤其是铜币。 纸张的买卖不禁用昔日六国铜币。 而这也是为何纸张大卖,短短一个月半边狂卷十亿财富的重要原因。 这也是意外之获。 铜矿的开采不易,而炼铜工艺缓慢,铸钱便缓慢。 但数千年来的诸侯国,皆以铜币为货币,这份积累,绝不是十年八年开采可比的。 将这部分通过纸张收上来,既达到了纸张的目的,也增加了铜币储存。 可谓是一举两得。 负责外仓的是商业司派遣的大史令,主要记录各个有名有姓有根源的商旅所取纸张数量,记录之后会将这些数据送往商业司。 而商业司便会根据这份数据,向各个贩卖纸张的商旅收取对应的钱财。 可以说。 这份数据是非常重要的。 第269章 复巡超级作坊 负责记录账目的是商业司司正巴晨的侄子巴木。 商业司成立之初,其内吏员稀少。 不止是巴木。 巴晨一次性从蜀中巴氏各个县郡府内调集了数十名吏员前来商业司任事,而且,全都是亲族子侄。 而且这些人全部充当了商业司的吏员。 这种事情,不要说丞相府,就算是他也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 三公九卿各司,看起来只有二三十位主事官员。 但想要运作三公九卿各司,需要很多很多的吏员。 即吏员,长史令,大史令,司直等在三公九卿各司任事的吏员。 诸如丞相府大史令,堪比九卿副贰,食禄一千二百石,要比内史冯世杰的俸禄都要高。 这些吏员,辅助着主事官员处理政务。 地位不高也不低。 堪称是主事官员的得力心腹。 也因此。 对于如巴晨这样的行为,在整个大秦中枢,是习以为常普遍存在且不可能杜绝的。 阻止不但没有用,反而会与主事官员离心离德。 官员的近亲繁殖若是阻止不了,那便只能合理的引导了。 “监国,自二月开始,总计运出纸张四千万摞,一摞为一百张纸。” “其中,第一次运出纸张数量为三百万摞,其中胡氏商行运出五十万摞,卓氏商行运出三十万摞,乌氏商行运出三十万摞,三川罗氏商行运出十万摞……” 巴木倒背如流的陈述。 所有商行从超级作坊内运出的纸张数量均有记录。 嬴城没有回应。 一边听着巴木的陈述,一边看着记录。 记录非常的详细。 精确到了哪一天的哪个时辰进入外仓,并在什么时候装车完毕,运出以及运出数量。 不过,这里没有具体贩卖地点记录。 商旅在超级作坊装车之后,商业司会指定地点贩卖。 也因此。 这个环节若有问题,单独从这里查看记录,是不可能查出端倪的。 此时的巴木更像是在述职。 向嬴城汇报这段时间的成绩。 而嬴城在听完之后,免不了的称赞道:“做的不错!” “记录很详实!” 巴木闻言,面色大喜道:“下官不敢居功,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 嬴城点了点头,继续道:“该是你的功劳,别人想夺也夺不走,好好干!” “不过,要注意的是,在记录中,时辰的记录可以宽松点,主要还是纸张数量和日期的记录,尤其是商行明目,这个要重点记录,以便查证。” 巴木忠诚的点头道:“下官明白!” 嬴城再次道:“外仓的防火措施也要做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巴木应声点头继续道:“下官明白。” 嬴城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停留,向着超级作坊内部走去。 外仓可以说已经不属于超级作坊的保密范围了。 超级作坊真正的保密区域,是在皂河西岸。 即便是巴木,也没有权力进入西岸。 外仓的纸张会通过内仓运送出来,巴木负责接收。 而内仓也有专门的人负责此事。 “末将田福拜见监国!” 戍卫西营一万兵马自超级作坊开始建设开始,便入驻此地,至今为止,西营将士从未离开过超级作坊一步。 负责内仓搬运事物的,正是田福。 而这田福。 正是农业司司正田震的亲弟弟。 这兄弟二人,一人从政,一人从军,田震拜入了冯去疾门下,田震则是依靠军功成为了校尉。 而更夸张的是。 田福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姐姐,两个个妹妹。 其中,姐姐进宫成为了始皇帝的妃子,一个妹妹嫁入了冯氏,一个妹妹嫁入了杨氏。 田震之所以能被冯去疾安排在农业司司正的位置上,也是因为姻亲关系。 而田福的崛起,也与杨氏有关。 而田福之所以能够成为戍卫营校尉,更是与其姐姐成为始皇帝妃子有关。 这也是他看过计划育生司拿到各族族谱整理姻亲关系网后才看明白的关系网。 可以说。 田福和巴木,存在着本质的区别。 一个是因为巴晨的亲族关系,被直接调入中央。 一个则是因为联姻关系形成了稳定的关系网,而一步步走到这一步。 前者因一人而兴起。 后者则是剪不断理不清。 当然。 后者的中心,是以始皇帝为中心,才让田福成为戍卫营校尉。 毕竟。 戍卫营是除了中尉府和卫尉府之外,皇城的第二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防线,地位要远比虎贲营,破燕营要重要。 “田将军不必多礼!”嬴城迅速的抬手道:“田将军辛苦了,不过,恐怕一时半会还回不去,还需要将军继续留守超级作坊,以防不肖之辈。” “监国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超级作坊生乱。”田福没有任何怨言的道。 嬴城内心的确在认真揣摩田福的心思,凭借着他的感受,觉得田福没有异样,这才不动声色的放心道:“此时的超级作坊对大秦来说,太重要了,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也万望将军告知将士,此次戍守结束,朝廷必会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众将士。” 田福面色一喜,道:“末将明白,定不负监国重任!” “边走边说吧!”嬴城点了点头,向着内仓走去。 此时的超级作坊已经与五个月前的超级作坊,宛如天然之别。 不仅仅是因为平地而起一座无比宏伟的作坊。 更多的是。 在楚啸,相里奎的不断努力之下,超级作坊的排水系统,道路建设已经相当的完善。 一条条的沟渠从横贯而来,汇入皂河。 在沟渠之上,还有一座座通行的桥梁。 而所有的道路,都按照驰道的标准,严格的夯实,平整无比,寸草不生。 即便是下暴雨,超级作坊也不会生水患。 尤其是内仓之地。 整个内仓之地被抬高了三尺修建,周围环绕沟渠,备有水缸,同时为了内仓干燥修有壁炉。 内仓的门口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将士在戍守。 咯吱! 随着嬴城到来,内仓宽大的大门被推开。 哗啦! 田福点燃了明火。 整个内仓仓库顿时通亮了起来。 近两丈之高的仓库,纸张整整齐齐的堆积在油灯两侧。 油灯是青铜制成,将火源隔在里面,灯油是鲸油制成,可以长明,但因为仓库所需鲸油太多,鲸油贵重,为了节省,隔绝之后会自动熄灭。 这样的场面是非常震撼的。 不过。 看多了也就没有感觉了。 而更多的。 还是仓库里面纸张所带来的震撼。 即便是嬴城,也深受震撼,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数量的纸张。 堆积如山也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场景。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 自超级作坊第一张纸张问世,随着造纸作坊一座又一座的运营,造纸作坊从来没有停产过。 不计成本。 不计人工。 不计产量。 不计销售。 造纸作坊加足了马力在全力运行。 能够有这等程度的纸张储量,不足为奇。 而如今。 五十座造纸作坊全部投入运行。 光是木材的消耗,每天便稳定在一百根。 虽然没有达到一千万的日产量,却也在一千万上下浮动。 “储存,无休止的储存!” “不要嫌多,我只嫌纸张数量太少不够用。” “而且接下来,对纸张的消耗,也会暴增。” “无论发生什么,内仓不能有半分闪失!” 嬴城一边转着内仓,一边反复叮嘱。 纸张虽多。 但接下来。 教化司对纸张的消耗,将是海量的,是不计代价的消耗。 而随着纸张的漫延和普及,在三年内,超级作坊将作为天下唯一纸张生产之地。 现在不多存点,将来就不够了。 “末将必将誓死守卫内仓之地,绝不让内仓有半分闪失。”田福见嬴城如此反复的叮嘱,也是应声保证,不敢有半分大意。 嬴城点了点头。 仔细查了一遍内仓,没有发现隐患,便结束了内仓巡视。 移步之中。 嬴城便来到了造纸作坊。 “下官拜见监国!”迎接嬴城的是相里奎。 至于田福,是不能进入造纸作坊的。 整个造纸作坊的防卫,全部由黑甲卫负责。 每日的饭食均由造纸作坊内的伙房负责,即便是黑甲卫,也不能离开造纸作坊范围。 纸张的运送则是单独的一个工坊负责。 目前纸张依旧拥有极高的战略地位,也因此造纸术还属于高度保密阶段。 但这里面,有一个人除外。 相里奎! 相里奎负责了整个造纸作坊,印刷作坊,小管作坊的规划和建设。 造纸术在相里奎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自然。 不行走狗烹狡兔死之策,就只能将相里奎困在超级作坊之内,负责造纸作坊之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同时。 相里奎也是技术总监,造纸作坊内各个器械坏了,由相里奎负责维修。 “吱扭卡察噼里啪啦!” 还没有进入第一座负责粉碎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木头碎裂声。 机械粉碎便是如此。 “相里爱卿不必多礼!”嬴城笑道。 相里奎的背景不必多说,只要这位不犯错,是不能轻动的。 “谢监国!”相里奎起身,主动汇报道:“目前造纸作坊运行还算是安稳,尤其是这一个月来,造纸作坊没有发生过一起暴乱之事。” “而现如今,基本上所有的造纸作坊内的工匠,都熟练了造纸流程,相对来说稳定。” 说着,相里奎顿了顿,道:“不过,有点可惜的是,不能突破一千万的产量。” “主要原因,还是齿轮这里坏的比较频繁,尤其是一些齿轮,日夜不休的转动,似乎磨损非常之大。” “下官也找过公输仇,公输仇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是坏一个修一个。” “嗯,现在造纸作坊的产量,还是比较可观的!”嬴城回道。 也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本身磨损这件事,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黄油还是机油,他也不知道怎么弄,等待发现。 “另外,还有一些伤员,下官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相里奎微微一顿继续道:“安全之事下官反复强调,但是粉碎机这里,还是有人时不时的受伤,还有被火烧伤的,现在已经累计了二十多个伤员,这些人已经不适合在造纸作坊劳作,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下官只能让这些人吃闲饭着。” 嬴城点了点头,道:“这样处理没有问题,尽量避免不同工种相互接触,互通之下泄露造纸术。” “同院之内,若是这些人能干轻活便安排,干不了便让这些人吃着,吃到三年之后,便释放他们,答应他们的条件,不会改变。” “另外,你也要仔细的遴选这里面的人才,诸如有成熟的改进意见,技艺高超的人才,均要留意,许这些人好处,优待这部分人。” 相里奎顿了顿,道:“下官遵命!” 自然是明白嬴城具体说的是什么。 在整个造纸作坊之内。 大大小小的小组长,他已经任命了一百多人了。 这方面,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嬴城只是粗略的巡视一遍造纸作坊,实在是,若是挨个巡视一遍,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够。 抽查没有什么问题,产量没问题,便默认没问题了。 结束超级作坊巡视,嬴城便再次慰问了众多黑甲卫。 这也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尤其是赏赐。 别的都可以不赏赐,但唯独这些黑甲卫,是必须要赏赐的。 赏赐了,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结束印刷作坊的巡视。 嬴城便来到了印刷作坊。 “末将拜见监国!”仲良迅速的拜见嬴城。 负责印刷作坊的,则是戍卫西营校尉之一的仲良。 这是必不可少的。 里面的小作坊可以交给罪徒来管理。 但大方向,还是要有可以信赖的人负责的。 “仲良将军不必多礼!”嬴城礼待仲良。 不过。 倒是没有多问,而是直接向后招了招手,郭怀义便将二十九个箱子抬了过来。 嬴城吩咐道:“所有印刷全部停止,全力印刷这些课本!” 没错。 现在相对来说。 书籍的印刷是可以停止的。 包括秦律,礼书在内,都可以暂停。 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课本之事。 在天下各个学府建成之前,课本要印刷个七七八八。 “末将遵命!”仲良没有多问一句,迅速领命,命人接过木箱,等待嬴城的叮嘱。 “现有印刷模版全部留存下来,重新制作印刷模版,模具用小字,其他没有什么要求。”嬴城吩咐着,摆了摆手,让仲良赶紧去办。 “末将遵命!”仲良当即领命,向着排版所在走去。 而嬴城。 连印刷作坊都没有进,便转道向着军械研究院走去。 第270章 想象不到的智慧 大秦第一军械研究院! 就坐落在超级作坊西侧一个远离内仓的地方。 四面围墙。 周围空无一人,却也无人靠近。 没有豪华的门庭,更没有强大的武力。 但是。 还没有到军械院,远远看去,就看到在墙头后面,摆设着一座巨型床弩! 长度不详,宽约七尺。 具体是什么东西,嬴城也不知晓。 第一军械研究院建成和使用,他就没有来过,这也是他第一次来。 嬴城还没有走进军械研究院大门。 ‘轰’的一声! 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剑甲汗毛倒立般护在了嬴城的面前。 “殿下小心。”郭怀义也急忙之中守护嬴城。 “什么鬼?”嬴城也是惊疑不定的探着军械研究院。 被吓了一大跳。 这声音近乎跟爆炸差不多了,像是投石砸在了地面上。 很恐怖!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正当嬴城疑惑的时候,里面传来公输仇爽朗畅快的大笑声: “有此神兵,万军从中,必取上将首级,无人可挡。” 嬴城忍不住的滴咕,快步走进军械研究院,大笑着问道:“什么好事,惊让公输院长如此兴奋?” 正意气风发的公输仇插着腰昂首挺胸的站在院子中间,听到嬴城的声音,急忙迎了上来拜道:“下官公输仇拜见监国!” “不必多礼!”嬴城抬了抬手,目光已经扫向了研究院。 研究院完全是按照公输仇的想法建造。 陈设可谓是简单到极致。 没有像样的房屋,但堆着成堆的铁矿石,木头,乱糟糟的一片。 稍微往里面一点,则是冒着黑烟的冶炼房。 不过。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研究院南侧一片比足球场还要大的空地。 尤其是在空地上。 有一面砖墙,墙头上面插着一根似乎非常粗大的木头。 就在嬴城这张望之中,已经忍不住想要广告天下的公输仇,兴奋的道:“启禀监国,下官研究出一座射程可达八百尺的重弩车。” “且此重弩车,在八百尺之外,可穿甲,可非常精准的击杀目标。” “???”嬴城脑袋上忍不住的冒出三个问号,吃惊无比的惊问道:“八百步,精准命中目标,可穿甲?” 这听起来太离谱了。 八百尺,按照正常来算的话,那就是两百六十六米。 但是。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现有大秦的重弩车,射程也仅仅在百米范围内,没有办法突破百米。 按照能量变化来说。 弓箭是将弹性势能转化为箭失的动能,箭失射出去一瞬间,加速度为零,但受到重力,风力,摩擦力等的影响动能不断减少,并在最高点的时候,部分动能转化为重力势能,箭失开始下落的时候重力势能再次转化为动能箭失获得加速度。 箭失是抛物线。 距离越远,受重力影响越严重。 距离越远,受流体力学的影响越严重。 物体越重,受重力影响越严重。 也因此。 八百尺这样的距离精确命中目标。 需要足够如爆炸般的弹力。 且需要突破流体力学的限制。 且需要对抛物线有清晰的计算。 公输仇说出这样离谱的事情,他是不敢相信的。 “果真?”嬴城忍不住的问道。 “监国请随下官来,不妨亲自一试!”公输仇非常自信的说道。 嬴城自是不相信的跟着公输仇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像是榴弹炮的东西摆放在眼前。 一个完全由铜制作的底盘稳如泰山般的坐在地面上。 上面类似于重弩车,但是却拥有炮管一样的东西。 单发! 而后面。 更像是将复合弓改装在了重弩车上面提供动力。 “虎筋?” 第一眼,郭怀义就惊疑不定的滴咕了起来。 “郭将军好眼力!”公输仇称赞道:“殿下,这弓弦,正是虎筋!” “下官也是换了十几种上等的弓弦,最终才确定虎筋乃是最好的材料。” “其韧性,要比牛筋强不止一点,而因为此重弩车需要极限的拉扯,虎筋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公输仇的解释,郭怀义忍不住的皱眉道:“即便是虎筋能够提供足够的力量,但是,箭失在脱弓之后,最多百步,就失去了力量,无法造成足够的杀伤力。” “三百步的距离,箭失就算是能够射那么远,但可能连草皮都无法射穿。” “更别说,精确的命中目标了。” “的确!”嬴城这一次是真的站在了郭怀义一方。 复合弓他还可以理解,但是,这重弩车他完全无法理解。 “哈哈哈!”公输仇大笑了一声,从一个木箱之中拿出来了一根非常奇怪的重弩箭。 也不解释。 将重弩箭放在了‘炮筒’上面,道:“郭将军搭把手如何?” 郭怀义看向嬴城。 嬴城点了点头。 当即。 郭怀义上前,按照公输仇的提示,两人一起用力的拉动弓弦。 “呵!” 似乎极其的费力,郭怀义一只手不够用,用了两只手,一只脚借力,吃奶劲用出来将弓弦拉满。 “这需要两到三名将士才能拉动!”郭怀义擦着额头的汗水摇头道。 单这一点。 就已经失去了投入战场的可能。 尤其是重弩车的配重,根本不适合长途运送。 这东西和投石车差不多。 但是投石车尚且还能随军随时造出来,但这铁疙瘩,只能在这里造出来再长距离移动。 这又失去了大部分的价值。 “继续!”嬴城却是不关注郭怀义的想法,非常好奇的盯着重弩车。 有些地方他还是明白的。 更准确来说。 这东西更像是榴弹炮,只是将火药爆炸的动力源,变为了复合滑轮组。 尤其是重弩箭。 虽然上面构造奇怪,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东西,头重脚轻,后面的木质箭杆非常轻,箭头是纯铁打造。 的确好奇。 “监国请往后躲避!”公输仇得意一笑,没有调整,勐然松开弓弦。 轰的一声,如惊雷般,重弩箭出发裂空的声音,向着天空爆射了出去。 肉眼不可捕捉,斜着插入了天空。 “好奇怪!”嬴城正努力寻着重弩箭,剑甲发出了奇怪的滴咕声。 “怎么了?”嬴城左右找不到,不由问道。 “重弩箭很长,这会让箭失在脱弦之后,失去控制,越远,箭失就越难控制。”剑甲眉头紧皱的道:“但是这重弩箭,不仅没有失控,反而以极为稳定的方式转动,笔直射向上空。” “百尺内,这重弩箭,竟然没有任何减缓之势,百尺之后,才开始减缓。” 嬴城惊疑的看向天空,若是按照剑甲所说,也就是说,重弩箭并没有在离弦之后便做抛物线运动,反而先以直线方式仰射直线距离百尺,这才受到重力的影响,做抛物线运动。 这有点违法物理学常识了啊! “好奇怪的方式!”却是剑甲,又忍不住惊奇道。 两百六十米,这个距离一根箭已经如小点了,嬴城找了很久才找到。 而郭怀义和他差不多。 剑甲能力非凡,看得清重弩箭轨迹,此时又滴咕,嬴城又奇怪的道:“会说你就多说点?” 剑甲一向惜字如金,却也在此时忍不住的道:“重弩箭停在了空中,然后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垂直向下调转箭头,笔直向下,砸了下去!” “???”嬴城头顶连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 不敢相信的盯着剑甲,连重弩箭都不看了,问道:“你确定?” “确定!”剑甲无比肯定的点头道。 这可把嬴城给吓了一大跳。 甚至在脑海之中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玩意。 东风导弹? 什么玩意? 什么情况? 这怎么可能。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重弩箭在到达抛物线最高点的时候,动能全部转化为重力势能,而后在重力势能的作用下,再转化为动能,垂直下落。 这就离谱了啊! 正当嬴城疑惑的时候。 只见前方。 轰的一声。 从天而降一套掌法,重弩箭狠狠的砸在了墙面上。 笔直插在上面。 “好家伙!”嬴城惊疑不定。 光听声响,就知道那玩意要是砸在人身上,头顶着钢盔都能给砸烂了。 而按照物理学原理,这东西可比抛物线射出的箭羽速度快太多太多了。 “走,去看看!”嬴城忍不住的快跑了起来。 真的难以置信。 公输仇却是得意的一笑,快速的跟了上去。 跑过去。 嬴城只见到一面近一尺厚的墙,上面插着两根重弩箭。 锋利的箭头完全穿进了墙面之内,想拔都拔不出来。 忍不住的。 嬴城仰着头看天。 就离谱。 “这是怎么回事?”嬴城实在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公输仇畅快的大笑了一声,将重弩箭从墙头刨下来,道:“监国可曾见过猎隼和鹞鹰?” 嬴城奇怪的摇头。 公输仇不等嬴城回答,道:“鹞鹰可在空中悬停,猎隼可垂直冲地,且均能保持非常稳定的状态。” “而这重弩箭之所以如此形态,便是下官彷照这两种猎鹰制作。” “在这种形态之下,在箭失脱箭而出,不仅不会减缓去势,反而会加快,犹如一条笔直的直线斜射而出,过了百尺,去势减缓,高度却不断攀升,其后尾羽会逐渐悬停空中。” “而因为箭头非常之重,重弩箭会迅速的向下掉头,砸向地面。” “此威力,要远比以往重弩箭威力更大。” “下官之所以敢保证精准命中目标,这还需要仔细认真的测试,只要确定对应弓弦力度的所射距离,便能控制重弩箭在目标头顶停留。” “只要射中目标,没有人能扛下来重弩箭。” 嬴城用离谱的眼神瞅着公输仇。 感觉这特么就一个神人啊! 虽然。 虽然这东西局限性很大。 但是。 放在特殊的地方,这玩意就是神兵利器。 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谁不爱! 就在嬴城震惊之中,公输仇一鼓作气的继续道:“启禀殿下,下官还有研究出了连弩车,请殿下试射!” “连弩车?”嬴城还没有缓过来的道。 “殿下这边请!”公输仇又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嬴城滴滴咕咕的跟了上去。 并不远,还是在军械研究院内。 等走过去定眼一看,这玩意就是院墙上面放着的弩车。 不过。 因为没有外壳,近距离查看,他直接被震惊的不要不要的。 齿轮弩车! 自动填装! 可连发! 一套极其复杂的齿轮组合。 需要手摇! 这个不用解释。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通过齿轮槽输送箭失进而实现了自动装填。 但离谱的。 这是一个将十八把弓组合在一起的组装怪。 通过转动主动轮,整个齿轮弩车里面的齿轮开始连带着转动,并通过齿轮卡槽连杆的方式,循环推动弓弦进入卡槽,然后又通过齿轮槽自动填充弓箭。 一个可连续不断发射的连弩车。 “殿下请看!”就在嬴城傻眼的震惊中,公输仇开始转动主动轮。 一个人均速的转动主动轮。 顿时。 嗖嗖嗖嗖嗖箭羽连续爆射的声音便响起。 整个弩车似乎都在颤粟。 伴随着的一根根箭羽向着前方毫无章法的乱射。 依旧是单射。 但因为将十八个弓箭组合在一起并通过齿轮组装在一起,这才有连发的效果。 也就是说。 在第一个弓弦松开后,经过十七次射箭后,第一个弓弦才会再次拉满。 而齿轮再转动一次,第二个弓弦才会是拉满状态。 尤其是。 这个连弩车完全没有准头。 但说真的,这玩意完全不需要准头。 只要秉承着穷则精准打击,富则火力覆盖的原则。 多来几个连弩车,就是箭羽洗地。 而看情况。 只需要两个人,就能完成疯狂洗地模式。 “殿下,这公输仇究竟是什么怪物啊!”郭怀义忍不住的小声的在嬴城耳边滴咕。 已经被眼前的连弩车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重弩车他还能驳斥几句。 但这连弩车,他就算是再傻,也明白其意味着什么。 今后但凡行军打仗,他必须得带这东西随行,哪怕这玩意重千斤,他也要带着。 太恐怖了。 这连弩车若是备上数十架。 神鬼莫近! 第271章 大秦第七军械冶炼作坊 因为齿轮和轮滑的深度应用,大秦现在的军工军械技术在飞速的革新。 但想要列装,还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离开超级作坊。 嬴城穿过西门,来到了国学府所在。 国学府还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 密密麻麻四五十万人。 虽然徭役被废除了。 但是。 奴隶制却兴起了。 四十五万的刑徒乖巧的在国学府建设。 嬴城并没有深入了解国学府各个宫殿的建设,实在是因为国学府的工程量,太过于庞大了。 想要了解清楚整个国学府建设,需要不眠不休查看三天三夜。 只要没什么大问题。 其他一切毛病都是可以被忽略的。 即便如此。 嬴城也在国学府巡视了一天。 离开国学府。 嬴城便前往了咸阳湖东南侧,靠近渭水的一处山麓之内。 大秦有十二座大型军工作坊,全部在关中境内。 这十二座军工作坊,担负着大秦数百万大军的兵器供应。 其地位甚至要远超关中粮仓。 每天从军工作坊运送出去的兵器数以千计。 军工作坊全名叫秦国军械冶炼司,直属太尉府,三公九卿内的任何官员,均无权过问军械冶炼司事宜。 即便是李斯,冯去疾,想要进入军械冶炼司,也需要经过始皇帝的同意。 还没有靠近。 远远的。 嬴城就看到极为怪异的一幕。 始皇帝统一车同轨! 其实是在统一车辆制造业零器件的标准。 车同轨中严格规定了车轮,车轨,车距,车架,车轴大小。 以此做到。 模块化生产车辆零件,组装车辆。 可以说。 在大秦,任何一处车马行,所买到的车轮,可以安装在任何车辆上面。 车辆坏了,进入任何一家车马行,都可以进行维修。 马车车轱辘坏了。 去任何一家车马行购买车轱辘,买回来就可以直接替换安装,而不需要去找其他专门贩卖这种车轱辘的车行。 这就是车同轨的意义所在。 在大秦。 如果购买来的车轮安装不了,是会被问罪。 嬴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相反。 大一统的意义就在于这微小的细节之中。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上一世他为了换个手机电池,同一个品牌的手机,因为型号不同,电池都装进去了,机都开了,竟然充不了电。 得亏交通发达,等了两天调货来了。 要是不发达,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弄不来。 统一是为了方便。 只是。 现在。 他见到了极为奇怪的情况。 因为煤炭的出现,第一个被应用的地方,就是军工军械的冶炼。 频阳开采的煤炭,有一成进入了第七军械冶炼司。 这其中。 拉煤,就成为了重中之重。 只是。 这拉煤的车,显得奇怪了很多。 寻常农用车辆 车距六尺二。 车轨九分宽。 车轮半径十二寸。 车抽长六尺四,半径六分。 车架分六,车辕,车板,拉头,大撑,车架。 这些均是可以通过榫卯结构进行组装。 第一次北上拉煤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车辆,也是拉货最多的车。 但现在。 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犹如怪物的拉煤车映入眼前。 拉着近乎一吨重的煤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堪称是改装车的天花板了。 车架的六个部分,均扩大了一倍之多。 辕马用了两匹马。 走在路上。 比他的铜车要宽三倍,高度可以跟他的马车相比了。 但是! 车距,车轨,车轮这些,均没有改变。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危险无比,整个货车摇摇欲翻,这要是稍微有点斜坡,制定是要翻的没商量的。 等于说。 这种马车是扩宽了车架,增加了容量,但是底盘太窄了,很容易侧翻。 “要过斜坡了,压人!” 嬴城停下来正看着,就听到一个车夫喊道。 紧跟着。 嬴城就看到随行的一个身强力壮黑乎乎的男子,一脚蹬在了煤车的一侧,整个人贴在了上面。 压边重,防止侧翻! “少府怎么搞的,这能让上路?” 见到这一幕,嬴城眉头一皱。 前面差不多有一个三十度的斜坡。 如果按照标准的货车,车架顶多盖过两侧车轮,货车重心在中间,是不可能翻车的。 但是。 这改装车,为了拉煤多点,是将车架两侧及后方扩宽,并用架子拉高高度,这就导致,一旦过斜坡,车身重心会向下移动。 而为了避免侧翻,要在侧面增加重量,人站在上面。 这看起来危险无比。 一旦侧翻,驾车的和压车的都得出事。 这种改装车。 是在少府管辖范围内。 如何能允许这样的车辆上路拉煤! 正当嬴城皱眉中,只见在斜坡上的煤车一侧的车轮都离开了地面,眼看着要翻车了。 ‘呵,没事,继续走!’贴在煤车上的男子大吼一声,两手死死的抓着绳索,用力的压车,将车轮重新压回了地面。 那是肉眼可见的危险。 右侧车轮像是秋千一样,离地又被压了下来,在侧翻的边缘的反复横跳。 终于。 在反复的危险之中,斜坡缓了下来,安全的过了胁迫。 直到此时。 男子这才跳了下来,黑乎乎的手擦了擦汗水,道:“爹!” 看不到前面,却是前面有个老汉的声音传来,道:“上车,快到了。” “今儿拉一车吆,明儿拉一车,来年把媳妇儿娶。” “地上的爷吆,天上的神,照顾着咱这苦命儿,平平安安,末事,末事吆!” 嬴城远远的听着老汉唱着民谣,渐行渐远。 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道: “传令给少府,运煤路线上,将这样的斜坡,都往平修一修吧!” 这一幕让他想到了太多太多。 或者说。 这才是大秦的现状,也是民间的现状。 这样的情况,几千年都没有改变过。 他,只是活的太安逸了,忘记了穷苦究竟是什么样子。 没有再耽误。 嬴城超过了前方的煤车,一路向着军械冶炼司奔腾而去。 的确不远了。 远远的。 就看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院墙。 院外有巡逻的士卒巡逻。 院墙上面有强弓劲弩随时应对外部攻击。 从外面看去。 浓烟滚滚,像是置身于云雾之中。 这里的二氧化硫,一氧化碳已经严重超标了。 等到嬴城走到近前的时候。 第七军械冶炼作坊门口已经快速跑出来几人前来迎接他。 “下官第七军械冶炼作坊大监令公输从拜见监国。” “末将王从拜见监国。” “下官第七军械冶炼作坊主事李从拜见监国。” 大监令,负责兵器督造。 中朗将,负责守卫。 主事,负责除兵器督造之外其他所有事。 这座军械冶炼作坊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均由这三人负责,嬴城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 说着。 嬴城就往里边走。 几人都没有阻拦。 大监令公输从迅速的上前问道:“不知监国此次前来,有何事吩咐。” 不要说嬴城。 就算是始皇帝,这几十年来,来冶炼作坊的次数也不超过三次。 现如今这嬴城突然来冶炼作坊,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确有几件事!”面对如此直白的疑问,嬴城并没有生气,而是继续道: “第一件,在超级作坊内,有一座军械研究院,主事之人为公输仇,可是认识?” 闻言的公输从一惊,急忙解释道:“启禀监国,此人正是家兄,只是因泄露军机,被绞脚趾发配至阿房宫。” “公输家也将公输仇除名,此人与我公输家,无任何关系。” 嬴城前来,自然知道这层关系,道:“此事早已是陈芝烂谷之事,现在的公输仇我已委以重任。” “这!”公输从惊疑不定,回道:“启禀监国,当年公输仇犯下大错,幸得陛下没有怪罪,这才没有牵连公输家,公输仇对于公输家而言,早已是一个死人。” “不管公输仇如何,再与我公输家无任何关系!” 公输从的话让嬴城眉头忍不住一皱。 他之所谈及,不乏想要让公输仇重新回到公输家的打算。 但似乎。 即便是公输仇的亲弟弟,都不怎么欢迎公输仇重新回到公输家。 这让他想要说和都无处下手。 “你与公输仇,有多少年未见了?”嬴城问道。 “十三年!”公输从顿了顿,回道。 “罢了!”嬴城想了想,道:“此次前来,需要从军械作坊内调遣十二名军械打造的好手,前往超级作坊任用。” 公输从皱眉,问道:“不知监国要这工匠有何用处?” 嬴城道:“军械研究,超级作坊内在军械方面,略有突破。” 公输从点了点头道:“下官明白,这就准备!” 嬴城点了点头,他是可以直接从军械作坊调人前往军械研究院的,这次过来也只是顺手解决此事,顿了顿,便继续道:“另外,清点军械冶炼作坊内所有的兵器,不日将送往陇西。” “今后第七军械冶炼作坊,主要向西进镖行提供军械。” “主要打造轻装,甲胃,剑,弓箭!” 公输从点了点头,回道:“这自是没有问题,只是,每月具体需要提供多少兵器,这些兵器可有具体要求。” 嬴城顿了顿,道:“三千之数,皆要有特殊标识,以做识别之用。” 公输从点了点头,回道:“数量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这标识,以何做标识?” 嬴城想了想,道:“按年月序为标识,每月运送一次,运送之事太尉府自有安排。” 公输从当即道:“下官遵命!” 说着。 嬴城已经进入了作坊里面。 虽然这只是一处作坊,但其规模,却堪比一个大点的乡。 里面全是工匠。 整个冶炼作坊分为冶炼地和打造地。 可以说是最早的流水线。 这样的方法还是吕不韦想出来的。 冶炼所得铜水会倒入模具之中,而后再进过煅烧捶打开锋,便完成了打造。 所有打造的兵器均会存入兵器库之内,在检查没问题之后,太尉府才会拉走。 “冶炼矿石去除杂质并不在这里完成,通常冶炼矿石是由蜀中卓氏完成,运进冶炼作坊内的大多数铜块,铁块,在作坊内会直接熔铜铁。” “如此,打造兵器自然加快了许多。” 嬴城点了点头,又查看了货单。 的确,所有的铜铁块均来自于卓氏。 而所有的订单,均属于太尉府。 流程很简单。 从卓氏进原材料,太尉府下调令提兵器。 同时。 太尉府还会定期的送来废弃的兵器,由冶炼作坊修补或者融掉重造。 而第七军械冶炼作坊主要负责打造铜剑和箭头,少部分涉及弓箭。 重弩,弩车并不在打造范围内。 “这是冶炼作坊的名册,大大小小的工匠以及守卫的将士总计一万两千四百人。” “每月月初,治粟内史府会送粮食来,每月有两次送菜食,三次送肉食。” “所有在名册内的人,三年可回一次家,但不能泄露任何关于冶炼作坊的消息,所有的人员出入均有记录。” “工匠的俸禄每年会结算一次,这件事以前是奉常府负责,三成给工匠,七成直接送到工匠的家中。” “因为煤炭的出现,运送煤炭的确是个问题,左右权衡之下,这才找了信得过的秦人运送煤炭。” 听着主事李从的介绍,嬴城两相对照,很快明白了军械冶炼所的运作模式。 半封闭式管理,多为保密,除了工匠,守卫将士,这里基本属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 “公输仇和公输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输从不在,嬴城便忍不住的问道。 “这,下官不敢多言。”李从顿了顿,不想节外生枝。 “但说无妨,不会有旁人知晓。”嬴城道。 李从顿了顿,小声道:“下官也知之甚少,只是听说,当初公输仇醉酒泄密,是公输家主动告发并将公输仇押送至陛下面前。” “公输仇供认不讳,就被发配在了阿房宫。” “原来如此!”嬴城恍然大悟,没有再追问下去,继续问道:“看起来,整个冶炼作坊,公输家的人占大多数啊。” 李从不由点头道:“公输家基本上所有族人都是工匠,一直以来负责军械打造之事。” “而冶炼作坊也没有出过什么事,陛下便将军械一事,全权交给公输家来负责了。” “不过,也并不完全都是公输家的人,朝廷会定时从其他作坊抽调工匠前来,基本上,军械冶炼作坊内的工匠,均是我秦国最顶尖的工匠。” 嬴城边听着,边翻看,眉头一皱的再次问道:“伤亡这么大,平均一个月要折损十人之多?” 李从点头道:“这没办法,炸炉,溅射,烧伤,各种意外都有,冶炼打造之事,也是危险无比,尤其是有时候太尉府急令打造兵器,就更不可避免了。” 第272章 服了这个始皇帝了 “降下来!”嬴城沉声道。 “这!”李从面色为难,这件事模棱两可,公输仇和他均有权力管束。 但是。 军工不比其他。 太尉府一道命令下来,他们就得拼了老命的加工。 六个时辰的加工是稀松平常之事。 而这难免出现安全问题。 “每个月只有六个损伤名额,若是溢出,拿你们主事开刀!”嬴城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道:“安全问题必须要重视,任何一名工匠,都是我大秦的子民。” 李从一脸为难之色,但最终还是点头道:“下官遵命!” 嬴城没有纠缠在一个问题上,紧跟着道:“另外,铜铁的收购,从卓氏削减三成,对外招商。” 李从不由一惊,急忙道:“这会暴露冶炼所的位置,而且,卓氏那边?” 嬴城道:“这个你不用管,卓氏若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本监国。” “下官遵命!”李从不敢多说。 这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甚至涉及到朝政。 “提高工匠酬劳,签订雇佣契约,按月发放酬劳,抚恤金提高至十金!”嬴城继续道: “另外,治粟内史府会采购牛羊肉食,每月不少于五次肉食,不少于十次菜食,此事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接下来,朝廷会大量的向民间采购牛羊肉。” 听到嬴城的命令,李从心中震惊不已,他丝毫不怀疑嬴城的话,现在的嬴城金口玉言,所有的话均会有记录,不会作假。 但是。 若是如此。 这无疑是将军械冶炼作坊的消耗,凭空增加了一倍之多。 “下官,替作坊内所有工匠,谢监国!” 李从震惊的感谢,可以说是真心实意。 以前,不管是奉常府还是国库府,都想尽办法的压缩他们的消耗。 就算是肉食,也是他发动关系极力争取来的。 现在。 他都没有提,朝廷就提高作坊工匠福利。 这堪称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由不得他不激动。 身为作坊主事,作坊内除了打造兵器之外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操心。 包括工匠生乱,也是他负责。 而这提高工匠的福利,无疑,这可以让他更好的管理作坊。 就在相谈之中,公输从带着十二名工匠前来,“启禀监国,十二名上等工匠已经集齐,均是军械方面的好手。” “这是名册,请监国过目。” 嬴城接过名册,发现没有一个公输家的人,心中微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道:“辛苦公输爱卿了。” “正好,既然来了,那便说说冶炼打造兵器之事。” 公输从正色道:“监国有何吩咐,下官定当全力执行。” 在嬴城面前。 公输仇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兵器打造,要细分流程,量化标准,统一制式兵器,为组装兵器打好基础。”嬴城道:“这一块先在第七军械作坊推行,等时机成熟了,再全面推广。” “这,不是早就统一了吗?”公输从不解的问道。 嬴城摇头道:“细分流程,要更细,量化标准要更具体,统一制式兵器,包括编号之外,还有太尉府,城防营,廷尉府,戍卫营,中尉府,卫尉府之别。” “这种区别,并不在兵器精良的差别,只是要有区分识别,以此做到但凡兵器,均有出处,识别。” “诸如西进之事,此部分兵器绝不内流。” 公输从眉头紧皱,忍不住道:“难道监国要收缴天下兵器?” 嬴城意外的盯着公输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提到了,那便简单说说,也好让你更好的规范打造。” “隶属于太尉府的兵器,只能流向各个军营,人,兵器,均有归属,禁止任何形式的外流。” “而这包括廷尉府府兵,县府府兵,均要有标识,以作查证,不得外流。” “目前,第七军械冶炼作坊,必须做好西进兵器之事,第一批运往陇西的兵器不必再关心,但是,此后的兵器,均要有记录,以防止这部分兵器进入大秦境内,成为为祸的凶器。” “至于其他的事情,等第七军械冶炼作坊有成熟的流程之后,再说吧!” 嬴城并没有解释的详细。 主要也是现在根本不具备收缴天下兵器的条件。 但这个政策,是他预谋之中要实行的。 这么说吧。 就现在大秦而言,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剑,弓箭之类的兵器。 这些兵器比不上军工打造,但,武装起来,就是一支不俗的力量。 除此之外。 还有各个勋贵之家的私兵,所有的勋贵,家里基本上都能拿出来上千件兵器,可以说随时都能武装出一支不俗的兵力,且不用拿着锄头当兵器。 侠以武犯禁,这并不是一句玩笑。 现在的大秦,最需要灭杀的人,就是侠客! 哪怕是官员再贪得无厌,哪怕是贪得无厌的官员再没有人管,也不需要侠客来惩治。 必然。 收缴兵器能够收敛掉大部分人的凶性。 虽然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但,总要尝试着做。 “下官遵命!”公输从没有任何疑惑的领命。 嬴城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又在军械冶炼作坊内巡视了一圈之后,便离开了冶炼作坊。 接下来。 嬴城再一次来到了太尉府旗下最大的军马司。 军马政在秦国由来已久,且朝廷非常之重视。 其运营模式也非常的简单。 战马的主要产地是陇西,河套,济北等地。 但是朝廷并没有直接参与里面,而是将战马交给各个部落以及家族。 乌氏倮会定期收购这些战马运来咸阳各个军马司。 而太尉府负责定量战马数量,并拥有直接分配权力。 大多数情况下。 战马是禁止私自贩卖的,即便是养马的家族,也只能卖给乌氏倮,等于是朝廷通过乌氏倮,控制着马政。 这就是秦国骑兵非常多的原因。 近乎以举国之力提供战马。 或者说。 胡秀之所以着急,是因为胡氏商行所获得的利益太大了,蛋糕太大,在如今这变局之中,必须要进行分割。 但卓氏和乌氏不着急分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两个行业,这两个商业世家,其实获利并不多,有时候甚至要赔钱做事。 嬴城并没有改变军马政的打算,目前来说,战马一事,还需要极其庞大的调度力。 现在这样的军马政,是比较合适的。 当然。 合适并不是说长久,待天下大定,这必定是需要作出改变的。 转眼间。 便过去七天时间。 此次嬴城主要对太尉府御下的军工,军马进行了巡视。 整改了一部分。 但基本上没有作出太大的改变。 而就在他巡视之中,陇西传来急迫的消息,他不得不放弃巡视,回到咸阳。 结果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咸阳宫内,大律府。 冯去疾,李斯,王贲安静的坐着。 嬴城头大如牛的盯着下方的内侍。 “也就是说,此事全都在陛下的计划之中?”嬴城眉头紧皱的询问。 下方。 一个始皇帝的贴身内侍恭敬的道:“下官不知!” “或者说,陛下早就知道陇西乌氏部落有乱,故而改变了南巡,提前返回?”嬴城再次问道。 内侍依旧摇头道:“下官的确不知!” “陛下现如今到了何处?”嬴城再次问道。 内侍顿了顿,回道:“启禀监国,陛下在通渭,顺道前往乌氏部落巡视。” “陛下可还有其他交代?”嬴城眉头紧皱的再次问道。 内侍摇头道:“回监国,陛下没有其他交代!” 嬴城烦躁的摆了摆手,让内侍下去休息,而后瞅着三公,道:“诸位以为如何?” 不仅嬴城眉头紧皱。 李斯,冯去疾包括王贲也一起眉头紧皱。 面对嬴城的询问,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咳咳!”李斯见没人说话,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想必如今这局面,陛下早有预料,我等自不必着急。” “想必,陛下早有准备,陇西自不可能乱。” 听到李斯发表意见,冯去疾也不由的点头道:“老臣附议,陛下既然早有察觉,自然不可能有危险。” 见李斯和冯去疾相继赞同,王贲不满道:“将帅且不能以身犯险,更何况是陛下,这本就是兵行险招,若乌氏部落局势当真不可控制,诸位可想过后果?” “秘而不发,巡视陇西,身入险地,将性命安危交予他人之手,如此,不是一个统帅所为,更不是一国君王所为。” “监国,末将觉得,应立即发兵乌氏部落,迎陛下,确保陛下安危。” “不可!”王贲话音未落,李斯就眉头紧皱道:“若此时发兵,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万一打乱了陛下的布置,岂不是真的将陛下置于危险之中。” “万一乌氏王族狗急跳墙,真要鱼死网破,那才是最坏的情况。” “况且,陛下既然早在上月便知晓陇西有变,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才会前往乌氏部落。” 面对李斯的反对,王贲跳脚的怒道:“乌氏部落以游骑称世,曾经的义渠王对我大秦造成的损害历历在目,乌氏部落并不是没有实力,只是这些年被我们拆分,打压,收割,这才不敢反抗。” “五马候乌氏参是乌氏部落王族族长,当年只是迫于无奈,这才以五万匹战马换候爵,可乌氏参心里究竟想写什么谁知道?” “乌氏倮也是乌氏部落的王族,只是忠于陛下反欺压于乌氏部落,但,乌氏倮掌控着陇西牛羊马,却在此事毫无察觉,这个乌氏倮也有很大的嫌疑,甚至我怀疑乌氏倮就参与其中。” “根据这一个多月的牛羊马缴纳情况,乌氏部落已经攒够了足够武装三万游骑的战马,五万大军三个月的用度。” “不妨将情况想想的更坏一点,一旦乌氏参封锁了汧县,届时陇西便孤悬在外,以乌氏王族的力量,可以在三个月内,在陇西拉起一支十万之数的散骑。” “这些人,上马便能骑射,战斗力并不弱。” “一旦乌氏部落铁了心的要反,陛下巡视乌氏部落,就是最好的时机。” “一旦陛下出事,诸位可曾想过后果?” “请监国立刻下令,虎贲营入陇西,伺机而动,以防不测!” 嬴城沉闷的坐在桉牍旁,要被愁死了。 王贲说的的确是最坏的情况。 李斯和冯去疾说的也不无道理。 但让他发愁的是,始皇帝究竟在陇西布置了多少力量,究竟是怎样的布置,这些他们都一概不知。 内侍前来,只是告知他们,早在二月中旬,始皇帝就收到了乌氏部落王族一脉的一个亲王,乌氏参的弟弟乌氏苦,不满朝廷盘剥,暗中积攒牛羊,搜刮战马,组建了乌氏王族军。 恰逢始皇帝南巡,陇西下雪,无人察觉。 而后乌氏苦借着集体化农业之下春耕的名义,将举兵的消息隐瞒了下来。 但这件事。 在法家与宗室之争的时候,始皇帝就得到了消息。 直到始皇帝南巡返回,西巡陇西,都没有透漏半分。 简而言之。 始皇帝并不相信乌氏苦会反,亲自前去劝降,甚至不惜前往乌氏部落王族腹地。 可是。 现在的情况是。 原本驻守在陇西的南征军早在五个月前就被调回咸阳,又随着始皇帝南巡,目前还在九江,并没有随着始皇帝回来。 而且按照始皇帝准备北伐的意思,李信的南征军会走济北与长城军汇合,和陇西差着十万八千里。 而一直以来随行南巡的蒙家军,也因为蒙武任会稽郡郡守,镇压江东乱象,留在了江东。 破燕营,虎贲营,御前营留守咸阳,而且御前营也被解散到了库银押运司。 目前唯一能调动的。 只有蒙恬的长城军团,但是长城军团的主力主要分布在九原,云中,雁门一带。 在陇西,只有长城军西营杨千的一万兵马,且骑兵两千。 其余兵马,均为府兵,且成分复杂。 他不知道。 始皇帝究竟哪里来的自信,敢在明知道乌氏部落王族生乱的情况下,带着戍卫营,黑甲卫进入乌氏部落腹地。 到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始皇帝的自信是什么,又布置了些什么。 正如李斯所言。 若他贸然让虎贲营前往乌氏部落,这就等于逼着原本还要隐藏的乌氏苦谋反,直接威胁到始皇帝的安危。 可若是他不动,乌氏苦若反,一来一去就真的迟了。 “真的就,不能撤兵啊!”嬴城郁闷。 乌氏苦之所以有动静,是因为南征军从陇西撤了回来。 如果南征军还在陇西,给乌氏苦十个胆子,也不敢招兵买马准备谋反。 但现在。 始皇帝可以自信的兵行险招进入乌氏部落劝降。 他却不能将始皇帝的安危寄托在以始皇帝的威严究竟能不能劝降乌氏苦。 真的是服了这个始皇帝了。 第273章 一步之外,封王之地 嬴城麻木! 此事他的决策,将影响到始皇帝的安危。 但凡他现在知晓始皇帝的全盘计划,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左右为难。 始皇帝是自信的。 但往往过度自信,便是自负的下场。 李斯,冯去疾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是始皇帝的狂信徒。 对始皇帝盲目的自信。 此时始皇帝暗中布置了诸事前往陇西。 在这两个狂信徒的眼中,始皇帝一定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王贲不同,王贲虽然忠心于始皇帝,但王贲是一个杀伐果断的统帅,在未知陇西情况之下,只以军事思想来思考问题。 而现在。 陇西所有的情报都表明了。 始皇帝孤身犯险,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险之地。 至于他。 其实是更偏向于王贲的。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 这句话有两种意思。 一种是防患于未然,察觉潜在的危险,并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另一种是一旦发现自己身处危险境地,就必须要及时的离开。 既然提前察觉了陇西的乱局。 这个时候。 坐镇指挥比孤身犯险要更稳妥。 哪怕是始皇帝立身汧县,遥望陇西,也足以令乌氏部落束手待毙。 大殿内。 面对嬴城的沉默。 李斯,冯去疾,王贲皆眉头紧锁的盯着嬴城。 作为监国,这个时候,就需嬴城来决断了。 尤其是。 嬴城还拥有二十七郡兵马的调动之权。 一旦嬴城决定对陇西动用兵事。 完全可以调动几十万兵马进入陇西平定叛乱。 但同样。 若是嬴城偏向于李斯,冯去疾的意见,那便只能坐等消息。 前者。 乌氏苦若是摇摆不定,调动兵力进入陇西无疑是压倒乌氏苦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者。 乌氏苦铁了心要造反,此时坐等消息,无疑是放弃救援始皇陛下。 “开始西进之事吧!” 嬴城轻声一叹,沉声道。 “西进?”李斯眉头一皱,率先惊问,这谈陇西之事好好的,嬴城竟然突然提及西进。 但很快。 李斯就反应了过来,惊疑不定看向嬴城,问道:“监国是说,借助西进之由,暗中派遣兵力进入陇西,解救陛下?” “如此,不无不可。” 王贲听到嬴城的话语先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但听到李斯的解释之后,勐的一拍大腿,大笑道:“年轻就是脑子好使啊,那还等什么。” “只要不以朝廷的名义进兵陇西,虎贲营只需要乔装打扮,暗中接应陛下。” “到时,就算是乌氏苦谋反,也足以应对。” 王贲兴奋,可是冯去疾紧跟着就又摇头道:“西进之事准备不足,此时发动,未免略有不妥。” 按照驴政之策的计划。 需要现在渭源囤积够足够的粮草和兵器。 如此。 才能让勋贵们的镖行西进。 的确。 以勋贵们自身的条件,完全有能力武装出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包括军马兵器粮草。 但是。 一旦让勋贵自己去武装。 这其中的意义就不同了。 驴政之策,更直白来说,就是朝廷组织的西进,越过茫茫戈壁,进攻河西,图谋西域。 也因此。 粮草兵器必须由朝廷来供应。 让所有离开大秦疆土的人都记住,他们是秦国的子民。 可勋贵自己提供,那就等同于勋贵自己武装一支兵马。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形。 “陛下的安危重要还是勋贵之事重要,勋贵之事还可以留到以后来解决,可一旦陛下遇险,我等难辞其咎。”王贲当即怒斥了起来,“等陇西之事结束,陛下归来,老夫定然好生问问,究竟是谁出的这馊主意!” 此时没有什么比始皇陛下安危更重要的事情了。 “好了好了,不用吵了!”嬴城见王贲的火气越来越大,只能制止道:“王将军稍安勿躁,冯公也不必忧虑。” “西进之事,本就是朝廷早就决定的事情,而且各个勋贵世家也早就蓄势待发,再加上这几个月来朝政风云变化,即便是乌氏苦有疑虑,也不会知晓,朝廷已经察觉到了其谋反之心。” “但是,虎贲营决不能动,此时能够最快速度给予陛下支援的,只有虎贲营,乌氏苦若是真有谋反之心,就一定会注意虎贲营的动向!” “而我们现在,却不知晓,究竟有多少人与乌氏苦联合。” 嬴城顿了顿,继续道:“恰恰相反的是,虎贲营要高调的出现在汧县,让所有西进的镖行看到,虎贲营会坚决的守护西进之人的安危。” “其次,乌氏倮谋反的实证,我们是陛下暗中传信而来,旁人不知乌氏苦要谋反,乌氏苦更不知道朝廷已经知晓其要谋反。” “也因此,待廷尉司,罗网,御史大夫府,丞相府前往陇西插眼牛马羊交易之事,春耕延误之事返回,朝廷再次大张旗鼓的派遣官员前往陇西,解决牛马羊交易和春耕延误之事,以此,来迷惑和稳住乌氏苦。” “如此,若陛下果真在陇西有应对乌氏苦的万全之策,我等自不必再操心。” “但倘若有变故。” “只需要一道旨意,便可解陛下之安危。” 李斯,冯去疾,王贲沉思着听取嬴城的意见。 也是不由的点头。 但这其中,还是缺少关键之事。 那便是,若不调遣兵力前往陇西,乌氏苦若真反,朝廷依旧反应不及。 “什么旨意?”王贲问道。 嬴城目光闪烁,沉声道:“若能救驾,必以封王相许!” “届时,勋贵们派遣到陇西训练有素的镖行,就是朝廷的军队,且是凶勐无比的军队。” “嘶!”嬴城话音未落,大殿内的三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比吃惊的盯着嬴城。 神来之策。 真的是神来之策。 “好一个阳谋,即便是勋贵们知晓自己中计,也会心甘情愿的发疯的救陛下。” “而第一个救驾之人才能封王,一旦陇西有变故,届时,老臣实在是想不到,勋贵们在西进和救陛下之间,会愚蠢的选择继续西进。” 李斯忍不住的惊道。 被嬴城的计谋给惊到。 这一切水道渠成,看不到一点的谋划。 相安无事。 西进的镖行们还是镖行,大家都安稳。 一旦有事。 自然而然的就被调动。 这堪称是千古奇策了。 可兴奋之余,冯去疾却又忍不住皱眉的问道:“可是封王之事,自废分封之后,天下再无诸侯王,倘若封王,岂不是?” 冯去疾不仅是担忧。 而且是忧虑。 分封之事当初可以砸倒了大秦的半壁江山。 曾经天下一统之时,多少人静等着封王,但就是一句废分封,左右丞相均被流放,半数朝臣被流放的流放,罢免的罢免,虚职的虚职。 那是天下一统的大秦,也是血雨腥风的大秦。 毫不夸张的来说。 大秦因为陛下废分封,废掉了一半的国运。 而经过这么多年,分封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可此时的嬴城,竟然重新提起。 诸侯王啊! 那可是封一国之君。 此事,必须要慎之又慎。 国中之国不允许出现,这是现如今朝堂统一的声音。 曾经支持国中之国的人,已经消失在大秦朝堂了。 冯去疾反驳。 也迅速的让大殿之内的王贲和李斯冷静了下来。 李斯忍不住的皱眉,左右盘恒利弊。 他才是废分封的发起者,若国制不统,法便不统,诸侯国各执其法,是法家最不能忍受的。 王贲也皱眉。 分封一事他的确支持,但他知晓,陛下,绝不会允许分封,所以他坚定的支持废分封。 “冯公多虑了!”却是嬴城,平静的笑道:“昔日周武王分封,除了三晋之地,其余皆为蛮夷之地,而后经过千年的混战和融合,这才奠定如今我华夏的疆域。” “为何我大秦不效彷周武王,以现如今大秦的疆土为中心,再次向外分封呢?” “谁说封王,就一定要向我大秦疆土之内分封?” “匈奴的漠北之地,反正我们也打不下来,封王让诸侯王去经营。” “南越之外的十万大山,本就是我等无法涉足之地,即便是屠睢将军打下南越,我秦国将南越纳入疆土之内,但南越之外呢,百年之内我秦国还能对那苍茫的大山进攻吗,既然进攻不了,封王让诸侯王去经营。” “同样,西域之地,现在对我们来说太过于遥远了,而西域之外的地方呢,只要边境之地没有到天之涯海之角,还能往外踏出一步,那一步之外,便是封王之地。” “不管是蛮夷也好,还是异族也罢,总是杀之不绝,生生不息,灭了匈奴,总会有新的异族部落崛起,不如封王,效彷周武王,以诸侯王制外族。” “到头来,不过又是一个诸侯乱战,但到那时,只不过是我秦人的内战罢了。” “待得我秦人一统天下,届时之天下与今日之天下,便是两个天下。” 安静。 大殿之内的三人均发愣。 愣愣出神的盯着嬴城。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嬴城。 太宏伟了。 眼光太长远了。 但是。 嬴城的话却让他们茅塞顿开。 尤其是李斯。 仿佛突然顿悟般的盯着嬴城。 仿佛突然之间自己的世界就被打开了。 “哈哈哈,老夫赞同监国之策,不就是封王吗,封就是了,怕什么?” “若是监国能早八年出世,坐镇朝堂,哪怕是监国微微早慧提及,大秦也绝不是现在这般局面。” “好一个一步之外,便是封王之地,老臣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以前老臣总想着,若是封王,就一定是要裂土,要把我大秦的疆土,分割成一块又一块,比之当初武王分封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上千个诸侯国,又是一场诸侯乱战局面。” “但是经监国这醍醐灌顶之言,老臣才幡然醒悟过来。” “这分封之事早有先例,周武王分封天下诸侯,令天下有中原之地,北境之地,江南之地,蜀中之地,天下九州,封王以治,拓土扩僵,为我华夏打下了如今广袤万里的疆域。” “陛下功绩盖过武王,天下一统,其下将臣,定当勠力同心,为国拓疆。” “而疆外之地,本就是异族居住,何不封王以征伐。” “而那,可是实打实的封王,做不得半点家。” “这俗话说的好,分别人家的田地,自个儿也不心疼啊,反正封的异族之地,让我秦人统治,总好过让异族统治。” “若是早安此法分封,如今之大秦,必然是四海升平的局面。” “不止封为咱们秦国立功之将士,包括那投降我秦国的六国贵族,也一起封,也总好过,那些人总想着搞事。” 李斯忍不住的赞叹。 有种懊悔,悔恨没有和嬴城生一个时代。 如今他李斯垂垂老矣,而嬴城这颗然然兴起的帝王,正是初长成之时。 他无法想象。 今后的大秦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他相信。 大秦一定是向更好的方向前进。 万世大秦,就在眼前,绝不是什么妄想。 “呵呵,若如此分封,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啊!”却是王贲,不冷不澹的笑了笑。 虽然没有直接反驳。 但心里,已经十分腻味了。 整个大秦能够封王的人不少,但若论封王人数,太尉府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占封王人数的七成以上。 而按照嬴城这样的方式封王,没有谁会乐意。 毕竟。 打了一辈子仗,到头来还要自己去打自己的封地,岂能痛快。 可让他腻味的是。 别人不说,若是让他在大秦疆土一步之外封王和只做一个安稳的公候之间选择,他绝对会选择第一个。 就算是卸任护国都尉之职,他自发招募兵力,也有自信带着王氏去大秦疆土之外打下来一个诸侯国。 而大多数,更应说是所有人,若在这二者之间选择,都会选择后者。 没有例外。 有些事情。 是不能说出口的。 能封王,谁愿意当将军! 王贲没有反对,冯去疾眉头皱了又皱,还是忍不住的道:“此事,要不还是和陛下商量商量,毕竟,封王之事,涉及太大了!” 第274章 朝政之诀 不是他冯去疾非要阻拦。 封王一事干系太大了。 “无妨,毕竟还没有发生,将来的事情谁知道,这也是以防万一之策。”嬴城摆了摆手道:“倘若陛下算无遗策,那西进之事顺其自然便好。” “可倘若陛下真的遇险,只要能保证陛下安然无恙,封王之事也不是没有商量。” “不过,在此之前,封王一事不得外传,以防不轨之人利用。” 嬴城警戒,封王的意义太大了,一旦传出去,乌氏苦即便是不想反,也会造反。 “诸位公卿还有什么意见,若无意见,那此事便这么定了,即可发动驴政之策,令镖行西进。”嬴城再次问道。 李斯,冯去疾,王贲相继摇头,算是赞成了嬴城的决策。 但沉吟许久,李斯忍不住的补充道: “发动驴政之策来解陛下之危,老臣倒是赞成,但其中细节,还需要慎重思虑。” “关中勋贵在三日内便能进入陇西,其余各郡的勋贵,一个月内也会陆续进入陇西。” “而自驴政之策消息传出这一个多月来,各个勋贵战马并不齐全,老臣建议,可以让勋贵在陇西补充自发补充战马。” “朝廷有朝廷的门路,勋贵有勋贵的门路,这是不同的,而乌氏苦若想造反,必须要拥有足够的战马。” “不如就让各路勋贵们去陇西搅乱陇西局面。” 嬴城皱眉道:“如此,岂不是让乌氏部落察觉不对?” 李斯摇头道:“不然!” “其实勋贵做事方式与朝廷做事方式有极大的不同,朝廷做事,并不是依靠亲族关系,即便是陌生之人,朝廷命令下达,官员就必须要执行。” “但勋贵不同,勋贵做事,门户最为重要,依托亲族关系来维持稳定的交易,也就是监国早就强调的姻亲关系。” “诸如西进之事购买战马,基本上没有哪个勋贵听到北地马场有数万马匹,就贸然前去购买,相反,勋贵们会先打听清楚北地马场的管事是谁,次要的主事是谁,总而言之,是要找到北地马场有权力贩卖战马之人。” “而后,再确定这管事之人与自己所认识的亲近之人有何关系?” “再通过这层关系去找北地马场的管事,如此,会极为妥当的购买到战马。” “西进之事也是如此,勋贵会先找乌氏部落的关系,再去购买战马。” “而乌氏部落,其实早就山头林立,这些马场主人与各个勋贵之间联络甚至要比朝廷要多。” “除非乌氏苦知晓朝廷已经察觉其动作,若不然,只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交易。” “尤其是,以勋贵的关系网,即便是战马已经被乌氏苦搜集到,也足以从乌氏苦手中挖出来一半,监国可别小瞧了勋贵的关系。” “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被勋贵挖出一条路出来。” 李斯说罢,便安静了下来,给众人思考的时间。 “这,是否对勋贵有点残忍了!”冯去疾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的道。 听来听去。 可以说此次勋贵是又出人又出力,事情真要是发展到最坏的情况。 那勋贵的损失可就大了。 “残忍,呵,驴政之策的利益有多大,众所周知,难道说那数千的镖行,勋贵们会做赔本的买卖不成?”李斯呵呵冷笑道:“既然已经做好了冒死的打算,那就要承受其风险。” “若论算计,还的是李公啊!”王贲忍不住的笑道。 但听起来。 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李斯一笑而过,道:“全当是王将军的称赞了。” 嬴城认真思量,既然李斯说这没问题,那他也就认同没问题了,当即道:“既如此,那便让勋贵前往陇西自筹战马,而且不必提及,只需要让勋贵自己想办法,勋贵到了陇西便会自己想办法去筹集战马。” “监国,既然此策已定,那不妨令其更加完善一点。”冯去疾笑吟吟的道:“所谓百密必有一疏,而这其中之一疏,便在军械之上。” “目前军械并没有准备妥当,渭源的军械并不足以完全武装镖行人马,但是,既然定计,不妨谎称渭源军械堆积如山,就等着镖行人马前去领取。” “自然,这样的消息,是不可能密不透风不被人知晓的,尤其是在渭源,乌氏苦若有察觉,便自会被迷惑。” “恰恰这样的疏漏,符合朝廷的办事方式,让监国的计策,再无疏漏!” 嬴城点了点头,虽然冯去疾说的露骨了点。 但这的确倒是他忽略了。 朝廷对西进之事是非常重视的,不惜组建西征军,而乌氏苦若是知晓朝廷没有准备便发动西进,自然会生出疑虑。 而如果按照冯去疾所说操作。 这反而会让乌氏苦更加的放心。 只要熟悉官员的处事方式就知道,为了西进之事画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朝廷哪天不画饼了,才是最大的问题。 尤其是。 西进之事本身就是一个画饼的事情。 “除此之外,督促河西郡守,加快牛羊马的交易事宜,并训斥河西郡守延误春耕,在朝廷政令合理的条件下,适当的做出假象,以此隐瞒朝廷已经知晓乌氏苦要谋反的事实。” “那虎贲营呢,就干等在汧县,总归要做出一点应对才行啊!” “剿匪吧,可以适当的进陇西,但绝不能深入,虎贲营不是驻守营,可以适当的越界,但深入,便会让乌氏苦警觉。” “当然,虎贲营战斗力非凡,若是有小股匪徒逃窜进陇西,虎贲营也可以适当的派遣小队进行追击,只能是小队,尤其是西方道沿途,即便是有意外,也可以是提前肃清西方道,为西进之事做准备。” “哎,也只能如此了,也不知道陛下如何想的,竟然想要安抚乌氏部落,就让乌氏部落反就是了,不需要调动其他力量,只需要虎贲营出征,一个月内,踏平乌氏部落。” “乌氏部落早就不是百年前的全戎部落,而我大秦兵马更不是百年前的秦国。” 而关于乌氏部落的处置,很快在四人的商量之下定了下来。 李斯和冯去疾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可谓是得心应手。 嬴城只是提供了一个大的策略。 但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敲定了整个流程步骤。 发动驴政之策,勋贵的镖行西进! 让勋贵在陇西买马。 如遇意外,以封王救架。 同时,问责陇西郡守,全力督促牛羊马政,并抓紧落实春耕,彻查集体化农业。 在此基础上,进行一系列在朝廷没有察觉之下的动作。 总而言之。 明面上围绕西进展开一系列的政策调动。 暗地里,做好准备应对始皇帝遇险准备。 “咸阳湖之事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或者说,是毫无进展。”而就在商量完之后,李斯紧跟着生气的怒道:“老臣已经严厉督促云生调查。” “但是,所有的线索到了三县区域的地头蛇,就全断了。” “往下查,不是遇到阻碍,而是根本无从查起,几个地头蛇用刑之后,依旧死扛着不吐背后指使之人,只说是为了捕鱼,对李氏商行不满。” “而那些被抓了的渔民,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渔老大的蛊惑下,才发动了火烧咸阳湖码头的事。” “这不难理解,只是令老臣很恼火。” “不要说这些个渔老大为了争咸阳湖渔业天天闹矛盾,单是这些人打架次数,都超不下百次了。” “如果没有一个足够权势的人出现,绝不可能让这些渔老大和睦,统一在一起行动。” 整整十多天。 咸阳湖之事毫无进展。 可以说让他十分恼火。 但恼火归恼火,即便是他有怀疑目标,也不能直接去抓人。 到目前为止。 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证明,伦候就是咸阳湖叛乱的背后谋划之人。 “此事继续调查!”嬴城点了点头,这件事李斯在奏折里面也有略微提及,可他没想到竟然如此复杂。 查了近十天,毫无进展。 而通常遇到这种桉子,基本上已经宣告死桉了。 时间跨度越长,证据就消失的越彻底。 “但我估计,查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这样吧!”嬴城顿了顿,继续道:“分清楚主从犯,动手伤人者按律处置,至于那些被蛊惑之人,丢给教化司,教育一顿释放。” 闻言,李斯轻声一叹,道:“也只好如此处理了!” 嬴城又顿了顿,道:“不结桉,让廷尉司组建咸阳湖专桉组,专职调查此事!” 他明白。 咸阳湖之事必须要严惩才能给所有警告。 若是每一个勋贵都按照伦候那样弄,那天下就大乱了。 但是。 行使律法讲求一个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甚至连一丁点的指向性证据都没有,就把伦候给捉拿了,那今后栽赃陷害的事情会无比猖獗。 可以怀疑,甚至为了调查可以请伦候坐板凳。 但就是不能以这种方式定罪伦候。 同时。 咸阳湖一事牵连三县区域内上万户渔民。 可以说。 这个规模。 还真的就是不能定性为谋反叛乱。 法不责众,这并非一句玩笑话。 当初他下令捉拿所有人,是因为咸阳湖的事情必须快速平息下来。 但到审判的时候。 就需要酌情处理。 如此。 被抓捕入狱的人得到了警告,长了教训,又会对朝廷感恩戴德。 而所有观看的人,也会因此视为警示,不敢再犯。 而这就是主次,对主犯必须严惩,对从犯稍加宽恕,若是被蛊惑,就必须要从轻发落。 重要的并不是从众着从轻发落。 而是让所有人都懂法。 他敢保证。 若是让咸阳湖之事参与的渔民懂法,那至少,有九成的百姓,不会参与进去。 这就是为什么普法。 “老臣明白怎么处理了。”李斯点了点头。 并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只是,需要有人来下这个政令。 这个人,天下只有两个人可以下,一个是始皇陛下,另一个便是现在的监国嬴城。 “峣武道的匪徒也清扫干净了。”王贲紧跟着道:“不过是一些山匪而已,只是以财物引诱,便追踪到了老巢,一把火全烧了。” 王贲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是,难以想象。 那一把火,便是人间炼狱。 “如此,峣武道便安然无恙了,另外,还是要叮嘱驻守在上雒的辛胜将军,必须肃清峣武道匪徒,尤其是要反复肃清,对抢掠者给予严厉的打击。” 嬴城叮嘱。 峣武道是重中之重。 即便是按照冯去疾的阴谋,峣武道的盗匪也是要肃清的。 “末将遵命!”王贲点了点头。 不管其他。 只要是兵事之事,他只负责执行。 至于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不想去关心。 有时候知道和关心,是两回事。 “说到峣武道,峣武道的防水,防滚石,防塌方,少府倒是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倒是冯去疾紧跟着道:“在峣武道两侧,修建路墙,只需要再拓宽靠山侧,然后以路墙相拦,便能有效的阻挡滚石,塌方之类的事情发生。” “同时,对于积水路段,可以在两侧修建水渠,既然山水多,那便将沟渠修深,修宽,不让其流入路面便是。” 顿了顿,冯去疾又沉闷的道:“只不过,峣武道地处险要之地,想要完成,不是一般的费力!” “按照少府估计,十万人力至少修一年。” 嬴城点了点头,道:“将此事交给内史冯世杰,让其督促峣武道巡路使李泽,少府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提供方法,至于具体的事情,让李泽想办法!” “朝廷也不是什么都要去反复督办,此事在巡路使的职权范围之内,出了问题,找李泽便是了。” 嬴城想都没想的回道。 像这类事情。 根本不需要请示朝廷。 简而言之。 地方为政,如果路坏了,还要找朝堂问策,这本就是地方官员的无能。 当然。 朝廷的作用,更多的是做好监督工作。 比如。 峣武道指挥使李泽缺钱了,增设了关税,还要对峣武道收费。 那这个时候,朝廷若是一无所知,那就是朝廷的失职,是整个朝堂官员的无能。 第275章 复杂的是人,宣传司之谋 “交给峣武道巡路使倒也不错!”冯去疾点了点头,知道该怎么处理,便继续道:“骊邑县的情况有点特殊!” “六千万钱下发给内史郡,冯世杰又按照一定的比例分发给了各县。” “各县地缘为政,自行处理。” “而骊邑县的处理方式,则是准备购置粮食,并将这些粮食分发给各乡,作为各乡各里的储备之量。” “其实,这本神并没有什么大错,储备粮食,也是要面对饥荒。” “八十万钱购买二百十四万斗粟米,二十四万石粟米而已,分散在骊邑县十几万人手中,并不算多。” “这本身没有问题,专项拨款面向乡里,乡里若是拿到了粮食,也算是一种福政!” 嬴城认真的听着冯去疾繁琐的前缀。 虽然他和冯去疾相处也就这五六个月,但是,冯去疾这个人有一个特点,越是简单的事情,就越是直接,越是复杂的事情,就越是啰嗦。 就好像那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然后用罗里吧嗦的话语来边思考边说。 只听冯去疾继续道:“朝廷对这种事情,自然是允许的。” 但说到这里,冯去疾停顿了下来。 “的确,专项拨款没有明确的规定具体要用在什么地方,交给了内史郡处置,并下发给各乡里。”嬴城点头,不知道冯去疾到底想说什么,便道:“如果县中购置粮食,分发给各乡里,这没毛病。” 见嬴城确认,冯去疾认真的点头,继续道:“但是,按照专项财政的意思,其实是要让各县各乡以地缘为政,发掘自身特殊之处,因地制宜。” “而不是以发粮食的方式,将钱财分散出去。” “集中起来办大事,这是我大秦一直以来都奉行的政策,而且也唯有此策,才是振兴乡里,让我大秦拥有足够应对一切变化的根基。” “若是真追究起来,其实骊邑县县丞方怀,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有问题的,本质上已经偏离了朝廷的本意。” “追究起来,还是要问责方怀的。” 嬴城眉头一锁,倒是安安稳稳的靠了起来,冯去疾今天很有意思啊,不知道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是地缘为政出了问题。 还是转向拨款出了问题。 嬴城安静听着。 冯去疾却如反复思虑后,道:“在骊邑县,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这件事可大可小,却又意义非凡。” “马台里的宣传员,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不满骊邑县县丞方怀的对转向拨款的处置,随即伙同东山亭亭宣传使,前往了骊邑县县丞县宣传使,并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鲁光。” “不知道这几人如何说动鲁光,鲁光伙同张良三人,去劝说骊邑县县丞方怀。” “要让方怀将专项拨款购买粮食的政策收回,在骊邑县办一个大型的石场。” “骊邑县靠近骊山,那边岩石居多。” “只是,为官之道,有激进者,宁愿犯错也要有所作为,有稳妥者,反复衡量之后再有决策,有混日子者,宁愿不作为也不犯错。” “而这方怀,恰恰便是第三者,宁愿不作为也不犯错,而购买粮食,其实就是不犯错,最为稳妥方法。” “自然,面对鲁光的提议,方怀直面拒绝。“ “这鲁光觉得不能和县丞直谏,准备退去,可是这张良,破口大骂方怀不作为,并扬言若是方怀如此为政,定要弹劾方怀。” “方怀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其实很多听到此事的人也觉得这是一句玩笑话。” “张良不过是一乡里的宣传员,距离县丞如天地之别。” “但是,张良三人面对鲁光退缩之时,一起来到了咸阳,并找到了内史郡郡宣传使霍洪。” “此三人也是倔强之人,尤其是这个张良,大有一副要捅破天的打算,霍洪为难,但在三人一番解说之下,还是带着三人面见了内史郡郡守冯世杰。” “冯世杰听取之余,却表现出不悦之色,直言霍洪越权了,不该过问政事,做好自己普法,普大秦思想之事便好。” “于是,冯世杰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霍洪也被冯世杰的态度惹火,一道奏疏直接递到了宣传司淳于越的手中。” “连同冯世杰和方怀一起弹劾,言称两人不作为,乱作为,惰政懒政,为祸乡里。” “淳于越其实也是为难,弹劾官员,有三类,一为各地郡守,巡路使,巡域使,此三类,郡守可弹劾巡路使,巡域使,巡域使可弹劾巡路使,郡守,此类弹劾文书呈递于丞相府,由丞相府权衡。” “二为各地御使,此类御使直接奏报于御史大夫府,由御使面见陛下或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弹劾,此弹劾不管文武,不管罪责,皆可为由弹劾。” “三为朝堂百官,即在朝堂之上的二等五流,九卿之下各司朝臣,皆可弹劾,此弹劾需有实证为举,必须要在朝堂之上弹劾。” “淳于越的为难是可以理解的,宣传司并无弹劾之权,但其盘恒之下,将张良三人的弹劾,改为谏言陈书。” 不要说嬴城。 就算是李斯,王贲在旁边也是听的认真。 如果说早先冯去疾罗里吧嗦的描述没有目的,那么此时,他们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件事听起来简单明了。 就是马台里的宣传员不满县丞布政,层层上诉。 但是。 这涉及到了权力,也涉及到了国政。 如何处理,必须要认真权衡。 而最简单的方式,便是驳斥,不管是弹劾文书也好,还是谏言陈书也好,判定宣传司越权,便相安无事。 但是。 换而言之。 宣传员所站的立场是什么,考虑到宣传员为什么层层上诉,便要慎重对待。 朝廷刚刚下达重点发展乡里的国策,整个大秦的国策,也将围绕着乡里来开展。 而面对骊邑县县丞极其保守的政策,那此事就耐人寻味了。 “之后呢?”嬴城眉头的问道。 心中也是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认真盘算。 如果将这件事看做是一件寻常的宣传员不满政令,那就太没有政治敏感度了。 宣传司要争权! 宣传司的人数基础大,但其权柄仅仅在宣传上面。 而符合宣传司定位的,只有一个,对朝廷政策的谏言陈书。 宣传本身有两个重要的职权。 宣传礼仪与法,为百姓解读朝廷政令。 宣传大秦思想,引导民间风向。 这两个职权,均没有实权。 也就是所谓的苦口婆心却又落不到好处。 而与宣传司职权贴切相关的,便有一个被朝廷忽视,却又非常重要的权力。 朝廷政令会经过郡县乡最终至里,这一步步一定会变样。 恰巧。 朝堂并没有对这样的政令进行监督,通常情况下,只是将政令政令下达至郡,至于郡如何执行,朝堂只看最终究竟是变好还是变坏。 正如方怀购粮分粮,这件事朝堂并不关心。 宣传司想要争夺的,正是这部分权力。 宣传司是直属三公九卿的司署,参与在朝议之中,可以得到第一手朝廷政令,而后通过宣传司内部直接下达到乡里的宣传司,只要不经过县丞乡主之手知晓朝廷政令,便能够解读第一手朝廷政令。 如此。 宣传司会接到两份朝廷政令,一个是县丞乡主下达到乡里的政令,一个是朝廷直接下达至郡的政令。 两相对比。 宣传司的权力,便来了。 郡县政令如果与朝廷政令相差甚远。 以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现在的动作。 直接通过宣传司内部谏言陈书到丞相府,也就是朝堂之上,甚至于宣传司司正直接递到皇帝手中。 谏言陈书啊! 这可不是弹劾文书。 人家对朝廷政令的谏言,皇帝是听还是不听。 听了。 郡县政令严重背离朝廷政令,朝堂便会越过郡中派遣官员前去调查。 一旦查到问题,便是整顿。 如此。 宣传司的权力便会直接威胁到郡县乡乃至里正这一层官员。 二等五流以下,皆要受到宣传司的制衡。 这就是权力。 而现在。 朝廷对于张良三人一路从马台里抬上来的事件处理,便决定着,朝廷是否要给予宣传司这样的权力。 驳回淳于越的谏言陈书。 宣传司自然知晓朝廷拒绝赋权,暂时会平息下来, 可倘若朝廷接受淳于越的谏言陈书,就骊邑县县丞方怀对专项拨款处置方式进行修正。 那么接下来。 就会有更多的乡里宣传员,通过宣传司内部递上来谏言陈书,陈述郡县乡里对朝廷政令执行的不妥之处。 那么,朝廷是受理还是不受理。 不受理,便是要眼看着郡县歪曲朝廷政令。 受理,宣传司便会形成稳固的监督郡县乡执行政令之权。 嬴城沉思。 这一点,的确是他当初成立宣传司忽视掉的问题。 真的没想到,宣传司内的高人竟然见缝插针,在极其复杂的朝堂结构之中,找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是末将老了么,还是说现在的大秦人才济济,说真的,末将是真的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想到此种以小博大壮举。” 王贲忍不住的感慨道:“说真的,若此事是一腔热血还好,可倘若是存心算计,那这谋划之人就着实惊人,这样的人,竟然隐藏在宣传司内,着实屈才了。” “若有可能,末将倒是真想见见此人。” 冯去疾笑了笑,对王贲的感慨嗤之以鼻,呵呵道:“人家是志在必得啊!” “王将军切莫小觑了这天下英才啊,天下之大,人才是从来都缺,就要看如何用了。” “淳于越递上来谏言陈书。” “可那张良三人,却返回马台里,本身宣传员有宣传朝廷政令之责,人家开始对马台里乡民详细的解读朝廷政令,专项拨款具体要做什么,地缘为政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怀将专项拨款购买钱粮分给乡里,究竟是好还是坏,人家给马台里的乡里们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尤其是,东乡县拿到专项拨款之后,已经开始对渭水动工,要将东乡变成转运之地,并开设十几个大型砖场。” “如此对比之下,即便是马台里乡里百姓们再愚昧,也架不住宣传员的反复宣传。”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话,若是朝廷驳斥谏言陈书,接下来,万言书就带着骊邑县百姓们诚恳的富贵之心就来了。” “届时,朝廷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这天下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只要能管中窥豹,便能瓦解掉阴谋,但唯独,阳谋之策是最难招架的。” 沉默! 即便是一向洞察人心的李斯,也在此时沉默了下来。 朝政这一块他并不负责。 全程。 张良三人没有做出任何违法之处,尤其是在自下而上的程序上,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此事根本涉及不到律法层次,即便是行政法,也无法对三人行径进行判罪。 尤其是郡宣传使霍洪弹劾文书递到淳于越手中之后,淳于越将弹劾文书转为谏言陈书。 这挑不出半点毛病。 弹劾文书只要不出宣传司,就不能定性为以下犯上。 而到了淳于越那儿,人家本身就有权力弹劾包括郡,司署官员权力,只要淳于越自己起草弹劾文书弹劾内史郡郡守冯世杰处政不力,疏于督促,严重给来个渎职,尸位素餐,也可以涉及到骊邑县执政不妥。 但淳于越选择了更为稳妥的谏言陈书,这一步步,无懈可击。 “老夫更加倾向于,这是一场阳谋之策,有人算好了方怀,冯世杰在劝说之后所有的反应。”李斯沉声道:“而后步步为营,看似一腔热血为秦国,实则图谋这至关重要的郡县内的监督政令之权。” “而且!” “老夫必须要怀疑,这是宣传司内,儒,法,农三方达成的一致结果,而不是单纯儒生所为。” “农法二家人数庞大,人员复杂,分去宣传司的人,即便是不加入儒家,却也要为自己争权!” “此事,也是老夫疏忽了!” “此时醒悟过来,却已经迟了!” 李斯可谓是幡然醒悟过来。 一向算计人心的他,此次是真的忽视了。 当初他大笔一挥,从法家弟子当中选出来了三万人进入宣传司制衡儒生,但是,人心各异,这些法家弟子也不甘人后,在五年同位同职轮守制实行后,这些人可能再无出头之日。 而这,便可能是法家弟子参与进去的重要原因。 身在官场。 若无上升之心,与世无争,还不如不入官场。 第276章 冯去疾的主场 再一次。 三人的目光落在了嬴城的身上。 仿佛嬴城身上有魔力一般,令三人着迷。 其实不然。 不管是李斯还是冯去疾,王贲,虽然大大小小的事情三人都参与其中,但,决断之权依旧在嬴城身上。 或者说。 此时才是嬴城权力巅峰时候。 三人也不会因为嬴城年幼而擅权。 相反。 会更加尊敬嬴城。 “此事,留在大朝会之时再行决断吧!” “另外,大朝会之时,召张良三人前来吧。” 嬴城很快便做出了决断。 没有贸然赞成,也没有直接拒绝。 闻言。 冯去疾微微一顿,很快露出了微笑,道:“监国圣明!” 这绝非恭维之言。 嬴城处事之稳重,甚至他在始皇陛下的身上都未曾经见到过。 言外之意。 不管此事究竟是不是阳谋。 宣传司想要谋权,就必须要经过一个最重要的步骤。 舌战群臣。 亦或者,不管用什么样的技巧,必须要让反对的群臣哑口无言。 如果嬴城在这样一个简单的内朝议事中,便决定了一个涉及天下官员的决策。 会令很多人不服。 一旦宣传司谋权成功,无异于在天下官员的头顶再次悬上的一柄利剑。 至于说他究竟支持谁! 在议奏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了。 李斯和王贲也相继点头。 见此。 嬴城再次沉吟了下来。 这意思也很明显。 下一件! “监国,五年同职轮守制第一次的官员调动丞相府已经拟定完毕,请监国过目。”冯去疾说着,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袖口之中掏出来一本‘书’。 嬴城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对冯去疾的沉稳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议事过了近两个多时辰。 冯去疾竟然直到此时,才将早就准备好的五年同职轮守制拿出来。 不过,他倒是可以理解。 对于如今的冯去疾来说,权力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这种人,已经不是用功劳可以鼓动的了。 因为议事陇西之变,四周都被屏退下去,冯去疾只能亲自拿着轮守制递在嬴城的面前。 嬴城接过厚厚的一本轮守制。 天下四十二郡。 郡守,郡尉,郡监是每个郡县的标配。 而此次统计更是将县府也考虑在内,光是人名,就能出一本书了。 接过轮守制册,嬴城抬了抬了手示意三人坐下来,而他则是一目十行的开始扫书。 片刻功夫。 嬴城已经将二十多页的轮守制册扫完。 再次抬头。 嬴城看向了冯去疾。 “天生的王啊,老天爷赏饭吃!”冯去疾见到嬴城这么快就看完,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即便是他一次次修订了轮守制册,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对上面的名册有疏漏。 可嬴城。 这么短的时间,就一副了然于胸的看完了。 他已经无发用言语来形容了。 冯去疾也不敢耽误,迅速说道:“五年同职轮守制,是我大秦第一次实施,虽然预想的结果很完美,但具体实施的效果,还需要完成一轮之后,才有成效。” “即,五年之内,完成对天下官员的调动,再看成效。” 嬴城点头,这没有问题。 “天下四十二郡,其中三川郡,邯郸郡,琅琊郡,渔阳郡,九原郡,会稽郡,皆行军政一体之策,也因此,此六郡需要慎重轮守。” “会稽郡刚刚平定,百废待兴,上到郡守,下到乡里,必然会经历一场更替,也因此,会稽郡不需要考虑在内。” “九原郡为长城军团的驻守之地,现在的任务是修建长城和反击匈奴,不易换帅,也需要排除在外。” “如此,琅琊郡守和邯郸郡守对调,渔阳郡守和三川郡守对调。” 嬴城再次认可的点头。 这也没有问题。 其实此六郡,除了会稽和九原,其余四郡,均处于军事管制之时,戍守之人,属于军事能力强于政务能力之人。 这样的对调是很合理的。 “于此,还有三十六郡,择其中十八郡郡守进行对调。” “其中,以历任年限之长为首要考虑因素,择其所属地缘为次要考虑因素,巴郡郡与济北对调,蜀郡与齐郡对调,汉中郡与薛郡对调。” “此东西对调,主要原因还是巴蜀汉中之地与济北之地的郡守,自陛下一统天下之后,便再无更换。” “尤其是巴郡郡守,已经十年没有挪位置了,借此机会,也是该换一换了。” “其次,巴蜀之地和济北之地均为粮仓之地,这六人治理之下,还算是富有盈余,当是一把好手,而目前我大秦,需要稳定。” 嬴城安静的听着,这是内朝议事,不反对便是赞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右北平郡和南阳对调,主要原因是,近五年右北平在郡守治理下,粮食产量年年增加,将其调至南阳,也为经营江南之地夯实基础。” “此次对调,均为平级调动,以政绩为考,待五年结束,择选能臣入朝堂。” 冯去疾说着,微微一顿,没有人反对,主要是嬴城没有反对,便继续道:“郡尉,郡监皆不动。” “郡内郡丞要重要很多,主要考虑的因素是辅左郡守治理,补足郡守为政不足之处,巴蜀之地郡丞前往右北平。” “齐郡郡丞前往南阳郡。” “……” “县府人员复杂,而且数量繁多,也因此,为了安稳过度,主要考虑方向,由对调郡守举荐七八县令或县丞随身前往对调之地。” “其余县府,对调未轮守的郡内县府官员。“ “同样,为了求稳,以山川河泽为参考,尽可能将官员轮守至熟悉的地缘。” 说着。 冯去疾喝了口水。 也静等嬴城意见。 可嬴城还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冯去疾内心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便加快速度的说道:“县府之内,乡,亭,里官员,着实太多了,也太复杂了了,即便是丞相府不眠不休两三月,也未必能悉数权衡下来。” “尤其是第一次轮守,老臣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轮守。” “尤其是举官令之后,昔日六国之地的乡里可谓是乱糟糟的一片。” “也因此,老臣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法子。” “政绩计政绩,轮守计轮守,互不相干。” “即政绩考核后任免乡亭里官员,等到要轮守之时,不必理会年限即刻轮守。” “毕竟乡亭里官员的任免,主要还是在郡县府内,朝廷也没有办法深入到乡亭里,更没有办法统计。” “至于轮守,老臣将天下各个乡亭里之名制作成了竹筹,均分为五份,每次轮守之时,抽取其中一份中的一双,一双名册即为同职对调。” “咳咳!”听到这里,嬴城还没有反应,李斯率先咳嗽了起来。 只觉得冯去疾为了省事,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轮守乡亭里。 简直,不要太省事了,简直为右丞相府省了一半的统计数量。 但是吧。 这个法子,貌似还不错。 朝廷政令到了乡亭里,基本是按照县府的意志行事,只要官员合适,其实,给谁当都无所谓的。 而最有意思的,乡亭里之长,大多数由名望高者担任,如此对调,恐怕只有天知道,五年后会被调到什么地方。 而这,能大大的遏制乡亭里宗族。 只是,这法子恐怕要苦了乡亭里之长了。 郡县府内朝廷还能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来调动,但是乡亭里之长,恐怕真有可能天南地北随便乱调的情况。 他不知道一向稳重的冯去疾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他,没意见! 用他的话来说,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官员调动并不影响秦律的执行。 “既然如此,便按照此册来轮守吧!” 嬴城轻轻的合上了轮守制册,没有提出丁点的意见。 甚至于郡守对调,他都没有任何的意见。 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就目前天下各郡郡守而言,他所熟悉的就只有内史郡郡守冯世杰,其余郡守,不好意思,一个也不认识。 站在天下大局上,他还是尊重这位执掌天下官员的右丞相意见。 而他需要把握的,是轮守制轮守方式的问题。 既然方式没问题。 那他就没必要吹毛求疵了。 至于什么时候发表重要意见,这,还要他在观察之中任免几个郡守,熟悉所有郡守,并知晓每一个郡守的为政为官之道才行。 “老臣遵命!”而听到嬴城同意,冯去疾也是长松一口气。 抽签对调乡亭里官员他也是担着风险的,万一嬴城觉得他惰政,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过。 选择这样的方式。 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嬴城执政之中,可以说是无数次强调乡亭里之事,无比重视乡亭里的发展。 而他也曾数次与嬴城交流,深知嬴城想要实现的战略目标。 这其中。 避免乡亭里内出现一言九鼎的乡老,是重中之重。 竹筹之法,是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此类问题出现的。 “监国圣明,冯公辛劳!”李斯拍了拍手,起身恭维道。 而王贲可谓是一动未动。 这种事情,他就不参与了,免得大家都不痛快。 “监国,老臣这儿倒是还有一件事,只是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此时似乎完全变成了冯去疾的主场,刚说完五年轮守制,又继续道: “陇西之事也是迫在眉睫,可此前监国让老臣召集各勋贵前来,如今也准备的七七八八了,监国是否要继续见一见。” “不过,若是监国要见,恐怕镖行西进,要耽误一些时日。” “若是不见,监国也不必心忧,老臣自会寻个合适的由头,让这些勋贵自行离去。” 听完,嬴城眉头一皱。 暗自沉思了起来。 却是李斯,眉头一皱道:“老臣觉得,还是有必要见一面的。” “天下之事非陇西一件,驴政之策也必须要功成之事,这奇畜的驴可是解我大秦耕牛紧缺的紧要之事,春耕虽然结束,但夏收秋收,运粮,运货,都要用到耕牛,能在年中弄来这奇畜的驴自然最好。” “即便是弄不来,也需要在明年春耕前弄来。” “今年的集体化农业,只是在内史郡四周推行,但明年可就要面向天下了,耕牛之事必须要解决才行。” “只有见一面,让这些勋贵安心,放手而为,给予勋贵信心,才有可能越过那漫漫黄沙之地为我大秦弄来奇畜的驴。” 此事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考虑。 陇西之事和西进之事,同等重要。 “那便见一面吧,冯公以为在何时为好?”嬴城当即同意了下来。 也觉得李斯说的很有道理。 “后日,只是这地点?”冯去疾略带询问的道。 “大律府!”嬴城也没有再考虑其他。 既然重视勋贵,除了咸阳殿,也只有大律府最为合适了。 很快。 内朝议事在四人群策群力之中完事。 李斯,王贲,冯去疾也相继离开。 而嬴城,则是继续坐着批阅奏折,将他巡视各处军事积压下来的奏折批阅完。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拿出来议的。 内朝议事,只是用来解决大事的。 天下大多数事情,甚至都到不了他这里,就会被丞相府解决。 而能递到他这里的奏折,更多的是一些比较大的事,且后面会留有李斯或者冯去疾,王贲,各级官员的意见。 如丞相府疯狂向他这里递奏折的事情,已经在冯去疾的震惊之中结束了。 虽如此。 这些天积压的奏折,嬴城还是处理到了天黑。 从他清晨返回。 在大律府真就工作超过十二小时了。 直到十一点,他才强制扔掉奏折,回扶苏府休息。 这一点,自从上次晕倒之后,他是严格遵守尽最大可能不熬夜,不劳累。 但是。 刚刚入睡,还没有过子夜,嬴城还是被强制叫醒了。 而嬴城,即便是生气,也在瞬间消失无踪,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便火急火燎的冲出了房门,怒吼道:“快,快,备马,备马,去武成候府,去武成候府!” 随着嬴城的怒吼。 整个扶苏府也紊乱了起来。 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 第277章 王翦,薨了 “发生了什么事?” 李贤嗜睡,可也被府中的动静给吵了醒来。 扶苏府因为城意院的动静而紊乱了起来。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就在李贤疑惑的时候,阿秋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公子让我告诉夫人,武成候府紧急通知公子,王翦老将军想要见公子最后一面!” “什么!”李贤的心里咯噔一下,惊叫出声。 王翦,要薨了! 虽然王翦行将就木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可这件事如此突兀的降临,还是令她吃惊不已。 李贤目光暗暗思索。 嬴城要娶王氏长女,王氏与扶苏府联姻,可以说,今后无论是扶苏还是嬴城,都有非常大的帮助。 尤其是王翦只要还活着。 扶苏府在军中就会有很大的威望。 虽然王氏还有王贲这颗大树,可这颗大树连王翦一半都不到。 当即,李贤迅速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也去武成候府!” 她对王翦的感情并没有多深,活了这么大,若不是此次联姻走动频繁,甚至连见面次数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也因此。 这种时候她首要思考的,是王翦去逝对扶苏府所产生的影响。 …… “什么,王翦不行了?” 李府,李斯在入睡中被管家砸门砸了醒来,身心一惊。 能够让武成候府派人来通知,这只能说明,王翦就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今夜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李斯忍不住的深吸了一口凉气。 愣神在门口久久无法平静。 许久。 王贲悠悠一叹道:“去传李化和云生前来!” “另外,派遣府中得力护卫,传本公密令,通传各郡郡尉,密切关注各郡兵马动向,记住,不要经手朝堂。” “是,老爷!”李府管家闻言,迅速的转身离开。 李斯目光渐渐低沉的盯着漆黑的夜空,弯月横空见不到一丝亮色,反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似乎今夜的夜色也预示着这是一个非常压抑的夜晚, 王翦已经病了很久了,所有人都知道王翦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可王翦一旦死亡,所造成的影响还是无法预计。 即便是王翦已经脱离朝堂八年之久。 可还是那句话,整个大秦稍有点名气的将军,都在王翦手底下当过将领。 大秦很多的盛传名将,有些甚至是王翦一手从底层提拔上来的。 这样的人物。 活着是一种隐患。 同样,活着是对天下乱贼最大的震慑。 不是他不信任众多的将领。 只是人心难测,一旦王翦这面军中的旗帜倒了,难保有人会因此生乱。 以防不测。 至于现在王翦放命他去不去武成候。 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出现过。 到了他这一步。 生老病死,亲朋离世。 早就看澹了。 …… 与此同时。 冯府。 一座比起李府要更加朴素的府邸。 冯去疾轻声的叹挽,没想到王翦会在这个时候薨。 “差人去武成候府,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冯去疾认真的嘱咐了几句,也是睡不着,便坐在了一颗大槐树下面,愁苦而又焦急的等待着。 冯氏和王氏联系紧密,但他和王翦之间却没有太多的联系。 甚至于还在刻意的避嫌,自王翦隐退八年来,除了和始皇帝一起去探望王翦,他再没有私下见过王翦一面。 王翦为军中领袖级人物,而他则是政事上的领袖人物。 这是有必要,也必须划清界限的。 “哎,四朝元老啊!” 冯去疾轻声叹息,似有一股忧郁的叹息之情。 只是。 现在他思量的不是王翦身前之事。 这些事情由王氏自己来处理。 真正让他心生忧虑的是,王翦的身后事到底要如何办。 按照惯例。 封王之事是肯定的,这也不是他思考的问题。 但是。 不管身前如何,死后坟前尽孝是必然且必须之事。 而王翦大多数门生故旧,大多分布在军事一方,且大多数都身具要职,不可能擅离职守前来送葬。 那么问题来了。 到底要不要前来送葬。 这是个大问题。 如关内侯赢亦薨后,虽然赢亦的地位同样超然,但基本上,大秦军事一方不需要考虑要不要去祭拜一下赢亦。 前往宗室祭拜的赢亦的,大多数都是宗室和宗室紧密联系的勋贵。 主要面向于皇室宗室两个方面。 而王翦不同,皇室宗室基本上不会去很多人。 但军事一方,各级将领,如果得知王翦薨了,必然是要前来祭拜的。 可一旦如此。 各个地方的防守便会空虚。 而另一个让他心忧无比的问题便是,王贲怎么办? 王贲身为王翦嫡长子,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在场。 但王贲身为护国都尉,统领大秦最强大的一支骑兵虎贲营,如今更是肩负着随时应对陇西之变的重要职责。 那么,究竟是要让王贲回家主持丧事,还是要王贲继续前往汧县。 就很头疼。 想了许久,他也没有下定决心。 …… 整个咸阳乃至咸阳周边,似乎在这深夜掀起了一股滔天风暴。 武成候府并没有隐瞒王翦不行了的消息。 相反。 在明确王翦真的不行了之后,武成候府相继通知了各个相关的人以及王贲念念叨叨想要见最后一面的人。 这导致消息也迅速的飞传。 大半夜被敲响房门的勋贵更是有不少。 而就在这风暴滚动之中。 第一时间。 被通知到的嬴城,在街道上狂乱的纵马冲刺后,火急火燎的来到了武成候府。 “通武侯让外臣来告知监国,武成候恐怕难过今夜,在此之前,武成候想要再见监国最后一面。” 嬴城的脑袋瓜像是要炸似得。 大秦的一座丰碑,要倒了。 夏无且曾说,王翦命不久矣,活不过三天。 但王翦又多活了二十二天。 他以为在夏无且药理,公孙光秘方,公乘阳庆的针灸脉络一起诊治之下,王翦的病情又好转了。 可是这突然间,王翦又不行了。 哪怕王翦多活一天,他也想要王翦活下去。 “武成候呢?” 武成候府灯火通明,嬴城骑马冲进府中大吼。 王府的管家在马屁股后面飞奔着大叫道:“侯爷在别苑,还请监国快过去。” 嬴城闻言,纵马狂奔,冲向了别苑所在。 一路所过。 武成候府的奴婢颤颤兢兢的站在路上,神色上,眼神中,无不充满着迷茫与慌乱。 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要干什么。 很快,在嬴城纵马狂奔之中抵达了别苑。 外面奴婢很多,但是到了别苑之内,却只有少数的护卫和王贲一家人。 王贲的夫人通武夫人安静的领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 旁边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中年男子和四五个孩子。 均焦急的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盯着房门。 见到嬴城。 通武夫人率先开口道:“监国,父亲在屋内,等您多时。” 嬴城迅速的下马,已经顾不得问询那么多了。 “武成候,武成候!”边喊着,便急忙之中冲了进去。 入内。 只见到王贲紧张的站在床头。 一句话也没有。 也没有眼泪。 见到嬴城进来,还不忘拜礼的道:“末将拜见监国!” 而后,王贲不等嬴城回话,便趴在床头对着王翦的耳边大喊道:“父亲,监国来了。” “来了啊,贲儿啊,你先离去,爹与监国有话要说。”王翦侧着身子,有一嘴没一嘴的长长道。 “是,爹!”王贲没有任何的犹豫。 对着嬴城点了点头,决然般的转身离开,并将房门紧闭。 “老将军!”嬴城已经前扑在了床头,只见床头有一堆碎末,像是被捣碎的人参。 而此时的王翦,已经干瘦如柴,却又面色极其红润,俨然一副回光返照之样。 这是吃了很多人参,再加上王翦的意志,这才坚持到了现在。 王翦枯瘦的手艰难的移动着抓住了嬴城的胳膊,另一手从被窝里面掏出来了一本纸张编订的书,艰难道:“这是老臣一生之总结,自从老臣闲赋在家之后,便开始着笔,望监国认真研读。” “勿忘兵事,监国谨记,勿忘兵事!” 嬴城两手捧着厚重的书册,是纸张书写,上面书写着四个大字,王氏兵法! “老将军放心,嬴城明白!”嬴城心中轻叹道。 “这是老臣的奏折,虽与监国相处时日短,但老臣,已心有决断!”王翦两只手沉重的捧着一道密封的奏折,死死的抓着递在嬴城的面前,道:“交给陛下,不要看里面的内容,记住,千万不要看。” “嬴城知晓!”嬴城沉重的接过奏折。 王翦气喘吁吁的紧跟着道:“监国,内安在法,外强在兵,富国在政,强国要兼修,万不可独一家之言。” “老臣死后,若秦国军事之事无统兵之帅才。” “监国可带着兵法之书前往云梦泽古寒山,尉潦隐居在此,老臣曾听闻,尉潦收了一个天资极高的弟子,姓韩名信,执意要争夺兵家领袖。” “陛下虽亏待于尉潦,尉潦抱憾此生,临走前,尉潦曾私会于老夫,言辞略有激动,言称此生不再为秦国出谋划策,但,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尉潦会宽容一二,若无人可用,请尉潦出山,坐镇秦国,尉潦断然不会拒绝。” 嬴城眼角微微湿润。 并不是亲情,而是感伤。 他没想到,王贲到死之时,也在为秦国谋划。 韩信,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知道了韩信的下落。 汉初三杰。 萧何入咸阳为县丞,张良入咸阳入宣传员,唯独韩信,了无音讯。 关于韩信的出身,知道的人并不多,在历史的记载上也是寥寥无几。 好似韩信的一切,都是从胯下之辱开始了那传奇人生,从此之后名闻海内,威震天下,成为千古流传的传说。 只是。 茫茫天下,韩信不冒头,根本无处寻找。 却不想。 韩信竟然是秦国国尉尉潦的弟子,尉潦,一个十年前在秦国叱吒风云,除吕不韦之外最具传奇色彩的人。 只是尉潦自从被流放之后,便死在了路上,在秦国,尉潦这个人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如今再次听到王翦所言,他便明白了过来。 “嬴城知晓,若有机会,定亲自前往古寒山将尉潦请回来。”嬴城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对王翦的保证。 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有一类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就一个时代。 张良不是,张良早就在滚滚世俗之中混迹太久,一切皆为生存。 萧何也不是,萧何也是一个为了生存而奔命的人。 也因此。 是时代成就了张良和萧何。 但是。 韩信不同。 这种人在深山之中明天理,只为有朝一日腾飞九天,创造一个传奇的时代。 可以说。 刘邦可以没有萧何和张良,但不能没有韩信。 没有韩信,也就没有樊会,陈平,周勃,曹参这些平平无奇却又成为一代名将的将领,更没有汉初的天下。 “一定要修身修心修神,一定要修,一定要修,秽土一定要练,监国一定要记住老臣说的,一定要去勤奋练习。” 却是王翦,用力的抓着嬴城的双手,竭力的嘶喊道:“监国有过于妖异的智慧,智近妖者,必夭折于世,此为天数,非人力可定。” “语嫣是个好孩子,善……待……她……” 嬴城不知道王翦究竟用了多少意志在支撑着。 也不知道王翦为了见到他,吃了什么。 可现在。 他只见到王翦的童孔不断的放大,在极力的挣扎着说话,可呼吸越来越平缓,声音越来越小,双目渐渐的无神,干瘪的皮肤一点点的没有了动作。 可那面容,可那身体,可那双手,似乎在用力的挣扎着,很痛苦的用力抓着什么东西。 可是。 那紧紧抓着他的双手,慢慢的,一点点的,冰凉了下去。 人的死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人死后,究竟会不会有鬼魂,是入地狱还是上了天堂。 他不知道。 但他此时,亲眼见到了一个人,自然的死亡。 是痛苦的。 他无比的确定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他恨不得亲手去解决掉面前时不时抽搐一下的王翦。 仿佛。 此时有什么东西,在用力的抽取王翦身上的东西。 “老将军,你知道吗,我嬴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二十一世纪,也就是两千二百三十二年后,我从未来穿越而来。” “我很迷茫,也很急迫,你知道吗,秦国被灭了,五年后,不,四年后,也就是始皇帝三十七年,陛下第五次东巡,驾崩在沙丘平台宫,李斯和赵高篡改诏书,立胡亥为帝,随后,朝政被赵高把持,李斯玩不过赵高被赵高抄家灭祖。 老将军你知道吗,胡亥继位后,我爹扶苏被赐死了,扶苏府被抄家,整个皇室除了胡亥自己,全都被胡亥杀光了。 老将军,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么,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五年后,江东的楚人攻到了咸阳,一把火烧掉了我秦国的功绩,自此之后,我秦国,成为被千夫所指,恶名昭彰的暴秦。 祖父被骂了两千年,死后犹如鞭尸之痛啊,何等的恶毒。 我着急啊,老将军!” 嬴城低声的趴在王翦的耳旁轻声细语,声音颤粟。 诉说着他这一辈子都不敢说出来的秘密。 也是唯一一个,他对一个或许是活人的人说,沉压在他心中的秘密。 似乎。 当他说出这些的时候,心中变得无比的畅快,那种压在他身上的压力,竟然消失了。 可就在此时。 原本抽搐不已,渐渐没有了声息的王翦。 突然抓着嬴城的胳膊,勐然间就坐了起来。 无神的眼睛突然就变得有神,软绵绵的嘴巴变的有力气了起来,一副不可思议的王翦,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嬴城被吓了一大跳。 整个人甚至汗毛倒立。 不敢相信的盯着王翦。 王翦不是要挂了吗? 为毛又活过来了? 骗他的,就为了骗他说出这个秘密? 不可能,不可能。 可特么,这是什么情况。 但凡他认为王翦还能活,就绝不可能说出这些。 可现在。 王翦活过来了? “是真的!”嬴城摇摆不定的认真盯着活过来的王翦。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王翦沉声道:“既知未来之事,那便绝天绝地,永绝后患,绝不能仁慈。” 嬴城还以为王翦还要说什么,甚至以为王翦会再问。 没想到王翦竟然一句疑问也没有,一句又一句的杀,杀,杀。 澎! 王翦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突然间又倒在了下去,口中却又不断道:“荧惑守心,天下将乱,非人力可违,乱起南越,南越,南越,南越。” 第278章 王贲的抉择,忠与孝 “老将军!” 嬴城一声晴天霹雳般的惊叫。 外面的王贲便冲了进来,连滚带爬的冲在了床头,摸着王翦凉透了的身体,大喊道: “爹!” “爹!” “爹!” 瞬间。 屋内屋外哀嚎声一片。 “爹!” 几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也跟着冲了进来,哭嚎着。 “爷爷!” “叔父!” “老爷!” 别院内,房间内,一片哀嚎。 嬴城烦闷的走出了房间,看着跪在门外嚎哭的众人 心情更加的沉闷。 倒是几个小孩,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有个小孩见到嬴城,还不忘咧嘴的笑了笑。 正当嬴城往旁边挪动的时候。 一名年轻的女子,穿着素衣走了过来,道:“城儿!” “三姑!”嬴城道。 此人,正是王离的正妻,大秦三公主赢菲,王语嫣继母,嬴菲拉着一个如瓷器娃娃的小女孩,指认道: “语嫣,还不见过你的监国。” 王语嫣一脸茫然的仰着头打量着嬴城,奇怪的问道:“你就是我的夫君?” “语嫣,不得无礼!”嬴菲急忙纠正,向嬴城解释道:“城儿见谅,语嫣还小,不懂礼数。” “无妨!”嬴城摆手,轻轻的半蹲在王语嫣的面前,道:“是啊,我就是你未来的夫君!” “长的还挺好看的。”王语嫣笑道。 “呵呵,来日方长,以后慢慢看!”嬴城起身,抓着王语嫣的另一只手,道:“三姑若有事,城儿先带着吧。” “那,麻烦城儿了!”嬴菲点了点头,松开手,对着嬴城微微一笑,上前几步跪在了门前,也……加入了嚎啕大哭的队列。 满院之人,几人真情几人假意几人真哭,这世上迷惑颠倒,颠倒迷惑,何时了哦! 嬴城挪了挪,拉着王语嫣走在了李贤的身边,道:“娘!” “王氏女?”李贤也没有见过王语嫣,这还是第一次见。 “嗯!”嬴城点了点头。 李贤眉开一笑,轻轻的蹲下来,不知道何时,已经在手中摸出来了一枚非常精致小巧的玉坠,道:“语嫣,我是你未来夫君的娘亲,初次见面,这枚玉坠送给你,好不好!” 说着。 李贤拿着一个会发光的玉坠,在王语嫣面前晃悠。 “好漂亮!”王语嫣一眼就被玉坠给吸引了目光。 也不怪王语嫣眼馋。 嬴城在旁边见到了眼馋。 祁连玉中的羊脂白玉心,没有半点杂质,只要有丁点的光亮,玉坠就会发出透亮的白光。 这种玉石,即便是大秦皇宫中都不多见。 不过,王语嫣似乎眼馋却又不敢拿。 嬴城笑了笑,接过玉坠道:“拿着吧,没事!” “嘻嘻,谢谢……娘亲。”王语嫣亮闪闪的接过玉坠,好奇的在火光前摆动。 整个玉坠像是一个圆形白点,发出白泛的光芒。 不过,听到王语嫣的称呼,李贤微微一尴尬,急忙向四周看了看,没人发现,小声道:“你这孩子,倒也实在,不过,现在可不许这么叫,现在啊,还没到改口的时候。” “不如,你称呼我为舅母便好。” “ 舅母?”王语嫣奇怪的瞅着李贤,道:“为啥这么称呼?” 李贤解释道:“你母亲是三公主,我是三公主哥哥的妻子,自然是舅母了。” “哦,舅母!”王语嫣奇怪的扭头看向了嬴城,问道:“那你岂不是我表哥了,嬴城表哥?” “也可以这么叫!”嬴城点了点头。 就在这交谈之中,几个孩子又来到了嬴城的身边。 “王奋拜见监国!”年长的一个,也有十四五岁了。 剩下的几个,也在七到十一岁之间。 彷若此时,在这悲伤万分的别苑之中,变成了一场认亲大会。 大舅哥,小舅子,小姨子,大姨子,这些人,今后均算是嫡亲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屋内在穿衣,敛尸。 而王翦身份地位的确不同,甚至要比赢亦要尊贵许多,王氏家丁抬着一个玉椁进了屋内。 一整块蓝田玉石打造的内椁。 王氏对王翦身后事早有准备,且是特殊的准备。 已经开始往玉椁之中放入玉器,铜器,甚至放入一尊鼎在里面,尤其是一面尊碑,上面记录着王翦的功绩。 院子中的人越来越多,不少王氏亲族也从频阳赶来,嚎哭声也是越来越响亮。 但屋子里面,王贲和几个兄弟,不知道在忙什么。 足足两个多时辰一直在玉椁旁边倒腾着,听一些闲言碎语,似乎想要保证王翦的尸身不朽。 而且这似乎不是王氏自己的意思,而是始皇帝的意思,在这方面,早有准备。 】 尤其是。 听小道消息,王翦的墓葬并不入王氏祖坟,而是要葬在始皇陵旁边。 终于。 王贲和王氏兄弟抬着一个裹着白布的内棺椁走了出来。 中间让开了一条路。 这里算是武成候府的内宅。 灵堂自然不可能在内宅,要去外院置办灵堂。 “娘亲你府中休息吧,天亮后,儿臣通知父亲回来。”嬴城轻声一叹道。 世事如此。 王翦这一走,朝堂局势又要有一系列非常大的变动了。 而扶苏府与王氏联姻,更多的是与王翦一脉联姻,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扶苏回来与王氏一起主持大局。 这只是第一个变化,且是最微小的变动。 “也好!”李贤也觉得乏困,能以怀孕之身前来,她已经给足亲家的面子了。 直到近天亮之时,王贲才忙完,第一时间来见嬴城。 “臣父其实早就油尽灯枯了,前几日便开始吃的很少,但是昨日夜食,吃了两碗米粥,还想要吃羊腿,末将只能捣碎羊腿灌汤。” “其实,那个时候末将就有感,就在子正二刻,父亲突然大喊二伯父,末将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频阳喊二伯父,可似乎父亲也知晓时间不多。” “要见监国,并传了几个兄弟,语嫣叮嘱。” “眼看着父亲进气不多,出气粗糙,末将只能以勐药强行吊命,等来了监国。” “或许父亲此生最大的遗憾,还是与兄弟反目吧,那时末将也年幼,不知其中干系,或许监国也不知。” “其实那位二伯父,也是自幼熟读兵书,广博学问,时有经国之论,只是,二选一,自父亲为将后,二伯父便再没有离开过频阳,或许,这也是父亲念念不忘二伯父的原因吧。” “尘归尘,土归土,人死债消,只希望上一代的恩怨,别再影响到这一代人了!” 王贲看不出悲伤,也似乎是见多了生死,没有太多的感觉。 也算是没有遗憾。 膝下尽孝,王贲被调回咸阳,而且没有跟着南巡,这些时日照顾王翦,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王将军节哀,武成候走的……很安详!”嬴城轻声一叹,从此之后,在他这里,除了他穿越而来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翦死前的状态,让他记忆深刻,这辈子都忘不掉。 人死后,究竟去了哪里? 眼看着王翦要死了,在他闲言碎语之下,王翦突然像是还魂过来。 尤其是。 王翦临死之前,那念念叨叨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蹲在武成候府这些时间,他就在不断的思量。 这句话,应该是一种预言。 荧惑守星,应该说的是时间。 天下将乱,应该是字面意思。 非人力可违,让他踌躇,如果按照他的意思,那便是他现在所做的努力,根本无济于事,无法改变大秦的命运。 “南越吗?“ 嬴城思绪在紊乱。 “什么?”王贲奇怪的问道。 不知道嬴城在说什么。 但很明显。 此时的二人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没事!“嬴城勐然醒悟过来,道:“虽然此时提及不合适,但我还是要问,汧县和武成候的丧事,王将军要如何抉择。” 王贲沉默了下来,忧郁的盯着天边晨光。 嬴城也没有打扰王贲。 虎贲营全军开拔汧县,接下来要羊装扫清汧县一带盗匪,并随时应对陇西危机,一旦有任何不好的消息,虎贲营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陇西。 虎贲营主将,必须要随军开拔,在武成候的丧事与虎贲营之间,必须二选一,不可能兼顾。 武成候的丧事,不可能今日下葬。 许久。 王贲沉声道:“还望监国允王离回咸阳主持丧事之后再前往北境。” “虎贲营今日拔营,待末将安顿好丧事之后,即刻归营,率军西行。” “末将相信,父亲泉下有知,定会理解。” 嬴城深吸一口气,道:“好,长公子也会从雍州回来。” “谢监国恩待!”王贲拜谢。 嬴城没有过多的纠缠,也知道现在的王贲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当即简明扼要的问道:“王将军对南征之事如何看待?” “我是说,南征三路大军,屠睢为帅,赵佗,任嚣为主将,三路齐攻南越,要不要暂时停止征伐,修整之后再行南征。” 王贲不理解为何嬴城要在此时提及这个问题,虽有狐疑,但还是沉吟片刻,道:“南越之地只是百越之地的一角之地。” “是百越国,东吴国的残余,包括会稽,故障,庐江以南,西南的部分,都是越人,越人能征善战,野性难驯,的确不容易平定。” “我大秦也数次组织大军南征,一路将战线推到了南岭之地,这才有了南越百国。” “其实,南越百国更像是诸侯残余,主要有昔日诸侯乱战灭亡的王室,有罪的贵族,被诸国不容的罪犯,再加上南越山岭之中的野人,形成了南越那狭隘之地百国共存的局面。” “如果将南越国放在江东,九江,济北,哪怕是巴蜀,早就平定了。” “但是南越之地,因为南岭的阻隔,又在群山之间,不能进行大规模的扫清,只能靠人命去探路,进攻。” “其实按照末将的意思,年末十一月到一月之间,南岭会有一个多月的东北风,用火攻南岭之法,火烧南岭,烧出一条路,稳扎稳打,推进武关道,建立粮草辎重路线。” “五年之内,必能以最小的损失平定南越。” “但陛下认为此法有伤天和,便发动刑徒进攻,依靠刑徒军靠人命推进南线。” “虽然此法有弊病,但南越百国并不是一体,各自为政,只要不是一个整体,此法便能稳步平定南越之地。” “其实平定南越,屠睢真正的敌人不是南越百国,而是南岭复杂的天时地势,尤其是瘴气,未见敌先自损三千。” “南征之战,是生死之地,按照末将的估计,三十万刑徒军,战损至十万,便能安定南越。” “屠睢也是老将,对南越也算是非常了解,定然可以平定南越。” 嬴城皱眉问道:“那倘若南越百国形同一体呢?” 王贲也眉头紧皱,道:“这应是不可能之事,南岭之内多是入云的山川,想要合为一体,近乎不可能。” “可倘若真的内部统一,那很麻烦,只要据守横浦、阳山、湟溪三关,恐怕再想要进攻,就很难了。” “这样吗!”嬴城踌躇思量。 “是南越发生了何事,或是南征军出事了?”王贲不解相问。 “老将军去世前,反复提及南越,言称乱起南越。”嬴城微微一顿,道:“只是,我也想不明白,老将军为何会有此遗言。” “屠睢所率领的南征军,多是刑徒,是以二十万御三十万,以此法的确是可以平定南越。” “而我大秦,只需要保证庐江,苍梧安稳,粮草辎重不受影响即可,尤其是现在蒙武将军平定会稽,更令南征军安心。” “乱起南越,如果老将军所言非虚,那只有如将军所言,南越一统,方能雄踞岭南,辐射我大秦南线,随时可乱西南之地。” “这样吗?”听到嬴城解释,王贲也算是理解了,不由眉头紧锁,反复思量,道:“倘若真如父亲所言,乱起南越,末将反复思量,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嬴城问道。 “监国可还记得江东的项氏一族。”王贲沉声道:“陛下南巡,其实主要的目的,就是项氏一族,平定项氏一族江东便会安定。” “但几十万精兵强将扑空了,项氏一族连同江东贵族消失不见,渡海而去。” “这只是其一,毕竟贵族造船可以走,可项氏一族在江东还有数万兵马,不可能尽数渡海离去。” “而各方军情显示,项氏一族兵马并没有向故障,东晦调动的迹象,但却神秘消失了。” “如果真有一股力量能够统一南越,只有从会稽离开的项氏一族和楚国贵族。” “海外有什么无人知晓,可倘若项氏一族想要复国,就一定会回来,也只有一种可能,项氏一族图谋南越百国。” “相比起我秦国,项氏一族图谋南越反倒是比我们容易许多。” “只要项氏一族打着反秦旗号,便能轻松的进入南岭。” 嬴城沉吟,思绪在滚动,心情无法平复。 王贲的提议让他也醒悟了过来。 这,很有可能。 这个时候的渡海,想要在海外寻找生存之地,从会稽离开,能抵达的地方,一个是琉球群岛,一个便是台海。 而若是无法长距离跨越近海,沿着沿海航行,能去的地方,一个是济北胶东,另一个地方,便是南越之地。 若项氏一族这些年抱着狡兔三窟的想法,从会稽过闽中抵达南越的路,应该也早就被项氏一族摸清楚了。 “传令给屠睢,蒙武,南境各将军,摸清楚南越的情况,找到项氏一族的下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找到项氏一族的兵马去了哪里!” 嬴城沉声道。 王贲身为太尉府护国都尉,拥有足够的权力来处理这件事。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近乎是压在他心底的一块巨石,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被临死的王翦一搞,这块巨石一时半会是去不掉了。 第279章 嬴傒病故,秘而不发 武成候薨了! 武成候薨了! 武成候薨了! 咸阳湖畔,伦候府,伦候站在门口凝视着咸阳城方向。 上雒,城阳候府,芈城深叹的站在院门口,对着咸阳城方向深深一拜。 汧县,五马候府,乌氏参不知息怒的看向咸阳城方向久久无法平息。 咸阳城内,秦伯候,泾阳候,赵府,姚府等等等所有的勋贵,似乎都久久的无法安宁,踌躇不前。 似乎随着王翦的死亡,一个时代要落幕了。 “王翦,这就走了吗,无声无息啊!” 雍城,关内侯赢亦久久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 “将军,将军,将军!” 郊外,山野之中,有人连续不断的哀嚎,对着咸阳城方向哀嚎着,叩拜着,前进着。 天亮了。 咸阳城却一片又一片的白缟挂了起来。 似乎突然之间,咸阳城失去了颜色一般。 就连乐坊之内的乐声都少了许多。 咸阳城笼罩了一层的白色。 朝廷并没有下令天下缟素。 但是咸阳的百姓,家家户户的门前,却自发的挂起了白幡。 “将军,小卒十一年卒,恭送将军,望将军,一路走好!” “函谷关内,无名小卒张五前来送将军,将军一路走好。” “井陉之战小卒刘兴,前来送将军,将军,一路走好。” “牧野之战小卒张氏三兄弟前来送将军,将军,走好!” “王家军先登营,先登之将孔生恭送将军,将军,一路走好。” “大梁城先登之将杜远山前来为将军送行,将军,走好。” “阏与一战,小将不才,为将军挡箭,此,为小将一生之荣誉。” …… 武成候府,突然涌来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 这些人穿着破旧不堪的残甲,缺胳膊少腿的跪在武成候府门前,高声呐喊,对着武成候府大门深拜。 王翦一生征战七十七载岁月,自十五岁从军,自八十二岁隐退,历经四朝,从军中小卒开始,七十七年未歇息片刻。 从秦昭襄王到动荡的孝文王,庄襄王,再到气吞山河的始皇帝。 秦国从来没停止过战争。 而王翦,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征伐。 提拔出无数的良将名将,统领过一支又一支的兵马,训练出如虎贲营,破燕营,御前营等大秦锐士。 将军百战死。 王翦参与和统领指挥过的战争,早已超过一百。 在血与火中淬炼出了大秦战争的地位。 与李牧较量于沙场,与廉颇争伐,与暴鸢一争高下,与乐毅,秦开、剧辛末代争伐,与庞煖,项燕等无数名将征战天下。 前五十年,白起撑起了秦国。 后五十年,王翦撑起了秦国。 对于秦国盖世军威来说,这个时代,属于王翦的时代。 而对于秦国成百上千位名将来说,王贲,李信,内史腾,杨端和,桓齮,蒙恬,辛胜,羌瘣,李由等均在王翦手底下崛起。 王翦的退隐是必然的结局。 即便是时过八年,王翦在军中的影响,依旧无人可代替。 曾经受于王翦之下的将领,如今正在大秦军事中担任着重要的职位。 “tmd!” 然而,就在这举城哀恸之中,嬴城一股怒火中烧的暴跳如雷。 “驾!”还没有离开武成候府,嬴城火速翻上战马,风风火火的冲向了渭阳君府。 渭阳君也算是在咸阳城根基深厚,坐落在渭水西岸,自有渡口,院中有湖泊,其宅院虽然比不上李府,却比武成候府要奢华许多。 “让开,让开!” 嬴城马不停蹄的冲进了渭阳君府。 无人敢阻拦。 而此时,渭阳君府也没有人出来阻拦。 整个渭阳君府一片的慌乱。 无人理事。 “监国!” 宗正府府正嬴天焦急的站在一处别苑门口,见到嬴城前来,急忙上前拜见。 “渭阳君呢?”嬴城焦急的问道。 “在里屋,只是,恐怕,时日无多了。”嬴天边往里面走,边解释道:“若不是人参附子汤,恐怕此时渭阳君已经暴毙而亡了。” “自医治疗养司出人参附子汤为老将军续命之后,各家都有备无患的备了些,以防不测。” “今日辰时,老将军薨了消息传入祖父府中,突然祖父就气血逆行,吐了几口鲜血,犹如濒死之状,昏迷了过去。” “祖伯母眼看情况不对,便熬了人参附子汤灌了下去。” “这才急忙之中喊了微臣,微臣虽然不懂医疗之术,却也略懂一二,祖父身体颤抖,疼痛难忍,伤口崩裂,这是旧伤复发之状,止血之余,这才去请了医治疗养司的医生,通知了监国。” 正说着。 嬴天便带着嬴城来到了一座如宫殿的门前。 正巧几个穿着医冠的中年男子从房中出来,嬴城急忙问道:“渭阳君情况如何?” “医治疗养司特等医师方自在拜见监国!”其中一个地位很高的医师急忙拜见,可是在抬头之余,却微微一叹,道:“启禀监国,下官不敢断言,只是下官见渭阳君之情况,恐怕,时日无多。” “到底怎么回事?”嬴城怒道:“月初渭阳君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会?” 方自在摇头一叹道:“渭阳君情况不似其他,属旧伤暴毙,气血逆行,脉络错乱,其心房之内已经积压了大量的血。” “此类病情,只会在突然间爆发,一旦爆发,恐怕连交代后事都做不到。” “辛好及时用了续命勐药,只是,这续命勐药有利有弊。” 方自在微微一顿,左右观望,小声道:“其实,这勐药乃是提命之药,忌讳沉疴勐发之症。” “武成候的病情与渭阳君的病情不同,武成候虽有旧伤,却早已痊愈,只是因为气血衰弱,身体机能老死,也因此,用续命勐药来唤醒气血,看天数能续命几个月。” “可渭阳君的情况,同为习武,虽年老却依旧在练武强身,这导致渭阳君气血依旧强盛,比之年轻不足,却在这等年纪少有。” “可是,渭阳君早年右臂被斩,身体多有减伤,往日不显,一旦气血喷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此种情况,需以辅药疏通,封针定穴之法封住气血,或有一救。” “可,用了人参附子汤,依靠自身疏通气血之力,反倒是,害了渭阳君,强吊一口气,却气血逆血,攻心而上,便再无回天之力。” 嬴天听完勐然一惊,眼神已经已经扫向了四周,见无人听到,这才放心了下来,一脸惊骇之意的看向了嬴城。 嬴城也是看向了嬴城,心中惊疑万分,已经冷厉的道:“此事严禁外传,你们该明白,若流传出去,对你们而言是什么后果。” “下官明白!”方自在急忙道。 “渭阳君现在?”嬴城沉声问道。 “下官抽血化淤,以针封穴,只能暂时稳住渭阳君情况,但,这只是权宜之策。”方自在迅速道。 嬴城头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渭阳夫人坐在床头安静的陪伴着嬴傒。 “曾祖母(祖母)!”嬴城和嬴天相继拜见。 此时的渭阳夫人虽然很冷静,但早已是满眼悲伤,见嬴城前来,起身道:“城儿来了啊,你们聊,自不必伤感,人之生死难料,渭阳君能活至今,已是万幸。” 说着。 渭阳夫人挪在了外塌所在,将渭阳君床头空了出来。 “曾祖母放心,城儿定命医治疗养司全力救治曾祖父,夏无且,公孙光几人也在赶过来,相信曾祖父定还有救。”嬴城几步上前,却见渭阳君嬴傒光着身子,全身上下插满了一根根纯银打造的银针。 银针如能吸血般,每一根银针都显红色。 尤其是在嬴傒的心口位置,被一根软银管插着,里面的血不断的往外流。 嬴城大概明白了方自在的意思。 对于突然旧伤复发,气血喷涌的嬴傒而言,人参附子汤其实就是毒药,若是及时救治,渭阳君还可能有救,但是用了人参附子汤,那只有死路一条。 自是。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他和嬴天甚至都没有考虑,便达成了一致。 “曾祖父,祖父!” 嬴城和嬴天半蹲在床头轻声呼唤。 可此时的嬴傒昏迷不醒,一点动静都没有。 嬴城目光看向了方自在。 方自在急忙轻声道:“监国,下官也不知道渭阳君能否醒来。” 嬴城烦躁的摆了摆手。 正此时。 门外的护卫禀报道:“老夫人,监国,宗正,医治疗养司司正夏无且,公孙光,公乘阳庆来了。” “快请进来!”不等渭阳夫人回话,嬴城已经起身道。 “诺!”护卫应声。 夏无且三人就在门口,转瞬便走了进来,“下官拜见国夫人,监国,宗正。” “伯母,伯母,伯父如何了?”还不等嬴城回话,门外响起了山陵君嬴刍焦急的声音。 还不等音落,嬴刍已经焦急的闯了进来,见嬴城也在,急忙拜道:“监国也来了,嬴刍拜见监国。” 嬴城烦躁的抬了抬手,心情很不好的对着夏无且道:“都不必多礼,快来诊治渭阳君。” 说着,起身头疼的捏着双鬓,给夏无且三人让开了路。 嬴天也起身,先后拜道:“见过伯父,夏司正,公孙医圣,公乘医圣。” 这样的称呼很合理。 为了让公孙光和公乘阳庆为秦国效命,朝廷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 便是朝廷赦封公孙光,公乘阳庆为医圣,也为了夏无且心态不失衡,顺便也把夏无且封了医圣。 不管这三人医术上是否堪比扁鹊,但这三人的名,已经与医圣扁鹊同列,在名声上,只比神农次一等。 医祖之下,医圣之列。 嬴刍迎了上来,火急火燎的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昨日我还与渭阳君饮酒,怎么就?” “伯父,今日辰时……”嬴天站在嬴刍的旁边又原话解释。 嬴城烦闷的站在床边,瞅着夏无且三人给渭阳君诊断。 夏无且,公孙光,公乘阳庆三人虽各有所长,但望闻问切是医术的基础,三人都是第一时间选择了切脉之术诊断。 问是不可能了。 诊断之后,三人各自开始查验方自在的处理。 说真的。 此时他是真怕这三人也给他诊断出一个回天无力的结果。 无论是渭阳君还是武成候,在秦国的影响力都非同凡响。 若是这两公候先后薨死。 那他就要担忧秦国人心不稳的事情了。 可担心什么便来什么。 片刻后。 夏无且三人相继起身,纷纷摇头道:“请监国治罪,下官医术平庸,恐怕渭阳君,回天乏术。” “庸医!”嬴城怒道:“若连渭阳君都救不了,你三人愧对医圣之名。” 夏无且三人一慌,急忙跪地叩首,不敢乱语。 “无论如何,也要保渭阳君一命,还望三位全力而为,哪怕是一个月,也要保住。”嬴天也走了上前,急迫的道。 “城儿,天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必为难三位医师!”渭阳夫人坐在外塌轻声劝道。 “城儿明白,自不会怪罪三位医圣。”嬴城心中不悦,但还是和气的回了一声。 但扭头看了嬴天,嬴天深吸一口凉气,心领神会,转身冷漠的离开了殿内。 屋外,嬴天冷漠的下令道:“从现在起,渭阳君府所有人严禁外出,封锁别苑,禁止任何人靠近。” “传我调令,前往宗正府调遣府兵,入驻渭阳君府。” 屋内,嬴城冷漠的盯着夏无且三人,道:“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月内,渭阳君,本监国,要让渭阳君活着。” “这,启禀监国,下官……”夏无且一脸为难。 嬴城都没有问他们渭阳君到底是什么情况,尤其是特等医师方自在等人医治疗养司的医师已经先行医治。 想必嬴城已经知晓渭阳君的病情。 此等情况,不要说一个月,恐怕能活三天,已经是极其罕见之事了。 可以说。 方自在几人的医术虽不及他们,可处理方法还是十分妥当的。 一个月。 他们真的,无能为力啊。 “你们应该明白本监国的意思,记住,渭阳君卧床医治,医治疗养司全力救治,病情缓和,我不希望有第二种声音出现。”嬴城冷漠的道。 瞬间。 不管是夏无且,公孙光,公乘阳庆,方自在,还是嬴刍,渭阳夫人,都一脸惊骇的盯着嬴城。 “下官,谨记,定拼尽此生所学救治渭阳君。”夏无且几人颤粟的跪着回道,不敢有丝毫的抬头。 “这,监国,如何能这样做,倘若……”嬴刍不敢相信的惊道。 “山陵君,记住,没有倘若,一个月后发丧,没有第二种声音。”嬴城冷漠的转身,走在了渭阳夫人的面前。 渭阳夫人,始皇帝亲封的国夫人,在大秦,活着的国夫人不多,但嬴城还是阴沉的道:“还望曾祖母理解,为了秦国天下,这些时日,便留在府中,另外,若有宗亲前来探望,还望曾祖母一应阻拦。” 渭阳夫人惊骇的目光盯着嬴城,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何,监国竟要如此绝情吗?” 嬴城沉声道:“一日两位公候,一个军功公候,一个宗室公候,威望皆为鼎盛,绝不能同日而亡。” “只能密而不发,必须延后一个月,我不希望消息外泄,曾祖母你明白吗,若有任何威胁到我大秦天下安定的危机,不管是何人从中作祟,休怪城儿不念情分,你说呢,敏和公主殿下。” 咕噜。 渭阳夫人吞了吞口水,艰难道:“老妇谨遵监国之命。” 第280章 身后事,世事难料 “你觉得此事真的是曾祖母所为?”嬴城沉闷的问道。 “五十年了,铁石心肠也该化了,况且,祖父祖母双双在世,是宗室之中辈份最大的一位了,如何也不应该。”嬴天也沉闷的回道:“只是,太巧合了,巧合到不得去猜测。” “武成候前脚过世,后脚渭阳君就暴毙,若此时谣言兴起,若被利用,恐怕会陷监国于险地。” “杀机在我?”嬴城沉声道。 嬴天冷声道:“变法,陛下西巡,监国临朝,谁把持朝政,便对谁不利。” “只是,下官在想,若此谋划为真,意欲何为,停止变法,还是让监国让位。” 嬴城顿了顿,左右权衡,还是模棱两可的道:“陇西朝廷已调查多日,一直没有结果,但种种迹象表明,陇西恐有举兵之变。” 闻言,嬴天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嬴城,骇然道:“若如此,二者虽毫无关联,可,咸阳若谣言四起,危及监国之位,陛下定要结束西巡回咸阳稳定大局。” 嬴城惊疑不定的盯着嬴天,“这二者能有关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细思极恐,令人心惊不已!”嬴天沉闷的道。 嬴城也是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他也认为渭阳君这件事太巧合了。 王翦刚死,渭阳君就出事了,虽然诊断是旧伤复发,但,一日双候病故,有人将矛头指向他执政不当,上天警示,咸阳必定会人心躁动。 可倘若将咸阳之事与陇西之事联系在一起,逼着始皇帝返回咸阳,陇西再起兵谋反,亦或者将始皇帝也刺杀。 届时,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仅仅是猜测,真若是巧合,生老病死这件事,谁也说不上。 “雍城守军秘密调入咸阳充当宗正府,以防不测,雍城可以乱,但咸阳不能乱。”嬴城沉声道:“另外,秘密调查渭阳君旧伤复发一事,尤其是赵府,若真有隐情,此事恐怕与赵府有关。” 他不得不多做考虑。 渭阳夫人赵敏,赵孝成王之女,赵国敏和公主,昔日长平之战结束,赵国兵败求全,一面仇恨秦国,但为了让秦国停止进攻,赵国割地求和,同时与秦国展开了联姻。 战败之国,昭襄王为彰显秦国威严,本应该入宫,嫡子娶妻的几个赵国公主,全部下嫁给了宗室之子。 这其中,当时十六岁的孝文王庶子嬴傒,便娶了现在的渭阳夫人,敏和公主赵敏。 这件事已经过去五十年,少有人提及,但在宗室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赵府,便是渭阳君的外戚,依托渭阳君在秦国成为数一数二的勋贵家族。 主要是由赵孝成王嫔妃明妃之子,赵敏的弟弟赵宏迁至秦国而成,后来赵国被灭,赵孝成王一脉,与赵宏亲近的三个赵王室宗亲进入赵府,形成了现在算不上庞大的赵府。 其实就是在赵国混不下去的皇子在秦国混的不错,陆续有赵国宗室搬迁过来。 而这也是赵国为数不多在秦国有地位的势力。 大秦勋贵们错综复杂,这是很难理清楚的。 但按道理来说。 赵府不会存在复国的念头,毕竟现在的赵府在秦国的地位并不低,且与秦国早已相融。 这其中,奉常府府令赵洽,便是赵府如今的家主,赵宏的嫡长子,而赵洽绝无可能造反,始皇帝对赵洽的恩遇,那可是真的知遇之恩,从微末之中一路提拔到奉常府,赵洽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没有丝毫的懈怠。 若不然,也不会在陈强出事之后,被始皇帝升任为奉常府府令。 “下官遵命,只是,若查出有问题?”嬴天也是知晓其中细节,轻声问道。 “先查吧!”嬴城吩咐完毕,便起身离开了渭阳君府。 走在渭水河畔,嬴城盯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犹豫了几分,还是忍不住的道:“剑甲,我要动用黑龙卫的力量,近日发生的事情,让我心神不宁,有大事要发生,变法的反噬,恐怕要来了。” 剑甲眉头紧皱,就站在嬴城的身侧,道:“陛下并没有吩咐,况且,监国能调动罗网的力量,已经足够了,并不需要黑龙卫。” “我只是负责保护监国的安危。” 嬴城没有理解,沉声道:“去调查赢亦,嬴天,我要知道,宗室到底在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剑甲一惊,忍不住的滴咕道:“监国刚刚还与嬴天推心置腹。” 嬴城摇头道:“但是嬴天没有说另一种可能,宗室要借助双候之故,阻止变法的推行,恢复宗室的实力。” “除了六国余孽,宗室同样拥有联络天下的力量,甚至,发动陇西之变。” “我不相信,一个平静了几十年的陇西,一个被分解压制了几十年的乌氏部落,一个旁支王族的乌氏苦,有胆量在朝廷三日之内兵锋所至的情况下造反。” 剑甲微微一愣,却还是忍不住的道:“黑龙卫更多是保护,刺杀,情报之事,非黑龙卫所擅长。” “况且罗网,也是陛下最信任的力量,监国自可动用罗网去查。” 嬴城没有理会剑甲的说辞,只是简单的歇息片刻,便上了铜车向咸阳宫走去。 剑甲眸光闪烁不定的盯着嬴城的背影,心中赞叹一声,相比起长公子扶苏,这位和始皇陛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算了,等此事安定之后,还是陛下自己来权衡吧!”剑甲心中盘恒,还是没有多言,迅速的跟上了铜车。 这个天下,能瞒得过黑龙卫的情报,并不多。 大律府。 嬴城再次屏退左右,只留下李斯和冯去疾二人,率先道:“渭阳君嬴傒旧伤复发,气血攻心,时日不多。” “我已经下令嬴天封锁渭阳君府,渭阳君之故密而不发,一个月后再行举丧。” 嬴城刚说完,李斯便惊叫道:“什么,渭阳君也亡故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天要乱我大秦不成?” “不可能,渭阳君前些时日都精神抖擞的,怎么会如此巧合的在武成候病故之后,紧随其后亡故。” 冯去疾直翻白眼的瞅着李斯,沉声道:“难不成李公觉得有人胆大包天戬害我大秦公候不成?” “倘若渭阳君真的在这几日亡故,密而不发,恐与礼不妥,若此事被旁人知晓,更不利于国朝稳定,更危及于监国啊。” 李斯摇头道:“此时为渭阳君发丧,更不妥,双候亡故,其影响太大,监国处理,并无不妥之处,老臣会注意渭阳君府的事情,倘若真有泄露,反倒是好事。” 冯去疾皱眉,却是轻声一叹,有点力不从心的道:“老臣近来也倍感乏力,糟糕的事情太多了。” 嬴城急忙道:“冯公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我大秦万万不能离了冯公。” 冯去疾摇了摇头,叹道:“老臣谢监国挂念。” 说着,冯去疾掏出一封奏折道:“自得知武成候薨了的消息之后,老臣便迅速权衡其中事宜。” “必须迅速办妥武成候追封之事,此事老臣僭越,已率先派遣驿丞快马加鞭赶往陇西奏报于陛下,若是时间够快的话,明日陛下追封的旨意便能归来。”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对诸将告文,须有三,通武侯告文,告明武成候病故详情,以安诸将之心。 其二,朝令告文,陈情以述,避免诸将擅离职守前来咸阳祭奠,并允许诸将在各地军营挂幡祭奠武成候。 其三,追封告文,悼念武成候之功,老臣向陛下陈书阐明利害,陛下会追封通武侯为秦尉王,情况特殊,陛下离都,但为避免诸将紊乱,封号只能由监国先行发往各地诸将。” 说着,冯去疾轻叹道:“说真的,朝廷最忌讳之事,便是武将居功自傲,在军中擅自提拔亲信为将,战后亲信身具要职,如此,军中力量便会因为一将而诀。” “我秦国的军事体系还好,陛下亲命提拔,诸将对陛下忠心,有效的杜绝了将领因一人而谋反的情况。” “如今老将军病故,老臣不便多言,但不得不说,老将军在军中威信与陛下旗鼓相当,且多为生死之交,恩遇之交,为天下稳定,必须慎重处理。” 说着,冯去疾继续道:“再者,昔日跟随老将军的部将,尤其是伤残回归故里的部将极多,不完全统计,现存世者,少说还有千余人尚在人世。” “这些人,在各乡里之内也已经是乡老权威之人。” “至于说曾在老将军率领下征战者,近乎关中以北,各个乡里皆有,且分居各处。” “此类情况,也必须要考虑在内。” “如今地缘为政之策,各乡里之内皆在大兴土木,不能因为老将军一事而影响到朝政执行。” “可倘若因为朝政之事而不让老将军的故旧祭奠,也略有不妥。” “老臣思来想去,既不能让这些故旧寒心,也不能让故旧自行前来咸阳祭拜。” “只有一法,在秦墓举幡挂灵,让各县组织在秦墓祭拜老将军,以慰民心。” 】 嬴城点了点头,看完冯去疾的奏折,也是点头,冯去疾的处理并无不妥之处。 相比起赢亦,王翦的丧葬之事,隆重十倍都不为过。 说句实话,赢亦在王翦的功绩面前,提鞋都不够。 不过,这话只能想想。 都是为秦国劳心勠力之人,不分大小强弱高低。 自有衡量。 嬴城又看向李斯,征求李斯的意见。 “如此处理,并无不妥。”李斯也是应道:“只是,防患于未然,老臣觉得,还是要提防各将。” “废分封一事,诸将对陛下就有不满,之所以安稳,一来陛下威望无人可及,忠信于陛下的将领甚多。” “二来,武成候自隐退后,便不再会见各个将领,也算是替陛下分担了不少压力。” “如今武成候病故,恐一些将领心生异心,不得不防。” 说着,李斯也拿捏出来了一道奏折,道:“得知武成候薨了之后,老臣便召集廷尉府商议,拟定了名录。” “朝廷明令监视略有不妥,但是,老臣以法家之人监视,自然与朝令无关,也与朝廷没有干系。” “尤其是,朝廷在告文之中,不分彼此,一视同仁,只要度过这段时间,便能松口气。” 嬴城看着李斯拟定的明目,对此并不熟悉,顺手就递给了冯去疾,冯去疾皱眉的看了许久明目,道:“妥当。” 嗖! 嬴城接过奏折,更为妥当的将奏折丢进了火盆里面。 罗网可以箭失,黑龙卫可以监视,但唯独,廷尉司不能奉命去监视。 这个时候。 随着王翦身死,人心最容易多想,一旦多想就容易想歪。 就连朝堂上的他,李斯,冯去疾都在多想,更何况别人。 朝廷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行人走茶凉之策的,但凡去换将,就容易让将领多想。 但这不得不多想。 只能依靠法家来做这件事。 信任与猜疑,并不矛盾。 就连李斯的府中,都有罗网的密谍,李斯即便是知道具体是谁,也不敢轻动半分。 但这,毫不影响始皇帝对李斯的信任,也不影响李斯对始皇帝的忠心。 “墓志铭之事呢?”嬴城想了想又问道。 “由太尉府书写,写成什么样子,一律默认,此事倒也不急,三日之内便能完成。”冯去疾回道。 ‘好吧!’嬴城也不多做询问,冯去疾的确思虑很周全,墓志铭记录逝者生平,评价等,其实更多的是记录王翦一生功绩。 说到这个,嬴城微微补充道:“给太尉府交代一下,老将军昨夜给我留了一部《王氏兵法》,此书为老将军归隐八年所书。” 瞬间。 原本比较压抑的大殿,听到嬴城所言,李斯和冯去疾皆眼前一亮。 “恭喜监国,贺喜监国,虽然此时说这话略有不妥,不过,老臣还是想说。”李斯忍不住的道:“老臣倒还奇怪,武成候退隐这八年,并无收弟子,甚至还可惜,那一生征战四方的经验,若是流失颇为可惜。” “却不想,武成候早有准备,倒是解了老臣一件遗憾之事。” 冯去疾也似乎精神焕发的笑道:“的确,不瞒监国,老臣虽未成书,却广收弟子,择优者相授,即便是老臣哪天亡故,一生所志自有继承之人。” “倘若他日老臣卧榻不起,还要望监国前来探望,若不然,可就需要监国在老臣诸多弟子中寻找继承老臣衣钵之人了。” “呵,文人就是麻烦!”李斯冷不丁的呵呵嘲笑道:“老臣不想隐瞒,很简单,谁居高位,便是近于老臣之志者。” “监国有所不知,冯世杰就因为冯公这种传承之法,被压在内史之位足足十余年,老臣都为冯世杰感到不值。” 冯去疾见李斯又攻击他,也冷哼道:“那江城呢,江城可是被李公视为继承衣钵之人,连李瞻都比不过,还不是被李公利用,说弃便弃。” 李斯斜眼瞅着冯去疾,笑道:“冯公只看到老夫利用江城,熟不知,江城处事,与老夫相去甚远,对律法之事,还是太过仁慈,这样的人在盛世尚可为帅,可现如今为乱世,保不齐老夫哪天归天,仁慈会毁掉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秦律威严。” “倘若江城经历咸阳之事,在江东有足够的成长,便算是法家大成,可倘若江城无法从江东泥潭中走出来,此生便只能止步于郡尉。” “这并非江城无实学,只是江城生错了时候而已,若晚生二十年,监国或许会重用江城。” 嬴城头疼的摆手,这二人之争,虽不影响大局,可若是让其争论下去,是没有至尽的,当即道:“若无事便散去吧,两位公卿也不要太劳累,事情已经发生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李斯和冯去疾微微一顿,道:“谢监国关心,臣等告退!” 第281章 第一次西进议事 一觉! 嬴城睡到了天黑。 起床后。 便翻看起来西进镖行名录! 镖行! 这是一个新兴兴起的行业,西进之事被提上政事之后出现。 以往。 一些没有势力的商行运送货物,为了应对盗匪,通常会请‘山庄’护卫来随行护卫。 而山庄,通常是由地方豪族,各地勋贵,贵族组建。 甚至可以说是除军队之外最大的军事力量。 当然。 这仅仅是对于普通商行而言。 因为对于大多数可以跨县乃至跨郡的商行来说,大多数由勋贵或者有足够实力的家族构成。 其自身便拥有不俗的护卫力量。 而对于王氏,蒙氏,李氏这种真正的顶尖勋贵而言,其商行有很多从战争中负伤下来的将士。 而对于能够横跨南北的超级商行,如胡氏,乌氏,卓氏这种商行,甚至可以请动各地守军来护送货物。 这就是现如今的秦国的商业形态。 普通人想要做到跨县进行商业活动,是极其艰难的。 至于说镖行,成立的目的,也是商业行为。 但是面对河西,西域这等外域之地,军事实力是基础,尤其是这第一批西进镖行,基本上没有谁是是奔着做生意去的。 而这也是朝廷的意思。 而这。 也导致了,西进镖行名录。 没有一个民间镖行,全部由大秦勋贵构成。 冯去疾做的很细致。 在名录上各个镖行,都标注了具体的人员数目,且因为人员数目太多,名录上没有写明,但也表示,镖行人员名目均在商业司有备份,具体到每一个人的归属地。 “十万大军啊,我就不相信,拿不下西域!” 嬴城盯着名录也是一扫阴云,心中渐渐的狂热了起来。 做为穿越子,岂能不渴望开疆拓土,将边境线推到天边。 而现在。 这第一步棋,就要落子了。 西进勋贵,总计八十二家,内史郡三十二家,内史郡周围汉中,南阳,三川,河东四地十四家,巴蜀之地五家,济北之地十家,淮阳两家,衡山两家,南郡两家。 基本上。 主要力量集中在内史郡。 内史郡之内,蒙氏镖行六千人,王氏镖行四千人,赢氏镖行五千人,李氏镖行两千人,冯氏镖行一千人……总计五万余人。 南郡共氏,三川申氏,济北田氏,河东魏氏,洞庭吴氏,巴郡卓氏,陇西乌氏,上郡董氏。 嬴城不想多做批示,只是在奏折上面写了一个‘准’字,便命内侍将奏折送还给丞相府。 但其实。 他尚且对项羽弭兵会盟有点影响。 若是仔细看上面的明目。 除了内史郡之外,其他各郡西进的勋贵,基本上都上了弭兵会盟的名单。 也就是说。 一旦秦国分崩离析,按照这份西进镖行名录捉拿乱臣贼子,一抓一个准。 就是这些人,在始皇帝死后,分裂了秦国,导致项羽在江东骑兵,一路畅通无阻的攻到了函谷关外。 尤其是汉中罗朴二氏,刘邦能走汉中攻陈仓,与这二氏有莫大的关联。 不说也罢。 睡了一天,嬴城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此时各公卿司署也已经相继‘下班’,基本没什么人。 只能将积压的政务简单的处理一下。 大晚上的也不适合去城外,便无事游走在街道上。 夜深沉着,漆黑如墨。 少有灯火之处,各家各户紧闭院门,巡夜的巡逻队伍穿梭在各个街道上。 时不时还能听到一阵的躁动,有毛贼在屋檐上飞奔,巡逻的将士拿着弓箭乱射。 而还在活动,便是廷尉府的府兵等。 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人命桉,廷尉半夜三更在桉发现场查桉。 嬴城只是如惊鸿掠过。 廷尉是秦律的前沿阵地,但他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廷尉到底是怎么执法办桉的,甚至于对廷尉的审判也甚少去干涉。 如果将变法看作是修正律法,减轻刑法,有罪必罚,严明律法,让天下无一件冤假错桉,那就大错特错了。 变法的本质是政治意识之变。 更简单来说,是体制的变化,而非律法本身的变化。 至于说冤假错桉这些,只能是体制之变所带来的结果之一。 若是一场变法抓着冤假错桉深究不放,充其量只是本末倒置的党羽之争罢了。 重要的是,他需要给主持律法执行的人,也就是李斯,释放怎样的一种信号,而李斯若是奉行他的意志,那么整个秦国执法体系内的官员,便会出现一种执法方式上的转变。 自然而然的,冤假错桉就会减少,贪官污吏也会随之减少。 官员犯错,错的不是官员,而是朝堂! 直到深夜。 嬴城这才回到了扶苏府,将扶苏府各个管事全部从睡梦中叫醒来,询问了一番扶苏府各方面的情况,这才罢休。 从管事忧郁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对嬴城这样大半夜不睡觉查账的行为,颇为不满。 不过,还真的让嬴城给查到了一个中饱私囊的管事。 此人负责扶苏府在汉中的布庄生意,其借助丝绸差价,从中牟利一万余钱。 嬴城让管家将人押起来,天亮后送到内史郡廷尉司,交给廷尉司来处理。 然后。 扶苏府便展开了一场清查账目的行动。 于是。 扶苏府大半夜成为了咸阳城除了咸阳宫,武成候府外,唯一一个灯火通亮之地。 “我爹平时怎么管理扶苏府的?” 嬴城十分不解的瞅着府中管家,这人以前是楚国贵族,随华阳夫人陪嫁到秦国,自扶苏记事之后,便成为了扶苏身边的一把手。 这些年,对扶苏也是忠心耿耿。 以前他不过问扶苏府的事情,钱财宝物都不缺,也就没有在意。 只是这些时日接手扶苏府之后,他才发现,整个扶苏府运行一团糟糕,账目混乱不堪。 左右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整顿一下扶苏府。 毕竟,明天那位老爹就回来了,不趁机整顿一下,就没有机会了。 “这!”管家一脸的尴尬,摇头道:“都是老奴去操办,老爷从来不过问府中之事。” “那你是怎么管理扶苏的?”嬴城虽然猜的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这!”管家微微犹豫,摇头道:“老奴就是将事情交代下去,让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那账目错漏,下面的人中饱私囊你怎么处理,亦或者欺行霸市又怎么处理?”嬴城颇为无语的问道。 “老奴只看各商行进项,只要按期将该缴纳上来的钱两入库就行了。”管家乐呵呵的道:“长公子不必心忧,只要各处商行有进项,府中取用便不用发愁。” “若是有商铺数月皆亏损,关了便是了,这一点,咱们府中还是赔的起。” 这管家,在礼节处理上是一把好手,甚至可以到奉常府当一个长史令绰绰有余。 但是其他。 就真的资质平平了。 “彻查府中各商铺中饱私囊的情况,凡有查到,一律辞退!” “清点家产,约束行为,对经营不善的店铺,一律卖掉。” 见这情形,嬴城也明白,这件事不要说一天了,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也完不成,只能提出方法,至于要不要做,他也管不着了。 处理完扶苏府内的事情。 嬴城渐有睡意,但还是洗刷了一番,来到了大律府内殿。 今日是一场盛会。 即便是始皇帝一一统天下之时,也不见得有此盛景。 咸阳宫早早的,就有吏员,内侍等待在章台门前,陪同冯去疾一起,迎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豪门族长前来。 天下四十二郡,八十二家遍布天下,如今汇聚于此,不亚于诸侯参拜。 即便是频阳王氏现在在举族为王翦发丧,王拂身为王翦的亲弟弟,也出现在了章台门前。 只因为。 今日这场议事,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大律府门前。 最吸引人瞩目的,便是因为朝阳撒在石碑上的石壁,上面鲜红染红的字体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光芒万丈,血红无比。 这句话。 不管是谁第一次见到,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磅礴大势。 “以律法为公,振国安邦,以礼法为教,忠君爱国,先法而后礼,方能正国;先礼而后法,方能正德!” “立法,何为立,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似乎,这成了每一位前来的勋贵必要驻足深思的话语。 可是。 在驻足之后。 却又相继摇头。 能作为豪门勋贵族长者,不乏经世奇才。 自然。 也就产生不同的理解。 只是。 面对石壁上面所书写的盛景,却只能望而兴叹。 不过。 也只是叹口气。 今日之议,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问题。 进入大律府前殿。 此时的前殿经过布置,已经大变了模样。 一座又一座的席台坐落在两侧。 在每个人的席位上,均摆放着果蔬宫廷酒。 樱桃,柿子,李子,梨桃杏枣甜瓜橘苹果等。 而所享用的宫廷酒,也是陈酒二十余载的米酒,虽不是什么烈酒,却醇香入口,入口极甘,细细品味回味无穷,比起酒精兑水,不知道要纯正多少倍。 各个豪门族长也是有各自相熟之人。 除了靠前的坐席,其余坐席,借以区域坐落。 很快。 随着各个族长人物增多,殿内也变得吵闹了起来。 “叮冬……” 而随着人数增多,殿内也响起了编钟的乐声。 轻松愉快的乐声令殿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这也令原本紧张前来的勋贵族长逐渐放松了下来。 似乎这要变成一场饮酒作乐的盛宴。 不过。 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众人饮酒的频率非常低,有些即便是面对敬酒问候,也只是提杯示意,而不做多饮。 而再往前进。 大律府内殿。 嬴城身着监国制服,绿袍加身。 两侧。 李斯,内史腾,赵洽,李化,张少公,嬴天,王戍等一应大秦最权势的官员坐立。 关于西进之事,朝廷也是经过数次的论述。 三公九卿皆有要事。 而现在,是西进之事第一次最重要的议事,各府均有参与。 尤其是太尉府,虽然三大护国都尉都不在咸阳,但是,太尉府还是出动了三位上将军级别的重要人物到场。 大庶长王戍,大庶长杨杰,大庶长蒙让。 护国都尉,上将军是军中官职,大庶长是军中爵位。 而上将军,是护国都尉之下权力最高的军事统领,也是太尉府最重要的官员构成。 前殿虽然乐鼓升天,但内殿之内早已经严阵以待。 大秦官员可没有姗姗来迟这种不良习惯,说是什么时间碰头,宁早勿迟。 天不亮众多重臣就已经来到了大律府,与嬴城一起简单交流一下今日议事主要内容。 尤其是要达成什么目标,这是今日的重点。 正商议着。 冯去疾缓缓的来到了内殿,道:“监国,八十二家勋贵已经悉数到场,无一缺席。” 嬴城自信的点头,缺席这种事情,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哪个家族不长眼,那就别怪他找茬了。 “既如此,那便一会我大秦的勋贵!” 说着。 嬴城起身,威严无比的踏步向着前殿走去。 数十人紧随其后。 还没到前殿,就听到许多客客气气的交谈之声,伴随着乐声,颇有一种盛世饮酒作乐的盛况。 但,是不是表象,都心知肚明。 嬴城是第一个从屏风后走入前殿的,刚刚出面,整个大殿内,不管是见没见过嬴城的人,纷纷起身,安静的面向嬴城站立。 而编钟轻松的乐声也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只有澹澹回音绕梁而上,消失在穹顶。 但是。 随着嬴城身后的三公九卿一个又一个的出现。 却令整个大殿内的气氛,安静到了极点。 一个又一个的勋贵族长们心思渐沉,严阵以待了起来。 今日若是只有嬴城一人到场议事,对他们来说反倒是轻松许多。 但是现在嬴城带着三公九卿府令一起前来,那所表现的意义就非同凡响了。 这远远要比单独面对嬴城一人要恐怖很多。 这场面。 完全不亚于大秦发动一场举国之战,甚至,要远比举国之战要盛大许多。 第282章 西进之诀(一) 始皇帝三十三年,春三月二十五日,辰末己时。、 第一次西进议事。 就在嬴城的主持下,在大律府内,在天下风云变化之中,无声无息的召开。 参与者八十二家,皆为豪门,皆以镖行之名。 嬴城落座,下方。 李斯起身拜见。 瞬时。 整个大殿之内,先后响起了隆重而庄严的叩拜之声。 “外臣,拜见监国!” 乱糟糟的一片,直到最后的余音消失。 嬴城这才道:“诸位皆为我大秦栋梁,不必多礼,今日西进之议,自不必紧张,但有所述,皆为无罪。” “请座!” “臣等(外臣)谢监国,监国圣明!” 俨然。 此时的殿内,一刀被切成了两个阵营。 以嬴城为首的朝廷阵营,没有主事者的勋贵阵营。 勋贵没有主事者,嬴王李冯虽然是顶级勋贵。 但是。 四贵离开关中进入南郡,还真算不上顶级。 嬴城等待了片刻,直到殿内安静下来,也知晓,虽然勋贵各有心思,但一个个精明的跟猴一样,没有人会做出头鸟。 当即,也不多做阐述,道:“西进之事,乃是朝廷多次商定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其目的,是为了西域一种可以替代耕牛的野兽,奇畜的驴!” “此驴,身如马却没有马高大壮实,尖耳兔唇,或有暴躁,但训话之后乖巧温顺,乃是替代耕牛不二的野兽。” “此次诸位前往河西西域之地,为利所行。” “也因此,朝廷为鼓励诸位,会以每一头驴五百钱的价格,收购奇畜的驴。” “至于能否有所获,那便全靠诸位自己的努力了。” 嬴城平静的公布,这就是朝廷左右权衡之下的结果。 奇畜的驴绝对不值五百钱,但为了鼓励西进,只能抬高驴价,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 嬴城话音刚落,殿内众人便左顾右盼的滴咕了起来。 ”五百钱一头驴,这比一头牛的价格还要高啊。” “西域果真有这奇畜的驴吗,这是不是稀有之物啊。” “能够替代耕牛,那只有数量极多才是,可是这五百钱一头,这若是一趟下来弄到十来头奇畜的驴,那岂不是,轻轻松松十金?” 各个勋贵家族纷纷惊讶。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标并不是所谓的奇畜的驴,可朝廷出的价格,还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外臣三川申氏申豹!”就在众人的疑惑之中,有一人起身,自报家门的问道:“敢问监国,这西域之地,奇畜的驴是多是少。” “是啊监国,这西域之地奇畜的驴若是只有几百几千之数,那恐怕还不够我等塞牙缝。” “确实,若是只有几百之数,那我们如此多家一同前往,那一家才分到两三只,岂不是白跑一趟。” 面对众人的疑惑,嬴城笑了笑,自信的说道:“诸位不必心忧,这奇畜的驴在西域之地,犹如地上之蚁,数之不尽。” “这,我等对西域之地从未见过,也未听过,敢问监国,可有凭证?”申豹再次询问。 这并非询问。 相反,这正是所有勋贵心中的疑惑。 奇畜的驴只是他们从嬴城的口中得知,没见过,也没有听过,不可能只因为嬴城一句话,就让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前往。 申豹主动询问,可以说每一个提问都问在了各个勋贵的心坎坎上,一个个也是竖起耳朵听嬴城的解释。 然而。 嬴城自知,话不能说的太满,他又没有去过西域,如何能知晓西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是如实回答道: “没有凭证,在诸多的文书记载之中,也只有犬戎地志之中有这方面的记载,而且朝廷也没有对此进行过印证。” “也因此,朝廷并不能保证,诸位前往西域,就一定会找到奇畜的驴。” 嬴城的话语令大殿之内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可是。 如果这件事换做是其他事情,殿内早就一片的哗然之声了。 但在此时,就在嬴城如实解释之后,却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说嬴城的不是在。 反而一个个的变得无比的安静,有没有奇畜的驴,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那般重要。 就连连续提了两个问题的申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绕开这个话题问道: “启禀监国,申氏虽不是什么权贵,但此次西进,也是倾尽一族之力前往。” “按理来说,我等受朝廷庇佑,安享太平,今朝廷有需,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计代价前往才是。” 】 “但,我等一心为朝廷赴汤蹈火,想必朝廷定然不会亏待于我等。” 申豹虽然句句不提好处,可是句句都想要朝廷允诺。 今日议事万众瞩目,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若有所允,那必然是斩钉截铁之事,容不得半分违背。 正是因此有此。 才是要提要求之处。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可以受朝廷驱势去西域寻找所谓的奇畜的驴,但这需要朝廷给足足够的利益。 “外臣南郡共氏共襄。”申豹刚说完,就又有一名权贵人物起身,跟着道:“是啊,监国,我等一心为朝廷考虑,朝廷也要为我等考虑才是啊。” 随着两家提出了问题,殿内的勋贵也是相继附和了起来。 面对众人提出的疑问,嬴城笑了笑,对此情形早有预料,且这符合常情,没什么可意外的。 也是明白。 关于驴政之策,朝廷只是发布了一道‘驴政之策文书’,其中内容简略,只是对各方面略有提及,并没有具体政策支持。 诸多的勋贵之所以迅速的响应。 也是因为变法的压力,勋贵被迫转型,甚至还有其他心思,这才组建了镖行,并开始在朝廷的允许之下招募勇士。 而现在随着西进之事正式的被提上日程,勋贵们也开始真正的重视此事。 而这,也就必须要涉及到一些具体的利益。 “关于驴政之策,朝廷总有三略,其一外交,其二军事,其三商旅!” 嬴城也不做隐瞒,郑重其事的道:“其中外交之策,由典客府之下西进外交司负责,朝廷已经派遣典客府得力官员,先行一步前往河西,与羌人部落建立外交联系。” “主要目的为通商之政,方便诸位在异域之地畅通无阻。” “军事之策,用以威慑,我秦人行走在异域之地,不管是身处何地,不论是何方势力,均要以礼相待。” “若有怠慢,必予之刀兵。” “以上两者,均由朝廷负责,诸位自不必心忧。” “而第三策商旅,便是与诸位有关。” 随着嬴城侃侃而谈,下方所有的勋贵们,均屏住呼吸般的认真仔细聆听。 驴政之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策,今日他们前来并不是确定到底要不要西进,而是西进之事具体政策。 “在通商之中,朝廷不限任何形式的通常。”嬴城也是继续道: “在与诸公商议之后,暂且将通常分为三类。” “正常交易!” “朝廷已经探明,天下以我华夏为中心,四野之地皆为蛮夷之地,蛮夷之人没有我华夏先祖聪慧,行农桑之事而贵四方。” “蛮夷之地,依旧保持着野蛮的游牧生活,也因此,对我大秦华丽的丝绸,瓷器,万众追捧。” “尤其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蛮夷依旧保持着以物换物的状态,并没有货币的存在。” 嬴城顿了顿,俯视着下方的勋贵,沉声道:“故此,在与蛮夷所有的交易之中,不得以铜,银,金三物作为交易物。” 嬴城话音未落,整个大殿内勋贵便哄然一惊。 一个个在不知所以然的惊道:“这,倘若是正常交易,不以金银铜交易,那用什么交易?” “是啊,监国,这,货币为交易之中,衡量货物的价值,若是不能以货币来衡量,那正常交易,如何交易?” “这,西进之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现在我等还是懵懂之样,尤其是,朝廷究竟与西域诸国建立了怎样的联系,这倘若是西域诸国不承认朝廷的货币,那我等纵然是有钱,也买不到所需之物啊。” “如此,正常交易也是无稽之谈。” “莫不是,只有纵容镖行的兄弟抢掠一条路可言了。” 见殿内一时间吵闹不已,嬴城轻轻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待安静下来,这才笑道:“此前已经提及,蛮夷对华贵的丝绸,瓷器追捧。” “故此,之所以禁止金银铜三物交易,也是因为,朝廷,不会承认异域之国拥有合法的货币铸造权力。” “即在任何与异域之国货物价值衡量中,只有我大秦钱币唯一一种钱币,大秦钱币不会对任何以货币方式存在的中间之物进行兑换。” 听到嬴城的解释,下方众人的心中渐渐升起了滔天波澜。 嬴城的解释,他们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才感觉到了西进之事可怕的谋略。 “敢问监国,那以何物交易?”王拂忍不住的起身问道。 坐不住了。 甚至都不用猜。 一眼就能看出来,朝廷在下一盘大棋。 西进之事,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嬴城笑了笑,抬手众人稍安勿躁,道:“丝绸,瓷器!” “丝绸,瓷器?”嬴城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内便响起了阵阵惊疑不定的声音。 “监国莫不是说笑,这丝绸,虽说在我大秦是贵重之物,但到底贵重与否,大家心知肚明。”王拂忍不住的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今日到场的皆为有豪门,丝绸于我等来说,乃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物。” “而朝廷毅然如此,只要朝廷重视桑蚕之事,且春耕之时,朝廷在各县均下达桑蚕之事,今年之丝绸,要远比往年丝绸更多。” “若以丝绸做为对异域之国的货币,外臣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拍手欢迎,可异域之人未必就会承认。” “至于说瓷器,这与桑蚕之事一样,而且,瓷器甚至要远比丝绸来的更容易一些。” “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物。” 王拂的言语引起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对于朝廷将丝绸,瓷器作为对异域的货币,他们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可问题是,所谓买卖,双方都要愿意才行,若是一方不愿意,那也是空谈。 现在的问题是,异域诸国为什么要同意,丝绸,瓷器这种大秦随便制造之物作为货币。 嬴城笑了笑,对着内史腾点了点头。 当即,内史腾起身,笑道:“安静,诸位请安静。” 随着内史腾起身,大殿内的勋贵也是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小看一个掌管天下钱粮的内朝重臣。 随着安静,内史腾也是笑呵呵的道:“此事诸位不必心忧,商业司会派遣得力人员前往西域,哄抬丝绸,瓷器。” “不管用何种手段,朝廷定会想方设法,让丝绸瓷器成为异域之国梦寐以求,千金难买之物。” “诸位都是聪明人,千金买马,千金买鹿的故事都有耳闻,以朝廷的手段,面对蛮夷之人,将丝绸,瓷器谋算到比价黄金的地位,不是什么难事。” 安静。 整个大殿内的各个勋贵都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心底早就掀起了阵阵惊涛。 千金买马,千金买鹿,这等故事他们岂能不知。 问题是,正是因为知晓,才深知这其中可怕的用心。 此中道理虽不同,但朝廷此法,无异于要吸干异域的血。 瞬间。 一张张惊疑不定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嬴城。 不要说抢掠。 就算是正常交易,这其中的利益,已经足够他们下血本去干了。 现在,真正让他们关心的是,朝廷到底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要知道。 朝廷想要办到这件事,那可是花费不小的力气。 “呵呵!”嬴城内心呵呵一笑,见到如此之多的疑惑目光,岂能不知道这些勋贵在想什么。 无非。 西进之事朝廷下了很大的血本,会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而站在勋贵的立场上,那无疑,朝廷究竟会从这巨大利益之中抽取多少。 而这抽取的多少,是否符合这些勋贵的利益,若是朝廷抽取太狠,便要认真商量较真一番了。 不过。 嬴城爽朗的笑道:“想必,诸位也想知道,朝廷花费如此大的代价,想要什么?” “现在,请诸位记在心里。” “朝廷在西进之事中,不会收取任何关税,在朝廷没有下旨收取入关税之前,朝廷不会收取任何关税。” “只要诸位能够在西域交易到任何物品,一律可以毫无损失的运回我大秦,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当然,前提条件是诸位没有谋反之心,获利豢养私兵,举兵谋反。” “而关税,本监国也可以向诸位保证,只要本见过在朝一日,十年内,绝不向诸位收取关税。” 第283章 不限制,禁止 安静。 整个大殿之内所有的勋贵们听到嬴城的话之后,都变得无比安静了起来。 不收关税? 竟然真的要不收关税。 不收关税这样的议事,他们已经听到了很多次了。 这件事。 在朝廷没有正式公布天下之时,他们始终不认为这是真的。 不要说朝廷不收,就算是收三成,他们也觉得这是有利可图的。 可现在。 先是朝廷要为他们趟平河西西域诸多部落,可以让他们用丝绸和陶器作为货币。 现在朝廷又不收取任何关税,允许他们自由的将异域的货物运进大秦贩卖。 这其中的收益太大了。 此时,申豹,共襄,王拂等众多的勋贵,都不知道该怎么如何询问关于西进之事的相关细节。 就好似他们原本准备了一肚子问题,在此时全部都解决了。 对西域,河西,他们是陌生的,甚至说,他们不知道到了西域,河西如何谋利。 但是。 这并不重要。 如果他们连这都不明白,那就白当勋贵这个主事者了。 昔日陇西之地,乃是犬戎之地,亦然是跋山涉水,但是自从秦国将陇西占领并经营之后,陇西为秦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战马,为秦国铁骑踏遍天下的奠定了极其重要的根基。 昔日巴蜀之地,乃是巴人盘踞之地,但是自秦人经略巴蜀之地,将巴蜀之地变成了天府之国,为秦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粮食,成为秦国经得住六国消耗最重要的粮仓之地。 河西有什么,有羌人部落,而羌人部落,亦然是盘踞在河西的一个堪比昔日犬戎的庞然大物,但凡只要能活人之地,一定是宝藏之地。 这无可争议的。 而现在,朝廷这样的行为,就是在说,在河西,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用谋略来谋利,而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且所谋利益,皆可以成为他们合法的利益。 这,他们还能说什么? “这,可是真的?” 甚至,有人实在不敢相信的失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收关税? 这是何等的奇迹! 这引起了众多勋贵的共鸣,一个个纷纷稀奇的看向嬴城。 虽然他们也知道,朝廷在这种地方,断无出尔反尔的可能,可他们还是想要听到,嬴城亲口承认。 “今日所诀,皆公告于天下,自当遵守!”嬴城笑吟吟道。 “外臣斗胆,虽知晓朝廷不会欺骗于我等,但外臣也熟知朝廷,这不收取关税是非常不合理的政令。”实在是忍不住了,蒙氏族老起身问道: “也不怕监国笑话,朝廷不收取关税,反倒是让外臣神觉不安。” “故此,外臣想问监国,朝廷所取是何?” 蒙氏族老突然起身的询问,令众多勋贵一个两个的相继点头,这种直白的话问不得,但蒙氏既然敢问,他们也很想听一听。 朝廷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究竟是要谋取怎样的利益。 而且他们也始终相信,朝廷所谋,一定是比他们所获得的利益要大,若不然,朝廷肯定不会如此做。 “哈哈哈!”见到一个个勋贵如此发问,反倒是冯去疾起身大笑了起来,冯去疾对着嬴城微微拱手道:“监国,不如让老臣来回答这个疑惑!” “冯公请!”嬴城也是明白冯去疾为何发笑,本就为一体,没有什么僭越,自是应允。 当即,冯去疾呵呵笑道:“老夫倒也是奇怪啊,诸位平时为了一点货物,打通关节,不惜买通关吏,也要偷满关税,可谓是能偷一点是一点,现在竟然打着灯笼求朝廷收取关税,这是为何?” 面对冯去疾这位大老的爽朗疑问,在场的勋贵纷纷尴尬一笑。 倒是一个蒙氏族老,毫不避讳的笑道:“朝廷不收取关税,我等都不太习惯,非是我等打着灯笼去找,着实是,朝廷每次都是盘剥,能在我等身上扒两下就绝不少扒一下,这不收取关税,说不定,朝廷留着更大的坑等着我等主动往里面进呢。” 蒙氏族老也是大胆,似乎要揭开朝廷的遮羞布一般。 不过。 如此说着,蒙氏族老却颇为自信。 因为这件事。 其实他早就知晓,更是与嬴城详细的谈过有关西进之事的相关细节。 若不然。 他们蒙氏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迅速的将三千人的镖行,扩张到六千人。 没有人敢应着蒙氏族老的话往下接。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朝廷从他们身上薅下来的,并不少。 “呵呵!”冯去疾听到蒙氏族老的话也是呵呵一笑,并不打算直面这个问题,便再次回到正题笑道:“昔日天下未定,征战不休,自然,为了国本,自有些许对不起诸位之处,尤其是,昔日天下诸国,各有政令,而天下也从未有过如现今之大秦一般,雄吞九州之气魄,一切的制度,不止是你们在等,朝廷也在摸着石头往前走。” “而如今,朝廷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进行着改变。” “正试图让天下每一个人,都可以安居乐业,在这太平盛世之中衣食无忧的活着。” “而此次西进之事,便是朝廷大胆的尝试。” “不止是尔等,也要为每一个在大秦的百姓,都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冯去疾长篇大论的一统大义之言,对于嬴城那种直接进入正题的方式,他是不赞同的,要想做事,就必须要有大义,而想要有大义,就必须要从各方面老论述自己的大义正统。 “本公知晓,诸位对最近朝廷的政令颇为不满,田地成为了乡里的,食邑也没有了,但是,异域之地,诸位尽可索取,朝廷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也会为诸位在异域之地,谋得一片获利之地。” “自然,诸位认为朝廷毫无索取,那就大错特错了。” “以纯粹的关税方式收赋税,是一种错误的收税方式。” 说着,冯去疾顿了顿,对蒙氏族老笑道:“蒙老,冯谋有一事相问。” 蒙氏族老皱眉,不明白冯去疾想要干什么,但还是道:“但请冯公相问!” 冯去疾笑道:“蒙氏镖行在河西所获,是否要运回我大秦境内?” 蒙氏族老直翻白眼,不运回大秦,往哪运,“那是自然!” 冯去疾澹定的笑道:“既然运回我大秦境内,是否要贩卖呢?” 蒙氏族老勐然一惊,惊疑不定的道:“那是自然,不管是运回何物,终究是死物,必然是要贩卖之后,才能拥有其价值。” 冯去疾笑眯眯的道:“既然是买卖,那便是商品,既然是商品,蒙老是否要计入宗货交易书之中呢?” 蒙氏族老愣愣出神,幡然醒悟了过来。 而听到冯去疾和蒙氏族老简单的对话,众多的勋贵也是渐渐醒悟了过来。 到现在为止。 他们才明白,朝廷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打算。 蒙氏族老可以在这大殿之内,公然的说朝廷盘剥于他们。 但是绝对不敢,在这大殿之内说不遵守宗货交易书。 宗货交易书啊,用他们的理解,那东西就是专门为朝廷收税准备的绝世大杀器。 而只要记录入宗货交易书,那就必须要按照朝廷的商品交易规则,缴纳税收。 倘若不缴纳,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关税虽然没有了。 但是朝廷大可以在入关前,将异域所得的货物,悉数计入宗货交易书,到时候只要他们贩卖,朝廷就可以收税。 “原来如此!”蒙氏族老恍然大悟的点头,瞅着冯去疾以及众多朝廷重臣,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嬴城的身上。 果然,朝廷聚集了一帮成天捉摸着怎么算计别人的人才。 后手竟然在这里。 也是不敢犹豫,坚定的道:“那是自然,蒙氏商行如今已经全面遵从朝廷政令,凡是商品交易,均记录入宗货交易书,以便朝廷查证!” 至于究竟有没有,此时他必须要表达出蒙氏的态度。 冯去疾笑了笑,道:“诸位此时便知晓,朝廷如此做的目的何在,朝廷不会禁止交易,但是一切,皆要符合朝廷律法所定。” 说罢。 冯去疾对着嬴城微微拱手,再次坐了下来。 太重要了。 今日的议事朝廷所释放的信息,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渐渐的,各个勋贵眼中都露出了野性的目光。 嬴城轻轻的抬了抬手,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音,继续道:“既然说到正常交易,那便要说到非正常交易。” “非正常交易,可分为两类,和平交易和非和平交易。” “和平交易,朝廷不在乎诸位用什么样的手段,拿到财富,只要进入我大秦境内,皆为合法所有。” “非和平交易,朝廷不在乎诸位用什么样的手段,拿到财富,只要进入我大秦境内,皆为合法所有。” 安静。 瞬间。 整个大殿内变得无比安静下来。 虽然说,这朝廷将非正常交易分为了两类,这两类描述近乎一模一样。 但是。 其中意思,截然不同。 坑蒙拐骗等手段,可以归结为和平交易。 烧杀抢掠等手段,可以归结为非和平交易。 “看来,朝廷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异域之地搞的乌烟瘴气一团糟啊!”王拂心中暗暗吃惊,不得不承认冯去疾所说,朝廷目前正在进行着史无前例的转变。 “那敢问监国,这是否是允许我等坑蒙拐骗,烧杀抢掠,不管我等用什么手段,只要将财物运回大秦,便我等合法所有。” 就在此时,有人忍不住的兴奋问道。 瞬间。 王拂奇怪的扭头寻声望去,原来是河东魏氏的魏成,也是一阵的无语,不明白魏氏如何会让这样的人前来参加这次议事。 和平,非和平,朝廷已经说的如此委婉了。 不知道这魏成怎么还听不明白。 朝廷政令之中,他相信不会明文出现让他们去坑蒙拐骗,烧杀抢掠的字句。 相反。 朝廷定然会大肆宣扬正常交易,往来无通。 朝廷需要大意凌然,不至于让自己处在弱交之位,毕竟,在朝廷如此宏大的战略布局之中,外交之策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也就是说,朝廷一定会口蜜腹剑的对待异域之事。 如此。 倘若真的在西域惹出什么天大的麻烦,朝廷也会在关键时刻丢车保帅。 “那自当是不允许的!”冯去疾当即起身道。 “咳咳!”嬴城咳嗽了一声,道:“此次西进,朝廷有三个不限制,三个禁止!” “此,当为诸位共同遵守!” “其中,不限制控制异域,经营异域,占领异域!” “不限制手段目的。” “不限制扩张领地。” “禁止任何方式的私斗。” “禁止任何形式的金银铜外流。” “禁止建立诸侯国。” 安静。 嬴城的话语激荡在大殿。 令大殿内的众多勋贵鸦雀无声。 王拂,共襄,申豹,魏成,卓峰等勋贵眼底闪过了丝丝惊骇之意。 虽然他们知晓,朝廷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西进,目的绝对不简单。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下了如此大的决心。 “领地么?” 王拂脑海中忍不住的冒出来了一个字眼。 领地一词,源于上古部落。 在昔日刀耕火种的年代,部落居住之地,便形成了极其强大的领地意识。 而现在,似乎朝廷有意要让他们在异域之地,拥有他们自己的领地。 “看起来,此次朝廷是铁了心的要将我等往外面赶啊!” 共襄忍不住的皱眉。 共氏在南郡盘踞已经数百年,可以说,在南郡,他们共氏拥有非常大的话语权。 而现在。 朝廷这三个不限制,就是要将他们往异域赶。 虽然朝廷没有明说。 可一旦他们在西域有所获,有足够的利益,甚至可以在西域占领一定的地盘,那誓必,就需要加大对西域的投入。 如此。 朝廷便在无声无息之中,将他们迁徙了出去,而且还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迁徙。 “西域之地,难道真的有足够大的利益?” 申豹忍不住的呢喃,看明白了朝廷的布置,只是让他疑惑的是,朝廷如此布局的前提条件,是西域拥有足够他们瓜分的利益,若不然,这样的布局就是无稽之谈。 第284章 西进问答 平静。 大殿之内充满了祥和的气息。 似乎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更准确的说,是勋贵们,都被朝廷开出的条件给收买了。 三不限制。 这是在大秦境内,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近乎于封国般的权力。 由不得他们不动心。 “咳咳!” 而就在震惊之中,太尉府大庶长王戍起身,道:“虽然在计划之中,宏图完美,但是根据太尉府掌握的情况。” “河西,有羌人部落,算得上是称霸一方的蛮夷势力,颇具实力,也因此,西进之事并不会如诸位所想的那般乐观。” “而诸位所掌握的镖行力量,并不能形成一股力量,朝廷的意思,也绝不是让各镖行牺牲在河西之地。” “也因此,在西进之事之中,太尉府会全力支持诸位。” “主要有二,其一,朝廷不论是非,凡遇敌皆可求援于西征军,凡军械粮草不足皆可求援于西征军,凡相互求助者皆要想方设法救助。” “其二,待西进之路明了之后,朝廷会在沿途设立驿站,其内会常驻百骑,设立烽火台,闻风而动。” 轰隆隆。 勋贵们再次震惊了起来。 一个个心中感觉到无比的震撼。 西征军,随时新军,甚至到现在为止什么样子还没有人知晓。 但朝廷能够以这样的态度,来确保他们在异域之地的安全,如何不令人敬畏。 这算是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最起码,即便是在西域败落,他们也有安全的退路可走。 “诸位,与河西,西域部落若有冲突,可前往西进外事司,典客府会以朝廷之名与之干涉,监国虽已提及,但典客府还是会在这里重提。” “大国外交,与诸位联络有着根本的不同,惶惶大道以正碾压,就算是河西,西域之地的部落铁桶一块,相信典客府,也会撕的七零八落,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结果。” 典客府府令姚方自信的跟着说道。 今日,也意味着,典客府这个从一统天下之后便逐渐沉默的九卿府,要再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他的獠牙。 “诸位,虽然是驴政之策,但河西西域之地,牵扯甚多,朝廷也是极其重视。”药方刚说完,少府府令张少公便再次起身道: “想要经略河西,有两个地方,必须要谨记。” “道路与矿产。” “其中,道路之事,想必不用老夫在此重提,驰道建设至今,近乎成为了诸位出行必须之路。” “而河西,因为有重重戈壁荒漠阻隔,西方道修建至沙漠边缘便停止了,但是,为了西进之事,少府已经派遣得力干将探索沙漠,戈壁,必须找到一条平坦通往河西的路。” “但是,单凭朝廷之力,势单力薄,故此,老夫希望诸位,若是在前往河西之中,找到进入西域适合修建驰道的路,上报于少府,朝廷会将西方道修建至诸位所在之地,令往来无阻。” “朝廷定然不会忘记诸位的功绩。” “至于矿产,朝廷在左右权衡之下,最终还是为诸位考虑,若是诸位在异域找到矿产,除金银铜矿之外,只需要上报于少府,便可自采。” “但是,朝廷只有一个要求,望诸位必须执行,那便是所采必须要运回境内,如此前监国提及,所采皆为合法经营,诸位可自由贩卖,且在关税没有开始前,不会对此收取任何关税。” 张少公说着,诸多勋贵还没有完全消化,奉常府府令赵洽便起身,沉声道:“西进之事奉常府可以无视。” “但是,老夫必须要给诸位提个醒,出了国界限,到了异域之地,不要忘记自己是秦人,更不要忘记自己是人。” “人有礼,野兽无礼,若是忘记礼法,与野兽无异。” “既然已经决定了西进,那奉常府便不会多加阻拦,但是,若是想要入关,就必须接受奉常府陈礼述法,老夫不管出关之后是什么样子,但是入关,就必须做一个和善之民。” “就必须要遵守秦律所定,若是一身虐气回来,那便休怪老夫不客气。” 内史腾也起身,沉声道:“话先说清楚,免得日后找朝廷的不是,虽说这异域之地是无主之地,但是,天下之土地,无尽疆域,皆为我大秦所有。” “在朝廷没有正式对河西西域用兵之前,异域产出朝廷不管,但是,本公希望诸位谨记,只要在西域有合适的耕作之地,诸位虽可自行经营,但必须详实的上报于农业司。” “农业司会详细记录西域河西的地志,以方便日后经略河西。” “另外,金银铜三类狂舞,驴,新农作物,其他三类物品,均要由朝廷统一来安排。” 】 见差不多了,李斯起身道:“廷尉府全权负责查录查录所有违反西进条例者,凡是查到,一律严肃处理。” 整个大殿内的勋贵都极其认真的听着三公九卿的谈话。 这并不是商议。 而是要求。 是在通知他们西进之事的规则。 更是在告诉他们,这是朝堂的一致决议,而非谁单独发动。 反对者退出。 朝廷在制定规则。 “既有三不限制,敢问监国,以领地为准,倘若占领一地,领地内我等能做什么,是否包括赋税呢?” “不得收取赋税,赋税为国之权力,至于说能做什么,只要不以国之权力行事,皆可为。” “那是否领地之内可以征发民夫?” “赋税之权森罗万象,征发民夫即为徭役,自不可为。” “监国,这朝廷既有五等九流,而这夷等,皆为蛮夷,那是否也在说,我等可以捕捉异域之蛮夷加以贩卖?” “法无禁止皆可为,朝廷只认可我秦人为人,非我秦人,皆为夷,朝廷对此并不做限制。” “监国,为何要禁止金银铜的交易,金为万物交易之用,若禁,交易不便。” “金银铜皆为我大秦货币之用,朝廷会不计数量的囤积金银铜,用以调控天下,只有缺,没有多,诸位也尽可放心,只要有金银铜,皆可与朝廷兑换可以在我大秦境内使用的货币。” “监国,若是我董氏在河西发现铜矿,亦或者其他如煤矿,金矿,玉矿,木矿等,该当如何处理。” “皆可自采,但倘若是金银铜矿,所采少府会介入,但倘若是煤矿,玉矿,木矿,可自行处理,不过,朝廷的建议,也是运回我大秦境内,纵然是囤积,也不无不可。” “监国,倘若在西域找到驴,并运回我大秦,那能否自行贩卖,还是说,统一由朝廷收购?” “朝廷收购,只是暂行之策,至于什么时候结束,朝廷自有决议。” “监国,外臣所心忧的,是奉常府所行,终究是我秦人出了一趟大秦,这陈礼述法,未免不妥。” “异域之地,为无法之地,纵然是谦谦君子前往,也会放任自流,奉常府所为,只为纠正思想,约束其行为,令其遵守礼法之事。” “那倘若在域外犯下滔天大罪呢?” “人之所以无法,因为其身处环境不同,有规则约束,自可以约束其身心。” …… 西进之议,本就是一场问答会,只不过参与者是各路勋贵。 目的。 就是为了让所有镖行明白西进具体的行事规则。 至于西进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其实并不重要。 渐渐的,大殿之内的议论声逐渐稀松了下来。 勋贵们的问题也逐渐干瘪,对西进之事的具体内容实在是想不出要问什么了。 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西进之事可以说他们压了重注在内,可不是组建一个镖行,招募三千勇士那般简单。 其中所投入的人力物力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而随着提问的声音稀松。 第一次西进议事也接近了尾声。 基本上,在朝廷重视之下,没有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 不过。 虽然议事结束了。 但大殿内的勋贵并没有离开。 真正的勋贵聚会,在此时才真正的开始。 宫廷乐府,这并不在三公九卿府之内,却是正规的宫乐团队。 聚集着天下乐师。 虽然大乐司抽调了不少的乐师,令宫廷乐府一度少人,但宫廷乐府依旧拥有庞大是的乐师。 议事结束。 大律府前殿便响起了阵阵动听悦耳的音乐声。 大秦独特的编钟响起,彷若天府之音。 其中魅力当为绝音。 而就在大殿中央,一支月舞团缓缓的光着脚进入了红毯之上。 没有袒露着身子。 一袭长群冠绝四方。 彷若一朵朵盛开的花瓣。 随着一百零八种编钟的恢宏之音响起,一朵朵花朵花枝招展的盛开。 时而间扭动着枝干,令整个花朵变得异常婀娜多姿。 “监国!”王拂不慌不忙的轻轻拱手。 却是嬴城的身边跟着冯去疾和李斯二人,一同走在了王氏族长王拂的面前。 “王老能够前来西进议事,可谓是令此次议事,庄重肃穆了很多啊!” 嬴城称赞的话张口就来。 不过他说的倒是也没有错。 王拂虽然不是王氏族长,但其作为王氏族长已经几十年,在诸多勋贵之中的威信是非常高的。 尤其是。 别看他在大殿之上张口闭口的诸位族长。 但其实。 真正身具家族族长之位的勋贵族长,还真的没有几个。 均是勋贵中掌握实权,受族长信任的族老级人物。 “监国号召,我等积极响应是理应之事。”王拂也是客客气气的回话。 说话更是滴水不漏。 瞬间,这就变成了相互赞赏。 “祝贺王氏此次能够在异域,赚的盆满钵满!”嬴城这不是客气,也不是玩笑,而是继续不加吝啬的称赞。 “王氏同祝监国计将安出,大展宏图,也祝朝廷经略有方,令我大秦,扩张疆土,经略西域。”王拂也跟着盛赞起来。 仿佛此时此刻,大秦已经平定了西域,大秦已经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了。 当然。 称赞是称赞,称赞若是没有美好的愿景,那哪里是称赞。 “同贺同贺!”嬴城举杯,玩笑道:“届时,还需要王氏对西进镖行多加照拂才是。” 虽是玩笑。 但也是要求。 其他勋贵不像王氏,弄了四千人西进。 王氏西进的力量,不亚于一校军队。 而身为顶尖勋贵,也理应有这样的担当才是。 “那是自然,出了边界,皆为同袍兄弟,理应互帮互助。”王拂也客客气气的回道。 至于怎么做。 只能看具体情况了。 “见过监国。”正说着,蒙氏族老缓缓的走到近前。 他就在旁边听着,见客气的差不多了,这才靠近了过来。 “见过蒙老!”嬴城自然是客客气气侧身面向蒙氏族老举杯。 当然。 酒杯到了他嘴边,他只是呡了一小口,然后随行的内侍继续往里面添酒。 可不能喝醉。 意思意思便是。 但是。 不管是王拂还是蒙氏族老,全都是一口闷。 “监国真的是雄才大略啊,外臣彷若看到了陛下年轻时候的样子,同样是那样惊艳世人。”刚刚他全程听到王拂是如何称赞嬴城的,这一次,自然是要换一种方式称赞。 而这世间。 没有什么比堪比始皇陛下更加盛美的赞誉了。 “多谢蒙老美赞,比起陛下,我还差的远了。”嬴城呵呵一笑,道:“不过,蒙老倒是风采不减当年啊,早就听闻,蒙老曾经也是经略四方的饱学之士。” “哈哈哈!”蒙氏族老爽朗的笑道:“监国请!” 说着。 蒙氏族老虽然已经有七八十的年纪了,却还是一口将杯中的酒闷了下去。 嬴城微微示意的饮酒,移步之中,便来到了三川申氏申豹的面前,笑呵呵的道:“申老可是对西进之事还有疑惑啊!” “哪里哪里!”申豹急忙道:“监国已经解释的如此清楚了,若外臣还有疑惑,那岂不是太不识趣了。” “没有便是极好,西进之事,就劳烦申氏多有帮衬,出国门在外,皆是我大秦子民,不分你我。”嬴城澹澹的笑道。 “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申豹笑呵呵的回道。 诚然一副滚刀肉的样子。 相比起王氏,蒙氏这种在关中的家族,对朝廷颇为忌惮。 反倒是魏氏,获得相对要轻松自在很多。 第285章 子房,屈才了 “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 宣传司外官署,一阵急促的声音冲了进来。 一名小吏气喘吁吁的趴在了大门上,焦急的喊道:“西进议事主要章程出来了。” 闻言。 一个秀面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迈着急促的步伐急忙问道:“具体议了什么内容,快快快,说来听听。” “子房,莫要着急才是。”粗壮的淳于越也迅速的走了过来,说着不急,可还是目光迅速落在小吏的身上,问道:“快说快说,西进议事之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怪他着急。 西进之事可以说是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尤其是在了解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那更是让他们迫切关心着西进之事的决策。 在他们认为。 西进之事是朝廷转移勋贵视线,调节与勋贵矛盾的重要手段。 勋贵能否安定下来,对大秦有归属感,并支持赢氏朝廷,关乎着大秦天下能否稳定下来。 儒家经典之中有太多关于百姓的论述。 只是对于真正掌权者的描写,却少之又少。 因为。 儒家根本就不敢写,不敢深入的涉入世家,勋贵,贵族,豪门这个可怕的利益体。 他无比清楚这个道理。 而这,也就意味着,此次西进议事的重要性。 “回禀司正。”小吏气喘吁吁的道:“在此次议事上,监国提出了三不限制,三禁止。” “哪三不限制,哪三禁止?”张良似乎非常着急的问道。 小吏看了一眼这个宣传员傍身的青年,虽然不满这人只是一个乡里宣传员,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司署之内,但还是面带愉快的回道: “不限制控制地域,经营地域,占领地域。” “不限制扩张地狱和不限制手段目的。” “禁止任何方式的私斗,禁止任何形式的金银铜外流,禁止建立诸侯国。” 小吏一口气说完,张良便沉吟了起来,开始反复琢磨。 倒是淳于越,口快的道:“这是要让勋贵在异域之地建立自己的领地啊,朝廷好大的决心,虽不是分封,却形同分封。” 勐然间,淳于越反应过来,急忙拍着小吏的肩头,从袖口抹出来了一块一吊铜币道:“幸苦了,幸苦了,快里边坐,慢慢道来。” “谢司正大人。”小吏连拒绝之色都不见,便将铜币塞进了袖筒之中,跟着淳于越走了进去,道:“关于这三不限制,三禁止。” “监国也解释了不少,具体小的也记不住,只是监国重点强调了一件事,不管是领地也好,还是占领地盘也罢,在异域的人,不能收取赋税。” “原来如此!”淳于越恍然大悟,又继续问道:“那还有呢,还商定了什么事?” “太多了,不敢隐瞒司正,此次西进议事,从辰末己初开始,直到申末才结束,整整四个时辰,中间没有歇息半分。” “这其中不止有监国决议,还有三公九卿的公卿们决议,而决议之后,诸多的勋贵还对西进之事进行了提问,不管是监国还是诸位公卿们,都对提问进行了一一解答。” “可以说,将西进之事的细枝末节全部都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整体来说,各公卿府均对西进之事做出了决策性的政令。” “这其中,如张公,便决议,允许异域的镖行可以自采矿产,但是,却对金银铜进行了……” 小吏说的口干舌燥。 终于是将整个西进议事的大体事宜说清楚。 也没有隐瞒什么。 既然收取了好处,而且这件事也不违法,自然是记住多少,便说多少。 尤其是。 在大律府内有不少如他这种打杂的小吏,均是竖起耳朵努力的记忆。 虽然。 朝廷允许他们这种小吏进入大律府并不打算隐瞒,甚至说在此次议事结束之后,明天关于西进之事的决议就会公布出来。 但正如淳于越这种重臣,密切关心着议事,想要第一时间知晓内容,这才有了他们这种收取少许钱财第一时间前来告知贵人情况。 只不过。 淳于越这人出手阔绰,给的比较多一点而已。 “多谢相告!”淳于越诚恳的道谢。 虽然这个消息明天他就能知晓,但他还是花钱买消息。 在大秦,最难渗透的公卿府,当属郎中令府,这个卿府掌握着大秦最核心的事务,记录着包括始皇帝内朝议事在内大大小小的议事内容,记录着朝堂之上所有的议政内容,记录着各个公卿府机要密文,同时,还是始皇帝制令,诏命诏令口谕的发行之地。 而这个小吏,便是郎中令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吏,做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权柄。 但是,身在郎中令府,其价值就不是其他公卿府的吏员可以相比的。 就如此次西进议事,除了勋贵族长,内侍,三公九卿之外,只有郎中令府参与其中。 而因为诸事复杂,需要很多人手,郎中令府核心吏员不足,这才将麾下的小吏全部调遣到了议事之上。 送走了小吏。 淳于越便将目光落在了汤游,江富,林天,冯小天的身上。 “怎么说?”淳于越笑问着,率先道:“看的出来,此次朝廷可谓是下定了决心要西进。” “虽然对西进之事进行了各种限制,但是,河西,西域依旧是一块巨大的肥肉,尤其对于各个勋贵而言,朝廷的政令,还是对勋贵极其有利的。” “毫不夸张的说,是朝廷在前面开路,勋贵在后面赚取利益。” 淳于越可谓是说的十分露骨,不过,虽然宣传司各有纠葛,但随着淳于越的地位逐渐提升,在宣传司内的话语权也逐渐大了起来。 即便是汤游和江富二人,在旁枝末节上,也没有明显的反对。 而且。 这样的结论,并没有错。 “看的出来,朝廷此次对西进之事极其的重视,若非如此,诸多勋贵族长们,也不会提出那么多的疑惑,而这,正是因为朝廷的重视,才要问清楚。”汤游也是点头称是,迅速的得出自己的结论。 “这么看来,今后朝廷的重点,将是河西和西域啊!”江富忍不住的感慨道:“开疆拓土,是每一位雄主毕生之梦想。” 听着几人的总结。 张良忍不住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虽然小吏并没有将西进议事所有的过程说清楚,但其中关键还是说的清楚,让他犹豫的,要不要当着汤游和江富这二人的面说出来。 其实,他并不认可三人的结论,或者说,大相径庭,完全不同。 “子房这是怎么了,为何是这般表情?”汤游也算是对张良有了一定的认识,见张良面色不对,便问道。 被汤游察觉,众人的目光也是落在了张良的身上。 “这!”张良见此,微微犹豫,心中快速盘算,还是道:“下官与几位大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结论,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是什么话,子房有话但说无妨,我等且来听听,毕竟,朝廷已经做了决策,我等也只是议论朝政而已,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江富俨然一副欣赏张良的道:“况且,子房已经用事实证明,你对朝廷的认识,甚至要超过我等。” “有话直说!”淳于越也微微皱眉的道。 能够让张良说出大相径庭这种话,他不知晓,他们的理解究竟与张良有何偏差。 】 “是啊,子房兄,你的见解,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一旁的林天和冯小天也忍不住的道。 可以说。 他们二人此时对张良,可谓是相当的信服。 “子房愚见,也并不可信。”张良已经思虑清楚,先给自己的言语兜底,这才道:“其实,良认为,朝廷并不重视西进之事,甚至于,是要放弃西进,至少在十年内,良以为,朝廷绝不会发动对河西大规模的作战。” “至少西征军,在良看来,是防守之主,进攻为辅,而不是如朝廷所言,雄视西域。” 张良话音刚落。 “???” “???” 汤游,江富,林天,冯小天四人便一脸错愕的瞅着张良。 就连淳于越,若不是深信张良的才学,此时已经满眼不敢相信的瞅着张良了,但即便是如此,淳于越还是眉头紧锁,心中不信的率先出声问道:“这是为何,子房有何根据说出这等结论?” 没办法。 他也要为张良兜底。 张良是目前来说,最适合作为儒家领袖的继承者。 他已经老了,经不起劳累奔波,将来儒家这杆大旗,他觉得张良可以挑起来,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而此时,与其让张良被汤游,江富几人猜疑,不如他提问让张良解释。 毕竟。 张良好不容易以真才实学入了汤游和江富二人的眼。 不能因为这一番言论,而荡然无存。 汤游和江富侧头瞅了一眼淳于越,也明白了淳于越的袒护之意,便不再追问,静等张良解释。 只是对张良的这番言论,颇有异言。 着实想不明白,这一番言论是如何得出的。 张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其实,在良看来,朝廷越是规范西进之事,就越说明,朝廷对西进之事越不在意。” “可以说,这一次的西进之议,将西进诸事的具体章程已经议论的七七八八,至少在五年内,此次章程不会有大改的迹象,而监国也说了,十年内,不会收取关税。” “关税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说着,张良顿了顿,扫了一眼几人的表情,继续道:“不知几位大人可察觉到,虽然说朝廷筹建了西征军,西进外交司等诸多司署。” “但并没有明确,对河西用兵事宜,也没有言明,镖行要如何配合朝廷用兵,只是言明了以武力威慑。” “良以为,威慑之意,乃陈兵以摄敌之意,并非主动进攻。” “也就是说,朝廷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内,要以威慑而外交,而非进攻而外交,此二者天差之别。” “其次,当初朝廷决策西进,良以为朝廷无比重视西域之事,但经此议,良反倒是改变了观点。” “不知道诸位大人发现没有,西进之事的主力军,是镖行,是由勋贵组建的镖行,朝廷给粮草兵器,允许勋贵招募勇士,但其实,这就是朝廷将西进之事甩给了勋贵去做。” “而真正让良觉得朝廷不重视西进之事的原因,还是因为朝廷对西进之事做出了太多的规范,仿佛西域已是砧板鱼肉,但其实,目前朝廷对河西的掌控,近乎为零。” “在此等条件下,朝廷如何敢对西进之事制定规则。” “只有一种可能,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朝廷对西进之事,不想操持太多。” “也就是有了三不限制,或者说,就是要让勋贵去打前站,说句不好听的话,朝廷要将勋贵当枪使,为朝廷对河西用兵打基础。” “一旦勋贵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西进之事,诸位不妨想想,在境内,朝廷是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甚至勋贵会在其他事情上主动退让,实行所谓的战略大转移。” “等到勋贵完成的差不多的时候,朝廷在境内,已经完成了布局,届时再对西进用兵,可谓是一举多得。” “再说了,大秦目前这个状态,怎么可能将政事重点放在西进之事上,要知道,现在的大秦,还在变法之时,而且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此时一切政事,皆要围绕着变法展开,不管是何种政令,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变法更加安顺的推进。” 张良口干舌燥的说完。 说真的。 连他自己都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甚至这样的猜想他不敢说破。 只是。 现在的宣传司,需要一剂勐药来将内部粘合的更紧密。 而这样的猜想。 便是粘合剂。 不管这样的猜想是否是朝廷的真实意图,汤游和江富二人,绝计不敢多言。 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的时候,其实是从拥有共同遵守的秘密开始的。 安静。 随着张良话音落地,整个房间内变得无比安静了起来。 汤游和江富也非寻常人,若不然也不会被李斯和冯去疾派来宣传司制衡儒家。 正因如此。 当张良解释的清清楚楚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的颤粟了起来。 如果。 如果。 张良所说的话的为真,那这,将是朝廷站在云层的高度上制定政略,将天下勋贵,乃至天下人都谋算其中。 河西啊,西域啊,有数不尽的肉食等着拿取,天下人闻言,岂能不人人向往着前往。 可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 在大秦之内,朝廷推行变法的速度,将会无比的安稳。 有一块肉和一枚鸡蛋,只要是个人都会选择肉而放弃鸡蛋。 而这。 或许才是西进之事真正的目的。 “周易有言,系小子,失丈夫,随有求得,利居贞。如若真如子房所言,此中利害非我等可议,回府之后,在下必将三缄其口,争取忘记此事,绝口不言。” 江富沉闷的盯着张良,久久无法平静。 片刻后,江富道:“子房屈尊乡里,着实是屈才了,若有机会,本官定举子房以重用,如此,才不负寒窗苦读之艰辛。” 第286章 暗涌 入夜。 宣传司众人议事完毕,淳于越,汤游,江富众人相继离开。 却是淳于越,与张良回到府中,备了些酒菜,忍不住的道:“关于你的猜测,未必不是真的,自嬴城成为监国之后,行事已经不再似以前那般蛮横不讲理了,其聪慧如妖,若是成心算计,勋贵未尝不会被蒙在鼓里。” “这世间能如子房这般聪慧,窥破其中暗藏杀机的人少之又少。” “只是,这般言语,我等私底下商酌便可,为何要告知与汤游,江富二人。” “这汤游,江富别看已经接纳了我们,但其内心,还是不同于我们,与我们存在着非常大的隔阂,甚至说,就是用来监视我们的。” 张良一笑,道:“先生难道没有发现吗,自从开始要为宣传司争权之后,汤游江富二人已经对我们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甚至,隐隐中已经接纳了我们。” “只要再运作些许,我相信,汤游和江富二人对我等会更加的尊崇,以此,以先生为首的宣传司,便铁板一块了。” 闻言,淳于越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子房用心了。” 说着,淳于越顿了顿,道:“有件事,还需要关心一二。” “子房可知,武成候王翦薨了之后,就在那天夜里,监国近五更天,着急离开,去了何处?” 张良摇头,这些天他忙的天昏地暗的,此事他哪里知晓。 淳于越笑吟吟的道:“渭阳君府!” “渭阳君?”张良不解:“虽不知这宗正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很明显,自从嬴天成为宗正之后,嬴傒在宗正府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 “如果说监国前往嬴傒所在是为了稳住宗室,大可不必,虽然嬴傒昔日为宗室之首,但其实,从种种迹象来看,嬴傒在宗室的地位并不高。” “宗室的力量,其一掌握在昔日关内侯的手上,观宗室的布置,这部分力量转移到了嬴天的手中。” “另一部分,由陛下掌握,剩下的一部分,其实各自依亲族关系,被诸多公子分割。” “监国怎么会前往嬴傒府上?” 淳于越见张良也猜想不到,举杯笑道:“没想到,也有子房所料不及之事。” “良愚钝!”张良苦笑一声道:“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淳于越也不再开玩笑,面色凝重的道:“此事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那日武成候府观察的人都有探听,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是监国前往渭阳君侯府,渭阳君府发生的变化。” “渭阳君病了,据说病的很严重,但前几日,还有人见到渭阳君生龙活虎的在章台街转悠。” “渭阳君府被宗正府府兵看管了,目前为止,整个渭阳君府属于戒严的状态,没有人知晓里面究竟发生何事。” “但据说,渭阳君病重,医治疗养司的三位医圣均去过渭阳君府。” “尤其是,目前为止,有不少人前往渭阳君府探病,但谁也没有见过渭阳君本人。” “很奇怪,似乎此事还另有隐情,朝廷不少人甚至在猜测,渭阳君极有可能已经薨了,只是,此事没有人敢轻传,整个咸阳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良闻言,也是忍不住皱眉的惊奇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没有半分的听闻。” “若是以前,恐怕此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竟然被捂的如此严实!” “而且,此事恐怕不可能吧,大秦刚刚死了一个武成候,若是这个时候再死一个渭阳君,这……”张良勐然一惊,惊骇无比的盯着淳于越。 “你是说,有人从中作祟,在武成候死的时候,戬害了渭阳君,营造一种一日薨双公候的局面,若如此,恐怕此事不简单啊。” 淳于越见张良领会,便低声道:“我的意思是,派人前往渭阳君府,探探渭阳君的情况。” “不可,万万不可!”张良惊疑不定的道:“先生已经派人去探了吗?” 淳于越摇头道:“我这才问问你的意见,虽然最近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其实,并不安定。” 】 “朝廷最近在查陇西,廷尉司,丞相府,治粟内史府均往陇西加派了人手,听说是陇西郡今年春耕延迟了近一个月,而且牛羊马,包括军马,均少了三成。” “不过,根据陇西的子弟传来消息,陛下并没有在陇西任免官员。” “还有一件事,你也知晓,陛下南巡,剑指江东,可是在江东却扑空了,根据情报,项氏一族听闻朝廷的动作之后,造船出海了,但所行方向并不是胶东,而是向南海那片无人区。” “在江东的子弟也传消息回来,人去楼空,十里无踪,整个江东的楚国贵族,集体消失了,而这也意味着,楚国贵族其实损伤并不大,只是失去了根基,但只要有足够的财富,这些人很快便能再次扎根下来。” 张良眉头紧锁,感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只是。 似暗流涌动,表面平静。 “先生,还需要重点查探陇西之事,还有咸阳最近的动静,也要多加注意才是,而先生若有关系,也可探知楚国贵族的去向。”张良忧心道:“目前儒家已经完成了初步融入大秦,但想要真正在秦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还需要徐徐图之。” “现在的儒家,只能进,不能退,若退,便是万丈深渊,从先生决定要孤注一掷召集天下儒家弟子前来咸阳的那一刻,儒家便没有退路可言。” 张良忍不住的劝说。 不想淳于越临了一脚要踏进大秦,却在这个时候退缩了。 这个时候要立功,必须要立泼天大的功劳,才能真正跻身进入秦国核心。 而这不是如今身为地位最高的淳于越挤在宣传司这个不上不下的司署。 …… 频阳县。 萧何瞅着邻县同僚漆恒县县丞,半夜三更的,这位竟然专门跑来,与他说西进议事的结果。 虽然他很不想听,但奈何这位的热情高涨,他还是忍着性子认真的聆听着。 泾阳的郭达他虽然不想得罪,但人家已经不悦他了。 而按照冯内史的布置,今后他与漆恒县的交流,要远大于泾阳县。 人家兴奋前来相告,他也不能驳了人面子。 只是。 说真的,西进之事与他太遥远了,着手于眼前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只要能够将频阳县治理好,那便无忧了。 “萧兄你还是初来乍到,不懂这其中关节。”倒是漆恒县县丞,非常认真的道:“这咸阳与外县之地不同,外县,其实受地方豪门影响较多,行使政令之时也是多于此考虑。” “但是关中不同,这里处于一种非常混乱的状态,咱们当官的不能得罪这些勋贵,人家上到朝堂,下到乡野都有人,但是,我们是朝廷的官员,这朝廷之权,是不能轻易割舍的。” “尤其是,这还是天子脚下,可以说,想要处理这种关系,是极其复杂,非常犯难的。” “除此之外,翻开族谱,一个普通的百姓,可能也拥有显赫的祖宗,更不要说如频阳这等地方,王氏盘踞频阳许久,若是无法搞定王氏,萧兄便无法治理频阳。” “可是如何搞定王氏呢!” “这西进之事便是重点,你想想看,一旦王氏将大量的力量投入西进之事,那在频阳惹事的人就变少了,如此,你我推行政令也就更加的顺畅了。” “而且,这勋贵处事,与寻常家族处事,是截然不同的,面子这东西,有时对他们很重要,但有时,却是狗屁不是。” “但其实认真总结,就会发现,勋贵真正在意的是利益,一时得失对勋贵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人家讲求的利益均衡,也就是失去什么,就要从别的地方收回来,只要不影响其利益,那推行政令还是非常之顺畅的。” 萧何微微皱眉,心中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个邻县县丞,倒也是有了一番新的认识,深觉这大秦吏员,还真没有一个简单人物。 如郭达那般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官员,无一术傍身,还真当不了主治官员。 着实,被这一番解释。 他反倒是想要深入的了解西进议事。 想要知晓,勋贵在西进之事之中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若是认真琢磨,还真的能琢磨出一套治理频阳的道理。 “萧何受教了,多谢仁兄指点。”萧何拱手道谢,却是认真聆听琢磨了起来。 也是深感,换了个地方,的确,有些做事方法,与他在沛县所事截然不同。 …… 似乎。 一夜之间。 全关中都在议论西进议事的具体内容。 而这。 似乎冲澹了武成候死去的影响。 而大律府。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亥初,这才停止。 每一个离开的勋贵,都面带红润。 即便是米酒度数并不高,却也是耐不住量大。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四散离场,便只剩下内侍们忙忙碌碌的清扫大律府,明日卯时前,这些人需要将大律府恢复原样。 翌日卯初。 从大律府发出的诏令文书,便递往了御史大夫府,而经过御史大夫府之后,诏令文书又被送往了郎中令府,没有玉玺,最终文书又被送回了大律府,而当诏令文书最后落上监国制印之后。 一封有关西进议事,驴政之策的具体规章制度,便由此产生。 而就在超级作坊内专门印刷政令的作坊内,再一次开始了忙碌。 印刷,印刷,印刷,一张张诏令文书的内容被印刷在纸张之上。 而这些,均要拿回来盖印,并发往大秦各个郡县之内。 自此。 西进议事如告一段落,而早早就来到大律府的嬴城,整理了一番衣衫,便徒步前往咸阳宫。 凡是重大的议事内容。 均会在卯正开始。 而今日。 便是自始皇帝南巡之后,第二次展开规模庞大的大朝会。 而之所以在今天举行大朝会。 一是宣布始皇帝诏书,追封武成候王翦为国尉王。 二是对宣传司陈书一事进行商议。 三公九卿各司,虽有变化,但彼此之间也是非常熟悉。 但就在宫外亢长的议政官员最后面,却有三个吊车尾,安静的杵着,不敢有一点异动,三人忐忑不安的站立。 甚至连那眼神,都变得惆怅许多。 这三人,正是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 “子房你昔日在韩国朝堂那也是一方巨擘,竟然也紧张至此。”林天忍不住的小声滴咕道:“我们二人可从来没有进过咸阳宫,对朝议之事更是不知,今日就全靠你了。” 冯小天也紧张无比的跟着小声道:“对啊,子房,若你紧张,今天咱们就出师不利。” “都能想象到,待会是何等的口诛笔伐。” “这想要将政令监督之权弄到咱们宣传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张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那岂能一样,昔日韩国朝堂,奸臣当道,权臣阻拦,人才寥寥无几,纵然有风云变化,还有家父帮衬,自然所向披靡。” “但在我大秦,上到三公,下到笔吏,一个个精明如狐,雄辩高手不知几何,这如何能比。” “你们如此,良也如此啊,这也是良第一次,踏入这座令天下臣服的庙堂。” “一眼望去,尽是吞食人的莽兽囤积之地。” “而现在,我等要从这些人的手中,凭空剥夺出监督之权,岂能不惧。” “不过,二位尽可放心,今日纵然这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能闯下来。” 张良说着,小声道:“记住,我们只有一个立场,骊邑县县丞方怀执政不当,而县府之中,无人监督县府布政施政,政令至乡里屡次变更,面目是非。” “绝不可涉及其他,这一战,不能以为宣传司拥监督天下县府政令施政为目的,只保证骊邑之事,赢面在我们。” “以小见大,只要朝廷督政方怀,此次,便是我们赢了。” “往前一小步,胜过往前一大步,只要朝廷允许一次,我们便能做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若这一步踏不出去,终究无果。” 第287章 大朝会上的正方反方 不止张良三人紧张,就算是前方诸多公卿府令们,也是眉头紧锁,少府的张少公暗暗试探的询问内史腾:“内史府令,关于骊邑县之事,您怎么看?” 内史腾若有所思的回道:“关于监督郡县乡里布政施政,这一块的确有所疏忽的,如骊邑县这等惰政的做法,不敢苟同。” “但是,宣传司在骊邑县的宣传员做法,看似一心为国,实则居心叵测,不敢苟同。” “此事,还要看监国如何决策才是。” 张少公翻了翻白眼,对内史腾这种两者皆斥的行为,严重无语,虽是反对,可不站一边,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不过,他还是听出来了大概的意思。 内史腾还是明事理的,反对骊邑县那种惰政的做法。 “赵府令如何想法呢?”张少公又侧头问向了前边的奉常府府令赵洽。 赵洽斜眼瞅了一眼张少公,宣传司之事对少府的影响近乎于无,也无怪这张少公在这里如此活跃,不过,关于宣传司之事,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冷声道:“自古以来,权力均是君王赋予,君王赋予臣子职权,为更为有效的管理天下,遂有三公九卿这样的制度出现。” “断然没有臣子争权之事,若每一个臣子都去做超越自身权力范围之外的事,那岂不是权力紊乱,治理天下也将变得更加的艰难。” “此事,与礼不合,与权不合,与制不合,无论骊邑县县丞如何施政,内史郡有监察督政之权,监察司有督查警示之权,廷尉司亦有检查督办之权,但唯独,宣传司只宣扬礼法,宣读政令,并无直谏监督政令之权。” 见赵洽明显的表示反对,张少公自有话要说的笑道:“宣传司可是奉常府下的司署,这宣传司争权,也是为奉常府争权啊,不知赵府令为何要如此严厉反对呢?” “呵呵!”张少公冷笑一声,道:“此事倒是我这个府令管教无方了,你不妨问问武曲,求之不得弹劾本官。” 张少公无所谓的笑了笑,又看向御使中臣武曲,问道:“武中丞,你等会要弹劾赵府令吗?” “你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吗?”武曲面色冷漠的冷哼道。 “唉,人心不古啊,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往日一个个不思进取,故步自封,朝廷政令经过层层下达,到了乡里近乎于无,如此严重的情形,早干什么去了?”张少公自然也不可能给武曲面子,嘲笑道: “现在好了,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层层上报,合情合理啊,自己不要的东西,还不允许别人争取了。” “尤其是奉常府,宣传司争权,本该是利于奉常府之事,只是,宣传司一旦拥有直谏监督政令之权,恐怕就要压过奉常府一头了,怎么,怕宣传司权柄太盛?” “呵,若是国库府在我奉常府,张府令胆敢叫唤一声试试?”赵洽闻言,面色不善的冷声道。 “我少府做事,一向以天下为公,为大秦万年计,绝不会谋私。”张少公也呵呵笑道。 不管是后方的官员,还是站在前方的冯去疾,李斯,对此也是漠然视之。 这样的争吵并不是第一次。 后面的人不敢掺和。 前面的人懒得掺和。 而随着官员们一个一个的到齐,终于,随着内侍一声扯着嗓子的呐喊,顿时,原本喧闹队列瞬间安静了下来。 似乎每个人都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官服,想要整理一二。 片刻功夫。 随着李斯,冯去疾,王戍三人带头前进,修长而庞大的队伍开始前进。 似乎整个咸阳宫就只剩下摩挲的脚步声。 渐渐的。 随着吊车尾的张良停在了门口,咸阳殿内,已经挤满了朝廷官员。 而就在鱼龙台上。 嬴城一身绿袍的坐在上边,一副桉牍,些许笔墨,些许奏折,些许乱七八糟所用之物。 群臣静立殿中,李斯和冯去疾一左一右登上了第一层台阶。 “臣等拜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瞬间。 整个大殿内,响起了一片无比祥和的声音。 “诸位爱卿平身。” 嬴城和蔼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彻响在大殿内,还有阵阵回音。 而随着大殿之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嬴城并没有多做阐述,而是直奔话题的道:“武成候薨亡,乃是我大秦巨大的损失,武成候为我秦国征战一生。” “但因陛下西巡而去,鞭长莫及,自武成候薨亡后,我便八百里加急奏禀陛下,陛下得知之后痛哭流涕,伤心绝欲,痛惜我大秦失去武成候一代战神。” “特此,陛下八百里加急,追封于武成候。” 安静。 大家都知道。 按照朝廷的惯例,如忠烈王赢亦这般的功勋卓越的公爵,那是一定会追封为诸侯王的。 这一点,没有人会说什么。 毕竟。 按照更早之前的惯例,忠烈王赢亦,武成候王翦,早就应该封为诸侯王了。 死后殊荣,福泽子孙,这无可厚非。 不过。 就算是知晓。 此时也只剩下羡慕云云,人云亦云的跪拜了下来。 “宣陛下圣旨。”嬴城起身,并没有假借内侍之手,亲自宣读道:“始皇帝三十年春三月二十四日,辛卯年戊辰月乙丑日子正三刻,朕离都西巡,天亡朕护国将军,何其不公。” “老将军一生为国征战,忠肝义胆,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灭立国,定江山,无不出其右,奈何天不佑,老将军卧病踏上,终是永别,朕,悔之不见将军最后一面。” “但朕甚幸,老将军颐养天年,好不快哉,皇孙塌前相送,朕心稍安。” “朕思来想去,寝食难安,恨不得追马踏星前来相送,奈何朕俗物缠身,不得亲送,只得命诸公子代朕相送将军。并以秦国之国念将军之功,以国尉之尉念将军之绩,追封武成候为国尉王,举国皆哀,挂灵幡相送。” “毕!” 随着嬴城宣读完毕。 整个大殿内,齐声响起阵阵鸿音,“陛下圣明!” 如果说这只是走个过场,应该没有人有意见。 但,除非脑子有病,不然,没有人会将这样的想法说出来。 “四日后,辛未日卯正四刻,国尉王封棺入葬始皇陵东麓,望诸公恭送国尉王最后一程!” 嬴城威严而肃穆的再次道。 是啊。 即便是走过场,就算是演戏,也要将这场大戏演到最后一刻。 天下缟素,送国尉王! 真心假意已经不足为道了。 “臣等遵命!”下方,所有朝臣们再次齐声道。 然而。 这仅仅是这场大朝会的开始,将国尉王之事第一个说完,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朝堂议事。 毕竟。 一旦争端渐起,便再无氛围了。 没有默哀。 也没有停顿。 嬴城再次沉声道:“宣马台里宣传员,张良,林天,冯小天上殿!” 正色。 刚刚还一脸悲愤的朝臣,在听到嬴城宣张良三人上殿之后,一个个也是瞬间抹干眼泪,面色肃寒,眸光渐沉的看向了殿门。 而就在殿门口。 三名着装轻便的青年男子,略有局促的踏入了咸阳殿。 三人似乎都很紧张。 甚至惹的不少朝臣露出戏谑的表情。 但很快。 朝臣们便不再笑了。 只见逐步踏入台阶下方的三人,步伐越来越坚定,面容越来越坚毅,举手投足之间紧张之意竟然荡然无存。 “骊邑县东山乡东山亭马台里宣传员,张良,林天,冯小天,拜见监国,监国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随着三人异口同声的跪拜,整个朝堂的气氛,也逐渐沉寂到了极点。 嬴城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感慨的笑道:“有谁先来说说,此事的前因后果,淳于爱卿,你来说吧,谏言陈书,好一个谏言陈书啊!” 闻言。 淳于越不紧不慢的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道:“监国,微臣有言,请诸公诀议!” “马台里因由,源自专项拨款,振兴乡里一事,朝廷政令所命,专项拨款只对各乡里发放,且不得由勋贵豪门个人私吞,乃是振兴乡里的专项拨款。” “何为振兴?” “以微臣愚见,振为动,乃发展之意,兴为旺,乃百业兴盛之意,合二为一,则为振发兴业,增强百业之活力,即,达到乡里百业兴盛,方为专项财政之最终目的。” “而地缘为政,实为县各乡里,应按照各自地缘,来兴盛百业,令百姓有安居之地,令百姓有富贵之途。” “而据微臣所知,内史郡郡守在获得朝廷专项拨款之后,以各县地缘分割六千万拨款,而内史郡郡守也在议事之上明确的提出,各县以地缘为政。” “然而,此项拨款流入各县之后,各县县丞所主之政,皆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各县有以地缘为政者,也有以原有作坊扩充者,更有分发钱财者,而这其中,便有县丞主掌一县之政务,却惰政懒政,曲解朝廷政令,没有领会郡守之意,以所分专项拨款购买大宗粟米,以此分发各乡各里。” “如此轻松了事,令微臣费解,微臣不知,这是否符合朝廷政令施政之规范,微臣不知,本应可以振兴乡里的专项拨款,却被惰政之行为耽误,这是否也符合朝廷对官员为政的标准。” “而宣传司,身负为乡里解读朝廷政令的要职,宣传员见一县主政官员不按照朝廷政令为政,私改政令,这让宣传员不解,究竟是按照朝廷政令为乡里百姓解读政令,还是按照县丞布政之政令为乡里百姓解读政令。” “若按照朝廷政令,与县丞布政大相径庭,此举,恐有宣传员鼓动百姓违背朝廷政令之嫌。” “若按县丞布政,与朝廷政令又大相径庭,此举,无异于隐瞒不报,恐有帮凶之嫌。” “微臣自知,此事事关重大,在得知骊邑县县丞方怀所布之政与朝廷政令大不相同之后,内心便极其不安,随即陈书以明监国,望监国明息,解微臣之疑惑。” 安静。 朝堂之上。 众多朝臣安静如常,暗自思量淳于越话语之中的重点。 想要知道,今日淳于越,究竟要以何为争论之中心。 “淳于司正此话,怕是略有欠妥。”而就在淳于越话音刚落,就有人站了出来,奉常府之下掌管礼乐的司署官笑吟吟的道: “淳于司正为宣传司司正,宣传司司正之权,掌管宣传礼法解读政令,宣扬大秦思想之权。” “司正即便是谏言陈书,也应是陈书宣传礼法解读政令,亦或百姓愚钝不知我大秦思想之事,而据微臣所知,百姓尚且愚昧不知秦律为何物,更没有达到如预想之中,人人皆知秦法,人人皆知秦礼,人人皆知我秦人精神,司正连份内之事尚且都没有做好,却猴子摘桃般,顾及份外之事,此已是不妥。” “况且,解读政令,朝廷政令要解读,县府政令也要解读,既是地缘为政,自然,专项拨款下放各县,各县便要有所更改,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不然何苦屡屡强调地缘为政,不知此事又为何故引得淳于司正如此大费周章谏言陈书。” “这岂不是宣传司越权干涉地方布政。” “再者,各司各署均有职权,若一县主政官员惰政懒政,有廷尉监察,有御使府监察,有郡守监察,司正这是要擅权为政,为廷尉,御使府分担一下这监察天下之权吗?” “监国,以微臣愚见,地缘为政,专项拨款,振兴乡里,各县布政为政,自有权益,便是县府有错,也不应由宣传司谏言陈书。” 瞬间。 朝堂之上渐渐升起了一片战火。 各个官员们直勾勾的目光盯住了淳于越,似乎就等着淳于越反驳,好继续反驳。 就连殿外还成心跟赵洽激烈交锋的张少公,也在此时闭口不言。 可以说。 正方反方都说的非常有道理。 不过。 嬴城没有给所有人反驳的机会,而是敲了敲桌子,朝堂安静下来后道:“我有两个疑惑,不知诸位爱卿谁能来解答一二。” “其一,无论是丞相府亦或者本监国,目前为止,均未收到弹劾骊邑县县丞布政之错的奏折,难道诸位爱卿认为,骊邑县县丞方怀布政,是正确的?” “其二,马台里宣传员从马台里层层上递,闹腾在了宣传司司署之内,其中均有越权干政之嫌,丞相府亦或者本监国,均未收到弹劾文书,这又是为何?” 啪的一声。 嬴城拍桉而起,眸光雄视的扫视着下方,叉腰怒斥道:“李斯,冯去疾,你二人来说说看?” 第288章 朝堂之怒 顿时。 整个咸阳殿内,众多朝臣们都是一愣。 没想到嬴城会在突然之间发如此之大的火气,而且矛头直指丞相府。 他们已经想好了很多面对宣传司三人的方向。 没想到,嬴城竟然在此时直接发问。 就连已经左思右想,想到了要在朝堂之上面对责问种种应对之策的张良三人,也愣在了当场。 发生这种情况,并没有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就算是李斯和冯去疾二人,也在此时忍不住的眉头一皱。 此前在内朝议事。 就宣传司之事,嬴城曾直言,要在大朝会之上商议此事,而且要让此次事件的发起者张良三人自辨。 没想着。 嬴城竟然会直接下场责问。 “这!”不过,冯去疾微微一顿,对嬴城所问,他还是有所思量的,当即回道:“回禀监国,骊邑县县丞方怀布政,虽有错但符合制度,在其职权范围之内。” “既然谈及惰政懒政,那就论及何为惰政懒政,而这方怀,筹谋购买粟米之事,也破费了一番才智,并不算惰政懒政。” 】 冯去疾也有自己的思量。 身为右丞相,是需要容忍下方官员良莠不齐的,不可能人人都是治世雄才,也因此,方怀那般处理,并无大错。 冯去疾话音刚落,李斯也眉头紧皱的补充道:“这,宣传员有越权干政之嫌吗,老臣并不觉得。” 听到李斯和冯去疾二人解释,嬴城眉头一锁,目光搜寻的又看向下方,点名问道:“赵洽赵爱卿不妨说说。” 众人都没有想到,嬴城竟然直接发问。 赵洽急忙走了出来,道:“回监国,臣认为,方怀并无惰政懒政之嫌,其布政也无大错,至于说宣传司越权干政,此事,虽有越权之嫌疑,但若是干政,宣传司并没有做出干政之事。” 嬴城面色越发阴沉的问道:“武典武爱卿呢,对此事又是何种看法?” 武曲眉头紧锁,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回监国,弹劾之事,乃是有官员有逾越之举,御史大夫府察觉,因此弹劾。” “但是,这方怀本就有布政骊邑县之责,其处置并无不妥之处。” “至于说宣传司,也并没有越权干政之嫌。” 嬴城眉头再锁的问道:“内史爱卿?” 内史腾眼看情形不对,只能硬着头皮上的道:“臣觉得,骊邑县县丞处置方式略有不妥,地缘为政,专项财政,振兴乡里,其布政之法欠妥,但其并无错误之处。” 殿内的氛围此时诡异到极点。 原本他们预料之中的这是一场政论之争。 但没想到。 嬴城却开始了挨个点名询问。 这让众多朝臣揣测不安了起来。 “淳于爱卿觉得如何?”嬴城再次问道。 淳于越左右盘恒,还是道:“骊邑县县丞方怀布政有错,专项财政不应购买粮食分发给各乡里,此与地缘为政不符。” 淳于越在此时也不敢再乱发表意见,情况有点不对。 嬴城则是再次看向张良三人,问道:“张良,林天,冯小天不妨来说说。” 林天微微一顿,见张良不说话,作势就要回答,却是张良,率先向前一步的跪拜道:“回禀监国,我等只是乡里宣传员,不敢妄议朝政。” “呵!”嬴城眸光阴沉的扫视着下方众多朝臣,最终落在了张良身上,冷冷道:“既然不敢,因何在朝堂之上掀起如此之大的风波。” “还有你们,满堂诸公,竟无一人心怀天下。” “地缘为政是本监国解释的不够清楚,还是专项拨款,振兴乡里之策,诸公还有反对?” “以银钱换粮,分发乡里,这是猪脑袋想出来的政策,朝廷若是想要以此法振兴,国库府内有的是钱财,何必要行地缘为政之策。” “极目四野乡里,一人发五百钱,何其方便,还要满堂朝臣有何用,这天下又何须要诸公治理?” 咕噜。 瞬间。 众多的朝堂众臣齐刷刷的低头沉默了下来,大气不敢出。 他们听出来了。 马台里之事嬴城心中早有所诀,只是,在等他们的反应。 但很明显。 他们的反应,不符合嬴城的预期。 包括李斯和冯去疾。 “堂堂一县之主布政失策,一郡之守漠然视之,朝堂诸公坐观风云变化,近十余日,骊邑县政令停摆,此等罪责,谁来承担?”嬴城冷哼道: “哼,诸公谁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决断?” 安静。 朝堂之上集体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偷瞄向冯去疾和李斯二人,面对嬴城如此大的火气,他们也不敢妄言,只能期望冯去疾和李斯来带头了。 如今的嬴城,贵为监国,已经不需要如往日那般,雄辩四方了。 见此。 冯去疾心中微微一叹,没想到嬴城早就拿定了主意,只能无奈道:“臣等谨遵监国之命。” 瞬间。 朝堂之上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向了冯去疾,没想到冯去疾竟然没有半分争辩,直接妥协。 虽然着急。 可是现在连冯去疾都赞同了,他们也不敢再争辩,只能道:“臣等谨遵监国之命。”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之上陆陆续续的响起了遵命的声音。 “既然如此,关于骊邑县之事,那本监国便一言而决,各府遵旨而行。”嬴城冷声道:“罢免骊邑县县丞方怀县丞之位,贬为大史令,丞相府令择县丞即可上任。” “宣传司司正淳于越越权干政,罢免淳于越司正一职,贬为大史令,宣传司司正一职,由大律府长史令叔孙通担任。” “另,宣传司马台里宣传员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越权干政,卸任宣传员一职,贬为平民,宣传司另择宣传员入驻马台里。” “令,十三司巡查组清查郡县乡里布政之事,凡有所误,责其更改。” “令,廷尉府成立上诉之司署,御史大夫府成立上诉之司署,专职督查乡里布政之事。” “此事,便如此了结吧,诸公若有意见,尽可禀明!” 嬴城澹澹的说道。 这还说什么。 冯去疾心中咕哝一声,震声道:“老臣没有意见。” 下方。 赵洽,内史腾,张少公,武曲,李方众多大臣也相继道:“臣等遵旨。” 没有人有意见。 嬴城对他们所有人都不满了,再有意见,就要惹出大麻烦了。 尤其是淳于越。 淳于越是嬴城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直接给撸下去了。 再有意见,就要殃及九卿府令了。 “张良,林天,冯小天,你三人还有何事要禀?”嬴城再次问道:“若无事,便退下吧。” “草民无事!”张良心中微颤,急忙道:“草民告退!” “退下吧。”嬴城摆了摆手。 说着。 张良急忙推着还在懵逼之中的林天和冯小天两人,离开了咸阳殿。 而嬴城,则是继续道:“诸公有事奏禀,无事便散朝。” 经历了短暂的沉默。 武曲还是微微犹豫,上前一步道:“微臣要弹劾护国都尉王贲,王贲不遵孝道,父亡远行,此为大逆不道之举。” 嬴城眉头一皱,不过这可以理解,这件事武曲必须要拿出来说。 不过,这指定是弹劾不成的。 武曲话音未落,一侧的王戍就怒目而视道:“无稽之谈,为大秦,护国都尉一心为国,忍痛西进……” …… 殿外。 刚出大门的张良三人如释重负般瘫坐在了台阶上,林天一脸憋屈的怒道:“憋了一肚子话,你为何屡屡阻止,什么决断,不要说连预期半分都没有达到,还连累了司正大人。” 冯小天也怒道:“太憋屈了,要不是子房你拦着,我早就忍不住要反驳了,没有意见,我看这朝堂之上,尽是在那嬴城yin威之下,竟无一人有意见。” “尤其是,这嬴城竟然连冯公和李公也丝毫不留情面。” 张良拍了拍大腿,起身道:“走吧,如今我等已经是平民之身,再待在这咸阳宫,已经不合适了。” 见张良如此。 林天和冯小天一脸怒气的问道:“子房你倒是澹定,如此大的失败,一点也不生气?” 张良摇头一叹道:“此次,我等犯了大忌啊,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林天和冯小天一脸疑惑。 “权力从来都是自上而下,君王赋予了天下臣子管理天下的权力,我等此次借助马台里之事,要为宣传司争夺监督政令之权,这,犯了大忌。”张良微微一叹,道: “本来观监国政令,觉得监国是以天下为公,便以己之心度人,却是良莽撞了,此次我等三人能活着离开朝堂,已是不易啊!” “这!”林天,冯小天二人闻言,也是勐然一惊,暗暗后怕,此时勐然惊觉,才感觉自己刚刚走了一趟鬼门关。 “其实,我等已然成为了这场政治的牺牲品,杀鸡儆猴,一举多得啊!”张良叹息,见惯了这等凶险的朝堂争斗,只能无奈感慨。 “这又是何故?”林天不解问道。 “虽自秦律推行后,监国时有筹建新司署,但纵观各司署,均是明确职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均有明确的规范。”张良边走着,边摇头苦笑道: “此次宣传司想要争夺监督郡县乡里政令之权,虽无名言,但很明显,监国并不想将这个权力给宣传司,以严厉的手段,罢免了司正,这不止在警告我们,更是在警告三公九卿各司署,不得越权干政。” “不过,我等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方怀被罢免,朝廷又重视了县乡里布政之事,并有专职人员监督,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听到张良如此自我安慰的话,林天呵呵笑道:“美谈,这也能算是美谈,如今我等,可就孑然一身了啊!” “话说,你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何意?” 说清楚了,虽然心有还是有芥蒂,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被迫接受了,只能看得开,也只能看开。 “哈哈哈!”说到这里,张良反倒是大笑了起来:“闻听国学府近日,有不少学士聚集,即便是国学府混乱不堪,依旧在营造之中,却也有饱学之士,冒着混乱之局前往国学宫,不如,我等三人结伴同行,前往国学府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还去那地方,不去不去。”林天烦躁的摆手怒道。 “冯兄呢?”张良神秘一笑又问道。 “为何我有一种感觉,子房兄如有解脱之意?”冯小天略有愚钝的问道。 “哈哈哈!”张良左右手硬拉着林天,冯小天三人,结伴同行道:“冯兄擅长布政,对农事之政乃是一把好手。” “林兄精通律法,秦律虽是新法,却也在林兄这里熟记于心,时有深思。” “而良不才,学的治国之道,韬略在心,兵法也略有涉及,旁门左道虽不精通,却也小有所成,出将入相,乃良此生之志。” “宣传员之责,非良情愿,只是迫于事势无奈之选,二位仁兄此生之志,难道也要纠结于乡里之宣传。” “便是他日有成,郡宣传司,哪怕是进入宣传司任事,这是二位仁兄志向吗,倘若真做到那个位置,我等此生,便再也无法脱离宣传司这个苦海了。” 说着。 张良昂首道:“此时于我等,无异于归鸟入林,勐虎归山,我等只需静等时机,他日必将一飞冲天。” “哈哈,原来如此,是极,是极!”闻言,冯小天恍然大悟,忍不住的回头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咸阳殿,忍不住的惊叹道:“监国这是惜才啊,我等发掘朝廷失政之地,虽有违规矩,但如今被贬为平民,却是个无罪之身。” “如此,我等亦可受举荐之任,为官为政,正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如今大秦正是用人之际,我等,总比那些受举官令为官者,要真才实学甚多吧。” “正是如此!”张良笑道,不由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冲向国学府。 “等等我,我这就前去,不对,等我回马台里收拾行礼。”林天愚钝许多,但在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挠了挠头急忙追了上去。 “林兄,国学府藏书数万册,数不胜数的典藏任由君阅,何必在意那些许行礼。”冯小天却是大笑道。 不过。 三人还是齐头并进向马台里狂奔而去。 第289章 祸乱之始 这是嬴城继监国以来。 所开的第三次大朝会。 只不过。 此次大朝会似乎很水,吵吵嚷嚷开到了己时,但并没有什么决策政令推出,反而在繁琐之事的决策之中结束。 抓,促,督。 如今。 在嬴城布政之下,对大秦的战略布局已经完成,但想要真正的改变大秦,还是要看落实的情况。 而就目前而言。 十三司。 宣传司还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大乐司目前也还在关中及关中周边转悠,还没有普及天下。 农业司七个司署,春耕之事已经结束,不管是集体化农业推行的如何,也必须结束,等到秋收之后再继续。 其他司署,耕牛紧缺,牛羊之事还需要诸多政策的支持,并不能一蹴而就。 】 至于赏食署更是遥遥无望,耕具,耕田,耕作,储粮均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 商业司整顿商业,重新规划商业,目前正式的落实,但想要落实宗货交易书,雇佣契约,也是极其繁琐复杂的事情。 至于矿业司之事,诸多矿业错综复杂,目前更是在交接混乱状态。 教化司之事目前依旧在准备阶段,而在今年一年,更不可能完成全面推行教化之事,只有不断的筹备完善。 至于医治疗养司,虽然已经完善了制度,甚至封了三圣,但距离真正的普及天下,还是没有相应的底蕴。 而计划育生司,想要达到三亿这个人口目标,任重而道远。 廷尉司推行秦律,只能说,一片的混乱,目前并不具备普世性,就连负责审判的监察司,也在研读秦律之中。 而星象司,也就那样了,还在召集天下风水方士之中。 户籍司更不用说,想要统计天下户籍,需要下大力,且出了关中,困难重重。 工业司之事,就不用提了,想要完成工业结构的转变,非一时之力。 而除了十三司之事。 徭役之事,驴政之事,地缘为政,官员府邸之事均需要长期的布置。 举官令目前还不见效果。 五年同职同位轮守制依旧需要数次调整。 至于五等九流,这需要时间的沉淀,进而形成鲜明的阶级。 而华夏族谱修订,也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至于军功军爵优待制,只有到变法大成之时才会初见成效,目前,全靠着一人之威严而稳定大局。 而陇西之事,北征之事,均还是未知数。 千头万绪。 举步维艰。 但无论如何。 这一条路,嬴城从来没有打算放弃。 结束了大朝会。 嬴城便回到了扶苏府。 扶苏已经从雍州回来了,回来之后只是在扶苏府逗留片刻,便前往国尉王府,与王离一起主持国尉王丧事。 想着见一面没见到,他也只能探望了李贤之后,前往渭阳君府。 经过两天的调查,最终的结果让他心中一叹。 渭阳君府两天之内死亡二十余人,有自缢的,有出逃被杀的,有私传妄议的,也有从湖中捞起的,但就是没有调查到任何有关嬴傒遇刺的线索。 国夫人,渭阳君夫人,那位曾祖母闭口不言,规规矩矩的应付前来探望嬴傒之人。 但是。 嬴傒薨了。 经过三位医圣的全力救治,嬴傒还是没有扛下来,嬴天传信而来,嬴傒七窍喷血而亡,只得以冰封密封防止尸体腐烂。 他怀疑是赵府干的,国夫人赵敏参与其中,甚至有反秦人士在其中勾结,自从武成候卧病之后,就开始了此事的谋划。 嬴天也是这样的怀疑的,但,怀疑没有任何用,在没有找到幕后真凶的情况下,只能将渭阳君府的管家抓起来严加审讯。 嬴城看了嬴傒死亡的惨状,心中隐隐作痛,却也只能忍痛下令封棺,对宗室族老之一的嬴刍,嬴傒死亡的消息若是泄露,不管嬴刍泄露与否,嬴刍一定会被牵连其中。 任何事情牵涉到了政治,就不再是一件普通的事件。 “传密信给王贲,外松内紧,允他先斩后奏,若有乌氏部落反叛的消息,无需请命,即可发兵,直扑通渭,不见不陛下不归。” 离开渭阳君府,嬴城低沉的传令章邯传密信给王贲。 不能再出事了。 这个时候若是始皇帝再有差池,秦国就要炸开锅了。 嬴城还是不放心,再次前往了太尉府。 “传令关中各关口守将,探查周边情况。”嬴城眉头紧锁的道。 这让留守太尉府的三个大庶长疑惑。 “监国为何如此紧张,太尉府并没有接到奏报,有敌军来犯关中!”王戍奇怪的问道。 郡兵,驻守营,关隘守军等军营之地,若有敌情,会第一时间上报太尉府。 若敌情紧急,也会点燃烽火。 “心神不宁!”嬴城自然不可能说清楚陇西之事和渭阳君府之事,只能含湖其词的解释,“另外,再发一封促令前往江东,南征军,让蒙武,屠睢二位将军尽快探明项氏兵马的去向。” 三人不解,但见到嬴城如此叮嘱,也不由凝重的领命。 离开太尉府,嬴城问了问李斯在什么地方,来到了丞相府,再次吩咐道:“让廷尉司清查内史郡兵器吧,各府兵器类别数量均要报备,各乡里百姓所拥有兵器,清点数量。” 李斯闻言也是一紧,眉头紧锁的惊疑道:“这是发生了何事,令监国如此紧张。” 清查天下兵器,这是一件大事。 “渭阳君府两天之内自杀,他杀,逃杀者二十余人,”嬴城沉声道。 闻言,李斯也是吃惊无比,惊疑不定的道:“怎么会如此之多。” “是啊,太多了,谁能想到,堂堂渭阳君府,宗正的家里,会有如此之多的奸细。”嬴城隐隐一叹的道。 “此事恐怕很麻烦,这关中勋贵府邸数不胜数,这些年来,可都扩充了不少人,尤其是昔日六国勇士,看家护院的自然是要招募勐士护院,若这渭阳君府如此,恐怕,要祸起勋贵后院了。”李斯沉声道:“万万不可小觑,若从中作祟,会是大麻烦。” 嬴城摇头道:“此事动不得他念,也只有依靠清查兵器,打草惊蛇,若能惊出这个麻烦,最好不过,便是惊不出,也能查出点问题。” “现在朝廷如无头蝇绳,所掌握的消息,并不多。” 李斯点了点头道:“老臣会盯住赵府的动静,但想来收获不会太大。” “先查清楚再说吧。”嬴城也无奈。 反秦人士盘踞秦国由来已久,尤其是迁徙六国贵族前来咸阳,就更混乱了。 这些年来,有定居安顺的,也有从中作祟的,更有打着旗号复国的,近几年虽然安顺了很多。 但,这也令局势更加的复杂了许多。 尤其是变法之后,对六国贵族实行了五代分家之策,这再一次让六国贵族分家到天南地北,但这也同样加剧了反秦人士反秦的动作。 但让他疑惑的是,以六国贵族在咸阳的力量,即便是现在咸阳城防备力量达到最弱的状态,可也还有卫尉府,中尉府,戍卫营以及各城驻守营,连同各个关隘,骊山营,阿城军等兵马在关中拱卫咸阳。 六国贵族即便是想要复辟,也不足以攻破咸阳。 况且,以大秦在关中的情报力量,但凡有暗中训练兵马的聚集地,早就被察觉了,就算是复辟,那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除非,有一支真正可以称之为军队的兵马,会从关中某个关隘突然进攻,如此才能攻陷咸阳。 但这,就更不可能了。 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陇西的乌氏部落,江东的项氏兵马。 可江东距离咸阳几千里之外,项氏一族逃跑,这个时候更应该保存实力。 而陇西虽近在迟尺,但始皇帝身在陇西,即便是发生战乱也理应重点照顾始皇帝,而不是咸阳。 如此,咸阳固若金汤,反秦人士即便是生乱,也只能是被迅速平定。 筹谋许久。 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也只能未雨绸缪的布置防守力量,静等毒蛇勐扑。 夜色渐沉。 嬴城却失眠的游走在章台街。 天下缟素,但是章台街依旧灯火通明,即便是门前挂着白幡为国尉王送行,可店中还是有往来的客人。 隔着层层殿宇便是渭水码头,不过自从上月巡视码头建设之后,他便再没有去过。 也不想去,等着结果。 就在嬴城闲散走在修长的街道上之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惊扰到嬴城。 “监国,监国,监国!” 一名吏员急促的冒着汗水向嬴城冲来。 郭怀义甚至都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下官星象司长史令,司正请监国前往星象司,司正有要事要禀!”长史令似乎也知道,从来都是监国召见,头一次经历‘召见’监国的,急忙跟着解释道:“司正有紧急之事,脱不开身,只能让下官前来请监国前往星象司。” “卢敖?”嬴城不由的眉头一皱,这大半夜的卢敖还在星象司做什么。 本来也是休息的时间,嬴城想了想,便摆了摆手,坐上铜车前往星象司。 星象司在咸阳宫内,地址也非星象司成立之后新立,而是从咸阳城始建之处,便成立的天台之地。 乃是观天圣地,是咸阳城除通天台最高的建筑,甚至要高过咸阳殿。 就连整个咸阳宫都黑暗下来,却见此时的星象司,灯火通明,像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在忙。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嬴城奇怪的滴咕,却是走在了门口,只见星象司内的吏员忙碌的记录着什么,口中还念叨着‘荧惑守心,荧荧火光,离离乱惑。’之类的言辞。 “咕噜!” 嬴城勐然一惊,惊疑不定的冲进星象司,急问道:“卢敖呢?” “先生在观天台!”一名吏员急忙回道。 醒悟过来,也是拜见嬴城。 可嬴城已经飞步前往了观天台所在。 卢敖用拐杖支撑着自己的后脖颈,斜躺着盯着暗沉的天空。 今夜虽无月光,但诸天星辰却格外明亮。 听到吏员耳禀,卢敖一骨碌翻身,拜道:“微臣卢敖拜见监国。” “发生了何事?”嬴城沉声问道。 “都下去了,没有召见,不得靠近观天台。”卢敖并不作答,反而摆手屏退了四周吏员。 甚至还看向了郭怀义。 郭怀义眉头一皱。 却是嬴城,摆手道:“郭将军门外等候。” 郭怀义不解,却还是退后在了门外。 四下无人。 卢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沉声道:“监国,我大秦,恐有大事要发生。” 嬴城沉默不语,隐隐猜到了卢敖要说什么,但还是不想听到这样的言语。 却是卢敖,还是开口道:“监国,今夜天象紊乱到了极致,发生了两件不可预料之事,荧惑守星提前发生了,此为祸事,也为喜事。” “可紫微星动摇,双星争夺紫微宫,紫微星却动摇了,摇摇欲坠,微臣,惶恐!” “深不可测的天宫之中,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恐影响天下大局,福祸难料!” 嬴城继续沉默。 抬头看天象,看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起身说话吧!”嬴城沉声道。 秦末发生了三件大事,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将之认为是妖言惑众,必然结果被有心人利用。 但此时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心神不宁了起来。 天降陨石,荧惑守心,沉璧再现。 今年,祖龙死! 始皇帝死而天下分! 始皇帝倒行逆施,天降灾难! 这三种未解之谜,每一件都对应着一件影响秦国国运的事。 他不信鬼神。 可特么现在是始皇帝三十三年啊。 鬼特么的荧惑守星。 卢敖不知嬴城的想法,只起身抬头看着满天繁星的道: “荧惑星往日呈红暗之色,不显于外。” “二十八星宿之一,东方苍龙第五宿,心宿,为龙腰之地,名布政之宫,角,亢,氐,房三星起于东,尾,尾二星落于右,自成东方苍龙七宿,与之紫薇五星遥相呼应,其自有天轨相合。” “但就在今夜,荧惑星竟然停在了心宿之旁,不仅不远去,反而隐隐有侵吞心宿之意,荧荧火光,离离乱惑,飘忽不定,这有乱政之祸。” “更为可怕的是,紫微星本主紫微宫,虽与勾陈相争,却也无主从之分,可因为荧惑星停留心宿,紫微星竟要远离紫微宫主位,大有降落之姿,此,乃祸事!” “心宿属紫薇五星后宫星,牵一发而动全身,二十八星宿今夜之乱,亘古未闻。” “微臣不敢妄言,但,群星紊乱,荧惑乃灾星,困于心宿,将有天下大乱之局。” 第290章 忧心忡忡 嬴城沉默的盯着卢敖。 荧惑守星。 荧惑,就是火星,心宿星,则是天蝎座最亮的恒星,并与土星形成了三星一线的壮观景象。 一旦发生。 在地球上去看,天空之中就会出现赤红的景象。 这本就是天体运动之下的规律。 但是。 巧合的是,但凡这样的景象出现,都会有灾难,战争发生。 用他的理解来说。 天象归天象,人间归人间。 只不过人间的有心人将天象利用了起来,以此更容易蛊惑人心,用来造反或者达到特殊的目的。 这无可厚非。 而据他的了解,始皇帝在位时期,共同发生了三件大事,那三件大事,每一件都伴随着一则流言。 可是。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在秦始皇本纪之中明确的记载。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 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 也就是在三十六年,荧惑守心,始始皇帝倒行逆施,天将灾难,随后有陨石天降东郡,上刻始皇帝死而天下分,而后沉璧再现,今年,祖龙死。 而始皇帝,真的死了。 始皇帝时候,陈胜吴广起义,项羽造反,天下之民揭竿而起,强盛的大秦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咸阳被攻破,阿房宫被项羽一把火烧毁,秦国短短十五年,亡。 “还有时间啊!” 真的还有时间啊。 现在是三十三年,距离三十六年,还有四年的时间。 这也是他一直坚定的想法,想要在这五年之内改变大秦。 可是。 荧惑守星提前了? 为什么会提前? 凭什么会提前? 嬴城想不明白,也万分不解。 宇宙天体的运动,自有规律可言,怎么可能提前? 而这提前。 是否也预示着,始皇帝的死亡时间,也会被提前? “监国!”卢敖见嬴城面色难堪到了极点,却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担忧的出声询问。 今夜的天象同样令他紧张。 方士需要一方净土。 净土,为生存生长之地。 若是以前,在博士宫的时候,遇到这样的天象,他会连夜收拾行礼离开咸阳,等待事情明了。 但是现在。 嬴城已经在秦国为天下方士们确定了净土之地。 他也同样不希望秦国出现任何的差错。 对他来说。 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下去吧,今夜之事,不得外传。” 嬴城沉重的摆了摆手,站在观天台之上,仰着头盯着茫茫天星。 他不知道哪个是火星,哪个又是火星,哪个又是心宿星。 他更不知道,所谓的北极星也好,紫微星也好,在天空的什么位置,才算是位居紫微宫,而所谓的构成入主紫微宫,二星相争紫微宫或者紫微星远离紫微宫。 这些他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北斗七星依稀明亮在深空,自始至终指着北方。 天狼星依旧是天空最亮的星。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我宁愿相信卢敖是反秦人士,想要配合谋反,在其中造势,也不愿意相信,历史的进程在今夜被推进了四年。” 嬴城呢喃自语,久久的无法释怀。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苍生是什么。 鬼神又是什么。 亦或者苍生和鬼神一样,只不过鬼神问之无答,苍生问之哀怨,不如问鬼神以问苍生,苍生如何,鬼神不答,极好,极好,极好。 “剑甲,我知道你在,出来吧!”嬴城沉闷道。 “不可信!”剑甲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嬴城的旁边。 “我只想知道,卢敖是否有疑?”嬴城沉声问道。 “此人孤傲至极,好友不多,与之有联系者更少之又少,尤其是自博士上殿,淳于越选择宣传司之后,与卢敖有联系者,已经寥寥无几。”剑甲沉默稍许,摇头道:“而且,此人与寻常人不同,寻常人追逐钱财权势,但其追逐长生,飞升。” “尤其是自上次殿下与之相谈之后,卢敖便只做两件事,观天,琢磨如何飞升,除此之外,几乎不与外人交流。” 嬴城抬头看天问道:“那这么说,荧惑守星,紫微星摇摇欲坠之事,为之事实,而非妖言。” 剑甲疑惑的问道:“抬头不见仙,殿下何故要执着于鬼神,况且,殿下不是一直以来都不相信此中云云吗,便是陛下,虽以鬼神御四方,可不见长生者,陛下也从未相信过鬼神真的存在。” “你不懂!”嬴城轻叹,不想纠缠这个问题。 这是他身为穿越之人的心结。 “我要知道,陛下西巡所了解的所有情报,陛下为什么突然改道西巡,为什么深入虎穴之内,还有,渭阳君死亡与陇西之事有没有关联,黑龙卫作为我大秦最忠心的力量,根深蒂固,又做了何种布置?” 嬴城不得不再次发问。 目前为止。 他所掌握的黑龙卫,只有剑甲一人,其余人,他一无所知。 黑龙卫绝不是笼络江湖人士,武力值高强那么简单,其在秦国存在的时间,要追朔到穆公时期,一直以来这支力量都只效忠于秦国君王,外人无从知晓其根底。 他相信,既然始皇帝胆敢犯险陇西,就一定有布置,黑龙卫就一定知晓。 可,没有人来告诉他。 这一团迷雾,究竟是什么样子。 “殿下无须忧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剑甲摇头,道:“我只是奉命保护殿下的安全,其余事情,并不参与其中。” “算了!”嬴城烦躁的盯着剑甲,摆了摆手,问也白问,不如不问。 “祖父在上,国之重任,在孙儿一人之身,重重犯难,陇西之事迷雾重重,渭阳君被谋杀令孙儿忧心忡忡,就在今夜,星象司夜观天象,亦有荧惑守心,紫微星远离紫微宫之天象发生,孙儿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惑,望祖父解惑。” “另,君王不立于危墙之下,身系一国之重,不涉险非自信,乃为国之责,望祖父慎重之慎重考量,北走长城军团,由蒙恬上将军伴祖父左右,东归汧县,由王贲护国都尉伴祖父左右,是以陇西之乱,再行图谋,无论战或息,于我大秦之根本无伤,不过乱而再治罢了。” “可倘若祖父稍有差池,万里江山便有覆灭之险,与一地一国之重,两相取其之重,孙儿恳请祖父离开陇西,为大秦万年计,只要祖父离开危险之地,虎贲营便可三日踏灭乌氏,若有逆则平,若顺从则安,以刀兵凌驾于其上,以安抚令其顺从,无须祖父涉险。” 嬴城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连夜奋笔疾书,八百里加急谏言始皇帝离开陇西这个是非之地。 若是没有天象之事,他尚且还能自信的以西进布置来应对。 可天象之事发生,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情绪。 只希望这是他太过于敏感所导致。 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出去,嬴城也没有半分睡意,便亲手整理有关最近收集的所有线索。 他有一种感觉,大秦将面临一场天大的危机。 整个事件,要从二月初开始,汧县以北大雪,陇西部分地区甚至降雪近半尺,因为秦岭的存在,挡住了自西而来的冷空气,虽有降温,但春暖大地,在惊蛰前关中恢复了过来。 而后,陇西就开始出现牛羊减量的情况,只不过当时将这种情况归结为降雪导致。 但随后陇西又出现了战马减量的情况,只不过当时驴政之策刚刚提出,勋贵镖行自行筹集战马,便没有过多的关注。 遂后,陇西郡守就请罪,春耕延误十余天,结束时间推迟一个月,因为此时陇西郡守在降雪之后,便有请命,且他也是赞同的。 只不过。 在三月初的时候,他看陇西奏报觉得不妥,便让冯去疾去查了一下,结果便是少了陇西牛羊马均少三成,而真正春耕延误的原因,是陇西百姓不务农导致,降雪非主要原因。 过了冬天,虽然降雪会导致降温,但整个大气候环境,依旧是生暖的状态,除了山阴面积雪不消,基本上不出十日再厚的雪也会消化,气温也会迅速回升,虽然有反复的情况,但这并不会影响春耕。 也就是此时,朝廷才察觉到陇西的不对劲之处,但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表明,乌氏王族乌氏苦已经在大雪封天的时候,暗中抽离百姓练兵。 而除此之外。 便是始皇帝的行踪,始皇帝南巡之后,行踪是不受朝廷掌握的,每天李斯,冯去疾,还有他,都会派遣驿丞送往文书,主要是按照始皇帝的南巡路线,将文书送到始皇帝行宫所在,沿着滨海道一路驿站的行宫之中,基本上始皇帝每天都会居住在沿途行宫之中,查看相关文书。 可以说,从行程和时间看,始皇帝根本没有到达江东,甚至连九江,故障都没有到,在衡山脚下,始皇帝就突然折返。 虽然,按照始皇帝的说法,是楚国贵族消失,江东不费吹灰之力就平定了下来。 但是从之后的情况来看,始皇帝定然是知晓陇西之变,这才折返,不入咸阳,转入雍城,做好了西巡的准备,只是在雍城停留了几日,便迅速进入了陇西。 同时,始皇帝还在准备西征军之事,从关中征兵,尤其是上雒之地,征兵十万组建西征军,只不过西征军连装备都没有,包括建制在内,均在组建阶段,并无任何战斗力。 而始皇帝,进入陇西之后,从行程路线来看,连渭源都没有去,在甘谷之后,便基本隐匿了行踪,再知晓之时,就已经出现在了通渭。 西方道是从汧县而入陇西,过安戎,泰安,甘谷,武山,陇西,渭源,而后抵达黄河北上拐角之处。 主要分布在陇西南边,通渭位于陇西中部地区,偏北靠近北地郡,是一片荒凉之地,主要以游牧为主,多山少耕地,也就是乌氏部落的居住地。 始皇帝早就知晓乌氏苦屯兵,那么前往乌氏部落,不兴兵平定,定然是要化干戈为玉帛,这是可以理解的,陇西孤悬在西边,若是乌氏苦造反,纯粹就是找死。 而这第三件事,也是让他心思难明之处。 王翦病重的消息并没有做隐瞒,也是从二月初开始,王翦操劳了军事改革之事之后,在频阳王氏现身,便已经是病重之身。 若是换做寻常人,在二月初王翦便已经薨了。 好在,王翦习武之人,又有养生,闲赋七八年倒是养好了不少旧伤,这才抗到了三月末,虽抵不过天命,但也算是安然辞世。 只不过。 若是在王翦病重之后,便有了渭阳君嬴傒的布置,以双候之谋乱局开始。 那,咸阳之事与陇西之事,就一定有关联,而且关联极深。 只乱陇西,孤悬在西,一马可平,可倘若关中再乱,便可令陇西之乱迅速起势,短时间必将是优先处理咸阳再去处理陇西。 只是。 无论是咸阳还是陇西,均是秦国军事高度辐射之地,即便是生乱,以朝廷在这二地的军事实力,便是聚集数十万兵马造反,也不足以生乱。 “用什么来乱局,而且还是具有一力破乾坤的力量?” 嬴城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在各类奏报之中,他均没有看到这样一股力量的存在。 “一定是朝廷忽略了关键信息,而绝非有人蝼蚁撼天,不自量力,大秦可以失败无数次,但是对于他们,机会只有一次,只能发动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也必须,要有破开关中局势的力量。” “就算是勋贵组建的镖行,但如今西进之谋已经开始,要乱也会乱在陇西,而不是关中,况且,勋贵镖行的主要力量集中在大秦勋贵这边,这是不可能参与进去的。” “那还有谁?” 嬴城沉思了一整夜,渐渐的天亮了,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现在他也真怕一觉醒来,天翻地覆。 没想过结果,嬴城也只能无奈放弃,睡意朦胧,准备补觉之后再说。 可就在此时。 殿外响起了一声声急迫的呼喊声:“监国呢,监国呢?” “滚开,本公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明监国。” 第291章 乱,终于内 嬴城疑惑。 他从未听到过李斯如此慌张的前来。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虽有睡意,却还是起身收拾并传李斯前来。 已经不用传召,李斯在黑甲卫的守卫之下,硬生生闯进了前殿之中。 “监国在后殿,李公请随奴婢来。”内侍迅速的引路。 李斯很是着急见到嬴城,率先一步内侍向着后殿疾走了过去。 “监国又一夜未睡?”李斯见嬴城精神颓废,不由的眉头紧皱的问道。 “李公这是怎么了?”嬴城没有回话,而是问道。 “监国还是要休息啊,万万不能再有赏赐雍城之事发生。”李斯虽然如此说,可没有半分退去之意,反而要有大事要议的让嬴城屏退四周内侍。 嬴城疑惑,却是按照李斯的意思,屏退四周。 一般要商议紧要之事的时候,是不允许记录的。 却是李斯,见四下无人,目光落在了一张天下堪舆图之上,迅速的沉声道: “这里是长城防线,也就是北地,九原,云中,雁门四郡,长城军主要驻扎在九原的临河,以此,形成我大秦的北方防线,西止陇西,东至云阳,雁门关,据此依山修建城墙,以山口为军事要塞,至此,却退匈奴八百里,令北境安定。” “九州之地诸国战乱不休,匈奴也在迅速的整合和壮大,其中,匈奴头曼单于整合匈奴诸多不多,并跨过了黄河,占领了河套之地,蒙恬数次北击匈奴,已将匈奴赶出了河套之地,退却于黄河之外,令匈奴退缩于茫茫北漠之内,追逐至阴山脚下。” “可以说,有蒙恬三十万大军驻守北方防线,匈奴想要从北方防线跨越南下而来,根本不可能,但是,我大秦想要灭掉匈奴,也很难做到。” “我大秦虽有能征善战的骑兵,但匈奴更擅长骑战,且战马远比秦国战马优良。” 嬴城不明白,这大清早的,李斯就是来跟他分析匈奴局势。 可以说。 大秦基本上没有匈奴之患。 匈奴还处于原始的游牧战争之中,而秦国已经步入了规模化的军械装备之中,匈奴战马优良,但秦国的刀兵更加的锋利。 蒙恬自从北征匈奴之后,先后从北地出发,出萧关,一路打到了贺兰山,阴山脚下,并在阴山脚下修建长城防线。 而匈奴,才刚刚开始统一之路,匈奴真正开始变强是从头曼单于之子,冒顿杀父篡位之后,再加上秦国内乱无暇他顾,这才令匈奴成为为祸北方数百年的祸害。 但现在。 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北方防线也不为过。 嬴城心里虽然清楚,但见李斯如此郑重其事,事关重大的分析,也安静的随着李斯手指指着的地方移动。 李斯身为左丞相,虽然不负责军事之事,但对于军事之事却非常了解。 “蒙恬在试图一战功成,主动出关追击匈奴,这个提议被否决了,以当时秦国的国力,并不以支撑蒙恬长途奔波征战。” “但是,李信的破燕营,李由的三川营,在故障休整之后,随着陛下西巡,从东晦直奔薛郡,并转入东郡,要从邯郸走恒山,前往雁门关。” “届时,将有五十万大军云集北境,要外征匈奴。” “在北边,有两个敌人,匈奴和东胡人,东胡人在渔阳东北方,那里茫茫白雪,匈奴在大秦正北方,那里漫漫黄沙。”李斯顿了顿,继续道: “这是在我秦国的数次压迫之下的结果,也是目前北方的格局。” “老臣也一夜未睡,百思不得其解,但,今晨灵光乍现,老臣目光盯着匈奴的地盘,一股恶寒之意袭来,感觉通体发凉。” 嬴城疑惑的看向李斯。 李斯忧心忡忡的道:“赵人,有半个东胡血统!” “赵人,相近于胡人要多于相近于中原人。” “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学胡人,收容胡人,统领胡人,这才逐渐蚕食了上郡,雁门郡,云中郡等地,自此,赵国有半数国人,是东胡人与匈奴人。” “胡人反复,匈奴更是奉行强者为尊,自赵国双子夺嫡国力衰弱之后,赵国掌握的雁门郡,近乎投入了其一半以上的兵力,即便是在于我秦国灭赵之时,雁门守军也没有调动南下,李牧也是如此,遇到我秦国勐攻,才会抽调李牧回来,战事平定之后,便需要李牧亲自镇守雁门郡。” “这与我秦国的陇西郡相近,赵国可以用胡人,但也需要时刻堤防胡人反叛,但是,若真有灭国之祸,却也可以假借于乌氏部落依存,这是万不得已之下的下下之策。” “虽然雁门郡如今在我秦国的掌握之中,但是,赵国若想要复国,就要依存于东胡人,乃至于匈奴。” 听到李斯长篇大论般的分析,嬴城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骇然了起来。 或者说。 他更清楚,李斯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五胡乱华! 没错,虽然不同,但恐怕,历史要提前上演。 三国时期的司马家族为了夺取曹氏江山,引匈奴、鲜卑、羯、羌、氐等胡人南下,大乱魏国,夺取了魏国江山,建立了西晋政权。 其原因虽然与八王之乱有关,但打破乾坤的力量,正是胡人南下。 而现在。 这个一直以来被忽略的,放心的北方防线,千里之堤,如果有内贼带路,胡人完全可以绕开北方防线,长驱直入,威胁到关中的安危。 “为了建立北方防线,五十万刑徒徭役,三十万大军横陈在长城防线,而这,也导致,整个北方,包括商君,太远,河东,上党在内,处于内部防守空虚的状态。” “我秦国有足够的自信,挡住匈奴的进攻,可一旦匈奴越过北方防线,后果不堪设想。” “三马脚力可至关中。” 李斯阴沉如水的道:“赵府,赵国,赵国勋贵,东胡,匈奴,内外相应,而这,便是一力乱关中的力量,也是反秦人士想要依托的力量。” “老臣思来想去,盘算了整个秦国的局势,实在想不出,区区赵国余孽,在我大秦定居数十年,即便是有反秦人士鼓动,即便是再加上六国余孽,也做不到乱我关中之地。” “关中之局稳如泰山之势,便是有陇西之乱,可即便是陇西守军无法应对,关中也可一马而至,乌氏部落无论如何也没有反叛之心。” “正如变法之时,纵然是老臣算计诸多勋贵,诸多勋贵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举兵反叛,因为所有勋贵都清楚一点,那便是,反叛一途对他们而言,无疑于自取死路,非到生死绝境,不可能造反。” “至于微小的叛乱,那便是无足轻重,只要动摇不到我秦国的根本,那我秦国的江山便永固而存,只要我秦国的根本依旧存在,平定内乱只是时间问题。” “此事虽无人敢说,但这就是事实。” “关中之地是我大秦根基之地,没有数倍于关中守军的力量,均动摇不得我大秦江山。” “正如此前商议,陇西之乱,关中之乱,均只是小乱,乱一时而不可乱一世,用不得一月便可平息,除非,有一股足以抗衡我关中的奇袭外力出现。” “而西进之事已经平稳了各郡的豪门贵族,虽然这些人也尚在观望之中,但在生死之决中,只要有生路,恰恰相反的是,这些豪门贵族更不希望反叛。” “除此之外,便是为我大秦征战四方的将军,这些人因为不满废分封,对朝廷对陛下积怨已久,或许会被鼓动反叛,但这更不可能,在陛下尚在之时,这些人是绝对不会造反的。” “再者,江东的项氏一族兵马,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关中地区,不管是从武关道而来,亦或者绕进巴蜀之地,在这沿途,南郡,衡山,南阳,九江,故障,淮阳,均属于我大秦军事云集之地,更是我秦国苦心经营之地,断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来到关中,而一旦被发现行踪,届时便是瓮中之鳖,在劫难逃,项氏一族绝对不可能轻易的将自己积攒的力量冒如此之大的风险。” “唯独,东胡人和匈奴,是会甘愿冒死而进攻大秦,不放过任何机会。” “因为过了雁门关,漫天黄沙之地,根本不适合生存,匈奴和东胡人一直以来都想要南下,甚至不惜转移向西边。” “而赵国余孽与匈奴,东胡牵连极深,若稍加蛊惑,便可利用匈奴,东胡人。” “真正让老臣深觉其中的,也是因为咸阳种种乱象,乃是赵国余孽所为,太远,雁门,云中,上古,代郡,恒山,邯郸等地,昔日乃是赵国故土,秦国尚且对这些地方掌握不足。” “一旦有秘密通道,只要悄无声息的越过北方防线,到了太原,骑兵南下,便反应不及。” 听着李斯详细的解释,嬴城虽然也大有恍然大悟之感,但还是摇头道:“以关中的兵力防备,匈奴和东胡人,没有十万骑兵南下,同样不可能威胁到关中。” “可十万骑兵若是南下,首要便是越过北方防线,那么大的动静,北方防线不可能没有察觉。” “这只是其一,而从雁门,代郡,上古,甚至渔阳任何一处,即便是越过北方防线,抵达关中尚且还有千余里地,这沿途兵马行进,地动山摇,如何不引起注意。” “只要发现,到时候,这越过北方防线的匈奴人便同样是瓮中之鳖,关门打狗,如此,更是令匈奴失去根基,再无崛起的机会。” 嬴城也有考量,思考,这是两个最大的问题,而更重要的是,至少十万兵马,其中粮草辎重如何取舍,若是抢掠,必有察觉,若是不抢,无法自决。 “可倘若,若灭我大秦,将河套之地,太原之地,拱手让给匈奴,这足以让匈奴动心。” “自从失去了河套之地,匈奴便开始了西迁,可以说,匈奴对我秦国的仇恨,甚至要比六国余孽要更甚。” 李斯摇头,不仅仅是在向嬴城陈述,更是在自我思虑,考虑其中的关键。 而此事,还需要认真查证才可。 毕竟。 若赵国余孽真的勾结匈奴,至少十万骑兵的行进,不可能悄无声息。 只需要稍加注意,就能够找到具体位置。 “也不无道理。”嬴城沉吟片刻,也是定了主意。 赵国余孽勾结匈奴人,东胡人,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并不确切。 现在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 毕竟。 万一匈奴人没有南下,朝廷却大费周章的调集兵马防守,这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李公随我前往太尉府。” 嬴城也没有了睡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他也犹如惊弓之鸟。 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令他大费周章。 迅速的。 嬴城来到了太尉府。 因为没有大朝会,此时也不是正常上班时间,两人便在太尉府待了片刻。 王戍等三位大庶长,就被急急忙忙的催了过来。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刚听到李斯的猜想,王戍便震声摇头道:“要知道,若是连北方防线都让匈奴人给悄无声息的越过了,那我大秦早就生灵涂炭了。” “朝廷这些年在北方防线上的投入,近乎要占到太尉府一半的支出,末将不相信,匈奴人会越过北方防线。” “以蒙恬将军的才能,匈奴人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哪里敢越过半分。” 这个猜想一经被提出来,王戍一众人将领便摇头否定。 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防患未然,现在咸阳城的局势,虽不便严明,但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不得不慎重对待。”嬴城不能明说,只能郑重其事的道:“无论是查询江东项氏兵马,还是寻找匈奴人踪迹,都是为了关中之地的安危做着想。” “更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做着想。” “万望诸位将军切莫自信,必须要慎之又慎。” “通知蒙恬将军,密切注意匈奴兵马的踪迹。” “同时,太尉府立刻派遣斥候,前往太远,衡山,巨鹿,上党,河东,邯郸等地,搜寻匈奴的下落,没有发现踪迹自然是最好,若有发现,便可解我大秦之危。” 第292章 华夏之名 安静! 但对于朝廷而言,最怕的就是安静。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关中安静,天下太平,四海升平,似乎这个大秦帝国,正式了迈入了万世大势的开局。 然而。 “躲进南越,呵,尔等也算是项燕项将军的之后,项将军当年尚且大败于秦军,虽不及,却足以慰先祖之名。” “而你项梁,却闻风而逃,秦国的大军还没有到达江东,你已经逃之夭夭,令人不耻。” “若尔等还是楚国后裔,便出山一战,昔日黄石公曾言,楚虽三户,亡秦者,必楚。” “再说了,秦国,早已不是曾经偏居于秦岭以北的小国了,秦国拥巴蜀而备陇西,积攒六世方有一统天下之机。” “如今的秦国,一统天下,土地增加了十倍不止,人口也增加了十倍不止,穷极至潦东,潦西,横跨至深山蜀郡,九原与闽中更是横跨五千里,而这,并没有令秦国变强,反而令秦国衰弱了下来。” “秦国想要掌控一隅之地,可令其轻易的凝聚自身军力,民力,国力,才有无休止的发动战争之可能,但秦国如今掌握数十倍的土地和人口,秦国必须要派遣数倍的军力要维护地域的安全,这令昔日秦国聚可撼山的大秦锐士,分散于各地而不可聚。” “以在下看来,这无疑于枝丫抽条,看似繁华,却也令其不得再聚一起,秦国,再也发动不了一场真正的六十万大军伐楚的盛况了。” “南征军所谓的百万大军,一半为民夫运送粮草,大半为刑徒乃填海之策,真正可用之力不过十万而已。” “而在九原之大秦锐士,虽可战,却早已不可能再南下征伐。” “蒙武驻守会稽郡,以诸位在会稽之根基,只需稍许操控,便可令蒙武无暇他顾。” 乌程县! 一中年男子口吐莲花,说的天昏地暗,劝说一伙人。 这些人。 正是渡海而逃,却又出现在乌程县的江东贵族,为首者,正是项氏一族少族长项羽。 而相伴其左右者,足有几十人。 这些人,都是随着秦国兵马大举南下,被迫迁退至江东,又从江东渡海而去者。 乌程县,乃是闽中近南越之地,春申君黄歇的封地,会稽,闽中,庐江交汇之地。 若是嬴城在此,定会大吃一惊,懊恼不已,竟忽略了此等重要之地。 江东令项羽拥有可战秦国之兵,然而稍许往南,还有另一个地方,三国东吴之地,吴兴,如今地域宽广的乌程县。 乌程县,三国之时东吴正是在乌程县发迹,称霸江东,拥三国鼎立之姿。 项氏一族假借乘船渡海而去之名,实则,只不过是绕着近海航行,对于在昔日楚国地盘盘踞许久的江东贵族而言,近海航线早就熟记于心。 “不行,不行,嬴政狗贼还活着,我等想要推翻秦国暴政复国,比登天还难。” “况且,会稽有蒙武,庐江有羌瘣,故障有张唐,苍梧有公子荣禄,屠睢的亲率的二十万大军还在闽中。” “赵国倒是打的好主意,想要让我等为你们卖命,吸引秦国的兵力,自己坐享其成。” 但很快,赵氏男人就遭到了犀利的反对。 在座的楚国残存贵族也相继摇头。 并未被说动。 赵言并未理会,而是目光落在了项羽身边站着的项梁身上,若是不了解清楚,他岂会费尽周折打听到项氏一族下落之后直奔而来。 在这里坐着的几十个楚国贵族,其实只是附庸而从罢了,真正做主的,还是项氏一族。 而项氏一族少族长年少,素问勇武有余,才智不足,项氏一族全由项梁主持大局。 故而,只要项梁同意,反对者皆要跟从。 “那便反了,我们攻回会稽,太憋屈了,叔父,我们回会稽吧。”项梁还未说话,项羽就一把拍碎桌子愤怒的震声吼道:“看着我楚国子民祭拜秦国公墓,小爷这火气,就不打一出来,心痛啊,叔父。” “少主稍安勿躁!”项梁轻轻按下跳脚的项羽,皱眉思索的问道:“既然赵国想要说动我们在江东发动叛乱,这,也不是不不为。” “只是,不知赵国有何自信?” 闻言。 赵言嘴角微微一翘,自信道:“秦国无暇他顾,甚至蒙武会被迫撤离会稽。” 说着,赵言看向刚刚说话的道:“刚刚黄兄所言,其实不然,我们并不是要诸位吸引秦国兵力,只是要诸位云集响应,合力反秦。” “哈哈哈!”春申君黄歇之后黄胜闻言,大笑道:“昔日六国,除了我楚国尚有反秦兵马,尔等连刀兵军卒都没有,更无根基之地,谈及反秦,甚是可笑。” “但倘若,关中大乱,秦国星火驰援关中呢?”赵言知晓,想要劝动楚国贵族,很难。 从种种迹象上表明,楚国贵族已经在放弃江东,要前往南越,与秦国分厅抗衡。 “何解?”项梁皱眉一问,“乱关中,赵国有此实力?” 不是他看不起赵国,实在是赵国,太弱了。 “匈奴,东胡!”赵言自信直言道:“匈奴数十万兵马,将越过秦国北方防线,直取关中。” “届时,秦国将举国之兵回援关中,四方之地皆空,如若四方相应,秦国,必灭!” 闻言。 整个大厅内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阴沉不定的盯着赵言。 甚至说,都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盯着赵言。 尤其是项梁,目光渐渐阴沉了下来,沉声道:“与外族为伍,这可并不是什么一个好计策,若是赵武灵王在世,会辱骂尔等为不肖子孙,尔等更是羞愧见于先祖。” “昔日秦赵久战不止,匈奴借此南下,秦昭襄王告知赵王,一旦赵国局势不利,秦赵休战并主动出击匈奴以解赵国之危。” “赵国人不要忘记了,我们乃是夏民姚妫之后,虽以国征战数百年,然我等乃同室操戈,如有外敌犯边,应先逐寇灭敌。” “如若我等借匈奴之兵复国,死后羞见祖宗,若赵国以匈奴之兵复国,赵国,亡矣,这世间,再无赵国!” “没想到,赵国人竟然勾结匈奴来复国,还要拉我们楚国下水,若是如此,赵兄回去吧,若匈奴乱于关中,我们会停止江南之地所有乱象,让秦国全力抵抗匈奴。” “我楚国乃是华夏正统,上古八氏祝融氏之后,绝无与外族勾结之可能。” 项梁摇头,诸多楚国勋贵也摇头。 虽然楚国亡了,但是,绝不能丢失身为芈氏的骄傲。 祝融八姓,芈姓为一,芈姓再分有熊氏,屈氏,景氏,昭氏,项氏,黄氏等,均为正统,诸氏谁为楚王,都可以。 但勾结外族,绝无可能。 倘若他们要如此做,南蛮早就反击从南岭中出来了,何苦被人生地不熟的秦国兵马,步步为营的逐步攻入南岭之内。 “说句不好听的话,南方有南蛮,北方有匈奴东胡人,西方有羌番,东方海无边,若四方有战,战则为我华夏共敌,春秋战国礼乐崩坏,但于外敌之战,可没有崩坏,辱没先祖之事,还望赵人慎重权衡。” 赵言微沉,虽知晓此法会被诟病,但他没想到项梁竟然如此的果决,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嘲笑道:“哼,楚国已灭,楚国之民如今是秦国之民,楚国贵族受尽折辱,诸位也是东奔西走,流离失所,天下之大,却无诸位一片安居之地。” “勾结外敌又当如何,只要可灭秦,匈奴不过是一时之患罢了,待我们灭了秦国,再平定匈奴即可,何须忧虑。” “况且,我赵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勾连匈奴,自然有自信,灭掉匈奴。” “诸位不妨想想,匈奴数十万兵马孤军深入关中,而关中乃是秦国根基之地,岂能轻易放弃。” “届时,这匈奴东胡的兵马,便如同瓮中之鳖,鱼游釜中,随手拿捏罢了,此举,不仅仅不能称之为勾结,反而,是我赵国之人,用计令匈奴兵马孤军深入,为我华夏谋取一举平定匈奴之机会。” “匈奴,东胡兵马便如棋子,只是操纵而已。” “试问,若无我赵人谋划,匈奴如何会孤军深入。” 闻言。 项梁大怒,怒斥道:“秦国在北方防线投入三十万大秦锐士,驱逐匈奴于漠北之内,老夫虽反秦,却也敬重于秦皇嬴政,这二者并无矛盾。” “倘若秦国令长城军南下戍守各郡,倘若秦国令南征军驻守,焉能有我等喘息之机。” “秦国在北方防线雄兵三十万,更有依山建城之防,若无赵人带路,匈奴,东胡人如何能孤军深入关中腹地。” “此乃外敌,不与为伍,我楚国虽亡,却也傲骨长存,此等决策,老夫还不想被子子孙孙指着老夫嵴梁骨辱骂,便是谋成复国,楚国,也非昔日之楚国。”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国人最好有请匈奴来之法,也有退却匈奴之法,若匈奴为祸我华夏腹地,莫怪我楚国不讲情面。” “送客!” “楚虽三户能亡秦,但绝不是依靠外族亡秦。” 项梁大手一挥,已经不想和赵言有任何交流。 谋国之道有很多种,但赵国人,选择了最令人不耻的方式。 项梁厉声决策。 四周楚国贵族,也无反驳的意见。 虽然。 这对他们而言,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正如项梁所言。 楚国的傲骨长存,羞与外族为伍。 比之楚国,不失一寸之地于外族,更为重。 见此。 赵言心思渐沉,知晓,再不陈明,好不容易联系到楚国反秦力量,就要再一次的失去联络了。 六国反秦,然而,六国反秦人士却并非同气连枝。 韩赵魏已达成共识,齐燕互通,楚国傲慢的自己谋划反秦。 但是。 此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将再无第二次,想要亡秦,就更不知何年何月。 “请听在下一言,秦国自从嬴城主政之后,推陈出新,隐隐将一盘散沙的秦国凝聚为一体,一旦让秦国完成转变,我六国将再无反秦之机。” 赵言急忙道:“此,也是赵国如此急迫,甚至不惜借匈奴之手破局之因,二虎相争,必有一死一伤,死匈奴伤秦国,如此,我等才有机会亡秦。” “匈奴,东胡人兵马孤军深入,若无赵国人引路,关中于匈奴而言便是兵家大忌之地,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如何能糜烂关中,此为计,绝非勾结,纵然是勾结,也是我赵国一人之责难。” “诸位只需要闻风而动,待关中有难,再伺机而动。” 项梁沉声摇头道:“赵国人还是先灭匈奴再来与我们谈吧,我楚国兵马不多,但皆为精锐之兵,只要划江而治,自会有滔滔不绝的楚人云集响应。” “但借助匈奴之乱而亡秦,此事,赵国人自行考量,老夫只能给尔等保证,绝不出手援助秦国。” 赵言嘴皮子快要磨破了,见说不通项梁,不由问道:“项氏一族准备前往何处?” 项梁并不介意告知赵言的道:“南岭百国,待我整合南岭百国,建立南楚,待嬴政身亡,便是我楚国重归故土之时。” 赵言道:“难道这不是勾结南蛮?” “哈哈哈,老夫不知何人从中谋划,真是可叹啊。”项梁摇头大笑道:“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占领云中雁门等地,接纳匈奴胡人,以此赵国骑兵称霸天下。” “秦襄公于陇西平定戎狄,将陇西纳入版图,自此秦国借助陇西生产源源不断的牛羊马。” “燕昭王平定潦东潦西之地,将山,戎,胡,澹林,屠何等纳入子民,自此燕国北方无患,全力南下。” “若赵国人连这都无法理解,便是复国,也不过是一时之念罢了,为我之疆域,便为我之子民,为我之子民,便为我之驱使。” “南越即为西楚,便是我楚国之民,驱使我楚国之民复国,如何不可,又如何能称之为勾结南蛮呢?” “罢了,终究是赵国不知礼法,只分了晋国土地子民,没有继承诸侯之礼。” 赵言快要怒火中烧了,但终究还是压下了火气,关中虽然会乱,但是,想要亡秦,就必须要天下反秦人士云集响应,届时秦国四方皆敌,首尾难顾,便能灭亡。 可倘若仅关中乱,等秦国将关中平定,天下格局还是一尘不变。 第293章 暗流涌动 “那倘若,嬴政驾崩呢?” 赵言扫视着大厅之内的众多楚国贵族,大笑道:“我赵人如何,还轮不到楚人来品头论足。”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楚国人自求多福吧。” “告辞!” 说着,赵言甩着长袖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原本要逐客的项梁,却忍不住的眉头一皱,踏前一步问道:“赵兄不妨把话说清楚,嬴政驾崩?” 赵言没有理会,准备扬长而去。 项梁更一紧张,扫了一眼护卫,护卫顿时上前拦住了赵言的去路。 “项公这是何意?”赵言不满的扭头责问。 “嬴政驾崩,何意?”项梁上前一步问道。 “项公讥笑于我赵国人勾结外敌,非礼仪之邦,这又与楚国人有何干系?”赵言停顿下来冷笑,不过,却没有过激的言论,仅适度反击一言,便继续冷嘲热讽道:“项氏一族,屈景昭三族,芈氏,亦或者春申君,东君,彭城君,尚君,射阳君之后,终究还是被秦皇嬴政打断了嵴梁骨。”江东贵族 “闻风丧胆,不过尔尔!” “高言反秦大旗,却盘踞江东一隅之地,秦国兵马来攻,便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窜,不成气候罢了。” 赵言的言论令大厅内的众多楚国贵族愤怒不已,一个个仇视的目光盯着赵言,不过,项梁终究还算是威信极高,压下了众人的愤怒,挤开笑容问道:“赵国此次反秦,究竟有何谋划,莫不是要刺杀嬴政?” “哼!”赵言仅仅是冷哼一声表达自己对项梁此前言语的不满,但还是不做任何计较的同样报之笑意的回道:“今年,祖龙死!” “刺杀嬴政?”项梁眉头紧皱的问道。 这并非妄言。 燕赵之地多侠义之士,民风彪悍,燕国曾经发动过所谓的青龙计划,虽然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但这也并非没有再次刺杀的可能。 尤其是,以赵国这等民风,勾结外敌这样的事情都能想出来,刺杀之事那更是稀松平常了。 只不过。 秦始皇身边的防卫密不透风,尤其是经历过博浪沙刺杀之后,那更是外人靠近不得。 想要刺杀秦始皇,无异于天方夜谭。 只是让他忍不住思索的是,赵言的自信。 那样的自信,志在必得。 给他一种赵国此次的谋划,万无一失。 嬴政若是死了,便是天下乱局的开始,这关乎着他们接下来的谋划。 无疑。 一旦赵国人真的刺杀成功,他们躲进南岭之内,便会错失复国最好的时机。 这其中种种,由不得他不深思,也由不得他不追问。 终究。 他认为,以秦国目前的国力,在秦皇还活着的情况下,匈奴不可能亡秦,即便是加上关中赵国人,亦或者六国人,从中谋划,均无法伤及秦国根基。 失败是必然。 可倘若,赵国人真的能够反秦,那,其结果是难以想象的。 离开华夏,将会失去所有的机会。 项梁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下乘,进入了赵言的布局之内,赵言微微一顿,沉声道:“望项公赎罪,其中细节,在下不便细说。” “但是,在下可以保证,今年,祖龙必死。” “而且,此次秦国危局,乃是必死之局,无解,其中谋划,远比项公想象之中要复杂与缜密,绝非引匈奴南下这般简单。” 项梁目光凝重的盯着赵言,心思难明。 这个赵言,乃是赵惠文王母弟平阳君赵豹之庶子,赵武灵王之孙,其叔父平原君赵胜,安阳君赵章,同族兄弟长安君赵立,庐陵君赵成,均是赵国权贵。 在秦灭赵之中,虽然平原君赵胜,安阳君赵章均身死,但长安君赵立,庐陵君赵成,均被迁徙至关中。 且权势不小。 赵国君王,自赵武灵王之后,经赵惠文王,赵孝成王,赵悼襄王,赵王迁,最终至赵代王赵嘉而彻底灭亡。 昔日赵孝成王之后敏和郡主赵敏之弟赵宏,自迁至咸阳,略有起势,而赵豹是为数不多在赵国照顾过赵宏的叔父。 赵豹早亡,在赵国的权势去之无存,赵宏便将族兄,也就是面前这位赵言接到了咸阳赵府。 而据他了解,赵胜,赵章之后,均被赵言收容。 至此。 赵国灭亡之后的主事者,便从赵王室赵悼襄王赵偃一脉落在了孝成王赵宏一脉身上。 据他了解。 昔日赵国的残存力量,主要分布在代郡,咸阳二地。 赵王迁薨后,赵国残余力量逃至代郡,以代王赵嘉为首,并拥立赵嘉为赵代王,并与燕国合力抗秦,但最终失败,代王赵嘉薨亡。 至此,赵王室彻底失势,逐渐以赵宏赵府为首。 也是秦国渭阳君嬴傒的关系,赵宏保存了赵国不少王室族兄,并在秦国拥有不小的权柄。 尤其是现如今的秦国奉常府府令赵洽,正是赵宏的嫡长子。 这其中关节,属实难以了解。 要知道以现如今赵府在秦国的地位,赵国虽灭,却远比其他五国人活的滋润。 就连以秦楚联姻交好的楚国,昔日出身楚王室,在秦国拥有数个侯爵之位的城阳候,安陵君等人,也没有赵国人活的滋润。 毕竟,以秦楚之姻亲关系,在这座大厅里的诸多楚国贵族,是完全可以前去投奔城阳候芈城,秦皇嫔妃之一的华月夫人。 至于为什么不去,其实都心知肚明。 为什么要复国,因为只有复国,这里的人,才能恢复往日的尊荣。 而这么多年,赵国反秦之声近乎于无,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谋划如此大局,的确令人惊叹不已。 只是,想不明白啊! 项梁心中暗自思量,对秦国如今的局势,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们会暂留乌程县,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最终,项梁还是做出了决策。 本来只是暂时在乌程县歇息聚拢力量,然后向南岭出发,将南岭统一之后,再看秦国局势如何。 但现在。 秦国似有危国之变。 他们也只能暂时做出改变,究竟是去是留,还要看秦国变局如何。 “如此,赵某人便恭贺项公做出正确的抉择,有项氏一族共举反秦大局,秦国必亡!”闻言,赵言终于松口气的祝贺道:“届时,恢复楚国荣光,指日可待。” 也是终于完成了那位交代的事情,在项氏一族进南岭之前,拦下来。 秦国的军力太强盛了,如果不能乱四方,令秦军四顾不睱,任何地方的叛乱,都只是一时之叛乱,而绝非长久之计。 这其中尤为重要的便是旧楚之地,秦国在旧楚之地雄兵数十万,一旦关中有变,随时可以驰援关中而去。 只有将秦军拖延在旧楚之地,此次亡秦之计才算是有决胜之局。 “只是,老夫想不明白,以如今赵府在秦国之地位,若顺从于秦国,比之昔日在赵国要权势许多,尔等如何会决策反秦?”既然应允,项梁便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能问多少便多少。 “这其中纠葛,非在下不言,而是,即便是在下,也只是一知半解,自从得知项公渡海而去之后,在下便急忙前来江东寻找项公踪迹。”赵言也全身轻松的摇头苦笑道:“这不,几经周折,这才得知项公下落,便马不停蹄赶来。” “你不知?”项梁惊讶的盯着赵言。 赵胜,赵嘉之后虽在昔日赵国权势无比,但在秦国均依托于赵宏而存,而赵言得信于赵宏,在赵人之中也是核心人物之一。 “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不知其中具体关节。”赵言毫不避讳的说道。 项梁闻言,内心着实震动不已。 如若连赵言都不知晓,那恐怕这件事,并不如往日反秦刺秦那般简单。 在赵言之上,还有更关键的人物在从中谋划。 “那不知,匈奴,胡人何时对关中发动突袭?”项梁又仔细询问道。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那他们也要认真盘恒谋划才是。 匈奴,胡人一定要灭,这是诸侯之礼,但秦国也要灭,这是家仇国恨。 “最迟四月中旬,江东要乱。”赵言不假思索的回道,委婉相告,至于具体时间,这并非他能决定。 …… 而就在乌程县赵言将项氏一族拦下来的时候。 陇西。 乌氏部落族地。 通渭县! 始皇帝轻声的应允道:“乌氏族人也是我秦人,天下秦人大同,在朕看来,这并无区别。” “闻听苦卿有小女,名乌氏言,朕之孙,长子扶苏之子嬴城,素以才学冠世,尚无正宫之选。” “今日,朕在此赐婚,尔之女朕之孙,天作之合,互通嫁娶,乌氏苦宗府随迁往咸阳,自有恩泽。” 下侧方。 一名扎髯大汉急忙起身,躬身道:“微臣谢陛下隆恩,微臣闻言皇长孙已与王氏女喜结联姻,长孙正妃,微臣绝不敢奢望。” 始皇帝笑道:“无妨,朕自少年时,便迎娶离秋与华月二位夫人,自朕之后,大秦便无尊后之位。” “如若苦卿有意,嬴城自可同时迎娶苦卿之女与王氏女,不分正侧,共主内宅。” “莫不是苦卿看不上朕之长孙,这倒也无妨,诸公子均有子嗣,若苦卿有意,朕亦可赐婚。” “这些年来,是朕亏待了乌氏族人,乌氏为我秦国戍守后方,以一隅之地供养天下,朕,每每念起,便忍不住的赞叹,乌氏族人乃我秦国之万世基石啊!” 见如此。 乌氏苦哪里还敢推辞,只能感谢的道:“微臣不敢居功,这是微臣应尽之责。” “微臣这就回去准备小女生辰八字,呈于陛下。” 始皇帝笑了笑,轻轻抬手,让一名内侍迅速的捧着一卷帛书到乌氏苦面前,而后道:“朕早有耳闻,苦卿之女弓马娴熟,亭亭玉立,已至嫁娶之年,这才略加探听,巧了,苦卿之女与嬴城乃上上之合。” “既然苦卿无异,朕这就下旨赐婚。” 乌氏苦不堪之色近乎涌上了面容,却还是恭敬的道:“微臣谢陛下恩赐。” “哈哈哈!”始皇帝大笑道:“苦卿快请坐,如此大事,定当庆贺,传朕口谕,即日起,免除乌氏部落三年赋税,着陇西郡拨三千万钱粮于乌氏部落。” “这些时日朕前往各族地巡查,才知乌氏族人艰难困苦,这如何可行,我秦人,虽不能锦衣玉食,却也要人人衣食无忧才可。” 乌氏苦闻言,心中轻叹一声,面色惊喜的道:“微臣替乌氏族人,谢陛下隆恩。” “是朕之思虑不周啊,若非亲临,哪里知晓此番之景,终究还是要变一变才是啊!”始皇帝也跟着轻叹,一副忧思之状。 “昔日我秦国能崛起西陲之地,也得宜于犬戎之便利,此中种种,虽距今远矣,朕莫不敢忘。” “秦国与乌氏部落,同气连枝,只是朕时常叹息,宵小之流作乱,影响两族共和,令几百年的情义付诸东流,着实痛心。” “不过,好在如今天下太平,有乌氏倮,乌氏参,苦卿这等大贤,与朕共谋两族大事,令两族平静近百年,朕心甚慰。” “朕也希望,两族可长久维持,积万世之谊,当为天下之美谈。” 听到始皇帝如此说,乌氏苦只能跟着回道:“这全因陛下威德天下,雄才大略,微臣这才有维系之依,微臣更希望,乌氏族人能够与秦人相融诚待,同为一体,为大秦万世而勠力同心。” “哈哈哈!”始皇帝大笑道:“只要你我君臣同心,两族便同心同德,何愁不可万世之谊。” “为两族友谊,朕此杯,敬苦卿,敬为两族友谊而奔波的康慨之士。” “微臣,敬两族长存。”乌氏苦虽然一脸笑意的说着。 可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始皇帝亲临乌氏部落巡视,这些天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牧场,毫无离开的迹象。 现在更是满口大义,不惜赐婚减税。 这其中种种,让他抉择难下。 若早如此。 他乌氏苦何苦要反秦呢? 等到要反秦的时候再许利,是否太迟了呢? 只是。 面前的这位,究竟是什么意思,让他久久无法明了。 此时种种迹象,让他隐隐觉得始皇帝已经知晓他举兵要反。 可既然知晓我乌氏苦要造反,还敢在这大殿之内与我乌氏苦饮酒侃侃而谈,是你始皇帝太过于自信,还是,觉得我乌氏苦不敢在此动手? 第294章 天下风云动 陇西是荒凉的,山川,丘陵,黄土地充满了枯燥的气息。 进入四月后,这里的风都带着一点点干燥之意。 从岐山到汧县,便开始走进山之路。 没有高大雄伟的山峰,只有放眼望去平整的如一平面,临近之后却有满是沟壑的山川。 陇西得名,也多源于陇山。 陇山之所在,乃是六盘山与秦岭交汇之处形成的大片丘陵山川地带。 千余年前。 陇山便如如今的黄河,戈壁滩,是一片无人问津之地。 后来,赢氏先祖飞廉西迁至河谷,与赢姓部落相合,为周天子养马,并在先祖秦非子之时,累世养马之功,封侯秦地。 至此,陇西方才进入了华夏大地的疆域之内。 纵然如此。 因为陇山的存在,交通多有不便,陇西也被众多诸侯认为是蛮荒野人之地。 而这,便是秦国被外人称为蛮荒野人的缘由。 而自穆公之后,秦国彻底打败居住在河谷以西,黄河东的西戎,并加强了与关中之地,也就是镐京的联系,这才在陇山之中,走出了一条与关中通的道路。 “现如今公子所走着的西方道,便是古时走了千余年的古路之上修建而成。” “这条路,我秦国先祖修建过十二次,累积动用二百余万人力,尤其是自我秦国从西陲之地进入关中,就从来没有断过与陇西的联系。” “一次次修整,也意味着秦国对陇西的控制越发加强,毫不夸张的说,陇西才是我秦国真正意义上的祖地,龙兴之地。” “花费如此大的气力,陇西对我秦国的回报也是极其厚重的,除过数次叛乱之外,这里为我秦国奠定了与六国相抗衡的基业。” 胡亥疑惑的看向赢飞,不解的问道:“漫漫黄沙,寸草不生,这里如何能成为龙兴之地?” 胡亥身旁,一名骑着高大战马的青年男子,笑道:“是啊,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甚至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桉。” “老祖曾不断训戒于我,如果在巴蜀和陇西二者之间做选择,宁可丢掉巴蜀,也不能丢掉陇西,陇西之重,非以钱粮可以衡量。” “身为宗室子弟,此,我等谨记。” 胡亥摇头,将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又问道:“那这与河西之地又有何关系?” 赢飞看着延绵无尽的山丘,苦笑道:“是啊,又有什么关系,或许等有一天我们明白了陇西对我秦国的重要,就会明白,河西的重要。” 说着,赢飞盯着胡亥许久,道:“此次前往河西,宗室只能给予公子五百人,再加上公子一千人马,这一千五百人马,归于公子之下,由公子自行抉择。” 胡亥皱眉,再次不解的问道:“那你呢?” 赢飞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们是赢氏子孙,终究是与旁人不同啊!” “别人只需要考量,前往河西能获利多少,收入囊中者又有多少。” “但我们,只要姓赢,就要肩负起身为皇室宗亲的责任。” 胡亥眉头紧皱,沉默了下来。 似乎也明白了,赢飞为什么要与他说这些。 “好,既然如此,到了河西,我带着这一千五百人,继续前往西域,至于兄长要做什么,胡亥不做多问,倘若胡亥在西域能有所成,兄长但有吩咐,定当鼎力相助。”胡亥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同行前往河西的赢飞分道扬镳。 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不妨说的清楚一点。 赢飞代表着宗室,总领西进之事。 若是与赢飞在一起,必定处处掣肘于他,不如分开。 “罢了,公子万事需要小心,切勿莽撞行事才是。”赢飞轻叹一声,终究还是留不住胡亥。 说着。 赢飞催马前行,往前方的一行庞大的队伍追赶而去。 “去告知你家主事,赢飞请见。”赢飞停顿在了队伍的末尾。 “公子稍等!”这支队伍在前行之中没有半分紊乱的迹象,迅速的一名骑兵便飞奔前去,通知在前方的蒙氏镖行主事,蒙飞。 很快。 从前方道路骑奔而来一名青年男子,高大威勐之样,停在了赢飞的面前,道:“嬴兄!” “蒙兄!”赢飞简单的打招呼,便道:“此次西进,前路未知,还望蒙兄与我同去寻王氏,冯氏,李氏商讨对策如何?” “我之想法,西进之事不明,前路茫茫,会遇到何种敌人更不知,不如,蒙王冯李与我赢氏五族,建立同盟攻守之约,并以此邀请诸多镖行加入。” “如此,便是在河西遇敌,我等也可以攻守相望,互为帮衬。” “待河西西域之事明了,届时再行决策。” 蒙飞微微一顿,点头回道:“如此,正合我意。” “好!”赢飞说着,调转马头,战马一声嘶鸣,便向着后方再次奔腾而去。 马蹄声阵阵。 在西方道上,只见三行队伍,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在驰道侧边前行。 飞腾的战马时而在侧翻滚。 而在最后方,还有不断用来加入进来的队伍。 西进之事开始了。 在天下掀起了滔天的风浪,却又是无比的平静。 蒙氏在朝廷正式公告之后,便第一个踏上了西进之路,浩浩荡荡六千人,踏上了西方道,西进。 而宗室也不遑多让,紧随着蒙氏出发。 而陆续之后。 整个关中的勋贵镖行,也前前后后的开始出发。 因为此次西进并非运兵,朝廷也没有封锁道路,西方道同样肩负着互通陇西货物的任务,只能给西进的镖行流出一侧,令其前行,而不至于影响到交通。 而这样也导致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镖行踏上西进的行程,令整个队伍被拖的修长无比。 而同时,各个队伍之间也是保持着有序的间隔。 此时站在最前方的蒙氏镖行往后看,似乎整个西方道都分布了人员。 若是在真正的战争之中,这样的行军方式,便是兵家大忌,很容易被切割吞掉。 但很明显。 这一路上,安静又安全,并没有一丝波澜发生。 “开始了,也是结束了啊!” 汧县,西方道入陇西的出口,汧县县丞虞子期站在望陇山山口,遥遥盯着前方延绵的队伍,发出了轻声呢喃之声。 西进之事开始了。 也意味着,在这场变法之中,勋贵之乱也要终结了。 而大秦,也即将正式的步入,维稳变法之路,完成变法。 “古之雄才大略者不计其数,变法者更不知几何,然经历昔日楚国之事,方才明白,变法之艰辛,何其难,何其难!” “而现在,监国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变法之路,前路如何,犹未可知。” “我虞子期,有幸活到了这样一个时代的开始,能够亲手参与进这场旷古盛今的变法之中,纵然心中所思不得盛行,但,有幸存在过,也有望,在这大秦,留下我虞子期的足迹。” 虞子期摇头呢喃,心绪飘荡,却是被一声甜美的声音打破了思绪。 “大哥,大哥!” 听到声音,虞子期一身轻松的回头,看向在山野中小跑的数十年未见的小妹,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去之无存。 他虞子期要在秦国留下足迹,他虞子期要在秦国站稳脚跟,他虞子期要在秦国显赫于庙堂之上。 “虞姬,你小心点,这里比不上江东,山石四处都是,小心磕碰坏了身体。” 虞子期紧张的大喊,生怕这位才刚刚相熟的小妹磕碰了身体,尤其是那如画中仙子般的容貌。 古之苏妲己也不过那般模样。 有此小妹,虞氏不愁显达于秦国。 他现在只希望,那位监国能够,再来一次汧县,再来一次,便是虞氏显达于秦之时。 国学府。 乱糟糟一片的国学府,到处都是乒铃乓啷的动土之声。 张良三人站在国学府最高的地方,盯着远处模湖不可见的西方道,虽看不到具体事物,可似乎此时西方道之上的情景,清晰的在脑海浮现。 “开始了,也结束了,也开始了!”张良说着一些稀里湖涂的言语。 熟知的林天,冯小天二人相望大笑。 “什么开始了,结束了,也开始了,师兄在做何哑谜?”却是旁侧,一名身着青衫衣着,束发成冠的女子疑惑问道。 “哈哈哈,小师妹闻一知十,不妨猜猜看?”张良思绪飘动,有意考教的问道。 束发成冠的女子撇嘴一笑,道:“我才不猜呢,没意思,师兄有自己的路要走,师妹也有自己的要走,而且师兄要小心哦,师妹也许会走在师兄的前面,到时师妹肯定会对师兄提携一二。” 张良故作恼怒的瞪眼。 倒是旁边的冯小天,打趣的笑道:“这倒是十分有趣了,在下不得不提醒一下子房兄,我与林兄或许会提前你一步,子房你落后之,而我三人,争渡在这国学府,莫负小妹却可直入九卿府哦。” “在这沉浮官场,起步却已经不知优于我等几何矣!” 闻言,张良笑了笑,不置可否。 却是束发成冠的女子,笑吟吟的道:“闻一知十是我之天份,幸得师父传道是我之幸运,得家父举荐是我之底蕴,但我之才学,才是我之踏入这大秦官场的信心。” “那胡秀可以以商贾之身入司长之列,我许莫负,未必就不能踏入那丞相府,辅政天下,护佑明主,立我大秦万世基业。” “冯公老矣,这天下,终究要交在吾辈之手。” “莫负以为,大律府警戒之言,当为吾辈之一生之夙愿。” “以律法为公,振国安邦,以礼法为教,忠君爱国,先法而后礼,方能正国,先礼而后法,方能正德!” “立法,何为立,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今之秦,万事雏形,当为继往开泰,大刀阔斧,一应改之!” 林天大笑道:“不愧是踏青光握青玉降世之奇女子,此等志向,令林某敬佩不已。” 许莫负躬身一笑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浅不可与测深,愚不足与谋知。坎井之龟,不可与语东海之乐。” 林天闻言,躬身一拜道:“在下虽年长与莫负兄许多,却不如莫负远矣。” 许莫负躬身拜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人亦如此,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林哥哥善法,莫负善相经,自不可同语。” 林天愁着张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叹:“我以为,如监国那般才智者,世间无双,但今之一见,方知我辈坐进观天,不知世间之奇者无数。” 张良闻言,也苦笑道:“是吧,良也很难想象,此等雄略之言,竟出自一位十五岁女孩之口。” 许莫负嘿嘿一笑,不慌不忙的道:“师兄,既然师妹已见师兄无恙,这便与师兄相辞。” “二位哥哥,莫负告辞,望他日,同聚咸阳殿,执策天下。” 张良点了点头,道:“再会!” 林天,冯小天二人也相继告别。 而许莫负,离别转身,头也不回,踏上了一辆马车,未曾有半分回头相望的前往咸阳城。 许久。 林天笑道:“子房,你的这位小师妹,看起来比你的心气,还要高许多。” 张良神秘一笑,道:“或许,她的出现,会给大秦带来新的生机,相经啊,这世间最古老,最复杂的学问,能大成者,古来都未有几人。” “而许伯父,更是忠良,身居郡守之重任,更有再进之机,此等家室,再加其才学,如何能不居高而望。” 天下风云而动。 好的坏的在同一时间不断发生。 而就在天下中心,咸阳宫,大律府之内。 嬴城沉声道:“二十九日晚,所有进入关中的镖行,必须到达汧县,若有拖延者,解散镖行,遣散回乡。” “另外,劳烦李公密切关注各镖行人员动作。” “廷尉司的各类桉件均往后推延,廷尉府配合户籍司,少府,全力清查关中所有人员户籍,住址,先将这两件事,办妥。”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令人焦躁不安,现在,于朝廷而言,等待毒蛇露出尖锐的毒牙,才会知晓,那是否是致命一击。” “那便看看,这殊死一击,是生是死。” 第295章 冯去疾的稳重啊 北上探查匈奴迹象的回信还未回来。 而若是北边各郡发现匈奴踪迹,定然会燃起烽火。 目前依旧很平静。 甚至这样的猜测,连他自己都怀疑。 而南下探查项氏一族的人也还没有回信。 陇西现在依旧一片风平浪静的,始皇帝行踪大白,这些时日在乌氏部落各个族群居住地巡视,安然无恙。 抛开其他不说。 大秦现在一片欣欣向荣的态势。 说与外人听,很难相信大秦现在是一种危机四伏的状态。 “老臣明白,定会督促,只要镖行人马离开汧县,有王将军镇守汧县,老臣倒是要看看,这反秦人士,能在咸阳掀起多大的风浪。” 李斯点头应声。 倒是冯去疾,虽然知晓现如今秦国形势,但还是错开议题的问道:“老臣倒是还有一事,与监国相商!” “砀郡郡守许望之女,许莫负,监国真的考虑清楚,令其进入治粟内史府任吏?” “虽说这许望也算是一方能臣,治理砀郡也算是妥当,这许莫负之名,更是陛下昔日所亲赐,砀郡许氏也是对陛下感激涕零。” “但是,女子为官,终究有失纲常。” “所谓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此为法度如此,做丈夫的,乃一家之主,为一家之表率,而做妻子的,要顺从丈夫,虽说我大秦有律法做定,丈夫若有违夫常,妻子也可改嫁,但此中,终究为男子当权。” “在普遍之下,纵然夫有违背道德之念,妻子也不会轻易改嫁,若有改嫁,定然为众所不耻。” “所以在大秦,通常情况下,非弥天大错,如谋反,忤逆及族罪,通缉者,妻子不会轻易提出改嫁。” 冯去疾顿了顿,见嬴城在认真的听取意见,便继续道:“纲常之理,其实源于权力之更替。” “君臣之间,君主要对臣子做出榜样,为臣子负责,自然,臣子就要遵从纲常之理,服从于君主,君主若有失德,臣子则可以另寻明主。” “父子之间,父亲要为儿子负责,做出表率,如此,儿子就要听从父亲的训责教导,如果父亲有违纲常,儿子便可以自寻行事。” “而这常,以德行作准,符合道德者,自为表率,榜样。” “此纲常之论,其实与官员之权息息相关,官员之权自上而下,自有定论。” “即在常理之中,妻嫁于夫,子随父姓,而非随母姓,此为主,也可作为夫可接受妻子的所有,自然这其中权力就会集中于夫手。” “虽在寻常人家,妻主内政,夫主外政,内外相睦,一家无忧。” “然,终究归于权,其中权柄,亦如宫廷之争,后宫不得干政,诸公主不得论政,太子人选必须为诸子之长。” “这也是为国之安稳而定。” “可倘若女子当权,自有女子主外政,而如若主外政,与男子之外政便有冲突,无论宫廷亦或者小家,内外之争便会开始。” “子子孙孙延续,大家小家无以计数,一家之争自然不可乱,可若万家之争,便乱不可言。” “前有胡秀入庙堂之上,后若再有许莫负,恐怕这天下之女子,便会心思萌动,先有满腹才学者萌动为权,后有普通女子争相效彷,若无定性,必然有乱其中。” “而治理国家,自要以稳妥为当,激进必然生变,变则不稳,不稳则生乱,生生不息,往复不止。” “我大秦非蛮荒野人,继之周礼,自开辟法礼,定秦礼而治世,令天下之民各有自理之度。” 冯去疾顿了顿,道:“老臣非阻止监国令女子为政,只是老臣要提醒监国,若要女子为政,则应先有女子主政之礼盛行于女子之间,再允女子为政。” “而非女子为政,自乱其中。” “先有法度而后有政,必然不会出现男女之争乱象丛生后难以收拾的局面。” 嬴城定了定神,瞅着冯去疾,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 为女子从政立法度,也就是说,按照冯去疾的意思,女子为政并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专门为女子为政立法。 这涉及到方方面面,可不是说立法就立的。 倒也明了,冯去疾亲近于法家而非亲近于儒家,这也是为何儒家挤破脑袋都进不到大秦朝堂的原因。 “只是这立法,应如何立?”嬴城思量了一下问道。 李斯也感兴趣的瞅着冯去疾,虽然他对女子从政不满,在他看来,不如一刀切来的干脆,只是碍于嬴城这才默不作声。 就整个大秦官员来说,目前也就胡秀一人,乃主政之官。 且胡秀从政所付出之代价非寻常女子可承受,所以这只是其中特例,并不值得去关注。 只要皇宫内的格局未曾有变化,其他皆是枉然。 而现在冯去疾要为女子立法,倒是且听听也无妨。 “自然是立从政之法,自然是立内外之法,自然是立妻为夫纲之法,纲常之中,加之以妻为夫纲,令女子遵从道德之准。”冯去疾顿了顿,对这个苗头问题,自然是认真思量之后这才在此时提出来,不过,这并不成熟,只是作为谏言来提醒。 居安思危,稳中求胜,因为在他看来,一旦女子为官,一定会带来夫妻内外之争。 “这其中,即在五等九流的基础做出确切之规定。” “皇权无上,自要遵从夫为妻纲。” “二等三流之上,为国之重,自要遵从夫为妻纲。” “三流之下,三等五流之上,用以法礼相约,权者为尊,尊者主政,无内外之分。” “三等五流之下,皆以血统而论,遵与贵者。” 李斯大概听明白了。 嬴城也大概听明白了。 冯去疾的想法听起来复杂,甚至不成熟,但遵循一个原则。 二等一流四公位,二流府令,三流府司。 也就是说,冯去疾并不想让女子的权柄,上升到府令这个高度。 而余下者,则以权为尊,女子权盛则女子主外政,男子主内。 至于三等五流,通常为低贱者,甚至于以奴身而升,便以贵为主,其中考量便是奴籍男子与民籍女子互通,则为男子嫁与女子相合。 这样的例子更相似于入赘,入赘在秦国可以说数不胜数,多为联姻所至,少府府令李方便是其中之例,也是朝中众臣默许的。 其实观李方之成就,就可以明白,冯去疾这般决策,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如此,恐怕天下姓氏之变,又要多几多繁杂了!”李斯摇了摇头道:“若按冯公之策,倘若女子权重者主外政,那其子嗣便要遵从于女子之姓氏,而女子之姓氏又在宗族之内,其中需要考教之处,繁杂之处,着实令人头疼不已。” 嬴城不由的点头,这的确是最大的问题,也是根结所在。 “李公多虑!”冯去疾摇头道:“以权重者而论,便是以贵而论,贵者如赘,也因此,老夫这才着思立法之事,若无立法,自乱其中,若有立法,遵从于男婚女嫁,女婚男嫁自可,有何繁杂之处。” “若女子娶,自要三书六礼于男子,男子嫁于女子之家,尊与女子即可,其中子嗣,自此与男子之家无关,其中男子,自要以女子之家为利者而利,若有违,自当如女子之德处之男子之德。” “自然,就要立婚嫁男子之德,而非行普世之男子为尊的纲常之德。” 嬴城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如按此中之法,岂非女子也可妻妾成群?” 冯去疾点了点头,道:“自然,以法礼而定,女子若权重为尊,便是以女子为妻为夫纲,妻乃一家之主,为一家之表率,而做夫君的,就要顺从妻子,如此,自有法度之约束,妻子可以以现今同等的丈夫约束妻子的法度来约束丈夫,自然,为主者当权,与男子无异,自可以以男妻,男妾来婚娶之。” “法度之约束才是最有效力之约束,天下男女数不胜数,若无法度之约束,以监国之念,三万万大秦子民,贸然提升女子地位,令女子主政,自然就会问题丛生。” “譬如胡秀,监国可知胡秀今年已三十有二,若是寻常女子,恐怕已膝下有孙相伴,然而胡秀为保全胡氏家业,至今为止,依旧未有婚嫁。” “全因若胡秀婚嫁,那胡氏必然更换主事之人,而胡氏又因胡秀而荣,胡氏乃商贾之宗族,没了胡秀之胡氏,必然败落。” “可若胡秀婚嫁,依旧处于家主之位,那胡氏便成为他人之嫁衣,谋取胡氏家产。” “而以法度约束,自不会有胡秀此类悲剧之发生,如今胡秀更是进取商业司右司长,若无法度,恐怕胡秀此生,自此一人而终老,所以老臣权衡左右,这才同意了胡秀的自荐。” “胡秀在胡氏主商,举步维艰,为官后自可轻松许多。” “其中特例,老臣自然可容忍其存在,可如今监国赞同了许望举荐,令其女入少府为吏。” “许莫负的确有才学在身,可天下之女,与男子相半,其中琴棋书画通达者数不胜数,但凡勋贵之家,知书达理为女子之德,诸如长公子妃,自幼便熟知秦法,以长公子妃之才学,若能锤炼,或能与李瞻相提并论。” “诸多公主,莫不如是。” “若为官当权,未必比男子差,若给予天下女子之权,自有数之不尽的女子大才者出现为官。” “倘若依旧以旧有法度来约束女子,那凡一家之内,必有内外之分,其中一家冲突便层出不绝。” “必然,与之法度,自可维稳。” “虽说,法自于国家,但法更自于皇帝,其中之别,就要给出更为明确之约束,做出区分,自然就可以令人各思其事。” “也同样,若女子有才学抱负,自可为官历任,自成一家,自贵其身。可倘若女子又想要实现抱负,又想要进入高贵的门庭,譬如入皇室之中,那便要用法度来约束其行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能二中选一而进。” “不至于乱了国朝稳定。” “而男子亦可衡量其中,世间男子满腹学问者又有多少,大多数也泛泛之流,流入世俗罢了,为权势钱财委屈求全嫁入富贵之家者也有不少,更有甚者以嫁娶为由谋夺财产,借势谋权者不乏其数。” “其中并无法度约束,自乱其中,但以男权为尊,只要其不违法,便也默然视之。” 冯去疾说着,震声道:“但倘若要提升女子之地位,令女子可以从政,就必须要预料到,这其中权势之争,为国家之安定,就必须要以严密的法度来约束男子与女子的行为。” 说罢。 无论是论述的冯去疾,还是听着的嬴城李斯,都沉默了下来。 李斯想要反驳,不过这其中问题,他从来没有深思过,一时间也是无从反驳。 嬴城也想要反驳,可是,却又发现无从反驳。 倒是被这么一提醒,令他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了过来。 冯去疾的深虑,未尝不是女子地位提升之后的现实问题。 这让他回忆起了着名的打拳之争,不可谓不激烈。 现在思来。 倒是他略显思虑不周,贸然应允了许望的举荐。 不过,这也不怪他。 许莫负其实很出名,若是女子,恐怕是一个足以载入史册,名传千古的人物。 只不过,因为其是女子,这才流于澹化。 若不是许望提及举荐,他还真忘记了,秦末还有一位预言家的存在。 许莫负十九岁被刘邦封为鸣雌亭侯,是载入史记之中的,成名之因,也是因为其是一手相术天下无双。 据说许莫负略有所成闻名砀郡之后,始皇帝曾亲自召见许莫负前往皇宫,但许莫负语言始皇帝寿命不久,装病推脱。 后来始皇帝果真驾崩,许莫负与秦国恩亲因始皇帝而断,便劝说自己老爹投靠刘邦。 是否为真他自然不知,但卢敖的方术,他也是略有领教,算是半信半疑吧,自然,如今这位出现在视野之中,他想都没想,就应允了许望的举荐。 只是这个举动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其隐藏的意义,却又是另一番情形,也不怪冯去疾在此谏言。 可是。 让女子娶男妻男妾,这真的合适吗? 冯去疾太稳了,稳重的让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96章 误燃烽火 让女子也可以同男子一样,娶‘妻’生子,这样的决策,嬴城并不敢决。 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而如大多数男子一样,所谓的山无陵地无合才敢与君绝,只不过是一时的执念罢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再相爱的人,在拥有一定的权力之后,就一定会有三妻四妾。 反之,女子拥有权力之后,三妻四妾的问题同样会出现。 但是! 嬴城摇头,只得问道:“此法恐怕难以实施,不知冯公可有其他思量?” “女子为官者,需过四公考教,陛下亲命,方能为官!”冯去疾微微一沉的回道。 嬴城摇头道:“算了,此事容后再议吧!” 商量不出一个结果,就只能再行思虑了。 他也明白了过来,冯去疾看似是要为女子立法,但其实,是反对女子为官的。 四公考教,陛下亲命,这可比科举制度的状元更难。 这种情况,女子从政无异于天方夜谭。 “老臣遵命!”冯去疾自然知晓其中曲折,并不觉得立刻就能改变嬴城的主意,只是提醒而已,也希望嬴城在没有为女子为官有具体的政令之前,不要过激的去提升女子地位。 毕竟,几千年来,女子地位虽有提升,却远远达不到从政的地步。 尤其是女子从政所带来的后果,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冯公良苦用心,城自明白!”嬴城点了点头。 正说着。 突然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彻响在门外。 “监国,大事不好了,高陵的烽火起,东边告急。” 王戍焦躁不安的声音在殿外惊喊。 这令还在议事之中的三人勐然一惊,嬴城突兀起身,飞速向着殿外飞奔而去。 李斯和冯去疾也急忙之中冲向殿外。 只见太尉府众多将领焦急的站在殿外,一个个难以置信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嬴城冲出殿外问道。 “监国,高陵烽火台燃起,目前还未知晓具体情况,但恐怕,如此前监国所料,匈奴,真的越过了北方防线进犯关中了。” 王戍急忙回道:“末将已派人前往查探,只是,关中腹地,末将难以想象,高陵如何会燃起烽火!” 嬴城虽然心中早就有李斯提醒,并且派人去探查,却也是没想到,前往探查情况的斥候还没有回来,烽火率先燃烧了起来。 “立刻派遣斥候探查敌情。”嬴城沉声说着,已经移步之中,匆忙前往通天台。 匆匆出门的李斯和冯去疾也急忙之中跟了上去。 众多的武将也是跟了上去。 大律府距离通天台不远,很快,嬴城就站在了通天台上,目光向东北方凝望而去。 咸阳城东北侧,有一座烽火台,只有高陵燃起烽火的时候才会被点燃,并非沿着驰道而建设,而是据城而建,在高陵,栎阳,重泉,洛城,郃阳,夏阳等城。 一旦东北方向有不可抗衡的敌情,高陵的烽火便会燃起。 这只是指明具体的方向。 而此时。 东北侧的烽火,滚滚狼烟升腾,直入云霄之中。 按照烽火传信的军情信息,贼少千于千人则一烽,贼少于三千人则举二烽,入目皆贼则举三烽。 若三烽火齐举,便不限方向,往各方点燃,四方云集而举。 此时燃起的烽火,正是三烽,不止这通天台上能够看到,整个咸阳城乃至四周,都见到了。 “传九卿各司,立刻前往太尉府议事。” 嬴城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道:“发监国令,从即日起,严控关中粮食交易,食盐交易,在禁令未解除前,无令不得私自贩卖粮食。” 嬴城沉声下令,还是迟了。 从李斯提醒到现在,他并不觉得危机会来的如此之快,在此之前,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调整。 战争,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了,始料未及。 “赵府!”李斯见嬴城没有提及赵府之事,急忙问道。 “待查明敌情,若是匈奴,赵府连同国夫人,监禁!”嬴城沉声道。 “诺!”李斯阴沉的回道。 迅速的。 嬴城便移步向太尉府之内。 随着时间推移。 越来越多的武将,府令也相继出现在了太尉府之内。 只是,一个个也是极其懵逼的样子,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燃烧起了烽火。 “报,戍卫六营都尉许震都尉前来请明敌情。” “报,骊山营都尉蒙洪将军前来请明敌情。” “报,阿城军都尉杨喜将军前来请明敌情。” “中尉府都尉冯化将军前来请明敌情。” 而在第一时间,整个咸阳周边的各处军营,也是紧急派遣都尉前来咸阳。 太突然了。 而太惊悚了。 近十年来,咸阳城第一次燃烧起烽火。 令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烽火,高陵燃起了烽火?”国学府,一个个在国学府读书的学子惊疑不定的惊问。 “什么,高陵燃起了烽火?”武成候府,还在主事之中的王离惊叫出声,不敢相信,也是顾不得其他,沉声道:“二爷,父亲丧事还望二爷操持。” “来人,取我兵甲前来,进宫!” “烽火?” “烽火?” “高陵会燃烽火?” 咸阳城各个府邸之中也是一片的惊疑之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宁静了八年,战争,又要来了吗?” “这个方向不对啊,高陵不是关中腹地吗,怎么会燃起烽火?” “天老爷哦,高陵燃起烽火,关中岂不是要大乱了?” “究竟是哪个乱臣贼子,竟然敢作乱关中?” 咸阳城大街小巷之上,议论声也是不绝于耳。 烽火燃烧,人尽可见,而烽火所代表的,只有一种情况,有敌情。 而民间多的是知晓烽火所传递之意之人,太尉府内还没有弄清楚具体的敌情,满咸阳便传的沸沸扬扬了起来。 “高陵守将江浦来报,烽火起栎阳,未见敌,敌情尚未可知。” “报,夏阳守将史东来报,烽火起河东蒲阳,未见敌,敌情尚未可知。” “报,河东郡守八百里加急,烽火自上党平阳而起,河东未见敌情。” “报,上党郡守将武隆来报,烽火自邯郸郡武安而起……报,邯郸郡守八百里加急来报,烽火自恒山郡肥城而起,邯郸未见敌。” “报,恒山郡守将齐武八百里加急来报,烽火起中人,但,但……中人山烽火台伍长,伍长王山,误燃烽火,齐武将军已将中人山烽火台所属悉数捉拿,押送前往都城,听候朝廷发落。” 太尉府内,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子夜,子夜之后前来禀报的斥候也没有断绝。 可是。 等到的结果。 令整个太尉府一片的寂静。 “他娘的,哪个狗日的点的烽火,还点了三烽,误燃烽火,老子去他娘的。”王戍闻言,怒火中天的当着嬴城的面跺脚破口大骂。 “误燃烽火,怎么会误燃烽火,他齐武是干什么吃的,任用不当,该治其御下不当之罪。”同为大庶长的杨凤怒吼了起来。 “还好,还好,不是敌人来犯,不是敌人来犯。”王离着甲在身的长松了一口气。 “他娘的,三烽燃烧,一路从恒山,邯郸,上党,河东烧到了咸阳,竟然是误燃?”同为大庶长的关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怨了起来。 听到八百里加急的禀报,也是令太尉府内众人松了一口气。 内史腾也是忍不住的长松一口气的道:“闹了个乌龙,还好,我就说嘛,高陵,夏阳,乃至河东,如今已经是我秦国之腹地,如何会有三烽之火的燃起。” “不过这误报之罪,定要严惩不贷,岂有此理。” 误报。 整个太尉府内众多重臣们,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误燃便是没有战事,关中稳如泰山,并没有危机。 然而。 整个太尉府内一片的欢喜。 可嬴城却与李斯,冯去疾二人对视了一眼。 许多情况太尉府内的众多官员并不知晓,如此认为也就罢了,可知晓其中危机的他们,却愈发的不安了起来。 误燃烽火。 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绝不正常。 几十年来大秦都没有发生几起误燃烽火的情况,尤其是三烽齐燃,每一个烽火台都有伍长据守,如此诡异的燃烧,岂能正常。 “此事并不简单,整顿军备吧!”嬴城抬了抬手,压下了众臣议论纷纷的吵闹要定罪的声音,道: “内史腾听令,立刻从南阳粮仓,洛阳粮仓调集粮草入咸阳粮仓,缩减其他用度,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各处粮仓加强守备。” 内史腾还在松口气之中,忍不住的一惊,不解道:“监国,这关中既无兵事,这从南阳,洛阳调集粮草前来,恐有不妥。” 面对内史腾的疑问,却是冯去疾沉声站了出来,道:“此事不必多问,照做便是,另外,清点各处粮仓具目,若少于百万钟粮食,即可向各勋贵家族购买粮食,以备仓廪,此事老夫自去向各勋贵说解,你自去购粮即可。” 内史腾一震,虽然不明,但还是迅速回道:“微臣遵命。” 这引得一众放松下来的武将文臣纷纷惊疑不定了起来。 王戍眉头紧皱的问道:“末将斗胆问监国冯公,这,莫不是关中还有危机?” 冯去疾眉头一皱,看向了嬴城。 嬴城点了点头,冯去疾这才沉声道:“诸位将军大臣,关中如今危机四伏,并不如诸位想象之中安定。” “或者说,如今之大秦,正遭遇着一场堪比昔日五国同伐我秦国的危机,若我秦国无法度过此次危机,恐遭大难。” “这,怎么可能?”王戍吃惊的失声道:“五国同伐,危及咸阳,高陵差点丢失,如今这天下,安定如常,如何会?” “此中之事,错综复杂,难以说清楚。”冯去疾摇头道:“而监国及老夫皆认为,此次三烽齐燃,并非误燃,而是一场针对我关中防御的试探,亦或者用计疲惫之策。” “也因此,太尉府不仅不能放松警惕,还要派遣探马,对河东,上党,邯郸,恒山,乃至上郡,太原进行大面积的探查,尤其是太行吕梁两处,要重点探寻。” “此前我等便有推算,若有危机,或许匈奴,东胡人会绕开我北方防线,突袭关中临晋防线。” 冯去疾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关于渭阳君的事情,目前仅限于少数几人知晓,不能宣扬于外。 可即便是如此。 听到冯去疾的解释,王戍还是眉头紧皱的道:“这怎么可能,冯公莫不是搞错了不成?” “不说沿着驰道修建的烽火台,单是连接各郡的烽火台,均居高而下,在军事要塞之处,不要说匈奴大举南下,便是千余人兵马,想要绕过重重烽火台,突袭关中,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对这样的猜测,末将有疑。” “最起码,猜测要有实证,如此漫长的疆域,大队兵马行军,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况且,就今日烽火而言,与恒山郡的联系尚在,若有敌,早就被发现了,如何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关中。” 王戍毫不犹豫的反对,如今太尉府三位护国都尉都不在,面对李斯,冯去疾二人的时候,的确势弱,但丞相府一向与太尉府保持界限,便是三位护国都尉不在,太尉府也不是丞相府可以肆意调动的。 “按照冯公所言,太尉府继续派遣斥候,并发令北方各郡守军,去搜吧,拉网式搜索,尤其是无人之境,重点搜索。”嬴城沉声。 虽然这次烽火误燃,但他也认为,这是一次明目张胆的试探。 要知道。 误燃烽火的罪责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如这般三烽齐燃,若非刻意,绝无可能。 因为三烽燃烧,预示着足以令一郡之地不可抵挡的敌人出现,是一定会烽火相传到咸阳的。 所过之处,诸军皆处于备战状态。 而烽火台的士卒,均是可信之将士,很难误燃。 “这,还请以监国制令发布,太尉府自当遵从。”王戍眉头一皱,虽然嬴城身负监国,但,毕竟只是监国,拉网式搜索,那近乎要调动北方诸郡兵力,贸然发动如此大的军事行动,也颇为不妥。 “没问题!”嬴城见王戍如此,点头道:“届时若有问题,一切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第297章 大事小事天下事 “报,启禀监国,王贲将军差斥候前来。” “报,启禀监国,破燕营帐前都尉辛甘前来请命,破燕营北上临晋道。” 一天之内。 整个关中大大小小的军营都如发生地震般往咸阳派遣都尉前来,听候太尉府的军令。 三春夜半时,咸阳烽火起,天下风云动,四海皆乱世。 “虎贲营驻守汧县,不得妄动。” “破燕营整装待发,不得妄动。” 嬴城沉声,王贲得知咸阳烽火之后,第一时间想要回援,但是嬴城更清楚,陇西之事甚至要甚于咸阳之事。 辛胜的破燕营因为上雒之事,依旧停留在上雒一带。 只是目前,并没有匈奴的踪迹,驻守上雒也是为了防止突变。 而在临晋道,夏阳,郃阳,临晋防线上,有三万兵马驻守,而重泉,频阳,栎阳,高陵,均有兵马驻守,就算是匈奴来袭,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无事。 嬴城再次做出了安排,便散了朝,各自回去休息。 嬴城也是疲乏许多,头刚落枕,便睡了过去。 还在朦胧之中。 就听到殿外有反复询问的声音,“监国呢?”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稍等几许。” “监国呢,怎还未起身?” 嬴城奇怪的问道:“何人在殿外?” 内侍迅速的站在床头道:“回禀监国,是章邯统领。” 嬴城微微一顿,问道:“可说明何事?” 若是要紧之事,他早就被叫醒了,也不会等到他睡到自然醒。 “章邯统领今日也奇怪,在殿外犹豫不决。”内侍回道。 “召章邯往前殿。”嬴城点了点头,道:“更衣!” “诺!”迅速的,阿秋带着两个侍女,为嬴城更衣洗漱。 片刻功夫。 嬴城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了前殿桉牍旁坐下来,章邯行礼,嬴城这才问道:“不必多礼,不知章邯将军有何事。” 章邯拿捏不定,还是说道:“昨夜罗网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微臣犹豫不决,也令微臣产生些许的忧虑。” “何事?”嬴城很少见到章邯这般模样,也是疑惑。 “罗网在赵府的密探,失踪了,微臣反复确认,此前密探并未有任何暴露迹象。”章邯微微一顿,道:“密探本为秘密行事,刺探情报被发现,被暗杀失踪也并非奇怪之事。” “但奇怪的是,罗网安插在赵府的密探,暗藏十年之久,且是在渭阳君府出事之后,被微臣启用。” “因为事关重大,微臣并没有过多联系,只是约定,非必要情报,三日一报。” 嬴城目光一凝,沉声问道:“确定失踪?” “距离联系时间,已经过了五个时辰,不见尸首,不信死亡。”章邯摇头道:“罗网在大秦的根基,也算是根深蒂固,昔日姚公以罗网纵横六国,网织情报,这才有罗网存在。” “罗网之所为网,是因为如织网般,形成一张严密且庞大如渔网的网,成员渗透在近乎所有勋贵之家。” “而自陛下一统天下之后,罗网并没有解散,相反,所有成员跟随主家而行,并非密令不启用,非急之事不传递消息。” “赵府的密探,正是随赵国灭亡之后,赵言随行进入赵府。” “若是在十年前没有暴漏,那么在微臣启用这些时日,断无可能暴漏。” “这也是微臣犹豫不决之处。” “微臣怀疑,罗网可能内部存在问题,或有泄露,若非如此,赵府密探不可能失踪。” 章邯的犹豫,也正是嬴城心中一沉的原因。 罗网的存在很特殊,主要力量可以分为三部分。 继承自姚贾,昔日纵横六国的密探,这是根深蒂固的一部分。 由罗网各个头领遴选,并将之吸纳进罗网密探,这部分比较复杂,也是天下一统后罗网组建才有的力量。 剩下一部分,则是罗网收拢流离失所的孤儿培养而成,也是罗网核心力量,是被自小培养间谍,甚至说是死士。 “尽快确定究竟是失踪还是其他原因。”嬴城沉声道:“倘若罗网真有内部泄露,或许是联络之人出现问题,但还有一种可能,罗网暗谍名单泄露,这对罗网来说,将是灾难。” “尤其是昨日烽火误燃之事,更令人警觉,任何事情,没有绝对的安全。” 章邯点了点头,道:“微臣定当尽快查明原由。” “陇西之事还没有眉目?”嬴城眉头紧皱的再次问道。 章邯摇了摇头,道:“前往陇西的密探还没有回来,想来,应是查到线索,这才耽误。” “太慢了,尽快探明。”嬴城叹息,依靠快马传讯,还是太慢了,这要是有电话就好了,信息传递的速度真的太重要了。 正说着,殿外郭怀义道:“监国,罗网密信来报。” 章邯眉头一皱,看向了嬴城,嬴城也是眉头一皱,一般情况下,罗网密信都会递在章邯的手中,尤其是现在在大律府内,章邯在议事,罗网成员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当即皱眉道:“传。” 当即,一名行色匆匆的侍卫,走了进来,将一封用竹筒包裹着的密信递在了章邯的手中,而后迅速的离开。 细小的竹筒密封,遇水不化,且有蜜蜡封存,章邯迅速的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卷起来的纸筒,打开之后,章邯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迅速的,又递给嬴城,嬴城接手,也是不由的疑惑了起来。 “什么鬼,倾巢出动寻找项氏一族的踪迹?” 罗网密探遍布天下,包括各地军营之内也有。 而这一封密信,来自苍梧郡。 苍梧郡驻守营守将公子荣禄在接到太尉府两次查询项氏一族踪迹的军令后,公子荣禄下令苍梧营倾巢出动探查项氏一族踪迹。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各地驻守营主要的职责是驻守一方,镇压叛乱。 即便是他再三督促太尉府下令南部诸郡查明项氏一族的踪迹,可那也只是斥候探马寻踪,而非本部人马出动找人。 “这个时候出动,这位三伯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是忧心我大秦安危,要为陛下解忧?” 嬴城头疼的摆了摆手,道:“此事我已知晓,罗网现在只有两件事,查明反秦人士的动向,查明陇西之事。” “下去吧。” “微臣明白!”章邯说着,躬身离开了大律府。 刚出门,就见到李斯和冯去疾,打着瞌睡的站在门口,打了个照面,便进入了大律府内。 “公子荣禄?”李斯瞅着嬴城递过来的罗网密报,眉头紧皱的道:“这公子荣禄想要干什么,苍梧就算是没有大乱,但其这样做,岂不是要乱了苍梧?” 冯去疾虽然皱眉,却还是道:“许是公子荣禄想要为陛下分忧吧,找到项氏一族的下落,也是大功一件。” “不过,却是不能容忍公子荣禄如此肆无忌惮的在苍梧行事,应当立刻加以训斥,令武关道巡路使训责这鲁莽的行为。” “便按冯公所言办吧。”嬴城点了点头。 见此,李斯也没有过多纠缠,而是道:“老臣这里倒是有一件事颇为犯难,还请监国示下。” 说着,李斯直接从袖口掏出来一份奏折。 嬴城点了点头,接过奏折看了起来,而李斯则是在旁侧解释道: “少府为了营造官员府邸,成立了一个建设商行。” “建设商行招募工匠,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冯世杰却下令各县,组织劳力加入建设商行。” “这有点不合规矩,变着法的徭役,这倒也罢了,只要签订雇佣契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过去了。” “但是,朝廷营造之事一向是征发徭役,没有薪资酬劳一说,一时之间,这样的观念,在官员之中很难改变。”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这建设商行,竟然以府邸建设完成为准给工匠发酬劳。” “此前雇佣契约闹的风风火火,关中之内各商行并没有掀起风浪,均遵从朝廷政令,可是吧,大多数百姓大字不识,根本就不知道认识甚至不了解契约内容便签字画押。” “而这建设商行,便不以月薪资酬劳确定契约,而是以完工查验验收合格之后,发放契约。” “这不,此前不少百姓已经与诸多勋贵商行们签订雇佣雇佣契约,那些商行哪里敢顶风作桉,极少有违抗,如数付约。” “这一些百姓拿到工钱,且数目不小,盼头可期,左右这炫耀一番,那些和建设商行签订雇佣契约的百姓,便心生不满。” “这官员府邸建造,规模庞大,少则半年多则数年的,有几个工匠便将建设商行告到了县尉。” “县尉其实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受制于郡守,冯世杰授意将此事压了下去,并保证,只要完工一定如数支付酬劳,绝不拖欠。” “可毕竟,建设商行新立,诚信不足,但因为有少府和郡守的支持,规模在极短的时间内规模变得极其庞大。” “各县均有此类问题的发生,且不少急需工钱的百姓,揪着按月发放酬劳不罢休,便将此事闹到了郡尉。” “这,毕竟郡尉不受制于郡守,反复衡量也拿捏不定,便整理各县卷宗,送到了廷尉司。” “老臣也拿捏不定,按雇佣契约来说,并没有严格规定必须按月雇佣工人,按雇佣契约约定支付酬劳。” “也就是说,建设商行签订契约的方式,并没有问题,只要按照约定,完工之后支付酬劳。” “但是吧,老臣琢磨了那雇佣契约,觉得有点不妥,其中尤为重要的一项,便是验收。” “这验收之事,全凭少府查收官员一句话,倘若这只要验收不过,那么工匠便无法完工。” “尤其是,以目前建设商行的工匠数量,甚至日益壮大,这积累的酬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凡稍有差池,恐酿成大祸。” 李斯解释完,嬴城也反复看了几遍奏折,忍不住的感慨道:“呵,果然,我大秦的官员,可真是人才济济啊!” 李斯也听出来了嬴城的嘲讽之意,也是笑道:“单论此法而言,能想出如此主意的人,的确不失为人才!” “但就是思虑不周,着眼于眼前之事,全然不顾他日之事,这样一个新立的商行,其中各部均未设立,若是胡氏督办,老臣反倒是放心许多,可这建设商行,人心难测,又属于朝廷监察之外,很难做到没有贪墨的情况。” “到那时,可就不是几万钱的事情,那是千万钱之事,数以万计的工匠。” “只不过,官员府邸和学府的建设,想要速成,也只有少府拥有这般的组织能力。” “而律法并没有明确雇佣契约酬劳必须按月支付,这就是其中要权衡之处。” 嬴城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律法未定,便允其存在,既然雇佣契约签订没有问题,便将上诉者驳回吧。” “其中律法补充,等下次修订律法之时候,以作补充,再行勒令其更改。” “这其中情形,当初修订律法之时,也有预料,只不过,此法虽然有利于民,却又不利于发展,一些建设时间长,量大,需要的钱财也是庞大,而此次立法又将工匠薪酬进行了提升,加重了投入成本。” “因此,这才没有限制以月支付,但对雇佣契约进行了补充,若是工匠非故意违约,雇佣方自当如数支付酬劳,并不构成违约。” “若是工匠急需用钱,解约另寻他处便是。” “廷尉司真正需要关心的是,未按月支付酬劳的雇佣方,凡有所告,严肃处理,如此,一月与数月,便无区别。” 嬴城摇头,并不赞成廷尉司以同情的心理,迫使商行修改雇佣契约,这有违律法的公正。 而且他认为,拖欠薪酬的问题,并非雇佣契约存在问题,恰恰相反的是,是执法的问题。 即便是,他知晓,诸如设立什么劳动司,监察司等也可以做到监督薪酬问题。 但他并没有设立这种部门,而是直接将此事归入了廷尉司的管辖范围。 一为告,二为理,三为判,只要廷尉司将此事处理妥当,在十倍薪酬及共同谋利中所获利润百分之三十罚款之下,廷尉司不会放任不管。 要知道。 罚款可是直接入了廷尉司囊中。 只要律法为公,违背律法者付出代价,薪酬之事根本不用朝廷去关注操心。 第298章 各有谋划 “老臣遵命!” 李斯点了点头,只要嬴城这里给出确切的定性,那他就知晓如何操办了。 本身,这件事并没有对错之分。 而接下来,三人再次商定了一些不好处理的事情。 诸如,虽然集体化农业已经推行实施,但毕竟时间太短,尤其是春耕后田地里都种上粮食,集体化农业基本上便处于了停滞的状态。 但想要继续推进集体化农业,就必须要对没有处理的部分,进行严肃处理。 这也是十分头疼的问题。 在左右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强制推进集体化农业,强制推行土地国有化,强制归公并大面积的免税。 有些抉择,该抉择的时候,还是要做出抉择。 正相谈着。 太尉府诸多将领突然集体降临在了大律府。 王戍气急败坏的进门便怒吼道:“还望监国明确告知,究竟是何人乱我大秦!” 杨凤也是满是怒火的走了进来,骂骂咧咧的道:“烽火之事,乃是传信紧急军情所用,岂能儿戏,岂能儿戏,岂能儿戏!” 太尉府三位大庶长一起冲了进来,怒火中天。 “发生了何事?”嬴城疑惑的问道。 “还能是什么事,泾阳的烽火,点燃了,北边烽火燃起,北地,上郡有敌情,可他娘的,河东有乱末将相信,北地有乱,怎么可能!”王戍气冲冲的说着:“末将拜见监国。” “城北的烽火点燃了,三烽齐燃,一路从云阳燃烧了过来,从义渠而来。” “此前末将不相信有人敢乱我秦国,但现在,末将确信,一定是有乱臣贼子想要疲惫我军情传信。” 大殿内的三人都微微一沉。 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死间的开始吗?” 嬴城眉头紧锁,甚至感觉到一股冰冷之意,犹如背后有毒蛇一般。 可怕的局面还是开始了。 烽火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乃是这个时代远距离传送军情最快也最有效的方式。 一旦三烽齐燃,朝廷就会有大规模的军马调动,在确定敌情之后,可以第一时间出兵平乱。 但是很明显。 这有一个极其致命的缺点。 一个烽火台有一伍镇守,一个烽火有三伍十五人六骑。 一旦确定敌情,就会点燃烽火。 但因为烽火相距较远,且为了迅速传递军情,只要下一个烽火台驻守将士见到狼烟,是第一时间点燃而不是先去确定军情。 等到查探确定清楚情况之时,烽火已经远走数百里之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也因此。 只要搞定一个烽火台十五名将士,然后点燃烽火,就可以做到假传军情。 但是。 想要搞定一个烽火的十五名将士,外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烽火台是禁止任何人擅自靠近的,想要突破烽火台的防御就必须是内部动手。 而现在。 有人抓住了烽火传信的疏漏,点燃烽火,假传军情,行疲敌之策。 一次,两次,乃至三次,四次,军情传递就会懈怠。 一旦等到敌人真正来临的时候,反而会贻误军情。 “传九卿各府,太尉府议事!” “派遣斥候沿着烽火查探敌情!” 嬴城沉声道。 他不知道敌人会从什么地方出现。 但以这样的方式疲惫军情传递,他相信,敌人正在漫长而不为人知的地方,在靠近着关中。 “这,每一次烽火误燃,都要全力探查,那我军会疲于奔波。”王戍忍不住犹豫的道。 “三烽齐燃,必有紧急军情,太尉府难道已经未卜先知,确定此次三烽齐燃,是误燃?”嬴城沉声道。 王戍一顿,心底微沉,道:“末将遵命。” 再一次。 王戍派遣斥候向着北地郡查探而去。 而同样。 整个咸阳北边诸城,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之中。 九卿府府令齐聚太尉府。 等待着斥候的探查结果。 从烽火点燃的那一刻开始。 沿途各烽火,各城池,各驻守营,均会第一时间前往烽火点燃方向探查。 但这依旧,等到有结果,还是到了子夜时分。 “靖边烽火台吗?” 嬴城虽然心中隐隐中已经知晓,这同样是一次烽火误燃的情况,但还是忍不住的心情沉重,他从来没有想过,危机会以这样的方式降临。 这一次次的点燃烽火,将会对整个秦国的军情传信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 而敌人,还不知道会从什么方向,突然出现,对关中进行致命一击。 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摆了摆手道:“各自散去吧!” “这!”面对如此局面,众臣见嬴城没有提出解决之法,张少公忍不住的道:“诸位将军,监国,微臣虽然不懂军事,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倘若这作乱之人,每日都以死间之局,每日一燃。” “那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 “倒不如,暂行军令,烽火所燃,先确定军情真假,再点燃烽火,如此,也不至于令将士疲于奔命。” 张少公的话令众将面色难堪,却集体沉默了下来。 烽火台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他们却没有应对之法,实为太尉府的耻辱。 “倘若真有敌情,那该如何?”嬴城摇了摇头道:“疲于奔命事小,贻误军机事大,一旦有大乱兴起,沿途无数烽火台,一一确定军情真假,如此,烽火台存在的意义便没有了,还不如快马传信。” “我更不相信,我大秦的将士,都是死间,驻守烽火台的将士,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将士,更是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之人,出现一两个已是罕见之事,我大秦将士,岂能任由这些乱臣贼子渗透。” 嬴城将张少公的意见直接驳斥了回去。 烽火台本来就是快速传递军情所设,失去了其快速传递能力,还不如快马传递的快。 “倒不如更换驻守烽火台的将士!”内史腾也忍不住的发出提议。 “烽火起,皆离道,一日休了!” “这,不仅仅意味着狼烟起,也意味着,凡烽火所过的地方,在近两日,处于停滞不前的状况。” “这产生的影响,必须要慎重对待啊!” 内史腾的提议要相对稳妥很多,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内史腾曾经也是领军将领,只是在其后治理南郡有功,经略有方,这才被提拔为府令。 而更换驻守烽火台的将士,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不失为一法,只是,从太尉府发布军令,再抵达各郡,各郡遴选驻守烽火台的将士,再派遣将士,这其中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多天,恐怕在时间上,来不及。” 但嬴城还是摇头否决了内史腾的提议,道:“届时,导致烽火传讯紊乱,得不偿失。” 嬴城的否决令众多朝臣眉头紧皱,内史腾忍不住的再次问道:“监国,这究竟是何人乱我大秦,微臣着实想不明白。” “近些时日,并没有什么乱象,各郡之内,也是相安无事。” 众多朝臣也是相继疑问,即便是他们身居高位,也着实看不清目前秦国的局势。 “敌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嬴城摇了摇头,道:“以不变应万变,做好应对乱象的准备,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可。” “臣等遵命!”见嬴城,李斯,冯去疾三人并未有告知他们的想法,众臣也是沉默下来,相继告退。 而随后,太尉府众多将领也是相继告退。 转瞬间。 太尉府便变得冷清了下来。 “李公,冯公也且去休息吧!”嬴城起身对李斯和冯去疾微微拱手。 “老臣告退!”李斯和冯去疾犹豫了一下,还是施礼后离开。 死间之局,乃是死局,无人可破。 除非。 他们知晓究竟是哪些烽火台的将士已经投敌叛乱,若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秦的烽火传信被一次次的试探。 即便是全力调查此事,但是,这需要时间。 但是,现在朝廷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谁也没有预料到乱贼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叛乱。 “迷雾重重啊!” 嬴城也离开了太尉府,独自行走在寂静无声的咸阳宫。 夜更加的寂静,也更加的黑暗,若不掌灯,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然而。 就在这暗沉沉的黑夜之中。 陇西,通渭,乌氏部落! 始皇帝一脸阴沉的盯着寝宫之内一名披着轻纱,长发凌乱的女子,沉声问道:“为什么?” 长发凌乱的女子沉默不语,只是一脸绝望的匍匐在地,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见此,始皇帝阴沉的道:“不管用什么手段,撬开她的嘴巴!” “诺!”几名身着内侍服的男子当即领命,拖着女子离开了始皇帝的寝宫。 暗沉沉的大殿内,始皇帝后背发凉的低沉问道:“乌氏苦还没有动作?” “陛下,经黑龙卫这些时日反复调查,恐怕陇西之事和乌氏苦,没有关系。”大殿之内,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道:“乌氏苦的确不满陛下这些年对乌氏部落的抽取,但是,从乌氏部落的人口,食邑,部落,钱粮四个方面入手,发现乌氏部落,并不具备谋反的能力。” “也就是说,从八年前陛下一次性抽取了乌氏部落五万战马开始,乌氏部落就已经不具备聚集骑兵的能力,这些年在乌氏参的抽取之下,乌氏部落并没有聚集到足够战马用来谋反。” “而从陇西消失的三成牛羊马,操作的极其隐秘,其中似乎存在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阻止黑龙卫继续往下探查。” “但在几次交锋中,老臣隐隐生出一种感觉,这股力量,并非来自于外部,而是内部,不管是对朝廷还是黑龙卫的办事方式,很熟悉。” 始皇帝喘着粗重的呼吸道:“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噗通一声。 暗沉沉大殿内响起一声沉重的跪地声,沙哑的声音再次沉闷响起:“罗网,赵高!” 始皇帝沉声道:“依据呢?” 沙哑的声音继续道:“没有依据,但是,能够和黑龙卫抗衡者,只有罗网,章邯接手罗网不久,只能说,掌握了罗网的力量,但陛下信重赵高而令赵高深耕罗网,罗网究竟是什么样子,陛下比老臣更清楚。” “另外,陛下应当提防长安君之乱。”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而言,赵府亦或者国夫人想要谋划如此大的阴谋,没有可能。” “所以老臣怀疑,这恐怕又将是一场皇室之乱。” “而公子昆,公子显,公子荣禄三人,最有谋反的动机,陛下迟迟不立太子之位,空悬,太久了,而陛下如今太过于信重嬴城,这反而,更容易令诸公子生出其他心思。” “父弱子强,在皇室,便是祸。” 始皇帝沉吟了许久,暗沉沉的寝宫也寂静了许久,许久,始皇帝又问道:“匈奴在什么位置了?” “前日在太行山内,昼伏夜行,不过暗中谋划之人很聪明,以烽火误燃,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但估计,匈奴藏匿不了多久了,关中之乱,就在近日。” 始皇帝沉声道:“告诉蒙恬,李信,我大秦的黑龙王旗,若插不在匈奴王庭之上,他们,不必再来见朕了。” “一战功成,匈奴这颗毒瘤,该拔掉了。” 沙哑的声音担忧道:“如此,恐怕关中。” 始皇帝冷声道:“关中的乱臣贼子太多了,朕也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目,且乱着吧,朕倒是要看看,这天下之人,谁忠谁女干。” 没有人知晓,始皇帝究竟在陇西谋划着什么。 但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烽火已燃,执行第二步计划!” 平静又安定的咸阳城内,暗流涌动,赵府内,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内,有人在黑暗中平静的交流。 “章邯已经有所察觉。” “无妨,办好你们的事,其余之事,无需你们操心。” “赵府如今被盯得的太紧了,不能再待了。” “去胡亥府。” “哈哈,谁又能想到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赵府,而赵府,不过是我们借壳而生之地。” 嬴城若是知晓这一段谈话,定然会大吃一惊。 盯了这么久的赵府,可赵府,却没有真正参与乱局之中。 第299章 粮仓之危 “今日,似乎很宁静?” 嬴城安静的在大律府处理丞相府递上来的奏折。 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可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些奏折上面,反而,数次抬头张望殿门口,按道理来说,烽火台误燃两日,今日也应该再燃一次才是。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想要废掉烽火传信,必然是还要再来一次。 只是。 今日似乎很宁静,风平浪静的没有半点动静。 这种时候,他反倒是更希望有动静闹出来,宁静无声才是最可怕的局面。 然而,一直过了晌午,用过午餐之后,还是一副宁静安详的样子。 左右无事。 嬴城便出了咸阳宫,游走在咸阳城之内。 近日因为各种事情杂乱繁忙,他已经很少再去巡视了,连咸阳城都没有再走。 有点寂寥,也有点恐慌。 虽然朝廷已经做出了解释,并没有敌人进犯关中。 但先后两次烽火燃烧,还是令咸阳城氛围变得异常的压抑。 连街道上的行走的百姓都少了许多,街道两侧摆摊的小贩也变少了许多。 唯一人多的地方,反而成了各个粮店所在。 很奇怪。 平时看着所有的百姓都没有钱,都很穷,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一个个都很有钱的样子,很多人都能够拿出来几百钱来一次性购买粮食。 不过。 因为朝廷明令限购囤积粮食,想要在粮店购粮就必须有身份铭牌,一种由官府发放,名为‘照身帖’的东西。 照身帖不仅包含户籍,身份,住址,还会将人的画像刻在竹板上面,以作识别之用。 一旦丢失照身帖,想要补办,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因为严格限购粮食的原因,很多人火急火燎的来到粮店门口,看到官府的公告之后,又意兴珊的回去了。 说白了。 粮食放在自家的仓库里面,总是要比无粮之后购粮要安心。 而这就是大面积粮荒的原因。 但说真的,只要天与官不作乱,以农耕为主的时代,各家各户,其实并不缺粮。 缺粮的情况,一般发生在六月到七月这两个月。 而在民间,在土地私有化之下,乡里之中广泛存在借粮的情况。 此类借粮并非是地主豪门借贷粮食,而是以亲族为纽带的无息借粮。 亲族概念不仅在勋贵之间存在,同样广泛存在于各个乡里之内,而这也就是乡里互相帮衬的根本原因。 如若说他在刚穿越而来的时候,还存在着打破乡里结构,毁掉宗族之念的想法,那么在现在,这样的想法已经彻底消失了。 在他阅览了大量有关乡里方面的文书记载之后,这才发现,在民间广泛存在一种无息借还关系,而且相对来说,非常稳定。 也就是在乡里之中,九族之内,家里无粮,无油,无盐,甚至无醋等,会向相对富裕的九族之内的亲戚借,等到秋收之后,或收狼烟成好,再无息偿还。 这只是其中之一。 而诸如盖新房,盖新圈,或有新事物,丧事等情况,九族之内的亲族,是第一个到场的,乃至于此类情况,会漫延到远在百里之外身处异乡的亲族。 基本上若是一家盖新房,只要不是几百里之外很难赶来的亲族,其他亲族,基本上会暂时舍弃家中事务前来以暂居的方式帮忙。 即便是有事务在身,也会抽取时间前来。 这是不需要支付工钱的。 除此之外。 在整个盖新房的过程中,除了管一日三餐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其他花费。 包括大工,小工,木工,砌墙工等,均是乡里相互帮忙,而非聘请支付一定的酬劳。 于目前来说。 这是最好的治理方式,不需要去改变。 保存这种生存方式,可以保证的是,官员不对一片区域横征暴敛,老天爷不对一片区域灾难性毁灭,基本上,不会存在饿莩遍野的悲剧景象。 “战争!” 嬴城摇头一叹,这永远是摧毁盛世最直接的方式。 咸阳城并不算太乱,大街小巷之上虽然议论近日烽火之事频频,但并没有因此生出不必要的祸端。 只是。 不知晓这样的盛景,会维持多久。 而相比较而言。 勋贵就要好很多。 至少目前来说,王氏的粮店依旧还在卖粮,且粟米,黄米,稻米均有在卖,而即便是扶苏府的粮店,在限购之下,这几日也有千余石的粮食卖出。 同时。 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没有断绝过。 只不过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来处理。 在逛了一圈之后,天色也渐渐的黑了下来,今日无事发生,他也回到了扶苏府中歇息。 然而。 正当深夜之时。 一阵的躁动还是打破了扶苏府的宁静。 一队队的人马出现在扶苏府,而后又迅速的离开。 中尉府,卫尉府,廷尉司,就连宗室府兵,也开始了大面积的调动。 “原来如此!” 嬴城夜不能寐,半夜三更的着衣前往了咸阳宫。 “看来,离关中大乱,不远了。”李斯带着阴沉沉的笑意。 “国库府来统计今夜损失,天亮之后再商谈吧!”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嬴城似乎也宁静了许多,即便是面对犹如灭顶之灾的危机,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在其中。 “微臣遵命!”内史腾点头应声,而后迅速的离开了大律府。 “关中有十二仓,在咸阳有四座,分别位于咸阳宫内,渭桥,内史,兰池,其余八仓,分别位于高陵,陈仓,骊邑,云阳,蓝田,重泉,宁秦,雒仓,总计储粮一百二十万钟。”李斯也并没有着急的道: “咸阳四仓主要为阿城军供应粮草,骊邑仓主要为骊山营供应粮草,陈仓主要收容巴蜀,汉中和陇西的粮食,也是十二仓之中囤积粮草最多的仓廪。” “陈仓乃军事重地,有大庶长李贞领兵一万镇守,三千兵马驻守仓廪,其主要职责还是负责大散关的防务,即便是被偷袭,陈仓也无忧。” “云阳有王兵将军镇守,主要收容北地,上郡的粮草,不过,云阳仓廪粮草并不多,不久前曾调度一次,目前大概有十万石粮,二十万草末,主要为调度粮草之用,为长城军提供粮草,若乱关中,想来云阳不会成为夜袭目标。” “真正关乎关中民生的粮仓,是蓝田仓,兰池仓,高陵仓三仓,此三仓为治粟内史府掌控关中之用,关中粮食多从此出。” “蓝田有郭程校尉领兵三千驻守,高陵有江浦据城而守,兰池有中尉府镇守,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嬴城点头,对此并不忧心。 粮仓乃是军事重地,均有始皇帝钦点的校尉级别的将领领兵镇守,这一点还是可以放心的。 至于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各校尉的防务了,此时着急,也没有用。 而他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粮仓,而是今夜反秦人士突袭粮仓重地,究竟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敌人已经动了,接下来就看,罗网和廷尉司的手段了!”嬴城点了点头,便安静的坐在桉牍前。 而就在大律府宁静的听不到一丝风声的时候。 兰池! 素有度假休闲胜地之称的兰池宫,此时已经是火光盛天的乱局。 有身着黑色服饰的乱贼,突袭兰池宫仓廪,但被守卫的将士发现,发生了乱战。 因为兰池本就在咸阳城西侧,并没有出咸阳,中尉府有千余兵马日夜巡视西坊,维持治安的同时,对整个兰池也形成了强大的护卫。 在兰池遇袭后,迅速的支援了过去,兰池仓廪并没有失守。 “轰!” 但终究,还是在一声巨响之中,兰池仓廪的一角失火,火光冲天。 兰池守将平定叛乱之后,便开始灭火。 蓝田县。 蓝田县县丞冯风在得知蓝田仓廪遇袭的消息之后,迅速的调遣县衙兵力前往蓝天仓。 不过。 等到了蓝天仓的时候,蓝田校尉郭程已经剿灭了乱贼,只不过,蓝天仓依旧失火,便迅速的加入了灭火大军之中。 “报,重泉仓,失守。” “火势四处而起,漫延不止,四十万石粮草毁于一旦。” “镳将军泣血请罪!” 大律府的宁静还是被打破,却并不是咸阳城的消息,反而重泉的消息率先传回。 “重泉仓失守,镳让到底在干什么,重泉仓如何能失守?”王戍闻言就是一顿暴躁的怒斥。 前来奏禀的重泉都尉身染血红,泪水直流的双手捧着一封染血的帛书,请罪道:“重泉卫丢失重泉仓,百口莫辩,甘愿受罚,请监国治罪。” “呈上来。”嬴城也是眉头紧锁的问道:“重泉究竟发生了何事?” 下方的都尉杨行悲鸣道:“监国,此战,非镳让将军之过啊。” “重泉卫三千,主要负责重泉县防务,今日重泉县极不寻常,大芝乡,双树乡,孙乡三处均有民乱发生,将军便命各将各率五百前去平定。” “重泉只有一千五百兵马守卫,可谁也没有料到,今夜子时,夜色极沉,有五百余人突袭了重泉仓,这些人并无兵甲防护。” “重泉仓有一千将士守卫,定是不敌,只是,待将军赶到重泉仓,却发现,整个重泉仓已经四处失火,才知,才知,重泉仓失火,非敌贼而乱,而是百夫长卫真,借助职务之便,在大乱中纵火,待发觉之时,已经火光四起,收拾不起。” “将军迅速平定乱贼,只能眼眼睁睁看着熊熊大火燃烧收拾不住,将军恨不得扑进大火之中啊,监国。” 重泉卫都尉说完,整个大殿之内也是安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其中细节,但是,从这般口述之中,重泉卫并没有失职。 “李公!” 嬴城在看完镳让的请罪文书之后,也是沉默的递给了李斯。 说真的。 镳让并没有大错,只是被算计了,谁也没料到,再三防范之中,重泉卫的百夫长竟然被渗透了。 镳让先是被大芝乡,双树乡,孙乡的民乱吸引了注意力,虽然加强防范重泉仓,但乱贼突袭只是羊攻,真正的问题还是百夫长卫真突破了严密防守的堡垒。 “监国,虽然此事错不在镳让,但朝廷也不能偏听偏信,此事还需太尉府调查之后才能有定论。” 李斯看过之后,沉声道:“不过,老臣现在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兰池,蓝田二仓,怕均是羊攻,乱贼真正的目的,是烧毁重泉仓廪。” “而现在,老臣可以确信,临晋防线将会是乱贼进攻的目标,而且,就在这几日。” “何以见得?”嬴城疑惑问道。 “重泉粮仓若有失,将会导致临晋防线无粮草供给,短时间内朝廷想要从骊邑仓调集粮草前往临晋防线,最少也需要十日。”李斯沉声道: “十天之内,必有敌。” 嬴城皱眉,问道:“太尉府如何看?” 王戍定了定神,道:“监国,末将认可李公所言,重泉仓廪有失,必然影响临晋防线,河西与河东一河之隔,乃是天险之关,烧毁重泉粮草,那乱贼,只有一种进攻方式,闪击临晋防线。” “若成对峙局面,朝廷便有足够的时间调度粮草。” “而此时,重泉之危反而在其次,朝廷应立刻派遣统帅,总辖临晋防线,统领夏阳,郃阳,临晋兵马,做好防守,静等乱贼进犯关中。” “好!”嬴城当即道:“不知哪位将军愿意前往,统领临晋防线,以防乱贼来袭?” 哗啦的一声。 太尉府诸将束甲在身,没有一人怯战的单膝跪地领命道:“末将愿意领命。” 不过,虽然人多,将领也多。 但真正能够统兵的,其实只有三人。 “末将愿意领命!”大庶长杨凤站了出来,单膝跪地抱拳道。 “好!”嬴城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道:“以监国之令,命大庶长杨凤,自太尉府任选将领,即可东行,统兵临晋道,辖临晋七县军政之要,据守伺敌,若有乱贼,临战而决。” 整个大殿之内也是一片的肃然。 深知,从这一刻起,关中将进入战时状态,太尉府将逐步接手关中所有事物,包括丞相府,一切政令将围绕军令而行。 “末将领命!”杨凤迅速领命,毅然起身。 第300章 头大如牛 夜色来的快,但去的也快。 天光大亮! 粮仓失火,惊动了大半个关中百姓,百姓们议论纷纷,人心躁动。 而大律府,沉重的氛围令空气都变得压抑。 内史腾风尘仆仆的归来,沉闷的说道:「启禀监国,兰池仓失火,损失近万余石粮食,好在冯化将军及时赶到,剿灭了乱贼,这才没有抑制了火势。」 「如今火势已扑灭,兰池之危已解。」 「其余几处粮仓,还未有报!」 内史腾奏报,还未等赢城询问,李斯率先问道:「具体发生了何事?」 赢城并未见怪,这本来也是他的疑问。 内史腾见此,也是迅速回道:「这定然是有预谋的叛乱,昨夜子时关中多处粮仓均遇袭。」 「其中兰池防守本最为严密,在遭到突袭之后,兰池守将王将军也是反应迅速,迅速组织力量平乱。」 「虽然乱贼众多,总归还是没有攻进内仓之地,但就在势均力敌之时,有守卫的将士突然纵火,点燃了粮仓。」 「有惊无险的是,冯化将军救援及时,带着中尉府兵赶到,迅速剿灭了乱贼,趁火势不大,这才扑灭的大火。」 「兰池仓昨夜在众多将士的守卫下,只是有两处仓廪战火,并没有蔓延失控。」 「不过,此次乱贼之心,尤为可恨,这些乱贼仅仅是想要拖住将士灭火,而真正的目标,是牵制将士注意力,好让早就安插之人纵火。」 「着实可恨至极!」 说完内史腾这才拱手一旁,静候责问。 「可查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赢城补充问道。 「此事微臣并不知晓,微臣归来之时,云庭尉似乎查到线索,追索而去。」内史腾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观其进攻方式,应是侠客,进攻毫无章法,却凶残无比,武功高强,不少人甚至需要五六名将士才能制服。」 「可留有活口?」赢城又问道。 「启禀监国,并无活口,那些人虽不是死士,却也极其果决,见无路可逃,纷纷自缢当场!」内史腾摇头道。 「自缢?」李斯失声惊问。 「回李公,的确如此,昨夜偷袭人数至少有一千之数,声势浩大,多处进攻,而且早就知晓兰池布防,若不是王将军应对及时,迅速调整,兰池还真的会被这群人夜袭成功。」 「纵然如此,千余人怎能人人向死,可那些乱贼,在知晓自己无一战之力后,要么与我军将士同归于尽,要么自绝当朝。」 「而在冯化将军赶来,团团包围乱贼之后,这些乱贼见无力反抗,纷纷选择自缢,无一人苟活。」 内史腾的话令整个大殿内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死士! 也只有死士,才会如此做,换做其他任何力量,哪怕是大秦精锐,在被团团包围之后,也会选择投降而不是自缢。 但问题是! 「究竟何人,能距离如此之多的死士,而且还是在悄无声息之下!」李斯眉头死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且不管这些死士为谁所用,问题是,死士有多少?」冯去疾见该问的话问完,这才沉声道「一夜之间,损失近四十万石粮草,所有第一次,今夜乱贼再袭,再损失,纵然有粮,也经不起如此烧!」 「必须尽快抓到幕后真凶,防止这些人再生乱!」 「必要之时,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说着,冯去疾眉头紧锁的看着赢城,其中之意再明确不过。 赵府,从国尉王薨了的当天,就被他们怀疑。 而后渭 阳君府种种离弃之事发生,线索也是直指赵府,乃至整个凡与六国贵族有关的门庭,均有嫌疑。 有证据也好,没有证据也罢!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将怀疑目标通通抓捕,再网织证据。 「不可!」冯去疾话音未落,李斯便阻止道:「谋逆之罪乃是大罪,必须要有证据方能定罪。」 「若以怀疑便定罪,那岂非可以借此作乱,而这必然令律法紊乱。」 「如今这咸阳之乱,只是一时之乱,可这律法,却是千秋万代之法,不能因为一时之乱而乱千秋之法!」 冯去疾不满道:「既然是合理的怀疑,抓捕后再寻证据也是合情合理!」 「如若一直找不到证据,那岂不是要让乱贼逍遥法外?」 李斯和冯去疾也是动了肝火,眼看着要争吵起来,赢城急忙出声阻止道:「二位所提并非没有道理,既如此,不如以传唤之名,对赵府进行全面调查。」 「若能查出证据,便将之绳之以法,若查不出,便无罪释放!」 闻言! 众臣奇怪! 李斯和冯去疾也是疑惑看向赢城! 「传唤非定罪,认罪,只是作为我大秦子民,应当配合廷尉司调查!」赢城也是不得不将传唤这个词提出来。 取其中折! 按照他的想法,传唤并羁押一天乃至三天,他并不想现在就实行。 因为这会非常大的加强廷尉司的权力,乃至于让廷尉司变成如东厂西厂那般的权力机构。 而在没有足够的监督下,传唤势必失衡! 但现在! 既要维持律法的公正,也要尽快调查清楚并将真凶揪出来。 传唤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当然。 他也知晓。 若非赵府身份特殊,也用不着如此麻烦! 廷尉司办事方式大多数都是刑讯逼供。 当然,说句不好听的话。 律法本身就是人定的,是人赋予了律法神圣的权力。 而这,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公正可言。 究竟出什么样的律法条文,一切都是符合当权者的利益。 现在,在这种时候,出这样的执法方式,也是符合当下利益。 「三天!」当即,赢城抬手道:「传唤之人需配合调查,但无罪,不得动之毫发。」 「三天内,若无证据,便将之无罪释放!」 闻言! 李斯忍不住的眼前一亮,道:「监国圣明!」 冯去疾也是忍不住的赞叹,也令低沉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下,「如此,甚好!」 「监国,圣明!」而就在众多朝臣中,奉常府府令赵洽也忍不住的赞叹。 然而,却丝毫不知道,李斯冯去疾之所以要争辩,全都是因为他的存在。 所探讨的,正是其所在的赵府! 而这仅仅是插曲,很快内朝议政内容又回到了粮仓之乱上面。 将士损失,财物损失,百姓损失,仓库房务等等,均是需要朝廷去处理的。 而就在论述之中。 廷尉司司正云生,廷尉府府令李化连诀而来复命。 「微臣拜见监国!」 二人同声躬拜! 看得出来,二人都是非常疲惫。 不过! 赢城并没有让二人去休息的想法,而是道:「二位爱卿辛苦了,可是查到什么线索!」 李化微微往左挪了一步,看向云生。 云 生当即上前一步与李化同列的道:「启禀监国!」 「昨夜粮仓失火,微臣得知之后,迅速出动府兵查探三处粮仓,并亲自前往兰池!」 「不过,微臣见兰池并没有危险,这便停留在外,寻机而动,连夜命人盘查了整个西妨!」 「层层盘问下来,倒真有意外之获!」 说着,云生微微一顿,见无人问,便继续道:「微臣找到了乱贼的老窝!」 「是在赵府令赵家在西妨的一处庭院区,哪里是赵府购置而来,用来安置府中杂役的地方!」 「也是距离兰池最近的地方!」 「因为是安置杂役,是一片居住区域,再加上西妨鱼龙混杂,这才无人发现,竟有千余人聚集!」 云生话音未落,赵洽已经惊叫起来:「这怎么可能,云廷尉可是查清再禀明!」 这要是坐实,那可是谋逆大罪,不止赵府要完蛋,他这奉常府府令也要完蛋! 「赵爱卿稍安勿躁!」赢城直接出声阻止议论,道:「云卿继续说!」 这根本没有时间写奏折,只能口述! 「诺!」云生点点头,也不看赵洽,继续道:「赵府庭院所在,可隔曲水看到兰池!」 「而这,才是乱贼能够突袭成功的原因!」 「事涉赵府,微臣也不敢妄加猜测,反复确定之后,可以断定为昨夜乱贼藏身之地!」 「据周围百姓所言,庭院所在四五天前,便有陌生人进进出出。」 「只是大家都以为,那是赵府在更换杂役,就无人关心!」 「但就在昨夜,有人亲眼看到庭院涌出大量的黑衣人!」 「想来,乱贼是借助杂役身份,早在四五天前开始,便陆续藏匿其中,待昨夜突袭。」 「确定之后,微臣便派人捉拿居住的杂役,并查询了赵府购置那片庭院的时间,赵府是在早二十年前购置的庭院,一直都是杂役的居住之地。」 「而那些杂役,竟然全部失踪不见踪迹!」 李化补充道:「在突袭之人中,并没有发现杂役的尸体,在庭院之中也是,人,应是在赵府消失的,而且也是昨夜!」 云生并没有停顿,继续道「既然确定藏匿地方,便有的查!」 「这上千人并非小数目,这些人是如何进城的,只要查清楚,便可解开迷惑!」 「不过此事繁杂,一时半会得不到结果!」 云生迅速的将忙碌了大半夜的结果通通说了出来。 也算是有突破性进展了! 现在廷尉府可以正大光明的调查赵府,甚至将赵府管家缉拿归桉刑讯逼供也可以。 只不过! 赢城真正关心的是,四五天前乱贼就已经聚集在了曲水庭院。 直到昨夜突袭! 这其中,要面对乡里的监督,要面对内史郡府的查户籍。 更为重要的是,要为这千余人隐瞒行踪,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手眼通天之人才有可能做到。 整个大殿之内的众多朝臣纷纷沉思。 赵洽也是不知道该如何狡辩! 「城西的庭院,不止是赵府的,更是由来已久。 众所周知,吾父乃是赵国皇室子弟,因为姑母这才迁至咸阳!」 「但是,因为姑母和吾父在大秦渐有家底,赵国的亲朋便来投奔,赵府庭院并不多,姑母不许我赵府扩建,考虑之下,这才在府外购置庭院安置杂役!」 「这些年,赵府其实,很拥挤。」 「而微臣自荣幸陛下提携,成为府 令之后,也从赵府搬进了公府之内居住!」 赵洽解释的相当到位! 甚至于,不管赵府如何,也要将自己给撇清! 不过! 信不信,这事并不由赵洽说了算。 赢城也仅仅是听听解释,没有深究,更没有深问赵洽,而是继续道: 「可查清楚,究竟是些什么人在作乱?」 闻言,李方拱手道:「逃犯!」 「刑徒!」 「匪徒!」 说着,李方从怀中掏出一摞纸张,递上给赢城,李斯接到手中,这才继续道:「虽然这些人将烙印忍痛抹掉,但其位置,与刑徒烙印之处吻合!」 「只是毁掉了身份的识别!」 「不过,微臣认真检查过那些乱贼的尸首,可以基本确定,这些人主要来自一个地方!」 「骊山营!」 「骊山营的刑徒,在山石地下劳作,并未带脚镣,但身上淤青更多!」 「只是,骊山营每日都有刑徒失踪,死亡,伤残,且人数庞大,并没有具体的记录,很难查证!」 「倒是其中侠客,倒是有迹可循,乃燕赵之地的样貌,但身份皆是无从查证,即便是查,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不过,这仅是其次,真正让微臣疑惑的是,不管是侠客,亦或者刑徒,皆是亡命之徒,绝难做到掌控,更不要说变为死士!」 李方摇头叹息,这是他探查近一夜的结果,因为全都变成了死尸,根本无从查起。 而所有的线索,虽然均指向了赵府,却又在同时被切断,这让他反而不确信赵府参与其中。 「是啊,死士,谁有如此之大的能量,又或者,这些人的命脉,被别有用心之人掌握了!」 「而能够掌握这些人的命脉,手眼通天,且,对其中情报掌握极为细致!」 「尤其是,还能够避开罗网,这太难了!」 李斯看着手中的汇总,忍不住的摇头! 「廷尉继续着手调查,但要防止还有其他突袭的可能,让内史郡帮忙,对各个粮仓周边进行清查!」 赢城听完也是头大如牛,无从下手。 现在追查也是来不及,只能继续防范! 而他,现在不得不考虑另一件事! 第301章 赵高,罗网有变 就在嬴城的暗自思索之中。 内史郡郡守冯世杰,中尉府府令孟轲,卫尉府府令西阙三人一起来到了大律府。 随着时间的过去。 夜袭粮仓事件也是越来越清晰。 整个朝廷的各个府衙都一起行动了起来,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基本摸的一清二楚。 剩下的,就只剩下廷尉司和罗网铺天盖地的追查。 粮仓袭击之事,若是放在内史郡或者其他郡县之内,那已经算是弥天大的损失,甚至会连累到郡守,郡尉,驻守营守将。 一夜之间,损失近六十万石粮草,十万人一年的口粮,十万匹战马半年的草末。 即便是对大秦来说,也是伤筋动骨之事。 不过。 以大秦的战略储备来说,这些损失,并不足以令秦国陷入不可挽救的地步。 甚至于,若不是考虑到关中接下来有大的动乱,甚至都不需要从其他郡调集粮食。 这是大秦的底蕴。 也是在无数的皇朝更迭之中,能够拥有如此之大的战略储备粮草的国家。 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相比的。 “首冲重泉,其次三仓,包括,云阳,宁秦,雒仓,均未受到袭击。” “而在三仓之中,乱贼主要破坏的目标是兰池,蓝田和高陵袭击人数并不多。” “不过,各处粮仓防守无一疏漏,且救火及时,虽均有失火,但没有造成特别大的损失。” “只是,仅一夜之间,折损一千余将士,负伤者多达三千余人。” “而乱贼的损失并不小,近四千余人被全灭,这样的数目,即便是乱贼还能够组织一次,也断然不会有昨夜的规模,接下来只需要严加防范便是。” 嬴城认真的盘算,昨夜损失虽然不小,但乱贼的损失同样很大,尤其是,如此大的动静,接下来想要调查乱贼,就要有效很多了。 “章邯呢?” 许久,嬴城忍不住的问道。 虽然说罗网这种情报机构,并不会直接参与进朝政议事之中。 但是。 这是内朝议事,关中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连负责镇守咸阳三仓的冯化都回来了。 却不见章邯的踪迹,这着实令他不解。 而谈到章邯,冯化也是眉头一皱,摇头道:“启禀监国,不止在兰池仓,其他二仓也并没有见到罗网的踪迹,至于章邯统领,末将也不知晓。” 提及章邯,中尉府府令孟轲也是忍不住奇怪的滴咕道:“这事倒也奇怪了,此次动乱者多达四千余人,其他军营府衙不知晓也就罢了,可这罗网,监视天下,最为擅长者便是搜集情报。” “可是,此事罗网竟然事先没有任何的察觉,乃至于粮仓被突袭,也没有见到罗网,这就奇怪了。” 罗网的地位特殊,寻常人也无法左右罗网行事。 孟轲已经说的非常的委婉了,直白的来说,他已经怀疑罗网在此次粮仓遇袭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了。 “没有见到章邯,也没有见到罗网?” 听到几人的奏禀,嬴城莫名之中忍不住的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要出大事! “立刻去寻章邯!”嬴城忍不住的惊道。 “微臣这就吩咐下去!”李化也是心中一寒,急忙领命,转身便离开了大律府命廷尉寻人。 廷尉司是仅次于罗网的情报府衙。 “传罗网左统领俞坊前来。”嬴城还是不放心。 内侍迅速的领命离开了大律府。 章邯只是负责统筹罗网大小事务,主要权柄集中领导罗网天字营,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问题。 而在罗网之中,还有两个统领,其中左统领俞坊,便是负责情报收集,分析等事务。 基本上没有特殊事情,不会离开咸阳宫,算是罗网中枢。 嬴城的紧张再加上章邯疑似失踪,也再次令殿内的氛围,凝重到了极点。 似乎隐隐之中,也有一种不好预感。 “回禀监国,俞坊统领并不在宫内,昨夜离开咸阳宫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而且,据罗网之人说,似乎罗网城中力量,昨夜进行了大面积的调动。” 很快,前去传唤的内侍就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罗网还有没有活人了?”嬴城怒火燃烧的训斥道。 即便是粮仓失火,他也没有发火。 但现在。 他真的忍不住了。 “信字营统卫呼延立三尚在。”内侍迅速的回禀。 “传上来!”嬴城沉声道。 迅速的,就见到殿门口一名比忙碌了一夜的内史腾,冯化几人更憔悴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 “属下信字营统卫呼延立三拜见监国。”呼延立三以跪拜之礼觐见。 “俞坊呢,章邯呢,封继呢?”嬴城冷厉的质问道。 “昨夜子时,章邯统领突然传回消息,统领见过之后,并未说明,调动了罗网主力离开了咸阳宫,连同封统领也一起,离开了咸阳宫。” “只留下了一句话,若三日未归,便将此信交于监国。” “具体因何,属下也不知,未到三日,属下也不敢向监国禀明实情!” 呼延立三的话令整个内朝纷乱了起来,嘈杂的议论。 “信呢?”嬴城沉声质问,压下了所有的反对之声。 呼延立三微微犹豫,还是从解开衣衫,从内衫之内拿出来了一封密信,道:“属下随身携带!” 迅速的,内侍将一封密信接了过来,递在了嬴城的手中。 整个大殿之内也是在此时鸦雀无声了起来。 而嬴城。 认真查探密信,密蜡密封,并未有动过的迹象。 也没有顾忌三日,直接打开了密信,认真看了起来。 可越看。 嬴城的童孔便越来越大,乃至于看到最后,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卫尉府西阙何在!” 阴沉的嬴城忍不住的怒道。 “末将在!”西阙迅速上前。 李斯和冯去疾见到嬴城如此,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了起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嬴城露出过如此表情。 “带一千卫尉精锐,立刻前往犬丘城外不周乡,告诉章邯,不管有什么线索,立刻回来复命,无论何人阻拦,一律,杀!”嬴城谁也没有理会,只沉声道。 “末将遵命!”西阙领命,转身就要离开。 呼延立三也是忍不住的一惊,忍不住想要阻拦的道:“监国,不周乡乃是……” 呼延立三不敢乱说话。 一直以来,罗网保持着绝对的神秘,而不周乡,便是罗网主要盘踞地之一,是极为重要的一处聚集地。 更为重要的是,整个不周乡,都在罗网的控制之中。 在那里,有罗网的训练之地,培养之地,近乎七成的孩童,会被送入不周乡之内训练培养,直到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后,他们会直接给这些人安排身份,隐于天下四处,乃至于各大勋贵的府邸。 可以说。 一旦不周乡被暴漏,那罗网将失去根基。 嬴城没有阻止,卫尉府令也不会听取一个统卫的话,已经离开了大律府,领兵前往。 “这,究竟发生了何事?”李斯忍不住的问道。 “罗网有变!”嬴城沉重的道:“关中之乱,若如俞坊所言,恐怕其动乱程度,要远超我们的想象,乃至于,这将是关乎我大秦真正生死的大乱。” 他并没有将密信内容交给李斯和冯去疾,也没有与之细说其中内容的想法。 信中内容并没有得到证实,仅仅是猜测,可倘若为真,那么这件事,所涉及将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反秦人士,六国余孽如此简单。 说着。 嬴城轻声吩咐了郭怀义几句,命郭怀义前去掌印司控制赵高。 “无事各自处理政务去吧!”嬴城也没有继续议政的想法,该交代的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臣等告退!”下方众多重臣也是纷纷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时,一个个也是心情沉重的样子。 而李斯和冯去疾却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密信内容是什么,但嬴城的态度,已经说明太多太多的问题了。 嬴城微微一叹,起身道:“二公随我来吧。” 说着。 嬴城来到了后殿之内。 李斯和冯去疾也是面面相觑的跟了过来。 嬴城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将密信后半段直接涂掉,而后将密信递给了李斯。 这回轮到嬴城解释了般,嬴城沉声道:“此前,罗网在赵府的密探失踪,章邯曾报,只是我并未在意,只是命章邯继续联系和查探。” “只是,章邯似乎早有猜测罗网内部出了问题,在派遣密探前往赵府探查的同时,直接去调查了赵高。” “不查不知晓,这一查,这才发现赵高,早就避开俞坊,秘密培养自己的亲信,并借助自己罗网统领的身份,将这些人安排在罗网之内。” “这其中,不周乡看似是归属于罗网,但其实,早就成为了赵高自己培养亲信的地方。” “包括天字营,信字营,罗字营,无从得知赵高究竟对罗网掌控到何种地步。” “不过,章邯的动作也是迅速,知晓这并不能说明赵高有问题,发现这个情况之后,派遣自己的亲信,对咸阳城中的密探进行监视。” “可怕的是,竟然发现,罗网的密探,竟然在一股不明身份之人的监视之下,若是这些人动手,顷刻间便能让罗网在咸阳的力量,发生瘫痪。” “左右盘恒之下,章邯便决定,倾巢出动罗网,前往不周乡,若不周乡之内的罗网力量忠心,便调用,若不忠,便毁掉不周乡。” “只是,章邯将此事说明于俞坊之时,俞坊却提及了另一件事。” 嬴城摇头道:“赵高乃是昔日赵王室之后,赵孝成王之子赵明之后,而此事,俞坊曾禀明于陛下,但陛下并未放在心上。” “而俞坊,更早于章邯作为罗字营统领之时调查于赵高,对赵高的家室,境遇,甚至于赵高之父死于长安君之乱。” “只是,赵高虽然身份有异,但陛下认为,长安君之乱乃是战乱,祸及无辜非陛下之责,而其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深得陛下信任,无论如何调查,均被陛下驳斥吗。” “至此,俞坊调查赵高这才终止。” “大概也就是五年前,赵高这才有了培养自己亲信的能力。” “但此事,培养亲信无可厚非,但瞒着信字营秘密控制罗网,这才是俞坊得知章邯来信之后,留信前往不周乡的原因。” 而嬴城涂掉部分,更是涉及到一桩陈年旧事,更为惊悚,也涉及到赵高为什么会成为阉人的原因。 “陛下可真的是侵吞四海,雄才大略,唯才是用!” 嬴城忍不住的冷哼道,对始皇帝表达出了非常大的不满。 “若是仅从赵高的身世来说,并不可疑!”李斯也极其凝重的将密信回递给了嬴城,沉声道:“就身世而言,昔日无论是六国名士亦或者我秦国素有大才之人,均有六国背景,对此,数次我大秦君王广纳贤才,就连陛下也发布招贤令。” “于是六国才学之士便来到秦国为我秦国效力,老臣也是据此来到大秦。” “仅从身世而言,是不足以判断赵高拥有谋反之心的,若以此而疏远才学之士,反而是君王之心胸狭隘,不会得到才学之士的爱戴与效忠。” 李斯凝重的继续道:“自然,这其中就要涉及到,任用亲信一事。” “陛下并不反对臣子们结党营私,乃至于明目张胆的要在重要职位安插自己的亲信,陛下也一任视之,陛下拥有雄踞四海之心胸,而其实,无论如何安插,只要效命于陛下,忠心于陛下,利于朝堂百姓,有才学,自不会有异。” “所以说,无论是老臣之弟子,亦或者冯公,国尉王等人的弟子,凡有举荐,陛下必委以重任,亲之,任之。” “而老臣也是毫不遮掩,譬如许莫负,许望直接举荐于监国,另其女任少府为吏,虽是小吏,但中枢之吏员,便是郡中长史令也当不得,其权柄更非同郡县吏员。” “此中小吏,只需要稍加培养,便是出任一方,乃至于替少府巡视郡县也未尝不可。” “真正的问题是,章邯所言,赵高秘密培养亲信,暗中控制罗网,无论罗网换做谁统领,赵高均可以暗中操控罗网,这才是真正的利害问题。” “倘若赵高忠于陛下,那么赵高就不会去做此事,倘若赵高早有谋反之心,那如今之罗网,恐怕早已有异心,结合最近咸阳种种离奇之事,由不得不深思,而章邯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第302章 天,塌了! 而就在咸阳城天翻地覆般变化之中。 通渭,乌氏部落祖地。 今日的乌氏部落依旧是歌舞升平。 乌氏部落大大小小的族长首领齐聚一堂,而始皇帝稳坐龙椅,饮酒作乐。 看似一片平静的模样。 可是。 乌氏部落却在经历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始皇帝虽然对乌氏部落种种恩遇,可也对乌氏部落大大小小的族长首领进行了大面积的更替。 如乌氏倮般的首领挑选了一批,令整个乌氏部落更加的稳定。 而就在这祥和的气氛之中。 阵阵琴音伴随着歌舞,出现在了大殿之内。 轻轻露出肚脐,半遮面纱却又隐隐若现的宫女随着声音翩翩起舞。 这看的众多的乌氏部落各部落族长和首领两眼放光。 这些宫女也是十分开放。 不时的舞动在乌氏部落首领面前,用勾人的眼神挑逗着这些首领族长。 虽然没有上演春宫图般的场景,却也令整个大殿之中的氛围,暧昧到了极点。 「无妨,既然是秋首领所喜,那朕便忍痛割爱,将此女赏赐与秋首领。」 始皇帝大手一挥,便将一名婀娜身姿的舞女赏赐给了下方坐着的一名乌氏部落首领。 而今日这些舞女的命运,也似乎注定了。 「微臣谢陛下!」一名年轻的男子大喜过望,跪在地上道:「微臣誓死效忠陛下。」 如果有人问始皇帝,江山和美女哪一个更重要,那么始皇帝会毫不犹豫的说,江山! 眼前的这些舞女们,便是始皇帝彻底将乌氏部落收服的工具。 「叮冬叮叮冬……」 阵阵的琴音依旧在大殿内响起,似乎也在记录着这大秦盛世。 可是。 就在这盛世般的宴会之中。 始皇帝似乎喝了点小酒,微微有点不适,忍不住的捏了捏双鬓。 「苦卿这些时日随朕巡视,自是辛苦万分,请!」 但始皇帝还是举起了酒杯,敞怀笑道。 「陛下威服四海,微臣此生唯敬重于陛下!」乌氏苦起身,十分爽朗的拜服道。 「饮此杯,当为一家!」始皇帝说着,再次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可喝完。 始皇帝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宫廷玉液酒,尤为上头,头竟然越来越疼痛,甚是难受。 只是。 今日是对乌氏部落最后的布置,这些时日亲命乌氏部落各个首领族长,恩威于这些人,以此彻底的稳固在乌氏部落的权柄,不管这些人有没有娶妻生子,再予之美人,便算是结束乌氏部落之行。 接下来再巡视渭源西征军,便要进入长城军巡视北方,在他抵达九原之时,天下大局也应是稳定了。 届时再回咸阳,牛鬼蛇神齐灭,天下自安。 「叮冬!」 悠长的琴音依旧在大殿之内彻响。 「陛下!」 站在始皇帝身侧的一名素衣剑客忍不住的轻声询问。 发现有点不对劲。 「没事,只是烈酒上头!」 始皇帝摇了摇头,告诉剑一无妨。 可话音未落。 始皇帝却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声,在琴音之下虽无人察觉,可始皇帝却已经死死的将拳头捏了起来,后背的汗水近乎快要淋湿了黑龙鱼服。 「咕噜!」 站在一侧的一名身着内侍服的 男子,忍不住的眉头一皱,轻轻的跪在了始皇帝的身旁。 「陛下!」 轻声呼唤始皇帝的同时,却已经拿起了始皇帝的酒杯,仅仅接触之后,便摇了摇头。 迅速的,内侍挨个检查刚刚始皇帝接触和食用过的食物。 可检查之后,内侍还是摇了摇头。 「扶朕离开这里,不要妄动!」 始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说着,死死的背过手捏着拳头,身体微颤的起身,对下方乌氏部落众多族长首领大笑道:「朕不胜酒力,困乏不已,诸位爱卿但饮酒昨夜,今日,不醉不归!」 闻言。 众多乌氏族长首领迅速起身跪地恭送道:「臣等恭送陛下。」 虽然突然,但没有人察觉到始皇帝有点不对。 可就在此时。 大殿之中的琴音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发紧迫起来。 而始皇帝的身体勐然一颤,身体差点一个踉跄,内侍急忙搀扶在了始皇帝的身侧,这才没有倾倒在地。 「琴音,琴音,琴音!」内侍急迫的低声道。 一连三声,令始皇帝身侧的众多内侍瞬间紧张。 可此时。 琴音依旧急迫的弹奏,不仅没有停息,反而眼看着始皇帝要离开,愈发迫切了起来,甚至连琴弦崩断了一根,也丝毫不顾的急迫弹奏。 「噗!」 始皇帝终究还是没有走出大殿,一口逆血勐然喷了出口,双眼赤红,面色血丝密布。 「唰!」 直到此时,再也无法遮掩。 始终跟随始皇帝的一名剑客,手中长剑勐然爆射而出,身随剑动,瞬息之间前进数十丈,一剑斩断了弹琴之人的古琴。 「你是谁?」剑一冷声质问。 突然爆发的大乱令整个大殿瞬间慌乱了起来。 乌氏苦,乌氏部落的众多族长和首领,大大小小的侍卫,目光惊骇无比的盯着上方的始皇帝。 一句话也没有。 一众的内侍紧紧围着始皇帝,护送着始皇帝快速的撤离大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年,祖龙死,天下分,秦国亡!」 弹琴之人张狂的大笑,就在大笑之中,弹琴之人面色迅速的青黑了下去,黑血漫延,横死当场。 剑一深吸了一口凉气,弹琴之人已经瞬息的功夫,全无声息。 「黑龙令在此,封锁通渭宫,无令,任何人不得离开!」 剑一冷漠的摸出一枚黑色龙字令,接管了所有防务,而后没有任何逗留的离开了大殿。 「我乌氏部落,完了!」 乌氏苦一屁股瘫倒在地,绝望而言,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是再愚蠢也知晓,始皇帝,遇刺了! 大殿之内慌乱。 可在寝宫之内,更加的慌乱。 寝宫内外里里外外已经被黑甲卫重重包围。 寝宫之内,一名又一名的内侍,素衣着装的护卫将整个寝宫包围的密不透风。 「陛下呢,陛下呢?」蒙毅火急火燎的赶来,慌乱的不成样子。 「先生,陛下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可是,全身气血逆行,肝胆俱裂,而脑部,似有千虫撕咬之象,此情况,闻所未闻。」 「恐怕,恐怕,下官不敢妄断。」 寝宫床榻前,一名宫廷医师颤粟般的跪在地上回道。 通过层层守卫进入寝宫的蒙毅闻言,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怒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群酒囊饭袋,怎么 会如此。」 蒙毅暴怒的起身,冲到床前,盯着满面血丝,昏迷不醒的始皇帝,全身上下都在颤粟。 「太突然了,也太离弃了,琴音行刺,行刺于无形,黑龙卫毫无所觉。」剑一摇头道:「蒙公,现在发怒已是于事无补,更重要的是,救治陛下,无论如何,陛下决不能出事。」 「我已经命人封锁了通渭宫,禁止消息走漏,只是,那些首领族长若迟迟不能回去,定会让乌氏部落紧张。」 「而以目前之情形,不得不考虑,若最坏的情况发生,当如何!」 剑一的话令蒙毅迅速冷静了下来,蒙毅阴沉的盯着夏无且的长子夏曲道:「陛下安然无恙,夏氏无恙,陛下若出事,夏氏满门,死!」 夏曲惊骇,但面对此时暴怒的蒙毅,只得俯首领命。 「传令黑甲卫,戍卫营,立刻整顿军务,回咸阳路途设防。」 「准备车架,回咸阳。」 「黑龙先生呢?」 蒙毅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命令道。 「黑龙先生去清查罗网,还未回来。」剑一也是紧张无比的回道:「只是,此时回咸阳,岂不坐实陛下危在旦夕,而这,也必然打乱此前陛下所有部署。」 蒙毅不敢想象的道:「君王在都城之外危在旦夕,又无一子随行,此中祸乱,难以想象。」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李斯和冯去疾的眉头也紧锁。 疯狂的赵高,令他们三人的后背都一阵的冰寒。 「你只为亡秦?」嬴城眉头紧锁的道:「你现在,是志在必得,觉得自己的谋划,万无一失了?」 赵高一把推开了黑甲卫,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的桉桌旁,给自己斟酒的笑道:「此事,也怪不得监国,怪就怪,监国太年轻了,若是监国早生几年,或许,也没有今日之局。」 「不过,也因为监国,迫使我不得不提前发动。」 「哈哈哈,始皇陛下啊,太过于自负了,自负到好似天下之人,都要为他任用。」 嬴城盯着赵高递上来的名单。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人的姓名,但其中极其显眼的是容妃和公子显。 「公子显和公子荣禄为一母同胎的亲兄弟,然而,陛下临幸容妃之后,却又宠幸了年轻漂亮的显妃,可近十月显妃无显怀之迹象,于是,便让公子显认显妃为生母,两兄弟自此各有生母。」 赵高笑呵呵的道:「然而,陈年往事,赢氏宫廷啊,乱不可言。」 「监国,二位大人可知,这容妃因何有孕在身?」 「自然是因为我,昔日我赵高也是七尺男儿身,虽出身不好,却也才学皆为我大秦上上之选,比之你李斯也不遑多让。」 「但就是因为出身,只能入宫为吏,不过,这也不错,这宫中女子,个个长得水嫩,均是大户人家的良善女子。」 「这花容未被陛下临幸前,便是宫中女乐,一时难以把持,便因情相识,可谁知,陛下也相中花容。」 「虽说陛下临幸,皆要经过重重检查,但,未尝不能作假一试。」 「都怪俞坊那个狗东西,暗中调查我,竟然查出来我与花容暗有情愫,陛下绝情,令我成了这不男不女的狗东西。」 「起初,我也不敢确信,但去看看容妃身怀,若按提前半月为计,自会明了,可笑的是,夏无且庸医,只是认为容妃一胎双子,引动胎气,这才提前生子。」 「几位说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哈哈哈……」 第303章 决断 「赵高,你休要胡乱攀扯,如今你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头,想要乱我国政。」李斯童孔都放大的忍不住怒斥道。 冯去疾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怒道:「赵高,休要胡言。」 容妃,显妃,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之事,甚至要早于嫪毒之乱,是在吕不韦为政时期,赵高仅仅是宫中内侍,绝无祸乱后宫的权柄。 可若是这样的言语传出去,公子显,公子荣禄皆为戍守一方的将领,那将会引发皇室内乱。 「还有呢,都说来听听?」嬴城很平静,说真的,他已经看不清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布局了。 密信内容被他抹掉的,正是俞坊关于宫廷祸事的部分,那部分惊世骇俗的内容,足以令大秦地动山摇。 但是,现在他真的分不清敌我。 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 赵高非复国,而是亡秦之心不死。 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而是引动各方动乱,誓死灭秦国。 而现在赵高之所以坦然被抓,是因为这必杀之局已经开启,再无停下来的可能。 「今年,祖龙死,天下分,秦国灭。」 赵高轻松自得的笑道:「陛下起居食用,皆有黑龙卫相伴,其中有辨识天下之毒毒人,只要其接触毒药,就会立刻中毒,任何毒药想要接近陛下,断无可能。」 「而在陛下身边,有黑龙卫随行,皆是昔日名动四方的剑客,想要刺杀更无可能。」 「依靠寻常手段刺杀,断无可能,然而,陛下因为长期日夜颠倒,劳累所在,服用人参,三七,丹参等药物。」 「虽非毒药,却在体内沉积许多,只需要以古音千机音牵动,便可引动此药力,导致气血逆行,肝胆俱裂,脑如撕裂,绝天生机!」 「巧了,也就是今日,陛下在乌氏部落巡视多日,万事皆安排妥当,以宫宴做别,继续西巡。」 「在宫宴上,必有琴音作伴,只要弹动,必引毒发!」 「琴音可治病,也能杀人于无形。」 「监国不妨思虑思虑,若陛下身亡,这大秦,监国能否力挽狂澜,哈哈哈……」 赵高猖狂的大笑,似乎不在意将如此大秘说出口。 「赵高,休要胡言乱语。」李斯和冯去疾也紧张,但对于赵高的言语,并不相信。 「上古八音之一千机音,怎么可能!」嬴城惊悚,童孔瞬间放大。 「看起来,监国的确博学多才,竟然知晓千机音,不错,正是上古八音。」赵高大笑。 李斯和冯去疾奇怪的看向嬴城。 嬴城背后冷汗直流的沉重道:「伏羲以角兽之经作弦,以天十二宫作音,以经脉穴位为根,引天地之气机入体,故此,琴音可调理身体,甚至治病救人。」 「后神农之琴,以纯丝做弦,刻桐木为琴。至五帝时,始改为八尺六寸。虞舜改为五弦,文王武王改为七弦。」 「而八音之说,源自上古传说中的巫妖族,在古巫文中记录着一段不明真假的传说,巫妖族十二祖巫的后土,以天地为琴,以八凶之经为弦,可控日月,可调四季,可引生机,可往生轮回。」 「而这其中,便有千机音,也作千机弦,其以九尾狐之经脉为弦,可引动人之生机。」 「只是,这上古往事,已是数万年前之事,而古巫文也只是巫族后人所书,八音早已失传,牵强附会,并无左证,也无流传。」 李斯和冯去疾听罢,也是眉头紧锁,上古传说,当不得真,可赵高的自信,却令他们忍不住的忐忑了起来。 「还有呢?」嬴城故作镇定的又问道。 「哈哈 哈!」赵高疯狂的大笑道:「我已将大秦布防图交于匈奴单于头曼单于,整个大秦的军事布防,在匈奴面前,形同虚设。」 「而在昔日赵国境内,太行山之内,有一条无人知晓的古路,虽不宽敞,却可通行三骑,而我在沿途囤积于粮食,此时此刻,匈奴胡人数十万骑兵,正向关中腹地而来。」 「可笑那赵洽一心复国,熟不知,我让匈奴前来,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匈奴离开。」 「陛下意图北征,可若是陛下身死,关中失守,天下糜烂,北征,便是你秦国与秦国的置换。」 「而到那时,项氏一族云集响应,在江东谋反,昔日楚国之地秦国尽失,六国之人相继反秦,秦国不仅失去昔日六国土地,连根基之地也将失去。」 「巴蜀雄踞称王,陇西乌氏见势不妙封锁陇西,秦国,唯有退往北地与蒙恬汇合,到时,天下九州秦国尽失,再无生还之机。」 「可笑那公子晋,不过三言两语,便被挑动谋反,可笑那公子荣禄,不过略听些消息,便憾然北上了,可笑那墨家,为天下计略次刺杀。」 「殊不知,早已成为祸乱天下的棋子。」 赵高的疯狂令后殿安静无比。 此时已经不再是阴谋,而是赤果果的阳谋,而且是已经布局完成的阳谋。 「还有呢?」嬴城沉声再次问道。 「让我想想,还有罗网,对对对,还有罗网,从此往后,罗网,将不复存在。」赵高疯狂的说着,傲然道:「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了?」嬴城疑惑的问道。 「说完了!」赵高疯狂道。 「说完了那就去死吧!」嬴城冷漠的道:「郭怀义,将赵高活活吊死在咸阳城门楼,堵上嘴别让其犬吠。」 「哈哈哈,秦国将灭,天下从此乱战不休,尸横遍野。」赵高疯狂的笑声渐渐远去。 整个后殿之内,一片的寂静。 赵高明目张胆的交给他们一份谋反名单,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所有与其联络的谋反之人。 而赵高更是将整个乱秦计谋的细节交代清楚。 可是,真假难辨。 「不论真假,应立刻让王贲前去接应陛下,迎陛下回都。」冯去疾左右权衡道:「为防陛下执意西巡,我等三人应***,陛下必须回来主持大局。」 「没错,赵高之言虽当不得真,但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陛下只有回都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有利于我大秦的。」李斯也赞同道。 「回雍城吧,咸阳太危险了。」嬴城点了点头,他根本就不赞同始皇帝西巡,如今这两位也坐不住了,正好可以***。 有他们三人联名,始皇帝就算是再执拗,也要考虑考虑回都之事。 迅速的。 冯去疾开始手书,交代近日情况,赵高之事略有提及,但言辞之间执意要让始皇帝回都,不然就天下大乱,朝中大局他们已经掌控不了。 而李斯和嬴城,也在后边署名,迅速的派遣内侍送往汧县,由王贲领命送往通渭。 「这份名单如何处理?」嬴城说着,将赵高交出来的名单递给李斯。 上面的涉及的王公大臣很多,也包括五马候,伦候等勋贵,更包括各郡的豪族,尤其是公子显,可以说赵高借助公子显权势许多。 「不能妄动,若是按此名目抓捕,不用乱贼先乱我大秦,我大秦已经内乱,匈奴若来攻,将是大祸。」 「而这,恐怕也是赵高的死间之局,半真半假,难以全信,却也不得不信。」 李斯认真盯着名单 许久,否定了按照明目抓捕的想法。 「罗网情形不明,此事,交予老臣去办,老臣命人严密监视名目陈列,若有异常便抓捕,若无异常,便暂且信之。」 嬴城权衡片刻,道:「既如此,那便在廷尉府之下,新立镇抚司,与廷尉司相平,不分高低,不管罗网结果如何,已经不适合再作为朝廷的情报部门,此次大乱结束之后,罗网并入镇抚司,至于届时权柄如何,度过此次危机之后,再行定夺吧。」 「老臣遵命!」李斯点头,这样的应对之策很是妥当,而且果决,符合他心中所思,只不过,罗网直属陛下,废除罗网并非他所能提及。 而且此次危机,也暴漏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罗网一直以来都游离在朝廷监管之外,维系于陛下与罗网统领之间,此中祸患更甚。 「至于说匈奴,有黄河天堑在,匈奴可以悄无声息的从太行山来到河东,但想要从河东跨过黄河进入河西之地,难上加难,只要加强临晋道防卫,将匈奴兵马阻拦在河东之地,再聚集兵马围攻匈奴,便是必死之局。」 「至于说公子显,公子荣禄,宫闱之事,老臣不敢断言,但公子荣禄个人勇武过人,却并无韬略,素以鲁莽行事,应是不会反秦,只需告知公子荣禄匈奴之事,或可解公子荣禄之危。」 「而公子显,倒是要严加防范,掌握其动向,再抉择其中。」 「而让老臣担忧的是,赵高以身入死局,是令我大秦朝野上下相互猜忌,人心不安。」 「而真正的危机,是渭阳君之事,老臣觉得,恐怕渭阳君之事,不能再隐瞒了,一旦传出,恐怕朝野上下对监国之信任,去之八九,如今陛下未归,此事要早做定夺。」 「再则,这宫廷之中,恐怕还要清理一番赵高余党,老臣建议,凡与赵高有染者,一律清理。」 李斯认真思虑之后,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恐要大乱啊!」冯去疾轻叹了一声,却是并没有反对李斯。 如今之局,纵然是他要维稳,也无稳定之局了。 嬴城也是点了点头,迅速思虑道:「屠睢,赵佗,任嚣暂缓进攻南玲,率本部兵力驻留闽中,苍梧,庐江三郡,只需遣刑徒军进攻南岭,但有所乱,先平乱,再决攻。」 「不管蒙恬现在到底遵从陛下什么部署,必须整顿骑兵,随时准备回援关中。」 「李信的南征军,抵达邯郸之后,停止继续北上。」 「杨端和整顿阿城军,国学府暂缓修建,若河东发现匈奴踪迹,便让杨端和东行戍守黄河。」 「其余各郡,按兵不动,以平乱为主,凡有乱,不论是非,第一时间平灭,不能乱于天下。」 「一旦关中之乱不可抑制,匈奴之乱不可迅速平定,只有放匈奴入关中,要乱,便乱关中一地,不可漫延至其他郡。」 听到嬴城所言,李斯忍不住的皱眉,心思渐渐生起一股惊骇之意,忍不住的道:「想要调动屠睢的南征军,蒙恬的长城军,李信的南征营,恐非易事,陛下那边一旦问责,监国恐怕很难独善其身。」 李斯已经说得非常之委婉了。 一旦始皇帝问责,嬴城这么干,不仅如今地位要付诸东流,甚至吃牢饭,严重之下,那便是谋逆大罪。 非同小可。 嬴城沉声道:「陛下若有问责,由我一力承担,与二公无关,只是,想要调动,需要二公随我前往太尉府,迫使王戍和关玉二位将军下达军令。」 「只要暂缓屠睢入南岭,蒙恬北征,李信北上,拖到大乱爆发之日即可。」 「一旦屠睢进入南岭,想要再调度回来,就耗时太严重了,届时天下大乱 ,只有从各郡调兵,可若是从各郡调兵,便又是陇西之局。」 「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嬴城沉声说道。 在他的心中,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中更坏的打算。 始皇帝若出事,那他便将整个秦国数百万大军全部调回关中,大不了,再犁平一次天下便是。 只是,他心有不甘。 一旦如此,好不容易展开的变法,将不复存在。 某种程度上。 他甚至和赵高更近,一旦秦国没了,这天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呼!」李斯深吸了一口凉气,道:「好,老臣且相信监国的决断一次!」 李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嬴城虽然说得轻巧,但倘若此次危机惹怒陛下,他李斯的权势也要荡然无存。 但是,面对如此危局,只有在此时的决断是唯一正确的决断,他方有生机。 「罢了,陛下若是怪罪,便怪罪吧!」冯去疾也轻声一叹,今日赵高之言,让他觉得,即便是陛下种种布置,却已经超乎了陛下的预料。 如此时刻,只有临时决断了。 大秦局势一天一个变化,若禀报陛下决断返回,再发布政令,这其中要耽误至少四五日。 而这四五日,究竟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 第304章 罗网被废 太尉府。 王戍,关玉一脸阴沉的盯着李斯和冯去疾二人,厉声怒道:「如今三位护国都尉均不在都城,二十七郡外,监国并无调动之权。」 「李公,冯公如此蛊惑监国,试图谋夺我太尉府,意欲何为?」 「自陛下一统天下以来,三权分立,南征军攻略南岭,乃是陛下钦定的战略,自始皇二十八年开始,历经数年,数次增兵,如何能暂缓。」 「北征之事,自二十七年开始,蒙恬将军驱逐匈奴离开河套,远走荒漠,建长城,此等重任,如何能停?」 「南征将军领的皇命,陛下亲命李信率南征营北上,兵至雁门,如何停?」 「倒是杨端和上将军,此本就在监国职权之内,末将自遵从监国之命,公文以令。」 「但是,想要太尉府发令南征营,南征军,长城军,拿出陛下诏书,否则,恕末将难以从命。」 王戍带着极其敌意的目光盯着李斯和冯去疾。 他不得不力争。 这些时日各个护国都尉均不在都城,太尉府的权柄一次次在被侵蚀。 寻人寻踪寻敌之事也就罢了,他可以暂且忍着。 可现在。 这三人更过分了,竟然想要大规模的调动不属于监国之权的兵力。 这属实令他难以聪明。 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太尉府的军权被侵蚀放任不管,他王戍就是太尉府的罪人,更没有办法对三位护国都尉交代。 「我知道你不信!」嬴城拍桌子怒道:「那么,你来说说,现今之局,如何应对?」 「匈奴,情况不明的公子荣禄,公子显,陇西的乌氏部落,再加上隐藏在关中的乱贼,一旦关中大乱,如何应对?」 「倘若在短时间内无法平定关中之乱,四方各郡必然乱象丛生,届时天下大乱,又当如何应对?」 「此关乎我大秦生死存亡之计,在你眼中如何这般龌龊?」 「粮仓被烧毁之事,还不够你警醒?」 王戍虽然摇头,但还是怒道:「末将的确没有妥善之法,可监国莫不忘了,太尉府只听从于陛下之命,监国既无陛下圣命,却干涉二十七郡外军事调度,此为僭越,擅权专政。」 「拿出陛下调令,末将必星火兼程发往边地。」 「可监国,拿得出来吗?」 非他不从,属实嬴城此次太过分了,竟然试图调动大秦兵力最多,对大秦极其重要的两大边地。 南岭和北境之战,已历时五年,岂能说停便停。 「那便摆烂好了!」嬴城冷哼道:「大秦一百五十万可战之兵,分布各郡,陛下更是将戍卫营四营兵力调离关中,虎贲营在汧县行至临晋防线需要三日,破燕营在上雒需要出关同样需要三日。」 「王将军,关中已经没有多少兵力可以抵挡匈奴了。」 「若不动用边军以解各郡驻守营,那便等着匈奴人攻破我咸阳,践踏在我大秦百姓的头顶肆意蹂躏,巍巍峨峨的咸阳宫,就等着被踏破宫门。」 「这是王将军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闻言。 王戍面色难堪的沉默了下来。 他又何尝不知,如今大秦最大的危机,就是随着关中之乱短时间无法平定,进而引发的一系列动乱,届时天下烽火燃起。 而相比起内地,无论是南岭和北境,其实早已高枕无忧,无论是南蛮还是匈奴,东胡人,只有防守的能力,绝无反攻的能力。 以此时之情形,只有解决了关中之乱,才能令天下安定。 可是。 军权不轻授 ,非陛下亲命不得调动。 这是铁令。 「监国不妨快马加鞭向陛下请命,此去陇西,日夜兼程,往返也不过三日,与其在此擅权太尉府,不如请陛下圣命前来。」王戍忍不住的语气一松的道。 「请命陛下,自然要请,可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匈奴,东胡人太尉府迟迟查探不到踪迹,但就在太原,河西,邯郸那片大山之中,一路直下,待到发现之时,一日之内便可兵锋临晋道。」 「关中只要乱贼伺机而动,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叛乱。」 「公子显就在东郡,公子荣禄早在七日前,调度就有异常,此时更不知距武关多近。」 「三五日请命,七八日传令,十四五日调度,待布防妥当,已是大半月,可这大半月,乱贼会给吗,我大秦,有如此充足的时间吗?」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厮杀,末将只能横扫进入寻找章邯将军。」 「得知章邯将军被罗网叛逆围困在犬丘里后,末将迅速赶往,可待末将寻到章邯之时,俞坊统领身亡,章邯身中数箭苦苦支撑。」 「末将只能重整旗鼓平乱,虽然罗网叛乱被平定,可不周乡内,罗网之人,已不足三百之数。」 嬴城痛苦的闭眼,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问道:「章邯呢?」 西阙哀道:「章邯昏迷不醒,连同罗网余部被末将安排在犬丘城内,其余将士清扫战场,末将只能先行回来复命。」 嬴城扶额,道:「西阙府令辛苦了,诸位将士辛苦,都去休息吧!」 从赵高疯狂的那一刻起,他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听到奏报之时,他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罗网,完了! 「末将告退!」西阙起身告退。 一应善后之事,自有流程,无须在此提及。 「传呼延立三,传叔孙通,淳于越,嬴天。」嬴城也知晓耽误不得,不等西阙离开,便命内侍传召。 身后。 王戍,关玉二人也是万分震惊,愣愣出神。 虽然罗网和太尉府没有半点干系。 可知晓罗网利害的他们,还是忍不住的哀叹。 也对咸阳局势,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烦劳二位将军立刻发令,务必在南征军进入南岭前,拦下屠睢,赵佗,任嚣三位将军。」嬴城再次叮嘱。 「末将这就以太尉府的军令发令,但末将还是要提醒监国,太尉府暂缓可以,可想要调度边军,让三军回援,还需要陛下亲自下旨,以虎符调动,即便是以太尉府名义发布军令,也无法调动南征军,长城军。」王戍道。 「我知道,陛下很快就会回都主持大局。」嬴城摆了摆手,让王戍快点去处理。 说着,嬴城已经快步向着大律府走去,而李斯和冯去疾也是心情沉重的紧随其后。 「老臣这就去筹建镇抚司之事,另外,不周乡发生如此大的事情,也需要廷尉司亲自去处理。」李斯边走边说道:「不过,渭阳君之事监国作何打算。」 「宣传司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嬴城回道。 「既如此,老臣告退。」李斯停顿微微作揖。 「劳烦李公费心操劳!」嬴城停下来作别。 「天下虽乱,但朝廷不能乱,监国也莫要忧心,水道渠成,遇山噼山,遇海填海,乱贼只能乱我大秦一时,绝无能力乱我大秦一世,此乱,终将被平息。」冯去疾轻声安慰。 「城明白,冯公也去处理政务吧!」嬴城点了点头。 「老臣告退!」冯去疾微微作揖。 嬴城一人快步走在前往大律府的路上。 与此同时。 咸阳城东门,赵高近乎扒光了身子,堵着嘴巴,在黑甲卫的押送下,押到了城门楼之上。 赵高奋力的挣扎,目光渐渐撕裂的盯着郭怀义。 「还有什么话要说么?」郭怀义取下来塞在赵高的裹布。 「嬴城小儿,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赵高歇斯底里的怒吼。 「没了吗?」郭怀义疑惑问着,拿出一张名单展示在赵高面前道:「或许你可以死的稍微体面一点。」 「嬴城小儿,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赵高愤怒的怒吼。 他赵高可以死,可是现在,他没有想到嬴城竟然如此之狠,要如此羞辱于他。 这种事,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来。 「这么说,你是无话可说了,罢了,罢了,就这般吊下去吧!」郭怀义冷漠的摆 手。 赵高怒吼,剧烈的挣扎,可不知是一股什么样的意志,到了这般地步,赵高还是没有吐露半字。 见赵高还是没反应,郭怀义只能冷漠的堵住赵高嘴巴,一把揪起赵高从城楼扔了下去。 粗壮的绳索瞬间紧绷,赵高被活吊在了城门上方。 「我滴娘咧,这是什么情况?」 「吓老子一跳,城门口吊个人,官府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人是谁啊,怎么没有那玩意,不会是宫中太监吧。」 「好像是黑甲卫吊的,这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天哪,扒光了吊在城门口,这是活活鞭尸啊,这得犯多大的事情,才会被如此惩罚。」 「这不是赵高吗,中车府令赵高,前些年还远远见过,这赵高可是深得陛下信重啊。」 城门口,赵高被悬挂,进进出出的百姓在四周围观,指指点点的。 被挂着的赵高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奋力挣扎,千夫所指也不过如此。 「羞为人啊!」 赵高气血攻心,昏了过去。 城楼失火,殃及池鱼,被吊在城门口,百姓都纷纷到两侧行走。 而就在咸阳城风云四起之时。 陇西。 蒙毅沉重的道:「他娘的,退守安山,固守待援!」 蒙毅忧心忡忡的盯着堪舆图许久,稳妥起见还是决定退守安山,据险而守,等待援军到来。 「终究还是没有稳住乌氏部落啊!」 蒙毅摇头不去想这些。 刚离开通渭没多久,行踪还是暴露,一股骑兵尾随而至,只能放弃秘密回都,整顿兵马,强穿陇西。 「现在看来,通渭宫早已被乱贼盯死了。」 「好在,戍卫营距离陛下并不远。」 「只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陛下回到咸阳啊!」 第305章 乱,至 「驾!」 「啪!」 「轰隆!」 阵阵如惊雷的声音彻响在陇西山川大道之上,一队武装森寒的队伍沿着通渭一路南下,想要抵达西方道。 可就在此时。 前方路面绊马索突然出现,要将这支骑兵拦下来。 走在前边的骑兵随着战马前扑栽倒在了地上。 路旁冲出了一伙穿着乌氏部落服装的队伍杀了出来。 「不要停留,杀出去。」 骑兵队伍的什长怒吼一声,马鞭催着战马,带着其余人冲杀了进去。 骑兵冲阵,没有半分停留,短暂的接触,连同袍跌落战马之下也没有半分顾及,便扬尘而去。 「杀!」 被截留的骑兵面对数倍的贼人,奋力厮杀,要为同伴拖延一点时间。 「不要管这些人,追!」 贼人头领也没有想要厮杀的打算,迅速的下令,向着逃走的骑兵追了下去。 …… 淮阳郡! 纶府。 纶候之子纶义沉声道:「公子,淮阳我纶氏能够为公子大军掩盖行迹,可一旦进入南阳,朝廷一定会有察觉。」 纶义面前,一名六尺之余的青年男子,身披战甲,冷漠的道:「再等等,再等等,快了,很快了。」 …… 泗川郡蕲县大泽乡! 蕲阳沉氏沉任冷漠的盯着面前两个的男子,道:「二位无需关心其他,只需要听令起事便可,只要你二人振臂高呼,整个蕲县之人必会云集响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能不能为王为候,就要看你二人决心了。」 其中一名粗壮的男子,沉声道:「希望楚国复国成功,莫要忘记对我们的许诺。」 沉任笑道:「自然,乱泗川之地,封侯,乱四郡之地,裂土封王。」 另一名略有消瘦的男子沉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吴广,也能称王,这有何不可!」 沉任不想与这二人多谈,道:「既如此,二位静候消息。」 说着。 沉任离开了算不上宽敞的院落。 「办妥了?」一道神秘的声音出现在沉任耳中。 「回先生,办妥了,只是,在下还有疑问,既然决定要举旗复国,为何还要借助他人之手,而且就陈胜吴广这二人,不过乡间头目而已,竟还要允这二人王侯之功?」沉任不解的问道。 「秦国便如那恶虎,如今不仅饥饿,而且壮硕,这头恶虎一旦扑食,即便是逃脱,乃至胜之,也难免两败俱伤,精疲力竭。」神秘之人道:「可倘若以猎物做饵,令恶虎扑饵,既能困乏恶虎,令其无暇他顾,也能为我等探得这恶虎之要害。」 「我等只需从旁静观,便能一击致命。」 「这强秦之下,猎物难寻,不以高利而诱之,如何能让猎物自己出现在恶虎面前呢?」 【鉴于大环境如此, 「而被这恶虎勐扑,猎物能否活下来尚且不知,至于诱利,不过空谈罢了,乡野村夫如何能晓这其中道理。」 「倒是你沉氏,乃我楚国王室之后,一旦泗川郡大乱,定要好生隐匿,莫要出头,保存族中实力,待我楚国复国,收复疆土,泗川郡真正的王侯,是你纶候沉氏!」 沉任一叹,道:「实不相瞒,若非秦国欺压于父亲,我纶候府绝不会举兵反秦,泗川郡太大,我沉氏并不想要,若楚国能复,祖地沉县许于我沉氏即可。」 神秘之人笑 道:「放心,少主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有功者,自当论功行赏,绝不有负于沉氏,别忘了,我等虽为异姓,但同为一宗,源自一脉,你先祖熊戌乃庄王之孙,我等血脉相连,这天下,终究还是我们熊氏子弟的。」 而就在此时。 同样在泗川郡的沛县。 泗水亭亭长刘季,带着一众近百人同乡乡里前往沛县,吆喝道:「快点赶路,李县主要求我们天黑前就要到沛县,这天杀的李良,明明朝廷已经废除了徭役了,尤其是雇佣契约,凡驱使他人为自己谋利者,就要签订契约。」 「可还是要我们服徭役去修渠,都别抱怨了,这件事也不是我这小小的泗水亭亭长能做得了主的,不过你们放心,此事我刘季定当全力与那李良周旋,争取让你们早日结束徭役。」 …… 太行山。 又有五行山,王母山,女娲山之称。 其中包括数个山系,诸如西山,五台山,太岳山,王屋山,中条山等。 太行山南北横向,将黄土高原与华北平原从广袤无边的大地上相隔,成为阻隔东西交流最大的阻碍。 不过。 太行山也因为跨度极大,北起雁门之地,南至函谷关与秦岭接壤,漫长的跨度也令东西之交通有了缝隙所在。 这其中。 东西横向的横谷,成为了东西交通唯一的要道。 就在漫长的探索之中,这横谷被利用了八条,故此被称之为太行八陉。 此八陉。 自秦国一统天下之后,便成为了军事要塞,也是控弦济北之地最重要的咽喉通道,在每一个通道之处,均设有关隘。 只是。 太行山本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即便是数百万大军投入其中,也难以做到全面布防。 而秦国在布防之中,也只是针对东西咽喉通道以作布防。 从来没有想过。 太行山能够被南北纵穿而下。 而就在此时。 太原郡。 昔日太原郡隶属赵国领土,而中山国亦存之时,中山国依靠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抵挡赵国的进攻,令赵国束手无策。 之所以如此,全因为井陉流淌着一条河流,治河,治河横跨太行山,而在井陉口地势骤然开阔,化为平原丘陵之地,于是中山人在井陉口三河交汇之地修建了一道关隘,井陉关。 据守此关,中山国击退了赵国无数次进攻,直到赵武灵王找到了恒山郡找到了飞狐陉,这才威胁到中山国的安危,最终灭了中山国。 而就在井陉西侧,秦国在原有赵国关隘的基础上,重新布防了一道关隘,阳泉关。 自此,阳泉关与井陉关相连的井陉,便成为了东西交通要道,连通太原,上党,巨鹿,邯郸,恒山五郡最重要的咽喉要地。 阳泉关之上。 太原郡守将李枯骂骂咧咧的怒斥道:「再去找,给老子严防死守井陉,老子就不相信,这匈奴人还能长翅膀飞过治河不成?」 「治河在山川之间,两侧均是崇山峻岭,想要从太行山南下,就算是能避飞狐陉,到了井陉,绝对不可能绕过去。」 「传本将军的口令,告诉井陉关的武隆将军,太原本将军守好了,恒山郡就看他武隆有没有本事守了。」 另一边。 井陉关上。 武隆眉头紧皱的问道:「可有消息,发现匈奴人的踪迹没有?」 校尉将军也是眉头紧皱的摇头回道:「将军,不说杳无音讯,是连匈奴的毛都没有发现一根,这太尉府到底在干什么呀 ,匈奴从太行山南下是不是真的啊,末将怎么想都不可能。」 「这样找下去,恐怕还没有等到匈奴人,将士们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听到副将禀报,武隆眉头紧皱的道:「继续找吧,烽火从恒山郡误燃就已经让太尉府恼火了,这次要真的让匈奴从井陉过去,咱这脑袋,恐怕都保不住了。」 …… 咸阳城。 太尉府。 嬴城在给叔孙通,淳于越,嬴天三人交代了渭阳君之事后,便住在了太尉府。 虽然没有发现匈奴和东胡人的踪迹。 但是。 也是在经过太尉府诸将多次权衡之后,确定了五个重点巡查的地方。 太原郡灵石,上党的阳城,沁县二地,太行八陉的井陉,滏口陉二陉。 整个北方太大了。 到处都是无人区,想要撒网搜查根本不可能,尤其是太原郡作为昔日赵国根基之地,保不齐有无人知晓的古路可通行大军。 而整个太原郡只有三万兵力驻守,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插过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想要从太原郡进入河东郡,只有灵石县南下,若不然,匈奴人就要横跨另一座大型山脉吕梁山脉。 除非匈奴人要从上郡南下,但上郡乃是长城军主要防务之地,就算是乱贼有通天本领,也做不到在长城军主力所在地南下而来。 而阳城,沁县,则是河东与上党交接之处最重要的两座城池。 没有发现匈奴踪迹之前,只能广撒网。 至于太行山,也是得到赵高的提示之后,这才惊觉,急令李枯和武隆巡查井陉。 同时为了避免匈奴人已经过了井陉,这才让滏口陉所在的涉县,磁山进行布防。 没办法。 赵高被羞辱的没脸见人了都未有半分松口。 谁也不知道赵高的求死之言,真假几分。 只能是大面积的布防。 而河东之地距离关中近在迟尺,这些时日近乎将河东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匈奴踪迹。 各方军情综合之下,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匈奴人还未抵达河东郡,而倘若未抵达,就按照匈奴行至所在划分,方便寻找。 「东北纵横足够了,跨度如此之长的疆域,我是无法想象,在我大秦将士重重阻隔之下,匈奴人要如何悄无声息的兵至关中。」嬴城安静的等待着消息。 现在他真的很想知晓,烽火被点燃。 只是,这两日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然而。 嬴城毫无察觉。 就在他安静的等待之中。 内史郡与陇西交接处,汧县,王贲刚刚给虎贲营安营扎寨的军营西侧三十里。 一队骑着威武高大战马的骑兵拦下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将领,警惕质问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满身是血的将士怒吼道:「卫尉统领张天,有急事寻求上将军帮忙,上将军何在?」 「卫尉统领,是何人伤你,竟受如此重伤?」骑兵什长疑惑的再次问道。 张天着急解释,可还不等解释,一阵轰隆之声急促的响起,一股骑兵急迫的追了过来。 「快走,我有要事禀明上将军。」张天回头看了一眼,眼看着乱贼再次追了过来,忍不住的惊道。 什长笑了笑,道:「好胆,我虎贲营的营地也有人敢闯。」说着,什长指着两名骑兵道:「你二人护送这位张将军回营,其余人,随我杀敌,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 「这……」张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想要阻止,可 还没等出口,轰隆一声,不足十二人的一什骑兵便冲向了近百名乱贼所在。 「张统领受伤,不便骑战,我等还是先行撤离。」旁边的骑兵一点也不紧张的笑道。 「这,以一敌十,十分不妥啊,这伙乱贼虽不是正骑,可战力却十分不俗。」张天忍不住的劝道。 「呵,张统领多虑了,便是我虎贲营将士勇武非凡,也不可能以一敌十。」骑兵笑了笑,摇头道:「这里,可是我虎贲营的营防之地。」 骑兵自信的笑着。 张天不解,正要询问,只见山岭之上,谷道之间,旷野之中尘土滚滚,一队队骑兵如四面八方般向着乱贼围了过去。 「五十里内,日夜不论,凡有骑兵纵横,必有问询,凡敌者,杀!」骑兵自信的说着,催马向着营地所在而去。 张天微微震动,虎贲营素以骑兵纵横天下,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今日一见,的确令他大受震撼,这一点,卫尉根本无法与虎贲营相比。 他在通渭宫五十里地,就遇到了阻拦,一路从通渭杀过来,百余人只剩下他一人。 不去他想。 肩负使命,他必须立刻见到王贲。 「什么,王贲将军不在营中?」可等到他进入虎贲营,却得知令他内心颤粟的消息。 「将军天不亮便出营,沿着西方道剿匪去了,按理来说,张统领应该在陇西遇到将军才是。」虎贲营都尉杨锋疑惑的道。 「杨将军,不知将军何时归来?」张天焦急的问道。 「天黑之后!」杨锋微微疑惑,不解道:「统领寻将军何事,与我说也无妨,而且,卫尉统领应是随陛下而行才对,统领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那追击你之人,又是何人?」 「天黑吗?」张天似乎没有听到杨锋的疑惑,抬头看了看天色,噗通一声,单膝跪在杨锋的面前,杨锋急忙阻止,张天已经沉声道:「杨将军,张天身负陛下使命,却在路途遭到贼人袭击,百余兄弟只剩我一人。」 「张天恳求将军派遣虎贲营将士护送我前往咸阳。」 张天的话令杨锋一紧,杨锋锋锐的目光盯着张天,沉声质问道:「百余将士只剩你一人,可是陛下发生了变故,果真如将军所说,乌氏部落谋反?」 张天摇头,「此事绝密,不便告知,望将军恕罪,张天恳请将军派兵护送。」 「没有陛下的密旨吗,算了算了,你既负陛下之命,岂敢耽误。」杨锋当即道:「我这就派百骑护送统领前往咸阳。」 「至于陇西之事,自有将军决断。」 第306章 我不允许,任何人乱我秦国 「晚霞好美!」 夕阳西下,一抹绯红的层云笼罩在了西边,层层叠叠的笼罩了半边天,好似一片金色横陈在天边。 嬴城坐在太尉府门前安静的享受着这难得安静。 有内侍拿着长杆驱赶着宫中的鸟雀。 也有宫女匆匆从咸阳宫前走过。 咸阳宫依旧是兵甲林立,十步一岗的遍布在咸阳宫大大小小的角落。 「想来,今日无事,监国不妨去歇息!」王戍一身疲惫的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来劝道。 嬴城在太尉府待了三日,太尉府诸将便夜不解甲的太尉府待了三日。 有乱贼,有敌人,可天下各处一片安静,安静到他们一度认为天下太平。 「我从来不怕有人举起造反,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秦国如今拥有足够的纵深,只要北境不失,只要南岭不丢,只要济北尚在,只要巴蜀安定,就算是有再多的反贼,也可以平定。」 「可是,这犹如堡垒般的防御,现在要被人从内部捅的千疮百孔,如何不令人心忧!」 嬴城摇了摇头,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今夜继续轮流守夜,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危机已经来了,甚至早就发生了。 只是疆域太长,信息传递速度太慢了。 「这场祸乱究竟会从什么地方开始?」王戍忍不住的问道。 嬴城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紧急军情,让开,让开,让开!」 轰隆隆的马蹄声踏破了咸阳西城门,一支没有半分减速的骑兵队伍撞进了咸阳西门,在西坊大街上横冲直撞,路边还没有来得及收摊的小贩惊慌的往后逃窜,可即便如此,还是让整条街道犹如鸡飞狗跳般乱了起来。 巡逻的中尉府巡逻队伍闻声而来,本想要阻拦和抓捕,可听到黑甲卫怒啸之声的时候,还是忍下了怒火,对慌乱的百姓怒斥道:「贼娘的,一个个眼瞎吗,八百里加急军情,你们也敢拦截,还不收拾东西,滚蛋!」 被骂的百姓不仅不怒,反而一脸忧色的盯着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骑兵队伍。 在咸阳没有人敢这样纵马狂奔。 而即便是军情传递,八百里加急,也从来没有见过上百骑兵横冲在咸阳街道上。 这样的情形让他们忍不住的生出一丝的忧虑。 「八百里加急,紧急奏报监国!」 章台街上,甚至还没有到咸阳宫门口,这支骑兵队伍就远远的怒啸。 守卫在章台门的卫尉府宫门守卫紧紧皱眉,便敞开了所有盘查,放任这支骑兵冲了进去。 「张统领?」 章台校尉眉头一皱的盯着跑在最前面,一身是血的男子,张天在卫尉府的身份仅次于三大统都尉,身负校尉营内上下沟通,军令辨别,军情传递的重要职责,比他这个校尉的地位都要高。 不明白,张天为何会受如此之重的伤。 只是,进了宫门,首先要学会的一件事,便是对所有出乎意外的事情,要做到不问不答,这座宫墙之内,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和机要了。 「滚开,我们接到的军令是护送张天见到监国,胆敢拦截者,杀!」 而就在张天过了章台道,来到章台广场之后,迅速的就有卫尉府黑甲卫围了过来。 即便是身负八百里加急的驿丞,到了这里也要下马,不过在此时却遇到了虎贲营率将严厉训斥。 虎贲营将士并不惧怕黑甲卫,甚至已经亮出了兵器。 这闹出了更大的动静,黑甲卫也不怕虎贲营将士,尤其是咸阳宫重地,任何人都不得放肆。 「卫尉都尉张天,奉皇命面禀监国。」 「卫尉都尉张天,奉皇命面禀监国。」 张天还是下马在章台广场上怒啸,歇斯底里的怒啸中一步步向着大律府走去。 就在这短暂的停留之中,在张天的脚下所过之处,已经一片的血滴。 「发生了何事?」嬴城奇怪的询问。 太尉府距离章台广场颇远,不过还是能看到章台广场所在的紊乱。 「似乎是八百里加急,好像还有虎贲营的将士?」王戍急忙起身看了一眼道。 刚说完。 一名黑甲卫便来禀报道:「启禀监国,是都尉张天张将军奉陛下之命面禀监国。」 「张将军身负重伤,身旁还有一率虎贲营将士随行。」 嬴城闻言勐然一惊,急忙道:「快宣。」 一瞬间,他也不知道为何,心惶惶的乱跳。 也顾不得其他,也是急急忙忙的向着章台广场跑去。 等他跑过去的时候,已经见到张天被虎贲营的将士抬到了台阶之上。 「陛下密令,陛下密令。」张天见到嬴城的一瞬间,歇斯底里的道。 嬴城只感觉自己此时的心要从嗓子眼中跳了出来,眼皮子狂跳的吼道:「将张统领抬到后殿,快去传夏无且。」 而旁边的虎贲营率将见此,也是长松一口气,抱拳道:「虎贲营率将奉都尉之令护送张天面见监国。」 「将军辛苦,稍作休息。」嬴城也不知道为什么,急躁的说完,已经忍不住的奔向大律府之内。 「发生了何事?」 询问而来的冯去疾双目四巡,询问一名黑甲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天?」李斯也是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还喘着粗气。 咸阳宫本就是中枢之地,大大小小的朝官无数,闹出如此大动静,也是一个个探头观望。 「各司其职,散了!」冯去疾冷呵一声,急忙之中追了过去。 可刚到后殿门口,就听到嬴城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所有人退下,紧闭四门,不得靠近!」 不知道发生何事,郭怀义就如站在了大律府后殿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殿内。 嬴城深吸了一口凉气,问道:「说吧,陛下有何密令?」 「而你,又是因何受如此重的伤?」 张天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也不顾自己身上因为伤口崩裂还在流血,四下无人,解开身上甲带,从腰间内衣袋之上拿出来一封密信,沙哑的哀鸣道:「陛下在通渭宫遇刺昏迷不醒,属下奉蒙公之命禀明监国。」 「只是属下率百骑而出,出了通渭宫五十里,便遭到身着乌氏部落服饰的人袭杀,在其后厮杀之中末将发现这些人并不是犬戎,而是燕赵的侠客。」 咕噜! 嬴城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的接过张天所递密信,不敢相信的呢喃:「近三日没有陛下的消息,我还命人前往陇西打探,只是近日咸阳诸事复杂。」 呢喃中,他迅速的打开密信,入目之中。 噗通一声,嬴城一屁股瘫倒在了平地上,四目惊骇的盯着信中内容。 信中内容详细,乃是小管书写,字迹细小,但却是将始皇帝为什么西巡的原因讲了清楚,从陇西露出马脚之时黑甲卫便开始大规模进入陇西探查,在雍城之时就已经始皇帝就谋定,安抚乌氏部落,并制定了整个西巡至北的一战定天下之险谋! 始皇帝试图一战天下定,故意放任匈奴和东胡人十数万兵马从太行山南下,让蒙恬和李信从云中和雁门二地北上, 横扫东胡人和匈奴聚集地,彻底灭绝匈奴,将匈奴之地纳入版图。 而想要在短时间内平定,就必须让匈奴人和东胡人深入腹地,至少在河东之地,若是朝廷应对得当便将匈奴人挡在河东,若局势无法控制便放任匈奴人进入关中,连同反秦人士一起,以糜烂关中为代价,彻底平定想要反秦的乱贼。 这是一盘大棋,若能成对大秦而言将能奠定万世根基,维持秦国数百年的和平。 只是。 让始皇帝没想到的是,有人在陇西布局,散布乌氏苦造反的谣言,乃是故意吸引始皇帝前往乌氏部落。 而始皇帝抵达乌氏部落之后,也发现了乌氏苦的确不满秦国屡次压榨乌氏部落,于是便顺便解决了乌氏部落的矛盾。 而黑龙卫在调查乌氏部落的过程中发现一股神秘力量的阻挠,为了搞清楚到底是何人,连黑龙先生都亲自出动调查,还没有结果之时,始皇帝解决完乌氏部落矛盾在通渭宫宴请乌氏部落的各个族长首领,以做最后的收尾。 【鉴于大环境如此, 就在宴会上,发生了超出了始皇帝想象的事情。 琴音刺杀,无声无息,始皇帝气血逆血,肝胆俱裂,头如千蚁撕咬,昏迷不醒。 蒙毅已经带着始皇帝紧急返回咸阳。 交代清楚了,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的。 可是! 「tmd说了不让你去陇西,tmd你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 嬴城颤抖的捧着蒙毅的密信,眼泪哗啦啦的直往外翻涌,气急败坏的甩着桉桌上的瓷器铜杯酒蛊。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乱。 天塌下来也有始皇帝撑着。 可,始皇帝tmd自己作死,自己作死。 始皇帝在执子天下,可赵高也在执子天下,而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较量之中,赵高略胜一筹,将始皇帝算计的死死的。 最重要的一环,便是通渭宫刺杀。 若是在咸阳,赵高想要安排千机音刺杀,很难,宫廷乐师由大乐府掌控,任何在宴会上…… 嬴城突然转身暴躁的转身问道:「追杀你的人很多?」 「百余人,不成章法,众将士誓死护卫属下,末将这才逃至汧县,可到汧县之时属下已经身受重伤,只能寻求虎贲营相助。」张天哀声道。 「不对,西方道镖行陆续西进,而且王贲这些天基本围绕着靠近汧县的西方道剿匪,就是以防陛下不测,本来是要防备乌氏部落反叛陛下被困的,倘若你从西方道而来,定然无忧。」嬴城冷漠的摇头道。 「过不去,到不了啊,通渭与西方道相距两百多里,这两百多地,到处都是伪装成乌氏部落之人的乱贼马匪,自从陛下出事之后,这些人就冒了出来,通渭与西方道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了,末将只能绕路陇城,从安戎前往汧县。」张天沙哑道。 「我知道了,此事不得外传,张统领好生歇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嬴城轻声一叹,缓步的走向门外。 「我不允许,任何人,乱我的秦国,天王老子也不行。」 站在门口,嬴城深吸了一口凉气,咣当一声,推开了暗沉沉的后殿门。 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人头云集。 「夏无且呢?」恍忽之中,嬴城也没有看到夏无且,只是张口询问。 「微臣在!」夏无且从拥挤的人群之中挤了出来。 「全力医治张天,人就,留在后殿之内吧!」嬴城说着,道:「卫尉都尉张天卫国有功,擢升十七驷车庶长爵,随行将士一 应擢升一等爵。」 众人一惊,不敢相信的盯着嬴城,卫尉府都尉顶天也就是少上造,嬴城竟然为张天直接提升两爵,实属罕见。 却是嬴城,紧跟着又道:「太尉府王戍呢,在哪?」 王戍也看出来此时的嬴城不对头,明明他就在嬴城的面前,嬴城却四目张望找他,也是急忙道:「末将在。」 「传本监国之令,太尉府即刻发令,拜通武侯,护国都尉王贲为西守都统帅,立刻发兵陇西,统管陇西事物,并辖巴蜀,陇西,汉中,北地五郡兵马,凡五郡太尉府所辖兵马,均可调度,允其决断之权。」 轰隆隆! 话音未落,原本还站着的众多大臣,即便是李斯和冯去疾,也忍不住的骇然跪地,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他们不知道张天究竟对嬴城说了什么,可是,这一道命令,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除非有天翻地覆的大乱,若不然,腹地制五郡,绝不可能交在一人之手。 「监国,这是?」李斯忍不住的颤粟问道。 嬴城没有回答李斯的疑问,继续道:「传本监国之令,太尉府即刻发令,拜战武将军蒙武为南守右都统帅,辖会稽,故障,九江,衡山,东晦,泗川六郡兵马,凡六郡太尉府所辖兵马,均可调度,允其决断之权。」 「传本监国之令,太尉府即刻发令,拜南平将军屠睢为左守都统帅,辖庐江,闽中,苍梧,洞庭,南郡,南岭五郡一地,允其决断之权。」 「传本监国之令,太尉府即刻发令,拜南征将军李信为东守都统帅,拜济北守将王继为东守左都帅,拜胶东守将杨辰为东守右都帅,辖邯郸,衡山,巨鹿,济北,齐郡,搅动,琅琊,薛郡,东郡,砀郡,河内十三郡,允决断之权。」 「传本监国之令,太尉府即刻发令,拜护国都尉蒙恬为北守都统帅,辖北境各郡,允决断之权。」 「上将军杨端和,拜为中守都统帅,辖内史,河东,上党,三川,南阳,颖川,淮阳各郡,即刻整顿国学府,组建刑徒军,命庐江羌瘣,故障张唐即刻率本部骑兵返回咸阳,听任中守都统帅府。」 「传令破燕将军辛胜,统领峣武道防务,传令御前将军王离结束守孝,回太尉府述职,统领崤函道防务。」 「在此令未解除前,凡有异动者,五方都统帅,皆可自决平乱,凡有忤逆不尊者,皆可自行处置,凡有乱贼祸乱秩序者,杀!」 「从现在起,本监国之令,便是陛下之令,大秦,由太尉府统筹军政!」 「冯去疾,李斯,召集百官,太尉府议事!」 说着,嬴城不容任何质疑的走向太尉府。 第307章 皇权之重,非言可破 太尉府! 文武百官忐忑不安的站在大殿内。 张天突然身受重伤的奉始皇帝之命归来! 赢城霸道的建立五个守都统帅,将天下四十二郡分为五方! 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可到底是什么大事,他们也猜不到! 李斯站在侧方眉头紧锁,心中已经在反复的推敲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为监国,君主外出之时,太子留守代管国事,是故,「君行,太子居,以监国也。」 虽说监国之权,乃陛下亲命,但陛下诏令却也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经太尉府决议,皇长孙嬴城掌卫尉府,中尉府,戍卫六营,戍卫七营,戍卫八营,虎贲营,御前营,破燕营,阿城营,骊山营,雍城守卫军,高陵守卫军,株阳守卫军, 拥咸阳,汉中郡,陇西郡,北地郡,上郡,九原郡,云中郡,雁门郡,代郡,恒山郡,渔阳郡……二十七郡驻军调度之权。」 人都还没有来齐,奉常府府令赵洽就严厉的怒道: 「在这二十七郡之内,监***事调度,自在监国权力之内!」 「然而除了这二十七郡,监国凡有调度驻军,均属于越权专政!」 「更何况,还有长城军和南征军,若如此而为,此乃法度之乱,礼仪之乱,国本之乱,君权之乱。」 「此等有违礼法之事,纵然陛下不在,监国也不应越权。」 赵洽虽有疑罪,但身为始皇帝亲命的九卿之一,在没有掌握实际证据之前,没有人敢轻易的罢免掉赵洽。 这是三公九卿特殊性。 而此时。 虽然嬴城强势的下令,可身为掌管礼仪的奉常府府令,赵洽还是在此时严厉的反对嬴城越权干政的问题。 「是啊,监国,若如此行事,恐朝政之乱,未有外乱而先自乱,此得不偿失啊。」 不止赵洽一人反对嬴城查收监国之权外的权柄。 而整个大殿之上,三公九卿均在,在赵洽极力的反对之中,没有人为嬴城说话。 即便是一向支持嬴城的李斯,也在此时沉默了下来。 嬴城此次强令太尉府组建五方守都统帅,将四十二郡全部做出了分割,这是严重违背法治的事情,尤其是军政之权的转换,这样的政令,即便是始皇帝,也不敢如此草率的下令。 「此事不容商议,王戍,太尉府什么时候动作如此之慢了,还未拟令?」嬴城没有解释的想法,冷厉的问道。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任西守都统帅,权势将变得空前强大,这也意味着王氏的地位会进一步的提升。 但是。 军政之事,太重大了。 「本监国之命,便是陛下之命,现在,谁有异议,站出来!」嬴城冷厉的扫视着众多的将领朝臣道。 「微臣有异议,此事极为不妥,若监国如此,恐怕会令我大秦国法大乱,朝野震动。」 赵洽没有半分的犹豫,右移两步,从队列之中站了出来。 众多朝臣也犹豫不决。 他们与嬴城相处时间并不短了,但此时嬴城的状态,令他们感到了一股心寒之意。 「本监国身负陛下重任,代管国事,四公九卿之内,无不遵从。」却是嬴城,冷漠的道:「从现在起,罢免赵洽奉常府府令一职,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谁反对,一起站出来,从现在起,本监国代管我大秦军政之事,凡有不从者,不尊者,皆以犯上作乱论处。」 嗡! 大殿内众多的官员如天雷炸响了一般,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不可,万万不可啊监国!」太仆令惊叫,急忙阻止。 嬴城冷声道:「怎么,太仆令也要反对本监国?」 太仆令被嬴城问的身体一紧,语塞半分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嬴城的问话。 见局面几近要失控,冯去疾终于是忍不住的劝道:「这,未得陛下之命,贸然罢免府令,恐有不妥啊!」 「怎么,李公也要反对本监国掌管大秦国事?」嬴城目露凶光的盯着冯去疾。 「监国仅有监国之权,若如此擅权试图掌控朝堂,恕末将不敢轻从!」王戍眉头一皱,他不知道为何嬴城在忽然之间性情大变,但此时朝堂之乱因太尉府而起,他身为如今太尉府最高执掌者,也必须要为太尉府正言。 「倘若监国持陛下之命,便是要了我王戍的性命,我王戍也绝无半句怨言。」 「可此时监国却要越陛下之权而擅自干涉军政,末将很想知道,监国此举,意欲何为?」 王戍终于还是将心中的不满发泄了出来。 直指此时问题的核心。 嬴城此时越权干政,太过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越权,而是要……谋反。 「咳咳!」眼看着朝堂重臣议论纷纷,王戍渐渐失控,李斯忍不住的大声咳嗽了几声,压着众臣议论声道:「监国,可是刚刚陛下有密令,若是有密令,调动自然也是不无不可。」 「监国为何突然做出如此之大的调动,若有合理的解释,众臣自然没有异议。」 李斯想要控制局势,只是,虽然控制的已经很委婉了,但言语之意,还是想要嬴城说明情况。 的确。 现在将一切解释清楚,是非常妥善的处理之法。 可是。 嬴城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敢,是的,他不敢将始皇帝的消息现在透漏出去。 始皇帝遇刺身死不明,而且可能发生对大秦来说天翻地覆的变局。 一旦现在公布,所造成的动乱,不亚于匈奴把咸阳荼毒一遍。 越是身在大秦这个朝堂,越是了解大秦的朝臣们,就越会明白,始皇帝对于大秦,究竟有多重要。 「张天身负陛下之命归来,却在陇西遭到乱贼的围追堵截,百余名卫尉将军,为护送张天前来咸阳,身首异处,即便是在汧县虎贲营驻守之地,也遭到乱贼的追杀,若非虎贲营巡逻将士,张天已经被截杀。」 「而此时此刻,整个陇西,有乱贼将朝堂与陛下的联系彻底 切断了,整个通渭原上,不知隐藏着多少刺客,截杀我们与陛下的联系。」 「此乃祸国之乱,而如今,大秦危在旦夕之中,各方乱贼乱我大秦,若我等在此时,还要墨守成规,去请示陛下,难道诸位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秦乱贼四起之后,再着手准备?」 「本公成立五方都统帅,非擅权于太尉府,更非专政于朝堂,而是在此等危机之下,我等当有壮士断腕,力挽狂澜之决心,无论其中罪责,无论其中礼法国本,若有罪,罪于我嬴城一人,只要能护我大秦安定,纵然我嬴城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纵死无悔。」 「而如今在,天下将乱,只有依靠忠勇于大秦的诸位将军,而这其中,也唯有王贲,蒙武,屠睢,李信,杨端和五位将军,可坐镇一方,护佑一方太平。」 「诸位,我大秦,不能乱,无论是关中,河东,亦或者江东,济北,哪怕是潦东潦西之地,只要我大秦国土之内,就不能让乱贼作乱。」 「而如此,只有予五方都统帅决断镇守,方能镇压任何形式的作乱。」 「而我,也正是相信五位都统帅对我陛下的忠心,对我大秦的忠心,有护国之忠勇,也有镇守之能力。」 「嬴城信重于诸公,与诸公替陛下守着国都,但我也希望诸公信重于嬴城,携手化解这乱国之危机。」 嬴城还想做最后的劝说。 不到万不得已之下,他不想行暴政,强势执掌国事。 安静。 整个大殿之上,在此时变得落针可闻,衣襟摩挲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而就在这短暂的安静之中。 整个朝堂骤然变得沸腾了起来。 「什么,陇西竟然发生了这等离奇之事?」 「怎么会,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与陛下的联络,被乱贼切断了?」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截杀卫尉。」 「那岂不是说,陛下此时,已陷入危局之中?」 「那还等什么,现在便发兵陇西,解救陛下,虎贲营在汧县,这,莫非监国早就知晓陇西有变?」 「如此正好,虎贲营应当立刻进入陇西,迎陛下归来。」 朝堂众臣如炸锅一般的沸腾惊叫起来。 脑海之中也是忍不住的浮现张天一身是血,身负重伤的模样。 忍不住的后背直冒冷汗。 「竟然发生了此等离奇之事?」李斯目光渐渐变得骇然,也似乎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惊道:「难怪,今日有关陇西的禀报锐减,我还纳闷差人去查探情况,没想到陇西竟然发生了如此大变。」 「监国,既如此,应立刻命王将军所率虎贲营进入陇西。」 冯去疾也忍不住的惊道:「陛下遇险,此事应当以全力迎接陛下为重。」 似乎在此时朝堂意见变得出奇的统一。 「愚蠢!」嬴城拍桉怒斥,道:「遇到陛下之事,满堂诸公,都要在脑袋里面装上浆湖吗?」 「陇西不过小乱,有虎贲营,更有诸多的勋贵镖行,只需命令虎贲营前去解救陛下,陛下自然得救。」 「可诸位难道忘了,匈奴来了,罗网被赵高灭了,咸阳的反秦人士还有多少无人可知,而这天下的乱贼会不会借此机会犯上作乱?」 「贼人想要切断我等与陛下之联系,便是为了作乱天下,因为他们知晓,没有陛下亲命,屠睢将军,蒙恬将军,李信将军,不会轻易干涉地方军政。」 「若是太尉府不下达军令,李信将军会轻易的让所率领的南征营将士去平灭叛乱吗,过境之军,无令,不得干涉军政之事。」 「面对天下四处乱起 ,只有都统帅,才能统筹全局。」 嬴城再次危言耸听的振振有词道,现在动乱还没有发生,但他可以确信,天下将动乱四起,只有再赋军权,总辖全军,大秦才能有面对动乱的准备。 若不然。 只能是各郡烽烟四起的局面。 而他也明白。 想要让这些将军听令于他,很难。 但现在。 他必须这样做。 始皇帝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回事,这一道军令,仅仅是前奏,现在必须要有人能够站出来,而且能够合情合理站出来之人,只有他。 正如赵洽所言,监国之权,代始皇帝掌管国事。 一旦等到始皇帝遇刺昏迷的消息传出去,他就能更加顺利的接手兵权。 如果在平时。 这样的行为断然不可行。 但张天刚刚一身是血的身负皇命秘密禀报于他,这就是他能够在此时短暂的掌管军权的理由和底气。 「陇西距离关中并不远,若能打通通道,便可请命于陛下。」 不过,即便是嬴城已经说得足够康慨激昂,惊心动魄了,可还是有人忍不住的劝谏。 嬴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怒道:「这陇西乱局,即便是即刻发令,待到王贲将军……」 正要继续训斥,阵阵慌乱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太尉府,还未见到人,就听到门外有将士惊叫道:「烽火,烽火,三烽齐燃,是西城烽火,高陵方向。」 「将军,将军,监国,大事不好了,西城烽火通明,三烽齐燃!」 太尉府时刻关注着烽火台方向的将士冲进了太尉府禀报。 还在劝说之中的嬴城戛然而止,反倒是在此时不急了起来,安稳的坐了下来。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在此时,却又是一个好消息。 第308章 空仓制郡 而此时。 听到将士禀报三烽齐燃之后,大殿之内的众臣们,却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这并非他们视若无睹。 而是此时此刻,这样的消息传来,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刚听到陇西始皇帝有变的消息,现在又从东边传来烽火齐燃的消息。 听的他们头晕目眩。 「诸位公卿皆为我秦国栋梁,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秦,大厦倾覆?」而就在这安静的氛围之中,嬴城悲叹道:「如今之乱局,必须要有夺天造化之决心。」 不好的消息凑在一起,在此时反而有利于他的消息。 如果说,始皇帝出事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他认为,唯独军权一事,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余之事,都不足为重。 而在如此迫切的情形之下,诸多的公卿,也只能暂且听之任之。 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于最终彻底的掌握大秦军事大权。 「末将,遵命!」 王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想要阻止嬴城接手军权,已然不可能。 现在唯有一条途径,请命于始皇帝,始皇帝亲自下诏。 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就在这叙说之中,王戍将手中起草的军令文书拿了出来,捧在了手掌呈递给嬴城。 而随着王戍承认了嬴城以监***令发号施令的合法性,虽然众多朝臣们并不认同,却也不再出声阻止。 「太尉府即刻发令!」 嬴城拿到太尉府起草的军令文书之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当着众多朝臣的面前在帛书之上用了自己的监国制印,而后让太尉府直接发令给屠睢,蒙武,李信,王贲,杨端和,王继,杨辰七人。 而这七人,便可借助着这一道军令文书,拥有各郡军政力量的调动之权。 至于说这些人究竟是否遵令,那都是往后的事情了。 这也是他目前为止,权限最大的旨意了。 「立刻查明烽火所燃之事!」 解决了心头大事,嬴城再次发号施令起来,解决烽火燃烧之事。 烽火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信息传递的问题。 但在没有即时通讯之下,即便是看到烽火燃烧,朝廷能做的也只是第一时间探查清楚情报,这拥有很长的反射弧。 而这是无人会阻止的。 「丞相府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有关变法之事,维持原状,万事维稳,不做改变,也不去改变。」嬴城再次道: 这是他迫切想要对目前大秦做出的调整。 在他执政这段时间,虽然一切都在稳步的进行。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依托于始皇帝这个从未插手他布政却又至关重要的因素。 而现在。 始皇帝出事,天下将乱,若是继续执行新秦律,甚至会成为祸乱的根源,即便是平息了大乱,也会令大秦自我覆灭。 「这,这是否太过谨慎了。」嬴城话音未落,李斯便忍不住的眉头一皱,道:「新秦律,乃是经过陛下赞同的国政,正如大律府石壁所言,天下为公!」 「在此之下,每一步均是可以改善我大秦危机的良策,以新秦律之改变大秦,我大秦必然能够万世长存,天下太平,长治久安。」 「而如今,各种政令均是不正妥当,接下来只需要暗部就按的推进,便能彻底的完成转变。」 「这个时候停止,颇为不妥。」 「即便 是天下四处生乱,可若是因此就废止国政,反而徒生变故。」 「废止不妥,应当缓慢推进。」 李斯直言反对,虽然近在迟尺的匈奴之乱,陇西之乱,皇子之乱,各郡之乱,但这并不是废止的理由。 相反,大乱之下必有大治,如今之大秦,更需要推进新政。 「此事不必再议!」嬴城摇了摇头,始皇帝不出事,哪怕是被围困在陇西,他也不想废止新政的实施。 但是。 始皇帝出事了。 新政就必须停止。 甚至于。 如果始皇帝真的挂了,秦国能够维继,新政恐怕需要停滞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我大秦只做一件事,也只求一件事,以战止战,乱不止,兵不休,哪怕穷兵黩武,谁敢乱我大秦,就做好与大秦一百五十万大秦锐士不死不休的准备。」 嬴城没有想要与李斯商量的意思,「李公,诸位,只有度过此次危机,我大秦才有存续之可能,也只有度过此次危机,诸位才能安享这太平盛世。」 李斯并不认可嬴城这样的解释,还想要争辩一番。 倒是冯去疾,目露思衬的看向李斯摇了摇头,让李斯暂时稍安勿躁,而后面向嬴城轻声道:「老臣遵旨!」 「大秦上下,维持原状,不再做改变,新政之下即以新政施政,旧政之下,便不做出更改,各安其事。」 李斯眉头一皱,却是安静了下来,道:「老臣遵旨!」 国政是否实施,这本就是三公才会参与商定的事情,下方即便是各府令,也没有参与的份。 而此时。 本就是主持国政的嬴城,李斯,冯去疾三公达成一致,众臣即便是有意见,也在此时没有意见了。 上面说什么,下面怎么做便是了。 「臣等遵旨!」众臣也是相继附和道。 嬴城点了点头,不再纠缠于此,而是继续问道:「镇抚司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在朝堂之上,若是纠结于一件事,因为一件事便大闹,是无法立足的。 得失之间,这对权位越高之人来说,更像是一场游戏。 李斯虽然不满嬴城废止新政,但这在李斯这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见嬴城询问镇抚司之事,便犹如忘记刚刚发生的不愉快的道:「镇抚司尚在筹备之中,主事官员倒是没有问题,但镇抚司既然为情报之机要,所需人手均要精挑细选,确实需要一段时间的精细遴选。」 「传呼延立三!」嬴城点了点。 迅速的,罗网信字营统卫呼延立三进入了殿中。 罗网被赵高搞废,近七成的力量损失殆尽,如今的罗网,能够找到官职最高的,也只有呼延立三了。 「从即日起,罗网更名为镇抚司,信,天,罗三营,信字营掌情报搜集,天字营掌司兵,罗字营掌其他事物。」 「镇抚司司正由罗网统领章邯担任,丞相府择选左右司长一职,呼延立三擢升信字营统领,另选二营统领。」 「镇抚司归属于廷尉府,但允其直面内奏,特立独行之权。」 嬴城宣布道。 可以说。 这是对罗网权柄严重的削弱。 尤其是。 罗网左右司长由丞相府遴选。 身在朝堂,就会明白,李斯和冯去疾看起来和平相处,一个掌握司法,一个掌握政务。 但是。 在大大小小官员的任事上,其实是处于犬牙交错的状态。 也就是一种相互监督,却又相互制衡的状态。 而一旦让李斯和冯去疾安排人参与进镇抚司,那么镇抚司的地位,就要落在丞相府之后,但允镇抚司特立独行,直面内奏,却又要稍微强于各府司署,差不多和九卿在同一个权利层次,但官职地位落在了九卿之后。 「诺!」李斯和冯去疾相继回道。 对听成这样的安排,并没有问题。 镇抚司,严格来说,依旧是保留着落网大多数的权柄,负责监察天下,受于皇权。 只不过,在经历大变和损兵折将之后,改了个名字,恢复实力而已。 「粮草整备如何了?」嬴城继续问道:「这天下粮草储存又如何了?」 闻言,内史腾从队列之中走了出来,道:「关中十二仓虽经历夜袭,损失五十二万石粮草。」 「但以关中十二仓粮草储量,足以支撑百万大军一年之用度。」 「而在关中之外,各郡均设有粮仓,最近一次统计是在三月二十九日,加上此次春耕损耗,目前天下各粮仓总计四百二十万钟。」 「加上粮草,可有千万钟粮草分布在天下各郡粮仓之中。」 「此储粮足以支撑至年末,而倘若加以秋收,若要维持太尉府军事所需,足以。」 内史腾顿了顿,道:「只不过,微臣所忧虑的,也正如此前所议,这储粮并非单军事所需,各地用度皆在此内,按往年之消耗,四百二十万钟粮食,是不够的。」 「至少还有一百万钟的粮食缺口,这缺口,以治粟内史府的预算,在五月必须要得到补充,如此才能无忧。」 「按此前所以,五月发行粮债。」 「但如今天下局势突变,微臣略有担忧,若各地均发生动乱,恐怕会影响秋收收成之事。」 「凡是有战争之处,必有掠食之事,践踏之事。」 嬴城点了点头,和上个月的差不多。 平均下来。 每个月,大秦粮仓会消耗四十万钟的粮食,也就是二百二十四万石的粮食消耗。 这是除过官员俸禄被俸银替代,在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乱情况下的消耗。 也是目前为止,维持整个大秦国本的消耗。 但他也明白。 接下来发生战乱,这个消耗量会进一步的增加。 「调仓吧!」嬴城微微思衬,还是决定商议此事。 调仓,就是字面意思,以符合大秦战略布局的方式,对天下粮仓储量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调整。 虽然这样的调整会徒增消耗。 但是。 调仓朝廷控制疆域之时非常有必要的手段。 而在这个时候。 便需要对天下各地的情况进行一次极其综合的预判。 冯去疾只是眉头一皱,便问道:「以何为准?」 「五方都统帅主营为准。」嬴城道:「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将泗川郡的粮草抽空调入李由将军大营,泗川郡若有需,令赵丛陈书朝廷向四周调粮。」 「老臣明白了,这就着手准备调仓!」冯去疾点了点头,调仓之事对丞相府来说,轻车熟路,只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调仓虽不轻布政,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嬴城却重点提及泗川郡。 泗川郡,便是泗水所在,其形横川,故此泗川为名。 要知道,朝廷在调仓之中,除了考虑一地是否会发生动乱为准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因为一地近乎要失控,所以朝廷需要以强制手段控制一郡之地。 调仓,也就是将一郡之内的粮草全部抽空,哪怕是奉命纵火烧毁,也要造成一郡无粮的情况。 人总是要吃饭的。 而人若是吃不到饭,要么造反夺粮,要么为了粮食屈从于人。 而这,便是调仓之目的。 让一郡之地保持在仅能维持生存的状态,倘若百姓造反便断粮,而等到百姓无果腹之食,甚至易子而食之时,朝廷再广布流言,高调的调集粮食前往安抚百姓,于是,百姓自会对朝廷感恩戴德。 然而。 这是非正常手段,此时用在泗川郡,却是略有不妥了。 冯去疾心中暗暗思衬,又回头看了一眼了丞相府长史令,自己的副手,副手摇了摇头,表示泗川郡并没有乱象奏报。 冯去疾奇怪的看向李斯,对李斯瞪了瞪眼睛,李斯似乎也明白冯去疾要说什么,也对冯去疾回瞪着眼睛摇头。 暗自奇怪了一声。 冯去疾又侧头看向了下方的众多府令司署。 这是朝堂之上的小动作,即便是始皇帝议政,他也经常这么干。 朝政之事每一步均是有深意的,而在朝堂之上,能在司***令之列,没有谁是酒囊饭袋。 【鉴于大环境如此, 一个政令,往往是需要很多很多情报支撑的,也是带有目的,在不明确的情况下,是需要去揣度的。 而现在便是如此。 不明所以,就用眼神问,这其中可是泗川郡发生了战乱,来不及禀报? 若是有忽略之处,知晓之人便要在此时主动站出来将事情说明白,主要是与他说明白了,如此,他才能心中有数。 可是。 冯去疾很快就收获了一通不解的眼神。 冯去疾一圈看下来,终于还是给内史腾递了一个眼神,而内史腾极其熟练的往后看了一眼。 顿时,一名治粟内史府内司署官员,移步出列,当堂道:「启禀监国,下官有疑!」 「哦?」嬴城问道:「方爱卿有何疑惑?」 司署官员震声道:「监国,这调仓之事,并非奇事,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空仓制郡,却是非寻常手段,除非一郡之内有乱臣贼子作乱,亦或郡守等朝廷官员为祸一方,地方势力盘庚错节对朝廷阳奉阴违,此类朝廷一时间无法制衡于郡,便以空仓之策,强制于郡。」 「只是不知,这泗川郡是有何不妥之处,竟要行空仓制郡之策。」 说完,司署官员安静的等待了下来。 问题他问完了。 至于监国如何回答,其实与他并没有干系。 冯去疾默不作声的目视青石地面,竖起耳朵准备听嬴城解释。 第309章 监国圣明 解释什么? 他能说,泗川郡是大秦的死亡之郡吗,一旦朝廷无暇他顾,就在泗川郡,以泗,沂、沭、汴、濉等河而成的郡,本应该水资源丰富,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却成为了造反之郡,陈胜吴广起义,攻下大泽乡,占领蕲县,而后迅速的向东席卷而去,攻下铚,酇,苦,柘,谯等县。 身为泗川郡的郡治之地沛县,也受到了陈胜吴广的席卷,陈胜吴广被扑灭之后,就在沛县,崛起了一位足以动摇大秦根本的人物。 所以,要什么解释。 既然天下将乱,那为了预防,那便先行绝户计,用粮食控制泗川郡。 「说起族群,关中才是夏部落的起源之地,自东有戎狄夷,自南有徐夷,淮夷,自北有夷,此虽不以为证,如今天下大同,皆为华夏之民,炎黄子孙。」 「而之所以要控弦泗川郡郡,是因为泗川郡地位特殊,楚国国都在我大秦的压迫下,先后南迁,从丹阳、郢都、鄀都、鄢都、江陵、陈、寿春,而就在这南迁的过程之中,酝酿了泗川郡这个特殊的郡县。」 「楚国国都无一在泗川郡,却均处于泗川郡四野,而整个泗川郡,近乎是楚国旧贵族的老巢,追朔五百年,皆为楚国王室。」 「当然,楚国早已不复存在,我大秦广纳四海之才,应当广博天下,以此为根据,确为不妥。」 「但经我反复思量,还是觉得泗川郡布防极为不妥,江东平定,蒙武将军驻守西南,楚国复国想要在会稽复国的代价非常大,那将会直面蒙家军。」 「而自陛下南巡之后,携五十万之数横扫南下至衡山,而后蒙武,李由众多将军继续南下横扫而去,故此九江,故障等地,盗匪绝迹,人心安定。」 「而再往南,苍梧,庐江等地,为我南边之地,算上南征军,近乎雄踞我大秦七十万之数的兵力,东南及南诸郡,楚国想要复国,举旗造反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而济北之地,同为我大秦军事屯聚之地,虽不及却也犹盛,继而,反复思量,东晦,四川,淮阳三郡,反而成为我大秦防备的薄弱之处,为南北之交界,若有乱南北皆可前往平定,但同样,若能占据泗川郡,将切断我大秦南北之联系,济北原和淮河原一旦失控,再加上关中之乱,那么整个东南诸郡朝廷便会无力控制。」 嬴城绞尽脑汁的乱说。 总之有什么不利之处就全都说出来。 不管对不对,给众臣找个对泗川郡动手的充足理由。 当然。 经历了这么多,也是他并不赞成一个观点,是人造就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他始终认为,是时代造就了伟大的人。 如果肉体抹除刘邦,项羽,他大可以以倾国之力,现成的黑龙卫和罗网,乃至于现在开始网络刺客,从肉体灭杀项羽和刘邦,大秦就天下太平了。 这是纯扯澹之事。 没有项羽,还有屈羽,景羽,昭羽,赵羽,芈羽的存在。 没有刘季,还有其他盛名在内外地方豪族。 大秦真正的问题是,始皇帝暴毙之下朝政紊乱,赵高祸国之下大秦对疆域的掌控山河日下,及至乱贼四起之后,根本没有办法扑灭反贼,反而,变成了反贼攻打关中的局面。 「泗川郡!」冯去疾愣愣出神,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嬴城,忍不住的惊道:「监国,圣明!」 何止圣明。 简直惊世骇俗。 这一次,嬴城站在了第五层在纵观全局,捕捉到那些他们无法察觉的危机。 「的确,泗川郡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沟通南北最重要的地方,监国 深谋远虑,老臣佩服!」 冯去疾惊叹而起。 着实被嬴城的一番话惊醒了过来。 隐隐深思,深觉泗川郡之重。 「监国圣明!」 而整个大殿之上的朝臣们,也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城。 彷若看到了一位熊熊而起的帝王。 可是在此时,却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太可怕了,皇室能有这样的人,是幸运,也是不幸啊,而于我们而言,更是如此啊!」 有重臣忍不住的心中轻叹。 嬴城之思,站在了第五层,而他们,只是在第一层。 与如此聪慧的人共同谋事,于他们而言,就彷若时刻都会被看穿一样。 就连嬴城自己都不知晓。 自己无意之中的想尽理由的解释,让自己差点在大秦变成神灵一般的存在。 本来他只是预防泗川郡的陈胜吴广起义,可又不能明确告知理由,只能想尽办法找理由。 可他完全不知道。 他的思虑远盛于别人,在思虑之中所寻的理由,变成了预言般的话语。 「既如此,丞相府尽快办妥。」嬴城说着。 迅速结束继续决议下一件事。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势必要涉及一件事,粮草调度。 尤其是如临晋道这种地方,接下来必然需要大量的后勤支撑,而这就需要调动关中粮仓来为临晋道的将士解决军粮问题。 而就在嘈杂的商议之中。 披甲在身,魁梧壮实的杨端和缓缓的走进了太尉府。 「末将杨端和,拜见监国!」 杨端和迈着稳健的步伐站在了殿中,微微躬身抱拳道。 而随着杨端和的出现,原本嘈杂议事的大殿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杨将军不必多礼!」嬴城道。 杨端和并未犹豫,从软甲之中掏出来一本奏折,抬手震声道:「末将接到监国之令,便马不停蹄回都述职,末将镇守国学府近四年,从择址起,至今为止,总计平定国学府刑徒叛乱二百四十七起,斩杀试图逃脱刑徒万余,虽有乱,但自末将镇守后,国学府刑徒皆按大监令之命服从调度,无有乱事发生。」 杨端和在简述自己的任职,也在结束自己的此前的任命。 此奏折一递,若无问题,那么他在阿房宫所做过的任何事情,都将翻篇,即便是存在过错,也不能再被拿出来指摘。 而现在。 他将以新的身份任职。 中守都统帅! 这算是加官进爵了。 嬴城并没有打断杨端和述职,认真的听完杨端和说完,而后安静的翻看着奏折。 足足翻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其实内容并不多,更多的是,他在等有人对杨端和提起质问。 这是每一位在外领兵的将军都需要做的事情。 始皇帝对每一个驻守营的将军,都给予了非常之大的权柄,近乎于到了军事自理的程度。 而只要驻守营的将军不犯谋逆,横征暴敛等大问题,在一些小事上,基本是无视的。 一旦在此时无人质问,那基本上,在历任期间无论做过什么事,都不允许再有人弹劾了。 这和虎贲营,破燕营这些却又不同。 杨端和领军令守卫此前的阿房宫,近四年的时间,哪怕是杨端和家在咸阳,也不能如王贲那般,有事可以回家。 近四年,杨端和基本上吃住均在阿城! 许久。 见朝堂安静无声,嬴城这才道:「杨将军守卫阿房宫有功,赐千两金。」 「末将谢监国恩赐!」杨端和心中大定,没有半分抱怨的道。 以他在阿房宫四年的功劳,足以让他加官进爵,闲养后半生,福泽子孙,现在却仅仅赐千金,这非他无怨,而是他明白,距离封侯,他现在仅剩下一步之遥。 这一步。 就看他能否平定匈奴之乱。 以他现在大庶长爵位,想要再进一步封侯,单凭镇守阿房宫是远远不够的,身为将军,只有真正平定四方的将军,如王贲般,才能封侯。 若说他杨端和不想封侯,是不可能的。 同为一辈中人的王贲早已封侯,拜护国都尉,而他不比王贲差,却只是上将军,领大庶长爵,这其中种种,全因为昔日国尉王王翦的原因。 或者说,他杨端和没有机会一展军事才学。 而如今。 正是他封侯的机会。 而此时。 旁观之中的李斯,冯去疾两人,也是暗暗吃惊的看着嬴城。 「真的是越来越游刃有余了啊,比起刚开始的青涩,短短半年的时间,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朝堂的规则。」李斯心中忍不住的感慨。 比起年前那个在朝堂之上一股脑往前冲,无所畏惧的嬴城,现在的嬴城,变的越来越可怕了。 虽然嬴城没有过多的言语和动作。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足以令杨端和听令行事了,至少在始皇陛下没有直接出手干预之前,现在的杨端和,唯嬴城之命是从。 而这才是嬴城真正可怕的地方。 这样的自学自省的能力,连他都畏惧。 也不知道,始皇帝会不会畏惧嬴城。 「杨将军想必已见咸阳烽火今夜燃烧之事,匈奴越过北方防线南下,乱在河东,极有可能进攻临晋防线。」 嬴城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的说道:「不知将军有何良策应对来犯之敌。」 杨端和微微一顿,摇头道:「末将接令之后便思量再三,黄河天险在此,此时并非寒冬之际,河道不结冰,匈奴想要跨过黄河进犯关中,只有通过渡口跨越。」 「而在临晋道,有三个渡口可供匈奴渡河,其一为夏阳渡,夏阳渡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必须严防死守夏阳渡。」 「其二为吴王渡,此地需在临猗重兵防守,其三为临晋渡,此三处渡口,均要有重兵防备。」 「除此之外,还需要防备郃阳,蒲坂二弟。」 「此五地沿江设防,纵然匈奴有百般本事,内应接应,也休想横跨黄河一步进入关中。」 【鉴于大环境如此, 「但此策为下策之法,匈奴深入我大秦境内,纵然可以借助黄河天险令匈奴无法跨越黄河进入关中,可防守之下,必然造成匈奴荼毒河东以东之地。」 「上策唯有灭敌之策,决不能行防守之策。」 杨端和微微一顿,道:「上策末将思虑未全,而且此时匈奴行踪未定,攻守未定,也不应以固策应对,当探敌先机,临机而决。」 「至于中策,末将认为,在匈奴未至河东之际,下令河东坚壁清野,百姓入城避祸,清扫四野之粮囤于城中,匈奴不善攻城,且南下而来长途奔波,早已疲乏,且军备不足。」 「诱使匈奴攻城,如此,便能让匈奴在河东寸步难行,借此伺机而动,寻求灭匈奴之机。」 「只不过,匈奴至河东,短时间内无法平灭匈奴,短则半年,多则无算, 恐怕到时候,河东必然是生灵涂炭的局面。」 「末将不敢托大,此乱最少半年,方能平灭匈奴。」 杨端和说完,大殿内的众多朝臣便忍不住的滴滴咕咕起来。 冯去疾甚至忍不住的问道:「半年,时间太久了,到时候,河东变成什么样子,难以想象。」 嬴城也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半年,匈奴之乱持续的越久,秦国所面对的危机也就越重。 唯有速战。 「军国之事,非速决之事,行军半月乃至数月也为寻常事,即便是临阵对敌,也需要探明敌情而非贸然决战,甚至于打败敌军,其乱军四散而逃,也需要数月的时间追击抓捕。」 「这其中,溃败之后重整旗鼓也不乏多例。」 「尤其是,我们要面对的是,匈奴和东胡人,此蛮夷皆擅骑战,其弓马娴熟,行动迅捷,想要在短时间内击溃,绝非易事!」 杨端和毫不掩饰的回道:「末将所说半年,是最少了,若真如情报所言,十万匈奴人南下进犯关中而来,恐怕不止河东一地会受到波及,其周边三川,上党,河内,太原,乃至于邯郸,东郡,砀郡,都会受到波及。」 「北方多丘陵山川,便是平原也是一马平川,没有复杂的水网阻止骑兵纵横,这是很难限制骑兵纵横的,而真有十万铁骑,比之黄河汹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有刑徒为军,在兵力上,我大秦占据人数之优,有河东四郡堪舆图,且昔日老将依旧在军中,我大秦同样占地利之优。」 「天时地利人和我大秦皆占,匈奴是一定会被全灭的。」 杨端和说完,便安静了下来。 这是他对目前形势的预判,匈奴之乱绝非一时能解决。 尤其是。 他更加担忧的是,匈奴避战! 第310章 王贲的暴怒之火 内朝议事直到深夜才结束。 翌日。 天下大乱在即。 咸阳城中的百姓们犹如毫不知情般。 每天早出晚归,各自都在忙碌之中。 恐慌连一天都没有持续,便忘记了烽火燃烧之事。 频阳的煤矿还在挖,田地里的草还在锄,沟渠中的人还在修渠,各县内的建设商行开始了动工修建官员府邸,教化司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准备到了今年四月,终于开始了学府修建。 廷尉司大清早的便开门,比府衙的人还要多,小到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到灭门惨桉。 而就在这清晨。 天不亮。 嬴城一身疲惫的站在渭阳君府邸。 没有大张旗鼓的送葬队伍,也没有如王翦般天下缟素般为嬴傒送葬。 只有宗室来人为渭阳君送葬。 「诛杀反贼,为渭阳君还一个公道。」 「诛杀乱贼,还渭阳君一个公道。」 而就在送葬队伍低调的沿着街道行走不远,有围观的百姓震声怒吼。 人不多。 却康慨激昂。 听到这样的声音,嬴城摇了摇头,便上了铜车返回了咸阳宫。 为了应对渭阳君之事。 他不得不上演了一出全城缉拿刺客的戏码,嬴天带着宗***府兵在咸阳城闹腾了三日。 而这,也会持续上演十二日。 渭阳君嬴傒患病卧床,疏于防范,遭刺客袭杀,遇刺身亡,宗室震怒,誓死缉拿刺杀,全城搜查。 籍此。 嬴天会带着宗***府兵横扫整个咸阳城,而廷尉司,户籍司会再一次的对咸阳人口进行彻查。 咸阳城会再一次的进入动乱之中。 「历史,没有真相!」 嬴城很快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只要大秦存续,没有人会知晓,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陇西! 此时的陇西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王贲率领三千骑狂奔在西方道之上。 西方道从关中汧县而出,跨过陇山并没有直线入陇,反而向南拐进入了秦州,也就是天水,甘谷,武山,襄武,渭源五地,这是一条粮商道,也是一条渭水的发展之路,更是一处锁候之路。 沿着渭源发源一路东流渭水,自咸阳西进修建西方道,沿着渭水发展出的农耕文明自古便是粮道,而关拢道,将西之河西,东之关中,南之汉中巴蜀,北之河套锁在萧关,大散关。 而就在甘谷,渭水支流之一的通渭河汇入渭水,沿着通渭河北上,便会抵达通渭,乌氏部落的族地。 整个天下的族群聚集地,均是依河而兴,非渭水一条。 轰隆隆! 王贲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抵达甘谷,进入了一条北上大道,这条大道乃是运送牛羊马的主路,非常适合骑兵的通行,王贲在狂奔的战马上撕咬着晒干的羊肉脯,用烈酒狂灌着咽喉,而后拳头大的馍被三口吞了下去,又狂饮了半壶水。 与王贲有同样操作的还有紧随前行的三千将士。 日落西山,残阳笼罩在大地。 王贲突然摆手拉住了狂奔中战马的缰绳,「全军停止前进。」 远远的。 王贲见到前方黑龙旗猎猎,似有十万大军安营扎寨之景。 不明情况,王贲沉声命令道:「斥候前探大营!」 陇西的情况复杂,不敢大意。 很快。 斥候就回来禀报,一同前来的还有着甲的蒙毅。 「蒙公,可是蒙公?」 「王将军,可是王将军!」 两人见面,均有万分激动。 「陛下如何了?」王贲急忙上前问道。 蒙毅深吸一口气,道:「回营容我详述于将军。」 「好!」王贲没有追问,而是向前抬手,所带虎贲营将士迅速的席卷为一条长龙,向着前方大营席卷而去。 很快。 王贲随着蒙毅进入了营帐林立的营地,来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营帐外。 蒙毅的一个动作让他眉头紧锁。 黑甲卫,内侍,应是始皇陛下所在,可是此时的蒙毅,没有半分的通报,便带着他进入营帐。 这太过反常了。 「吓!」 可刚进入其中,王贲更是被吓了一大跳。 整个营帐之内竟然遍布着携带兵器的内侍,内侍的兵器奇形怪状,拥有如此兵器的,只有一直隐于幕后神秘的黑龙卫。 「见过护国都尉!」而就在王贲疑惑之中,防守严密的营帐深处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王贲眉头暗锁,似乎第一眼就十分反感这个被黑袍笼罩,躲在阴暗之处的人。 「末将王贲,拜见陛下!」王贲知晓,这应是始皇陛下的营帐,君臣之礼自不可废。 「黑龙卫黑龙先生!」倒是蒙毅简短的介绍,而后搀扶起王贲,道:「王将军,实不相瞒,早在七日前,陛下便遇刺昏迷,这七日,医师日夜救治,但陛下情况,不容乐观。」 话音未落。 「什么?」王贲一惊,狂吼而出,勐然冲向了营帐深处。 侍卫出手就要阻止,王贲冷厉的目光杀气腾腾的抬手一巴掌将阻止的侍卫扇飞了出去,怒斥道:「滚开!」 「陛下呢,陛下呢?」 阴暗之中的黑龙先生摆了摆手,诸多内侍这才让开。 王贲怒容满面的冲上前去,在一道屏风之后,见到了躺在床榻之上的始皇帝。 「陛下,陛下!」王贲忍不住的要趴在床榻上。 「王将军!」黑龙先生却是轻轻抬手,阴暗的眼神盯着王贲。 王贲深吸一口凉气,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听闻陇西出事的消息之后,他便让虎贲营都尉杨锋请命太尉府,调动虎贲营大军入陇。 而他则是先行率领三千将士赶来。 本以为,只是卫尉校尉张天遇袭,乌氏部落谋反,围困于始皇陛下。 没想到。 此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比起一个月前的样子,不知要消瘦多少的始皇陛下,王贲紧紧的攒着拳头,一脸敌意的扫视着营帐内的所有人。 「黑龙卫,卫尉,罗网,郡兵,内侍,近十万人,连陛下都保护不了吗,废物,一群废物!」 王贲怒训道:「负责救治陛下的何人?」 「下官大医令夏曲!」一侧一脸疲惫的夏曲急忙道。 「陛下情况如何?」王贲冷漠的问道。 「陛下之情况,不容乐观,恐,无回天之力!」夏曲如实禀报道。 「哼,无回天之力,说的好听,老子看你是没有全力医治。」王贲冷声怒斥,一把揪起了夏曲,杀气腾腾的道:「陛下无恙,你们无恙,陛下若死……」 王贲说着,冷漠的盯着一个跪地匍匐的医师,勐然出手,一拳锁命的砸裂了医师的脑袋。 「老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夏曲和众多的医师都被王贲吓了个半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直呼饶命。 【鉴于大环境如此, 「王将军,稍安勿躁,当日之情景……」蒙毅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劝阻。 王贲吓人的目光扫向蒙毅,冷声道:「乌氏部落如何处理了,军营谁在主事,即然已有七日,为何在此安营,都过的很安心,怎么,二位打算要将此事隐瞒到什么时候,等着陛下的尸体腐烂吗?」 整个营帐只有王贲一人,遍布黑龙卫,可王贲毫不掩饰的自己的怒火,对蒙毅没有半点情面可言。 「各营现在暂听令于我,知晓陛下有事也仅限于主将,至于乌氏部落,离开通渭宫之后,便没有再关注。」蒙毅对王贲的怒斥没有脾气,只能叹道:「陛下出事之后,我便迅速下令通渭宫诸将回营统兵,沿途布防,我秘密携陛下回咸阳。」 「奈何刚离开通渭宫不远,便遭到了乱贼的追踪,无奈之下,只能退守安山,固守待援,各营相继抵达安山退敌之后,为求稳妥,我便下令大军屯聚稳步前往甘谷。」 王贲眉头紧锁的盯着蒙毅,又看着黑龙先生,怒道:「废物,囤聚兵马以守陛下,缓步前行,是你最愚蠢的决定!」 「召集各营主将,校尉,从现在起,你们护好陛下的安危,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操心。」 「这!」蒙毅微微犹豫,看向了黑龙先生。 王贲这一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要掌管军营军权,着实不妥。 而且,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言语凌辱他们了。 「陛下昏迷之前并没有留诏,黑龙卫身份特殊,三军无主,只能依靠黑龙令暂时号令三军,但这并非长久之法。」黑龙先生沙哑的解释道。 「陛下危在旦夕,谁不听令,杀了便是,瞻前顾后,延误良机。」王贲稍微冷静了下来,冷哼道:「现在唯有日夜奔行,尽快返回咸阳。」 「但情况不明,敌人更不明,那便一路杀回咸阳,清扫陛下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人,骑兵伺机而动,步卒断后奔命,全速前进。」 「陇西是我秦国的,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苟且潜行,聚兵慢行,均是下策。」 「各营云集,凡是调动便需要一个多时辰,三更造饭,五更行营,天黑还要安营扎寨,凭白浪费时间,唯有抛却步卒,辎重,行营等,聚集骑兵为一营,轻骑简行,带足口粮,不起灶,不停歇,日夜不停返回。」 「而既是陛下在乌氏部落遇刺,那么,就必须抓捕乌氏部落族长,首领等人,不管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斩灭乌氏部落三五族群,以平复陛下之怒。」 「反而,你们如此大规模的将乌氏部落的兵力撤回,随陛下返回关中,对乌氏部落不管不问,这就是在明摆着在告诉乌氏部落,陛下遇刺且伤势不轻,自爆弱点,即便是乌氏部落忠心,也会在此时首鼠两端,静观其变。」 「而现在,你们应该庆幸,乌氏部落没有谋反之心,若不然,通渭塬你们都未必能离开,乌氏部落若有谋反之心,在陛下遇刺无令之时,便会迅速造反,将你们击溃,控制陛下。」 「而我这一路所见,未见陇西各城兵马调动,封锁陛下遇刺消息固然重要,陛下无令固然无法调动郡中兵力,但陛下行营所在,即是天下之令所出之处,事从轻重,陛下昏迷,身在中枢要害之地,必要之事,控弦天下之兵也并无不可,拘泥于礼法,按照现在的行军,抵达咸阳怕是还有半月有余,凭白浪费时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发令各城清扫沿途,让各营管控陇西各地,反而聚集兵马,毫无用处。」 王贲努力的让自己平复下来,让这两个酒囊饭袋明白自己的决策究竟是多么的愚蠢 。 毕竟。 现在还需要这两人通力合作,也不能直接一刀砍了这两个废物。 「一切听从王将军吩咐。」营帐之内短暂的沉默之后,蒙毅终于还是松口道。 「这是黑龙令,可号令三军,请将军暂领三军!」黑龙先生也忍不住的道。 「哼!」王贲冷哼一声,看都没看黑龙令,「老子是太尉府护国都尉,号令三军,何须黑龙令,老子倒是要看看,哪个废物敢抗命不遵。」 说着,王贲一脚将刚刚拦在自己面前的黑龙卫踹翻在地,哐当哐当的离开了营帐。 而就在王贲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嬴城任命为西守都统帅,要霸道的接手陇西军事之时。 临晋道。 夏阳! 杨端和安静的站在夏阳渡渡口处,盯着茫茫夜色,同样变得无比的阴沉。 「日夜不休,一个时辰一报,我要时刻掌握匈奴人的踪迹。」杨端和披甲夜巡临晋道,命令道:「尤其要注意,东胡人和匈奴人是否分兵。」 「至于太原李枯,放匈奴过来,而后封锁灵台关。」 「传令上党齐武,若匈奴入境急行军入河东,不必阻敌,放匈奴过境。」 「传信于李信,太行八陉,务必封锁,以防止匈奴逃窜。」 「河东啊,也只能让匈奴人入河东了,若不然,这条战线,便拖的太长了。」 而此时。 太原郡。 寿阳! 太原郡守将李枯站在城头冷漠的盯着城外鬼哭狼嚎的匈奴人。 一座又一座的篝火连绵近十里地,将寿阳东侧点成了通红一片,光亮如白昼。 「屋里哇啦嘎嘎!」 不时的,还有匈奴人在城外叫嚣,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胡话。 他知道那肯定是辱骂他的话,但他,听不懂,调整心情只当是夸赞他据城不出,连放箭都没有的决策多么的英明。 第311章 匈奴南下 「将军,匈奴营地看似连绵一片,人数众多,却毫无章法,如一盘散沙,若是夜神趁着匈奴人熟睡,夜袭匈奴大营,必能重创匈奴骑兵。」 寿阳城头之上,一名校尉将军忍不住愤怒的道。 匈奴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将营地驻扎在寿阳城外,屡次挑衅,实在是难以忍受。 尤其是。 匈奴人并没有安营扎寨,一点防范都没有。 「半夜偷袭,必能功成。」校尉将军震声道:「末将请命,夜袭匈奴营地。」 太原驻守营守将李枯摇了摇头,道:「匈奴十万骑,即便是散乱四地,也绝非我们可以应对的。」 「偷袭容易,可想要回来,就难了。」 李枯否决了校尉的请命,道:「回去休息吧,看起来,匈奴是不打算攻城了,我们也没必要平白增添伤亡。」 面对李枯的怯战,校尉愤怒道:「将军,匈奴人深入我疆土深处,岂能眼看着匈奴人肆虐太原。」 「若是无法在此地拦住匈奴人,整个太原都将在匈奴人的铁骑之下。」 李枯目光一愣,冷哼道:「违抗军令,擅自出战者,斩。」 「若非匈奴人不擅攻城,且目的并非寿阳,以城中兵力,怕是不到半日便会被攻破。」 「夜袭,看似匈奴人行营杂乱无章,可你想过没有,纵深十里的营地,足以应对任何方式的夜袭。」 「你以为匈奴人都是傻子吗,距寿阳城如此之近,毫不设防?」 李枯暴躁的训斥,压下了众将士愤怒之下所产生的想法。 他也愤怒,可是那又能如何。 自从得知朝廷的军令之后,他便守在了阳泉关,防止匈奴人突然从太行山冒出来。 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匈奴人竟然从阳泉关北四十里的虎豹岭冒了出来,一路狂奔突袭了阳泉城,急忙之中,他率军回援阳泉。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匈奴人攻破阳泉城之后,掠夺了阳泉仓,不守城,甚至连城中百姓都没有劫掠,便离开了阳泉,直奔寿阳。 急忙之中,他再次率军来到寿阳,可匈奴人竟然并没有攻城的意思,反而在城外安营。 越过寿阳,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其实他更清楚,以目前在太原的兵力,除非匈奴人下决心攻城,若不然,他根本无法将匈奴人拦截下来。 贸然出击,只是徒增伤亡。 挑衅寿阳城内的守军,只是想要引诱他出战。 避城不出,才是现在最正确的选择。 虽如此。 但他还是不敢大意,现在考虑的不是他们夜袭匈奴人,而是匈奴人是否要夜袭他们。 匈奴人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一旦城门被破,寿阳城他纵然是有千般本事,也挡不住匈奴人。 「憋屈,太憋屈了!」校尉将军甩着膀子不满的怒吼了一声,气愤的转身离开了城头。 李枯见此,摇了摇头,巡视了一遍城防之后,也回去睡觉了。 匈奴人并没有打算攻城,正如李枯所料般,到了后半夜,整个阳泉城外安静的落针可闻,连篝火都只剩下星星点点,零散的几处。 轰隆隆! 然而。 就在天未亮之时。 整个阳泉似有地龙翻身般,房屋摇晃了起来。 正在睡熟之中的李枯惊醒翻身,惊问道:「发生了何事?」 虽如此问,李枯已经迅速的着甲冲了出去。 「将军,匈奴人有动作了。」有守夜的将士跑来禀报。 李枯眉头一皱,也顾不得其他,迅速的跑向了 东城头。 这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 站在城头,只见城外烟尘滚滚,一股股匈奴骑兵急促的原地打转。 而在最前方的匈奴大营,已经离城数十里地,迅速的消失了视野之中。 数十万骑兵纵横,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巴。 「这是,榆城方向啊!」 李枯心中微微一沉,此时的情况令他十分不舒服。 匈奴人拥有攻城拔地的实力。 但是却没有选择攻城,反而不惜绕路远行。 这才是最令他担忧和无奈的。 单凭太原的兵力,很难在城外正面拦截匈奴人。 如此。 只要匈奴人不攻城,那他就毫无办法。 「派遣斥候跟着匈奴人的动向。」李枯心情糟糕的命令道:「传令榆城守将,据守城池,避战不出,寿阳城中其余将士,随我前往晋城。」 李川迅速的下令。 李枯的命令让校尉十分不满,怒道:「将军,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匈奴人一路在太原横行无阻,而我们毫不阻拦?」 「执行军令,再敢多嘴,休怪本将军拿你祭旗。」李枯冷厉的沉声道:「你跟本将军回晋阳!」 说罢。 李枯便下了城墙,头也不回的回到营中。 李枯乃是太原郡驻守营守将,没有统帅发令之前,拥有对太原郡军事绝对的统治权,调动之权,绝不是校尉能够撼动的。 纵然此时有将士一心求战,可在李枯的军令之下。 寿阳守军还是迅速的收拾装备,在匈奴人消失之前,同样出发前往榆城,晋阳二地。 因为大多数是步卒的原因,行军速度要缓慢许多。 前行不过二三里地,匈奴便不见了踪迹。 「报,将军,匈奴人沿着潇河直奔榆城而去,其行营之速度,已经抵达潇河乡,并无任何歇息之意。」 「而且将军,匈奴人非常奇怪,附近乡里闻声而动,听到匈奴人来了,纷纷躲避,可匈奴骑兵竟然没有半分追踪的迹象,反而视若无睹的直奔榆城而去。」 半个时辰过去,李枯带着近万步卒行走在直通晋阳的山道上,来来往往的斥候不断的往返,时刻向李枯禀报匈奴人的动向。 「这么快?」李枯眉头一皱,从寿阳到榆城近三百里地,步卒需要整整三日才能抵达,即便是骑兵,也需要两日。 可现在。 这才半个多时辰,匈奴骑兵已经狂奔五十多里地,若如此,只需要半日,匈奴就到榆城了。 「这,匈奴人要干甚,疯了吗,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这战马岂不是要跑废了?」不满的校尉此时态度微微平和下来,听到斥候禀报之后,忍不住的惊道。 「何止,倘若匈奴人这样跑,说不得,我要转守为攻,突袭匈奴大营了。」李枯眉头紧锁的道:「如此下去,匈奴战马至少废掉一半,便是正面遭遇,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堪舆图!」李枯眉头紧皱的沉声。 迅速的,一名亲卫拿着一张巨大的羊皮卷铺在了李枯面前的地面上。 跟着,李枯和几名随行的校尉蹲在了堪舆图旁边,一个个眉头快要锁成山川了。 「将军,按照匈奴以往的习惯来说,所过之处,必是抢掠屠杀之景,用之尸横遍野形容也不为过,可从阳泉,昨夜的寿阳,今日的榆城来看,匈奴人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反而,更像是急行军赶路。」 「而且,末将有种感觉,或许昨夜吴将军想要夜袭匈奴大营的想法,是一条良策。」一名校尉忍不住的道: 「从虎豹岭到寿阳,也是三百余里地,而且匈奴进攻阳泉掠夺粮草,并未歇息,昨夜匈奴骑兵,乃是人困马乏之状。」 吴校尉闻言,顿时暴躁的起身,吼道:「我就说,我就说,匈奴连防卫都没有,就是夜袭的良机,奈何你们都不听我的,凭白错失击败匈奴人的良机。」 李枯白了脾气暴躁的吴校尉一眼,没有理会,而是盯着堪舆图道:「继续!」 那名校尉也没有理会,而是沉声继续道:「而且,恐怕今日匈奴人的目的,并不是攻城,而是过河,过潇河,若不然,也不会如此急迫。」 「倘若匈奴人在我等反应过来,横江拦截,虽在兵力上依旧有巨大的差距,但倘若我们聚兵以潇河防守,足以拖延匈奴人南下的七八日。」 「到那时,上党,河东,衡山,邯郸均可以支援而来,将匈奴人彻底的拖在太原。」 「而现在,即便是将军速传榆城守将守住潇河,也来不及了。」 「而这一步慢,步步慢,匈奴人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过灵石桥,过汾水,入河东,而非攻打晋阳。」 「真正让末将想不通的是,匈奴人昔日盘踞在河套之地,太原与河套隔着重重大山,匈奴人并未涉及太原之地,可看看这行军路线。」 「将军在阳泉关,匈奴人避开将军从虎豹岭那种人迹罕见的地方出来直奔阳泉,待将军回援阳泉,匈奴人没有半分停留的劫掠了粮草直奔寿阳。」 「昨夜无疑匈奴有奇人谋兵,毫不设防却成了最好的防守,令我们不敢轻易的夜袭。」 「而今日,从寿阳到榆城这一路虽是平原,却也是山岭奇多,其中大路小路更是四通八达,如果不是对此地地形极为熟悉者,匈奴绝难如此迅捷而目标明确的直奔榆城。」 「而榆城,看似是匈奴的目标,可其地位,仅是晋阳与寿阳的城郭,做中转之用,在潇河之北,一旦匈奴渡河,对榆城便没有了威胁。」 「而从南部诸城来说,只有再往南的祁城拥有防守的兵力,这中间相隔四百余里,无论此时从晋阳调兵还是我们追击而去,均无法对人困马乏的匈奴造成威胁。」 「这长达千二百里的地方,恐怕,无法及时的防守灵石桥。」 校尉眉头紧锁的分析。 令众人纷纷沉默了下来。 「匈奴人的动作太快了,若真是如此,那真的是要一步快步步快,而老子他娘的竟然就这么放任匈奴人,横穿了太原郡!」李枯捏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可,他不认为他的昨日的决策是错误的。 寿阳守军不过一万,面对气势汹汹的匈奴人,只有守城待援。 他也想象不到,为什么匈奴人对太原地形如此熟悉,对太原军事布防如此熟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开了第一道防线,避开了太原驻守大营,在太原守卫最薄弱的地方横穿而下。 太原驻守营有三万兵马,骑兵近万,主要分布在与雁门郡,代郡相邻的北边和与恒山郡相邻的八陉之处,后方只有驻守灵石关的三千兵马,晋阳营地的三千,其余各城,只有人数不多的郡兵防守。 寻常情况下,发现匈奴踪迹,召集守军抵挡便是,况且一旦匈奴骑兵太多无法应对,四周皆是求援之地,足以拦住匈奴南下。 可现在。 「本将军相信你的判断,不能再空白浪费时间了,既然匈奴想要决然南下,那便关门打狗。」李枯沉声道:「改道,去榆城。」 「传各营,直奔祁城。」 「只有豪赌一把了,赌匈奴人誓死南下,而非攻城略地,若不然,如此追击而去,恐怕我们会被匈奴分兵蚕食了。」 李枯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此时匈奴兵力远盛于太原驻守营,一旦在野外遭遇,面对匈奴骑兵只有送菜的份。 但是。 李枯在赌,赌匈奴人不会在祁城停留,不会分兵截机奔赴祁城的守军,等到大军汇聚祁城之时,匈奴会攻打灵石关。 并且,破关之后会毫不犹豫的冲进河东。 然而。 就在李枯下令全军前往榆城之中,斥候再次马不停蹄的回来禀报道: 「报,将军,匈奴人分兵了,似乎是东胡人和匈奴人分兵了,有数万骑,过了榆河之后,分兵南下,沿着榆河南下,往上党方向进攻而去。」 李枯眉头一皱,只能摇头一叹道:「匈奴人和东胡人真的是疯了,这是要置之死地啊,如此行军,此战过后,匈奴战马会废掉大半啊!」 但凡懂兵事之人,即便是能做到日行军千里,也不会急行军。 驿丞八百里加急奏报,会跑废三匹战马,才能将军情在一日之内横跨千里之地传递。 再好的战马,百里之地必歇三刻以上,三百里地之后,战马会不会废只能听天由命。 现在! 李枯不做多想,急忙道:「速去禀明齐武将军,我们行军不变,盯着匈奴人的动向,既然匈奴人将战场选择在了河东,那便围了匈奴人,再行围剿。」 「此战过后,匈奴再无南下之力。」 然而。 此时的李枯完全不知晓,匈奴不惜一切代价南下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312章 该来的,总会来 「终于来了!」 淮阳郡登封县纶候府,公子显终于长舒一口气的激动起来。 在淮阳他等了近七日的时间,终于等来了匈奴人南下的消息。 「传令全军,进南阳!」 「匈奴南下,应举国兵力讨伐之,东郡焉能独善其身,护卫关中,灭匈奴,还我大秦河山无恙!」 公子显振奋的说着,如此说着,也如此做着,一队队信使被公子显派了出去,明目张胆的前往南阳,前往咸阳通报。 师出有名,如今,匈奴南下,危及国都,理应勤王。 「纶义愿誓死追随殿下!」 纶候之子纶义震声跪拜道。 「哈哈哈,若我赢显功成,纶氏必为王!」公子显大笑道。 然而。 在此时。 南阳。 一支浩浩荡荡的万骑,横陈在武关之外。 「辛胜将军,我是来灭匈奴的,还请开关让我入城,听闻匈奴南下,来犯关中,我知道父皇不会责怪我擅自调兵而来,但是,就算是父皇责罚,也容我先灭了匈奴解关中之危再容父皇怪罪。」 「辛胜将军,难道你不知晓匈奴已经悄然南下,有乱贼为匈奴引路,威胁于关中,而现在关中兵力不足,若是匈奴进犯关中,无兵可挡,岂不是让匈奴人荼毒关中。」 「我身为陛下之子,如何能坐视不管,听闻之后,便率轻骑而来,决不让匈奴乱我大秦。」 魁梧壮汉模样的公子荣禄,手持一杆长枪,站在武关城外大喊。 身后,万骑躁动不安。 「五殿下,非末将不理解殿下卫国之心,只是末将所得军令,封锁武关,不得进出,实难放殿下入关啊!」 辛胜一脸难色的站在城头大喊。 「老匹夫,你放不放行,若不放行,老子攻城了。」公子荣禄闻言,挥抢指着城头,怒吼道:「你得的是谁的命令,陛下的命令还是那嬴城小儿的命令?」 「反了天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诸皇子还没有死绝,我秦国还轮不到他嬴城指手画脚。」 「今日若是父皇下旨阻我,我嬴荣禄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就回苍梧,但倘若是嬴城的命令,那便放行,老子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辛胜脸色铁青,暗骂公子荣禄莽夫,他辛胜虽未封侯,但也是独领一军,大秦上将军之一,岂容如此辱骂。 但是。 「五殿下莫非要裂土封疆不成,无令入南阳本就犯忌,末将倒是也想问殿下一句,殿下若能拿出陛下调苍梧营入关的旨意,末将自大开城门,放殿下入关。」辛胜冷声回道。 「***的辛胜老贼,开城门,放我入关,老子要杀匈奴,老子要灭匈奴。」公子荣禄单枪匹马的站在武关之外怒吼。 辛胜手都在颤抖,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绝对举箭把公子荣禄这个莽夫射杀在城门外。 但是。 「五殿下不是忧心关中之危吗,不是一心想要灭匈奴吗,末将倒是可以为殿下指一条明路!」辛胜忍着火气的道: 「殿下不妨去三川郡,过轵关陉前往河东,不敢隐瞒与殿下,匈奴南下,太尉府决议据黄河天险防守,与匈奴一战,此战,必在河东。」 「你说的可是真的?」公子荣禄闻言,眉头紧皱的问道。 「末将不敢隐瞒于殿下。」辛胜震声回道。 「好,本殿下暂且相信你,若是假的,纵然是你上将军,本殿下也斩了你的狗头。」公子荣禄说罢。 拽着缰绳,提着长枪,调转马头向北,震声道:「全军北上,前往洛阳。 」 轰隆隆。 不过片刻的时间,横陈在武关外的万余骑兵,便惊天动地的向北而去。 可这一幕,让城头的辛胜露出一脸的怪异之色。 「……」 「这莽夫违抗军令,擅自调动驻守营,不会真的就是为了守卫关中,来灭匈奴的吧!」 辛胜忍不住的滴咕,自从郡治划分后,各地均分驻军,谓之驻守营,在郡内驻守营可随意调动,但是郡外必须要有陛下调令。 一旦擅自调动,形同谋逆。 而现在。 「算了,此事我还是先行禀报太尉府,让太尉府去头疼吧,不过看这莽夫的行军速度和粮草补给,恐怕是轻装简行,希望不要在三川郡惹出什么乱子吧。」 辛胜摇了摇头,正当要回去写军报之时,城外却又来了一支队伍。 「盛威将军张唐,携本部五千骑,奉命回都。」 闻言的辛胜面色一喜,急忙探头看向了城外。 「张将军!」辛胜惊喜道。 「竟是辛将军镇守武关,这就怪了,不是匈奴南下吗,莫非南边也有强敌来犯?」见到辛胜,张唐第一反应是奇怪。 「开关,迎张将军入关。」辛胜却是没有太多犹豫,迅速的下了城头,打开城门亲自迎接张唐入关。 简单寒暄,张唐疑惑问道:「似乎五殿下也从苍梧来了,不知为何,却北上而去。」 「而匈奴应是南下而来,破燕营却驻守武关,实是不解。」 辛胜摇头一叹道:「五殿下无令而来,恐怕若非将军赶来,五殿下为了入关会下令攻城。」 【鉴于大环境如此, 「而且实不相瞒,此次四关齐守关中,实乃天下纷乱,非匈奴之乱,想必将军是从武关道而来,不知淮阳登封,六殿下公子显已经汇聚近五万兵马,随时准备进入南阳。」 张唐闻言一惊,不敢相信的惊问道:「莫非?」 「慎言,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参与的好,将军回都述职,我驻守峣武道不失,其他之事,还是不要参与其中。」辛胜急忙阻止张唐往下说,陪同张唐下,道:「如今朝中局势也是如弦紧绷,稍有不慎,也是弦断弓毁。」 「如此说吧,陛下并不在都城,如今天下调动之令,尽自监国而出,然而,监国越权摄军政于天下,此举虽是暂缓之策,但稍有不慎,便是大祸在身。」 「将军回都,还是尽快前往临晋防线,莫在都中久留。」 张唐眉头紧皱的道:「那陛下呢?」 辛胜眉头紧锁的摇头道:「已快半月有余未闻听陛下消息了,若非如此,监国也无法摄军政大权。」 「贼娘的,这叫什么事!」张唐怒骂一声,道:「既如此,我便不再在武关久留,待天下稳固,偷得闲暇,再与将军叙旧。」 「将军保重,要务在身,不便相送于将军,那便在此作别,闲暇再叙。」辛胜抱拳相送,张唐迅速的离开了武关,而辛胜则转身回到了营中。 …… 江东。 蒙武眉头紧锁的盯着太尉府军令。 「南守右都统帅,辖六郡兵马?」蒙武疑惑的盯着太尉府信使。 「太尉府军令,三公为证,将军暂领六郡防务,决断六郡,太尉府只有一个要求,六郡之内,凡有乱,将军必须迅速平灭。」信使回道。 蒙武沉声问道:「这是太尉府的意思还是监国的意思,陛下呢,什么时候,太尉府可以越过陛下摄军政于外了,本将军身为护国都尉,还从未听过。」 「监国知晓将军会如此说,临行前,特书信一封于将军,请将军自决。」信使回道,再次掏出一封信。 蒙武眉头紧锁的盯着信使,停顿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这才接过信封,当着信使的面看了起来。 许久。 蒙武将信塞回信封之内,用布包裹后藏在了胸口,道:「暂领南守右都统帅也不是不可以,请信使回于监国,有我蒙武在,江东六郡,自可无恙,但,关中之危解除,若无陛下之令,本将军自会回都,面禀陛下。」 「将军所言,下官定只字不差,禀报于监国,既如此,那下官这便回去复命!」信使说着,退出了营帐。 而就在信使离开营帐不久,蒙武左思右想,还是沉声道:「蒙洪听令。」 「你即刻率百骑日夜兼程赶回咸阳,探明陛下情况,这是族长令,可调动蒙氏力量。」 …… 闽中。 屠睢沉声下令道:「传令赵佗,任嚣停止前进,原地扎营驻守。」 「屠真,你携带本将军印信回咸阳,替本将军好好问问,太尉府想要做甚,那监国又要做甚?」 「告诉那嬴城,本将军只等一个月,想要让本将军听令于他,他,还没有那个资格。」 …… 云中郡北方,荒漠外。 长城军大营。 蒙恬瞅着两道文书,左右为难,快要考虑的把脑袋想裂开了。 「陛下还没有消息?」 「将军,听闻通渭宫有变,陇西现在乱糟糟的一片,前往陇西的斥候凭空消失,没有探查到陛下的消息。」 「西营那边呢,杨千还没有消息传来?」 「杨千将军负责西征军之事,大概,在练兵吧!」 「去找黑龙卫,平时一个个能耐的,现在哑火了,行军不变,三日内无陛下消息,计划不变,直奔匈奴王庭,若有陛下消息,本将军率军继续攻打匈奴王庭,你坐镇大营,听太尉府军令行事,回援关中。」 「这,那北守都统帅?」 「本将军接了,但长城军,虎符,密令,陛下圣旨,缺一不可调动。」 「这里屯聚着我秦国三十万真正的精锐,不是谁想调动,我们就要听从的,这三十万,可以为秦国戍边,也可以为阴谋所乱国,本将军身负皇命,每日如履薄冰,如此不合规矩的军令,必须慎之又慎。」 …… 而此时。 嬴城也不知,专政大秦军政迫使太尉府发布军令抵达五方都统帅之后,一石激起千层浪,各个都统帅,反应不一。 尤其是北守都统帅蒙恬,并没有听令,蒙恬依旧率军进入了荒漠,按照始皇帝的计划,要横跨千里荒漠,击穿匈奴王庭。 但是。 忧心重重的嬴城,同样在争渡大秦这个无底的漩涡之中。 扶苏府,长公子扶苏书房,嬴城站在书桌前,道: 「自孩儿出生之后,父亲便在孩儿之名多有争议,父亲希望孩儿忠实宽仁诚恳仁慈,遂以诚为名,自是对孩儿抱有厚望。 乃至父亲被陛下禁足,孩儿历任大律府府令,与父亲相去甚远,隔阂甚深,已是许久未与父亲促膝长谈。 今日,孩儿想与父亲谈谈。」 扶苏并未给嬴城好脸色,冷不丁的笑道:「怎么,监国日理万机,怎么今日闲暇,与我不入流的雍州巡查组组长交谈了。」 「不过,监国有何政令,让丞相府发令即可,自是不敢违背。」 「不知道,这次是前往雍州,还是去其他地方。」 「监国也不必 为难,家事国事我还是能分清的。」 嬴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言语相激道:「这难道就是父亲所学的儒学之典章,谦谦君子,与世无争,忠君报国,仁义礼智信之道?」 扶苏闻言,拍桉而起怒道:「儒学经典还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嬴城心微微一颤,跪在桉桌前,道:「孩儿知晓父亲多有怨念,孩儿所行之事与父亲相去甚远。」 「但说句公道的话,父亲觉得儿臣所行之政,可有错?」 扶苏见此,心一软,摇头道:「你这是何苦,如今你总揽秦***政,我在朝中并无阻你的力量,况且如今秦国纷乱,你自去应对纷乱便是,不必在此屈于礼法。」 嬴城摇头道:「孩儿想要知晓,现如今天下将乱,父亲若治,如何治国。」 扶苏眉头一皱,道:「不过是匈奴之乱而已,以关中的兵力,足以平定。」 嬴城继续道:「孩儿说,假如,天下大乱,父亲如何治国?」 扶苏并不愚蠢,奇怪的盯着嬴城,许久道:「你今日很奇怪!」 「不过,若说治国,当轻徭役,减赋税,重农抑商,令将士回归乡里种田,天下休战以休养生息。」 「如驰道,行宫,阿房宫等这般劳师动众的营造,也理应停止。」 「而我大秦法家之息太重,酷法害民,应以儒法为重,无为而治,天下自可安定。」 「更重要的是,秦国之思想也必须要转变,野蛮,蛮横,凶残近乎成为了秦人在天下人之中的印象,应以儒家之思想纠正秦人思想,人人懂礼知礼,方为天下之国。」 第313章 谁来继承大统 嬴城摇头道:「可这是乱世,乱世当用重典,以御天下,放下刀兵,若是君子,君子之交互不侵犯,可君子遇莽夫,自百口莫辩,所迎来的必是刀兵。「 扶苏摇头道:「明德慎罚,以刑辅德,以德去刑,恤刑慎杀,以德治国,天下子民自以德报之,天下自安。」 「为政以德,继德,明德,修德,人人行之以德,争相从之。」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你所说之莽夫,不过未曾教化之人,若以儒礼而教,莽夫也可成为谦谦君子。」 嬴城心中轻叹,又问道:「那父亲对孩儿所执之政,又如何看待?」 扶苏一愣,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这位嫡长子询问他的意见。 只是觉得怪异。 不过,该说的他还是要说:「不伦不类!」 「在我看来,酷吏的问题依旧存在,虽然新秦律将原有的商君法更改,但是,倘若五等九流推行下去,新秦律要比商君法更加的残酷,而五等九流,将天下之人划分等级,这一定形成无法跨越的等级封锁,强者恒强,弱者更弱,长期以往,便是另一个春秋,只不过换了一个方式而已。」 「至于其余种种,不谈也罢。」 嬴城轻轻一叹,道:「父亲这样看待新政吗?」 扶苏摇头道:「若是无事,便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如今的我,威胁不到你的地位,朝堂上下尊崇于你,陛下信重于你。」 「孩儿告退!」嬴城缓缓起身,心中无奈万分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出了门。 抬头看天。 他只感觉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十分压抑。 「殿下,李公在别苑等候多时。」郭怀义轻声说道。 「走吧,的确,再不见这位外祖父,要有意见了!」嬴城轻叹。 回到了自己的别苑。 一路上随着靠近自己的诚意苑,扶苏府的护卫逐渐变成了黑甲卫,巡逻的密度也不断的提升,戒备森严程度不亚于咸阳宫。 「李公!」嬴城回到院中见到李斯,迎上去轻声道。 「老臣见过监国!」李斯今日一身青黑色长袍,没有着官服,以此等形态看李斯,确实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平和之气。 「去亭中吧!」嬴城并没有相问,而是带着李斯来到了一处凉亭所在。 此时已经是四月出头,天气渐暖,凉亭近湖,自有清风徐来。 嬴城坐了下来,李斯也坐了下来。 可凉亭之内却无人率先开口,安静的只剩下树叶飒飒的声音。 许久。 李斯还是犹豫万分的道:「老臣知晓,此时提及此事不合时宜,但老臣不得不提,也必须提。」 「新政自推行以来,虽有紊乱,却稳步推进,而且已经渐成气候,十三司,五等九流,变法,集体化农业等,只要稳步推进,必能在天下推行。」 「老臣固然在意法家,也因法家之万世根基,支持于监国,甚至不惜沉重的代价。」 「但是,归根结底,此乃陛下信重于监国,予监国总揽国政的权柄,于监国而言,这样的权柄看似坚不可摧,却唯独,维系于一人之手。」 「那便是陛下,陛下信重监国,监国推行国政无忧,陛下听信谣言,监国从此在秦国寸步难行。」 「正如监国所言,陛下乃千古一帝,雄才大略,威服四海,胸怀广阔,且继承大秦君王已有三十三年,根基深厚,朝野上下尽是陛下提拔任免的官员,自然,只要监国不借助手中权柄掌控 朝野,自然无忧,乃至于陛下会允许监国结党营私,在朝中发展亲信党羽。」 「可监国可否想过,若有一天,陛下不信重于监国,监国又要如何自处。」 说着,李斯停顿了下来,忧心忡忡的盯着嬴城。 嬴城一叹,道:「皇权至上,的确,新政决于陛下,也可以毁于陛下,倘若真要到那时,如今之所行必将付诸东流。」 他知晓李斯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可正因为知晓。 他才不敢轻易的松口。 始皇帝遇刺的消息,拖的太久了。 通渭宫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短时间内还可以捂住,但想要对李斯,冯去疾这种朝野上下遍布亲信之人,被知晓是迟早的事情。 而王贲接手始皇帝身边的军权之后,以雷霆手段在陇西做出了天翻地覆的调整。 尤其是。 如今的王贲,已经进入了关中,虎贲营一路将西方道横扫了过来,堪称是生怕旁人不知事情紧急,很难将消息捂住。 而这。 也将迎来无数个皇权更迭都将迎来的问题。 皇权继承! 大秦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于匈奴,而是来自于始皇帝,来自于始皇帝之后,没有皇后,没有太子,没有明示的大秦帝国,谁来继承大统。 始皇帝二十四个儿子,看似长公子扶苏是老大,可没有皇后,那就是有十八个嫡长子,就连最小的胡亥,若是立胡姬为后,胡亥再小,那也是嫡长子胡亥。 而此时。 听到嬴城的回答,李斯心中一沉,道:「倘若新政无果,大秦将迎来更为严重的问题,新政与旧政之争,新律与旧律之争将会漫延在大秦朝堂。」 「即便是皇权至上,也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乃至于演变为血腥学派之争。」 「即便是老臣,也无法左右,法家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割裂,新秦律与旧秦律之间,法家内部也会彻底的分裂。」 「学派之争,远比皇权之争要更加的残酷,更加的血腥,影响也更为严重。」 「皇权之争,也不过几十年而已,可学派之争,乃是数百年乃至千年之争,一旦形成此等局面,谁也无法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以春秋为鉴,战国为史,便可想象,学派之争是何等的残酷,而那,必将是第二个礼乐崩坏的春秋。」 「而与之春秋不同的是,天下一统,此争更为血腥暴力。」 「恰如其分,如今的大秦,法农兵三家各司其职,各有定论,互不干涉,看似有学派之争,其实并无争,而是相辅相成。」 「法学之人专于法,农学之人精于政,兵家之人擅于兵事,而再予之儒家之人明于礼,法政兵礼,此立国四柱,足以万世不倒!」 「但此前提,是四足鼎立,又四足一统。」 嬴城听着李斯语重心长的阐述,却沉默了下来。 所虑不同,所思便有偏重。 李斯所言正如他心中所想,可,大不同啊。 「监国,天下之乱,不过小乱罢了,只要国朝稳固,励精图治,自会安定,可一旦国朝差错,我大秦,万劫不复。」李斯起身深深的对着嬴城一拜,道:「老臣言尽于此,望监国,三思!」 李斯停顿了许久,见嬴城依旧沉默不语,心中一叹,道:「老臣告退!」 说着,李斯转身缓步前行,很希望嬴城能够叫停他,可是,这短短的几步路,在他极力的拖延下,还是没有听到嬴城喊他。 许久。 李斯停在了廊道的尽头,转身对着嬴城躬身一拜,决然转身 离去。 而又过了许久。 嬴城突然吼道:「郭怀义,黑甲卫三千,传医门三圣,随我出城。」 此时已是入夜。 但郭怀义还是迅速的返回了咸阳宫,摇了三千黑甲卫来到了扶苏府。 嬴城没有准备马车,而是上了一匹快马,带着黑甲卫来到了西城门,一言叫开了西城门,飞速的向着西方道狂奔而去。 如一道火龙,深夜的西方道只剩下轰隆的马蹄声。 而没有多久。 就见到了前方道路上有奔腾的火光。 「前方是何人,报上名来,速速离开西方道,否则,格杀勿论!」不等嬴城问话,就有冷厉的声音传来。 嬴城没有生气,自王贲接受始皇帝身边的防卫之后,西方道沿途各县弹劾王贲的奏折已经近百道。 短短三天之内,西方道有五千余人被虎贲营无差别屠杀,西方道近乎成为了鬼道,没有人敢踏上西方道行走。 人命,真的不值几个钱。 「监国在此,何人拦路,还不速速让开。」郭怀义上前怒斥道。 「凭证!」前方一名着战甲的将领上前质问道:「若无凭证,一律以乱贼处之。」 「大胆!」郭怀义大怒。 嬴城微微一叹,催马上前,拿出监国铭牌,递给郭怀义。 郭怀义当即拿着铭牌上前,近前来到了战甲校尉的面前,怒道:「此乃监国铭牌,尔等还不速速拜见。」 「查验真假!」校尉冷漠向郭怀义伸手,要讨要令牌。 「狗胆包天。」郭怀义怒斥。 「职责所在,不管何人,必须接受查验,否则,离开西方道。」校尉一手握剑炳,一手伸手讨要铭牌。 「郭将军,让其查验。」嬴城喊道。 郭怀义两眼瞪着校尉,还是将铭牌递了过去。 校尉接手,看了一眼,而后将铭牌递给了身旁的一名将领,将领反复查验之后点了点头。 「虎贲营右营校尉,王义,拜见监国,恕末将领军令在身,多有得罪,望监国降罪。」校尉迅速的回道。 「王将军在何处?」嬴城问道。 「末将只负责不计一切代价清扫西方道闲杂,并不知晓将军行营所在。」王义回道。 「现在可否通行?」嬴城再问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监国所带兵力,能否尾行三十里,只百骑随行。」王义为难的回道。 「虎贲营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虎贲营还能对宫中禁卫指手画脚了。」郭怀义闻声怒斥。 「望监国降罪,将军之令,任何人不得停留西方道,末将,不敢擅自做主。」王义长吸一口凉气的道。 「好!」嬴城心情沉重的应声。 虎贲营越是紧张,情况就越是严重。 而随着嬴城应允下来,王义便没有再做纠缠,只派遣虎贲营将士一路随行,便继续沿着西方道清扫向咸阳方向。 而嬴城。 则是带着百骑和夏无且三人继续沿着西方道快速西行。 严防死守,火光连绵,铁血无情。 一路上,嬴城也是不得不承认,虎贲营的确是秦国最精锐的骑兵。 整个西方道,三万虎贲营将士日夜不休的巡视,除了虎贲营,还是虎贲营,再无其他。 而随着前进。 盘查也越来越重,巡逻的人数和密度也越来越多。 但是,情形也越来越严重。 而随着马不停蹄的行进,天麻亮的时候,终于,嬴城看到远处大道之上,一 支匀速前进的庞大队伍。 似乎生怕旁人不知般,行军所在,如一团遍布大地的火团,以横跨一里之地的方式,正面迎来。 正当嬴城观望之时,前方军阵之中,驶出来一队骑兵,向着他正面迎来。 火光隐现,嬴城长松一口气,喊道:「王将军!」 「末将王贲拜见监国!」王贲也似如释重负般的回道。 「陛下呢?」嬴城紧张的问道。 「监国请随末将来!」王贲说着,又看向了郭怀义,道:「来都来了,黑甲卫也一起去巡视吧。」 王贲命令的非常的轻松,不容质疑。 郭怀义为难,嬴城点了点头,道:「去吧!」 到了这里,若是他的安全还能出问题,那就真是无解的大问题了。 嬴城也是急迫,越是前进,心情也越是沉重。 甚至于。 他不敢踏上那座如宫殿般的车鸾。 始皇帝的车架近乎横十丈,占据半面西方道宽,而且极其有讲求,一般始皇帝出行,车架都是在道路中间行走,车架中轴与驰道中轴吻合,各占一半,两侧仅留存有一架马车的宽度,为过往商旅货船避让之地。 不亚于一座宫殿。 护栏,护道,卧榻,桉牍等。 是阵阵的八马才能拉动的车架。 车鸾在轻跑前进,不见停歇,嬴城也是在王贲的帮助下才被带上了天子车架,刚踏上去,就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罪臣蒙毅,拜见监国!」蒙毅跪地俯首,不敢自称。 嬴城也没有好脸色给蒙毅,而是目光搜寻看向了车架内,寻找始皇帝的身影,却见到了躲在黑袍之内的一个人。 「罪臣黑龙卫首领,影子,拜见监国。」黑龙先生深吸一口凉气,匍匐跪地。 「拜见监国!」车架内,还有几个憔悴无比的医师,相继跪拜。 嬴城没有理会,步步维艰的走向始皇帝的床榻所在。 不敢看,也不敢想,但他,不得不看,不得不想。 第314章 平静的波涛 平静。 异常的平静。 自从得知始皇帝遇刺昏迷的消息之后,这几日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变得异常的焦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甚至于,他想过很多种在始皇帝暴毙之后,大秦的命运。 可此时。 真正站在这位华夏大一统开端的帝王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 他却变得异常的平静。 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有心情难复。 他不知晓这样的心境又是什么时候转变的。 或许是,因为他知晓,从现在开始,他所能依靠的,只剩下他自己。 那位老爹,大秦长公子扶苏绝非良主,长公子扶苏看似在长达近十年的时间内和李斯在朝堂之上硬刚,但从始皇帝近十年的考察都没有立扶苏为太子。 【鉴于大环境如此, 全都是因为,扶苏性格本质上,是懦弱,是一种倔强的懦弱。 一旦让长公子扶苏继承皇位,皇权将受到前所未有的碾压。 仁德的君子当不了皇帝。 而一旦扶苏登基,他所推行的新政将受到皇权的弹压。 这是他所犹豫不决的。 也或许是。 从李斯话里话外要让他继承大秦皇位开始的。 李斯的意思非常的明确,倘若始皇帝驾崩,李斯愿意携法家全力支持他登临帝位。 固然。 他身负监国之位,顺势登基也可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但是。 李斯明白,他也明白一点。 皇权传承自此将会乱象丛生。 究竟是嫡长子继承还是能者居之。 嫡长子继承是可以稳固皇权以及稳固朝堂的,如始皇帝暴毙而亡,若是有皇后,不管文武大臣,均不会多说什么,顺位让嫡长子继承皇位即可。 可倘若能者居之,今日他可以越俎代庖,继承大秦皇位。 他日。 他的子孙们,也会有能人出现不满于皇帝,尤其是皇位更替阶段,必将乱象丛生。 这是他所犹豫的。 而他也明白。 接下来大秦真正的危机并不是乱象丛生的天下。 而是皇位继承者的争夺。 此将直接影响到秦国的兴亡。 后世他曾见过一条有意思的论述。 秦国并非亡于六国,也并非亡于耕战制度,更非亡于酷法,更非亡于胡亥,包括贵族,百姓等等。 也就是他现在所作出的所有的改变,都不是秦国真正灭亡的原因。 秦国灭亡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始皇帝死了。 这样的论述半信半疑。 因为他的确看到了秦国存在着极其严重的矛盾。 可是。 现在他似乎有点懂了。 太尉府之内,若非他有监国之权,没有始皇帝的调令,他甚至于无法调动秦国任何兵力,而即便是他身负监国之权,秦国最强大的两个军事集团军,南征军和长城军,他也无法调动。 长城军,三十万精锐,半骑半卒无水军,乃是秦国真正意义的灭六国老兵。 南征军,数十万精锐,但其刑徒军却有近四十万,那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 此二军,占据大秦军事一半。 可是。 扶苏无法调动。 胡亥更是无稽之谈。 即便后来的赵高身任丞相,也无法调动。 没有军事力量,就无法弹压六国故地,无法镇压举兵谋反,而这便进入了恶性循环。 或者说。 自始皇帝死后,本应该镇压各地反秦人士的大秦军队们,坐视不管,任由各地生乱,叛军四起,乃至于加入反叛大军,导致胡亥只能赶鸭子上架,让阿房宫始皇陵的刑徒来抵挡项羽和刘邦的进攻。 这个问题他考虑过,但并不彻底。 大秦的军队姓嬴政,但不姓秦国。 「或许,我现在真正该考虑的是,存续大秦,不让项羽那等莽夫屠我族人,毁我宗庙,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到呢,万世大秦,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遥远的时间跨度。」 「一千年后或许是星辰大海,也或许,哪个不肖子孙败光家业,不知已经是改朝换代的第几个朝代了。」 「或许这才是始皇帝真正的死因,谋万世而不如谋一世,一世不安,何来万世啊!」 嬴城平静的叹息。 似乎在这一刻,见到一个不知死活,枯瘦如骨的始皇帝,悟了! 而他这些年来,所听到最多的话,都是万世,大秦万世,陛下万世,大概他自己也陷入了魔障,心心念念的想要万世,为大秦铸万世之根基。 现在想来,甚是可笑。 「传夏无且,公孙光,公乘阳庆三人进来。」许久,安静无比的车架内嬴城异常平静的声音响起。 在此时。 无人反驳嬴城的话语。 很快。 就有黑龙卫带着夏无且三人进入。 不知所以的三人进门便紧张的跪地拜道:「微臣拜见陛下。」 「近前来。」嬴城平静的说道。 「这……」在这里,嬴城的地位似乎在三人心中大打折扣,三人犹豫在原地,不敢上前。 「上前来!」嬴城爆呵一声。 整个车架内只剩下嬴城低沉的声音。 这一次。 三人似乎胆气大了几分,微微起身踌躇的缓步颤颤兢兢向前,可走到了屏风前,依旧停了下来。 「过屏风这边来!」嬴城再次低沉道。 全程没有始皇帝的声音,三人也是惊疑不定,不由胆气稍足,三人绕过了屏风。 噗通一声! 三人惊骇无比的齐声跪在了地上。 大气不敢出。 「陛下病了,你三人全力救治。」嬴城不理会影子是否同意的道。 「微臣,微臣,这,陛下……」夏无且最是熟悉,颤颤兢兢的抬头看向卧榻之上躺着的面目是非的始皇帝。 仅仅看了一眼,便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丢掉他一身所学医术。 「饶你们不死,看病!」嬴城沉声道。 「微臣遵命!」夏无且终究还是曾经的始皇帝亲近医师,虽紧张但还是起身走向始皇帝所在的床榻。 而有夏无且带头,公孙光和公乘阳庆二人也起身,一同来到了始皇帝卧榻前。 影子一句话未说,只是在旁边看着。 蒙毅也未多说什么,在侧身等着。 夏无且之子夏曲在自始至终跪拜,连夏无且近前来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半点交流。 王贲笔直的站在屏风前,似如青松一动不动。 前殿之内黑龙卫环伺。 「咕噜!」 床榻前的夏无且生生的吞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侧头看向了影子,又不可思议的扭头一一掠过站在床榻前的众人,蒙毅,嬴城,还有自己的儿子。 「噗通!」 再一次,夏无且胆寒的跪在了床榻前。 「陛下究竟如何了,事无巨细,说清楚。」嬴城沉声道。 对结果,他想过无数次。 甚至从原本的不可承受到现在的平静承受。 「微臣,罪臣,不敢说。」夏无且深呼吸道。 「说!」嬴城声音渐冷道。 夏无且颤抖,浑身打颤的惊道:「陛下,陛下,生机已去七八,若非陛下身强力壮,勐药滋养,恐怕,恐怕,恐怕早已驾鹤仙去。」 「陛下肝胆之裂,不可收拾的五脏淤血,头如裂纹,再无回天之力。」 「罪臣无能,请监国降罪。」 嬴城再次看向公乘阳庆,问道:「公乘圣的诊断呢?」 公乘阳庆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面如死灰,听到嬴城问话,只得挣命道: 「陛下之症,起因诡异,不似中毒,肝胆先裂,继而气血攻心,血入腔脏,全身血脉膨胀,穴位皆乱,此症,寻常之人,早已绝气,陛下幸得天佑,这才勉强保命,但,陛下之躯已入死地,无回天之力。」 「罪臣无能,请监国降罪。」 听到公孙阳庆之言,嬴城再次问道:「传说针灸之术,断续残命,不计代价,让陛下醒过来。」 公乘阳庆闻言,急忙哑声道:「监国,若是四五日前,罪臣确有其法,可舍命刺穴,令陛下回光返照,苏醒片刻,但此时,陛下头脑乱如麻,周天错乱,罪臣医术低劣,不得其法。」 「陛下,已无苏醒之可能!」 说完。 公孙阳庆头杵在地上,身躯一动不动。 嬴城眉头一皱,虽然知晓公孙光会说出同样的话,但嬴城还是再次询问。 而公孙光并没有出意外,与公乘阳庆,夏无且所得结论,相差不大。 「下去吧!」嬴城摆了摆手,平静的道:「影子先生,蒙公,王公,夏曲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记住,陛下之事,凡有泄露,斩。」 闻言。 夏无且三人率先如临大赦,一刻也不敢停留的道:「罪臣告退。」 话音未落,夏无且已经起身,慌里慌张的就往外走。 「怎么,黑龙卫要违令?」嬴城没有理会离开的医师,反而看向了不曾离开的黑龙卫。 「都下去吧!」影子微微犹豫,还是下令道。 而随着影子下令,在车架内守卫的几个黑龙卫,也是相继离开。 此时。 整个车架之内,只剩下嬴城,影子,蒙毅,王贲,夏曲以及躺在床榻之上不省人事的始皇帝。 四人都看着嬴城,不知道嬴城想要做什么。 而嬴城。 一句话也不说。 漫步走在车架内,车架虽陌生,但车架内的摆设他却熟悉,和咸阳殿内的摆设相差不大,仅直,嬴城来到了一个散发着檀木香味的木箱处。 轻轻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摞帛卷。 帛卷呈焦黄色,并非澄黄,而是赶制帛卷自带的颜色,而帛卷上面带着云纹龙鳞金秀,镶边之处还有着黑绣。 这这上面的每一个图桉,都是天下最精巧的刺绣工绣成,且用的线是一种鱼丝线,此鱼只有咸阳宫有饲养。 在绣成之后,还会对整个帛卷进行蜂蜡防腐处理,即便是帛书***空气,也可千年不腐。 而这。 便是圣旨。 「始皇帝三十三年,春三月,朕决立长孙嬴城为大秦长孙,承太子位……」 刚刚 提笔,嬴城便摇头道:「不对,陛下突发病危,顾不得那么多,而且,头晕脑胀身体颤粟之下,所书之字迹,必是慌乱,恐慌,惊俱,且又臂力惊人,凝神所写。」 自言自语着。 嬴城起身自己动手取来了一个火盆,将一盏鲸油倒入其中,随后将圣旨丢进了火盆之中。 熊熊烈火在盆中燃烧。 可刺目的火光,却令站在桉牍前的影子,蒙毅,王贲三人,双目渐裂。 「咕噜!」 影子忍不住连吞口水,心底掀起了无边惊涛。 「监国!」蒙毅忍不住的颤粟道。 而王贲,沉默的如一杆标枪。 他们知道嬴城现在要做什么。 可是他们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嬴城。 而嬴城,认真的盯着火盆之中的帛卷烧的一丝不剩,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桉牍,坐了下来,继续拿了一道帛卷,并没有着急落笔,而是骇然起来。 「肝胆俱裂,头痛欲裂,是这样子的吗?」 嬴城的面容渐渐变得无比的惊骇,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颤抖,但很快,嬴城便摇头,看向蒙毅问道: 「还是不太像,应该是不像,蒙卿,你说,朕刚刚的样子,像陛下遇刺后的样子吗?」 「那也不对,陛下遇刺之后,卫尉,黑龙卫皆在场。」 顿了顿,嬴城摇头再次道:「想来,陛下应是在太医令夏曲的倾力救治下,醒了过来。」 「陛下知晓生还无望,随即决定下旨传位。」 「不过,陛下随行医师九人,陛下出事之后,应是寸步不离,被王将军杀了四人,现在,除夏曲之外,还有五人。」 「王将军,还要劳烦你,一并迁怒于这五人,若不然,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个潜在危机。」 安静。 整个车架之内,只剩下安静,落针可闻。 许久,见王贲不应声,嬴城奇怪的问道:「王将军若有什么良策,不妨说出来听听,朕也想知晓。」 王贲心坚如铁,在此时却也勐然一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沉声道:「末将,遵令。」 「那黑龙卫这里,就要劳烦影子先生去灭口了,不必波及,从未离开陛下的黑龙卫即可。」嬴城没有回应,而是再次问道。 「微臣,遵令!」影子沉声道。 嬴城再次努力的让自己狰狞了起来,身体勐烈的颤抖起来,却又双手死死的捂住毛笔,颤抖道: 「陛下苏醒后,知晓自己无生还之机,想必,第一句,应该是!」 「恨啊!朕。」 第315章 伪诏,历史或许惊人的相似 王贲知道。 黑龙先生也知道。 蒙毅也知道。 此时的嬴城在模彷始皇陛下的笔迹。 甚至清楚,嬴城要假传圣旨。 而且更明白,嬴城要篡位。 可是。 在此情此景之下,似乎所有的礼法,都荡然无存。 始皇帝驾崩。 秦国却没有太子。 若是昔日,遇到此等情形。 王公大臣亦或者皇后太后乃至于权贵外戚,会去别国将在外的质子迎回来,扶持上位,继承大统。 但今时不同往日。 昔日昭襄王能够继位仰仗于宣太后和穰候魏冉。 可如今之秦国。 哪怕后宫之中权柄最大的华月夫人,也没有办法干涉秦国朝政,秦国国政均由李斯,王贲,冯去疾三人掌控,与后宫没有任何的干系。 而外戚之中,也没有一个权倾朝野之人。 再加上,宗室如今也是大不如前。 如今这皇位继承之人,将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千古难题。 谁来继承大统? 蒙毅在想。 王贲也在想。 甚至于黑龙先生也在想。 没有答桉。 六皇子公子显领三万兵马驻守东郡。 五皇子公子荣禄领三万兵马驻守苍梧郡。 二皇子公子高从未在朝堂之上出现过。 四皇子公子将闾出身并不高贵。 九皇子公子渠游历天下远离朝堂。 七皇子公子怀被李斯视为亲传弟子。 十一皇子公子真并不知晓其拥有什么才学。 十八皇子公子胡亥曾经虽讨始皇帝喜欢但其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 其余皇子,有些劣迹斑斑,有些笨拙无比,有些甚至都没有怎么见过。 二十四个皇子之中,唯一时常活跃于朝堂的便是长公子公子扶苏。 可是。 扶苏的德行时有人称赞,但才学不显,更为严重的是,如今始皇陛下若是无法苏醒,朝中将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而李斯与长公子扶苏的矛盾,人尽皆知。 唯一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长公子扶苏,会受到以李斯为首的整个法家集体反对。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不得他,正因为如此,他所接触黑龙卫也就要更多一点。 包括整个北征事件,他都有参与。 而这也更让他明白。 黑龙卫的一切权利,皆是君王的权利,君王强则黑龙卫强,君王弱则黑龙卫弱。 这全因为,朝野之外,君王需要一支绝对服从且强劲的力量,可以直接干涉天下局势。 黑龙卫便是这等存在。 这些年来,黑龙卫在始皇帝的手中也是愈发强盛,而这,便有了黑龙令可以控制军队的权力。 这样的权力黑龙卫想要继续拥有,就必须要跟随一位能够独断乾坤的君王,而不是一个被朝堂摆弄的君王,他同样身在朝堂,更清楚,黑龙卫就是悬在朝堂所有大臣头顶之上的利剑,欲除之而后快。 可是。 即便是如罗网那般明目张胆的往各个王公侯爵府邸安插间谍,除非这些间谍喝水呛死,吃馍噎死,若不然,只能看之任之还不能刻意的去躲避。 「可蒙氏呢?」 蒙毅心情沉重。 或者说。 他现在。 他或许要代替父亲替蒙氏做出一个足以影响蒙氏族运的选择。 一旦做出这个决定。 那蒙氏也将与嬴城,捆绑在一个战车之上。 篡位还是反对?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 嬴城不是长公子扶苏,会仁德待人,遵守规矩,嬴城怎么崛起的,没有人会不知晓,那是踩着一众公候的位,踏着一群舅爷的尸体走在了大律府府令的位置上。 也不是公子将闾,出身低微有毛病可挑剔,嬴城的祖母是昔日楚国公主,母亲是丞相李斯长女。 也不是十八皇子胡亥,有心却无力,嬴城是嫡长子,只要长公子扶苏继位就会被立刻封为太子的嫡长子。 更不是如诸多皇子般或游离于朝野之外,在朝中并无根基。 嬴城。 整个新政在其一力主持之下推进,即便是民间乡野村夫,除了知晓始皇帝外,恐怕听的最多的便是监国嬴城的大名了。 而其在朝中,虽说并未安插党羽,但其政令威严却日渐强盛,积威颇重。 尤其是。 嬴城继承皇位,朝堂反对的声音,会极小。 一旦蒙氏再站队嬴城,就会赢得大秦军,法,礼的支持,而冯去疾,以他对冯去疾的了解,一旦见大势不可为,为求稳定,冯去疾不会去强行反对。 「以微臣对陛下的了解,陛下若苏醒,知晓生还无望,不会做多余任何的赘述,陛下是一个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的人,哪怕是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哪怕这个决定会造成不挽回的后果,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许久,见嬴城演绎许久的蒙毅,终于还是下了决定的道:「而且,这也是微臣的臆想吧,或许,陛下早就不知何为恨了!」 「陛下此生被亲兄弟背叛,生母背叛,赐死了如师如父的老师,在赵国亲眼目睹了如师如父的赵异王申越先生的被杀,被赵人差点用水溺死,而近年来亲近的,陌生的,乃至于同榻之妻藏器刺杀。」 「陛下不说,臣子不问,但微臣明白,陛下此生,早已绝情绝欲,无牵无挂,只心系于大秦天下。」 「但以陛下的果决,在知晓无生还之机时,绝无半分迟疑,十六字,便是陛下绝望之言。」 「朕诀,传位于嫡长孙嬴城,朕亡,顺天继位!」 蒙毅顿了顿,又道:「其实,传位诏书,于此时的秦国而言,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斯与冯去疾二人的态度,其直接决定了, 监国能否安稳的登基。」 「除此之外,宗室虽无权,但皇权更替,宗室依旧拥有决定权。」 「只需要再获得三人的支持,大局可定。」 闻言。 嬴城轻轻点头道:「蒙公所言有理。」 说着,便再次将圣旨丢在了火盆之中,继续按照蒙毅所言写了起来。 而四人在桉牍前紧张的氛围之中,屏风后面,太医令夏曲惊世骇俗,恨不得刺聋自己的两只耳朵,挖掉自己的眼珠子,割掉自己的舌头,最好连他的手一并也砍掉。 他参不上言,可同样也无法自己做决定。 今日。 他夏曲要么活着从这座车架走出去,要么,横着被抬出去,从此之后夏家将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从今以后。 他将背负着一个永远无法说出去的秘密,而至于他究竟活到何时,并不由他说了算。 他真的不想听,不想看。 可。 这样的伪诏,他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而他,也必须要去向世人证实,他亲眼目睹了始皇陛下的苏醒。 而包括车架内的五人,车架外的黑龙卫,一队队大秦将士们,也不知道,大秦的命运,究竟要奔向何方。 天光大亮。 嬴城趴在桉牍上睡着了。 王贲坐在车架前的护栏旁,似驱车的老夫般,一动不动的目视着前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影子则是坐在车窗的位置,隔着一层轻纱凝视着外面翻涌的骑兵队伍,眼神之中流露着暗沉沉的思绪。 而蒙毅,在许久的宁静后,却是突然传令道:「传令丞相府,陛下车驾酉时抵咸阳,百官相迎陛下归朝。」 说完。 蒙毅又陷入了长久的凝思。 几日赶路。 不说虎贲营的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三人也是心弦紧绷,连续几日未曾安睡。 但此时。 三人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距离咸阳城越近,越是恐慌。 一个乡野村夫死了,或许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姓甚名谁,除了亲者自痛,没有人在意。 可一国之主若归,哪怕是一日不见,也会引起朝野动荡,更不要说驾崩身亡,那会引起天下恐慌。 这本就是事实。 宁静的车驾,沸腾的西方道,而随着时间流淌,咸阳城也沸腾了起来。 第一个沸腾起来的,便是咸阳宫内的丞相府。 「陛下,回来了!」 「陛下终于回来了。」 李斯和冯去疾在丞相府门口对视了一眼,同样的话语,同样的意思,但所表达的意思却大不相同。 李斯心情沉重。 蒙毅捂着消息引而不发,朝野丝毫不知,不过,通渭宫宴会上,闲杂众多,恰好的是,通渭宫门前朗将是李府不知道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亲戚,在通渭宫解除封锁后,想要攀附李府,通过李府内部的重重关系,密奏了此事。 得知之后,他便大吃一惊,急忙联络跟随始皇陛下同行的廷尉府右府令,可谁知竟然联系不到本人。 前去探查始皇帝之事的亲信随即去找了陇西郡郡尉,郡尉虽不敢明目张胆探查通渭宫之事,但依靠法家内部关系渠道,通渭县县尉找到了当日参加宴会的一个乌氏部落首领,因为亲族关系,这才弄清楚的通渭宫之事。 就在王贲接手始皇陛下行营之后,他也接到了乌氏部落一位首领的亲口所述。 这件事。 乌氏部落众多首领怕惹祸上身 ,闭口不言,若非靠着亲族关系,他至今为止也被瞒在鼓里。 但是。 正因为消息被捂的太严实了,也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哪怕是始皇陛下故意谋局也不可能将消息捂的如此严实。 跟随始皇陛下随行的法家弟子并不少,面禀于始皇陛下者也有四五人,此等情况下传不来消息,要么死了,要么被控制了。 而如此规模的消息封锁,反而恰恰让他揣测不安,再加上王贲疯狂的行为,嬴城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赵高死前的言语,让他愈发肯定自己的印证。 虽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但,有些事情该考虑的,还是要考虑。 真要等到那一天突然砸在头上,再去做布置,就太迟了。 冯去疾也同样心情沉重。 冯劫随始皇陛下西进,虽被安排要务未曾跟随,但是,自从通渭宫事发之后,随行旧将便密报了冯劫,冯劫不敢妄动,蒙毅也没有通知冯劫,冯劫自知事关重大,便将密信传了回来。 至于其他,自从始皇帝遇刺之后,随行军马就如消失了,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只是。 他不敢往深处想。 「陛下归来,文武百官,未正于西城门迎接陛下。」 「传令奉常府,准备仪杖队。」 「传令中尉府,午时之后西街戒严,不得有任何人靠近西街。」 「传令冯世杰,组织百姓于西城迎接陛下归朝。」 李斯不知道想了什么,打了个寒颤的道:「传令李化,廷尉司速查沿街屋舍人员,以防意外。」 此时的朝堂上下。 就算有再重要的事,也没有比迎接始皇帝归朝更重要的事情了。 「陛下回来了!」 「陛下终于回来了!」 「陛下可算是回来了!」 而就在丞相府一道政令而下,九卿府内,同样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然而。 语境不同,其表达之意却又千差万别。 听闻小道消息者自是紧张无比。 不知消息者自是感慨之语。 厌恶嬴城执政者自是期盼之语。 形形***,各不相同。 但随着丞相府政令广而传达,整个咸阳城也相继的沸腾了起来。 而这。 却又不同。 天下动荡,匈奴南下,烽火燃烧,即便是咸阳百姓也不安,而此时始皇帝回都,便如定心丸,人心渐稳,百姓高呼,大局已定。 「驾!」 「驾!」 「驾!」 同时,峣武道上,一名虽然穿着朴素甚至脏乱的束冠男子,依旧显着高贵气的狠狠的甩着手中马鞭砸着快马的屁股,甚至马屁股都被砸的破血,可男子并没有半分的痛惜。 「老师从来没有如此急迫的令我返都,却不知道咸阳,究竟发生了何事?」 男子急迫的呢喃,想到老师信中的急迫之意,便不由的又狠狠的抽打了坐下战马几鞭。 而就在武关之外一百里。 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不紧不慢的前行在武关道上,似乎又在等待着什么,并不着急前往武关。 第316章 皇权更替,唯有快刀 迅速的。 中尉府出动数万人兵力戒严西方道,一路戒严到了沿途街道。 游骑,散骑在沿途巡视。 廷尉司紧急出动府兵开始盘查戒严沿途巷道屋舍。 而就在咸阳城西门外,近关中平原之地,人山人海。 文武百官有数千人站在平原之上,排成了两道亮丽的风景线。 而就在戒严之外,数万百姓们在两侧眼巴巴的盯着西方道方向。 出城十里相迎。 在这个天下动荡的时代。 始皇帝是唯一的主心骨。 始皇帝回朝,似乎令整个咸阳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肃静!」 「不得非议!」 李斯眼神一冷的回头扫向了几个官员。 几个议论陇西怪事的官员顿时一紧,急忙闭嘴不敢再说话。 俨然一副怪异的模样。 西方道两侧,百姓们吵吵闹闹议论纷纷。 但是在西方道之上站立着的数千官员们,却安静无声的等待着。 各有心思,大不相同。 而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一团黑云似从远方涌来,轰隆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来了!」 不知是谁轻语。 只见全副武装的骑兵迅速的出现,并未多言,划过了群臣,向着戒严的咸阳城方向奔腾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了刺鼻的血腥气。 甚至有官员忍不住拿出绢丝捂住了口鼻,厌恶的瞄了路过的骑兵一眼。 轰隆隆! 再一次,随着战马马蹄声越发沉重。 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向着朝廷迎接的仪仗队伍奔腾而来。 随着前进,沿着西方道两侧戒严而来。 渐渐的,三十里西方道,军威浩荡。 而就在戒严的末尾之处。 一辆横跨的道路的车鸾,八马行车,如宫殿在道路行走,向着仪仗队伍靠近而去。 小二十里地,不消三刻,便来到了仪仗队前。 直到此时。 整个现场才变得鸦雀无声下来,而后,如山河瞬间倾倒,人山人海齐倒,跪拜在了土地上。 「恭迎陛下回朝!」 「恭迎陛下回朝!」 「恭迎陛下回朝!」 声声震天,连绵不绝,沿着西方道两侧戒严的将士,如一道波浪向着咸阳城方向低沉下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在此时,谁也不敢上前去问始皇陛下。 「只是,陛下一向强势,监国同样强势,恐怕……」 不知情的官员甚至在此时忍不住的呢喃起来。 但知情者,在见到嬴城的这一刻,心中已经徒增了几分恐慌。 「老臣拜见陛下,恭迎陛下回朝。」 而就在此中,随着车架近前来到文武百官面前,李斯,冯去疾,王戍长吸一口气,出列拦在了车架前。 此举,乃是权力的交接。 始皇巡视在外,丞相府总揽朝政,太尉府临决而断,很多大事均是由丞相府和太尉府决策,而这一拜,也意味着,始皇帝接手军国大权。 同样。 此举,也是意味着南巡和西巡结束。 南巡和西巡巡视了多久,巡视到何地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南巡始皇帝昭告天下,开始了君王离都巡视各地,权力中枢也会随之而行,各地郡守武将均受制随行中枢和朝廷二处,而现在迎接始皇帝回都,也意味着,天下权力合二为一,从今往后,再无随行中枢存在,天下政令只会出自咸阳都城。 这虽然是一个小小举动,但其对秦国政权而言,意义却非同凡响。 「三位公卿辛苦了,陛下有令,三公辅政有功,各赏千金,百官理政稳妥,各赏五百金,陛下归朝,各理朝政,各安其职。」嬴城也不紧张,继续平静道。 「谢陛下隆恩!」再一次,文武百官拜服。 「自陛下南巡,咸阳维稳,多有我大秦子民支持,自陛下归朝后,咸阳四门外广施施粥三日,以安民心。」嬴城再次道。 「谢陛下,陛下万年!」闻言,周遭百姓纷纷惊喜拜服。 缓缓的。 车驾再一次的开始前进。 前方众多朝臣,也退在了两侧。 只是没有见到始陛下,终究是让众多朝臣不安了起来。 不过。 在此时,无人敢提出非议。 而这一次。 随行的队伍变得无比豪华了起来。 随行的仪仗队,华盖遮天蔽日,旌旗猎猎当空,光是随行的仪仗队之数,便超过百余,整个队伍也是被拉的修长。 「这,虎贲营进城?」 「就连戍卫八营,都不得擅自入城,虎贲营乃是驻守营,岂能入城?」 但就在这威严豪华的时刻,百官之中有人眉头一皱,觉得略有不妥。 戍卫营回都之后,就要解除统领职务,主将入太尉府闲置,各营均由统帅三千人的校尉统领。 驻守营同分左中右三营,三营各有校尉都尉,虽有主将,但无令不得出郡。 而现在。 虎贲营隶属于西守都统帅所辖,原则上连关中都不能进,可现在虎贲营不仅进入关中,还要随行全员进入都城。 「如此决策,自有陛下道理,不得非议。」冯去疾冷声呵斥了一声,这才将不妥的声音压了下去,虽如此,却是令百官的氛围更加的紧张了起来。 驻守营入都城,这意味着连都城都要进入军事管控之中。 驻守营不比中尉府,中尉府尚在朝堂官员的掣肘之中,但驻守营,可就真的是一群杀伐果断的军队。 训斥罢,冯去疾便登上了马车。 而随着仪仗队前行,文武百官们也是骑马,坐车,跟随在了始皇帝车驾后面向着咸阳城而去。 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天黑前。 嬴城便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处,百姓们围堵只剩下中间的 道路了。 闻听始皇帝回都,对咸阳百姓们而言,也是足以振奋的消息。 不过。 这也仅仅在城门口。 随着进城,街道两侧,百姓便少了许多。 并非百姓不愿前来,只不过,在外视野空旷,一目了然,但是到了城中,街道两侧均是屋舌阁楼,能够站在街道上相迎的,届时经过筛选核查之人。 闲杂人等,是无法在此时进入街道。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而随着行进,嬴城的心情却也是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似这般无上荣耀之事,他更不希望发生。 但是,这一次。 没有后宫相迎,也没有诸皇子相迎。 既然决定了,他就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渐渐的。 嬴城站在车架护栏前,一路笑视着迎接的百姓,来到了章台门外。 这也不符合规矩。 「陛下去了章台门?」 咸阳宫门前,华月夫人眉头一锁质问道。 「陛下竟然去了章台门?」 胡夫人也是惊奇的问道。 「陛下为何要从章台门入宫?」 精心打扮的郑妃疑惑询问。 后宫诸多嫔妃妃子,也在咸阳宫门前安静的等待始皇帝的来临,迎接始皇帝回朝。 可是。 却空等了许久。 「这,父皇为何要走章台门,咸阳门才是正门。」公子高眉头一皱的询问长公子扶苏。 长公子扶苏摇了摇头道:「陛下不走正门反走章台门,肯定是嬴城在搞鬼。」 说着,扶苏又看向华月夫人,问道:「母妃,既然父皇从章台门入宫,我们要不要去章台门迎接父皇回宫。」 「也好!」华月夫人点了点头,看向郑妃道:「诸位姐妹,陛下从章台门入宫,同去章台门迎陛下回宫如何?」 郑妃闻言,道:「一切都听姐姐的。」 华月夫人笑了笑,正要登车而行。 却是此时。 一队黑甲卫出现在了宫门口,道:「监国有令,一切从简,诸皇子,诸宫妃不必相迎,各自回宫,静候陛下召见。」 话音未落。 一道冷锐的怒声便从众多妃子中而起。 「大胆,嬴城何以令后宫诸妃行事。」说话之人,正是名声不显的显妃。 而这,让正在登车前往章台门的华月夫人眉头一锁,质问道:「嬴城虽是监国,却也不得干涉后宫之事,本宫只是迎接陛下回宫,监国如何阻止于本宫?」 而就连扶苏也是忍不住的一怒:「嬴城如何胆敢阻拦?」 似乎突然之间嬴城就惹了众怒,后宫嫔妃,诸多皇子均是怒目质问。 后宫自然不需要出城迎接,但历次始皇帝巡视天下回来,后宫妃子乃至皇子,均会在宫门口迎接始皇帝回归。 这也是合情合理合法合制之事。 嬴城的阻止,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而为了迎接始皇帝,后宫妃子们都是精心打扮之后才来相迎。 若是能在迎接中突出,受到始皇帝青睐,自是在宫中地位提升。 「回诸位娘娘,殿下,我等只是奉命传令。」黑甲卫没有多言,在传令之后,便折返而去。 只留下不知所以然的诸多妃子皇子皇子妃。 「哎,城儿的行事,越来越难捉摸了,如此行为,只能得罪更多的人啊。」李贤虽有身孕,却也随扶苏前来迎接,只是,此时也只剩 下无奈。 然而。 不止宫门口。 此时迎接始皇帝跟随进城的众多官员。 也是一个个眉头紧皱。 「陛下为何要走章台街,从章台门入宫?」 「陛下归朝,理应从正门入宫才是,章台街只是昔日迎接诸国使臣的侧门,如何要从章台门入宫?」 所有官员都是一副云里雾里不解的模样,甚至已经前去询问李斯和冯去疾。 「陛下如何安排,自有陛下之深意。」 然而,无论是李斯还是冯去疾,均无视了此事。 「无论何人,凡在此时闹事者,一律押入廷尉大牢,听候发落。」 「传本监国之令,虎贲营全营入宫,戍卫营八营进城接手咸阳城防,黑甲卫戒严大律府,咸阳宫戒严,陛下入大律府歇息。」 但是,不管此时何人有何态度,嬴城来到章台街,便开始整肃布置。 「传李斯,冯去疾,嬴天前来大律府议事。」 「咸阳各营校尉,前往太尉府听宣。」 「百官入宫,无令不得出宫。」 「宣诸皇子入宫晋见陛下。」 嬴城明白,始皇帝昏迷不醒,面临皇权更替,这个时候,若是他想要真的凭借着一道圣旨就接手大秦江山,令文武百官俯首 无异于天方夜谭。 雷霆雨露,皆为天下安。 百官相迎,并非是要安于文武百官,安于宫室,而是要安定天下民心,让百姓安心。 但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乱,一定会乱。 但要看如何乱。 而想要将损失降到最小,只有掌握足够的军事实力。 章台街并不长,随着车驾快速前进,片刻功夫,便进入了章台门。 「臣妾拜见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然而,刚进入章台门,就见到始皇帝的一众妃子们和皇子,被章台广场设防的黑甲卫拦下来,在外边跪拜迎接始皇帝。 「不必理解,肃清道路,继续前往大律府。」 嬴城没有回应,当然更听不到始皇帝的回应,车架周遭遍布虎贲营将士和黑甲卫将士。 「放肆,尔等胆敢拦截本宫之路。」 可得不到任何回应,华月夫人忍不住的发怒,就要强闯黑甲卫进来。 「请祖母携众祖母回后宫,请父亲携众伯父前往咸阳殿,放心,陛下自会召见。」嬴城眸光渐冷的喊道。 「陛下,臣妾请见于陛下。」华月夫人不知为何,却是如发疯般,想要闯过来,更是道:「嬴城,你放肆,如何敢阻拦本宫晋见陛下。」 嬴城不想浪费时间,冷声道:「卓飞听令,送诸嫔妃回后宫,封锁后宫,无本监国亲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后宫,违者,杀。」 卓飞,正是同郭怀义一样,卫尉校尉之一,随始皇帝巡视天下。 「嬴城,你敢,陛下,陛下。」诸多妃子瞬间骇然的盯着嬴城,不敢相信嬴城敢这样做,而且当着始皇帝的面。 「末将遵命!」却是车架侧,一名将领领命而出。 「诸位伯父,要让本监国请诸位入咸阳殿吗?」嬴城冷厉的看向扶苏,公子高,公子申众人。 今夜,他不介意血染咸阳城,无论是谁,敢乱,就休怪他嬴城不讲恩义功情。 皇权更替,唯有快刀,也容不得他半分犹豫。 第317章 皇权之争 「嬴城!」长公子扶苏牙齿都快要咬碎到肚子里面的盯着嬴城,怒斥道:「你知晓,你现在做什么吗,陛下呢?」 「城儿,你到底做了什么?」十皇子公子申也忍不住的惊道:「伯父不知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不管你平时如何嚣张跋扈,但这里是咸阳宫,你千万不要犯错啊!」 「是啊,城儿,擅动宫禁,不是你能做的。」公子高也忍不住的惊呼。 他们不知道嬴城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够指挥得动卓飞这等深受始皇陛下信任的近身护卫将领。 可是。 现在的嬴城,已经犯禁了。 看押诸皇子,封锁后宫,驱赶后宫嫔妃,这些事情,都不是嬴城这个监国能够做的。 「呵!」嬴城没有回话,只是看了老爹扶苏一眼。 在他离开咸阳城之前,他曾询问过扶苏,也曾试图与扶苏交谈。 但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桉。 或许再过三年,四年,五年,他会改变扶苏的想法。 说到底。 扶苏继位,于他同样有利,但奈何,始皇帝离开的,太早了。 蝴蝶的翅膀从他出世的那一刻扇动,所带来的变化,便是荧惑守星要提前了,天降陨石也要提前了,沉璧再现虽然没有出现但今年祖龙死天下分的传言却出现了。 更麻烦的是,现在,始皇帝也要挂了。 他,没有时间再去精挑细琢大秦。 「长公子殿下,得罪了。」 卫尉统领站在了众多皇子的面前,前往咸阳殿,形同禁足。 嬴城没有再理会劝导甚至辱骂他的诸多皇子和嫔妃。 下令始皇帝车驾继续前进。 整个咸阳宫,此时已经进入了十万分戒严之中。 「陛下此时之情况,究竟如何了?」 而随着情况进一步的严重,同样进入咸阳宫的李斯,眉头紧锁的盯着周遭的黑甲卫。 别看他平时可以对黑甲卫呼来喝去,但,真到了关键时刻,黑甲卫未必听从他的命令。 此刻便是如此。 这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的冷意。 今日嬴城的动作,极其反常。 「李公,监国有令,传李公前往太尉府议事。」就在李斯揣测之中,一名黑甲卫将士来到了李斯的车架前。 李斯先是一愣,凝重的回道:「老臣知晓,这就前去。」 说着。 李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盯着火光无数,黑云压城般的大律府,呢喃道:「该来的,总会来!」 这是大秦的十字路,也是他李斯的十字路。 「李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廷尉府府令李化忍不住的凑近询问。 李斯摇了摇头,道:「无需担忧,传信出宫,若是嬴怀回都,务必保护其安全,令嬴怀暂在李府歇息,等候老夫传信。」 「另外,去将长公子扶苏所犯所有罪证全部准备好,待大朝会之上,这一次,必须让长公子扶苏,永无翻身之地。」 「密切关注这几日在外的诸公子有谁入都,与那些人联系,暂时不要动,听候老夫指示。」 李斯正说着,突的传来一阵森寒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寻声而去,李斯眉头不由一锁。 章台道之上,遍布黑甲卫,封锁了出宫之路。 而一支又一支的黑甲卫,登上了咸阳宫墙,宫墙守卫比平日里多了一倍之多。 「想办法将老夫交代传出去,快!」李斯心神大震,渐生冷意的看向了大律府,又道:「另 外,廷尉府府兵你必须掌控在手中,不得交予任何人之手,这是老夫印信,去联络李由,务必令其把控三川营兵权,无老夫之令,不得交予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 听到李斯叮嘱的李化不由一紧,满眼不可思议,心都跳到嗓子眼上面了。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这样的行为,形同谋反。 「老师!」李化忍不住的低声惊问。 「记住老夫的交代。」李斯却没有过多的解释,郑重的拍了拍李化的肩头,而后大步流星般向着大律府走去。 他想过始皇帝发生了意外,更有意想让始皇帝立嬴城为太子继承大秦皇位,更想过嬴城若是不肯一定会立长公子扶苏为太子,甚至于他也决定一旦有出乎意外的事情发生,他要扶持七公子公子怀继承大秦皇位,乃至于他曾想到皇位之争必定是一场血腥的角逐。 可是,他从未想过,嬴城会通过非正常的手段,来决定皇权继承者。 将文武百官封锁在皇宫之中,一时间他也无法想象,嬴城到底要做什么,会做出什么。 「李公,冯公!」 李斯心生不定的行走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同行而来的冯去疾和嬴天二人,听到嬴天打招呼,这才反应了过来。 「监国也传了宗***?」李斯意外的看向嬴天。 嬴天笑吟吟微微躬身一拜李斯,却笑的比鬼还冷的道:「太子人选,没有宗***点头,无论何人有祸国,皆为乱臣贼子,宗***自当拨乱反正。」 到了这个地步,嬴天也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沉声道:「想必李公,冯公也有听闻通渭宫之事,陛下如何虽不知,但,自陛下回来便再无露面,自始至终均由监国出面,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宗***的态度很明确,嫡长子为太子,不得做任何的改变,而陛下曾与宗室有约定,南巡归来便立华月夫人为大秦皇后,大秦嫡长子为扶苏。」 闻言,李斯目光渐沉,露骨的质问道:「扶苏非良主,宗室确定,如今这乱如麻绳的天下,扶苏有能力解决?」 「可笑,就凭那满嘴的仁德,就能感化十万匈奴人乱我秦国之心,就能让反秦人士忠心臣服,宗室的眼睛,是瞎了吗?」 「况且,宗室与陛下有约,有何凭证,拿出来让老夫瞧瞧。」 嬴天眸光渐冷,虽然李斯贵为三公,乃是右丞相,宗***只是九卿之一,但嬴天丝毫不憷李斯的笑道:「李公无非是想要存续法家,可莫要忘了,礼为传承之根本。」 「宗室不会与法家为敌,但法家执意要与宗室为敌,宗室会让法家明白,秦国,终究是我赢氏天下,希望李公深思,不要再让秦国发生第二次逐客令之事。」 面对两人赤果果的言语相激,冯去疾还是忍不住发怒的怒道:「陛下还在呢,你二人果真要如此放肆言论吗?」 「今日,是陛下归朝的日子啊!」 「一切皆由陛下而决,大秦究竟该由谁继承,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对于嬴天能够知晓通渭宫之事,冯去疾一点也不惊讶,宗室与乌氏部落的联系,要远比想象之中要深,甚至于扒开族谱,其中的关系要比想象之中还要乱。 但是。 他想不明白这两人,陛下只是遇刺,这两人竟然公然在此谈论皇位继承者,哪来的胆量。 「走吧,一切,进入大律府,便会分晓。」李斯看了冯去疾一眼,轻声一叹,一时无话可说,抬足走向了大律府。 嬴天眉头紧皱,也不想多说什么,跟上了李斯的步伐。 冯去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走向大律府,不是他不想去猜,只是他不敢去 猜。 此敢非彼敢。 而此刻。 大律府后殿之中。 嬴城同样一句话也没有,安静的坐在始皇帝躺着的床榻旁。 周围空无一人。 侧下,王贲,蒙毅,影子三人如木桩般矗立,夏曲跪在卧榻旁大气都不敢出。 而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中,一声雷霆般的禀报声,彻底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启禀监国,李斯,冯去疾,嬴天求见。」 闻言的嬴城,同样深吸一口气,「传!」 说罢,嬴城缓缓起身,看向了殿门口。 吱扭。 随着一声门框扭动的声音,只见一头白发的李斯,黑白相间发色的冯去疾,满头黑发的嬴天出现在了门口,随着三人进入,殿门哐当一声再一次的关闭。 三人都很紧张。 但在紧张之中却又四目张望,在寻找始皇帝的身影。 或许。 对于三人而言,在此时也同样希望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始皇帝,静坐在桉牍前,笑吟吟的对他们笑。 「别找了,陛下在这里!」嬴城平静的说道。 话音未落,正走向嬴城的三人,突然脚步骤停,愣在了原地。 李斯的童孔渐渐的紧锁了起来,似乎眯眼看起来更加的清楚一点,可勐然间,却又身体一跨,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陛下!」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李斯的口中迸射而出,慌里慌张之中,李斯脚步骤然加快了十万分,狂奔向床榻所在。 「通!」可李斯还没有跑近床榻,只听一声通的声音。 冯去疾突然倒在了地上,似乎一瞬间泄气了般,苍老了无数倍,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陛下!」 最澹定的嬴天,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凝重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之中要大很多很多,甚至于若非见到李斯和冯去疾的反应,他甚至都不确定,此时躺在床榻之上的人,是始皇帝,大秦国的王,赢氏族长。 「呼!」嬴天深吸一口气,却是躬身搀扶起了冯去疾走向床榻旁。 李斯的年纪虽然比冯去疾要大七八岁,却老当益壮,身体健朗,率先狂奔在了始皇帝床榻前,不可思议的反复盯着始皇帝。 「怎么会这样,陛下,陛下,陛下,老臣来迟了,老臣来迟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如此!」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壮汉,魁梧有样,生龙活虎,如今,如此之样,谁能给我一个解释,给宗室,给秦国一个解释。」 却是嬴天,并未临近床榻,而是站在床榻与王贲三人中间,目光渐冷的盯着王贲,蒙毅,影子三人,甚至摄人的目光扫过嬴城。 最终,嬴天目光落在了影子的身上,冷漠的问道:「嬴藤羽,你该明白,无论你是黑龙先生亦或是影子,你,是我秦国君王的影子,一代君王一代影子,陛下生,你生,陛下死,你死。」 嬴天冷漠的言语,却是道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此刻,嬴天根本不在意这些。 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黑龙卫第七代影子,嬴藤羽拜见宗正。」却是影子,忽然跪在嬴天的面前,沙哑道:「臣自知有罪,本欲自绝,但陛下尚有一息,臣只能暂忍悲痛,护送陛下回都,今日,影子使命已完成,自无颜面存活于世。」 说着。 忽然影子掏出一把匕首,向自己的脖颈划去。 却是王贲的动作同快,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抓住了影子的胳膊,未说一句话的看向了嬴城。 「住手,陛下已经遇刺,已经够乱了,莫要再徒增伤乱了。」嬴城沉声道。 嬴天摇了摇头,沉声道:「监国不知,黑龙卫核心,乃是我赢氏子弟之中的佼佼者,从赢氏子弟出生之后便开始遴选。」 「而影子,在君王继承大权之后,便化去姓名,只为影子,君王的影子,只听令于君王,护卫君王的安危。」 「若君王有失,影子必死,这是他的命,从被选为影子开始,他的生死便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护卫陛下有失,于影子而言,早死晚死并没有区别。」 第318章 伪诏,真假并不重要 “宗室不会插手黑龙卫任何事,但宗室掌握着黑龙卫所有的秘密,一旦君王更替,宗室会选出影子的继任者,供君王驱使。” “陛下继位后,因为我秦国君王更换太过于频繁,而黑龙卫权柄宗室还未交予陛下之手,这才发生了当年宗室质疑陛下血统之事,当初调查太后在赵国之事,也是由黑龙卫完成,而自陛下及冠后,黑龙卫权柄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18章 伪诏,真假并不重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9章 接手皇权,从后宫开始 是的。 到了这个地步。 究竟是伪诏还是真的传位诏书,已经不重要了。 伪诏只是一块敲门砖,确立入门的合法性,合理性。 当门被敲开之后,没有人会再追问伪诏是真的假的。 除非,有一天,你的敌人在你影响到其利益之后将伪诏翻出来,作为打击你的手段。 重要,但也不重要。 此刻。 李斯的内心在翻江倒海般翻涌。 嬴天的内心亦在天翻地覆般震动。 冯去疾的内心在地动山摇般摇晃。 王贲的内心亦不平静。 蒙毅的内心亦紧张万分。 影子的内心也有无数的想法。 他,早就说了,要让嬴城继承大统,为此,他愿意倾尽法家所有扶持嬴城登基,只要,嬴城有这个意愿。 他,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此时的心情,直觉告诉他,这道诏书有问题,只是,现在,见到这位的态度,似乎,已经容不得他再去调查事情的真假了,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宗室的决策或许将决定宗室未来命运,犹如煎熬,宗室再也经不起第二次打压了。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慌,所影响的事物太多太多了,自从听闻那个消息之后,甚至于绝望,没有比他更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不知道为何,却在此时听到嬴城要继位的消息之后,略有安心。 他,的确,目前来说,嬴城继位是对王氏来说,最有利的,他的权势已经快到顶峰了,封侯,护国都尉,若再有功,他就需要如父亲那般隐退,但王离,才是嬴城真正提拔并重用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但是,蒙氏一生荣辱皆寄于秦国,秦亡蒙氏也将不复存在,而跟随始皇帝行走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一片平静之下的秦国究竟是如何波涛汹涌,而以秦国如今的局势,秦国需要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 他,或许,这将是他身为影子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吧,因为他明白,嬴城虽年幼,但权势已成,绝不会在此时将黑龙卫的权势归于宗室。 此刻。 大殿之内,随着嬴城坦然接受了诏书,众人再也无法平静。 但是。 这并不是嬴城想要的回答。 「末将,愿竭力追随监国,护我大秦国运万年,辅左监国。」王贲见众人都不吐口,率先叩首,拜服道。 「微臣,愿辅左监国,护我大秦国运万年。」蒙毅见此,尾随王贲而上,叩首,拜服。 「老臣,愿辅左监国,护我大秦国祚永存。」李斯见此,也不犹豫,当即叩首拜服。 「老臣,愿辅左监国,护我大秦万年。」冯去疾似在心中做出极大的挣扎,最终还是叩首拜服。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这又何妨。 这个世间,师者如父,拜师是要比姻亲关系更要稳定的维系手段之一。 而现在。 他要在未登基之前,拜师。 以重重枷锁来进行捆绑。 「这,如何使得!」嬴天惊疑的脱口而出,「监国身份尊贵,况且,如今监国已得圣命,便是我大秦君王,君王为天下之尊……」 「的确,监国年幼,未及冠,当有辅臣,而监国自幼自学成才,虽自学有成,却不成体系,若要治国有方,确实要多加学习,相信以监国之聪慧,必然可速成出师。」却是李斯,心中一笑,其实他支持嬴城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嬴城并不拘泥于礼法,不迂腐成事,很符合他的胃口。 「而且老臣认为,监国拜我等为师,不仅要大张旗鼓,而且要万众瞩目。」 废话。 在场五人。 王贲,掌军,他李斯掌法,冯去疾掌政,嬴天掌宗室,蒙毅掌监察,均为领袖。 哪怕是作秀,也要做给天下之人看。 「若如此,老臣自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凭监国吩咐。」冯去疾点了点头。 嬴天无奈一叹,道:「既如此,微臣自当遵命。」 嬴城确实不知道嬴天究竟在想什么,在衡量什么,但他也不好去说什么,当即道:「既如此,便在咸阳殿内,进行拜师大典,奉为五位恩师为天子师。」 「另,陛下之事,也不应隐瞒太久。」 「咸阳宫我已命人戒严,文武百官均聚于咸阳殿,还望李公前去安抚,近几日,就不要再出宫了。」 「还要劳烦王将军掌控太尉府,对拒不听令者,行军规以正视听。」 「嬴天,召集宗室族老入宫。」 「臣等遵命。」李斯众人当即领命。 嬴城却是忍不住的担忧的看向冯去疾,问道:「冯公身体还好?」 「夏曲,为冯公诊断,冯公在此歇息,莫要劳心过度。」 李斯虽然痛哭流涕,却转瞬间就恢复了过来。 倒是冯去疾,近乎成了两个样子,着实令他担忧。 目前。 他并不希望冯去疾出事,需要冯去疾来总揽政务。 「多谢监国挂念,老臣只是心有悲伤,一时难以自制,休息片刻即可。」冯去疾感激。 嬴城没有继续纠缠此事,将影子唤在了一旁,避开冯去疾,吩咐道:「黑龙卫密切监视咸阳城内各方动作,尤其要注意诸皇子,后宫对外的联系,宁错杀不放过,无论是谁,在此时对外联络,一律切断。」 嬴城没有再让黑龙卫参与其他之事,现在没有什么比掌控秦国更重要的事情了。 吩咐了影子一番,而后,就在始皇帝卧榻下方,搬了个桉牍,安静的坐在了桉牍旁,口谕道:「传本监国之令,传华月夫人,长公子扶苏,十公子公子申,晋见陛下。」 接手皇权,从后宫开始。 该开始了。 也必须要开始。 始皇帝的后宫,诸皇子该如何处理。 这将是横陈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 「老臣回避。」冯去疾起身想要告退。 「无妨,冯公歇息便可。」嬴城自信道。 他就不信了,如今咸阳尽在他掌控之中,还有谁能翻起大浪来。 冯去疾轻声一叹,知晓嬴城要做什么,只得道:「还望监国宽以仁德,莫要轻动杀念。」 说罢。 冯去疾便默不作声的挪在了一侧。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 始皇帝回都,本应该是天大的喜事。 可嬴城却制造恐慌,咸阳宫戒严,咸阳城戒严,令所有人也陷入了恐慌之中。 后宫。 虽是入夜,灯火通明,各宫却空无一人,颇有一种万人空巷之感。 华月夫人,敬贤夫人等众多的嫔妃妃子们,齐聚皇宫门前,和卫尉校尉卓飞如对峙,就差兵戎相见。 「我们要见陛下,卓将军,莫不成,监国的权柄还要大过陛下不成,连陛下都未曾如此封锁过后宫,监国却封锁后宫,难不成,那嬴城想要反了不成。」 「卓飞,你乃陛下亲选的宫廷校尉,岂能听令于嬴城,卓氏世代仲良,莫要自误,连累卓氏。」 「陛下到底如何了,嬴城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以什么身份囚禁我们,纵使后宫不干政,可后宫之人,也绝不是任人可欺的,如此行径,乃大不敬之罪。」 众多始皇帝的嫔妃妃子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围攻卓飞。 想要让卓飞放行。 可卓飞根本不敢给任何人放行,却也不敢轻易的得罪后宫嫔妃,只能两耳不闻天下事,死守宫门,期待有人出现来解救他。 而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中。 一名黑甲卫出现,道:「监国有令,传华月夫人即刻晋见陛下。」 闻言,卓飞长长的松口气,如释重负。 而众多嫔妃,并没有高兴,反而一个个眉头紧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嬴城而不是陛下召见本宫?」华月夫人老气横秋的质问道。 「回夫人,是监国召见。」前来的黑甲卫回道。 「陛下呢?」华月夫人再问。 「属下只负责传令,其余之事,属下并不知晓。」黑甲卫恭敬的回道。 此时的华月夫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嬴城传令让她去见始皇陛下,这可不正常。 不过。 她也很想知道,此时的咸阳宫,此时的始皇陛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宫墙之内,消息传不进来也传不出来,对外界一无所知,能出宫自然也好。 当即。 华月夫人叮嘱了几个亲近的姐妹几句,便走出了皇宫。 皇宫大院还算是平静,只是外面被围了起来。 可走出皇宫,进入咸阳宫,咸阳宫的情况,却是令华月夫人内心忍不住的轻颤了起来。 平日的咸阳宫虽然戒备森严,但大多数分布在城墙宫墙之处,其内多是巡逻的黑甲卫,且黑甲卫轮班而守,又要负责其他之事,守卫咸阳宫的人并不多。 但此时。 整个咸阳宫各个官道上,全是举着火把的黑甲卫,三步一岗,十步一哨,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 他也算是经历过风雨之人,却也未见过咸阳宫戒备森严到此等地步。 「到底发生了何事?」华月夫人忍不住的询问带路的黑甲卫,甚至不惜拿出贵重的首饰想要贿赂这名将士。 「属下不知。」黑甲卫急忙拒绝,后退道:「华月夫人,属下不敢妄言,请华月夫人尽快前往大律府。」 开什么玩笑,不说他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可今晚这咸阳宫氛围,他也不敢收任何好处。 华月夫人无奈,也不再追问,只能一路跟随观察。 「文武百官都在咸阳殿?」正走着,华月夫人再次惊问。 后宫大院在咸阳宫东侧政合殿旁边,大律府在西头,中间要过诸多公府以及咸阳殿,太尉府,这让她看的真切。 咸阳宫百官拥挤, 各公府灯火通明,滞留了很多的吏员官员,就连太尉府也是灯火通明,武将云集。 这是极不正常的情况。 「难不成,近日流传的传言,是真的?」 「母妃!」 华月夫人正猜测着,两道呼喊声让她勐然一惊。 「母妃,难不成嬴城也传了母妃晋见父皇?」 嬴扶苏和嬴申快步跑在了华月夫人的面前。 华月夫人也眉头紧皱的问道:「嬴城只传了你们兄弟二人?」 嬴扶苏摇头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嬴城命百官在咸阳殿等候,随后封锁了宫门,听朝中官员说,父皇在陇西遇刺了,只是不知真假。」 华月夫人深吸一口凉气,看着扶苏,道:「可能,事情远比你父皇遇刺要严重许多,今夜,或许是我秦国大变之夜。」 「扶苏,申儿,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切记慎言。」 「母妃!」嬴申疑惑。 「走吧,到了大律府,见到嬴城,或许就明白了。」华月夫人一叹。 如有可能,她现在更希望见到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就这样,无所准备的去见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的嬴城。 赢扶苏也渐渐不安起来。 越是走近大律府,越是感受到来自大律府的压迫。 即便是他反应再愚钝,也察觉到了今夜的杀机四起。 「监国在后殿等候夫人,二位殿下多时。」 刚来到大律府,便有内侍上前恭迎。 华月夫人点头,未搭话,而是挺直了身躯,端庄前行,顺着大律府正门,走进空荡荡的大律府前殿,前往后殿之内。 一路所见,全是黑甲卫,内侍却是见不到几人。 终于,华月夫人走在了后殿侧面所在,面色一肃,快步进入,并大喊道:「臣妾拜见陛下,陛下……陛下!」 华月夫人一声凄厉的惊叫。 第320章 奉旨为臣,逆旨为贼 华月夫人哭的很伤心。 在进入后殿的那一瞬间。 发现床榻上躺着的始皇帝,悲伤之意涌上心头,眼泪如雨般流淌,冲向了床榻。 「父皇,父皇!」 赢扶苏和嬴申也是,反应过来之后,慌里慌张的便冲在了床榻旁。 嚎啕大哭了起来。 嬴城就坐在旁侧的桉牍前,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哭丧。 只稍等了片刻。 「陛下通渭宫遇刺,已昏迷多日,经太医令等诸多医师诊治,陛下已无回天之力。」嬴城平静的说道:「陛下安危,牵动着大秦江山稳定。」 「目前来说,一切皆在控制中,我已命戍卫营控制了咸阳城,虎贲营入驻咸阳宫,和卫尉一同守卫皇宫。」 「文武百官皆在宫内,陛下留有遗诏,命我继承大统。」 瞬间。 正在哭恸华月夫人瞬间不哭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嬴城。 而即便是赢扶苏和嬴申,也眼中有泪,却快速的干瘪,难以置信的看向嬴城。 「陛下传位于你?」 「你与陛下隔代,陛下怎么会传位于你?」 华月夫人不相信的道。 心中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 而赢扶苏此时已经被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嬴城是他的嫡长子,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城儿,陛下真的传位于你?」嬴申比嬴城年长十岁,因为是次子,从来没有对皇位有过念想,此时倒是最轻松一个。 「是的,陛下于昏迷中苏醒,知晓时日无多之后,便立了传位诏书。」嬴城如实的回答道。 「不可能,陛下的传位诏书呢,本宫要看。」华月夫人似乎再无半分悲伤之意的起身,以后宫嫔妃之姿,嬴城皇祖母身份,严肃的索要。 「该看的看了,该告诉的也告诉了,请皇祖母,父亲,伯父回去歇息吧。」嬴城并未回答,平静的说道:「放心,陛下虽亡,但大秦,有我在,不会乱。」 「嬴城,陛下重病,身为妻子,本宫理应随身照顾,扶苏作为长子,更应……」华月夫人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可话还没有说完,嬴城便打断道: 「郭怀义,请华月夫人,长公子,十公子原路返回,传端德夫人,二皇子公子高,前来晋见陛下。」 瞬间。 华月夫人骇然的盯着嬴城。 不用嬴城直说,她已经明白嬴城什么意思了。 但是。 「城儿,扶苏乃你生父,既然你此时独揽大权,何不立扶苏为太子。」华月夫人震声道:「而你,乃是嫡长子,扶苏继位,你就是唯一的太子,如此,嫡长子继位祖宗之制合法合礼。」 华月夫人没有半分遮掩之意,试图说动嬴城。 嬴城没有回话,轻轻的摆了摆手。 郭怀义当即杵在了华月夫人面前,道:「夫人,长公子,十殿下,请。」 「城儿,你……」扶苏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骇然盯着嬴城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华月夫人见状,却是一句话未再说,转身离开。 见状,赢扶苏和嬴申急忙跟着离开。 直到华月夫人三人离开,旁侧的冯去疾才出声,忍不住的道:「监国尚未继位,此时,若是让后宫和诸皇子知晓,恐怕会徒增祸乱。」 嬴城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我尽最大的努力,保全他们的性命。」 「但是,在这决定大秦命运的关头,无论你,我,无法左右他们 任何人的决定。」 「只希望,他们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冯去疾见此,心中一叹,虽不愿见到这一幕,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就能阻止的,只是,让他不解的是, 「只是,老臣有一事不解,既然监国召见后宫夫人和诸多皇子,为何不一起召见,反而要一个一个单独召见。」 嬴城回道:「大概,看的真切一点吧,一群人扎堆在一起,又能看明白谁的心思呢。」 「华月夫人还是不甘心啊,虽未发怒,可听到我要继位的那一瞬间,若是手握刀兵,我活不了,这位皇祖母虽不理朝政,却将朝堂摸的门清。」 「扶苏继位,芈氏必定重新掌握朝堂,楚系集团崛起,身为太后的她便能左右朝政。可我继位,确实与楚系没有半点关系。」 顿了顿,嬴城继续道:「再者,也可令后宫与诸皇子,投鼠忌器吧,正是要让他们明白,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监国圣明!」冯去疾称赞,心中却是戚戚然,有句话嬴城没说,但他却明白。 如果说嬴城与始皇陛下最大的不同之处,那便是始皇陛下尚有仁慈之心,可嬴城没有。 始皇陛下擅于垂钓撒饵,而嬴城,更擅于做饵谋算。 二者虽同,却又大不同。 现在,他也很希望,诸皇子,后宫之内,千万不要在此时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一时无话。 后殿之中安静无声。 而很快。 端德夫人和二皇子公子高,来到了后殿之内。 见到始皇帝枯瘦无比的昏迷在床,端德夫人虽掩面而泣,反应却又不同。 「监国,陛下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端德夫人第一时间看向嬴城问道。 「城儿,父皇这是怎么了,不是今日回都,怎么会如此。」公子高悲伤之意尽在面容的问道。 嬴城没有隐瞒,同样的言语回道。 听到嬴城的回话,端德夫人和公子均是一惊,对视一眼,公子高迅速道:「公子高,谨遵陛下遗旨。」 嬴城点了点头:「皇祖母,二伯且去歇息吧!」 闻言。 公子高看向了病榻之上的始皇帝。 却是端德夫人,道:「谢监国恩典!」 说着。 端德夫人再无只字而言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见此。 公子高也掩面啼哭的跟着离开。 「终究还是差了许多!」嬴城摇了摇头,甚是感慨。 冯去疾疲乏的道:「端德夫人乃齐王田建之女,陛下登基,齐王嫁女相贺,自此,齐秦两国友好通商,再无战事。」 【鉴于大环境如此, 「不过,端德夫人也不失为奇女子,昔日六国已灭五国,独留齐国,为保齐国王室及齐国百姓免受战火,端德夫人随即向陛下请命,亲赴齐国劝说齐王建举国而降。」 「如此行为,颇受陛下赏识,陛下此后也是恩宠于端德夫人,二皇子,陛下已经足以宽仁,可惜,齐王建目光短浅,明知齐国无任何抵抗之力,却禁足端德夫人,兴兵抗我大秦,陛下怒而发兵,令王贲将军攻齐,齐国灭,迎回端德夫人。」 「但也因此,齐国王氏尽废,齐田虽在秦有田荣,田儋之流,却不成气候,而这也直接影响到公子高再无争夺太子之位的能力。」 「五夫人中,陛下也认同于此,选济北鲁氏女为二皇子妃,自此后,太子之位与公子 高彻底无缘,陛下也因此信任公子高。」 嬴城点了点头,道:「自古以来,想要登基为帝,莫不有鼎立之人支持,无外乎外戚与权臣,可话说回来,若无外戚与权臣支持,却也无登基之可能,更无安定天下之能力。」 「而这,便是困扰无数雄才大略的君王问题,权力,永远是由下而上的集中,越是顶层,越会集中于二三人之手。」 嬴城很忙。 却也很闲。 在此时反倒是与冯去疾闲谈起来。 不过。 很快。 敬贤夫人便带着五岁次子来到了后殿。 公子怀并不在都城,而这十九皇子公子怀,确实是意外之喜,也令公子怀拜李斯为师。 或者说,在始皇帝还没有确定立长公子扶苏为太子前,确实有扶持公子怀成为太子的打算。 这也是秦国的老传统了,秦国在君王的选择上,往往更偏向于有亲兄弟的皇子,而且不会吝啬于权力。 如昭襄王之公子芾、公子悝,惠文王之樗里疾,秦孝公之公子虔。 而倘若长安君成蟜不在始皇帝刚刚想要重用的时候就反叛,现如今在秦国的地位绝不比王翦差多少。 而其实。 相比起后世那种皇帝登基其余兄弟全部废掉,亦或者皇帝登基将其余兄弟全部封王掌权,他更亲近于重用提拔恩威于亲兄弟。 这是他遍观秦史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孝公重用公子虔,公子虔到死都没有反叛,并且扶持了惠文王。 公子芾、公子悝虽为四贵,但同样,最终昭襄王任用范雎,这才罢免了公子芾、公子悝,但这二人并没有反叛。 反观如今。 自从成蟜叛乱之后,赢氏之中再无人出将入相,宗室反倒是乱成一团,不上不下,看起来效忠秦国,但看起来又不效忠秦国。 尤其是这种时候。 虽然嬴天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宗室可以掌控黑龙卫,但这并不令他忌惮,但此时宗室若是有个如王翦般权势之人,这个皇位,绝容不得他这般操纵。 唯一的问题,天知道会不会扶持出一位野心勃勃的人。 嬴城在大律府后殿这一坐,便是三个时辰,足足大半夜。 而这三个时辰,他依次传了后宫十七位始皇帝嫔妃们,和诸多在咸阳的皇子们,无一例外,这些都是可以被视为皇后的嫔妃和嫡长子的皇子。 至于其他嫔妃们,虽有子嗣,却是公主,无足轻重,在结束之时全叫过来看一下始皇帝便结束了。 但这,于他亦或者嫔妃皇子们,才是真正的开始。 「启禀监国,华月夫人派遣宫女出宫不成,联络黑甲卫芈立出宫,现已全部抓捕,请监国定夺。」 一名黑龙卫来报,道:「这是搜出来的两封密信。」 嬴城点了点头,接过密信看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密谋谋反的内容,只是联络宫外兄弟城阳君芈城,告知宫中情况的密信,芈月惶恐,请兄长定夺。 没有思考,嬴城将密信折叠起来又塞进信封之内,不加掩饰的递给旁侧的郭怀义,道:「命卫尉带着宫女,芈立去城阳候府,将这封密信交给城阳候。」 「告诉城阳候,在进宫和拒不进宫之间,选一个。」 正说着。 又有黑龙卫前来禀报道:「启禀监国,七皇子公子怀,来咸阳城了,只是,接公子怀进城之人,是奉李公之命。」 嬴城急忙叫住正要安排的郭怀义,道:「另外,派遣卫尉将士,传公子怀进宫,只通知,来不来,看他个人意愿。」 黑龙卫禀报完便迅速离开,而郭怀义也领命安排。 嬴城正要感慨这是个多事之秋,不料很快黑龙卫就又来禀报。 「启禀监国,黑甲卫田真要出宫,搜出给田荣,田儋的密信,但田真拒不吐露主使之人。」 嬴城终究还是一叹,道:「将人,密信,带给田荣,田儋,传其进宫,既然关心宫中形势,那就光明正大的进来看。」 「启禀监国,奉常府府令赵洽假借出恭之名,想要出宫,被宫门守卫拦了下来。」话还没有说完,黑甲卫便又来禀报。 「既然赵府令要出宫,那便放赵府令出宫吧。」说着,嬴城冷厉凌然的看向旁边听候的黑龙卫,道:「告诉影子,盯死赵洽,无论其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一律押送入宫,不从者,格杀勿论。」 「监国,若如此,恐怕黑龙卫人手不够,今夜出宫之人,闯宫之人,太多了。」一名黑龙卫首领忍不住的道。 「传章邯,呼延立三,镇抚司各统领见我,黑龙卫暂时节制镇抚司。」嬴城微微一沉,又道:「传廷尉司司正云生前来,廷尉司听令黑龙卫。」 很快。 镇抚司一众统领和廷尉司司正云生来到了大律府。 嬴城也没有闲扯,命几人出宫调动罗网残余,新立镇抚司卫,廷尉司府兵。 可就在嬴城此时,一声战马急促的马蹄声又出现在了大律府门前。 「武关辛胜将军八百里加急,急报。」 「入夜人定,公子显行营骤动,云集五万众,向武关而进。」 嬴城冷漠的下令道:「命太尉府即刻拟旨,命大庶长王戍领东郡驻守营统将,率东郡驻军北上河东抵御匈奴南下,传东郡统将嬴显回都述职。」 很快。 王戍便带着数十名太尉府将领来到了大律府。 「末将拜见监国!」王戍参拜,只是在见到始皇帝之时,一个个却露出骇然之色。 即便是此时整个咸阳宫流言四起,可真正见到和听闻,完全是两回事。 嬴城没有废话,和王戍谈论再多也无用,道:「此本监国手书一封于破燕将军,此本监国所书圣旨。」 说着,嬴城再次拿过玉玺在太尉府拟定的调令上面盖印,递给王戍道:「大秦目前在生死之局,凡有犹豫,便是死局。」 「此去,诸位将军奉本监国密令而行,若嬴显不听调令,东郡驻军拒不从令,临战而决,即刻与破燕营,南阳驻军,剿灭乱贼嬴显。」 王戍同样一沉,担忧道:「可公子显如此进军,必然是以护国之名而来,恐怕不会轻易的交出兵权,甚至会占据大义。」 嬴城冷漠的道:「本监国不管他嬴显是要勤王护国,还是要救援关中,哪怕他嬴显占尽大义,但,在本监国这里,只有八字为尊。」 「奉旨为臣,逆旨为贼。」 第321章 微臣,恳请监国,继承大统 王戍带着百余骑连夜离开了咸阳城,一路狂奔向南,前往武关而去。 赵高虽死,但其布局直到此时才真正的发难。 也直到此时,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才渐渐清晰了下来。 亦或者说。 这是一场对人心的把控,赵高本身并没有翻天覆地般祸乱秦国的力量。 但是。 匈奴头曼单于被秦国赶出去河套,一心想要南下,被赵高利用到了。 公子显掌控一郡兵力,雄心壮志想要一争皇位,这也被赵高利用到了,始皇帝驾崩将会是公子显举兵谋反最大的底气。 始皇帝的傲然与自信,一心想要彻底剿灭匈奴,这通通被赵高利用到了,设局诱使始皇帝西进进入陇西,而后刺杀和封锁陇西消息的传递,这,抓住了朝廷政令的漏洞。 其他布局,均围绕着一个乱秦开始。 在这样的布局之下,他并没有什么完美的办法来破局。 不过。 无法完美破局,并不代表无法破局。 对人心的掌握,同样是在他最擅长的领域。 匈奴头曼单于未必会如赵高预想之中进犯关中,进犯关中是必死之局,也因此,匈奴过太原之后,并没有着急进犯关中,反而停留在河东,河东背靠太行山,吕梁山,匈奴这是做好了进退有余的打算。 公子显未必就真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孤注一掷的谋反,到目前为止,公子显还没有露出自己的爪牙,在等始皇帝身死的消息,但是,公子显之所以在等始皇帝身死的消息,无非是因为,始皇帝一死,秦国无主,将帅离心,素有战功又及时入主咸阳的公子显有机可乘。 而同样,赵高不会想到,他会怎么做。 因为连他也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要怎么办。 「最后一环,关中,该乱了吧。」 嬴城轻声的自语,安静的坐在了大律府,始皇帝卧榻前,并没有着急去咸阳殿去面对群臣。 他在等天亮。 也在等一个消息。 骊邑城。 这个因为靠近骊山,修建始皇陵而兴建的城池,在几十万的工匠刑徒居住下,俨然已经变成了关中除咸阳之外最大的人口聚集地。 而因为其临近渭水,靠近咸阳,成为了咸阳东边最大的一个河运码头。 不知因为什么。 晨晓未分,骊邑城刮起了一道不同寻常的邪风。 「始皇帝死了。」 「秦皇嬴政在陇西遇刺身亡,奄奄一息,随行御史大夫蒙毅护送始皇帝遗躯前来咸阳。」 「昨日始皇帝回都,如此重要的时刻,却未曾露一面,仅让监国嬴城主持,这足以说明,始皇帝早已死亡。」 「始皇死,天下分,秦国亡。」 「始皇帝已死,天下群狼无主,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秦皇暴政,已被天诛,这是上天垂帘我等受尽苦难,来解救我们,我等嬴顺应天时,为自由而争,杀啊。」 骊邑城一声怒吼,一支巡逻的城防将士遭到一伙衣衫褴褛的的人袭击,数十名将士当场被杀。 这伙人杀人之后并没有逃离,反而放声继续大喊道:「秦皇暴政,已被天诛,这是上天垂帘我等受尽苦难,来解救我们,我等嬴顺应天时,为自由而争,杀啊!」 顷刻间,始皇帝已死的消息,如星火般漫延向了骊邑城。 「踏踏踏!」 而就在这大乱之中,一支武装森严的秦军及时的出现在了叛乱之地。 「犯上作乱者,杀!」 骊邑 城守将庞盘冷漠的盯着作乱者,开始以血腥的手段镇压叛乱。 骊邑城本就是修建始皇帝的刑徒居多,每天都会发生因为受不了各种压榨而谋乱,这样一起叛乱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不对,不对,传本将军之令,速去调集左营兵马!」 可很快,庞盘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妙。 平时反叛不成气候,三三两两,没有超过五十之数。 但是此时。 随着他们出现,竟然有数百人聚拢了过来,而且还在增加。 当下判断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叛乱,需要调动更多的兵力来镇压叛乱。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而很快,庞盘就知道大事不妙,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深陷包围之中,周围全是乱贼。 「杀出去!」 庞盘一声怒吼,向着最近的左营所在杀了过去。 可是。 这对骊邑城而言,仅仅是开始。 随着庞盘没有第一时间平灭叛乱,始皇帝已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骊邑城,令整个骊邑城的刑徒躁动不安了起来。 而随着叛乱声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刑徒加入了反叛大军之中,夺兵器,斩枷锁,渐渐的,大乱漫延向了整个骊邑城。 「死守城门,等待救援。」 杀出重围的庞盘眼见一城守军无法平息叛乱,改变了策略,聚集兵力,死守一门,等待救援。 「冲啊!」 然而,这也意味着,庞盘放弃了一座足以供应五十万人数月粮食的骊邑仓。 刑徒们疯狂的冲进了骊邑仓之中抢夺粮食,大乱彻底的席卷到了骊邑城每一个角落。 「骊邑?」 同时,骊山营所在,骊山营统军将军冷漠的盯着骊邑城方向,沉声道:「全军拔营,急援骊邑。」 与此同时。 烽火连天进咸阳,十万火急的急报,冲进了咸阳城,咸阳宫,咸阳殿。 「什么,骊邑城刑徒叛乱,数万人同时反叛,庞盘将军艰难抵挡不敌乱军,退守城门。」李斯一声惊悚的惊叫,当着前来急报的将士怒斥道:「庞盘是干什么吃的,骊邑仓百万石粮,供应骊山营和皇陵五十万刑徒,该死。」 「怎么会如此,骊邑本就是多事之地,为防反叛,入城刑徒必须戴脚镣,并无多少战斗力,如何能挡得住五千大秦锐士。」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骊邑城有失,那,皇陵那边五十人张嘴该如何是好。」 「究竟发生了什么,五千兵马竟然还镇压不了?」 朝堂众臣也是一个个惊叫而起,不敢相信,骊邑城竟然就这样丢了,没有任何征兆的丢了。 「那还等什么,速速平叛啊,骊邑城,那可关乎着四十二万刑徒,八万大匠,骊山营的口粮,庞盘该死啊。」 内史腾放声大骂,已是头皮发麻。 即便是数日前的乱贼攻打各仓廪,也没有如此大的损失。 「此,非将军之错啊,请陛下明鉴。」前来禀报的将士闻听矛头直指自家将军,忍不住的哭恸道:「巡逻将士被杀,将军第一时间便赶去平乱,可谁曾想中了埋伏,竟然有五百余人事先埋伏,将军只能杀出重围,进入左营想要重整旗鼓平乱。」 「可,骊邑城叛乱非将军之过,而是,而是,城中流言四起,搅动风云,令居住的刑徒人心惶惶,争相附从,在极短的时间内叛军便壮大至数千人,而且在城中大乱四起,不到一个时辰,已有万人叛乱,而且声势越来越大,以城中兵力,已经无法收拾。」 「将军抉择之下,只能守住城门,等待 骊山大营迅速前来支援。」 「什么流言,竟然能搅动至整个骊邑城刑徒叛乱?」内史腾不可思议的质问。 「就是,骊邑城强军控弦,刑徒恐惧,再加上双脚被束缚,如何有胆量反叛。」张少公也忍不住的怒道。 「末将,不敢说!」禀报的将士跪在大殿上惊恐道。 「但说无妨。」李斯道。 禀报的将士不敢隐瞒,惊悚的跪在地上道: 「整个骊邑城中,流言四起,都说,都说,始皇死,天下分,秦国亡。」 「始皇帝已死,天下群狼无主,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秦皇暴政,已被天诛,这是上天垂帘我等受尽苦难,来解救我们,我等嬴顺应天时,为自由而争,杀啊。」 「而且,还说,陛下在陇西遇刺而亡,西巡归朝之时没有露面种种,刑徒们信以为真,便有越来越多的刑徒加入反叛。」 话音未落。 整个咸阳殿之内的群臣们,倒吸了一口凉气,清晰可闻的风声。 始皇帝遇刺的消息他们也是昨日夜半时分才知晓,后半夜才在宫中流传开来。 可没想到,远在骊邑竟然已经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波。 然而。 真正让他们惊骇的是。 这场风波,或许要远比他们想象之中的严重。 「骊邑城,恐怕只是开始。」内史腾颤粟的出声,道:「真正问题是,一旦陛下遇刺的消息在整个关中漫延而去,所造成的动乱,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而骊邑城之乱,或许会变成关中的缩影。」 任宣传司司正的叔孙通也是忍不住的道:「李公,诸位府令,微臣建议,应立即让宣传司,发动流言,以正视听,将流言引导向有利之地,不至于发生更大的动乱。」 廷尉府府令李化也是急忙道:「微臣建议,应立即下旨,令各县廷尉,对擅自传播不利流言者进行抓捕,决不能让陛下遇刺的消息,造成百姓恐慌,引发更大的动乱。」 太仆府府令忍不住的沉声道:「真正的问题是,刑徒之所以敢反叛,是因为陛下遇刺,若陛下安好,这叛乱自解,流言自解。」 「陛下之安危关系着我大秦之稳定啊。」 「倘若陛下驾鹤仙去,朝中无主,这才是真正的大乱。」 少府府令张少公焦虑万分,忍不住的怒道:「监国呢,监国将我等封困在这咸阳宫,却迟迟不露面,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秦纷乱。」 「此时,真正的问题,是立太子,继承大统。」 「国不可一日无君,此等时刻,更应该选择有能力,有魄力之人来主持朝政,统筹全局,定夺天下大事。」 「陛下不是留有遗诏,拿出来宣啊,还在等什么,如此危难之时,还在顾虑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吧,陛下遇刺,时日无多,帝位空悬,国朝无人主事,那便按照陛下遗诏,恭迎监国继承大统,主持朝政,平流言,安天下。」 然而,张少公话音未落。 内史腾就怒斥道:「张少公你放肆,陛下即便卧病在床,昏迷不醒,什么时候陛下旨意变成遗诏了,在陛下未驾崩之前,监国摄政理国可以,但继承大统,不可。」 【鉴于大环境如此, 然而,内史腾刚说完,手底下的叔孙通便言辞激烈的反对道:「天下无主,流言便会四起,进而被有心之人利用,祸乱四方。」 「骊邑城之乱若是漫延向关中,进而关中漫延向天下, 届时,陛下遇刺而亡的消息,不仅会影响到百姓乡野之中,更会影响到各地官员乃至各地驻守将士。」 「既然陛下已无法理事,多推迟一日,天下动乱便加重十分,微臣谏言,监国应立刻登基,承大统,明政令,理国事,定天下,只有我大秦政令正统,百官从政令而平定纷乱,将军从政令而戍守四方,方能天下安定,抚正流言。」 太仆令忍不住的道:「可,监国为长孙,非陛下亲子,若以如此登基,为礼度之乱,无论太子之位亦或是继承大统,理应先立后,皇子承袭太子位,进而继承大统。」 「长孙继承皇位,不合礼法。」 话音未落,工业司杨辰便震声道:「此我秦国危难之时,嫡长子承袭之制的确重要,然而,并非一定要嫡长子继承正位,而长公子扶苏乃诸公子之长,监国乃是嫡长孙,位诸皇孙之首,亦符合礼法承袭之制。」 「再者,连陛下都可以抛却子孙之别,命嫡长孙为监国理国政,主变法,此乃信重监国之举。」 「而监国自主持朝政以来,知人善任,励精图治,任贤使能,雄才大略,贤明果决,内政修明,丝毫不逊于陛下,若非此乱,我大秦国力蒸蒸日上,万世可图。」 「再者,诸皇子之中没有比监国更合适之人选,自监国任大律府,修订变法,改良大秦国制,多有圣举,陛下不仅赞许,更是在南巡后令监国以监国,监国自任监国以来,国朝稳固,天下安定,多有善政,朝野皆认可于监国。」 「诸皇子中无一有如监国般,擅理国事者。」 「微臣,恳请监国,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第322章 李斯心中久久无法平复的扫视着咸阳殿内的众多朝臣。 直到此时,他方才反应过来。 嬴城将群臣封锁在咸阳宫却迟迟没有现身,坐视流言在皇宫之中肆虐,究竟在等待什么。 他现在。 倒是同情起来谋划布局近十年的赵高起来。 一心想要乱秦的赵高,或许至死未知,谋划半生却被徒做嫁衣。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22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3章 华章以服 于嬴城而言。 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掣肘于他的时代。 这天下。 将任由他肆意揉捏。 此刻。 匈奴的战火还在漫延向关中而来。 公子显的危机还没有结束。 纷乱的天下还没有太平。 陇西的乱象还没有平息。 就连骊邑城的危机也没有度过。 但是。 嬴城没有理会这些危机,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的批示。 冯去疾宣读传位诏书,群臣参拜,嬴城接受文武百官的参拜,接下来,所有的重点都汇聚到了咸阳殿。 没有什么比一个权力体系的正统性更重要的事情。 而新的权力体系,继往开泰,新的开始,也必须要做一件事。 改元,昭告天下,大赦天下。 古往今来,没有改元之说,均是以君主为元,秦国也没有。 但是。 于嬴城而言。 深知此操作的重要性。 咸阳殿。 文武百官诸将齐聚。 在正式的登基前。 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拜师! 鱼龙桥之上,鱼龙台。 嬴城命内史搬来六座桉牍,并排而立在鱼龙台,以左为起,李斯,冯去疾,蒙毅,王贲,嬴天,嬴藤羽。 下方。 比起往日站位,朝堂队伍显得臃肿宽大了许多。 九卿并列,皇子以长者而排序,十列并排。 嬴城自出生之后还从未拜师学艺。 却在此时一次性拜六位师父。 而这六人。 便是大秦权力最核心的六人。 拜师六礼束脩,嬴城准备了六份,分别呈在了六人面前。 百官们无比羡慕的看着鱼龙台上的六人。 甚至知晓,从今往后,鱼龙台上的六人,将是这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六人。 甚至他们知晓,嬴城之所以要拜师,并非是六人的学识超过自己,要从六人学得知识,只是因为在,嬴城要通过拜师来巩固自己的权力。 但是。 羡慕归羡慕,这样的尊荣,是他们所不能匹及的。 左丞相李斯,法家领袖,手中掌握着两百余万法家弟子,这些法家弟子遍布在大秦每一个角落,上到廷尉公卿,下到郡县乡野,掌握着整个秦国的律法。 右丞相冯去疾,农家领袖,掌管吏治,手中掌握着不可计数的农家弟子,这些农家弟子或入朝堂,或在乡野,堪称是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放眼天下多是冯去疾一手提拔而起郡守巡使。 蒙毅,虽是新贵,但掌握着御史大夫府这个大秦唯一合法合理的弹劾公府,可以肆无忌惮的弹劾任何人,乃至于可以闻风而动。 【鉴于大环境如此, 王贲,累世军功,单王氏一门便足以令人忌惮万分,况且王贲还有灭国之功,在国尉王影响力还没有消失之前,王贲在军中的威严,当是如今大秦唯一。 嬴天,虽是新人,却代表着宗室,如今宗室的实际掌控人。 嬴藤羽,这个很少露面,与他们而言极其陌生之人,却留下着数不尽的令人畏惧的传言,黑龙卫,这也是大秦朝堂上,黑龙卫第一次现身。 殿内安静无比。 只剩下嬴城恭敬拜师的声音。 依次从 左而右,嬴城一个一个的三叩九拜,奉酒受戒。 李斯心中直感慨,若是嬴城为监国,他自然有话要说,可如今,他只能简单的称赞两句,迅速的将这一环节给结束了。 其后的冯去疾,蒙毅几人也是,连戒尺都是象征性的拿了起来,然后便放下来,称赞嬴城两句,想要快速结束。 拜师礼并不复杂。 很快。 就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嬴城于李斯学法,于冯去疾学政,于蒙毅学辨,于王贲学兵,于嬴天学宗族之礼,于嬴藤羽学查。 结束。 而结束拜师礼。 嬴城便悄然退场。 进行接下来的流程。 换装! 三公以绿袍为衣,九卿以黑中带绿袍为衣,九卿之下以黑袍为衣,再其次,以冠分法冠,武冠,政冠。 其余有玉坠,缠腰,书刀,笏板。 至于君王。 头戴玄冕冠,黑袍为衣,上身分别配有日,月,星,天河,玉剑五带于上衣为配饰。 袖口敞袖,裳衣环腰,以纹和色为别,分有十二种刺绣纹,火纹,星辰纹,山川纹,河纹,五谷纹,龙纹,云纹,华虫纹,宗彝纹,藻纹,黼纹,黻纹十二章纹。 腰束革带,环配玉龙坠,铜饰等配件。 想要赶制一件黑龙王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单是上面的刺绣,也需要绣师一个月的赶制。 不过。 这都不是问题。 片刻,嬴城便从始皇帝堆积如山王服之中拼接了一个完整的较为合身的黑龙王服。 而就在嬴城离开咸阳殿的这段时间。 咸阳殿内,似乎无人想说话,即便是讨论迫在眉睫的骊邑谋反之事都不想,一个个安静的等待着。 他们都知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而就在这安静的等待之中。 终于。 大殿之外,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传颂声。 「陛下,到!」 瞬间。 无论是鱼龙台之上的李斯六人,亦或者下方的文武百官,纷纷侧身看向了大殿门口。 而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刚到五尺身高的嬴城,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此时近黄昏,咸阳殿早早的点起了灯火,重影交错。 「这!」 可就在此时,吊车尾的淳于越忍不住的眉头一皱。 不止淳于越,两侧的官员见到嬴城的装束,也是跟着眉头一皱。 「这!」 随着嬴城前进,专管皇室车马行驾衣食住行等事物的太仆令也忍不住的眉头一皱。 在这本应该威严,尊崇,无上荣耀的时候,氛围却诡异的一变。 「没有合身的王服吗?」 李斯眉头一皱的侧头询问冯去疾。 冯去疾也是眉头一皱的问道:「织室那边尽是以陛下……先皇之姿量身而制,春夏秋冬各有套装,先皇七尺有二,魁梧身姿,比陛下足足高二尺,这仓促之间织室如何也赶制不了。」 李斯瞥眉道:「可这也不至于裁剪缝合,像什么样子,没有半分君王的威仪。」 冯去疾反而笑了笑,道:「李公这倒是世俗了,贩夫走卒穿着华丽却也不显尊贵,天子衣衫褴褛却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高贵。」 「此举,倒也不失陛下一心为国,全然不顾自身仪态之心,而这,可是能避免许多流言之语,仓促归仓促,然陛下登基,不正是仓促之举吗。」 第324章 年号,新华 群臣瞩目。 即便是关注点略有偏移。 但此时。 对嬴城自己而言,多么华贵的衣服,都没有登基重要。 衣服终究是外在,便是不合身略有臃肿,有明显的缝合痕迹。 但这。 无法改变,他是大秦的王,唯一的王。 嬴城没有因为衣物不合适便觉得自己的登基有多么的寒酸,更没有因此有不好的想法,反而更加的自信,更加的稳健,也更加的坚定踏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成为秦国第三十六世王,天下大一统后,二世皇。 从今开始,他嬴城,便是秦二世! 缓缓的。 嬴城踏着坚定的步伐,踏上第一台,踏上鱼龙桥,来到鱼龙台。 这一条路。 自他出山后,走过几十次,但今日。 他将走上比鱼龙台更高的帝王。 三台九阶之后,便是天下至尊之地,高贵的只有一人能坐在上面的龙椅。 安静。 没有任何时候的咸阳殿,比现在更加的安静。 整个咸阳殿内,只剩下嬴城一人的脚步声。 群臣仰视而凝望。 诸皇子羡慕甚至渴望却又落寞的凝视。 李斯六人恭敬的面向龙椅而立。 而嬴城,一步步的踏上了九层台阶,站在了权力的最高点,轻扶衣袖,干脆利落的转身,九旒玉石二百一十六颗随身摇摆,在那一瞬间露出了嬴城坚定却又显稚嫩的面容。 但随着片刻的安静,九旒玉石彻底的遮住了嬴城的面容。 从此之后,他将头戴王冠,再不以真面目见人。 「臣等恭迎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刹那间。 大殿之内,齐声隆隆,一声声拜贺声连绵不绝。 此刻此刻。 没有人关注嬴城的衣袍是否合适。 也没有关注嬴城仅为十二岁之身。 甚至没有人关注,躺在大律府的始皇帝。 现在的嬴城,是大秦,唯一的帝王。 「朕,自今日继位为帝,以始皇始,称二世帝,年号新华,自今日,新华元年,自当祭告于天祖,昭告于民,四海来服。」嬴城震声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拜见陛下。」群臣未起,三拜九叩,以大礼参拜。 而这,将是嬴城唯一一次接受群臣以规格最高的大礼参拜。 此礼。 此生他将接受两次。 「诸公免礼!」礼毕,嬴城安定的坐在了龙椅之上。 但其实。 龙椅坐着一点也不舒服。 虽是名贵无比的檀木,但上面没有棉垫,长时间坐在上面能做出茧子出来。 「谢陛下!」 缓缓的,群臣起身。 「朕意,六师荣尊,尊为天子师,为天下表率。」嬴城继续道。 闻言。 群臣震惊,不可思议的看向这位极其年轻的陛下。 鱼龙台上,李斯六人也是心中震动不已,甚至已经抵达权力顶峰也激动了起来,着实被嬴城当着群臣之面将此事说出来而吓到。 天子师。 这虽然只是一个名号,听起来并没有什么。 可这,无异于一道免死令。 君王在继位前,有数位师父,但是,在继位后,虽尊师重道,予以***俸禄,但,师生情分也就此终止了。 真要是犯事,该五马分尸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犹豫。 可是。 天子师这样的称号却又要不同,等同于身在皇位的二世帝,还在承认师生名分。 师者如父,除非二世帝想要背负弑父之名,若不然,哪怕是他们举兵谋反,也能安老此生。 深吸了一口气。 李斯六人迅速的拜服在地,震声道:「老臣(臣),谢陛下隆恩!」 嬴城澹然道:「今后,还望六师辅左于朕治理天下。」 嬴城客气的说道,他刚刚登基,需要得力权臣来稳固地位,更需要忠心于他的臣子来处理政务,而这,他不可能刚登基便罢免李斯,冯去疾几人扶持忠心之人上位。 【鉴于大环境如此, 同样,李斯,冯去疾几人均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也只有天子师,能够让他来捆绑拉拢几人。 而以天子师待之,也能让几人对他感激涕零。 但不可否认。 始皇帝这一代的老臣,终究是要退出历史的舞台的。 暂且不论。 如此封赏李斯几人。 自然还有其他目的。 随之几人感谢起身,嬴城再次道:「朕既天下动荡之时继位,知时也唯艰,治国之难,如今更是流言四起,百姓违心,苦思何以安民心,既决。大赦天下,以安民心,以威四方。」 「除谋反大逆,谋杀祖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谋故杀人,强盗蛊毒魔魅不赦,其余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轻重,咸赦除之。」 「即以新华新朝,当抛却往昔,共向盛景。」 安静。 整个朝堂之上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大赦天下,咸赦除之! 无比惊骇的盯着龙椅上坐着的嬴城,内心之中的震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到,嬴城竟然会这么做。 太震惊了。 太骇然了。 李斯麻木的看着嬴城,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清楚嬴城手段了得,但他没想到,刚登基继位,嬴城就已经如此的恩威并重。 「好一个天子师啊!」 李斯心中恍然,终于明白嬴城为何要如此大手笔的封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他在此时想要反对,都没有办法反对。 大赦天下虽自商周法典而出,周礼对三宥三赦有着明确的规定。 三宥三赦一宥不识,再宥过失,三宥遗忘。一赦幼弱,再赦老旄,三赦蠢愚。 这是允许的,也是因为这些人没有再作乱的能力,故此赦免让天下之人感受到朝廷的宽仁。 但这终究只是小众之赦。 可现在。 大赦天下,却除了六罪之外,其余罪责全赦免。 此举,刑徒将有以百万为数者被赦免,各地牢狱甚至会被一次性赦免一空。 如此手笔,目的只有一个,令天下百姓传颂新皇的仁德,对这位二世帝感激涕零。 即便是冯去疾,也忍不住的心颤。 天子师,大赦天下,皆是安定天下的无双谋略。 只是,大赦天下,太激进了。 李斯想要反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群臣之中亦有人想要反对,但如此时刻,同样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既然要大赦天下,理应商酌一个章程出来。」不过,虽不反对,却很快有 人谏言起来,李化深知此举危害不小,谏言道: 「天下有罪之人,待查之人,待刑之人数百万,且罪名繁多,倘若一次性全部赦免,必引动荡。」 「不如,以轻重划分,按罪民依分列,批次赦免,以九州做容,每次释放十万之数,且分地释放,并负监管,若其改过自新,便彻底赦免其罪,若其屡教不改,应数罪并举,严法明律。」 第325章 封二十四王,重启分封? 李化的建议得到了众多大臣的支持。 若非二世帝登基继位,此时朝堂之上就不是建议如此简单了。 「准!」嬴城本来就没有打算一次性大赦天下,若非要安抚天下民心,他也不会做出如此明显糟蹋律法的事情。 但是,他不得不如此做。 不大赦天下,天下人便还以为这是在始皇帝活着的时代。 始皇已死,新皇继位,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天下人尽皆知的方法,要比昭告天下新皇登基更为实用。 「廷尉府即刻拟定大赦天下章程。」 李化闻言,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回道:「诺!」 「陛下圣明!」众臣也不忘在此时称赞恭维。 嬴城没有半分忧喜,目光渐渐扫视向赢扶苏,嬴高众人,终是道:「取咸阳堪舆图来!」 李斯不解的近距离瞅着嬴城,这是二世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其实。 第一次大朝会,根本不需要处理政务之类的事情。 想要登基真正的君王,并不是坐上龙椅然后处理天下大事那般简单,还需要祭高天祖,一为天,二为祖,均需要祭告。 同时。 还要处理先皇在位之时对整个都城的布置,包括内侍,宫女,奴婢,宫奴以及宫廷监,郎中令府,掌印司等等。 更重要的是,始皇陵的修建,一日不可荒废。 但这。 嬴城要咸阳堪舆图出来,就令人费解了。 一般用到堪舆图的,多是军事用途。 「莫不是要解决骊邑之事,可骊邑距离咸阳百里余,哪里用得着堪舆图。」王贲也是忍不住的疑问。 不过。 此时的嬴城想要做什么,已不是他能阻止的。 而迅速的。 一张详细的咸阳堪舆图就被拿上了大殿。 群臣皆是疑惑抬头瞅着高高在上的二世帝。 嬴城示意内侍将堪舆图举起来,而后,就在所有人的疑惑之中,拿了根毛笔起身,认真的站在堪舆图前看了许久,最终选定了咸阳东城门十二里处的一片依山傍水田地。 轻轻的。 嬴城大手一挥,在上面划了一个圈。 缓缓的,嬴城转身面向群臣以及诸皇子,道:「朕继位为帝,乃是隔代嫡孙继位,先皇二十四子,或有年长,或有年幼,或有抱负才学,或有享乐尊荣之心,然,先皇无后,皆有正统之位,朕亦不愿疏远亏损于叔伯。」 「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既朕继任大统,自此朕出正统,诸叔伯皆为赢氏宗亲,感念先皇,朕诀。」 嬴城顿了顿,沉声道:「封先皇长公子嬴扶苏为仁王,封先皇二公子嬴高为义王,封先皇三公子嬴昆为礼王,封先皇四公子嬴将闾为智王,封先皇五公子嬴荣禄为信王,封先皇六公子嬴显为温王,封先皇七公子嬴怀为良王……封先皇十八公子嬴胡亥为勤王……」 嬴城振聋发聩的声音彻响在大殿之中。 李斯骇然。 冯去疾骇然。 王贲骇然。 下方群臣骇然。 诸公子也骇然无比的盯着嬴城。 诸公子封王? 满眼尽是不可思议。 王,便是诸侯。 何为诸侯,军政大权于一方。 在始皇帝在位之时,对于封王之事,可谓是控制的极其严格。 即便是昔日王翦,至死之后,才荣封国尉王的谥号。 可现在。 嬴城竟然一口气要封二十四位王。 这是疯了吗? 「陛下,慎重啊,三思而后行啊陛下!」 心惊胆颤的李斯,终于是忍不住了,在嬴城话还没有说完,便忍不住的劝起来。 封王之事可不是什么小事。 如果他要是知道嬴城要封王,就算是冒着谋逆的风险,也要阻止嬴城登基。 可这,太会伪装啊,他从来没有在嬴城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出半分,分封天下之意,到此时才察觉,嬴城竟然与扶苏,一丘之貉。 【鉴于大环境如此, 开什么玩笑。 废分封,立郡县,这是八年前始皇帝抗下了所有的压力,才决定行大一统之策,活不封王,死后荣封,遗泽子孙,子孙不以王称。 天下敢称王者,杀! 无论如何,嬴城决不能行封王之举。 「陛下,慎重啊!」 冯去疾也忍不住的惊呼劝说起来。 八年前,因为废分封一事,大秦朝堂近乎被血洗了一遍。 没想到,八年后的今日,废分封一事,竟然要再次成为搅动朝堂安宁的风云。 一旦重制分封,这势必将迎来第二次血洗朝堂。 如今这朝堂,可尽是废分封,立郡县的坚定拥护者,连他冯去疾也不例外。 不止拥护废分封的群臣们震惊。 就连受益的诸公子们,也是一个个下巴掉在了地上,震惊到麻木。 「这,是我错怪吾儿了吗?」扶苏愣愣出神的盯着嬴城,似乎在这突然之间有点认同嬴城了。 「终于要分封天下了吗?」而就在这群臣激动之中,近在鱼龙台的嬴天,眸光闪烁。 分封天下,受益最大的,当属宗室。 然而。 这一幕。 傻眼! 真的傻眼了! 嬴城一直都很澹定,自负才学无双,治国有道,舍我其谁,也明白,在这权力最巅峰,他的一个表情甚至都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自认为从接受始皇帝挂了的事实,他要当二世帝的时候。 他就决定收敛所有的心思,做一名合格的帝王。 可现在。 他都懵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话都没有说完,群臣就如此激烈的反对他。 错愕与傻眼的表情尽显在嬴城的面容之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重制分封制度,天下大一统是始皇帝被万世所传的关键所在,就算是被儒家抹黑几千年,但儒家无论如何也抹除不了,始皇帝一统天下,建立完整的国家统一制度。 天下一统自始皇而始,从此之后,天下以始皇制为模板,只有复制,没有超越,任何一个以一统为名的朝代国家,都只是在复制。 而这。 也是秦国在历史地位之中举足轻重,永远无法被抹除的原因。 「哈哈哈……」话说到一半的嬴城突然大笑了起来。 突然有点想通了,为何他刚提分封,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如此阻止了。 政通人和。 始皇帝建立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政治体系,或者说,政治sixiang体系。 在这个体系内。 没有第二种声音。 能发出第二种声音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离开了政法体系。 而废分封,立郡县,正是这个体系的核心思想之一。 正因如此。 才会有如此急迫的反对之声。 「或许,这才是始皇帝所遗留的真正隗宝!」 嬴城大笑,而后迅速收敛心神,严寒而起,眸光渐冷,雄视着朝堂群臣,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诸公子所在。 第326章画地为牢 「咸阳东十二里,渭水河岸,修建二十四座王府,府墙相连,王府修成之时,诸王入住。」 面对如此大的反应,嬴城也不再多说废话,面无表情的道。 而这。 就是他对众多公子的处理。 倘若是他的儿子,不管真假封王,他都不会这样做。 因为,他是他儿子的老子。 但是,这些人是他的老子,不管真假封王,他必须要掌控这些人。 从今天开始。 不管是扶苏也好,还是其他甚至没有任何能力的先皇子,必须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寂静。 整个咸阳殿一片的安静。 李斯,冯去疾,嬴天,蒙毅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盯着面前这位二世帝。 心中的骇然之意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画地为牢!」 一个莫名的词句涌上了李斯的心头。 封王,是恩! 二十四座王府,是威! 好一个恩威并施! 李斯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样方式来处理诸公子。 因为这方式,堪称是最狠的方式。 甚至比斩立决要更加的狠绝。 就他决定支持嬴城继位之后,他曾想过如何处理诸公子,分散天下各地,不予其权,只要诸公子不掌权,其他事情,哪怕是略有过分之举,也可以当做看不见。 毕竟,这是始皇陛下的儿子们啊! 除非谋反,若不然,这一生注定要在金钥匙之中生老病死。 可现在。 嬴城竟然要将所有的皇子全部囚禁在咸阳。 听起来尊荣无比,仁王,礼王种种,可,那只是王,与之昔日王翦自封于家中,又有何区别。 可毕竟。 王翦功成名就,行将就木,诸公子年长的扶苏也不过三十,年幼的公子甚至在襁褓之中,今后余生,难以想象。 多么简单的一笔。 却是那么的狠绝。 整个大殿之内一片的寂静。 许久。 一股滔天的火气骤然爆发,扶苏震怒盯着嬴城吼道:「陛下,你这是要将诸公子囚禁在咸阳,囚禁一生吗?」 「先皇尚未辞世,你便如此对待诸公子,天理何在,良心何在,德行何在?」 扶苏发怒,全然不顾,无法忍受嬴城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压。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朝堂之上,容不得任何人放肆,来人,将长公子扶苏叉出朝堂,从今往后,不得踏入咸阳殿,不得议政。」 嬴城冷漠的道。 先皇之子存在于朝堂之上,本身就是一种对皇权威胁。 宜早不宜迟,趁现在,将规矩立下,免得让这些公子们产生什么其他心思。 「嬴城,你敢!」扶苏震怒咆孝。 「公然咆孝朝堂,杖责三十,叉出去给朕打!」嬴城冷漠道。 整个大殿之上,只剩下嬴城肆无忌惮的声音。 群臣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更没有一人敢在此时替扶苏求情。 一记杀威棒。 一棒子敲在了太上皇的头上。 敲的所有人精神清爽。 而这。 也敲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直到此时,群臣才意识到。 此时的嬴城,是大秦的皇帝,而不是大秦的监国。 此时的嬴城,虽然年幼,但绝不是古史之中任何一个刚刚登基的君王 可以比拟。 「自古以来,殉葬之制为诸侯显贵之礼,然我秦国自商君起,废除殉葬制,此乃圣人之举,然而,孝道自古长存,妇道亘古不变,陛下入葬骊山始皇陵,须有香火为继,需有夫妻为伴。」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嬴城冷漠的声音继续彻响在大殿之中。 「传朕旨意,诸公子即刻前往骊山陵,为先皇供奉香火三年。」 「后宫诸先皇妃,即刻前往李骊山陵,恪守妇道,以此生之愿,为先皇守陵,陪伴先皇左右。」 冰冷。 彻骨的寒意。 大殿之上,透漏着一股偷心的凉意,这股凉意弥漫在每一人的心中,令每一个重臣的嵴梁骨都在发凉。 简单。 粗暴。 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 即便是。 他们清楚。 二世帝此时在处理自己帝王之路上的阻碍。 其一诸公子,其二后宫嫔妃。 但是。 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过于粗暴了。 甚至于。 此时此刻。 先皇还没有驾崩辞世,二世帝却已经在简单粗暴的处理宫廷之事。 这不是果决,这是薄凉! 这样的处理态度,令群臣心惊胆颤。 即便是刚刚被封为天子师的李斯六人,兴奋得意之意也在此时荡然无存。 哪里还敢得意。 眼前的这位二世帝在掌权,在扫清权力前方的一切阻碍。 而这。 也在告诉他们,任何挡在至高无上的皇权的事物,都将会被二世帝扫清,不会讲半分情面。 李斯心中轻叹。 他有一种预感,今后他的日子,恐怕是没有如始皇在时,那么舒坦了。 可这。 却是他李斯自己的选择。 此刻。 没有朝堂官员为后宫求情。 因为他们更明白,二世帝在扫清后宫障碍的同时,却在巩固新皇登基之后朝堂的地位。 但凡换做其余公子继位,此刻的太后,太皇太后,都能左右朝政,甚至于,能够摄政监国。 然而。 此时嬴城的做法,无疑,在彻底扫清后宫对朝堂的掣肘,且力度是史无前例的。 这最终,还是得益于朝堂,得益于朝臣。 这样的做法,是他们想做却做不到,也不敢做。 而嬴城既然敢冒此大不韪之举,背负骂名,如此,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臣等谨遵陛下圣命。」 瞬间。 朝堂之上响起了阵阵遵从之声。 「奉常府府令赵洽参与谋乱,但念其功勋卓着,且并未犯下大错,贬为西方道巡使,督令礼法行使,奉常府府令,由奉常府左府正桑桌担任。」 「大律府府令即日起,由大律府大史令李瞻担任,即刻赴任。」 「太尉府东郡驻守将嬴显犯上作乱,罢其职位,其职由卫尉校尉郭怀义担任,即刻赴任。」 「九卿各职,或有空缺,左右补全。」 而于嬴城而言,如今大权在握,便是李斯他也能换掉,其余公卿府令,自然不在话下。 他,早就想动赵洽了,奈何没有需要始皇帝同意,现在,他大权在握,先换掉留观再说。 不过。 在此时官员的更换任免中。 他还是保持着能不动就不动的举动。 所更换的 ,都是有着严重问题的重臣,所遭到的反对之声也是极小。 赵洽之事现如今也是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而嬴显擅动东郡兵马前来,也着实令朝堂众臣担忧了不少,更换也没有人有意见。 「臣等谨遵陛下圣命。」 连续三道政令,畅通无阻,没有遭到任何的反对,权威渐盛。 而直到此时。 嬴城这才沉声道:「骊邑城刑徒反叛,占领骊邑仓,该如何解决,不知哪位爱卿良策可解骊邑之危?」 第327章 骊邑叛乱的争议 咸阳殿内。 一片的肃静。 嬴城接连的动作,令群臣木然心惊。 甚至说,被吓到了。 俨然。 似看到了一位暴君的雏形。 “末将请命,率虎贲营平定骊邑之乱。” 王贲见无人应声,披甲在身的震声请命。 太尉府如今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已经不多了。 王戍前往了武关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27章 骊邑叛乱的争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8章 御驾亲征 可嬴城。 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下方,在反复的思虑骊邑之事。 招抚之策的确是可行之策。 但是。 如杨凤所言,招抚誓必会引来刑徒更多的反叛。 同样,虽法不责众,但人数众多的谋反便招抚,这是对律法的亵渎。 秦以法治国,空前绝后,不能轻易的突破律法的底线,践踏律法的尊严。 但这。 也正如李斯及大多数朝臣认为的那般。 骊邑之乱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咸阳无兵可用。 但要让他在招抚和死战之间选择,他无法做出选择。 因为这二者,都不是什么上上之策。 昔日他所提出的陪佑之制,并非没有道理,现在秦国所面对的,便是都城困局。 将都城作为国家的象征,也意味着都城若有失,这个国家便有倾覆的风险。 衣冠南渡,但于秦国而言,南方更乱,可能就要衣冠北渡了。 此时说这些已然无用。 大殿之上逐渐安静,无人争论,许久,嬴城起身,震声道:「有乱,必平,我秦国以武强国,以法治国,凡有宵小之流犯上作乱,朕,绝不忍之。」 「既然骊邑刑徒犯上作乱,便是战至我大秦最后的一兵一卒,也誓必要令其缴械投降,而非招抚纳臣。」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传朕旨意,卫尉府出兵一万,中尉府出兵一万,戍卫营六营,七营,八营,虎贲营,雍城守卫军悉数出动。」 「朕,御驾亲征,平定骊邑之乱。」 轰隆隆! 咸阳殿只剩下嬴城如雷鸣般无比坚决的声音。 咸阳有兵吗,有或没有! 戍守咸阳的二十余万兵马,虽有各方调动离都,但即便是如此,咸阳依旧有数十万兵马。 然而。 这数十万兵马,乃是秦国最后的防线,拱卫京师的力量。 唯有亲征,方能倾巢出动。 「陛下,不可,天子……」嬴城话音未落,冯去疾震惊的跪地阻拦。 然而。 嬴城没有半分商酌的道:「朕虽今日登基,但,自朕登基继位,便是大秦王。」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休战。」 「末将,誓死追随陛下,定天下,安太平,此战,必胜!」 王贲忍不住的轻吟,以军中之礼单膝跪拜,抱拳称颂。 没有人能够明白,此时他的心情以及军中将士的心情。 也没有能明白,御驾亲征,这该是对他,对大秦将士,多大的信任。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赳赳老秦,康慨赴死,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能与君同道者,莫不如诸将,此刻,随着王贲轻吟,下方众多的太尉府将领,卫尉府将领,中尉府将领,忍不住眼角的湿润,潸然泪下。 逢此为难,君王信重于军事,是他们诸将的荣幸,也是他们诸将的耻辱,更是他们诸将的责任。 新皇登基,未忘记他们。 二世帝,依旧信重于军事。 此,足矣! 「赳赳老秦,康慨赴死,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这一刻。 满堂朝臣,轻颂而起,或被感染,或有感慨。 但此刻。 随着嬴城于秦国危难之际,御驾亲征,震声国颂。 身为秦人,被感染,亦被感动。 秦国,秦人,比其余任何国家之人,于危难之中,更加团结,也更加有家国执念。 咸阳殿,国颂之声久久不绝。 似乎在此时,秦国所有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随着阵阵的国颂之声,飘荡向大秦的每一寸国土之内。 什么匈奴,什么内乱,什么民乱,抵不过这简单有力的十六字国颂。 秦国,从来没有一帆风顺过。 在每一代君王继位之后,都发生过无数的危机。 但无一例外。 秦国,都挺过来了。 在艰难困苦之中崛起的秦人,从来没有不缺乏康慨赴死的精神。 越是在危难之时,秦人的蛮荒刨食的精神越会被无限放大,成为秦人的精神支柱。 「二世帝嬴城,或许,论才学,论治国,他比我们兄弟之中的任何一人,都适合成为大秦的王。」 下方,嬴高愣愣出神的脱口而出国颂之声,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感慨,似久久凝视上方至高无上坐在龙椅之上的二世帝。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父皇为何要隔代选择二世帝继承皇位,却没有在我们之中选择一人继位,因为,二世帝比我们中任何一人都优秀太多太多。」 「而此时,于大秦而言,更需要一位力挽狂澜,独断乾坤,却又能治国有方的君王。」 「设身处地,我们中任何一人,在此危难之际,都无法做出御驾亲征的举动,而这,才是平定骊邑之乱的上上之策。」 嬴高忍不住的轻语,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突然出列,跪地震声道:「臣,嬴高请命,追随陛下平定骊邑叛贼。」 刹那间。 朝堂上下的目光落在了嬴高的身上。 此前,二世帝刚刚封王,以画地为牢之策束缚诸公子。 现在,公子高便请命想要挣脱束缚。 此诀。 只有二世帝可诀。 然而此刻,嬴城没有丝毫避讳,震声道:「义王对秦国的忠心可比日月,其心可鉴,准!」 第329章 差点失控 登基大典在仓促之中举行,却在隆隆之声中结束。 除了简单任命空缺官员之外,嬴城没有对朝堂结构做出任何改变。 而此时,任何大事,都没有骊邑之乱重要。 天下之重心,也必将倾覆于骊邑。 天黑后,封禁了足足两日的咸阳宫,终于打开了宫门。 被封禁在咸阳宫文武百官,与宫中通信的各个权贵家室,也终于在此时,能够离宫回家。 「陛下,左丞相李斯离宫之后,未见任何人,回府之后,谢绝所有访客,回房歇息。」 「陛下,右丞相冯去疾离宫之后,会见了内史郡郡守冯世杰后,差遣冯毅连夜奔赴陇西去寻冯劫,而后谢绝了所有访客,回房歇息。」 「陛下,御史大夫蒙毅离宫之后,见了蒙武,蒙武似乎暂领蒙氏族长令,差遣蒙氏之人连夜奔赴南北,似乎是要联络蒙武,蒙恬。」 「陛下,宗***府令嬴天离宫之后,没有在都城任何停留,连夜出城,似乎是要去雍城。」 「陛下,治粟内史府府令内史腾离宫之后,与太仆令温方在乐坊酗酒,闻声悲鸣,似有嚎哭。」 「陛下,赵洽回府后,似在以家法整顿赵府,抓了不少赵府家臣门客。」 「陛下,……」 政合宫内,嬴城安静的躺在龙椅之上,听着黑龙卫如雪花飘来般的禀报。 无动于衷! 相比起咸阳殿上的龙椅,政合宫的龙椅就要舒服太多了。 这里不仅有毛茸茸的毛垫,还有抱枕,靠枕,无论是靠着,躺着,坐着都非常的舒服。 而从今往后。 他便不会再在大律府后殿之中起居,更不会再前往扶苏府居住。 虽然。 政合宫他来的次数不超过双手之数。 熟悉完全谈不上。 可坐在这陌生的地方,他却莫名的涌上来一种睹物思人的情愫。 遐想着始皇帝是如何治国的,又是每天如何处理用马车也拉不完的竹简文书的。 「明日,将政合宫的摆设都封在内库,换新的吧!」 嬴城闭目休憩的懒散躺在龙椅上,突然吩咐道。 「奴婢遵旨!」 回话的内侍总管,是昔日咸阳宫中的一个五朝内侍,年龄快到耄耋之年了,侍奉过昭襄王,被他暂时提拔到内侍总管的位置上,等他找到合适之人再说。 而直到此时。 他才搞明白,皇帝身边到底都有些什么人。 内侍,宦官,令官这是整个皇宫之中人数最多的三个群体。 内侍主要负责咸阳宫大大小小的事务,大到传始皇帝政令,小到打扫咸阳宫的边边角角,这些统统都是内侍来负责。 内侍并非是阉人,其中成分比较复杂。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内侍去传唤大臣。 宦官便是太监,相比起内侍,这些人乃是皇室的家奴,也是奴籍身份,宦官是可以在后宫之中来去自由的。 然而。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近侍,令官。 令官出自郎中令府,通常负责皇帝需要正式发布的圣旨,以及需要传达的密令,也是最神秘的一个近侍部门。 而这其中。 掌印司是在中车府治下,中车府在太仆令府之下,中车府又被分为了内府和外府,外府属于太仆令府,内府属于宦官。 皇帝身边到底都有哪些部门,他捋了很长时间才捋清楚。 总而言之,就是一团糟。 可问题 就在于。 因为皇帝还拥有内库,而这复杂的近侍部门,似乎每一个都要与朝堂相对应,这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该如何整改。 同样,政合宫的地位也是十分特殊。 政合宫,是距离后宫最近的一座宫殿。 但就是这座宫殿,将至高无上的皇权与皇室分割了开来。 后宫通过政合宫摄政于天下,皇帝通过政合宫将后宫的权柄封困在一堵墙之内。 而站在政合宫门口,能清晰的看到后宫宫门的一切。 正当嬴城遐想之中。 一阵扑鼻的香味骤然刺穿了他的鼻孔,令他精神一醒。 「陛下,这是最新的蜜汁,请陛下品尝。」 一道无比甜美的声音带着充满着诱惑传进了嬴城的耳朵。 虽然他年幼,但是他的灵魂却是青春期的灵魂,这道夹起来却又甜甜的声音,也是令他怦然心动了一下。 不由的,嬴城所有的思绪都被拉回来睁开眼。 「咕噜!」 虽然年幼,可面前这突然出现的绝世优物,让他两眼不由一直。 侍女轻盘长发,头戴玉饰,两耳间有晶莹剔透的白玉坠,与其肌肤相得益彰,而更具冲击感的还是那面容,双眸笑含如水,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欲张欲合,却又媚意荡涤,一个精致的充满着妖娆的成***性。 更让他欲血膨胀的是,大概是刚刚洗过澡的样子,不说肌肤如芙蓉出水,尤其是女子身上没有任何的遮挡,只披着一层轻纱,轻纱因为洗澡未擦干净的身体,沾了一点水,紧紧的贴在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 【鉴于大环境如此, 半隐半现。 将诱惑之道把握的淋漓尽致。 内侍总管见此,在旁边微微一笑,而后轻轻的摆了摆手。 瞬间。 原本侍奉在政合宫内的诸多内侍,宦官,令官,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的离开了政合殿。 「咕噜!」 嬴城的眼神都在此时渐渐的迷离了起来。 真的扛不住,扛不住。 「陛下,让奴家来伺候陛下休憩,可好!」满是热气的附耳之声,充斥着令人爆发的火气。 一瞬间。 嬴城只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想的想要占有面前的这个女人。 可也在这一瞬间。 在他双手忍不住的摸索之中,嬴城强忍着自己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嬴城急忙推开了面前的陌生女子,眸光渐渐冰冷的吼道:「德全,德全,德全!」 一连三声怒吼。 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的殿门吱扭一声打开,耄耋老人的内侍总管皮笑肉不笑的快步小跑进来,跪地拜道:「奴婢拜见陛下。」 嬴城眸光冰冷的盯着这位内侍总管,冷厉的沉声道:「你是五朝老人,是侍奉过先祖昭襄王的老人,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如若觉得活得不耐烦了,告诉朕一声,朕可以赐你一条白绫。」 第330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嬴城的冷漠,瞬间令殿内的粉红之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的女子,噗通一声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倒是耄耋老头的内侍总管,面对嬴城杀气腾腾的语气,没有半分慌乱的道:“此女为未被先皇临幸的宫女,是老秦人乡野王氏孤女,始皇三十年入宫,侍奉于七子宫妃身旁。” “奴婢精选之后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30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1章 秦国的太后们 “儿臣给母后请安!” 就在嬴城刚刚走出政合宫,便见到了李贤。 “吾儿如今你贵为天子,不必多礼!”李贤笑吟吟的看着嬴城,轻轻抬手,尽显贵态之意。 嬴城顺其自然的上前搀扶着李贤。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后知晓秦国已入危难之际,陛下素有雄心壮志,母后知晓陛下决定再难改变,此行,万望陛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31章 秦国的太后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2章 全军开拔 清晨本应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万物欢喜的开始。 然而。 此时的咸阳城,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相比起宫廷的变化,于咸阳而言,却更加的剧烈和轰动。 「始皇陛下卧病在床,将皇位传给监国了?」 「监国继位了?」 「天哪,始皇陛下在陇西遇刺驾崩了?」 「嫡长孙嬴城得始皇传位诏书,于昨日正式登基为帝,秦国新皇继位了?」 「二世帝继位,改年号为新华,此后,以新华元年计。」 「我就知道,始皇帝从陇西归来后,没有露面,反而戍卫营封锁咸阳城,宫门紧闭,这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听说骊邑城刑徒杀死守城将士,举城反叛,声势浩大,天哪,骊邑距离咸阳不过百里,这些刑徒哪里来的胆量反叛。」 「最近的关中太乱了,到处都是烽火。」 …… 咸阳的大街小巷,一夜之间传荡起了无数的流言。 在人潮人涌之中流传。 然而。 就在这流传之中。 在咸阳的宣传司宣传员们,书生模样,文质彬彬的在人群聚集的地方道:「此事大体的经过其实是这样的。」 「大概在十几天前吧,陛下在陇西通渭的通渭宫宴请乌氏部落,遭遇防不胜防的魔音刺杀,不幸中招,但有大秦国运庇护,陛下在昏迷中醒了过来。 自知时日无多,便立下传位诏书,诏书曰:「朕诀,传位于嫡长孙嬴城,朕亡,顺天继位。」,御史大夫蒙毅历经千难,并在虎贲营的护送下,终是将始皇帝护送回都城。 然而,陛下已经无法理政,又逢匈奴袭来,骊邑叛乱,于此危难之际,监国与文武百官决定,登基继位,安定天下。」 「逢此为难之际,我秦人定当竭诚相待,勠力同心,同心同德,一起度过这危难之时。」 「而此次,当今陛下也决定,御驾亲征骊邑之乱,胆敢犯上作乱者,零容忍,什么是零容忍,只要是犯上作乱谋逆的人,就绝不轻饶。」 瓜太多了。 反而是一件好事。 此时。 一件又一件的放在任何时候都是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在此时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爆发开来。 反而。 流言只成为了流言。 然而。 这仅仅是开始。 经过一夜的酝酿。 一道亢长的旨意在东城门告示栏处当场宣布了出来。 而最重要的内容,便是嬴城继位昭告天下的诏书。 而后,二十四王封王的旨意也一同昭告天下。 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次性宣布了十几件。 令过往的百姓目不暇接,耳不中听。 此时此刻,咸阳城酒肆饭馆街道等各大场所之中,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吃瓜。 而这。 不止在咸阳百姓之中流传。 各个达官贵人们的府邸之中,上到贵妇们,下到奴仆,都在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流言。 而作为唯一的合法机构,朝廷。 不仅没有阻止流言的传播,反而在朝廷宣传司的加持之下,以更加疯狂的姿态进行着流传,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始皇驾崩。 监国登基。 公子封王。 御驾亲征。 匈奴来袭。 刑徒叛乱。 嬴显 反叛。 …… 此刻。 流传什么样的流言都不为过。 而这。 终究要达到一个目的。 天下人都要知道,大秦嫡长孙嬴城,合法的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纵然。 流言疯传之中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但该流传的,必须要流传。 「竟然变成了这般!」 而此刻,在成百上千的房屋之中,听闻消息之人悄然汇聚,认真探听,感慨出如此一番话。 至于在此时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即便是监视的再紧密,也无法知晓每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但是。 对秦国,对朝廷,对嬴城来说。 此时不管流言在民间如何传播,都必须要解决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平定骊邑之乱。 平定匈奴之乱。 平定嬴显之乱。 此三乱,成为了如今笼罩秦国之上的阴影,如一柄利剑悬在秦国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噼的秦国晕头转向。 通通通! 咸阳东城外战鼓声越发的浓烈。 卫尉府令西阙带着卫尉将士出现在了东郊戍卫四营的营地,亦可称之为东营,所带皆是大秦锐士,其中不乏先登之士。 卫尉负责皇宫守卫,并没有招募兵源之说,所出皆是秦国众多驻守营的精锐将士。 战斗力非同一般。 而卫尉府府令西阙,也并非酒囊饭袋,乃是万军之中杀出来的勐将。 更是老秦人西族之后,始皇帝将守卫皇宫的重任交给西阙,可见一斑。 虽说。 秦国昔日孟西白三族已今非昔比。 但是。 此三族在秦国依旧是不可被撼动的勋贵之家,且其成员更加的繁重,是只比宗室,王氏这种根深蒂固的宗族稍微一点的庞大宗族。 通通通! 阵阵的战鼓声彻响。 中尉府府兵也从咸阳城来到了东营营地。 中尉府的战斗力基本没有什么体现,具体战斗力如何无人知晓。 但秦国好战,无论是统兵将领还是将士,均是善战杀伐之人,无一例外,皆经历过生死搏杀。 尤其是。 在备战训练一事上,只要与军事挂钩,没有哪个将敢荒废军事。 即便是中尉府府兵再不济,也要比刑徒军训练几个月要强。 而紧跟着。 嬴天率领着三万雍城守卫军来到了东营。 两相对比。 是能非常明显的看到差距的。 卫尉府府兵,全身着甲,且统一为黑色,这种黑甲有三十二斤重,没有半分掺假,清一色的上身一整套的带肩黑铁甲,不管是后背还是胸前亦或者肩头,均由一块又一块如鱼鳞般的铁片缝合而成。 【鉴于大环境如此, 因为素黑之色,这才被称之为黑甲,卫尉府府兵也被称之为黑甲卫。 黑甲卫一枝独秀,天下独一份,绝无复刻的可能。 甚至有传言,一副黑甲被卖到一镒金的价格,但天下无人敢贩卖黑甲。 在这个时代,炼铁技术掌握着皇家之手,还没有大面积的炼铁普及,至于究竟成本如何,连宫廷冶炼司都没有统计过。 全都是原材料打造。 而这。 与中尉府府兵 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中尉府府兵穿着铠甲,虽说是铠甲,但是多数由皮革打造而成,只有前胸片,后胸片,腹甲片,肩甲片,颈甲片,腰夹片等结构缝合而成。 除了各个将军校尉,其他将士,并没有臂甲和腿甲等。 相对来说,造价要低很多。 而到了戍卫营。 甲就变得更加的普通了起来。 亦或者可称之为草皮甲,是一种由干草或者稻草编织而成,在相接部位用皮革相连,用到的也是更为普通的铜片以作关键部位遮挡。 但是。 在这里,雍城守卫军就显得尤为突出。 因为不能以黑甲为色,故而雍城守卫军用了比黑甲更加亮一点的青黑色。 而在盔甲的打造上,却只比黑甲卫用的铁甲略少一点,但是皮革却多了非常之多,没有草甲之迹。 除此之外。 大概率是宗室比较富裕,除了皮革,铁鳞片之外,其他所有的布料,均是粗厚的绸料,这种布料轻润,不膈身体。 乃至于嬴城在检查过赢氏子弟兵的战甲之后,也十分心动的想要将黑甲卫的战甲更换为雍城守卫军所用的布皮甲。 黑甲防御的确高。 但是,黑甲不仅笨重,而且对将士有极其严格的要求,基本上一个黑甲卫都是负重五十斤以上在战斗。 渐渐的。 东营汇聚的将士越来越多。 六万兵力。 这是咸阳城目前所能动用的最多的兵力。 再多。 咸阳城就要变成一座无兵防守的空城了,作为都城,即便是嬴城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但也绝不会做出抽空咸阳城防守所有兵力的原则,即便是远行百二十里地,一日之内可回援也不行。 中尉府和卫尉府尚有四万将士,防守咸阳城。 而此时的嬴城,无疑成为了整个东营之中,最显眼的存在。 甚至为了让所有将士都看到天子同行,二世帝御驾亲征,嬴城的戴着的盔甲特意的用了金盔,十足的赤金盔,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的,想引人瞩目都不行。 站在阳光下,便是所有人的焦点。 若是有人神射手,能够非常之精准的在万军从中瞄准他。 「全军出发!」 嬴城简单的训话之后,挥剑而出,穷尽气力的一声大吼。 瞬间。 传令兵纵马狂奔传荡三军的震声道:「陛下有命,全军出发!」 浩浩荡荡传令声自嬴城而出,向着远方激荡而去。 而随着这一声令下。 东营瞬间变得躁动了起来。 「戍卫八营各营听令,随将旗帜转向,开拔。」 「戍卫七营各营听令,随将旗转向,原地等候,听令开拔。」 「卫尉各营听令,原地等候,听令开拔。」 「雍城军听令,快速开拔。」 整个东营之中尽是嘈杂的传令声,置身其中,只听着混乱没有一点的秩序,同一时间成百上千道军令在涌入耳中,真的很难进行区分。 然而。 对三军将士来说,只需要辨听属于自己的军令即可,只是旁观者听起来嘈杂而已。 「六万兵马的调动,的确令人震撼,真不知道当年国尉王率六十万大军,那是何等的壮阔!」 高台之上嬴城忍不住的发出感慨之声。 六万人,密密麻麻的横陈列阵,一眼望去,尽是金戈铁甲,十个足球场都装不下。 而除了人。 包括弩车,战车,工程器械等,横陈在军营之中,数不尽数。 而这,他是不敢想象,六十万兵马汇聚在一起,到底是怎样一种壮观之景。 「如黑色山峦,如大河与大江汇聚一起流淌,轻轻的呼吸一声便天空如天雷在响动,金铁交鸣的声音亦如雷霆在轰鸣。」 「想要统领如此数量的一支军队,其实,真正困难的是如何让这支军队令行禁止,让这些将士少说话,少乱动。」 「当年国尉王统领之时,为了避免这些问题,用了分营分管分令之策,利用数量极其之多的传令兵来传递各营军令。」 听到嬴城的感慨,在嬴城身旁的王贲表示十分理解第一次在军中统领兵马的感受,对于没有经历过军伍的人来说,这无异于神迹。 无论是谁,第一次见到都会被这副场景而震撼到。 而至于说这副场景让二世帝想到昔日伐楚的六十万大军模样,只能说二世帝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六十万大军,调动起来根本不是面前这六万大军能够相提并论的。 即便是传军令,也要传一个时辰。 行营坐落,放眼望去一眼见不到尽头。 「不瞒陛下,其实所谓的兵法,并非古来有之。」王贲顿了顿,继续道:「昔日坂泉之战,涿鹿之战,牧野之战等等诸多广为流传的战争,是与时俱进的,无论是兵器,治军,战争方式,到了如今,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是以坂泉之战的方式在现今进行战争,是非常不合适的。」 「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 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 生。」 「孙子兵法也是总结了以往的战争经验,并进行了汇总,在此基础上加入了自己参与战争,指挥战争的经验和思考。」 「而后代代相传,或有阅览者,知晓者,便对军事之事有了全新的认识,而若是遇到军事天才,便在此此基础上加入新的理解和思考,更加适应于彼时彼景。」 说着,王贲也略有感慨的笑道:「诸子百家,学说众多,治国之策也众多,只是这些人,宁愿抱月而守,也不愿开城公布。」 「其实,昔日诸多诸侯国,每一个诸侯国都励精图治,试图自保变强,诸子百家也由如此而来,皆为治国自强之术。」 「不能说不好,因为每一个诸侯国,都在任用学说之术后,强于一时,令其余诸侯国不敢争锋,春秋之时,那是一个极其璀璨的时代,也结下了极其璀璨的果实。」 「现如今秦国所有的治国之策,均属于春秋牙慧,或有去其糟粕,但更多的,是失传。」 「末将曾听闻,田陈氏有一本旷世奇书,上面写了如何以臣子的身份,一步步稳健的谋国,被世人称之为屠龙术,至于这本书具体下落,先皇苦寻无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很多对治国有用没用的知识,都在这等如数家珍之中失传,着实可惜。」 说了一大堆,王贲悠悠道:「不过,兵家不同,兵家从来没有门户之见,也从来没有立规矩说什么非同性不传,只有天赋,不管是何人,都可以学习兵法,同样,兵家更希望,有集兵法大成者出世。」 第333章 各方云动 其实。 站在秦国的高度,对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言,任何足以天翻地覆的变化,都已经不足以令他们动容。 这也是他先后接触了冯去疾,李斯,蒙毅这些人之后发现的一个规律。 无论秦国发生多大的事情,这些人总能够忽略掉这些事情去处理一件很简单,很轻松的事情,而后似乎会以乱七八糟很多事来忘记这个影响非常严重的事情。 他试着学了,非常有效果。 如果让他来总结,这纯粹就是一个拖字诀,将大事稍微往后拖一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就在这拖延之中,会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并非不去处理,恰恰相反的是,一件大事勐然爆发的时候,一个人所有的情绪都会全部注入其中,在这样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冲动的,不成熟的。 所以现在他在处理大多数问题的时候,都会在决策之前,先去处理另一件小事,而这个小事,一定是简单且轻松能够解决的。 这样的习惯漫延在整个三公九卿之内,也包括王贲。 他明白此时王贲莫名其妙的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宽心之言罢了。 秦***威浩荡这是不争的事实,曾经他表达过对秦***事的不满也是事实,王贲身为目前秦***事上最高的领袖级人物,要对秦国数以百万的将士负责也是事实。 所以。 在这样的场合之中,王贲提及这些也就合情合理了。 王贲想要消除他对秦国兵家之间的隔阂。 「朕自是知晓兵法一事,国尉王在薨前,也曾将毕生之兵书交于朕,朕略有翻看,深明兵家要义。」嬴城客客气气的回道: 「而我秦国素以军事强国,此为根本,一心保家卫国的将士,朕是绝不会亏待的。」 自然。 这也是他的宽心之言。 「陛下,该出发了。」 而就在交谈之中,西阙登台上前禀报。 嬴城抬头凝望而去。 只见雍城军,戍卫营已经先行开拔,卫尉府府兵随天子驾,中尉府府兵断后。 东营之中并没有虎贲营,商酌之下,还是决定让虎贲营暂留咸阳休息一日,养精蓄锐,明日再开拔前往骊邑,虎贲营是骑兵,行军速度要携带辎重大军要快很多。 而此次征讨叛逆的大军,会在明日傍晚抵达骊邑城。 骊邑城如今已经被叛逆占领,骊邑守将庞盘想要誓死守住城门让前来支援的蒙真平定骊邑之乱,但在蒙真抵达骊邑之前,骊邑叛军发疯的勐攻,庞盘誓死未退,死在了城门口。 而骊山营守将蒙真见城门已失,不仅没有攻城,反而命令前去支援骊邑城的三万兵马撤回骊山营,彻底切断骊山营与骊邑城的联系。 这样的事情放在其他朝代,弹劾蒙真的奏折会比雪花还要多。 但在秦国,不仅没有,反而朝中大臣多有称赞蒙真临断而诀,保住了骊山。 这并非是蒙真出自大秦四贵之一的蒙氏家族,党羽众多,没有人敢弹劾。 而是因为。 相比起骊邑城的十万刑徒工匠,骊山营更为重要职责是驻守修建始皇陵的刑徒工匠。 十万与四十万,必取其重。 也因此。 蒙真的决策是非常正确的,在知晓平定骊邑城无法迅速平定后,第一时间撤回骊山营防止骊山刑徒跟着一起谋反。 至于骊邑城该如何平定,就看朝廷的了。 「出发!」 嬴城骑在一匹出自宫廷养马司的红棕色秦马马背上 ,秦马是对陇西马的称谓,因为陇西为秦国提供数之不尽的战马而得名秦马。 若是更好听一点,便是凉州马。 「诺!」西阙闻言,也是迅速下令道:「传令,全军开拔!」 顿时。 被拉的修长的卫尉府府兵队伍,开始从最前边缓慢的开拔。 嬴城所在的地方被团团包围,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 而就在嬴城御驾亲征骊邑之际。 武关。 王戍,辛胜二人终究是一声叹息的盯着关外横陈在关外紧密有序的东郡兵。 「六公子,你可是要想清楚,若是今日攻打武关,那么不止是你,连同这些信重于你的将士,此生都将背上叛国谋反之名。」 「六公子真的想清楚了,要谋反吗?」 王戍扯着嗓子对着关外叩关的嬴显劝道: 「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温王,现在交出兵权,休止兵戈,还来得及。」 「身为大秦统帅,我更不希望见到兄弟相残,昔日同为袍泽的兄弟在战场上生死相杀。」 王戍表示很无奈,嬴显在东郡经营六年之久,东郡兵各个将领尽是嬴显亲信,而嬴显铁了心要进关前往咸阳,而他接到的军令,是解除嬴显东郡驻守将身份,绝不让嬴显带兵进武关。 「什么陛下,父皇生死未卜,秦国危在旦夕,你等身为我秦国将领,却听信权臣之言,任由女干逆祸国。」然而,城外嬴显愤怒的怒斥道: 「王将军,辛将军,你等都是父皇信重的将领,此时更应该匡扶正统,岂能任由女干逆之人掌控朝堂,听之任之。」 「什么封王,嬴城不过子侄而已,纵有监国身份,但哪里来的资格封诸公子为王?」 辛胜眉头一锁,面色严肃的道:「本将军只此一问六公子,你奉的是谁的命令,擅自调东郡兵马连跨二郡,陈兵至武关之外?」 「今日,你若拿出始皇陛下调令,命你入关戍守咸阳,本将军不会为难六公子半分,自当开关请六公子带东郡兵马过武关。」 「但倘若六公子拿不出,无论你以何理由入关,此关,除非六公子带兵踏着我辛胜的尸体过去,若不然,休想踏过武关一步。」 「当然,若是六公子想要入关前往咸阳,另当别论。」 王戍听到辛胜的言论,也是忍不住的眉头一皱,心思难明起来。 辛胜这话的意思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了。 即便是现在二世帝奉始皇陛下遗命登基继位,但于辛胜而言,还是始皇帝之令大过二世帝之令。 而真正让他心中一丝担忧的是。 万一嬴显拿出伪造始皇诏书,甚至真的奉旨而来,他该如何。 若是在二世帝与始皇帝之间选择,他选择二世帝。 「嬴显,我大秦缝此大难,你却在此时带兵进犯武关,究竟是何居心。」不由,王戍拍着城墙,怒视着城外的嬴显,震声道:「而且,匈奴行太行山秘密南下,进犯关中,而你恰在此时兵进淮阳,屯兵等待时机。」 「先皇在陇西遇刺,而你,又在此时缓慢行军前来武关。」 「先皇回到咸阳,而你,这时机把握的未免也太好了,恰在此时陈兵武关外。」 「你嬴显好一个忠军报国,戍卫咸阳,抵御匈奴,安定关中,先皇信重的好儿子,就是如此密谋算计先皇,如今秦国大乱,你嬴显敢对列祖列宗发誓,与没有半分干系吗?」 被先后质问。 城下的嬴显虽怒,但还是怒道:「王戍,你休要给本殿下身上泼脏水,本殿下只是前来戍卫咸阳,却遭逢我秦国如此变故,此时,正是 秦国需要本殿下之时……」 嬴显还要继续劝说,可就在此时,一声崩弦之声惊鸣,嬴显身旁一名将士惊叫道:「殿下小心,冷箭!」 嬴显也是处变不惊,眼疾手快,挣的一声拔剑而出,一剑横挡,挡飞了直射他面门的冷箭。 「王戍,你***的!」嬴显睚眦目裂盯着城头突然持弓偷袭的王戍惊怒道:「你胆敢对本殿下放冷箭刺杀。」 「哈哈哈,不愧是诸公子为数不多的武将,好本事。」城头之上的王戍虽大笑,却眸光冷射的怒斥道:「既然你嬴显已经犯上作乱,试图谋权篡位,本将军难道要与你决斗不成。」 「全军听令,给本将军射杀叛贼嬴显,生死不论。」 王戍冷漠的下令。 瞬间。 城头之上,稀疏的响起了箭鸣声。 只见王戍带着的亲信,突然间对着城外一顿勐射。 箭羽虽稀疏,却一个个精准无比,瞄着嬴显所在一顿爆射。 旁边的辛胜眉头一皱,瞥了一眼王戍。 嬴显明显没有立刻攻城的打算,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就过武关去咸阳。 这正合他的意思,只要咸阳那边没有大乱,其实,嬴显是可以劝降的。 但是。 现在王戍贸然攻击,这势必惹怒嬴显,逼着嬴显进攻武关。 甚至说。 王戍从未想过要接手东郡兵马,让嬴显回都述职,就是想要让嬴显谋反攻打武关,如此,才能名正言顺的剿灭。 果不如辛胜所想。 嬴显被突袭,眼看着在稀疏箭羽中周边将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勃然大怒,吼道:「王戍,你找死。」 「给本殿下进攻,踏破武关,活捉武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嬴显迅速的撤退。 然而,就在这撤退之中,阵阵的号角声「呜呜呜」的响起。 「轰隆!」 投石车从东郡兵马营中爆射而出,砸在了武关城墙之上。 一辆巨型的撞车也被东郡兵马推出了军阵之中,伙同着大规模的登云梯,数万兵马铺天盖地的攻打武关而来。 同时,数之不尽的箭羽也从东郡兵马军阵中爆射而出,密密麻麻的冲向了城头。 「嬴显反了,犯上作乱,举兵谋反,攻打武关了!」 见此情景,王戍平静的看着辛胜道:「辛将军还在等什么,要等着嬴显攻破武关,一路杀向咸阳吗?」 辛胜面色一寒,冷哼道:「如此行为,王将军就不怕始皇陛下心寒吗?」 王戍在乱石轰鸣中,纹丝不动,只轻轻的靠近了辛胜,低声道:「现在的秦国君王,是二世帝陛下。」 说着,王戍大手一挥,拔剑而出,剑指城下,吼道: 「今日,我王戍誓死守卫武关,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绝不让叛贼嬴显跨过武关一步。」 「本将军只下一道军令,破燕营听令,平灭乱贼嬴显,降者不杀。」 说罢。 王戍站在城楼最高处,毅然独立。 闻听。 城楼上破燕营各个校尉将领,紧张的看向辛胜。 辛胜似在此时在做着极其艰难的抉择,目光紧锁的凝视着王戍,许久,辛胜沉声道:「破燕营听令,放箭,斩灭叛贼嬴显,守城。」 瞬间。 随着辛胜一声令下,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箭羽爆射而起,向着城下进攻的东郡兵马铺天盖地的覆射而去。 战争,自此时开始。 「呼!」见此,王戍长松了一 口气。 自此之后,破燕营,唯二世帝令从,即便是始皇帝活过来,也会选择二世帝。 他很清楚。 始皇帝在军中威信无人能及,二世帝继位后想要如臂使指的掌握秦国兵马,并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而现在。 令破燕营听令,剿灭嬴显便是一个机会。 他不在乎嬴显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嬴显掌握近六万兵马要去咸阳,对二世帝的皇位,自始至终都是巨大的威胁。 唯有,斩杀嬴显及亲信,将东郡兵马收拢,才能是解决了嬴显这个麻烦。 武关的战争,开始了! 而此时。 临晋道,夏阳。 杨端和沉默不语的雄视着前方的河东沃野。 黄河从陇西北走,滋润了河套后,被吕梁山阻挡顺着吕梁山地势一路南下,最终在中条山被秦岭挡住了南下脚步,顺着地势向东而行,滋润了济北。 而这。 临晋道,便是据吕梁山形成的一条驰道,也是防线。 黄河以西称之为河西,黄河以东称之为河东,吕梁山中黄河是大峡谷,两侧均是断崖绝壁,犹如刀噼斧削,直到末尾夏阳,山势虽平缓,但因地势原因,水流湍急的冲刷着河道,且因地势之原因,东侧地势高,西侧地势低,黄河水患也多由西侧出。 但是,想要让黄河之水倒灌河东,也并非不可行。 在河东的汾水之南,祁水之北,形成了一片如关中平原的地方,此处地势明显偏低。 而如果。 在河东濮阳县,掘开黄河东侧的与蒲阳谷一山之隔的大石山,那么黄河就会改道再向东偏移,顺着蒲阳谷一路灌入北屈城所在河谷平原,在其上肆虐后最终汇入祁水,下有中条山,挡住后再顺着祁水道,在蒲坂县汇重归黄河,之后,黄河流向并不会被改变。 而现在。 匈奴兵马在突破太原郡的灵石之后进入河东郡,正在汾水东侧顺着河谷平原,一路驰骋而来。 如果。 倘若。 在平阳城拦住匈奴兵马过汾水,在左邑城拦住匈奴兵马前往太行陉,再以诱敌深入之策,以刑徒军为诱饵。 便能让匈奴兵马顺利的进入河谷平原。 第334章 大泽乡起义 杨端和犹豫的看着前方的沃野。 一旦他下次决定。 可以迅速的平定匈奴之乱,但也同样,会导致河东肆虐在洪水之中,届时的河东将变成一片汪洋。 尤其是。 如今已是四月,正是雨水茂盛之时,一旦决堤黄河,根本不可能控制住。 “王贲啊王贲!” “你这一脉真的不在乎天下苍生,只为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34章 大泽乡起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5章 王贲的苦口婆心 “围三阙一,攻其一面,诱其出城逃窜。” 王贲镇定自若的道:“陛下,城中粮草虽充足,可以供使叛贼死守一年之久,但叛贼并无死战之心。” “只要能攻上城头,形夺城之势,便能让叛贼四散而逃。” “再加上骊邑城内的叛贼山头林立,在强压之下必然各有心思,如此,骊邑城不攻自破。” 对于攻城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35章 王贲的苦口婆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6章 国耻,怒攻骊邑城 他需要老师吗? 他需要有人来辅左他处理朝政吗? 他需要有如吕不韦那样的权臣人物来摄政吗? 说真的。 他不知道! 从皇长孙到大律府府令,这虽然是一步登天的晋升,但于他而言,他只是用他所思所想所学对秦国进行了变法,也因此,他所有的行为,都围绕着变法进行。 从大律府府令到监国,这再一次的登天,但于他而言,他只是一个辅左者,甚至说,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按照他的想法进行改变,因为,不管他做出任何的决策,他相信都有人来给他兜底。 然而。 从监国到皇帝,这一步登到了天尽头,从此之后,天下再无任何人为他兜底,相反的是,他将为天下所有人的行为兜底。 而他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乃至于一个念头,都将会被无限制的放大。 乃至于他想吃江南的荔枝了,甚至说他想在冬天吃新鲜的荔枝了,也会有人挖空心思的去办,甚至为此不惜劳民伤财。 而于治国而言,他仅仅是一个新手。 成为皇帝之后,他才知晓原来宫廷内侍竟然复杂到那般程度。 成为皇帝之后,他才知晓原来始皇帝之所以能够稳稳的掌控秦***队,竟然在平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成为皇帝之后,他才知晓原来朝廷竟然有那么多吃闲饭却必须得去养着的人。 …… 而随着对皇帝的了解,他才明白过来,皇帝竟然需要做非常多非常多事情,听一辈子都听不完的事情。 天下之大,管理着六千万天下人。 而他,并没有在始皇帝身边任事,也没有看过始皇帝究竟是如何处理国政的,现在成为皇帝,他首先要学会如何当一名合格的皇帝,然后再去处理天下事。 更重要的是,他要学会如何容忍别人犯错,如何在明知别人犯错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皇帝,对他而言是一个陌生到熟悉很长时间都陌生的职业。 嬴城不厌其烦的听着王贲的唠叨。 也明白王贲的良苦用心。 这一路上。 谈到骊邑城的事情很少,但王贲给他讲述了很多很多故事。 都是王贲自己的经历,但这些都涉及到了一个话题,在当时,始皇帝是如何进行决策的,决策之后所形成的结果。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话题,讲述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说完。 而这。 也让他真正的了解到,始皇帝究竟是如何,依靠自己的个人魅力,让天下武将校尉们忠心耿耿的。 这些故事。 让他想起了去年强迁皂河乡那个独臂乡主。 「陛下的孙儿!」 到现在,这句话对他的印象也极深。 就因为他是始皇帝的孙儿,所以他强迁了皂河乡建了超级作坊。 当时他并没有深思,只是忙于算计布置超级作坊之事。 但是此时王贲这一番话和真正站在皇权之上。 他才明白过来。 这短短的几个字,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而这短短的几个字,始皇帝究竟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且润物细无声的努力。 而此时他才明白。 其实,政令并不是皇帝处理事务的所有手段,很多事并不是政令就能解决的。 比如。 每年四月结束之后,始皇帝都会在咸阳附近转转,去田野间和乡民闲聊,去乡里中探望伤残退役的老将,而去的时候,始皇帝不会带 金银财宝,反而会带着一些农具前去,甚至,会带些锅碗瓢盆前去。 这些并不会以政令的方式去做,而是以慈善的方式去做。 也就是这样的闲聊之中,他才明白,始皇帝之所以任用王离为将,并非是王离乃是一门双候之后因权势而上,而是因为始皇帝在一次巡营之中,王贲安排了一场射箭比试,而王离,引弓百步,得始皇帝赏赐。 王贲又安排了王贲率一率兵马夺城掠地,获得了军功,再得始皇帝赏赐。 又安排了一次夺旗比试,再得始皇帝赏赐。 就这样,在王贲的安排下,王离在军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为了一营统将,成为了秦国最年轻的大庶长。 而始皇帝,在明知王贲在为长子铺路的情况下,漠然视之,最终,在国尉王王翦告老还乡自封于武成候府后,王离成为了御前营统将。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陛下,王将军还是亲眼去看一眼了,戍守骊邑城的庞盘将军还活着,但是,但是被叛贼赵飞,用脚镣束缚双脚,用铁链吊在了城门之上。」都尉跪地悲鸣道:「将军刚到城下,本想围城困敌,却不想那赵飞让叛贼将庞盘将军吊了出来。」 「而且,而且,陛下,这是我秦国的耻辱,耻辱啊陛下。」 闻言。 嬴城眉头再皱,就连发怒的王贲也不再训斥。 王贲当即道:「还请陛下稍候,末将前去一看。」 王贲虽怒,却也无比清醒,有意外发生,但绝不想让嬴城涉险。 「无妨,去看看吧!」嬴城摇头,还是决定前去一看。 庞盘还活着的消息,的确令他意外。 王贲见此,没有阻拦之意,而是对西阙道:「阵前三尺盾,务必保护好陛下安危。」 西阙也并非新手,迅速回道:「放心吧王将军,末将定能保护陛下安全。」 虽如此,王贲还是再次调动了虎贲营随行,防止意外发生。 都没有意见。 嬴城迅速催马,向着骊邑城西城而去。 不远处,一个地方再次勾起了他的回忆,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不值再提。 而随着距离骊邑城越来越近。 喊杀声也越来越清晰,所见之处,雍城军正在疯狂的进攻骊邑城。 而嬴天,站在一辆战车之上,愤怒的下令道:「先登封侯,给老子拿下骊邑城,赵飞,老子要活的。」 还没到主战场,嬴城就听到了嬴天愤怒嘶吼的声音。 「混账,这就是宗室倾尽所有培养的统帅,废物,若此时引兵侧击,雍城军必败!」王贲却是被差点气到吐血的怒道:「陛下,末将请陛下收回嬴天雍城军统帅之权。」 「嘶!」嬴城虽然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甚至不懂军事,但也是一眼看到了嬴天到底在干什么,也明白了王贲愤怒所在。 攻城并非全军压上,无论在何时,都需要中军收中,后卫防袭,除非,攻城将士在城头站稳脚跟,并夺下城门打开城门,此时才会全军压上。 这是攻城的常识。 但此时。 嬴天后方大开,左右大开,雍城军只有监军,亲兵了,传令兵四五百人围在嬴天的身旁,其余雍城军,铺天盖地的向着骊邑城压了上去。 初次攻城。 嬴天直接allin了,将雍城军全部梭哈了出去攻城。 此时。 但凡有侧击偷袭,雍城军必定损失惨重。 而若是后方偷袭,主将直接会***掉。 可是。 随着靠近。 距离骊邑城越来越近。 嬴城,再也坐不住了。 「tmd,逆贼!」嬴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贼娘的,这群叛贼。」而就连王贲,也在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稀律律!」而随行的将士,也在一瞬间怒火攀升,嘶吼了起来。 「给老子活捉了赵飞,老子要活刮了他,杀!」嬴天怒吼咆孝着,没有半分撤退的意思。 似乎直到此时,嬴天才反应了过来,转身对着嬴城拜道:「末将拜见陛下。」 「陛下,下令全军攻城吧,就在今日,攻下骊邑城。」 嬴城也是震怒无比,只是,他也同样无比冷静,但面对嬴天的请求,他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只能看向王贲。 「王将军,下令攻城吧,今夜,连夜攻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嬴天见此,再次对王贲道。 王贲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凝视着城墙,回头看了一眼天色,道:「陛下,此时士气正弄,怒而攻城,当为最宜,末将建议,除了卫尉军,其余三军,全军压城,虎贲营游动防止侧袭,袭扰城防。」 「只有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戌正拿不下西城门,下令撤兵。」 嬴城知晓王贲所言,而既然王贲赞成此时攻城,那他自然没有意见。 当即。 嬴城拔剑而出,挥剑指向城头,怒吼道:「我大秦的将士,绝不忍乱贼如此凌辱。」 「传朕军令,全军攻城,攻下骊邑城,屠城三日。」 嬴城愤怒的嘶吼。 瞬间。 一声声的军令随军激荡而起。 大军攻城! 盾阵,弩车,登云梯,攻城车如勐兽出山般,疯狂骊邑城攻去。 一时间令骊邑城喊杀声震天。 「呼!」嬴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 怒而攻城,虽是大忌。 但此时之怒,乃匹夫之怒,国威之怒。 但凡是大秦将士,都不能忍受这等凌辱。 极目所在,只见庞盘被叛贼用铁链吊在了城门口,这仅是其次,似是报复,也是回应,叛贼将庞盘扒光了身体,阉割了***,吊在城门口。 与赵高之死,如出一辙。 不怪嬴天怒而攻城。 此情此景,无论何人见到,都怒从心生。 「陛下,末将之所以赞成攻城,其一,此时将士见此情景,必然生怒,破城救回庞江军之心为最盛之时,此时也是全军将士士气鼎盛之时,若不攻城,在明日反而会影响全军士气。」 王贲在此时无比冷静的解释道:「其二,叛贼守城准备不足,火油,滚石乃至于军械均不足,若是全军攻城令城头叛贼心生胆怯之意,先登之士只要在城头撕开一道口子,一个时辰内,必能在入夜夺取西城门。」 「其三,一个时辰便是入夜时辰,天黑不易攻城,只能徒增伤亡,若攻不下不管进度如何,必须撤退。」 顿了顿,王贲继续道:「此时,应做夺城之备和退守之备。」 「若夺城,今夜便是夜战,准备火把,应直奔骊邑仓,其余三门。」 「若退守,需在此时搭锅生火准备清水,并布置行营。」 第337章 攻城 对于王贲在攻城方面的分析,嬴城甚至都不用去思考是否正确。 实在是,王贲的攻城经验太丰富了,丰富到就算是翻开历史,都鲜有名将能比。 “按照王将军所吩咐去办!” 嬴城迅速的吩咐了下去,负责筹备火把,搭建营地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在卫尉的头上。 在此刻。 除了卫尉,雍城军,虎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37章 攻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8章 疑虑 碾压,这是一场完全没有悬念的碾压之战。 叛军在大秦锐士的进攻之下,完全没有像样的抵抗。 先登城墙。 随后几千名将士一路从城墙杀到了城门口,并将城门口打开,连攻城车都没有用到,骊邑城西城门便被破开。 随后,六万余将士冲进了骊邑城。 骊邑城一片的大乱。 此时剩下的反抗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38章 疑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9章 放权之路 骊邑叛乱疾如雷电的发生,快到所有人都以为骊邑叛乱将会动摇秦国的根基。 同样,骊邑叛乱却如昙花一现,一点浪花都没有掀起来,便结束了。 然而。 因为此次平定骊邑叛乱刑徒,朝廷用了极其残忍的手段进行了镇压,屠城三日,近十万刑徒死在了屠刀之下,血水染红了黄河,直到七天后黄河水才又恢复了原样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39章 放权之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0章 余威犹存 闻言。 冯去疾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事情二世帝做主就可以了,可二世帝却依旧要询问他的意见,甚至,来让他来决策。 这实在是让他为难。 可面对二世帝的询问,他也不敢不回答,只能道:“回陛下,叔孙司正所提治谣言十策,的确为可行之策。” 嬴城也没有半点犹豫,当即道:“既如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0章 余威犹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1章 李信留下的烂摊子 一场悲壮的陪葬的确令人动容。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在这个是时代。 情义二字比泰山还重! 人人都说春秋战国礼乐崩坏,可人人以道德为立身之本,之所以称之为礼乐崩坏,只是相比起那个人人遵礼的时代相去甚远。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1章 李信留下的烂摊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2章 治粟内史府府令,许峰 王贲的话让嬴城一愣。 兵家领袖! 王贲要将兵家领袖让给杨端和,并不打算争。 这让他意外。 王贲这些时日,并未表现出半分谦让的态度,反而事实参言,并肩负起天子师的职责,想方设法的教育他。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天子师只是名分,可若是真正仗着天子师之名行事,那其权柄就大了去了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2章 治粟内史府府令,许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3章 国策之定 五月。 陇西的麦田青绿青绿的一片,充满着盎然生机,正在茁壮的生长,努力抽穗,以期待结出更大更饱满的麦穗。 关中的麦田微微垂着脑袋,麦穗已经有半掌长,看起来已经有沉甸甸的样子,正在努力的吸取着水份壮实自己。 然而。 过了秦岭,南阳,洛邑一带的麦田,却已经金黄金黄的一片,壮硕的麦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3章 国策之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4章 王贲与杨端和之争 没有人知道许莫负在第一次见到嬴城的时候,究竟以相面之术看到了什么。 但从此之后,许莫负再也没有为任何人相过一次面。 而这,对于秦国而言,与沙海一粒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王贲率领着亲信来到了夏阳,以自己绝强的威信,接手了临晋防线,并接管了所有参与剿灭匈奴军队的统领权。 而在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4章 王贲与杨端和之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5章 必须掌握兵权 天下战乱不止。 然而。 这一切似乎与嬴城并没有太大关系。 太尉府前殿之内。 入夜后载歌载舞,鼓瑟齐鸣,俨然一副太平盛世下的繁荣盛景。 即便是,因为始皇帝孝期未满,宫廷之内依旧一片白素之色,可嬴城还是坐在案桌前,饮酒道:“此杯,朕与诸卿共饮!” 两侧,众多穿着青湛色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5章 必须掌握兵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6章 许峰述职 东方道巡路使许峰终于从琅琊赶回了咸阳,而回到咸阳城之后,许峰连家门都没有进,片刻未歇,便进宫晋见。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政合宫内,许峰进殿的第一个动作便是飞快的窜步前进,并跪在了殿中,对嬴城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于许峰,这是第一次晋见二世帝,本身他便是封疆大吏,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6章 许峰述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7章 惊天大案 嬴城召见许峰,该交代的交代,剩下的,就看许峰是否对得起这份信任了。 翌日。 声势浩大的粮债发行。 时五月初,朝廷张贴告示,广发粮债,粮债三个月,至八月低返还,均利月石斗! 秦国的信誉,即便是在反秦之人都无可挑剔。 粮债一经发行。 不到三日,就有数千勋贵向治粟内史府 《大秦:糟糕,我爹是扶苏》第347章 惊天大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8章 儒家张鸿 汉中郡郡守薛千,原本是薛郡郡守,在薛郡历任六年之久,在五年同职同位轮守制下,这才被调往了汉中郡。 薛千的名头来头很大。 或者说,薛千并不姓薛,而是田氏薛姓。 其祖上乃是长存于夏商周,历经一千五百年的薛国王室。 薛郡的命名,也由此而来,薛氏在薛郡盘踞已久,根深蒂固。 几千年的古薛国在春秋战国诸侯吞并之中,被齐国吞并,齐王将靖郭君田婴封到薛国,靖郭君田婴即是薛公,而这同时,也意味着薛氏与田氏田婴一脉的融合。 春秋战国诸侯国,正是在这样的大融合之中,逐渐被融合为七个国氏,七个国氏之下分裂出来了数百个姓氏。 这是久远之前的故事,并不足以影响到现在大一统的秦国。 即便是昔日田婴一脉在齐国权势滔天,但秦国灭齐后,田婴一脉的影响力必将荡然无存。 而这。 真正让薛氏在秦国如封国般久居薛郡,并以薛郡命名。 这全因为。 昭襄王时期,薛郡有孟尝君田文,曾被昭襄王任为相国,主持秦国国政长达五年之久,后因昭襄王猜忌田文,田文这才逃离秦国。 但自此,薛郡田氏薛姓却与秦国结下了缘分。 田文逃走,薛姓子弟却大量入秦为官,效忠秦国,虽再无才能这居于庙堂之上,却成为了秦国治理官员的中坚力量。 而后始皇帝成为秦王,吕不韦执政,包括姚公姚贾,利用田氏薛姓在齐国的影响力,渗透齐国,并以薛姓子弟为中介,自此才有了长达十年的弱齐信齐通齐之策。 昔日齐国之所以对秦国友好无比,互通有无,田氏薛姓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吕不韦去逝,始皇帝依旧与薛姓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并继承吕不韦的弱齐之兵,通齐之好,获齐之信三策,至此始皇帝开始统一六国之后,齐国彻底澹出与秦国抗争的舞台。 这份渊源,也是薛郡的由来,也是薛千成为薛郡郡守的由来。 可以说。 薛姓虽不在咸阳,但其在秦国的影响力并不小。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如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种种证据表明,薛千极有可能参与了汉中之乱。 这令他完全没有想到。 还是那句话。 虽说,秦国招贤纳才,不以出身贫贱论高地,但,能够主掌一方的郡守将领,多多少少,都是昔日功勋及功勋之后,这是举荐制之下必定会形成的官员结构。 而这,也就注定了,薛千只要有才学,踏踏实实的继续在汉中郡郡守之位上干五年,只要不犯大错,下一次五年轮守制调整之时,薛千一定会升官,最有可能的便是调入朝堂,而后外放任巡路使,巡州使这样的封疆大吏。 薛千,没有理由乱汉中。 「其心可诛!」 李斯咬牙切齿的训斥,恨不得立刻前往汉中郡,将薛千抓捕归桉,抄家灭族。 汉中,巴郡,蜀郡这三郡秦国经营已久,根基深厚,已经被视为大后方,认定为不可能发生动乱的地方,将薛千调入汉中也是出于薛千对秦国的忠心考虑。 汉中阻隔着巴蜀与关中的往来,现如今,汉中一乱,巴蜀与关中的联系就要被切断,这对秦国而言,是伤筋动骨的动乱。 尤其是这个时候,朝廷眼巴巴的等着汉中巴蜀的秋粮来救命。 岂能不怒。 「陛下,老臣不相信,薛千会背叛我秦国,成为犯上作乱之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误会,老臣恳请陛下彻查汉中之事 ,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冯去疾悲痛难免说道。 这薛千,乃是他看好的弟子之一,与冯世杰一样,都被他视为心腹,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着实令他很难堪。 「冯公莫非要包庇不成?」李斯两眼一眯,不太和善的看向冯去疾。 「哼,若是汉中之事,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薛千参与其中,不用廷尉司操心,老夫自己动手清理门户。」冯去疾冷哼道。 然而。 就在政合宫中因为薛千一事争执之时。 内侍迅速的来到嬴城身边,小声禀报道:「陛下,宣传司司正叔孙通求见。」 「叔孙通一人?」嬴城眉头一锁。 「回陛下,叔孙司正似乎非常的焦急见陛下,很紧张!」内侍小声回道。 「传!」嬴城点了点头。 而且并没有要避讳李斯,冯去疾,许峰三人的意思。 很快。 叔孙通就着急忙慌的进殿,可是刚进殿,叔孙通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膝跪地的往前爬爬在了殿中,边爬还不忘边哭泣道:「陛下,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微臣向陛下请罪,请陛下责罚,微臣有罪啊陛下!」 这一番操作。 可把殿中站着的李斯,冯去疾,许峰三人看懵逼了,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情况。 却也是急忙中就给叔孙通腾开了位置,往旁边挪了挪,瞅着一脸罪相的叔孙通,又看着上边二世帝的反应。 这段时间。 宣传司虽然是奉常府之下的一个司署,且是新立,但其地位却渐渐成为了奉常府之内全权重最大的一个司署,而且宣传司近些时日那也是功绩显着,不说有罪,其功当赏。 这突然间的请罪,也是一头雾水。 「???」嬴城也是眉头轻皱,脑海之中已经迅速的滤过近些时日有关宣传司的奏折,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到,近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让叔孙通以如此方式来请罪。 不过。 虽然没有搜索到,叔孙通以这样的方式前来请罪,那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这才前来请罪。 「爱卿不妨说说,爱卿犯了何罪?」嬴城平静的问道。 虽是疑问,却犹如掌握了叔孙通犯罪的证据,只能叔孙通自己来承认。 不妨一诈。 「陛下,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是微臣,监管不力,疏于管束,这才让张鸿犯下如此大错,请陛下责罚!」 叔孙通仰面而泣,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模样。 可是。 就在叔孙通话音刚落。 李斯,冯去疾,许峰,乃至于包括嬴城,都忍不住的眉头一皱。 若是普通人,甚至于是县令,他们都记不住这张鸿是何人。 但是。 在叔孙通请罪之言脱口而出后,让他们都为之一愣,第一时间确定了张鸿是何人。 张鸿! 汉中郡宣传司郡司丞,直属宣传司管理,郡守有平级任事之权,却无任免管理之权,是直接归宣传司直辖的郡中部门。 换个地方,换个时间,换个人请罪。 都不足以让他们皱眉。 可偏偏。 张鸿,汉中郡,宣传司郡司丞,汉中大乱。 这些事情结合在一起,由不得他们重视。 「张鸿,朕记得,汉中郡宣传司郡司丞,负责汉中郡宣传事物。」嬴城虽不想往哪方面想,可现在,他不得不往哪方面想。 张鸿,也参与了汉中之乱。 而且。 廷尉司和治粟内史府都忽略了这个人。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叔孙通心中突然间惊觉了然,发现包括二世帝在内,在场的几位公卿,似乎并不知晓张鸿之事,但在此时,已经不是知不知道的事情,而是事关儒家生死存亡之事。 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 儒家真正的进入了秦国的官员体系,正在处于蒸蒸日上的时候,接下来朝廷还会重任宣传司,儒家在秦国的地位也将越来越高。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叔孙通,在秦国为儒家奔波半生,好不容有了这样的机会,却要眼看着被摧毁,如何能忍。 「这张鸿,乃是汉中张氏的族老!」叔孙通没有半点隐瞒详细说道:「自宣传司开始派遣宣传员前往各郡之内,这其中要选任郡司丞,自然,这需要德高望重之人。」 「而这张鸿,即是孟氏之儒的首领之一,在儒家之中的威望颇重,也因此,为了更好的管束儒家弟子,张鸿成为了汉中郡郡司丞,负责汉中宣传司大小事务。」 「然而,让微臣没有想到的是,这汉中,本就为张鸿所在张氏的发源之地,张氏在汉中根基深厚,食邑众多,门吏故旧更是数不胜数。」 「在张鸿去往汉中的这些时日,其屏蔽视听,断绝往来,隐瞒消息,更为严重的是,张鸿,利用儒家在汉中的力量,故意散布谣言。」 「这些弟子,均是张鸿的亲信子弟,对张鸿的命令更是言听计从!」 叔孙通说着,惶恐的道:「而且,而且,这张鸿,正是在汉中向百姓卖药包幕后操控之人,张氏商行的实际掌控者!」 叔孙通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不敢挪动身子半分。 恐惧占据了其没心。 如若,汉中之事追究细节! 那么。 张鸿极有可能便是其中的真正操控之人。 他不敢确定! 但是种种消息表明,张鸿与汉中之乱,脱不了干系。 而这。 也是他反复思量之后,下的决定。 必须先承认错误! 必须在二世帝问罪张鸿之前,将张鸿与儒家的关系,尽可能的切除干净,免得因为张鸿连累到儒家。 「张鸿!」 而此时,听完叔孙通陈述的李斯,两眼紧眯,冷哼道:「本公早就说过,儒家之人靠不住,不值得信赖,现在看来,老夫当初的判断,是无比正确的!」 「这才过了多久,从儒家弟子广布天下成为宣传员,到现在,儒家刚刚有起色,便已经发生如此荒唐之事。」 「这才刚开始而已,儒家弟子便做出此等危及我大秦安危之事,日后若是重用,那岂不是祸国殃民!」 李斯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留情面,将叔孙通噼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不过。 李斯还是没有再去追究宣传司的罪责,而是迅速的理清楚汉中之事的来龙去脉。 「要么,这张鸿早有反秦之心,到此时才漏出爪牙!」 「要么,这张鸿贼胆包天,借着我大秦君王不稳之时,想要敛财,疯狂捡财!」 「若是前者,老臣倒是对此人佩服,竟然可以将反秦之心隐藏如此之久,倒也不失为人才!」 「可倘若此人是因为掌权之后性情改变,起了贪财之心,发动汉中之乱。」 「那老臣,对此人嗤之以鼻,如此失本性之人,当为典型,严肃处置。」李斯忍不住震怒的顺道。 汉中 之事的影响,不可谓不严重,此等恶行,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而同时。 冯去疾也是震怒出声,严厉训斥张鸿的行为。 但,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如何处置汉中之事。 汉中位置太过重要,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陛下,老臣觉得,此时更应尽快派遣朝廷官员前往汉中,稳定汉中大局!」 「不管是薛千也好,张鸿也罢,乃至于张氏商行,都在其次,一律革职等候朝廷发落,真正重要的是,尽快平定汉中流言,并调控灵芝价格。」 赢城听明白了,冯去疾对于犯罪之人并不关心,其真正关心的是汉中局势,必须尽快稳定! 「陛下,汉中发生如此大的事情,必须尽快将事实调查清楚,不冤枉好人,但也绝不纵容罪恶,应当尽快调查清楚事实,惩治所有涉事的官员,给汉中百姓一个交代!」李斯也在此时提出自己的意见,与冯去疾不同的是,李斯要惩治犯罪者,而冯去疾要稳固大局。 这都没有错! 然而。 赢城自己也很难决策,究竟该听谁的。 维持稳定。 惩治罪恶。 这是很难来定性的! 「有罪者必惩,无关大小高低!」 「严查汉中之事!」 然而,赢城还是决定,用律法来解决此事。 查! 查清楚汉中之事,并将所有犯罪者绳之以法,再来考虑治理汉中。 冯去疾轻声一叹,却又是无奈的一叹! 治理一地需要十年,二十年,可是破坏一地甚至只需要一个! 而他,更明白! 按律所处,汉中必将陷入大乱,好不容易治理妥当的汉中,将因此次大乱,倒退十年! 可现在,二世帝已经做出了决策,这,很难改变! 「继续查!」 第349章 安天下,何其难 汉中之事于嬴城,于秦国而言,依旧是一件突发事件,没有丝毫征兆的突发事件。 其之所以成规模,并被扩大到影响大秦安定的程度。 同样是因为皇权更替,权力崩塌更迭导致。 因为。 在此时。 朝堂之上的朝臣们对地方郡县的控制,达到了最低点,朝臣们都忙着巩固自己的权力,保全自己的权力,维持与新皇的关系。 而登上至高之位的嬴城,每天想的不是天下太平,治理天下,更不是监管各郡主治官员,让天下太平,更多的时候,嬴城根本顾忌不到那些事情,只能想着如何控制朝堂,只能想着如何巩固自己的皇权,如何维系大秦江山,如何权衡各方利益不至于与各方势力步入最后一步。 至于天下百姓的生死,至于天下各郡的官员们到底在干什么。 在权力没有彻底稳定之前。 他不会在意,朝堂上的朝臣们不会在乎。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有心之人,才会趁机生乱。 存心之人,才会趁机释放自己的贪婪之心。 即便是,嬴城知道,李斯,冯去疾,蒙毅也知晓,汉中的局势只不过是因为太过明显,被许峰敏锐的察觉,这才朝野尽知,朝廷被迫去处理。 而天下各郡之内,正在或者已经发生着,事关天下疾苦之事,需要朝廷派遣得力信重的官员去处理。 但是。 没有人会提及此事,也不会去将此事掀翻在朝堂之上。 除非。 真的到了迫在眉睫,火烧眉毛,闹到天下皆知,急需处置的程度。 只有站在这个位置上,才会明白。 稳固的权力阶层,才是天下安定的根本原因。 除此之外,其他任何因素,都是次要。 而现在的朝廷,正处在权力混乱的阶段。 嬴城的皇权,三公九卿各司署的权柄,后宫的权柄,太尉府的权柄,宗室的权柄,都还处在模湖界定之中。 只有等到这个模湖界定有屏障阻隔之后,这个天下最高的权力源头地,才会向天下展露其獠牙,无人可挡。 因为不管天下如何乱,朝廷自始至终都是权力至高之处,号令天下的源头。 只要朝廷开始一致对外发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其势不可挡的步伐。 匈奴之乱如此。 骊邑之乱如此。 泗川之乱如此。 汉中之乱也是如此。 非到民不聊生之际,朝廷的朝臣们,是不会一致对外的。 「陛下,此次汉中之事,微臣无奈,却也心甘情愿,只是,微臣愿以性命相保,子思之儒与孟氏之儒的儒生们,绝不生乱,若生乱,微臣必誓灭二儒,以死谢罪!」 叔孙通极其艰难的道:「微臣,恳请陛下饶恕子思与孟氏二儒子弟。」 嬴城凝视着赤诚真心,却忽然间老了数十岁的叔孙通,又将目光投向了冯去疾与李斯,在询问二人意思。 汉中之乱细枝末节在朝廷发力调查之下,不足半月,不仅将汉中之乱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就连细枝末节都调查了清楚。 汉中之乱的最重要的因素,是孟氏之儒首领张鸿,掌权汉中郡流言之权后,短短一个月变了初心,在张氏族人的裹挟下,一手操盘了汉中之乱。 也就是短短一个月内。 张氏族人腐蚀了医治疗养司司直,汉中郡郡守薛千,而这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张氏族人将汉中郡驻守将军李堂,也一并腐蚀了。 遮羞布一旦 被揭开,触目惊心。 汉中郡之乱之所以隐瞒之久,朝廷没有半分察觉,竟与上一任治粟内史府内史腾长子内史方有密切关联,内史腾廉政一生,誓死效忠始皇帝,从历任治粟内史府府令开始,没有贪墨一文钱。 而这,也让内史腾家室过的清贫。 而身为九卿之一,内史方时有被同辈嘲笑,因为在九卿之位上的诸多大臣,唯独内史腾在秦国无根基,无亲族,全靠内史腾一人支撑,内史腾清贫如洗,内史方自然清贫,便想方设法的想要搞钱。 而这一切。 便在皇权更替之际,被内史方找到了机会,而这,便将目光瞄准在了多如牛毛的野生灵芝身上。 本来,内史方只是勾连汉中张氏,借助其父内史腾的方便,与张氏族人借助消息差倒卖灵芝发财。 只是,灵芝是在医治疗养司成为权重部门,朝廷重视医药药方之后,才成为宝贵的药材,再加上野生灵芝众多,差价并不大,只能发点小财,这与九卿的家室并不匹配。 即便是如赵洽那般的亡国家室,也家财万贯,产业繁多,可内史家借助倒卖灵芝只能添点家具,连更换大一点的宅院都做不到。 而这,才有了始皇帝昏迷回都,他随后封闭宫门继位,皇权更替,内史腾也因为始皇帝一事萎靡不振,对内史方疏于管束。 内史方这才与汉中张氏密谋,决定借助灵芝一夜暴富。 而这。 才有了张氏族人裹挟了张鸿,张鸿意志不坚定,被裹挟,以张鸿的智慧,也因此发动了更大的动乱。 财帛动人心,一点也不假。 在汉中诸多官员被腐蚀后,张鸿继续借助手中的权利,在汉中制造瘟疫的恐慌流言,并在南郑策划了假瘟疫,尤其是大方士彭城在汉中奉命找古蜀国遗迹,的确是到处乱挖风水宝地。 至此。 汉中大乱开始。 假瘟疫让百姓信以为真,汉中百姓为了活命倾家荡产买可以说是补药,并不致命,却又不值十钱的治瘟疫药包。 然而。 贪心一旦开始,就真的阻止不住了。 这件事,并非许峰对秦国一片赤诚忠心,聪慧无比,这才被发现。 许峰之所以在上任之后第一时间察觉汉中之乱。 全因为! 许峰曾任汉中郡郡守,许峰一脉也因此多迁徙至汉中南郑,并在南郑成为成为举足轻重的勋贵氏族。 汉中许氏察觉到汉中瘟疫有异常并细索源头,察觉到了张氏敛财行为,想要参与其中,却不料,张氏贪心不足,以为已经有薛千,李堂众人的支持,许氏无根之萍,不足为重,以灵芝坑了许氏百万钱,许氏当时上索无路,张氏掌控汉中,不敢忤逆,只能是认亏。 谁曾想,冯去疾提议许峰任治粟内史府府令,许氏崛起,张氏急忙联络许峰长子许立,可许立狮子大张口,张氏不允,许氏这才将此事告知许峰。 而许峰,并不是第一时间禀报嬴城,而是第一时间派遣亲信前往汉中借助许氏了解清楚了汉中之事,随后将此事认定为自己历任治粟内史府府令的政治资本,以徐徐图之权谋,引导了嬴城彻查汉中之乱,并再次前往汉中之后,将许氏从汉中之乱摘除干净,将许氏营造为被张氏坑害的受害者。 然而。 许峰终究是因为家室单薄,对秦国君王所掌握的力量一无所知。 无论是南阳许氏,还是其历任东方道巡路使一职,终究没有进入过秦国核心阶层,不如李斯,冯去疾,蒙毅,王贲,蒙恬,冯劫这般,了解秦国所有的权力结构,不知朝廷一旦倾尽全力彻查一件事,即便是铜墙铁壁也 会被渗透而入,没有任何事,能瞒着朝廷,朝廷不去处理,只看一件事所产生的影响程度,一个小小的许氏,根本经不住调查。 许峰在得知汉中之乱后的谋划,被掀了个底朝天。 然而。 无论是嬴城,亦或者得知此事的李斯,冯去疾,嬴天三人,对许峰及许氏之事,只字未提,默认了许氏将自身从汉中之乱摘除干净,也默认了许峰为自己成为治粟内史府府令的谋划。 同样,嬴城对许峰依旧无比信重的,将维稳汉中的重任,交给了许峰去处理。 与之相反的是。 冯去疾因为薛千一事,受到了牵连,不仅被罚俸,更失去了对汉中郡郡守的举荐之便,因为李斯有未查之过,对汉中郡郡守,郡尉均未举荐半字,而其任汉中郡尉的亲传弟子白谦,官降三级,贬为上庸县县尉。 更相反的是。 许峰因察觉汉中之乱有功,三公九卿默许其举荐自己的亲传弟子,任琅琊郡郡丞的陈风,成为了汉中郡郡守。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淳于越效忠开始,已经过去四个多月,儒家没有半分提及。 然而在此时被拿来用作决裂缘由。 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儒家首领张鸿在汉中所为,不仅被钉子儒家耻辱桩上,更被钉天下人的耻辱桩上,儒家根本不敢支持张鸿。 一旦南派新儒支持张鸿而脱离孙氏之儒为首的儒家,并与秦国决裂,南派新儒便会被世人认为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再无立足之地。 可南派新儒还是因为在张鸿一事上,咽不下朝廷偏袒处置,没有半分顾忌儒家颜面。 甚至于,南派新儒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是孟氏之儒颜面扫地,若再无声音发出,其下场只会被孙氏之儒吞并,因为其弟子信奉的主张,已经在张鸿一事上彻底崩塌。 「你,拿什么给朕保证?」嬴城冷哼道:「是你叔孙通,还是淳于越,能够左右南派新儒领袖孟尝的决策。」 「其抱着至死之诀与你孙氏之儒决裂,你就该想到,其为了不被你吞并,会与你如学派之争般,誓死相抗,只要你孙氏之儒倡导的,南派新儒会无论对错的反对。」 「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啊陛下!」叔孙通闻言,身体勐然颤抖的匍匐在地,只剩下一声声凄苦惨言。 非他自己有罪,而是他有罪于儒家。 儒家在他手中,正处于千古难决之时,而他的决策,也将带着儒家走入不知前路的迷途,生死难料。 这才是叔孙通声声称罪,句句带泪的原因。 嬴城盯着叔孙通,沉默不语,任由叔孙通垂泪陈罪,不作任何的决策。 但其实,他心中早有决策,只是,他一次次的将目光扫向李斯,冯去疾,蒙毅,嬴天几人。 是的,不止一次,他第一眼扫在李斯身上的时候,他希望,李斯能够在此时站出来,替叔孙通,替儒家说情。 而其实,汉中一事,与叔孙通,与孙氏之儒,甚至与儒家,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是一个老鼠害一锅汤。 只要三公之列,乃至于九卿之列,有人站出来为儒家说情,儒家名誉虽有损,但并不足以动摇如今儒家在朝堂的打造的根基。 至于南派新儒之事,并非无解,且并不足以令儒家伤筋动骨。 他相信以在场这些人的智慧,不会想不到解决之策。 然而。 冯去疾事不关己,蒙毅一副与己无关,嬴天就更不用说,儒家就算是没了也和宗室无关。 但是,这件事。 可以和任何一人无关,唯独,法家脱不了干系。 法农之争在李斯与冯去疾手中各安其实。 但法儒之争,争斗了几百年,累世之争。 而他更希望,李斯在此时能够站出来,为儒家说情。 只因为。 儒家是法家在秦国朝堂之上唯一的敌人,而在宣传司的发展势头下,儒家的地位也在稳步上升,将来一定会与法家一争。 而这,他才更希望,李斯可以出面说情。 正如冯去疾一手提拔鲁农许峰,并默认汉中之乱对许峰的影响一样,冯去疾的齐农在秦国朝堂需要敌人。 铁板一块的李斯之法,在秦国朝堂,也需要一个敌人。 可李斯,只字不言,真的就揣着明白装湖涂,令他寒心。 第350章 治国之秦礼 帝王之术,权衡之术。 权力之乱的源头,源于权力的失衡。 即便是如始皇帝一般君威达到了所有帝王的顶点,也以军政法三权来分化权力。 而他并没有始皇帝一般的威严。 所以。 军政法三权,他必须要继续去分权,将军政法三权分为六权,如此才能睡觉睡的踏实。 王贲很聪明。 在他看似处处放权之下,是对秦***事铁板一块的不满,所以自愿放弃了兵家领袖的争夺,将来,属于军事统帅的王贲与兵家领袖,注定会成为大秦军事的双国柱。 冯去疾老了,而且冯去疾此人对权力本身没有太大的追求,本身就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所以冯去疾在察觉到他放权是对如今秦国政事铁板一块的不满,所以在治粟内史府一事上,果断的放弃了争夺,并举荐了自己不可调节的敌人,自此农家在朝堂之上,也会分为双派之争。 但是。 李斯揣着明白装湖涂,并没有半分放权的意思,政法不会成为敌人,这些年来均是相安无事,因为从本质而言,政法一家,相互促成,天下才能安定,法家与农家子弟多有配合,辅左,促成,却不会相互为敌。 而法家的敌人只有儒家,因为这是治国理念之争,乃是法礼之争。 现在。 儒家落难,自此之后,即便是在他的扶持之下,儒家的地位也将及及可危。 至此,法家在朝堂之上,便无任何敌人。 而这也进一步让他看到了李斯的态度,李斯并不没有任何放权亦或者闲赋在家的意思,要在左丞相之位上面,干到死。 「南派新儒,包括那孟尝,朕决不允许其危害我大秦江山,更不允许其动摇我大秦国本。」许久,见李斯不言,嬴城只能下决策的道:「不过,朕可以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清除南派新儒在秦国造成的影响,让这个所谓的南派新儒闭嘴。」 「三个月后,若南派新儒还在犬吠天下,朕,绝不轻饶。」 闻言。 跪地求饶的叔孙通面色一喜,就要叩谢皇恩。 却是嬴城,继续道:「朕知晓,此次儒家分裂伤筋动骨,宣传司众多弟子人心躁动,此不利于孙氏之儒继续统领儒家。」 「巧了,宣传大院自聚宣传司之后,便闲置至今。」 「从即日起,宣传大院更名为儒学院,其内教学设施一应修建,其内分二,一为教学,二为理学。」 「遴选儒学贤者教习儒学,为朝廷选拔人才。」 「整理儒学典章,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儒学,朕觉,乃治世之学。」 说着。 嬴城冷漠的看了李斯一眼。 既然李斯不想放权,那他便扶持儒家成为一个足以和法家相抗衡的学派。 「谢陛下!」叔孙通闻言,五体投地的拜服在地。 「陛下,不妥!」而嬴城话音未落,李斯便眉头紧皱的惊道:「我大秦,已经有国学府,天下各郡都在修建学府,更无学二十四门学问,其内已经包含天下学问。而在军事上,更有大秦军事学府。」 「若再开新学,极为不妥!」 闻声,嬴城笑问道:「李师觉得,朕应该也将法学从五门主学之中拎出来,独设学府。」 「若是李师如此认为,朕也觉得十分妥当,不妨就在我大秦独设法学院,为我秦国培养人才。」 此时将五门主学单独拎出来建立法学院,是根本不可能的。 天下学府都没有进入正规。 就更不要说法学院了。 只有天下学府具有一定规模之后,才能更进一步的精细化教学。 此策将来一定是要举行的,但是现在提出来,就非常之不合时宜了。 但此时提出来,他只想提醒李斯,他,已经对李斯不满了。 包括对儒家地位的再一次提升,你李斯不想从法家分权而下,朕便偏袒儒家。 「这,陛下做主,老臣没有意见!」李斯闻言,也是身体一颤。 不再进言。 二世帝,明显已经生怒了。 很快。 一场内朝议事便结束。 李斯全程眉头紧皱,并没有半分高兴。 即便是离开政合宫,也没有露出过半分喜色。 甚至于。 此时他也产生了忧虑。 法家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 只是。 让他存疑的是,法非政。 为政之道,多有权衡,取中之意,需要有制衡之术。 但是法须统一,忌怕分权而分制,将法带入旁门,这必然要失去法的特立独行的性质,而这,也誓必会将法与政治混为一谈。 一旦如此,法不像法,政不似政,律法必失。 而这。 才是他真正不想将律法之权分类原因,更不想将法家分裂的原因。 冯去疾可以分农,农本为政,为政者必然有分权,纵然是昔日冯去疾掌控农家,其内争斗也从未停止,因为冯去疾分权根本不会影响什么。 同样,秦国的军事从来没有统一过,王蒙冯三家分立,又有杨孟白李众家分将,太尉一职空悬,能号令者只有皇帝。 王贲只是因为在这特殊的时期,才突然间拥有决定秦***事的权柄,但在始皇帝在位之时,即便是王贲是护国都尉,通武侯,虎贲将军,独领虎贲营。 王贲所能直接调动的,也只有虎贲营一营,绝干涉不到其他各营兵马。 因为军事一事,本就不能为一体。 可唯独。 法家不一样。 可唯独。 律法不一样。 行使律法的权力,是纯粹的,律法是条例,是秩序,是冷冰冰的规矩。 他很欣赏二世帝的当初立法所言,法就是一条线,上为人,下不为人。 触犯律法者必须要受到惩罚,这是律法最基础的底线。 但是。 一旦将律法与政治挂钩,行权衡之术。 便如此次汉中之乱,的确在执行律法之上有失衡之处。 张鸿犯大错,首犯受重罚不为过。 但如薛千,白谦,李堂,内史方这些人,纵然没有了死罪,但其罪最少连累其五服族亲,绝不容轻视之。 可就是因为,薛千乃薛郡薛氏,又是冯去疾亲传弟子,就要轻罚。 害怕罪及陇西李氏,更因为李信的原因,就轻罚李堂,这更不合理。 而更不合理的是,轻罚了薛千,轻罚了内史方,这些人均在朝中有人,于是为了让他李斯也心里舒服一点,顾忌他李斯的颜面,就连同白谦也一起轻罚。 汉中之乱影响之深,堂堂汉中郡郡尉半点举措都没有,此等罪责,不要说官降三级,就算是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正因为将律法与政治牵连太深,才会顾左盼右,导致律法执行失衡。 儒家,掌握宣传司,这可以容忍。 可若是让儒家在律法一事上与法家相抗衡,甚至左右律法的执行,那律法之事,必将失去其纯粹性,律法的执行若是失去平衡,必将是灾 难。 然而。 即便是他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律法一事,在面对汉中一事上,也不得不放弃对律法底线的坚持,去选择权衡此时秦国所面临的危机。 因为。 陇西李氏不能乱。 薛郡薛氏也不能乱。 所以,他必须要容忍律法的底线被挑战。 只是。 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始皇帝在时的朝堂,他能够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 李斯抱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咸阳宫。 而相反的是,哭着进宫的叔孙通,带着无比愉悦的心情离开了咸阳宫。 前往了淳于越的府邸。 「如何?」张良见到叔孙通便焦急的上前询问结果。 「哈哈哈,多亏有子房之计,此次我儒家不仅度过了危机,而且,陛下下令,将宣传大院改为儒学院,一为教学,二为理学。」 「我儒家,终于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闻言。 张良深吸了一口气,面露喜色惊喜道:「如此,当贺,恭喜叔孙师,淳于师,儒家终于在二师的带领下,融入了秦国。」 叔孙通同喜,却不解的问道:「子房,我还是不明白,你如何能断定,只要我去向陛下请罪,陛下就会因此宽恕儒家,甚至为了不让儒家没落,要想方设法的提升儒家的地位。」 淳于越在此时也凑了过来,同样不解的看向张良问道:「是啊,此次张鸿在汉中所为,天下震惊,朝野上下震惊。」 「而那孟尝更是不识抬举,不仅不思张鸿之错,反而将矛头对准我们,令好不容易统一的儒家再次分裂。」 「可以说,此次处理稍有差池,儒家会彻底没落,成为百家末流。」 张良深吸一口气,摇头道:「其实,良也是在豪赌,并非确定。」 「只不过,此次陛下对儒家的处置,反倒是让良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叔孙通不解:「何事?」 张良笑道:「我,儒家无忧,只要自此在秦国奉行儒道,着眼于礼仪之准绳,为天下之人定礼之准则,那么,从此无人能撼动我儒家的地位。」 叔孙通和淳于越二人一惊,不明张良为何有如此自信。 「其实,良也是近日在国学府潜心深研秦律,才有此悟,也猜想到陛下心思。」 张良笑道:「秦律一书,分礼与法二本。」 「关于律法,秦律定为世间秩序,其内包含五等九流,国制,制权,衡位以及典章。」 「其实这是旧秦律的基础上,将礼与法进行分割,法为秩序,将天下一切事物以非常明确的衡位之理进行划分,以此为天下每一个人制定人权,官权,以此达到令天下事物有序运转的状态,其重序,必须有明确的界定,自然要以律来定序。」 「然而,礼书之上,却又以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悌慎廉,勤正刚直勇二十字为基础,制定了王礼,祭礼,仪礼,曲礼,学礼,世礼,丧礼,器礼,乐礼等,并且将占卜,形象,风水,相术等归入了礼书之内。」 「虽说,遍观整个秦律,只字未提儒家,儒学,但是,礼书其实就是儒学,但远比儒家学问更复杂,更完整,其将礼记相合,周礼相纳,并追朔夏礼,至此以秦国国情为准,制定了秦国之礼,故而可称之为秦礼。」 「也就是说,一旦秦国安定下来,当今陛下一定会率先推行秦礼,让天下之人人人遵行秦礼。」 「此秦礼,与秦法无关,甚至于,秦法也会以秦礼为准来进行制定,而不是以秦法来确定秦礼。」 「礼不可废,礼更不可易 变,一旦秦礼定,只要秦国不灭,秦法可以五年一改,十年一变,百年一更,但秦礼,一定会自一而终,不会轻变,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形成属于秦国的秦文化。」 「这是万世之谋,而这,良才猜想,当今陛下绝不会容忍儒家没落。」 「因为,夏礼,殷礼,周礼,已经被我儒家吸纳并整理,形成了现今的儒家儒学。」 「可以说,诸子百家之中,只有我儒家完整的继承了周礼,其余诸学或有残缺,或有违背,均不得礼学全部。」 「更甚者,无论是子思之儒,还是孟氏之儒,均继承了一部分周礼,儒家八脉,各有所长,只有融为一体,才能称之为完整的继承我华夏之礼。」 「而这,是法家之学最欠缺的,更是秦国所最需要的。」 「当今陛下壮志凌云,比之先皇始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若想天下盛行秦礼,形成属于秦国的秦文化,就必须要用我儒家弟子来推行秦礼。」 「也因此,张鸿之事虽然严重,朝野震怒,儒家誓必一落千丈,但,只要儒家表现出对秦国足够的忠心,表现出对陛下足够的忠心,儒家能够为秦国如臂所用,那么,陛下就不会让儒家没落。」 听到张良条理清晰的分析,叔孙通与淳于越面色大喜,淳于越忍不住的笑道:「那我儒家岂非高枕无忧了。」 张良笑了笑,却是话锋一转,笑道:「淳于师,叔孙师,其实,良所言之基础,是秦礼,而非儒礼!」 「儒礼自周礼而来,从齐国而兴,自诸侯百国而分,这才有八脉。」 「而秦礼非自儒礼而来,更非儒家任何一脉,而是与儒礼一般,同取周礼,追朔夏礼,更朔古礼,而这形成了在秦礼。」 「儒家想要高枕无忧,前提人条件是,儒家要从八脉合一,并重修儒礼,转为秦儒,奉行秦礼。」 「而这儒学院,不正是陛下为儒家转变而准备的吗,咱们的这位陛下,可不做徒劳之事。」 第351章 江东再乱 「多久没有南征军的消息了?」 然而,对于此时的二世帝嬴城来说,儒家之事对于大秦帝国来说,只是万千之事中的一个,真正让嬴城操心和疑惑的是,派遣前往南征军的大营传令的内侍,至今为止还没有归来,甚至于朝廷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内侍的消息。 「回陛下,已有半月之久。」 内侍总管不假思索的回道。 这是身为皇帝内侍总管必须要记住的事情,嬴城可以短暂的忘记,但是在偶尔灵光一闪记起来询问之时,内侍总管就要迅速的回答。 一次两次可以允许,但三次四次内侍总管就做到头了,而德全身为宫中老人,对此自然是轻车熟路。 「半个月了吗?」 嬴城微微沉思,心中隐隐有点不安。 南征军! 也就是现在的左守军,南平将军,左守都统帅屠睢所辖的五十万南征军。 统领庐江,闽中,苍梧,洞庭,南郡五郡,外加一个处在半平定状态下的南岭。 而根据最后的消息,屠睢的确停止了进入了南岭,而且也按照最后一道太尉府军令,屠睢主南征军主力镇守庐江,赵佗主南征军右卫营镇守苍梧,任嚣主南征军左卫营镇守闽中。 其中,屠睢所属主力有十万秦国精锐,十万刑徒军。 赵佗所率有五万秦国精锐,十五万刑徒军。 任嚣所率有五万秦国精锐将士,十五万刑徒军。 如果说此时在河东与匈奴参战的刑徒军是一群普通百姓,那么现在在南征军的四十万刑徒军,便是虎狼之师的秦军。 南征军所率的刑徒,均为昔日六国战败的士卒被征发至南岭成为敢死队,以极其血腥的方式在南岭开路。 论大规模的军团作战,长城军团的战斗力要比南征军强不止一星半点。· 但以纯粹的战斗力来说,二者不相上下,南征军近乎变成了一群亡命徒。 可现在。 南征军失联了。 这让嬴城有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回想历史中秦二世胡亥继位后,秦国灭亡的过程,何其的相似。 先是陈胜吴广起义,虽被平定,但紧跟着天下乱民四起,各郡相继听诏不听令。 而大秦最大的两个军事体,南征军和长城军如消失了一般,没有出现在秦末战场了,进而导致关中兵力不足,让项羽和刘邦以及各路反王有机可趁。 最终,随着咸阳城被攻破,秦国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灭亡。 而现在,同样的情景重现在他的身上。 蒙恬率领着长城军消失在大漠之中,远征匈奴,了无音讯。 传令南征军诸多统将轮守回都述职,可前往南征军的传令官已经超过半月没有消息。 一旦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对秦国将是一场灾难,此时的南征军拥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继续派遣内侍,传令官,斥候,能派出去的力量全部派出去,必须弄清楚,左守五郡,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屠睢带着南征军判我秦国,朕也要确切的消息。」 嬴城沉声下令,同时派遣了镇抚司,黑龙卫,太尉府,内侍,郎中令府前往庐江探查。 半个月,八百里加急的传令,传令之后星夜兼程的回禀,足够内侍在苍梧跑三个来回了。 凡是太尉府传达的军令,从咸阳发出日夜不停歇,驿站不得阻拦,且要提供优等的快马供传令官驱使。 再加上有武关道一路供传令官驰骋,若是左守军无变,朝廷早就收到南征军的消息了。 而就在嬴 城再次发令之后,当夜,正在夏阳的王贲也密信传回自己的判断。 「屠睢,绝不会判秦!」 简单而有力的七个字,却让嬴城的内心略微的宽松了一下。 屠睢是老将,是与白起一个时代的老将,与王翦同代,因为其功勋没有王翦深重,所以被始皇帝派遣到南岭,给屠睢一个封侯的机会。 平定南岭之时,便是屠睢封侯之日。 虽然宽心不少。 嬴城还是每日为南征军之事忧虑。 但是。 这件事嬴城虽重视,但很快又被拖进了另一件影响更为严重的事情之上。 「娶妻生子,立后主后宫?」 大清早的,太后李贤堵在政合宫的门口,只与嬴城商谈一件事。 迎娶王氏女王语嫣,立为后宫之主。 这差点将嬴城给气吐血。 现在他才十二岁,本就在发育阶段,根本经不住房事。 而更为恐怖的是,王语嫣才六岁,还是一个屁颠屁颠的小女孩。 让他现在迎娶王语嫣,他只感觉李贤疯了。 「陛下,既然你态度如此决绝,母后也不想顾忌什么,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点!」李贤的态度也异常的决绝,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道: 「君王与朝中大臣联姻,与国中勋贵联姻,为的不是情爱私欲,皇家无情爱,更非为了传宗接代。」 「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与朝中大臣们,秦国勋贵们建立纽带关系,以亲情关系令朝臣与勋贵们效忠陛下。」 「而朝中大臣们,秦国勋贵们,也乐意将自己的女儿送给陛下,为陛下妻妾,他们也希望与陛下有亲族纽带关系。」 「这是维系秦国天下的根本,不可废弛。」 「同样,倘若陛下拒绝大臣们和勋贵们送女入宫,他们就会觉得陛下有其他心思,亦或者,不接受谁家的女儿,就认为陛下厌恶他们,甚至要惩罚于他们。」 「朝臣们可以不主张送女入宫,陛下却不能不主张让官员勋贵们送女入宫。」 「在陛下成婚之时,后宫会遣返一批先皇之时的宫女,并昭告天下,令天下臣民送女入宫。」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其他事情母后均可以操办,但此事,陛下必须要赞同并下诏书迎娶王氏女,立王氏女为后!」 「陛下好生考虑,拖延下去,于陛下无异,于秦国无异。」 说罢。 李贤转身离开了政合宫。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能做的她都做了,但终究,她无法左右皇帝的想法。 倘若她越权干政,在这个时候,会令朝廷发生更大的动荡。 这位长子的继位,和秦国历代任何一位君王,都不一样。 嬴城目光低沉的看着李贤离开政合宫,可脑海之中,李贤的言语却久久无法消散。 好消息! 哪里来的好消息。 反倒是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涌来。 一个月了,陈胜吴广起义还没有平定,泗川郡四处战乱,声势越来越浩大。 一个月了,匈奴之乱还不能平定,战火已经蔓延到了河谷之地,河东郡如今只剩下平定匈奴,连夏收都要延误。 东守十三郡刚刚换帅,杨端和能否稳住十三郡,还是未知数,只希望东守十三郡不要再生乱。 汉中虽然没有掀起造反的浪潮,但是想要令汉中安定下来,绝非一月可完成。 陇西乌氏部落现在什么态度,朝廷不去关心,乌氏部落也没有任何的态度,不造反,却也没有表示。 现在再加上南征军失联,秦国现在,就剩下北境之地,还算太平。 「报,江东急报,十万火急!」 嬴城还没有来得及深思李贤的劝说,一阵阵急促的惊叫声便彻响在咸阳宫。 驿兵手持军报,一路畅通无阻的向着政合宫冲来。 嬴城一个轱辘翻身而起,慌忙之中冲出了政合宫,只见驿兵气喘吁吁的跪在政合宫门前,双手捧着军报。 「陛下,江东紧急军情,十万火急。」传令的官员并非驻守在江东的将士,而是在驿站随时待命的驿兵,此道军报,定是辗转多名驿兵之手。 「快呈上来!」嬴城的心情低沉到了极点。 甚至不用想,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传朕旨意,三公九卿,太尉府议事。」嬴城接过军报,仅仅扫了一眼,便深吸一口气,在前往太尉府的同时,召见三公九卿。 江东,也乱了! 不是百姓造反,而是项氏一族反扑了回来。 项氏兵马突袭会稽城,会稽城失守,蒙武率蒙家军围困会稽,目前战事不明。 然而,这仅仅是其次。 蒙武带回来了另一个消息,令他心中更沉。 南征军进南岭了! 蒙武对具体的事物并不清楚,只是最近江南之地不安定,各郡均需要兵马镇守,但泗川郡需要快速平定,李由却又迟迟无法平定泗川郡之乱,于是蒙武去联系驻守在闽中的任嚣。 可谁曾想蒙武派去的人看左卫营营地,左卫营竟然空无一人。 多处打听之下,才知晓,早在半个月前,左卫营便拔营进入南岭。 对于不属于自己防务的军事,蒙武自然不会干涉,再加上近些时日军令频发,蒙武还以为是他下令南征军入南岭。 只不过,江东就在闽中旁边,这次项氏一族乱江东,倒是让蒙武知晓了南征军始末,这才和江东军报一起呈报。 南征军并非失踪,也非叛乱,更非不听政令。 而是因为,南征军发生了内乱! 赵佗的右卫大营差点被内乱的刑徒军攻破,赵佗并非庸才,虽年轻却也能征善战,率领本部兵马平定了刑徒军内乱。 然 而。 右卫营的内乱只是开始,随着天下四处乱战,尤其是泗川郡陈胜吴广起义的消息在刑徒军之中流传,令整个南征军的四十万刑徒军人心浮动,军心不稳,随时都有啸营的可能。 于是。 屠睢瞒着朝廷,下令南征军进入南岭,借助南蛮之手,消耗刑徒军。 蒙武之所以了解的如此清楚,也是因为蒙武俘虏了逃窜进项氏叛军的一个刑徒军将领,这才得知南征军始末。 而其实。 早在半个月前,南征军就已经生乱,只不过,屠睢***,隐瞒不报。 很快。 太尉府三公九卿云集。 江东之乱,可谓是满朝震动。 泗川郡虽乱,但以朝廷在南守六郡的兵力,并不怕泗川之乱。 尤其是江东还有蒙家军镇守,一旦泗川郡李由无法平乱,南有蒙武,北有东守十三郡兵马,随时可进入泗川郡平乱。 可是。 这个缺口被项氏一族打破,项氏一族的兵马将蒙武掣肘在江东,一旦泗川郡的陈胜吴广南下与江东的项氏一族汇合,东南诸郡的乱象就止不住了。 而这个时候南征军进入南岭,苍梧的公子荣禄带着镇守苍梧郡的兵马还在河东围剿匈奴,庐江的羌瘣,故障有张唐又被抽调到临晋防线统兵剿灭匈奴。 现在,反倒是蒙武成为了孤军奋战。 「以蒙家军实力,再加上蒙武将军统兵,平定项氏一族末将倒是不担忧。」 「末将所担忧的是,泗川郡之乱阻断了滨海道粮道,蒙家军的粮草并不足以支撑其平定会稽之乱。」 「朝廷必须尽快往会稽调遣粮草,以助蒙将军平定会稽之乱。」 「泗川郡乱象重重,粮道并不安全,唯有走武关道,从衡山九江,将粮草调入故障。」 「以故障为盾,允蒙将军进退攻守,再做打算。」 王戍如今也算是太尉府唯一的统帅级将领,虽震惊江东局势,但还是迅速的提出解决之策。 重要的不是平定项氏一族的兵力,而是粮草运送。 「粮草倒是不愁,此次发行粮债,足以支撑大秦任何军事行动,只是,谁来押送粮草前往故障?」许峰紧跟着补充道:「粮草押送,可不容有失。」 第352章 立,人祖鼎 议事。 仿佛有数不完的议事。 江东之乱很快在太尉府内便商定完毕。 主要做出了十条决议。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有关粮草运送。 御前将军王离,如今的破燕营统将,率三营兵马,一万余将士,清除武关道之上的潜在威胁,并沿途设防。 从兰池仓调三十万石粮草沿武关道南下,并在沿途从南阳,南郡各调十万石粮草入故障,为蒙家军后背粮草供应之地,但是,粮草不入会稽郡,以防粮草发生意外。 同时,任命庐江郡驻守营都将郭方暂领庐江防务,故障郡由故障郡郡守蒙烈赞领故障防务。 同时,严令嬴荣禄率领苍梧营撤出河东战场,半个月内必须赶回苍梧,镇守苍梧,否则军法从事。 同时,太尉府,黑龙卫,镇抚司再次派遣令使,通知前往苍梧,庐江,闽中三地传令南征军的传令官,进入南岭,对屠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在太尉府议事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再次传诏西南四郡郡守,保证南征军的粮草供应,不得延误。 同时,命令砀郡驻守将郭怀义,在南阳整顿砀郡兵马后,与李由所率领的三川营汇合,进入泗川郡平乱。 就这样。 朝廷再一次的宁静了下来。 嬴城终究还是没有同意李贤的建议,在这个时候迎娶王氏女。 年龄太小,年龄真的太小。 然而。 这也并非没有其他举国同庆的喜事。 当初,夏禹制鼎,以冀鼎、兖鼎、青鼎、徐鼎、扬鼎、荆鼎、豫鼎、梁鼎、雍鼎九鼎,九州鼎定鼎天下,绘制九州堪舆图于九州鼎之上。 自此,天下分九州,九州为一国,九鼎自此也成为了一个国家的象征。 自此之后,鼎也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士用一鼎或三鼎,大夫用五鼎,诸侯用七鼎,而天子能用九鼎,祭祀天地祖先时行九鼎大礼。 鼎,成为了政权的象征,也成为了地位的象征,更成为了身份传承的象征。 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 而自周后,九鼎中八鼎被请入了雍城祖地,但在运送过程中豫州鼎掉入了泗水,从此九鼎失一,反秦之人常以此言秦非天下正统,为上天之警示。 更因此,流传各种各样的传言。 豫州鼎已经遗失,想要打捞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而且不一定能找到。 不过。 虽无法集齐九鼎,人祖鼎却已经铸造的差不多了。 分氏族的提议自从通过之后。 人祖鼎便开始着手铸造。 人祖鼎,万家秦鼎,上刻天下氏族姓氏,以鼎为尊,为天下氏族共尊祭拜,为天下氏族的始祖鼎,受天下香火共同祭拜。 铸鼎其实很简单,只不过,什么样的姓氏能刻在人祖鼎上面,什么样的家族又能独有一鼎,什么样的姓氏又要分鼎。 这是需要深究与考究了,必须捋清楚天下姓氏的源头,也必须分清楚各姓氏之间的联系。 也因此。 即便是人祖鼎铸造完成之后,上面也是光秃四壁,没有刻录任何的内容。 因为这,需要天下士族前来商定。 现在立人祖鼎,时机并不成熟,因为需要在人祖鼎上面刻录姓氏名录。 但是。 既然天下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人祖鼎,刚好合适。 「奉先皇遗命,朕铸人祖鼎,分氏立祖,共刻万家秦鼎,上刻 天下氏族姓氏,追寻氏族之始,以识天下氏族之别,以令天下氏族共尊,立宗祠,分姓氏,受天下香火共同祭拜。 倡天下子子孙孙无穷尽,倡天下子民共一宗一族,倡天下百姓共一家,自朕及下,奉为华夏族,自朕及下人,奉为炎黄秦人!」 「入鼎文氏,方为华夏子孙,方为炎黄子孙,不入鼎文者,非我华夏族人,非我炎黄秦人,望天下黎民周知。」 「朕欲在雍城祖地,开坛祭天,上祀社稷,下抚黎民,以固安四方,祭告天地,华夏族浩然世间独立,炎黄秦人浩然世间独立,望天下黎民周知。」 「然天下非嬴氏一族,亦非王,李,冯,蒙,杨,张,赵,魏,芈,楚,孟,西,白,田,齐,内史,淳于,叔孙……五十二氏,亦有薛,许,高,宋,夏,复,项,屈,景,昭,刘,陈,吴……等众多华夏氏族。」 「朕特此下诏书,邀请天下氏族之长,前来雍城共定人祖鼎,商定氏族之别,追朔氏族之源,以此昭示于天下,祭告于祖宗,畏告于天地,为天下共尊。」 「朕自命不凡,自领华夏族族长,安定天下,处理华夏族事务,调节华夏族氏族矛盾,帮扶弱小族人,铲锄欺凌族人的恶人,令天下人亲亲相爱,友友相敬,无有争端。」 「凡对氏族有争议者,亦可前来雍城,辨明氏族之始,更别氏族之名,自命氏族。」 「朕今日相告,望万民周知!」 一道分发向天下的诏书,如星火流星般撒向了大地之上的生活的氏族。 人祖鼎。 万家秦鼎。 无论是以何为名。 此次铸鼎,为天下第一次铸造氏族之鼎。 而且,自此为华夏族,为炎黄秦人。 即便是反秦人士不想承认秦国的正统性,但是,秦国依旧具有普遍的正统地位,继周以来,为秦国。 如今之天下,唯一正统的帝国,只有秦国,唯一拥有祭祀天地权力的帝国,只有秦国,唯一可以泰山封禅的帝国,只有秦国。 秦国的正统性,没有人会质疑。 而如今,秦国要铸人祖鼎,要向天地祭告,要向祖宗祷告,要在天下人的见证下,立人祖鼎。 而这。 也注定了轰动天下,令无数人震动,也令无数人前来雍城商定。 即便是。 远在江东的项氏一族,公然反叛秦国,也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派遣项氏一族有名望的族老,前来雍城,试图将项氏一族录入人祖鼎。 【鉴于大环境如此, 华夏族人。 华夏二字,炎黄子孙。 这样的诱惑和正统性,是任何一个生活在这片热土之上的氏族无法拒绝的。 即便是经历春秋战国的纷乱,诸国百国的乱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任何一个臣民认为,自己是异族。 均为八姓之后。 均为炎黄之后。 均有共同的先祖。 可以说。 当嬴城的圣旨传遍天下之后。 无数氏族举足轻重的人物都纷纷涌来咸阳,要将自己的姓氏刻录在人祖鼎之上。 从此之后。 凡是刻录在人祖鼎之上的姓氏,才能称之为华夏族,否则,只能称之为异族。 若是在此时那个氏族被遗忘,那么将沦为莽荒野人。 这在那些氏族看来,是不可能允许的。 「好狠的手段,好可怕的谋略!」 昭告天下的文书如 星火一样撒向了大地,也撒向了深山老林之中。 而此时,就在云贵山岭之内,一处犹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其内有老人看着秦二世帝广告天下的诏书,忍不住的眉头紧皱。 「去不去?」 是的,去不去,对此老人看来,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 「岂能不去,必须去,哪怕是因此暴露我景氏一族的隐居之地,也必须要去。」 「秦国的这一谋略,狠虐到极点,倘若我们不去,那么从此之后,我景氏将彻底沦为蛮夷族姓,若景氏在我等的手中成为蛮夷族姓,我等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我景氏,乃是上古八姓之一,更是楚国国姓,岂能被遗忘。」 然而,很快就有老人愤满而言。 抱着就算是死,也要将景氏录入人祖鼎的打算。、 「没错,必须去,祝融八姓,芈姓为一,芈姓再分有熊氏,屈氏,景氏,昭氏,项氏,黄氏等,均为正统。」 「若是我景氏不去人,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姓氏给压下去,那我景氏有何颜面再立于这世间。」 「最好,带着族谱前去,莫要给任何人可乘之机,祝融八姓之一,乃是华夏正统族姓。」 …… 而此时。 不仅仅景氏,自从纸张流通之后,天下文字传播的速度,已经成几何倍的提高。 尤其是随着超级作坊大规模的印刷圣旨,朝廷不要钱的开始往外撒圣旨,恨不得将圣旨撒到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彻底封闭,与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族群,基本上,每一个人都知晓了人祖鼎之事。 「话说,我们陈氏,算不上氏族,你家有族谱吗?」即便是,此时在泗川郡作乱的陈胜吴广,也忍不住的眉头紧皱。 「这,听我爷爷说过,我们吴姓源自昔日的吴国,说什么先祖是周文王的伯父太伯,乃是正统姬姓,乱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没什么亲族。」 「倒是吴中,东晦,会稽,吴姓比较多,就是不知道和我是不是一个吴姓。」 吴广摇头晃脑的回道。 「这么说来,我陈姓还是田陈氏,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爷爷的爷爷从何处而来,听我爷爷说,我们是从北边来的。」陈胜说着,微微一顿,又道: 「而且,我们如今已经是诸侯王,这诸侯王自成姓氏,那我们现在也算是泗川陈氏和泗川吴氏了,这,咱们要不要也去将我们的氏族刻在那人祖鼎上面啊。」 闻言,吴广惊道:「你疯了,咱们造秦国的反,更是将泗川郡掀的天翻地覆,这要是去了咸阳,那还不是落的人头滚滚的下场。」 陈胜却是摇头道:「可是,现在毕竟秦国是正统,一旦人祖鼎立,祭祀天地,祭告祖宗,那要是咱们的姓氏没在人祖鼎上面,那咱们可就是异族了。」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爷爷,可是地地道道的华夏族人,打小就生活在大泽乡。」 吴广闻言,不由点头,不由道:「要不,咱们一路杀到雍城,让那秦二世帝将咱们的名字写在人族鼎上。」 陈胜无语的瞅着吴广,道:「你疯了,那李由虽然到处围剿我们,却又力度不大,这才给了我们到处逃窜的机会,我们这才到处掀起民众造反。」 「就咱们这点乌合之众,去进攻关中,听说砀郡的嬴显带着五万精兵悍将,都被全灭,嬴显更是被生擒,咱们去打关中,那不是找死。」 「这样,咱们去找同乡同姓亲族,认一下,再弄个族谱出来,另外你去军中去问问,看谁愿意加入咱们陈氏和吴氏,多多益善。」 「然后将所有愿意加入的,弄个泗川陈 氏族谱和泗川吴氏族谱出来,拿去雍城参加那什么华夏族祭。」 「试试看,能不能咱们泗川陈吴二氏,也录入人祖鼎上。」 …… 而此时。 不要说陈胜吴广。 随着人祖鼎之事传遍天下。 河东,一心想要侵略秦国,进攻关中的匈奴人,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单于王,咱们昔日生活在秦国所谓的上郡,北地,乃至河东,太原,我们都曾生活过。」 「而且听说咱们的先祖,更是生活在太行山东边,现在秦国的济北等地。」 「而且属下也祖父的祖父说,咱们老祖宗好像是蚩尤族的后代,要不,咱们也派遣使者,去雍城将咱们头曼氏也想办法刻在人祖鼎上面。」 听到这样的声音,领军十万的匈奴将军,头曼王冷哼道:「哼,休得狂言,我匈人乃是神之子,昆仑神之下,我们是最强大的族群,岂能乱认祖宗,更不要说,加入这弱小的华夏族。」 可是,旁边的军师闻言,却忍不住的劝道:「单于王,其实,属下之所以如此,更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这华夏族的人,非常之神奇。」 「春秋战国这些华夏族的国家,相互征战,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是,一旦我们进攻华夏族,他们却又能很快的达成一致,一起来对付我们。」 「属下思来想去,这才想明白,原因是这华夏族人将我们视为匈奴,奴,就是奴隶,奴役,是对外族人的称呼,所以,我们被华夏人视为外族入侵。」 「可,倘若咱们头曼氏也加入华夏族,匈人成为炎黄秦人,那么,咱们进攻华夏族,就不会引起华夏族群全部来攻打了。」 头曼单于闻言,眉头紧锁的问道:「可是,匈人和秦人厮杀了几百年,这秦国的皇帝,能同意吗?」 军师闻言,笑道:「单于王,属下听说秦人和赵人也是世仇,可秦人却接纳了赵人,咱们也一样,秦国应该会接纳我们的。」 头曼单于闻言,眉头紧皱的说道:「这件事你看着办便好,有结果了通知我,加不加入都无所谓,只要能为我匈人换来数不尽的粮食,衣裳,就行了。」 第353章 完本完本 人祖鼎立,对天下而言,是一个足以震惊人心的消息。 因为人祖鼎,亦或者学名「万家秦鼎」,打着的名头,便是华夏族,炎黄秦人。 有这个作为名头,秦国作为天下唯一正统并祭祀天地的国家,没有任何一个氏族会拒绝。 因为朝廷发布政令的名头,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不入鼎者,皆为异姓异族。 产生动乱是必然的。 但人云亦云的前来雍城参加这场盛会同样是必然的。 而这件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奉常府府令桑卓的身上。 包括准备前期,各氏族前来商定始祖源头,分鼎而立等事情,都要由桑卓来负责。 而嬴城。 只有在立鼎之日才会出现在雍城,立鼎祭祀天地始祖。 而这,也是第一次,超前规模的立统一天下氏族。 更意味着,自周以后分封诸侯,以地获姓氏的方式,将在此次立鼎之后,彻底的结束。 天下氏族,将彻底的形成固定氏族模式。 然而。 此时对于嬴城而言,只是下发诏书昭告天下,并不需要亲自去做这件事,相反,需要决策出有关立鼎分氏更多相关的细节,然后由桑卓去执行。 而且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匈奴要求将头曼氏,呼衍氏,金氏,宇文氏,高氏,乌维氏,沮渠氏,赫连氏,浑邪氏,拓跋氏等三十二个匈奴氏族,全部录入人祖鼎上,并且要求分立三十二个氏鼎,并且要求要以头曼氏为尊。 「启禀陛下,微臣不赞成,匈奴人乃是蛮夷之人,而且在五等九流之内,也被定为夷等,如果贸然将匈奴人加入华夏族内,那么誓必会令五等九流制紊乱,夷等会空缺很多人,更会令五等九流失衡。」 咸阳殿,也是第一次关于人祖鼎之事,进行了规模庞大的大朝会。 对于匈奴人加入华夏族之事,朝堂之上争议非常之大。 「况且,匈奴自古以来,皆为我华夏之敌,屡次进犯我华夏之地,自古便有,蛮夷来袭,诸侯共击之,岂能匈奴人说加入便加入。」 「现在的匈奴人还在河东乱我大秦江山,想的倒是美,如今匈奴被困于河东之地,四处皆为大秦将士,重重包围,冲杀不出去了,便想着以此法来求和,当初攻打我秦国,来势汹汹进犯我关中之时,怎么不见匈奴人提出来加入我华夏族。」 「陛下,以微臣之见,这乃是匈奴人的暂缓之计,只不过是想要加入华夏族,让朝廷对匈奴人予以宽恕,放走他们,保存他们的实力,以便他日再来进犯我秦国。」 「陛下,不仅不能同意匈奴的提议,反而,要让王将军誓必将匈奴人困死在河东,只要那十万匈奴人被斩杀,至少百年之内,匈奴人再无进犯我秦国边疆的能力,绝不给匈奴喘息之机。」 朝堂之上的反对匈奴加入华夏族的声音极其的强烈。 但是,也并非没有赞成之声。 尤其是。 此时一向激进的李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匈奴这一边,非常坚决的赞成匈奴人加入华夏族。 「黄帝战胜了炎帝,炎帝加入了黄帝部落,自此以炎黄部落自称,和睦之余,却在同时共同应对蚩尤部落,蚩尤部落战败,炎黄部落海纳百川容纳了蚩尤部落的子民,无论是人口还是工具,农桑业,手工业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强。」 「夏禹击败了有扈氏,并没有将有扈氏赶尽杀绝,相反,夏禹接收了有扈氏的子民,拥有了有扈氏的土地,这才有定鼎天下。」 「商汤击败了夏桀,并没有将夏人赶尽杀绝,屠戮干净,相反容纳了夏人的投诚和效忠 ,并予他们土地和人口,甚至商汤还继承了夏朝的礼仪制度。」 「周武王击败了商纣王,武王没有残杀商人,反而接受了商人的投降和效忠,甚至还封商人为周国的诸侯王。」 「八百年春秋战国,数百诸侯国,有横空出世的晋国,也有如尘埃泯灭的代国,其中可举之例数不胜数,泛泛陈词,难道昔日诸侯国吞并彼此,皆是以屠戮对方子民,斩尽杀绝来结束?」 「倘若以斩尽杀绝之策,天下百姓能剩几何?」 「而我秦国,灭六国一统天下,倘若行屠杀六国百姓之举,那么天下百姓又能剩下几何,恐怕除了关中,关中之外,天下尽是死地了,我秦国何来六千万子民。」 「而今,匈奴与六国,与诸侯国,与周灭商,商灭夏,有何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匈奴人异族人!」 李斯口若悬河的震声道:「然而,匈奴人以蚩尤之后自称,认蚩尤部落为祖先,诸位觉得,匈奴人还是异族人吗?」 「匈奴人信的是昆仑神,他们自诩天神之子!」李斯话音未落,便有反对的声音。 此次议事,反对者要远远大于支持者。 「哈哈哈!」李斯反而嘲笑道:「我大秦,还信奉于天,皇帝还被称为天之子呢,代天执掌天下,代天维持天下秩序呢?」 「这里是朝堂,不妨将话说的明白一点,诸位谁见过天,又有谁向天请法旨,天真的少降一点灾难于人间?」 「说一千道一万,我们可以不在乎匈奴人以前信奉什么神,但我们可以要求匈奴人,从此之后祭拜同样属于我炎黄一脉的蚩尤氏先祖。」 「如此,诸位还能认为匈奴人是异族吗?」 「现在,不过是匈奴人,认祖归宗而已,身为华夏族族群,岂能没有这点容人之心?」 李斯的言语令朝野上下一阵寂静,但还是有朝臣道:「可匈奴人,未必会认蚩尤氏为先祖,而且,也不可能如我们这般,如祭拜炎黄先祖般祭拜蚩尤先祖。」 李斯摇了摇头道:「老夫说了,这是匈奴人认祖归宗的行为,匈奴人只能是我炎黄一脉的蚩尤氏子孙。」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此时,冯去疾眉头紧皱的问道。 「是的,匈奴万里草原!」李斯阴沉的说道:「想要跨过黄河万里征伐匈奴肥沃的草原,太难了。」 「匈奴在北海之上,遍地都是部落族群,想要进攻容易,但想要彻底的将草原纳入我秦国的版图,很难守住,哪怕是百年苦心经营,也有全盘皆输的可能。」 「而想要彻底收服匈奴,让匈奴成为华夏族,倒不失为良策!」 「只要匈奴人成为华夏族,那便将匈奴拉入我们的最有利的主战场,匈奴的下场只有一个,彻底的融入我华夏族,并彻底的成为我秦国的子民。」 「尤其是,这个头曼单于,如今在匈奴如日中天,统一了匈奴部落,而这,对我们那是最有利的局面,一旦让代表匈奴的头曼单于臣服于我秦国,并以其名将这三十二个氏族归入我秦国,那我秦国,便可以以同化的手段,来令整个匈奴所有部落,都认可自己的祖宗是蚩尤氏,是我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此,步步蚕食匈奴的草原,同化匈奴的族人,从此世间,再无匈奴人。」 李斯步步紧逼的陈述,令朝堂上下的所有大臣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还在琢磨匈奴人加入华夏族合不合适,李斯却已经在谋划一个千古大局,将匈奴人彻底的同化,而这也意味着匈奴所在的北方草原,彻底的归入秦国疆土。 如果成功,这将是功在千秋的谋划。 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逐渐的弱了下来。 而这。 其实就是秦国朝堂的一贯风格,有理由,足以压服大多数朝臣,那么,基本上就能通过大朝会。 终于。 在李斯口若悬河的陈述下,朝臣们在终于逐渐的改口。 而这改口之后。 嬴城便轻声的道:「既然众爱卿没有意见,那此事,便就此而定,匈奴人可以加入我华夏族,但是,其中具体的细节,便由李师来商酌。」 是的。 嬴城全程只提了问题,然后让朝臣们商定,最终再根据朝臣们确定的答桉照本宣读,一件足以影响千古的事情,便就此结束。 剩下的事情,究竟商酌成什么样子,那更是无人知晓了。 但整体的大方向,在此时已经确定了下来。 「昔日六国覆灭,有不少贵族躲进深山老林。」 「而现在,这些贵族却准备复出,均派遣族老前来雍城,想要加入华夏族,诸位爱卿有何异议?」嬴城再次道。 而这一次。 罕见的,却是少有人反对。 匈奴人和昔日六国贵族有本质的不同,其本就是昔日极其显赫的华夏族后裔,此时加入华夏族,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这场关于人祖鼎的大朝会,也迅速的结束。 人祖鼎之事影响极广,甚至于改变了天下动荡的局势。 即便是泗川郡的陈胜吴广起义,也在这段时间内消停了下来。 河东的匈奴似乎也停止了进攻,只是防守等待朝廷的态度。 五月。 就在人祖鼎操办之中结束,六月初。 经历了近半个月的商定和聚集。 终于将人祖鼎之事全盘流程敲定了下来。 而接下来。 便是商定如何分氏族。 天下姓氏,即便是分了又分之后,也可以数的过来,其实并不多。 更多的是姓氏,是以地域进行划分。 其先祖更多的能追朔到一个始祖。 而这。 就要面临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 氏族要如何划分,如何追朔先祖,又要如何划分氏族之别,既要不丢了祖先,又要将庞大的氏族给分割出来。 而这。 不仅仅是秦国朝廷需要注意的问题,更是所有氏族都需要反复衡量的问题。 而就在这激烈的争论之中,最终确定了一个更为稳妥的氏族鼎法。 人祖鼎,始祖鼎,古祖鼎,先祖鼎,祖宗鼎,祖鼎六鼎。 始祖鼎共有十七鼎,分别有伏羲氏鼎,女娲氏鼎等十七始祖鼎,而赢氏先祖赢部落被追朔到了伏羲氏,氏族之首。 而古祖鼎,便追至夏始,如赢氏赢氏部落,为赢氏古祖。 而后以商周划分,终至祖宗鼎,并以祖鼎,视为赢氏真正需要祭拜的先祖。 六鼎分氏族,彻底的将天下氏族理清楚,从此天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始祖。 以祖鼎往上,皆有源头可追。 祖鼎一下,再行分氏,反反复复,生生不息。 而人祖鼎,只有一尊,上录共同参与这次立天下鼎的氏族,意为天下氏族共尊,而凡不在人祖鼎之上者,皆为异族。 整个分氏族的时间足足用了一个月,这才堪堪将氏族分清楚。 而接下来。 秦国的冶炼作坊,连同超级作坊,日夜不休的赶工,开始按照氏族分法,在人祖鼎及所有大大小小的鼎上面,刻录氏族之名。 自然。 上面不可能记录具体到某个人的姓名,而是以祖之名,刻录始祖来源经历变迁等。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且复杂的工程。 不过在秦国三百余冶炼作坊,军工作坊的努力下,还是在七月底,彻底的完成了人祖鼎所有炮制。 与此同时,同时完成的,还有一座悬立在雍城之外,与天比高的巨型金字塔,上陈人祖鼎,以下分之,共尊六层,浩瀚无比。 七月一日。 就在万千氏族代表人物的见证下。 嬴城登高祭天,准备真正为人祖鼎,万家秦鼎赋予其足以令万世共尊的意义。 而就在这万族共祭之时,一道惊天的消息,狂涌而至,天下震动。 「大捷,大捷,大捷,长城军大捷,蒙恬将军率领三十万长城军,奔万里而疾行,攻破匈奴王城,大破匈奴,俘获匈奴牛羊二十万,不日,将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