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春》 第一章 舅舅家的私生子 李梅儿出生那一年，李老爹正巧生了场大病，本以为能生个孙子冲冲喜，没成想生下来却是个丫头片子。 李老爹一口气没上来，就驾鹤西去了。李老娘为此对这个长孙女十分不待见，借着守孝的名头，满月、周岁宴一概没办。 李梅儿的亲娘蒋氏为此不知怄了多少气，但好在丈夫李彦十分体贴，时常宽慰，才让蒋氏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李梅儿从小就知道奶奶不待见自己，便也极少往她屋里凑，只是她长到三岁，蒋氏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李老娘便有些急了。 老李家向来子嗣艰难，李彦更是三代单传，不然当初李老爹也不会那么盼望大孙子，如今蒋氏生了个丫头片子之后就再没动静了，李老娘怎能不急。 “娘，您也别太担心了，阿彦和弟妹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李青青劝着自家老娘，顺手还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 李老娘看了眼自家闺女那肚子，越发着急上火了，拍着大腿道：“你说我怎么能不着急，你看你嫁人六年，这肚子里都已经揣上老三了，她倒好，三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老人家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李老娘说着说着就开始嚎，显然就是想让在后屋做针线活的蒋氏听见。 李青青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家老娘是个什么脾性，三天不闹腾，就浑身不舒坦，老爹还在的时候还能管管她，老爹走之后，她就完全释放天性了。 “要不……找个大夫来家给弟妹瞧瞧？”李青青受不了她娘老这么嚎，立即开口提议道。 “那得多少钱，咱们家又不宽裕，再说了，没病没灾的，请大夫也不吉利。”李老娘听说要花钱请大夫，立即变了脸，不满地说道。 李青青无语，自家老娘从年轻到现在一直这么抠门，不过也多亏了她的抠门，才能将他们姐弟好好养大，还给他们置办了不错的嫁妆和聘礼，让他们能风风光光地嫁人娶妻。 “我是这么打算的，要不去庙里请一尊送子观音回来，我听说镇东那个观音庙还挺灵验的，隔壁王嫂子家的媳妇儿就是这么怀上的。”李老娘心中早有了主意，就是想找闺女陪她一起去。 “娘，您看我现在有了身子，去庙里走动也不方便，您还是跟弟妹两个人去吧。” 李青青有些不愿意，自打怀上这胎之后，她的身子就懒得紧，要不是娘家住的近，她都懒得回来，更别说还要跑镇东那么远。 李老娘一听就不高兴了，拉下脸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没话说，要她陪我去，还不得闷死我，你这胎坏的稳，多走动走动对你以后生产有好处。” 自家老娘都这么说了，李青青也没法子，只能应下。 李老娘正想跟闺女继续讨论去庙里的细节，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太太，亲家太太过来了。”那婆子与李老娘福了一礼，便开口说道。 李老娘闻言便皱了眉头，“这不年不节的，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娘，亲家太太难得上门，您这说的什么话。”抱怨了老娘一句，李青青便看向婆子说道吗，“林妈妈，快去把人请进来吧，顺便把大奶奶也请过来。” 林婆子应了声，便出去请人了。 李青青趁着这档口，赶紧抓紧时间叮嘱他娘。 “娘，一会儿人来了你客气点，弟妹她哥哥刚中了举人，如今门庭也算是起来了，你别还像以前那样爱搭不理的。” 李青青之所以会这样嘱咐，也是因为当初李家跟周家结亲的时候，周家的门第比李家低了许多，李家虽然现在只是小门小户，但往上数几代，还是有人在朝中做过官的，周家则是刚摆脱了赤贫，从乡下搬到镇里的泥腿子。 李老娘当初是万般不愿意结这门亲的，但自家儿子就是看上了人家的闺女，还做出一付非卿不娶的模样，李老娘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同意了，只是对这个亲家，一直不怎么看得上眼，两家来往走动的也十分有限。 “这不是才刚中了举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阿良可是比他还早中举呢。”李老娘有些不乐意，她口中的阿良就是李青青的夫君，董良辰。 “娘！”李青青看她娘那拎不清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知道了！知道了！我客气点就是了。”李老娘撇撇嘴，算是应下了闺女的话。 林婆子很快就把人给领了进来。蒋氏的母亲徐氏看着比李老娘年纪要大一些，不过五官清秀，身材也十分纤细玲珑，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蒋氏也是因为长得像她娘，当年才会被李彦一眼相中。 “亲家太太，今日没有打招呼就直接上门，是我们失礼了。”徐氏面上带着笑，先给李老娘陪了不是。 “这是哪儿的话，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您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我欢迎着呢。”李老娘记着刚才女儿说的话，态度十分热情。 “我也不怕亲家您笑话，是家中实在出了些事儿，我急着要与莺莺商量。”徐氏叹了口气，眉宇间含着忧色说道。 李老娘的八卦之心瞬间被点燃了，正准备细问，将氏已是带着李梅儿过来了。 蒋氏领着李梅儿给李老娘行了礼，李青青便先一步开口道：“弟妹，你快带亲家太太去你屋里说话吧，亲家太太有急事跟你商量呢。” 蒋氏疑惑地看了母亲一眼，便顺势应了下来，同自家母亲一起回了后院的厢房。 “莺莺啊，家里出大事儿了，你哥哥不知从哪里领回来一个孩子，把你爹都气病了，他这才刚订下的亲事，要是让女方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立马跟咱们退婚！”徐氏一进屋，连茶水都来不及喝，就拉着女儿哭诉起来。 在一旁乖巧吃着点心的李梅儿听到自家外祖母的话，心下便是一疑，前世自己好像没听过有这事儿啊，难道是时间太过久远，记忆错乱了？ 第二章 听壁角的 “娘，您别着急，喝口茶慢慢说。”蒋氏将香片递到自家娘手里，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 徐氏这几日急的上火，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如今到了女儿这里，总算找到了倾诉对象，眼眶微红地继续道：“你弟弟那不孝子，死活不肯说孩子的来历，不过我看那孩子的眉眼，有六七分像你弟弟，肯定是他在外头生的私生子，那孩子都跟梅儿一般大了，这是瞒了我们多久啊！” 蒋氏细细听着，好看的眉眼微微蹙了起来，她对自家弟弟还是十分了解的，不是那种会在外头乱搞的人，便十分冷静地帮她娘分析。 “娘，你说那孩子跟梅儿一般大，那今年应该也有三岁了，三年之前二弟才十七，正在县里书院读书，准备考举人试，哪里有空闲在外面乱搞，而且弟弟的为人咱们也最清楚，他不是那种人。” 徐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才叹了口气道：“我自然也是不信我儿子是那等荒唐人，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孩子都领会来了，若那孩子不是你弟弟的骨血，他何必把人带回来，那不是冤大头吗。” 蒋氏听着也有些伤脑筋了，她娘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不过没见着人，她也不好下定论，便轻轻拍着徐氏的手宽慰道：“娘，您也别太着急了，我同您回去一趟，当面与二弟问问清楚。” 徐氏听女儿这般说，也总算是定了神，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弟弟从小最听你的话，你亲自去问，说不定他能说清楚那孩子的来历。” 一旁的李梅儿一直都是安静旁听，这会儿听娘亲要回外祖母家，立即就来了精神，举着小手说道：“娘，我也要跟您一起去外婆家。” “你个鬼丫头，是不是又想去外祖母家疯玩了。”蒋氏嗔怪地看着女儿，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徐氏最是心疼这个外孙女儿，此时已经将她抱到怀里，心肝肉地叫着，“自是要带咱们囡囡一起的，囡囡也好久没去外婆家了。” “娘，梅儿这病才刚好了几日，我怕她再出门会又着了风。” 蒋氏并不怎么想带小女儿出门，前几日女儿那一场大病，让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不都已经好全了吗，再说这天气也已经往热季里走了，没那么容易再着凉的，你爹和你弟弟都挺想囡囡的，要是见了囡囡，一定高兴的不行。”徐氏摸着李梅儿有些稀软的头发，笑着说道。 “娘，我已经没事了，我现在身体棒着呢。”李梅儿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也在一旁搭腔，她实在是很好奇外祖母口中舅舅家的私生子，想亲眼去看看，毕竟上辈子可真没这么个人。 蒋氏其实也是想带着女儿一起回去的，可心中又顾忌着婆婆，脸上便有些为难。“娘，若是带梅儿一起回去，那肯定便要住个几日再回来，我婆婆那里……” “怎么？你婆婆最近又给你脸色看了？”徐氏知道女儿与婆婆相处的不那么融洽，有些担忧地问道。 “那倒不是，娘您知道的，还是因为那事儿。”蒋氏的手轻轻摸上自己的小腹，叹了口气。 徐氏的神情瞬间也变得忧心忡忡，跟着一起叹息道：“你说也是奇怪，你跟女婿的身体明明都是好的，怎么这肚子就没动静了，也难怪亲家母着急，毕竟他们李家是三代单传。” “要不这样，这次你回去，我让福子去县城里给你请大夫，再仔细给你瞧瞧。”徐氏出了个主意，宽慰着女儿说道。 福子是蒋家幺儿蒋佑之的小名，现在正在县城里考童生试，要六月才能回家。 “算了吧，三弟现在正是考试的关键时刻，莫要用这种事情让他分心，孩子这事儿，还是要看缘分。”比起孩子，蒋氏更关心自家弟弟的前程，微微摇头拒绝道。 徐氏无奈叹息，继续劝慰着女儿，“你婆婆人不坏，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她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蒋氏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晓得的，就婆婆从来没提过让相公纳小，我心中就十分感激她，平日里不管她说什么，我听过就算了。” “也是，你婆家一家都是正派人，要不是这样，当年我也不会同意让你嫁过来的。”徐氏神情稍稍安心，点头道。 母女两人正聊得起劲呢，眼尖的李梅儿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窗户纸上映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立即指着那儿叫道：“娘，有人偷听！” 蒋氏和徐氏立即一起往窗户那儿看去，就看到那个影子受了惊吓似的，飞快一闪，不见了。 两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徐氏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你这位婆婆啊……” 蒋氏也有些无语，但那是自家婆婆，她能说什么呢，只能无奈笑了笑。 李梅儿却有些气鼓鼓，觉得祖母这样太过分了，让人听壁角算是怎么回事，她刚才就是故意大声喊出来的，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再让人过来偷听了！ 偷听的正是李老娘屋里的小丫鬟船儿，她被李梅儿发现，吓得三魂去了气魄，一溜小跑地回了前院，等到了林婆子跟前，才捂着胸口抱怨道：“林妈妈，您以后可别再让我做这事儿了，我都快吓死了。” 林婆子看她这模样，赶紧追问道：“怎么，被那边发现了？” 船儿郁闷地点点头，“被小小姐发现了，还当众喊了出来，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要被大奶奶抓去责罚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小心着些吗，可有听到什么？”林婆子更关心船儿有没有偷听到东西，继续追问。 “听到是听到了。”船儿小声回道，把自己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婆子。 林婆子得了第一手消息，赶紧跑去跟李老娘汇报了。 第三章 婆媳口角 “你说啥！蒋家那大儿真的从外头领回来一个私生子？”李老娘眼睛瞪得老大，八卦地咂咂嘴，一付听稀罕的模样。 “真的不能再真了，船儿亲耳听到的，绝对假不了。”林婆子压低声音说道。 一旁的李青青有些脑仁疼，看着自家老娘那模样，忍不住教训道：“娘，你怎么能让船儿去偷听弟妹他们说话呢，您让弟妹怎么看您这婆婆啊。” “我管她怎么看呢，不管怎样我都是她婆婆。”李老娘浑不在意地说道，随后又感慨起来，“我看亲家今天上门就不寻常，果然是有大事儿，蒋家大儿看着一派正经的模样，没想到也是个浑人，这还没成亲呢，就有了个私生子，同他定亲的周家也算是有脸有面的人家，这要是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闹翻天啊。” “娘，您可千万不能去外头乱说这事儿，咱们不过就是听了一耳朵，没根没据的，不能坏人名声。”李青青瞬间严肃了起来，叮嘱李老娘道。 “知道！知道！你当你老娘傻啊，这种事我自然不会出去乱说的。”李老娘摆摆手，她老人家虽然平时爱扯些闲话，可也不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还是知道的。 “大奶奶还说要跟着亲家太太回去劝蒋家大爷呢。”林婆子又在一旁说道。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是该回去看看。”李老娘点着头，难得通情达理地说道。 李青青听她娘这话，稍稍松了口气，又转了话锋问道：“娘，那送子观音的事儿……” 她实在是不想大老远的跑去镇东，心想着弟妹回了娘家，这求送子观音的事儿应该能缓一缓了吧。 “你陪我去就行了，只要咱们心诚，谁去求不一样，菩萨不会怪罪的。”李老娘大手一挥，做了决定。 李青青无语，心想着自家老娘这是巴不得弟妹不去吧，这是有多不待见弟妹啊。 蒋氏陪着徐氏出来与李老娘告辞的时候，时辰已近晌午。 李老娘看到她们，一点也没有偷听壁角被发现的尴尬，堪称脸皮极其厚。 她脸上带着假笑地客气道：“亲家母，你这难得来一趟，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怎么也得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啊。”心中却是巴不得徐氏赶紧走，好省下自家一顿饭。 蒋氏可太了解自家婆婆那抠门的性子了，面上带笑着帮徐氏回道：“母亲，娘今儿也是抽空过来的，家中还有许多事情等她料理，实在是没时间留下吃饭了。” “是啊，是啊，亲家母，下次，下次我一定尝尝您家厨娘的手艺。”徐氏也在一旁附和，她可不想让女儿在婆婆面前难做。 李老娘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几分，起身拉着徐氏的手说道：“那咱们就说定了，下次您可一定要留下吃饭。” 徐氏连连点头应了，又是一番寒暄过去，蒋氏便送了徐氏出门。 待蒋氏回转，李老娘便恢复了平日里严肃的面孔，端着架子与她说道：”你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今儿你妹妹跟咱们一起吃，我特意叫厨房多加了道鲥鱼，给她补补身子。” 李老娘这人对媳妇刻薄，可对亲生女儿却是一万个好。 蒋氏低眉顺眼的应了，也不多说什么，就准备去厨房。 反倒是一旁的李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开口道：“大嫂，您快别忙了，这种小事让丫鬟过去一趟就行了，您留下来陪母亲说说话。” 这般说着，她又似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把梅儿也叫出来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李梅儿被叫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乐意，她其实并不想陪李老娘吃饭，就李老娘那抠门性子，平日里她多夹一块肉，都能被她念叨半天，长篇大论地说起她以前的日子有多艰难，逢年过节地才能吃上一顿肉。 可她家现在的光景明明还不错，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每顿都吃肉还是没问题的。就因为李老娘老是这样，她小时候每次吃饭只敢挑些素菜吃，好在她娘每次饭后都给她开小灶，不然她肯定得营养不良。 “梅儿，快过来，让姑姑好好瞧瞧。”李青青很喜欢自己这个侄女儿，见人来了，就赶紧招呼道。 李梅儿对这个姑姑也挺有好感，十分乖巧地走了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姑母”。 “这才一个多月不见，咱们家梅儿又长高了，姑姑听说你前阵子病了，现在都好全了吗？”李青青摸着李梅儿的脑袋，关切地问道。 “梅儿已经全都好了。”李梅儿奶声奶气地回着，尽量做出一付小孩儿的姿态，从醒来到现在一个多月，她已经习惯了以孩童姿态去面对所有人。 “小孩子家，生个病很正常，小时候多生病，长大了才能少生病。”李老娘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着。 蒋氏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平日里李老娘不管说她什么她都可以不在意，只是关系到李梅儿，她护犊子的情绪便上来了。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梅儿从小身体就好，这次忽然病了这么久，哪里是正常的事儿。”蒋氏皱着眉头说道。 李老娘被噎了一下，正想发火，李青青立马岔开话题道：“娘，我都饿了，赶紧开饭吧。”说话间还不停地给自家老娘使眼色。 李老娘这才没说什么，黑着一张脸让林婆子赶紧催厨房上菜。 李梅儿在一旁看她娘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忍不住要对她竖大拇指。 她娘亲虽然性情柔顺，可从来都不是包子，只是平日里更多的是曲线救国，让她老爹去搞定她祖母，也好在她老爹比较给力，他娘的日子才算过得比较舒心。 午饭很快便上来了，因着今天李青青在，菜品比平日里丰盛了许多，荤菜除了那一道清蒸鲥鱼，还多了道酱猪蹄，猪蹄是从镇上有名的熟食铺子刘记买的，算是他们的招牌菜，李老娘平日里最好这一口，只是她向来抠门，除非逢年过节或是遇上了什么大喜事，不然可舍不得买。 第四章 神仙同我说的 李梅儿重生这一个多月，前半个月因为生病一直吃着清粥小菜，最近半个多月跟着抠门祖母一起吃饭，吃的最多的也就是素菜，她娘虽然会时不时给她开个小灶，但因为条件有限，也就是做些小点心，炖个汤什么的，这会儿看着桌上的酱猪蹄，她忍不住就咽了口口水。 也不知是不是李梅儿表现的太明显，坐在她对面的李青青立即夹了一大块猪蹄，放到她碗里说道：“梅儿饿了吧，快吃吧。” 李老娘一见李青青这举动，就心疼地抖了抖眉毛，心里骂着女儿这败家子。这刘记的酱肘子，一斤就得五十文大钱，她想着女儿怀孕了，得好好补补，才狠心让林婆子去买了两斤，她倒是大方，眨眼功夫就先给赔钱货夹了一块。 “青青啊，梅儿这病才刚好，不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的，你让她多吃些素菜，素菜吃了养胃。”李老娘连忙开口说道，以防败家女儿又给赔钱货夹猪蹄。 李梅儿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想着自己都已经吃了半个月素了，便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我的病早好了，大夫都说了要我多吃些肉食，倒是祖母您，您年纪大了要多吃些清淡的食物，猪蹄这种油腻的吃食，还是让孙女儿消受吧，您多吃些素菜，养胃！”说完就夹起碗中的猪蹄，大快朵颐起来。 李老娘被气了个倒仰，心想着这对母女真是生来克她的，一个两个都来气她老人家。 蒋氏有些讶异女儿会说这样的话，但很快她便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又往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李老娘的心又痛了一下，她那两百文一条的鲥鱼啊！ “娘，您愣着干什么啊，快吃菜啊，您不吃我可都给吃光啦。”李青青怕她娘忍不住会爆发，赶忙也夹了一块猪蹄到她碗里。 李老娘瞬间如醍醐灌顶，赶紧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好像再慢一分桌上的好菜就都要被蒋氏和李梅儿吃完了。顺便还不忘催促着李青青赶紧吃。 李梅儿对李老娘的抠门实在无语，心想着等她以后赚了钱，一定要每天买刘记的熟食，就和母亲两个人躲在屋里吃，馋死她祖母！ 这一顿饭因着李老娘的战斗力，很快就结束了，她老人家一个人，就足足干了半盘子酱猪蹄，吃到最后，撑的都直打饱嗝。 李青青简直没眼看，她本想着吃了午饭就回去的，可看她老娘这模样，不得不陪着她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李梅儿这一餐也吃的挺满足，挺着小肚子跟着她娘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她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娘，您什么时候跟祖母说咱们回外祖母家的事儿？她今天上午让人来偷听，估计已经知道了呢。” “等你爹回来再说吧。”蒋氏温柔笑笑，似是并不打算亲自与李老娘说此事。 李梅儿的老爹李彦在李家的族学里当教书先生，平日里都是申时之后才会回来。 李梅儿中午都要睡一个时辰的午觉，通常是等她睡醒了，李彦就回来了。 今日也与往常一样，李梅儿睡眼惺忪的时候，李彦便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三串糖葫芦。“爹爹！”李梅儿兴奋地从床上跳下，径直扑到了李彦的怀里。 李彦十分稳当的接住自家闺女，单手将她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亲，一脸宠溺地问道：“梅梅儿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听娘的话。” 李梅儿亲昵地将脑袋窝在李彦的颈窝里，笑容灿烂地回道：“梅儿每天都很听娘的话。” “我的梅梅儿最棒了，爹爹奖励你一串糖葫芦。”说着，李彦就将右手的糖葫芦递到了李梅儿的手上。 李梅儿舔了一口红果上金色的糖浆，和她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甜的仿佛能沁到心里去。 “好了，梅儿快下来，你爹都累了一天了，让他休息一下。”蒋氏拿着干净的热帕子走了过来，一脸无奈地看着父女两人。 李梅儿这才十分不舍地从李彦怀里下来，拿着糖葫芦坐到一边的小凳子吃去了。李彦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脸，将帕子抵还给蒋氏，看着她问道：“我听说岳母今日过来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蒋氏将帕子绞了放好，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常服，一边帮李彦换着衣服，一边回道：“是有些事儿，我一会儿慢慢同你说。” 李彦换好衣服，夫妻两人坐下来，蒋氏才将今日徐氏同她说的事同李彦一一说了。 李彦听后也是十分惊讶，“我看大舅子不是那等荒唐之人，他又刚刚中了举人，怎么做那等自毁长城的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蒋氏点点头表示赞同丈夫的观点，“所以我打算回娘家好好跟二弟聊一聊，我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那你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就回去，母亲那边我来说。”李彦轻轻握住蒋氏的手，十分体贴的说道。 两人夫妻这么多年，有些话不必挑明也都知道。 蒋氏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我能给你生个儿子，你在母亲那边，也不会那么难做。” “孩子一定会有的，我们都这么年轻，不必着急。”李彦知晓蒋氏因为此事思虑极重，柔声宽慰。 “娘，小弟弟马上就要来了。”一直在一旁安静啃糖葫芦的李梅儿，忍不住开口道。 她知道娘亲再过不久就会怀上孩子，明年她的第一个弟弟就会出生了。 蒋氏听了她这话，眉宇间的愁绪稍稍散了，忍不住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神仙同我说的。”李梅儿神秘兮兮地回道，配着小女孩儿的娇憨表情，很是可爱。 她相信这个世上一定有神仙，不然又怎么能让她重活一回呢。 李彦和蒋氏忍不住都笑了，夫妻两人只当是自家女儿的童言童语，笑过之后，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第五章 回娘家 李老娘许是中午的时候吃多了，到了晚上也一直没什么胃口，便让厨下不用准备晚饭。李彦和蒋氏便在自己房里简单吃了一些。 用过了晚饭，李彦去李老娘房里请安。李老娘见儿子过来了，很是高兴。 “娘，这是莺莺亲手做的山楂糕，健胃消食的，她知道您不舒服，让我一定给您送过来。”李彦把手中的点心盒子递给林婆子，笑着说道。 李老娘瞥了眼点心盒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心想着：要不是你媳妇儿和赔钱货跟我抢猪蹄，老娘也不至于吃撑。 “你岳母今儿过来了，这事儿你可知道了？”李老娘一边问着，顺手拿了块山楂糕吃，嫌弃归嫌弃，也一点不妨碍她吃，别说，这山楂糕酸酸甜甜的，还真挺开胃。 “莺莺跟我说了，我也有件事正要跟母亲说呢。”李彦见老娘心情还算不错，立马切入主题。 李老娘眼皮抬了抬，撇撇嘴说道：“是你媳妇儿要回娘家的事儿。” “原来娘您早就知道了，岳母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莺莺作为长姐，理当回去一趟的。” “不是我说，你那大舅子怎么能做出这种荒唐事儿。”李老娘语气不屑，“我本以为蒋家是正派人家，当初才同意你们的婚事，没想到，竟然也如此家风不正！” “娘，事情还未搞清楚，您别太早下定论，我看大舅子不是那样的人。”李彦赶紧为自己媳妇的娘家辩解。 “哼，你岳母都说了是私生子了，那还会有错，就是可怜了同他结亲的周家小姐，这还没过门呢，就要给人当后妈了。”李老娘这会儿倒是给周家小姐打抱不平起来。 李彦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尴尬地笑笑。 “行了，要去就去，记得早点回来就行，老是往娘家跑，啥时候我才能见着我大孙子啊。”李老娘不满地嘟囔着，三句不离孙子。 “梅儿也好久没回外祖母家了，我让莺莺带上她一起。”李彦赶紧附加条件。 李老娘本就不怎么待见李梅儿，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在家里也心烦，走了还能少吃我老人家几块肉。” 李彦完成了任务，喜滋滋地离开了。 李老娘却有些不高兴，和林婆子吐槽儿子。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心里眼里就只有她媳妇一个。” “大爷和大奶奶感情好，太太您不是才能早些抱上孙子吗。”林婆子在一旁开解。 “他们俩感情一直挺好，我也没见着我孙子啊，真是愁死我了！”李老娘一拍大腿，越发郁闷。 “水仙，让裘嫂子给我下碗鸡蛋面，一生气我就觉得肚子饿了。”李老娘对着身边的林婆子吩咐道。 林婆子看着已经被李老娘吃的一干二净的山楂糕，笑笑没说话，便下去让厨娘煮面了。李梅儿在房间翘首以盼着她爹凯旋而归。看到她爹满脸笑容地回来，就知道祖母已经答应了，兴奋地在床上蹦了几下，催促蒋氏帮她收拾衣服。 “娘没说什么吧？”蒋氏了解自家婆婆的性子，觉得她肯定没少说闲话。 “没有，这回娘通情达理的很，一下就同意了。”李彦向来致力于平衡婆媳之间的关系，尽量在媳妇面前说老娘好话。 蒋氏知道夫君的心思，便也没多说什么，着手开始收拾起行李。 “你打算回去住几天？”李彦一边帮忙，一边问道。 “三天吧。”蒋氏早就做好了打算，难得回去一趟，住短了没意思，住长了婆婆那边肯定又有意见，三天正合适。 李彦点点头，有些不舍地说道：“唉，要是我不用去学堂，倒是可以陪你们一起去岳母家住几日，我也好久没去岳母家了。” “以后有机会的。”蒋氏温柔笑道，心中却是想着，真要夫君陪她们母女一起回了娘家，李老娘还不得吵翻天了。 翌日早上天还没亮，李梅儿就被蒋氏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就被抱到了李老娘那里请安。 李老娘这会儿也刚起来，不知是不是怕她们母女留在她这儿吃早饭，随便交代几句早点回来，就打发她们走了。 蒋氏很高兴，用最快的速度上了租来的牛车，往娘家赶去。 蒋家离李家并不太远，走路也就两刻钟时间，如果是蒋氏一个人，她也就走着回去了，可李梅儿年岁小。走不了太远的路，再加上她带的东西也不少，索性就租了辆牛车。 牛车晃晃悠悠的，速度并不快，李梅儿坐在上头直打瞌睡，不过小睡一会儿，外祖母家就到了。 徐氏昨晚就知道女儿今天过来，这会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远远看见牛车，就和身边的婆子一起过去迎了。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啊。”徐氏一边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一边埋怨着说道。 “都是我做的一些腌菜，爹不是喜欢吃吗，我想着拿些过来。”蒋氏将还没睡醒的女儿从牛车上抱下来，笑着解释道。 “你爹哪里吃的了这么多啊。”徐氏有些嗔怪地说道。 “吃不了您也可以吃，还有二弟和三弟，去书院的时候也可以带上一些，这东西经放，拿出来一切就是一盘菜。”蒋氏厨艺不错，腌咸菜更是一把好手，吃过她腌菜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这一大早的过来，还没吃早饭吧，快进屋，我给你们下面吃。”徐氏从蒋氏手中接过李梅儿，喜气洋洋地说道。 “外婆，我要吃咸菜肉丝面，还要窝一个溏心蛋。”听到有吃的，李梅儿的瞌睡也醒了，在徐氏怀里甜甜地说道。 “好嘞，囡囡想吃什么外婆就给做什么，咱们再加一把小青菜好不好？”徐氏哄着李梅儿。 “可以不吃吗？”李梅儿神情纠结，她从小就不爱吃青菜，李氏怕她营养不够，就变着花样做给她吃，长大了以后稍稍好了一点，但这会儿她还是不想吃青菜。 “囡囡乖，咱们就吃一根好不好，外婆还买了糖糕，吃完青菜咱们就吃糖糕。” “好吧……”看在有糖糕吃的份上，李梅儿就勉强同意了。 第六章 争吵 李梅儿被徐氏抱着进了蒋家，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她的大舅牵着一个同她年岁差不多的男孩子缓缓走来。 那男孩儿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小袄，扎着两个冲天小辫，生的粉雕玉琢，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娃娃。而她大舅更是丰神俊朗，两人这样走来，就好像是一幅画一般好看。 “大舅！”李梅儿从徐氏怀里挣脱下来，便朝着蒋言之跑去，一把抱着她舅的大腿就不松开了。 “大舅我好想你啊。”李梅儿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对蒋言之撒娇，她从小就十分喜欢大舅，可惜大舅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去了外地当官，算起来，她也有五六年没见过大舅了，这会儿见到，自然分外亲昵。 蒋言之弯下腰，将李梅儿抱起，爽朗地笑道：“大舅不是前些日子才去看过梅儿吗，梅儿这么快就想我了？” “都半个多月了，好久了呢。”李梅儿双手勾着蒋言之的脖子，摇头晃脑地撒娇。 “梅儿，快下来，别缠着你大舅。”蒋氏这时也走了过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姐，梅梅儿喜欢我，你不会吃醋了吧。”蒋言之看着蒋氏，促狭地说道。 蒋氏笑着啐了他一口，“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说话间，她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蒋言之身旁的小男孩儿。 那男孩儿一直很安静，被蒋言之牵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蒋氏和李梅儿几眼。 “大舅，他是谁啊？”李梅儿仗着自己童言无忌，直接就问了出来。 蒋言之迟疑了一下，才回道：“他叫蒋山青，比梅梅儿你大几个月，你可以叫他山青哥哥。” “山青哥哥，你好啊，我叫李梅儿，我们一起玩儿好吗？”李梅儿从蒋言之身上下来，就走到蒋山青面前问道。 蒋山青也看着李梅儿，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在打量着李梅儿，那双眼睛通透明澈，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 因为蒋山青的不回应，场面瞬间有些尴尬，还好徐氏此时开了口，“都别站在门口了，先进屋里吃饭。” 蒋氏这才拉着李梅儿往内堂走，李梅儿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蒋山青一眼，见他还在看着自己，她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看透了，有些心慌地收回了视线。 外公蒋忠恒早就在内堂等着他们了，见人来了，也是很高兴，一家人上桌一起吃了早饭，谁也没有提蒋山青的事情。 吃完了饭，徐氏笑容有些勉强地看向蒋山青，“山青，你领着妹妹去院子里玩一会儿。” 蒋山青依旧没说话，领着李梅儿就出了正堂。 两个孩子离开之后，正堂里的气氛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顺子，今儿你大姐也过来了，你跟爹娘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忠恒先开了口，看向蒋言之，神情严肃地问道。 蒋言之微微皱了眉头，似乎并不想提此事，到哪他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含混下去，只能无奈回道：“爹，娘，你们就别问了，就把山青当成咱们家孩子养着不成吗？” “不成！”蒋忠恒的手重重拍了下椅背，“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要我们怎么养，你忘了你还没成亲吗？养着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要怎么跟你以后的媳妇儿解释！？” 蒋言之低垂着眼，神情有些倔强地说道：“大不了这婚我不结了。” “胡闹！”蒋忠恒显然被气的不清，一张脸涨红着，剧烈咳嗽起来。 “老头子！”徐氏赶紧起身，帮蒋忠恒顺着气，情绪亦有些激动地看向蒋言之，“顺子，你怎能这般糊涂，难道为了那个孩子，你连爹娘前途都不要了！” “娘，我不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蒋言之站起身，神情纠结地说道。 “爹，娘，让我跟二弟单独聊聊吧。”蒋氏此刻的情绪算是屋中最稳定的了，看向二老说道。 徐氏也指望着女儿能好好劝劝儿子，便点点头道：“我带你爹进去休息一会儿，你好好劝劝你弟弟。” 蒋忠恒夫妇离开之后，蒋氏便看向蒋言之，问道：“我也不问其他的，就问这孩子是不是你的骨血？” 蒋言之犹豫了一下，终于摇了摇头。 蒋氏心中松了口气，神情缓和了许多，又问道：“那你是铁了心要养这个孩子了？” 蒋言之点了点头，总算是说了实话，“大姐，这孩子的娘临终前将这孩子托付给我，我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决不能食言。” 蒋氏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她点点头继续说道：“答应了别人的事自然要做到，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就能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好好地将那孩子养大？” 蒋言之语塞，就他如今的处境，确实不怎么适合养孩子。 “你一个大男儿，又不会照顾孩子，还不是要娘帮你养，可你也知道，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太好，再照顾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说不准会让他们累出病来。”蒋氏依旧语气温柔地说着，却是直指问题中心。 蒋言之被她说的羞愧难当，呐呐开口，“要不然就再请个婆子，照顾山青……” “家里头要供你和三弟读书，本来就过得十分拘谨，哪里还有闲钱再请一个婆子。”蒋氏继续攻心。 “山青的娘给他留了钱呢，足足一百两……”提到钱，蒋言之的底气又足了一些了一些。 蒋氏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蒋山青的亲娘给他留了这么大一笔钱，不过她面上并没有显出来，依旧是语重心长道：“你看着一百两好像是挺多，但这可是她娘留给山青的压箱底钱，山青以后要不要读书？你也是读书人，知道读书多费钱，你想想你从开蒙到考上举人花了家里多少钱，你还会觉得一百两多吗？” 蒋言之不吭声了，半晌之后，才闷声问道：“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蒋氏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温柔，“你先别着急，我跟爹娘再商量商量，总能想到办法的。” 第七章 你也是重生的 蒋家后院，李梅儿与蒋山青正坐在天井之中，自从两人到了这里之后，蒋山青就一直没有说话。 李梅儿有些不高兴，撇撇嘴，语气有些不客气地问道：“你是哑巴吗？” 蒋山青瞥了她一眼，神情有些不屑，“屁大点丫头，我就是不想搭理你。” 李梅儿要是真的三岁小丫头，就该被蒋山青这态度弄哭了，可她好歹也算心智成熟，并没有生气，只是站起身，叉着腰对蒋山青说道：“你说我屁大点，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你长得还没我高呢！” 这话似乎戳到了蒋山青的痛点，那张白皙的小脸瞬间涨红，低声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就转过身不再搭理李梅儿了。 李梅儿觉得眼前这小子还挺有趣，明明那么小一只，却老是做出大人的模样，难不成，她跟自己一样？李梅儿心下越发好奇，忍不住又走到他面前，试探着问道：“蒋山青，你记得以前的事吗？” 蒋山青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看着李梅儿的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犹豫着回道：“你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一辈子的事儿。”李梅儿说的很直白，也不怕他怀疑，他要是跟自己一样，那一定能听懂自己的话，若不是重生的，一个三岁小孩儿也弄不懂她说的什么。 蒋山青的眼睛忽然亮的吓人，他盯着李梅儿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how are you？” 李梅儿有些迷糊，“啥？” “how are you？”蒋山青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句。 李梅儿依旧没听懂，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摸了摸蒋山青的额头，担忧地说道：“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你不是发烧了吧？” 蒋山青眼中的光又是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躲开李梅儿的手，兴致缺缺地低语道：“果然是我想多了，再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遇见老乡呢……” 蒋山青的声音虽然小，李梅儿还是听见了，她越发觉得对方不是个小孩子，但好像又跟她有些不一样，便换了种方式问道：“你死的时候几岁了？” 蒋山青听到李梅儿这话，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又充满了探寻，轻笑一声问道：“重生的？” 李梅儿一听他这话，就高兴了起来，“你也是吗？你也是被神仙救了，回到了小时候。” “呵，天真的丫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蒋山青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李梅儿不高兴了，气鼓鼓地道：“你说没有神仙，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蒋山青好像是被李梅儿问住了，张了张嘴，半晌没答出话来，终是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要是能知道，我现在也不会在这儿了……” 李梅儿看他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做出一付惆怅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其实这也不算坏事，人生能从头来过，这是多少人都想不到的好事儿啊。” “我跟你不一样，说了你也不明白。”蒋山青眼都没抬，语气越发怅然。 李梅儿不知道他们哪里不一样，但她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换了一个她另外十分想知道的问题。 “你真是我大舅的私生子？” “你觉得我们俩像吗？”蒋山青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梅儿。 李梅儿却是认真点了点头，“挺像的，一样都好看。” 蒋山青又被噎了个半死，觉得没法跟这个丫头片子再继续聊下去了。 “那么说不是喽。”李梅儿当然听懂了蒋山青的话外之意，只是纯粹想呛他一下。 蒋山青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我娘临死之前把我托付给了你舅舅，他们俩好像是青梅竹马，反正你舅舅对我娘挺好的，我本来还以为他能成我继父呢，可惜啊，我娘命太苦，年纪轻轻就没了……” 蒋山青的语气十分感慨唏嘘，却并没有太多悲伤，李梅儿本来听他的身世这么可怜，还想安慰安慰他，可看他这模样，就觉得没必要了。 他更加惊奇自己的大舅居然还有个青梅竹马，上辈子她有记忆以来，大舅就已经跟舅妈成亲了，两个人虽然算不上如胶似漆，但也相敬如宾，没想到她大舅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呢。 “那你亲爹呢？”李梅儿没听蒋山青提起他爹，又问道。 “好像死了，我娘也没说，一直对外称自己是寡妇。”蒋山青平静回道。 听蒋山青说他爹死了，李梅儿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只是她始终很疑惑，自己上一辈子真没听过蒋山青这号人，怎么这辈子突然就冒出来了呢。 “你上辈子是什么时候死的？”李梅儿还是忍不住好奇又问了一遍。 “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重生。”蒋山青被问的有些烦了，直接挑明了说道。 “你骗人，你不是重生的你怎么知道我是重生的。”李梅儿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呵呵，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蒋山青又开始嘲讽李梅儿。 李梅儿气坏了，转过身子决定不理这讨厌鬼了，真是白瞎了这好模样，性格坏透了。 李梅儿不理他，蒋山青却反倒凑了过来，主动问道：“诶，你就这么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就不怕我到处去说啊？” 李梅儿本不想搭理他，可最终还是没忍住，扬着小脑袋回道：“我才不怕呢，你一个奶娃娃，谁会把你的话当真啊，只当你说着玩儿呢。” “你这丫头，看来也不是太笨吗。”蒋山青咂咂嘴，又是一付惆怅的样子，他现在这年龄，确实不会有人信他说的话，所以他平日里一直都很少说话，不是不想说，是说多了反而惹人怀疑，这古代可是迷信的很，万一说错什么话，被人当妖邪烧死可就不值当了。 “你这丫头虽然聒噪，但也难得是一个能陪我说话的人，谢谢你今天陪我聊天了。”蒋山青语气难得柔和了起来，冲着李梅儿微笑了一下。 李梅儿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以后要是想找人说话，尽管来找我就是。” 第八章 寄养 厢房之中，蒋氏正与蒋忠恒二老面对面坐着。 “娘，就按我说的办吧。”蒋氏语气平静地说道。 徐氏神情犹豫，“这样……顺子能同意吗，还有你婆婆那里……” “二弟那里我会说服他，至于我婆婆，您也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只要把钱给够了，她不会有意见的。”蒋氏打消了徐氏的疑虑。 “就按女儿说的做！”徐氏还在犹豫，蒋忠恒已是拍板决定了，“顺子和周家姑娘年前就要成婚，这孩子不能再继续留在咱家了，不然时间一长，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就该起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得赶紧把人送走。” “好吧……”徐氏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是点了点头应允了，其实她内心里头还是十分喜欢蒋山青的，那样玉雪可爱的娃娃，可惜生的不是时候。 “那给你婆婆的银两……”徐氏盘算着要给李老娘多少钱，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帮着养孩子。 “银两这块您不用担心，二弟说孩子的娘给他留了一百两，应该足够他到成年的吃穿用度了。” “一百两，这么多！”二老同时惊讶出声，蒋言之并没有跟他们提过这笔银子，所以他们反应才会这么大。 “当然不是全给我婆婆，分出五十两给她就足够了，一个小孩子，吃用能有多少，另外五十两我帮他收着，以后不管是他想读书，还是学手艺，做生意，都从这笔钱里头出。”蒋氏早就做好了打算，缓缓说道。 徐氏和蒋忠恒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便都点了点头。 徐氏有些心疼地握住了蒋氏的手，“最后还是要麻烦你，我替顺子和孩子谢谢你了。” “娘，顺子是我弟弟，我这做大姐的自然要帮他，您和父亲莫要太担心了，好好准备他的婚事，咱们家以后能不能更好，就全看二弟了。” 蒋氏知道只有娘家好了，自己在婆婆面前才能有底气，所以她对帮弟弟，是不遗余力的。 蒋氏看时辰已经快到午时，便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去叫两个孩子回来吃午饭。” 蒋氏刚走到院子口，就看到李梅儿和蒋山青一前一后地过来了，李梅儿手中拿了个草叶编成的小蚂蚱，兴高采烈地跑在前头，蒋山青则是没什么表情地跟在后面。 “娘，您看，这是山青哥哥给我编的草蚂蚱。”李梅儿跑的小脸通红，举着手中的小蚂蚱跟蒋氏炫耀。 蒋氏蹲下身，拿出帕子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汗，才出声夸赞道：“真好看！梅儿有没有谢谢山青哥哥？” 李梅儿回头看了蒋山青一眼，才咯咯笑道：“这是山青哥哥送给我的谢礼，我不用说谢谢。” 蒋氏闻言有些疑惑，看了眼依旧板着小脸的蒋山青，好奇问道：“那山青哥哥为什么要送梅儿谢礼呢，梅儿帮了山青哥哥什么？”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李梅儿神秘兮兮地回道。 蒋氏笑了笑，也没当回事，只当是两个孩子之间的游戏，起身牵起李梅儿的手，又去拉了一旁的蒋山青。 “好了，你们该洗手吃午饭了，娘带你们去洗洗脸，洗洗手。” 蒋氏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厢房，家里的帮工秦嫂子拎了热水进来，蒋氏将热水倒在脸盆里，绞帕子帮两个孩子洗脸。 李梅儿还是像往常一样，让蒋氏帮她洗脸擦手，等轮到蒋山青的时候，他却是主动开口道：“姑姑，我自己来吧。” 蒋氏却只是温柔地笑笑，说道：“山青你还小，自己洗不干净，还是姑姑帮你吧。” 蒋山青却执拗地摇摇头道：“姑姑，我平时都是自己洗的，我自己可以洗干净。” 蒋氏看他坚持的模样，便也随他了，将绞好的帕子递给他。 蒋山青认真地洗了脸，又用香胰子洗了手，当真是比大人还仔细。 蒋氏不经对蒋山青又多了几分怜惜，这孩子一定是从小吃多了苦，才会这般懂事能干。 “娘，我以后也要自己洗。”李梅儿看蒋山青的举动，心中有些羞愧，这些日子一直装懵懂孩童，她都快忘记自己已经是个快及笄的大姑娘了，以后洗脸穿衣服这种小事，还是自己做的好。 蒋氏笑着看向李梅儿，夸赞道：“我们家梅梅儿也长大了，知道自己的事自己做了，那娘以后可轻松了。” 李梅儿红着脸，偷觑了蒋山青一眼，看他视线看着外头，好似在神游，不禁有些气馁。 午饭比早饭丰盛了许多，不仅有徐氏亲自炖的鸡汤，还有东坡肉和糖醋鱼。 蒋家厨子的手艺比李家的还要好一些，李梅儿吃的满嘴流油，十分满足。 徐氏一直不停地给李梅儿夹菜，生怕她吃不饱，嘴上更是一直念叨着：我们梅梅儿都瘦了，要多吃些肉补补。 她可是知道李老娘那老抠性子，自家女儿和孙女儿平日里定是缺嘴的紧，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还不得吃个够。 李梅儿吃了个七八分饱，才有心思分心看其他，这才发现，一旁的蒋山青竟是没吃多少东西，自己碗里的骨头渣子，有他的两倍还多。 “你怎么不吃肉啊，那红烧肉多好吃。”李梅儿小声与蒋山青问道。 蒋山青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回道：“没胃口。” 他可看不上面前的这些菜，吃过那么多珍馐美味的他，哪里还吃得惯这种粗糙的菜肴。 “小孩子挑食可不好，以后会长不高的！”说着她就夹了一块肥腻腻的红烧肉到蒋山青碗里。 蒋山青看着碗里那块七分肥的红烧肉，脸都绿了。当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梅梅儿，你不用给山青夹菜，他不爱吃肉的。” 蒋言之看到皱着一张脸的蒋山青，忍不住就笑了。 顺便将他碗里的那块五花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蒋山青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着，义父真乃我救命恩人。 第九章 归家 李梅儿在外婆家住了三天，这三天当真是吃的好，玩的好，一张小脸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许多，她幸福的都不想回家了，真想赖在外婆家一直住下去。 可惜不管她多想留下来，她还是要回自己家的。 最后一天吃过了晚饭，李梅儿和蒋山青一起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看天空。 相处了这两日，她和蒋山青也算是混熟了，许多不敢在母亲面前说的话，都愿意跟他说。 “你说我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该多好啊，有好吃的好玩的，外公外婆又疼我，母亲也不必每天待在房里做绣活。”李梅儿长叹一口气，小脸上难得有了一抹忧伤。 “那你就不想你爹？”蒋山青漫不经心地问道。 “想啊……”李梅儿有些纠结，她自然也是很喜欢她爹的，可是一想到祖母，就又是十分委屈，只要她祖母稍微对她好一点，她也不必那么纠结了。 “人生在世，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虽然有个不喜欢你的祖母，可你爹娘都很疼你，再说了，其实你祖母也不算太坏，最起码没有虐待你吧。” 蒋山青过来人一般的说着，他见过太多过得凄惨的人，相比之下，李梅儿当真是十分幸福了。 李梅儿想到了蒋山青的身世，对比他，自己父母双全，确实是很幸福了，她便反过来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我大舅，外公外婆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难过了。”蒋山青十分无语地看着李梅儿。这小丫头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哎呀，你就别逞强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羡慕我有爹娘疼，没关系的，我不会笑话你。”李梅儿拍了拍蒋山青的肩膀说道。 蒋山青懒得搭理她，他爹娘还好好活着好吗，自己一点都不羡慕这死丫头！ “明天我就要回家了，我会想你的，你会想我吗？”李梅儿还有些不舍得自己这个新认识的小伙伴。 “不会，再见！”蒋山青无情拒绝。 李梅儿有些委屈，“那你再给我编几个小动物呗，我下次给你带我最喜欢的糖葫芦。” 蒋山青看小丫头委委屈屈的模样，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又给她编了几个小玩意儿，塞到她怀里说道：“糖葫芦就算了吧，你别再烦我就行了，咱们不是一路人。” 李梅儿眨巴眨巴眼，将东西都装进自己的小口袋里，站起身说道：“行吧，那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蒋山青看着李梅儿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被她套路了，这丫头不会就是想从他这儿再蹭些玩具吧，呵，黑心的丫头，他果然没看错！ “山青。”蒋山青站起身，正准备回屋，就看到蒋言之在不远处叫他。 “义父。”蒋山青走到了他身边。 蒋言之蹲下身子，摸了摸蒋山青的脑袋，温柔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在家里你可以叫我爹爹。” “祖母他们不喜欢。”蒋山青闷闷说道，他心中其实也有些抵触叫蒋言之爹，毕竟他亲老爹可还在呢。 蒋言之轻叹口气，没再继续纠结称呼的问题。 “你觉得你姑姑怎么样？”蒋言之忽然问道。 “姑姑很好。”蒋山青回道，他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表妹也很可爱。” 蒋言之闻言忍不住笑了，又问道：“那让你去姑姑家住一段时日，你可愿意？” 蒋山青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就点头道：“义父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蒋言之看他这般懂事的模样，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柔声说道：“你要是住不习惯，随时可以告诉你姑姑，我会去接你回来。” 蒋山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他是无所谓住哪里的，反正都是寄人篱下，去姑姑家也好过在这里拖累他义父的婚事。 “你母亲临终将你托付给我，可惜我没有照顾好你。”蒋言之语气有些悲伤地说道。 “义父，您千万不要自责，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和母亲都很感激你。” 蒋山青觉得蒋言之没必要自责，就算换做他自己，也没可能比蒋言之做的更好了，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孩子，连名声都不要，还可能搭上自己的婚事和前途。 蒋言之又是摸了摸蒋山青的头，感慨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你太懂事了，你娘将你教的很好，我多希望，你真是我的儿子。” 蒋山青没说话，心想自己还是没法装成一个小孩儿啊，要不是蒋言之跟自己不熟悉，肯定看出破绽，所以说李梅儿那丫头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吧，变成了孩童依然是浑然天成，这种缺心眼的天赋，真是学不来。 李梅儿回了房间，就又开始跟蒋氏炫耀起自己收获的那些小玩具。 蒋氏看她那高兴劲儿，就试探着问道：“你喜欢山青哥哥吗？” 李梅儿努努嘴，“我才不喜欢他呢，他都说不想我。”小姑娘还是十分记仇的。 蒋氏闻言乐了，“可能山青哥哥是害羞，不好意思说想你呢。” “才不是呢！他才不会害羞！”李梅儿嘟囔着，那家伙冷酷无情的很，说不准死的时候已经七老八十了，每天板着个脸，像学堂里的老学究。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正打算把山青接到家里去住一段时日。”蒋氏笑看着女儿，缓缓说道。 李梅儿闻言一愣，心中竟是有些小喜悦，又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娘，您说的真的？” “梅梅儿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蒋氏故意地打趣李梅儿。 “也没有不喜欢……”李梅儿连忙开口，“其实山青哥哥也挺可怜的，我们可以帮帮他。” 蒋氏看李梅儿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我们梅梅儿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李梅儿却是开始有些走神，想着蒋山青要跟他们一起回家，忽然就没那么排斥回家了。 第十章 李老娘的态度 翌日一大早，蒋氏就带着一大堆东西上了牛车，蒋家众人都去了大门口送她，徐氏更是拉着李梅儿的手万般不舍，下次女儿外孙女再回来，可就要等到过年了。 “路上小心着些，到家了记得让人回来报信。”徐氏眼眶微红地说道。 “知道了，爹娘，你们都回去吧，早上寒气重，别着凉了。”蒋氏抱着李梅儿，眼眶亦有些发红。 “山青，去了姑姑家要听话，好好吃饭，别总挑食。”徐氏又看向了坐在李梅儿身边的蒋山青，面上神情复杂。 “外婆您放心，我会照顾山青哥哥的，每天也会盯着他吃饭。”蒋山青还没开口呢，李梅儿便抢先一步说道。 众人闻言都有些哭笑不得。蒋氏看着徐氏和蒋言之，宽慰道：“娘，二弟，你们放心把，我会照顾好山青的。” “有姐姐在，我自然是放心你的。”蒋言之点头，又看向蒋山青说道，“山青，义父有空就会去看你。” 蒋山青点点头，没说话，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 牛车终于缓缓驶离，李梅儿在蒋氏怀里，拼命朝着蒋家众人挥手，等到完全看不见他们了，才幽幽叹了口气。 “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蒋氏捏了一下她的脸，无奈说道。 “我舍不得外婆她们。”李梅儿很忧伤。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蒋氏也舍不得爹娘，但做女儿的就是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不能时常陪在爹娘身边。 “可还要好久呢。”李梅儿继续惆怅。 这一惆怅就惆怅了一路，直到回了家，她的情绪还没调整过来。 牛车在李家门口停下，李梅儿被蒋氏抱下了车，她转头便看向还在车上的蒋山青，“山青哥哥，我拉你下来。” 蒋山青看了眼还没有车轮子高的李梅儿，决定无视她。 “梅儿，别胡闹。”蒋氏嗔怪了一句，就接着去把蒋山青抱了下来。 蒋山青心中有些羞耻，除了他娘外，他已经好久没被女人这样抱过了，可谁叫他现在只是个毛孩子呢，只能默默受着。 蒋氏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进了家门。林婆子最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她们，十分惊喜地说道：“大奶奶这么早就回来啦！怎么没让人提前回来报个信儿。” “我们回来的早，怕扰了母亲休息，母亲她可起来了？”蒋氏笑着问道。 “太太刚起来，我正准备给她去送热水呢。”林婆子回道。 “那我一会儿再过去给母亲请安。”蒋氏笑道，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跟李老娘说蒋山青的事儿。 “呦，这孩子可生的真好，是大奶奶您娘家的亲戚？”林婆子早就注意到了蒋氏身边的蒋山青，只是这会儿才开口问。 蒋氏微微笑了笑，只含糊回道：“是我娘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 林婆子了然地“哦”了一声，也没继续问，就匆匆去了厨房。 蒋氏看她匆忙离开的背影，想着她定会去婆婆面前说些什么，这样也好，让婆婆先有个心里准备。 果然如蒋氏所料，林婆子连厨房都没进，绕了个圈又回了李老娘的卧房，火急火燎地就冲到李老娘面前。 “太太，出大事儿了，大奶奶把她娘家那个私生子给领回家了！” 李老娘这会儿还坐在榻上，听着林婆子的话，鞋都没顾上穿，就站起来问道：“啥！？你说她把谁领回来了？” “私生子！就是大舅爷在外头生的那个孩子。”林婆子又解释了一遍，生怕李老娘没听明白。 “她把人接回家做什么？”李老娘不解都嘟囔，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不会是想把人养在咱们家吧！” “我看八成是的！”林婆子也笃定地说，“我看行李什么的都带来了，那样子就是要在咱家长住的。” “不行！我可不能让她乱来，咱们家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能帮人养私生子呢。”李老娘说着话就要出门去找蒋氏。 “太太，您别着急。”林婆子却是连忙上前拉住李老娘。 “我刚才问大奶奶那孩子的身份，她只说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您现在这么贸贸然去问她，她要是不承认，咱们也没话说，倒不如等大奶奶自己过来，家里多了个孩子，她总要同您说清楚的。” 李老娘听着也是这个理，便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等着她，看她要跟我怎么解释！” 李老娘这边等着蒋氏上门，蒋氏则是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彦这会儿也刚起来，正在洗漱，看到蒋氏他们回来，自是惊喜不已。 “怎么这么早就回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岳母家吃了午饭再回来呢。”李彦上前接过蒋氏手中的行礼，牵着她的手，十分亲昵地说道。 蒋氏拉了拉被他握住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嗔了他一眼，“孩子们还在呢！” 李彦讪讪笑了笑，松开蒋氏的手，就蹲下身去抱李梅儿。 李梅儿甜甜笑着，指着蒋氏身边的蒋山青说道：“爹，这是山青哥哥，以后就在咱们家住了。” 李彦刚才满眼都是妻子女儿，这才看见妻子身边的小人，狐疑地看向了蒋氏。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蒋氏微笑着，顺手将李梅儿从李彦身上扒下来，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你们先去里屋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娘带你们去祖母那里请安。” 李梅儿知道爹娘要单独说话，乖巧地点点头，拉着蒋山青就进了里屋。 “山青哥哥，你说要是祖母不同意你留下来怎么办呢？”李梅儿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反正在哪儿都一样。”蒋山青无所谓地回道。 李梅儿又摇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娘亲一定有办法的，她对付祖母最有法子了！” 第十一章 菩萨保佑 蒋氏将自己的打算都跟李彦说了，神情颇有些歉疚，“没提前跟你商量就做了决定，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多养一个孩子，咱家也不是养不起，正好跟梅儿做个伴。”李彦本身性子豁达，又极疼老婆，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责怪妻子。 “那婆婆那边……”蒋氏早就猜到自家相公的反应，心中担心的也只有李老娘那边。 “我同你一起去说，你别担心。”都不需要蒋氏开口，李彦主动说道。 蒋氏点点头，有嘱咐道：“一会儿母亲要是骂我，你可千万别替我说话，今儿这事儿本就是我做的不妥当，若母亲怪罪，我自当受着。” “娘说话向来都是有口无心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李彦怕妻子心里委屈，提前安慰道。 “我晓得的，我嫁到你家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母亲的性子吧。”蒋氏笑着应道。 夫妻两人说完了私房话，便领着两个孩子去李老娘那里请安。 李老娘早就等着他们了，见他们过来，目光一下子就定在蒋氏身边的蒋山青身上。蒋氏给李老娘请了安，人还没坐下呢，李老娘便开口了。 “这怎么多了个孩子啊，是你娘家的亲戚？” “娘，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父母早早就没了，我看他可怜，就想着接过来同梅梅儿做个伴。”蒋氏恭敬地回道。 “梅儿她娘，不是我说你，你这善心也不能随便乱发，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家虽说还算殷实，可平日里花费也不少，加之你相公还在读书，以后还要继续考科举的，那需要花的银钱就更不知多少了，你这么随随便便领回一个孩子，咱们哪里有余钱养活他。”李老娘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直接发难。 “娘，不就是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儿吗，咱家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起。”李彦忍不住在一旁说道。 “你一个男人懂什么！”李老娘低声斥道，”这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吗，吃穿用度哪样不需要银子，孩子这么小，就是做衣服每年也要花掉不少银子，而且也不是只要养活就行的吧，既然养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将来不管是读书，还是学手艺，总要让孩子有一样能养活自己的本事。” 李老娘这人虽然抠门了点，但眼界还是有的，她不想留下蒋山青不单单是因为他是蒋言之的私生子，还因为她觉得自家的条件，不适合再养这么一个孩子。 李彦还想再说什么，蒋氏却先开口了，“娘说的有道理，养好一个孩子多费银子我也是知道的，这事儿我过后单独跟您说，我现在跟您保证，养这孩子的银两，不需要咱家出一个铜子。” 李老娘闻言有些惊讶，心中猜测着，难道亲家大舅已经将给这孩子的财产都准备好了，可蒋家也不是那么有钱的人啊，比她家都差了一点，真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养这孩子。 李老娘瞬间又打起了算盘。不用她家出银子，还能白得一个举人老爷的人情，这生意不亏啊，而且说不准蒋言之以后还能在往上走一走，他儿子在自家养大，他看在儿子的份上，也不能亏待了她李家人啊。 “你们让我再想想。”李老娘心里虽然已经倾向留下蒋山青，但面上还是没做表态，她心中对蒋氏没同她商量一下，就把孩子领回来，还是十分不满的。 蒋氏看李老娘这态度，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便看向身旁的蒋山青，嘱咐道：“去给祖母磕个头。” 蒋山青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也没犹豫，听话地走到李老娘跟前，结结实实地给她磕了个头。 李老娘看蒋山青那玉雪可爱的模样，心中也生不起厌恶，但却忍不住生出一股惆怅的情绪，别人家还没成亲呢，儿子就这么大了，自家儿子都成亲那么久了，孙子的影儿都没有，这找谁说理去。 想到前两日刚求回来的送子娘娘，李老娘决定一会儿再去多上几柱香，裘菩萨保佑，赶快给她们李家送一个男孙。 李老娘忍着心痛，让林婆子去拿了几个银锞子，算是给蒋山青的见面礼，毕竟人家头都磕了，她做长辈的，什么都不给，面子上也过不去。 正事儿说完，李老娘就让林婆子去端了早饭出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气氛也算是融洽。 李老娘口味重，喜欢吃咸鱼腌肉，早餐的桌上也少不了这两样菜。 蒋氏则是口味偏清淡，一般都只吃些萝卜咸菜。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她不去吃那些个菜就是了，可今日她一闻到那咸鱼的腥味，胃里面就一阵翻腾，一股酸水直接就从喉咙眼里冲了出来。 蒋氏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好险没吐在碗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好不容易压下了胃里的恶心感。 “莺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彦立马就着急了，连忙伸手去轻抚蒋氏的背，关切地问道。 蒋氏这会儿不想说话，怕自己再吐出来，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李老娘看到蒋氏这模样，眼睛顿时就亮了，连忙追问道：“梅儿她娘，你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蒋氏自从生了李梅儿之后，月事一直不怎么准，有时候两个月才来一次，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怀上了，可后来月事还是来了，到了后面，她也就不那么关心月事了，这会儿被李老娘一问，才回忆了一下说道：“有一个半月了吧……” 李老娘一听，乐的一拍大腿，“没错了，铁定是怀上了！哎呀，菩萨保佑，这送子娘娘实在是太灵验了，我这才刚请回来呢，就有好消息了，不枉我一天六顿的上香啊。” 李梅儿在一旁听的无语，心想着那送子娘娘肯定是被祖母烦的，所以赶快让她娘怀上，好清净清净。 第十二章 有孕 蒋氏却还有些不确定，虽然她怀过一胎，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什么感觉她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娘，要不还是等大夫看过之后再说吧。”蒋氏怕李老娘白高兴一场，迟疑着说道。 “对！对！赶紧请大夫，我亲自去请。”一旁的李彦早已喜的不行，学堂都不准备去了，拔腿就往大门口跑。 “相公，慢些跑，小心脚下。”蒋氏无奈地在李彦身后喊着，心想着自家相公果然跟婆婆是亲母子，一高兴起来就啥事都不管了。 “梅儿她娘，你想吃啥？我让阿春立马给你做。”李老娘喜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难得和颜悦色地问道。 蒋氏上次见到婆婆这般殷勤模样，还是自己怀梅儿的时候，想着若是这次真怀上了，再生一个女儿，婆婆恐怕要气的跳脚。 “娘，我吃这些就行了，不用麻烦春嫂子重新做了。”蒋氏觉得自己还是得收敛着些，除非一举得男，不然这腰杆子还是硬不起来。 “那怎么行，你不吃我大孙子还要吃呢。”李老娘还不乐意了，对身旁的林婆子吩咐道，“你让阿春去下碗肉丝面，打两个鸡蛋！” 看李老娘这豪气的模样，李梅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着她那未出生的弟弟面子可真大，能让抠门祖母舍出两个鸡蛋。 蒋氏也不好拂了李老娘好意，可等肉丝面上来，她闻着那油味儿，又忍不住恶心了好一会儿，怎么都吃不下去。 那一大碗面最后便宜了李梅儿和蒋山青。 李老娘本来想自己吃的，可她刚喝完一大碗稀饭，实在是吃不下了，只能看着赔钱货和拖油瓶吃了她的面，还分了她两个鸡蛋。 李梅儿吃的满足极了，心想着能让她祖母大方起来的，也就只有她金孙了，看来她和娘以后的伙食标准，总算可以改善了。 蒋氏最后也只就着一叠酱菜吃完了一碗稀饭。 李老娘直觉得她吃得少了，盘算着中午再让厨房做些好菜，给大孙子好好补补。 众人吃完了早饭，李彦的大夫也请回来了，是镇上有名的妇科圣手崔大夫。 崔大夫半百的年纪，胡子花白，最擅长看的是不孕不育，当然安胎保胎也十分拿手。 他只是稍稍把了把蒋氏的脉，就摸着胡子点头道：“脉象如珠滚玉盘，确实是滑脉。” 李老娘听不懂这么专业的术语，直接问道：“怀上了吗？” “怀上了。”崔大夫肯定地回道。 “哎呀菩萨保佑啊！”李老娘双手合十，又一次感谢了一回送子娘娘。 “大夫，我娘子身体怎么样？”李彦比较关心蒋氏的身体，又追问道。 “从脉象上看，孕妇和腹中胎儿都十分康健，李先生放心就是。”崔大夫说道。 李彦这才放了心，摸着蒋氏的肚子开始不停傻笑。 “大夫，能看出男女不？”李老娘更关心孩子的性别，出声问道。 “这会儿月份还太小，看不出来，等三个月之后，我可以再看看。”崔大夫扶着胡须，如此说道。 “娘怀的肯定是个小弟弟。”李梅儿依偎在蒋氏身边，忍不住开口道。 李老娘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都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梅儿说怀的是弟弟，那肯定就是弟弟了。” “娘，不管儿子女儿，我都喜欢的，要是莺莺再生一个像梅梅儿这样聪明漂亮的女儿，我也很高兴的。”李彦虽然也想要儿子，可他不想给媳妇儿压力，立马对他娘说道。 “呸呸呸！梅儿她娘这胎怀的肯定是儿子，这可是我跟送子娘娘求来的。”李老娘才不听自己儿子的话，坚定地认为蒋氏怀的一定是男孩儿。 众人有些无语，但也不好反驳李老娘，蒋氏的压力越发大了，心想着这要是生个儿子还好，要还是生个女儿，李老娘不知道会不会拿着那尊送子娘娘大闹观音庙呢。 李彦亲自送了崔大夫离开，李老娘还大出血地封了一个大红包给他，心中虽然肉痛，却是痛并快乐着。 李彦小心翼翼地扶着蒋氏回房间休息去了，李梅儿则是拉着蒋山青去了院子里玩。等就只有两人的时候，蒋山青忍不住问道：“你娘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儿？” 李梅儿笑着点点头，“是我二弟，我娘后来一口气给我生了三个弟弟，我祖母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那你不难过，你祖母对你那样？”蒋山青看着笑得有些傻的李梅儿，疑惑问道。 “小时候是有些难过的。”李梅儿回忆着说道，“可其实我祖母就是说话难听些，心眼不坏，后来家里男孩儿多了，她也挺疼我的，而且爹和娘一直最疼我，我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果然是个傻白甜……”蒋山青低声嘟囔道。 “你说我什么呢？”李梅儿不满地看向蒋山青。 “说你是个傻丫头。”蒋山青毒舌道。 “你才傻呢，我聪明着呢！”李梅儿不服气。 “傻人有傻福，你不知道吗？”蒋山青调侃。 “我上辈子没什么福气，不然也不会早早就病死了。”李梅儿有些惆怅，托着腮说道。 “你得的什么病？”蒋山青看李梅儿现在结实的模样，实在不觉得她是个体弱多病的。 “痨病，也不知道怎么传染上的，生了病没多久就不行了。”李梅儿回忆起当时那段痛苦的时光，眉头依旧皱的紧紧的。 “这样啊……”蒋山青若有所思，这肺痨在古代确实是不治之症，可一般有肺病的人得肺痨的几率才比较大，这李家一家子身体都挺健康的，不应该啊。 蒋山青下意识觉得这事情可能不简单，但这都是李梅儿上辈子的事了，他也无从去查证。 第十三章 表哥 蒋氏因着才刚怀上孩子，还未满三个月，胎没坐稳，李老娘也不好到处说去，可她实在是忍不住，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己女儿。 李青青知道蒋氏怀孕了，也很高兴，带着自家两个儿子，就回了娘家。 李老娘看到两个外孙，自是越发高兴，拿出自己珍藏的观味居的点心，让两个小孙子吃。 “娘，我们想去找梅儿妹妹玩。”李青青的大儿子董琦看着李青青说道。李青青的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比李梅儿要大。 “去吧去吧，你们梅儿妹妹这会儿应该在院子里呢。”李老娘眉开眼笑地说道。 董琦便拉着弟弟董永，兴冲冲地往后院跑去。 “阿琦，你慢点，看紧了你弟弟，别让他摔着了。”李青青看两个小子跑得快，不放心地在后面叮嘱道。 “知道了，娘！”董琦头也不回，一下子就没影儿了。 李青青有些疲累地捧着肚子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我就希望这胎生个女儿，小子太淘了，有这两个就够我受的了。” “生个闺女也好，贴心。”李老娘笑眯眯地附和，她闺女已经有两个儿子，腰杆子早就够硬了，再生个女儿，儿女双全才是福气。 “最好生个像梅梅儿这样的，生的好，以后也好找婆家。” “不是我自夸，我们家孩子，那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你看看你，还有你弟弟，你们小时候，只要我把你们带出去，哪个不夸你们生的好，梅梅儿更是这十里八乡出名的标志闺女，那给我们梅梅儿接生的稳婆都说了，她接生过那么多孩子，没一个有我们家梅梅儿生的好，这可都是遗传了我老人家的好相貌。”李老娘滔滔不绝地便夸上了，完全不知道脸皮厚为何物。 李青青笑笑，没说话，她其实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和她弟，模样顶多也就算清秀，她比她弟好些，因为她长得像已故的老爹一些，她弟跟她老娘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他弟身量不错，那就妥妥的一个路人脸。他能娶到弟妹那样的美人，也算是改良了他们老李家的基因了。 还好梅梅儿长得像她娘，要是真的像李老娘，那长大以后恐怕不好找婆家。 “弟妹终于怀上了，娘您总算也能放心了。我带了些燕窝过来，给您和弟妹补身子的。”李青青换了话题，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来。 “呦！这东西我知道，是大户人家常吃的吧，听说精贵得很哩。”李老娘从来都是以价格来衡量一件东西的精贵程度。 “大户人家那吃的都是上等燕窝，我这就是下等的，没那么贵，是良辰他一个做南北货生意的朋友送的，娘您吃之前记得把燕子毛挑出来。”李青青笑着提醒李老娘。 “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吃多好啊，你也要好好补补呢。”李老娘小心翼翼地将木盒子打开，看着里面白花花的燕窝，考虑着这东西要怎么吃。 “我家里还有呢，这是专门给您和弟妹的。”这般说着，她又问道，“弟妹呢？在屋里休息？” 李青青是吃过了午饭过来的，这会儿刚过了未时。 “吃了午饭我就让她回自己屋休息了，她这刚怀孕，瞌睡多的很。”李老娘笑着回道。李青青点点头，过来人一般地说道：“是要多休息，这会儿最是关键时候，等过了三个月，也就稳当了。” “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年底我就能抱上孙子了。”李老娘数着日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那这孩子的生辰估计跟梅梅儿是一个月的，以后两人的生辰都可以在一起过了。”李青青笑着说道。 李老娘没想到这茬，顿时更高兴了，觉得这大孙子真是命中带财，还没出生呢，就已经开始帮她老人家省钱了。 李老娘母女这边闲着话，董琦和董永已经在院子里找到了李梅儿。 她正在跟蒋山青玩五子棋，这五子棋是蒋山青嫌她烦教给她的，简单易懂又十分有趣，就地取材也方便，只要在地上用炭笔画出格子，再找些不同颜色的小石子就能玩。 董琦看李梅儿和蒋山青蹲在地上，十分好奇地问道：“梅儿妹妹，你干什么呢？” 李梅儿这才看到董琦兄弟，站起身来笑着对他们说道：“琦哥哥，永哥哥，你们来啦，我在玩五子棋呢。” “五子棋是什么棋？”董琦今年五岁多快六岁，在家中董良辰已经给他开蒙了，他知道围棋，可却从未听过什么五子棋。 “我也说不清楚，是山青哥哥教我的，可好玩了。”李梅儿拉起一旁蒋山青说道。 “他是谁啊？是梅儿妹妹你的新邻居吗？”董琦没见过蒋山青，只以为他是李家邻居家的孩子。 “山青哥哥是我表哥。”李梅儿现在对外都是这么介绍蒋山青，反正他也是叫自己舅舅义父的。 董琦点点头，也没多想，他这会儿对李梅儿口中的五子棋更感兴趣。 “妹妹，你教教我这五子棋怎么玩，我把这云片糕给你。”董琦拿出李老娘给他的糕点，准备贿赂李梅儿。 李梅儿看了看他手中的糕，犹豫了一下道：“一包可不够，这五子棋是山青哥哥教我的，要是我教给了你，你也得给他一包。” 蹲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蒋山青脸上露出一抹嫌弃，心想着，谁要这小屁孩儿的糕啊。 董琦有些为难，视线立马看向了身旁的董永。 董永警惕地将糕点藏在身后，摇着头说道：“我不想玩棋，我要吃点心。” “二弟，乖，大哥过两天再给你买，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蟹壳黄。”董琦笑着哄骗自家小弟。 董永还是有些不情愿，他哥说的话从来不靠谱，而且他也没钱给自己买蟹壳黄。 “大不了我把我那弹弓借你玩两天，总行了吧。”董琦下了重金，又说道。 “那咱们说好了，你到时候别赖账。”董永一听，立马把糕点递到董琦手边，生怕他反悔。 第十四章 赌注 李梅儿得了两包点心，立马眉开眼笑，她知道这是祖母锁在柜子里的点心，从观味居买来的，平日里从来舍不得给她吃，除非逢年过节，她才能得个几块。 “琦哥哥你过来，我教你。”李梅儿是个守信用的人，董琦给了她点心，她便十分认真地将五子棋的玩法教给了他。 董琦这年纪，正是玩性大的时候，知晓了个新游戏，自然想马上找人玩玩，便对李梅儿说道：“梅儿妹妹，咱们来一局。” 李梅儿跟蒋山青玩的时候老是输，早就想找别人练练手了，便欣然点头答应了。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不熟悉，董琦连输了好几盘，后面玩顺了之后，他便跟李梅儿下得有来有往，常常很久不能分胜负。 李梅儿有些郁闷，她承认董琦很聪明，前世的时候他读书就很灵光，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算是他们这儿有名的神童。可自己如今的实际年龄可比他大了十岁呢，竟然还只能跟他堪堪打个平手，实在是太耻辱了。 蒋山青闲着没事儿，一直在一旁观战，眼看着李梅儿就要输了，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丫头实在是有够笨的。” 连个五六岁小孩儿都比不过，真是白长了那么多年纪了。 李梅儿听到蒋山青这话，有些气恼，赌气地说道：“那你来下！” 蒋山青立马将李梅儿挤到一边，十分不屑地开口，“我让你三个子！” 董琦倒吸一口气，心想着，这梅儿妹妹的表哥是看不起自己吗，他决定给他一点教训。 “梅儿表哥，要是我赢了你，你要把我的点心还给我。”董琦看着蒋山青，不服气地说道。 蒋山青嗤笑一声，“没问题，两包都还你都行，不过要是你输了呢？” “喂喂，我可没同意啊。”李梅儿急了，那可是她的点心，蒋山青凭什么拿她的东西做赌注啊。 “回头再给你买十包。”蒋山青不耐烦地回道。 李梅儿闻言撇撇嘴，小声嘟囔道：“骗人，你哪有银子啊……” 蒋山青没理她，只看着董琦。董琦狠狠心，开口道：“要是我输了，我就把我的弹弓给你。” 蒋山青对古代小孩子的玩具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他觉得自己要给眼前这小屁孩儿上一课，便点头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决定好赌注，两人便开始下起棋来。 五子棋这东西，也就是讲究一个策略，蒋山青小时候有一阵子对这很是着迷，还专门研究过，对五子棋中的一些战术也十分熟识，随便拿出来一种，都能打的董琦这新手溃不成军。 果然，棋局只持续了几分钟，就以董琦的惨败而结束，董琦脸都白了。想着自己心爱的小弹弓就要离自己而去，他便一阵心痛。 “拿来吧。”蒋山青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说道。 董琦涨红着脸，眼眶都有些发红了，迟迟没有动作。 李梅儿看董琦这模样，连忙开口劝道：“山青哥哥，算了吧，你又不喜欢玩弹弓。”一边说还一边给他使眼色，可没他那么欺负小孩子的，董琦哥哥还小呢！ “那就算了吧。”蒋山青无所谓地说道，他也不想欺负小孩儿，要不是董琦一开始提出赌注，他也不会接这茬。 “我给你，男子汉说话算话。”董琦咬咬牙，从怀里拿出小弹弓，递给了蒋山青。 蒋山青也没拒绝，接了过去，心想着这小子没有仗着自己是小孩儿就耍赖，倒是高看了他一些。 一旁的董永却是不干了，哭着开口道：“哥，你说好要把弹弓借我玩的，我要去告诉娘，你骗我！”说完，就哭着跑走了。 “遭了！”董琦怕自家傻弟弟真去娘那里告状，立马拔腿追上去。 “咱们也去追！”李梅儿怕他们会遭池鱼之灾，拉着蒋山青也赶紧往前追。 董永虽说腿短，可跑的还挺快，董琦愣是没追上，等他追到前厅的时候，董永已经抽抽噎噎地跟李青青告起状来。 李梅儿和蒋山青则是躲在门后面，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李青青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拍了董永的屁股一下，“你小子真没出息，这么点小事还哭哭啼啼的，还找老娘我告状，有本事自己找你哥要回来。” 董永越发委屈了，大哭着说道：“哥他老是骗我！” 董琦有些讪讪地站在一旁，小声辩解道：“我没打算骗他，我没想到会把弹弓输给梅儿妹妹的表哥……” 李老娘这会儿也听明白了，知道是自家孙女儿和蒋家小子骗了两个外孙的点心和玩具，顿时生气地骂道：“那两个小兔崽子呢，去把人给老娘找回来，小小年纪咋光做些坑蒙拐骗的事儿。” “娘！不至于，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李青青哭笑不得地说道，旋即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梅儿的表哥是谁？” 李老娘还有些生气，没好气地回道：“就是亲家大舅的那个私生子，看着老老实实的模样，没想到也是个有心眼的。” “是那个孩子啊，他怎么在咱家？”李青青神情惊讶，想不明白蒋家的私生子怎么就到了她们家了。 “你弟妹给领回来的，我看那小家伙可怜，就同意他留下了，反正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也算帮亲家一个忙。”李老娘一付我这都是为了帮亲家的忙。 李青青知道蒋家肯定是出了银子的，不然就她娘那只进不出的性子，怎么可能帮人白养孩子。 “那孩子在哪儿呢？让我见见，我也算是他的长辈，该给个见面礼。”李青青对蒋言之的私生子还挺好奇的，想看看是啥模样。 李梅儿一直在外头躲着偷听呢，这会人听姑姑这般问，觉得出去正好，便拉着蒋山青跑进了前厅。 “姑姑，姑姑，这就是我山青哥哥。”李梅儿将蒋山青推到李青青面前，迷之自豪地说道。 第十五章 偏心 李青青打量着面前的娃娃，忍不住轻赞道：“这孩子生的可真好。” 眉眼倒是看不出与那蒋言之有多相似，只是一样生的白白净净，十分好看，许是像他亲娘多一些。 想到自家那两个黑小子，李青青顿时郁闷了，人家咋就这么会生，她和相公也都不丑啊，这生的孩子，怎么就没人家的好看。 “你叫蒋山青？今年几岁了？”李青青和颜悦色地问道。 “快四岁了，是五月的生辰。”蒋山青乖顺地回道。 “倒是比我家小二还要小些，可看着比他懂事多了。”李青青又是赞了一句，便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塞到蒋山青手中。 “我今儿也没带什么东西出来，这儿有几个银角子，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哎呀，他一个小孩子家家，拿那么多钱做什么。”李老娘见李青青给了这么重的礼，立即不满地开口道。 “娘，这算什么贵重的，不过就是几钱银子，当年我给梅梅儿的最差的也都是一个银锁呢。”李青青倒是一点都不像李老娘，出手大方的很。 那能一样吗，梅梅儿怎么说都是自家孙女儿，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蒋山青可是个外人，李老娘盘算着等女儿走了，就问他把荷包要过来，就说她老人家先帮他保管着，等他以后大了再还给他。 “梅梅儿，刚才永哥儿说的可都是真的，你骗了他们的点心和弹弓？”李老娘这会儿想起自家外孙告状的事儿，兴师问罪起来。 “那才不是骗呢！”李梅儿不满，“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愿赌服输，怎么能怪我和山青哥哥。” “呦，梅梅儿都会说成语了，谁教你的？”李青青是关注点一下子就歪了，赞赏地问道。 “是……我爹教的。”李梅儿有些心虚，一时激动说错话，忘记自己才三岁了，字都不认识哪里会说成语。 “咱们梅梅儿可真是好学，以后一定是个才女，不像你两个堂哥，一天到晚只想着玩。”李青青看向两个儿子，神情越发嫌弃。 李梅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假装难为情。 “小小年纪咋就学会赌博了，快把东西还给你堂哥。”李老娘还揪着刚刚那事儿不放，板着脸说道。 “祖母你偏心！”李梅儿对李老娘的偏心眼极其不满，原本想还的现在也不愿意还了，拉着蒋山青气鼓鼓地就跑了出去 “这小丫头片子，还反了她了！”李老娘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气急败坏地骂道。 “娘，梅梅儿他们没错，那点心和弹弓是她凭本事得的，您不能勉强她拿出来。”李青青并不偏袒自己的儿子，反而劝着李老娘。 “外祖母，您别骂妹妹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先提出要拿赌注的。”董琦低着头，一脸羞愧地说道。 “行了，今儿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小孩儿之间闹着玩的，娘您也别计较了。”李青青想着小事化无，继续劝着她娘。 李老娘就是有些生气李梅儿顶撞她，想着等蒋氏醒了，一定要让她好好管教女儿。 “永哥儿，不哭了，外祖母再给你一包点心。”李老娘看着还在那抽泣的董永，心疼地哄道。董永也是个好哄的，立马破涕为笑，小跑着去了李老娘身边。 李青青看着小儿子这馋样，又是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傻里傻气的，一点都没继承她和她相公的聪明。 李梅儿那边一口气跑回了自己房间，一张小脸还板着，显然还没消气呢。 “你至于吗？”蒋山青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我祖母，从小到大都是偏心眼，我受够她了，上一世我忍了一辈子，这一辈子，我还就不忍了。”李梅儿坐在凳子上，鼓着腮帮子说道。 “你不理她就是了，只要心里不在乎，也就无所谓她偏不偏心了。”蒋山青神情很丧地说道。 李梅儿沉默了，所以其实她内心还是很在乎祖母对她的态度的，不过这次顶撞了她，日后祖母肯定越发不待见自己了。 “算了，不想了，来，吃点心！”李梅儿决定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儿，从怀里掏出两包点心，递了一包给蒋山青。 “我不爱吃这个。”蒋山青面露嫌弃，这种甜不拉吉的东西，也就小女孩儿喜欢很快，他就真香了，这古代的糕点竟然比他以前吃过的还要好吃，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现代加工的糕点，都是机器做的，又加了许多添加剂，口感和味道上确实没有古代纯手工无添加的来得好。 “你吃一块尝尝，这是观味居的点心，可好吃了。”李梅儿极力推荐。 蒋山青什么东西没吃过啊，总觉得古代这种糕点就是粗制滥造。不过看李梅儿这么热情的模样，便勉为其难地拿了一块吃。 李梅儿看蒋山青吃完一块又拿起了一块，便笑着说道：“我没骗你吧，他们家的糕点是真的很好吃，可惜就是价格太贵了，娘平时都不怎么舍得买给我吃。” 蒋山青吃了三块就停了下来，将剩下的还给李梅儿，又拿出了李青青给她的那个荷包，扔给李梅儿，“给你了，拿去买点心吃吧。” 李梅儿手忙脚乱地接住，狐疑地看着蒋山青，“你真给我？这可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我有钱，不在乎这一点。”蒋山青财大气粗地说道。 “那我也不能要，我娘说了，女子不能随便收男人的东西。”李梅儿又把荷包扔回给了蒋山青。 “那你就帮我存着，等我以后要用了再问你拿。”蒋山青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道。 “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收着这钱，等以后咱们一起合伙做生意。”李梅儿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李梅儿重生回来，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能跟上辈子似的，庸庸碌碌地就过了一辈子。 第十六章 教女 “做生意？你还会做生意？”蒋山青十分怀疑地看着李梅儿，显然不太相信她。 李梅儿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没试过怎么知道就不会，上辈子我也帮我娘一起管过铺子的，该学的都学了，也不是很难。” “你娘以前开的是什么铺子？”蒋山青似乎是来了些兴趣，开口问道。 “脂粉铺子，我娘说女人的钱最好赚，所以就开了这个铺子。”李梅儿颇有些骄傲地回道。 蒋山青点点头，赞同地说道：“女人与小孩的钱。确实最好赚。”他很快又是话锋一变，“不过脂粉这种东西，利润还是太小了。” “那你说做什么利润大？”李梅儿有些不服气地追问道。 “等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也不可能去做什么。”看着自己小小的身子，蒋山青忽然变得有些颓丧，兴致缺缺地说道。 李梅儿也没继续追问什么，她总觉得蒋山青是在说大话。 两人正说着话，里屋忽然传出些微动静，李梅儿知道是蒋氏睡醒了，立即小跑着进了内屋。 “娘，您醒啦，我给你倒水。”李梅儿看蒋氏斜倚在榻上，连忙去桌边给她倒水，她们房里没有丫鬟，平日里不管做什么都要自己来。 蒋氏看还没桌子高的李梅儿正费力给她倒水，心中很是感动，连忙从床上下来。 “行了，娘知道你孝顺，快坐下吧，娘自己来就行了。”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倒好了水，递到她娘面前说道：“娘给我怀了小弟弟，不能太辛苦了，以后娘有什么事，都让梅儿帮您做。” 蒋氏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忍不住鼻子一酸，将她抱在怀中说道：“我的梅梅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梅梅儿放心，娘最疼的永远是我的梅梅儿。” 李梅儿依偎在蒋氏怀里，知道蒋氏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哄她，因为尽管母亲后来生了三个弟弟，最疼爱的始终还是她这个女儿。 “娘，姑母带着表哥们过来了。”李梅儿想到自己刚才顶撞了李老娘的事儿，有些心虚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蒋氏放开李梅儿，看着她问道。 “就吃过午饭没多久吧……”李梅儿把玩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低声回道。 蒋氏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无奈问道：“你是不是又惹祸了？” “这次真不怪我……”李梅儿垂头丧气地嘟囔，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蒋氏。 蒋氏听完，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在李梅儿的眉间轻轻点了点，“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脾气越怪了，都学会顶撞长辈了，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教你。” 李梅儿伸手摸着眉间，有些委屈地回道：“谁叫祖母那么偏心，明明就不是我跟山青哥哥的错。” “你祖母偏心，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了，你不理她就是了，不该当面顶撞。”蒋氏继续教训道。 “我这不是太生气了吗……”李梅儿扁扁嘴，神情越发的委屈。 “行了，娘知道你委屈，但你祖母这人……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改不了，咱们只能慢慢来，兴许等日子长了，就好了。”蒋氏抱着李梅儿，轻声劝慰道。 李梅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你现在跟娘过去祖母那里，同她道个歉好不好？”蒋氏看李梅儿情绪稳定了，便试探着问道。 李梅儿心中虽然还有些不愿，但又不想蒋氏难做，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蒋氏领着李梅儿去了李老娘屋里，李老娘这会儿还在跟李青青说话，看她们母女过来，一张脸顿时拉的老长，显然还没消气。 “母亲，我听梅儿说她姑母来了，这就马上带着她过来了。”蒋氏笑着与李老娘说道。 “恩。”李老娘肃着一张脸，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顺带瞥了低着头不说话的李梅儿一眼，心想着，这丫头片子是去找她娘当帮手了。 “嫂子，我听说你有孕，就马上过来了，你这会儿正是关键时候，应该好好休息的。” 李青青看到蒋氏，倒是十分热情，起身拉着她，到了椅子上坐下。 蒋氏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一胎怀相挺好的，也不像怀梅儿时候老是吐吃不下东西，就是一直犯困。” “我怀琦哥儿的时候也总是犯困，看来大嫂您这胎估摸着是个男孩儿。”李青青笑着附和道。 “那肯定是小子，小子省心，丫头片子事儿才多呢。”李老娘在一旁插嘴道，说完还瞄了李梅儿一眼。 李梅儿心中生气，但还是给她娘面子，不跟李老娘一般见识。 “娘，话不能这么说，女孩子精贵，自然要比小子多费些心。”李青青看她娘又开始不靠谱，连忙帮她打圆场。 “娘，方才梅儿顶撞了您，我特地带她来给您赔不是。”蒋氏又站起身来，将李梅儿拉到了李老娘面前。 李老娘轻“哼”了一声，撇撇嘴说道：“不用，我老人家受不起！” 蒋氏也不尴尬，依旧笑着说道：“您是她的祖母，自然受得起。”说完又轻轻推了李梅儿一把。 李梅儿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道：“祖母，对不起，我不该顶撞您的……” “梅梅儿，你祖母早就原谅你了，她一个长辈，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呢。”李青青怕她娘又犯糊涂，连忙起身拉着李梅儿说道。 李老娘没说话，心想着这回就放过丫头片子，下回再这样，一定要好好教训。 李青青拉着李梅儿到椅子上坐下，顺便又拿了个果子给她。 蒋氏这会儿放了心，便又开口问道：“妹妹，琦哥儿和永哥儿也跟你一起来了吧，怎么没见他们人？ “那俩淘小子啊，又跑去外面野了，真是一刻都坐不住。”李青青摇着头，无奈说道。 “他们难得回来一趟，一会儿去我哪里，我前几日回娘家拿了几匹时兴的料子，正好给他们一人做一身夏装。”蒋氏笑容温婉地说道。 第十七章 老古董 蒋氏并没有提董家两兄弟和李梅儿发生口角的事情，只说要给两个孩子做衣服，倒是让李青青有些不好意思了。 “嫂子，您现在怀着孕呢，可不能劳累了，再说了，有好料子您还是给梅梅儿留着吧，她是女孩子，得多打扮，两个臭小子，穿什么都是一样的。”李青青连忙婉拒。 “这做衣裳又不累人，而且那料子大的很，光给梅梅儿做她也穿不完，她现在正在长身体呢，衣裳做多了也浪费。”蒋氏依旧笑着说道。 “青青，这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你就别拒绝了，你要是怕你嫂子辛苦，一会儿你就去她屋里，直接拿了料子回去自己做。”一旁的李老娘看不下去了，怕女儿继续推拒，连忙插话道。 李青青有些无奈，自家老娘这占小便宜的性子怎么都改不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点头应道：“那我就谢谢嫂子了，不过嫂子您可千万注意身体，要是为了给臭小子们做衣裳伤了身体，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这你放心，你嫂子肚子里的可是我们李家的大孙子，我肯定会照顾好的。” 李老娘在一旁打着保票，这可是她千辛万苦求来的金孙，自然要小心看护，不能出一点差错。 几人正说着话呢，董琦两兄弟和蒋山青一起进来了，董永拿着一个崭新的小弹弓，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李青青面前，一脸兴奋地说道：“娘，你看！山青哥给我做的新弹弓，山青哥可厉害了，比我哥强多了！” 走在他身后的董琦有些尴尬，暗搓搓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但在蒋山青面前，依旧还是一付云淡风轻的模样。 李青青看了眼董永手中的小弹弓，虽然很简单，但出自一个三岁小孩儿的手，也是很难得了，便笑着夸赞道：“恩，是很厉害，那你有没有跟山青哥哥道谢？” 董永点点头，“有的，我把我的九连环送给山青哥了，算是回礼，山青哥还教我打了弹弓，他打弹弓也厉害，不像哥老是打偏。” 董琦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弟别再说了，他这当哥的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李梅儿在一旁听着董永的话，很是惊奇地看向蒋山青，没想到这小子还会那么多东西呢，哄小孩也是一把好手啊。 蒋山青假装没看到李梅儿投来的目光，一派淡定模样。 李老娘这会儿看向蒋山青的目光也是满意了许多，心想着这小子也不是不懂事，要是能把自家女儿给他的荷包给了她老人家，那今日的事情她老人家也就不计较了。 “山青这孩子真不错，还是嫂子家会调教孩子，哪里像我们家这俩淘小子，琦哥儿比山青还大了两岁，可看着还没有山青稳重。”李青青知晓蒋山青和蒋氏的关系，立即开启了夸孩子模式。 蒋氏立即谦虚回道：“琦哥儿和永哥儿也很好，都是好孩子。” “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琦哥儿带着弟弟去睡午觉，等睡醒了起来，咱们就开饭，外祖母今天买了只老母鸡，给你们炖鸡汤喝。”李老娘看着两个外孙，笑眯眯地说道。 李梅儿听着李老娘的话，暗暗撇了撇嘴，心中却已经没那么委屈了，果然山青哥哥说的对，只要自己不去在乎，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娘，我也带梅儿回去睡午觉了。”蒋氏也不想在李老娘这儿多待，便起身说道。 “去吧，去吧，一会儿晚饭的时候过来就行了。”李老娘点点头说道。 李梅儿立马过去拉起蒋山青，就跑出了李老娘的房间。 李老娘看李梅儿这没规矩的样子，还想教训几句，却是被李青青扶着胳膊进了内屋。 董永看蒋山青离开了，还想跟上去，就被董琦强拉着进了里屋，心里暗搓搓地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自己弟弟一顿，让他明白哪个才是他亲大哥。 李梅儿拉着蒋山青跑了一阵，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没想到你会的还挺多。” “小儿科罢了。”蒋山青一脸淡定，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这儿的人恐怕想都想不到。 “那你再给我做些新鲜的玩具呗。”李梅儿期盼着说道，她回来之后其实一直挺无聊的，书饿不能看，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李梅儿，你到底几岁啊？”蒋山青斜着眼看她，语气鄙夷。 “三岁啊！”李梅儿理直气壮。 “呵……”蒋山青嗤笑，觉得这丫头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看我心情吧。”蒋山青摆摆手。 李梅儿有些不满意，又是好奇地问道：“诶，你死的时候到底几岁啊，怎么会那么多东西？” 蒋山青自然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只斜着眼看她，慢慢吐出两个字，“你猜？” 李梅儿不满意，恶意回道：“我猜你肯定七老八十了，不然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 “呵呵，那你以后得对我尊敬一点，别老是没大没小的。”蒋山青板着脸说道。 李梅儿气得不行，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蒋氏在他们身后喊道：“你们俩慢一些，小心摔了！” 李梅儿这才不说话了，转身回到蒋氏身边，不搭理蒋山青了。 李梅儿午睡醒来，就又被蒋氏带着去了李老娘那里，这个时辰正好李彦也从学堂里回来了，知道李青青来了，便也先到了李老娘那里。 李老娘看到儿子回来很是高兴，笑眯眯地说道：“你姐姐拿了些燕窝过来，我让厨房去炖了，一会儿你跟你媳妇都喝一碗，补补身子。” “娘，我就不用了，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补品，还是给姐姐和莺莺吃吧。”李彦向来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连忙拒绝道。 “二弟，你就吃吧，这燕窝我在家里吃的多了，你就当尝个鲜。”李青青笑着附和道。 等燕窝端上来之后，李彦就越发不想吃了，看着那碗里透明的粘稠液体，里头还有不知名的白色毛发，他就没有胃口。 第十八章 燕窝 “娘，这就是燕窝啊？这东西能好吃吗？”李彦皱着眉头问道，心想着大户人家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看样子怪恶心的，一点都不好吃的样子。 “这么贵的东西，肯定好吃！” 李老娘也没吃过这东西，不过她向来坚信贵的就是好的，拿起勺子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顿时一股腥味充斥了口腔。 李老娘勉强将口里的燕窝咽了下去，心里也有些嫌弃，这大户人家怎么就喜欢吃这东西，味道一点都不好，有点像生蛋清，腥的很。 但她面上并没有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还行吧，你们也尝尝。” 李彦有些不信任地看着她娘，转头就跟蒋氏说道：“莺莺，你先别吃，我先帮你尝尝味道。” 李老娘顿时气的不清，这臭小子，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娘。 “不吃拉倒，都给我老人家吃，这么好的东西，我还不舍得给你们呢。”李老娘气呼呼地说道。 李彦没管她娘说什么，拿起勺子就尝了一勺，瞬间一张脸就苦了下来：“娘，这也太难喝了，您确定大户人家喜欢吃这东西？” “二弟，这燕窝一般是加了蜂蜜和牛乳一起吃的，咱们家没这些材料，光炖着吃自然味道不怎么好。”李青青在一旁笑着解释道。 “这东西对身体好，难吃就难吃一点吧，你们不吃就都给我。”李老娘没好气地说道。 “这么精贵的东西，还是娘您自己吃吧。”李彦说着就把自己那一碗燕窝端到了李老娘面前。 蒋氏可不敢像丈夫这么干，十分感激地看了李青青一眼，“妹妹特意拿这燕窝过来给我们补身子，我自然要好好品尝的。”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将一小碗都吃了下去，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李梅儿在一旁看着，心中十分好奇这燕窝的味道，便小声与身边的蒋山青问道：“你吃过这东西吗？是不是真的很难吃？” “我没吃过那玩意儿。”蒋山青回道，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那东西是燕子的口水，可能还混有燕子的粪便，我才不吃呢。” 李梅儿听了这话，胃里面有点恶心，心想着这么恶心的东西，再贵再好吃她也不吃。 晚饭一家人是一起吃的，女儿外孙都在，李老娘难得奢侈了一回，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李梅儿今天意外分到了一条鸡腿，是李青青夹给她的，还一条鸡腿李老娘给了董永。 董永十分谄媚地想把鸡腿让给蒋山青，蒋山青拒绝了，理由还是他不喜欢吃肉。 李老娘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觉得这小子真是不错，好养活，以后家里又可以少买些肉。 李青青吃过晚饭就准备回去了，李老娘有些舍不得，想留女儿外孙住一晚再回去。 “这难得回来一趟，做什么这么着急回去。”李老娘不满，完全忘了自家女儿前几天才刚回来过。 “娘，良辰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他最近读书太用功了，总是到子时还不睡，要是我不看着，他能看书看到天亮。”李青青无奈说道。 李老娘知道自家女婿是因为今年春闱失利，才越发刻苦，便叮嘱女儿道：“那你好好劝劝良辰，让他别太辛苦了，身体最重要，下次春闱不是还要三年吗，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良辰这回就是运气不好，他学问好，下次一定能考中的。” “娘，我晓得的。”李青青笑着应道，她并不是那等望夫成龙的女子，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丈夫要是真考中了进士，她说不准就要跟着丈夫去别的地方做官，离家远了，她难免不适应。 李家一家子一起去送李青青，董永还有些舍不得走，手里拿着蒋山青给他做的小弹弓，拉着他的衣摆说道：“山青哥，你下次一定要去我家玩，我把我的蛐蛐给你看。” 蒋山青高冷地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董琦有些不满地拉了自家弟弟一把，板着一张小脸看着蒋山青说道：“下次我再跟你下五子棋，我一定能赢你。” 蒋山青这回说话了，带着些挑衅地笑道：“好啊，我等着你。” 看李青青母子三人上了牛车，李家众人这才回去休息了。 四月过了之后，天气就明显热了起来，过几日就是五月节，李家众人已是提前开始包起了粽子。 蒋氏是包粽子的一把好手，粽叶在她手上总是十分听话，三两下她就能包出一个极好看的粽子。 李梅儿从前就跟蒋氏学过包粽子，可她没她娘的手巧，包出来的粽子虽然不丑，但也说不上漂亮。 “娘，为什么你包的粽子就这么好看呢？”李梅儿将自己包的粽子和蒋氏的放在一起，有些沮丧地问道。 “梅梅儿第一次包，已经包的很好了。” 蒋氏闻言夸赞着女儿，她是真的觉得自家女儿包的不错，毕竟她年纪还那么小，又是第一次包粽子。 李梅儿假笑了一下，有些心虚，毕竟她可不是真的第一次包粽子，她上辈子都包了好几年了，还是这水平，真是有些无地自容。 李梅儿看了眼一旁无所事事摆弄粽叶的蒋山青，有些不满地说道：“山青哥哥，你别光顾着玩，也帮忙一起包呗。” “我不会。”蒋山青言简意赅，他堂堂男子汉怎么会这娘炮玩意儿。 “不会可以学吗，来，我教你。”说着就拿起粽叶示范了起来。 蒋山青有些无语，觉得李梅儿这丫头是成心想坑她。 “看明白了吗？要是没看懂我可以再给你示范一遍。”李梅儿笑眯眯地问道。 哼！决不能让这丫头小看了去。 蒋山青拿起粽叶，就笨手笨脚地尝试了起来。 李梅儿看着那个丑的不行的粽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情嘲讽道：“山青哥哥，你这包的是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枕头呢。” 蒋山青顿时气的脸通红，辩解道：“你懂什么，我这是粽子的另一种包法，有些地方的粽子就是像枕头的。” 第十九章 粽子 蒋氏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据说广西路那边的粽子，就是山青包的这个样子，山青包的挺好的，不算丑。” 李梅儿还是忍不住吐槽，“娘您也太宽容了，这哪里好啊。” “管它好不好看，好吃不就行了。”蒋山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两人吵吵闹闹，很快就包好了几十个粽子，蒋氏挑了几个包的最好看的，放在一个食盒子里，递给他们说道：“你们把这些粽子送到祖母那边，就说是你们自己包的，专门孝敬她老人家的。” 李梅儿有些不乐意，她可还在生李老娘的气呢，不过娘亲发话了，她也不敢有什么意见。两人捧着一盒子粽子，就到了李老娘屋里。 李老娘看着盒子里的粽子，还有些不相信，怀疑地看着他俩问道：“这真是你们俩包的？” “祖母太不相信人了，要不咱俩当场包一个给您瞧瞧。”李梅儿不服气地回道。 李老娘这信了，咂咂嘴说道：“你们有这份孝心也难得，我这儿也包了些粽子，你们拿回去尝尝。”说完就让林婆子去里屋拿粽子。 李梅儿拿到李老娘给的粽子，嘴角有些抽搐，这粽子……也未免太小巧了吧，就她现在这食量，一餐吃五六个也不是问题吧。 “这些粽子可都是用上好的糯米包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李老娘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一付我老人家可是专门留给你们吃的。 李梅儿无言以对，祖母，您老人家还可以再抠门一点吗？ 两人拿着小粽子正准备离开呢，李老娘又叫住了他们，“诶，你们拿来的粽子是啥馅儿的？” “蜜枣和豆馅儿的。”李梅儿回道。她和娘都喜欢吃甜口的粽子，所以包的基本上是这两种馅儿的。 李老娘听完有些遗憾，感慨了一句道：“我老人家还是喜欢吃肉粽啊，特别是有肥肉的那种，一蒸，那肥肉就化了，和糯米一起吃那滋味才好呢。” 李梅儿没接她的话茬，祖母这是变相地向她们讨要肉粽吗，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您年纪大了，还是少吃些油腻的东西，而且粽子这东西吧，又不太容易消化，容易积食，您最好还是少吃。” 李老娘没达到目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不客气地教训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你的。” “我爹教的呗，爹是秀才，学问大着呢，他说过一遍，我就记住了。”李梅儿这会儿也不怕李老娘了，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老娘又被噎了一下，她总不能反驳说自己儿子说的不对，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小小年纪总是有那么多歪理，快回去吧。” 李梅儿成功让你老娘吃瘪，心情好了许多，拉着蒋山青就离开了。 等两人走远了，李老娘才对身边的林婆子说道：“今天晚上就不吃粽子了，等五月节到了再吃吧。” 林婆子憋着笑，点点头说道：“太太，我看咱们家小姐不简单，小小年纪道理就一串一串的，人也聪明的紧，您没听她说吗，大爷说过的话，她听一遍就记住了，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李老娘撇撇嘴，不甚在意地说道：“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再聪明又能怎样，又不能考状元，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人。” “太太，话不能这么说，丫头养好了，也是家里的助力，您就说大姐儿，嫁给了董姑爷，等以后董姑爷考中了进士，当了官，大姐儿就是官太太，大姐儿向来孝顺您，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想到您，要是她真成了官太太，那咱们家沾光的日子可不就在后头。”林婆子笑着说道。 李老娘想了想，觉得林婆子说的也有道理，梅儿那丫头模样生的好，人看着也不笨，以后要是真找个好婆家，确实能帮衬着家里。以后还是对丫头片子好点吧，这丫头片子现在也学会记仇了，背后也不知道怎么编排她老人家呢。 “娘！您看祖母，这也太小气了。”李梅儿气鼓鼓地将那一小堆粽子摆在蒋氏面前，很是不忿。 蒋氏无奈摇头笑了笑，“你祖母向来节俭，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了，别生气了，过来吃粽子，刚出锅的。” 李梅儿他们去给李老娘送粽子的时候，蒋氏已经把粽子蒸上了，现在她们回来，正好趁热吃。李梅儿欢呼一声，便拉着蒋山青过去吃粽子。 蒋氏已经仔细地帮他们把粽子剥开，一人一个地放在了他们碗里。 “慢慢吃，小心烫嘴。”蒋氏看李梅儿拿起粽子就往嘴里送，笑着提醒道。 李梅儿呼呼吹着气，一付不怕烫的样子，大大地咬了一口，一边哈气，一边囫囵吞下，许是吃的太快有些噎着了，赶紧又拿起一旁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水。 “让点慢点吃的，这猴急样儿也不知道像谁。”蒋氏无奈笑着，拿帕子给李梅儿擦了擦嘴角的糯米。 “是娘包的粽子太好吃了，我最爱吃娘包的蜜枣粽了。”李梅儿眯着眼笑，一脸满足的模样。 “喜欢也不能多吃，糯米这东西积食。”蒋氏柔声提醒道。 李梅儿听了蒋氏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娘，我刚刚跟祖母也是这样说的，您不知道，她对咱们送去的粽子还不满意，暗示女儿想吃肉粽，我就这样跟她说了一句。” 蒋氏看女儿狡黠的模样，很是无奈，嗔怪道：“你啊，人小鬼大，老是去撩拨你祖母，也难怪你祖母不喜欢你了。” “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只要娘喜欢我就行了。”李梅儿这会儿也看开了，十分豁达地说道。 蒋氏笑着摇摇头，没再搭理李梅儿，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蒋山青，问道：“山青，最近在姑姑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蒋山青正走神呢，忽然听蒋氏这样问，连忙点头应道：“姑姑，我住的很好。” 第二十章 舅舅上门 蒋氏心中还是挺怜惜蒋山青的，想着他生母早逝，便想多照拂他一些，但她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也发现蒋山青的性子有些独，除了自家女儿，基本不跟什么人说话，也是自家女儿叽叽喳喳的太过闹人，这孩子才勉强跟他说一两句。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姑姑说，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蒋氏这般说着，就想要伸手去摸摸蒋山青的头，却是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只能作罢。 “姑姑放心，我知道的。”蒋山青依旧是那付乖巧懂事的模样，低着头回道。 李梅儿看他这幅样子，有些忍不住了，伸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不满道：“你不要老是这样一付客气样，我娘都说了，把这儿当自己家，你别老绷着行不行！” 蒋山青被李梅儿偷袭，立马怒目而视，不过他也没办法当着蒋氏的面打回去，只能继续恨恨瞪了她一眼，无声地说着：小样儿，敢打我，咱们走着瞧！ 李梅儿才不怕他呢，冲他做了个鬼脸，心中暗暗回道：有本事你来啊，谁怕谁！ 蒋氏看他两人这模样，也只是在一旁宠溺的笑，心中突然放心了许多，有自家女儿在，山青这孩子应该能活泼一点。 五月节的前一日，蒋言之亲自上门，给李家送来了节礼。 他去给李老娘问安的时候，李老娘还对着他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梅儿她大舅，我老人家也算是你的长辈，本来这事儿呢，我也不好多话，可现在山青既然养在咱们家，我还是要跟你说道说道的，你平日里得空了，也多来看看山青那孩子，那孩子也真是挺可怜的，小小年纪没了娘，亲爹又不在身边，你常来看看，他心里也好受些。我知道你马上就要成亲了，可山青怎么说也是你的骨血，你也不能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儿子。” 蒋言之有些尴尬，但又不好解释蒋山青其实不是他儿子，只能做出受教的模样，一一应下了。 “山青在您这儿住着，还有劳您多照拂了。”蒋言之心中其实还是挺感激李家人的，真心诚意地致谢道。 李老娘这会儿倒是很爽气，大手一挥道：“山青这孩子挺懂事的，我们一家子都很喜欢他，我也是待他和梅儿一样的，梅儿有什么，他就有什么。” 蒋言之自然又是一番感谢。李老娘又跟蒋言之东拉西扯了一阵闲话，才意犹未尽地放他离开了。 从李老娘那里出来，蒋言之就去了蒋氏那里。 蒋氏看他一脑门汗的模样，有些好笑地问道：“我那婆婆不好应付吧？” 蒋言之无奈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山青呢？”蒋言之今天主要是来看蒋山青的，这会儿没见着人，立马与蒋氏问道。 “与梅儿一大早就跑去隔壁玩儿了，我刚刚已经让人去叫了，应该马上能回来了。”蒋氏笑着回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噔噔噔”地从外头传来。 蒋言之转过头去，就看到李梅儿一头热汗地从外面跑进来。 “大舅！”李梅儿一下跑到了蒋言之面前，一脸兴奋。 跟在她身后的蒋山青倒是十分淡定，只是也跑了一脑门的汗。 蒋言之弯腰把李梅儿抱到了大腿上，笑着问道：“梅梅儿想大舅了吗？” “想！可想了！”李梅儿咯咯笑着，仰头看蒋言之。 “梅梅儿真乖，不枉大舅我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蒋言之很开心，大手在李梅儿脑袋上揉了两把。 “你这孩子，跑的一身灰，还不快从你舅舅身上下来。” 蒋氏走过去，从蒋言之手中接过了李梅儿，顺便用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 蒋言之这才看向了已经站在他面前的蒋山青，神情又温柔了几分，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笑着问道：“山青想不想义父？” 蒋山青抿着唇，眼眶微微有些红，却没有说话。蒋言之伸手将他抱起来，掂了掂，才笑着说道：“比之前要重了，看来在姑姑家过的不错。” 这下蒋山青的脸都红了，挣扎着要从蒋言之身上下来。 蒋言之知道这孩子不喜欢别人抱他，便把他放在了凳子上。 李梅儿也从蒋氏身上下来了，坐到蒋山青身边，有手指在脸颊上划了几下，做出一付“羞羞脸”的表情。 蒋山青没理她，心想着以后再找机会收拾这丫头。 蒋言之将带过来的糕点和玩具分给两个孩子，才又跟蒋氏说起话来。 “姐，我打算明天带梅梅儿和山青去镇东看龙舟会。”蒋言之与蒋氏说道。 蒋氏知道镇上每年都会举办龙舟会，她刚嫁过来那一年，也跟着李彦去看过一次，只是后来有了梅儿，就没再去过了，今日听蒋言之提起，才又想起来。 “这看龙舟会的人多，梅梅儿和山青又那么小，我怕……” 蒋氏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会儿拍花子的人不少，龙舟会的时候又是人员混杂的，她怕两个孩子会出什么意外。 “姐你放心，我专门租了条小船，咱们就在小船上看，不跟人在岸上挤，不会有事的。”蒋言之早就做好了安排，笑着说道。 蒋氏还有些犹豫，李梅儿已经在一旁兴奋地叫了起来。 “娘，我要去！我要去！我还没看过龙舟会呢！”其实她上辈子的时候是去看过的，这是她重生回来都好几个月了，出了最远的门也就是外婆家，早就憋不住想去外面逛逛了。 蒋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笑骂道：“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都快玩疯了，哪里有个女孩子样儿。” 李梅儿不以为然，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要那么娴静做什么，她腻到蒋氏身边，摇着她的手臂撒娇，“娘~您就让我们去吧~” 蒋氏本来心中已经动摇，又见女儿这般恳求模样，便只好答应了。 第二十一章 龙舟会（上） 五月初五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李梅儿就起来了，她昨晚上兴奋的一夜没睡好，想着今天就要出门看龙舟会，就兴奋的不行。 蒋氏找出了前几日刚做好的新衣服，把李梅儿从床上抱下来，给她穿衣服。 “你记得今儿一定要听你爹和舅舅的话，千万不要乱跑，早些回来，别玩疯了。”蒋氏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是不停唠叨着。 李梅儿揉了揉耳朵，有些无奈地说道：“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才三岁半，你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别跟娘瞎贫，娘说的你都记住了吗？”蒋氏没好气地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笑骂道。 李梅儿撅着嘴揉了揉小屁股，心里嘟囔着：她都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好不好，也没比她娘小多少。咋还被打屁股呢，真是丢脸。 蒋氏给李梅儿穿好衣服，又帮她洗了脸漱了口，还给她扎了两个可爱的包包头，这才带她去找蒋山青。 蒋山青这会儿也是刚起来不久，不过已经穿衣洗漱完毕，只是还在不停打哈欠，一付没睡醒的模样。 蒋氏看着蒋山青穿的整整齐齐的模样，心中又是升起一股怜惜，这孩子刚来的时候，她也想像待梅儿那样帮他穿衣洗漱，却被他言辞拒绝了，说是两岁以后就一直都是自己做这些事情，连他亲娘都不让帮忙。 蒋氏只能感叹没娘的孩子早当家，要是她的梅梅儿也能像山青这么懂事，她也就不必这般操心了。 “山青哥哥，你今天可真好看。”李梅儿看着蒋山青身上的新衣服，由衷感叹道。 这衣服也是她娘给做的，她娘用外婆给的料子做了四身新衣服，两身给了姑姑家的两个表哥，她很蒋山青则是一人一身。 那料子是绛色的，他们这年纪的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她娘在上面绣了不同的绣花，她是梅花，蒋山青的则是几支修竹。 蒋山青本身皮肤就白，穿红色的越发衬得他玉雪可爱，要不是梳的是男童的发饰，定是会让人觉得是个女孩子。 李梅儿都有些嫉妒他了，她因为从小就喜欢在外面玩，皮肤晒的微有些黑，单独看的时候还不显，这会儿跟蒋山青站在一起，就显得像个土妞儿了。 蒋氏看着蒋山青的模样，怔愣了片刻，她是知道蒋山青的生母是谁的，只是看他的模样，也并不怎么肖似他的母亲，他母亲虽然容貌也十分不错，却比蒋山青还是差了许多，难道这孩子长的像他亲爹，那他亲爹定是个一等一的人物。 蒋氏又是对蒋山青的身世有了些许猜测。 “山青哥哥，咱们快去吃早饭吧，一会儿大舅就该来接咱们。” 蒋氏还在那儿胡思乱想呢，李梅儿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拉住蒋山青，就往前头跑。 “你们俩慢些。”蒋氏快步追上，无奈喊道。 这会儿时候还早，李梅儿他们就在李氏屋里吃早饭，吃完了再去李老娘那里。 李彦今儿也被迫早起，已经坐在桌子前等他们了。 早饭很简单，一人一碗鸡蛋面，外加几碟酱菜。 李梅儿也顾不上烫，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慢点吃，别噎着，时间还来得及。”蒋氏看不得李梅儿这猴急的模样，皱眉说道。 李梅儿咽下口里的面，抬起头说道：“我没着急，只是娘您煮的面太好吃了。” “马屁精……”一旁的蒋山青低声嘟囔了一句，惹得李梅儿怒目而视，伸筷子就抢走了一块蒋山青正准备夹的酱瓜。 蒋山青斜着眼瞪了她一眼，扭过脑袋不理她。 李梅儿则是得意洋洋地吃了酱瓜，继续抢蒋山青想夹的酱菜。 蒋山青有了防备，手速就快了许多，没再让李梅儿得逞，倒是让她又郁闷了一阵。 蒋氏也不管两个孩子吵闹，细心地给李彦夹菜，轻声说道：“要不是我身子不方便，今日我就陪孩子们一起去了，这般也能放心一些。” 李彦吃了一块酱萝卜，笑着说道：“不是有我吗，还有言之，我们两个大人，难道还会看不住两个孩子。” 蒋氏轻叹了口气，语气中依旧带着担忧，“你们两个大男人，总归没有女人心细的。” “莺莺，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把自己弄丢了，也不会丢了两个孩子的。”李彦在饭桌下轻轻捏了蒋氏的手一下，促狭说道。 蒋氏立即红了脸，见两个孩子没注意他们这边，才挣脱李彦的手，嗔怪地拍了他一下。 “都快要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这般没正形。” 早饭就在这般“其乐融融”的气氛下结束了，李彦和蒋氏领着两个孩子去李老娘那里请安。 李老娘这会儿也已经起来了，见儿子儿媳过来，便对李彦说道：“阿彦记得早点带孩子们回来，今儿过节，咱们一家人早点开饭。” 今天儿子要带俩孩子去看龙舟会她也是知道的，昨天蒋言之也请了她老人家一起去，她嫌人多乱的慌，而且这龙舟会每年都差不多，她以前也看得多了，没太大兴趣，就婉拒了。 “娘您放心，我们会早点回来的。”李彦笑着应承道。 “祖母，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李梅儿今天心情好，也不介意拍拍李老娘的马屁。 李老娘却是板起脸，不赞同地说道：“死丫头别乱花钱，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别瞎买回家。” 丫头片子每天尽想着花钱，也不知道钱有多难赚。 李梅儿撇撇嘴，心想着祖母这是不想她花她爹的钱，要是花她大舅的钱，她肯定巴不得呢。 “阿彦，你也记住了，千万别给梅儿乱买东西，家里啥都有，别浪费钱。”李老娘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李彦。 李彦只能连连应了，就盼着他娘少说两句。 还好蒋言之很快就过来了，李彦逃也似的领着李梅儿和蒋山青，赶紧上了蒋山青带来的牛车。 第二十二章 龙舟会（下） 端午节是极热闹的节日，龙舟会在李梅儿住的这章水镇也算是大节目了，这会儿虽刚是早上，许多摆摊做买卖的人已经都出来了。 摊子上多是卖粽子、艾叶的，还有菖蒲、艾草和五色丝线。 李梅儿看到还有几个卖纸鸢的摊子，连忙拉了拉李彦的手说道：“爹，我想要个蜈蚣的纸鸢。” 小女儿想要纸鸢，李彦自然不会拒绝，他只是觉得自己女儿的品味有些奇怪，别的小姑娘都是喜欢花啊，蝶啊的，怎么到了她这儿，喜欢起蜈蚣来。 他遂与自家闺女建议起来，“梅梅儿，爹看这蜈蚣不太好，要不咱们还是买个蝴蝶的吧？” 李梅儿却不乐意，摇着头说道：“不吗，我就要蜈蚣的！” 在前头赶车的蒋言之也有些奇怪，回头看向李梅儿问道：“梅梅儿为什么喜欢蜈蚣的。” “够大，霸气，这纸鸢要是放上天，肯定把别人的都比下去！”李梅儿十分向往地说道。 两个大人皆是无语，暗忖自家这小丫头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你还是先放上去再说吧，这么长的纸鸢，可不好放。”蒋山青在一旁无情打击。 “你看我放不放的上去。”李梅儿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心想着，就算她放不上去，这不是还有他爹吗。 李彦最后还是给李梅儿买了蜈蚣纸鸢，顺便给蒋山青也买了一个，蒋山青不喜欢那些花哨的，最后只拿了一个最朴素的方形纸鸢。 李梅儿得了纸鸢，又买了几包小零嘴，一边吃着，一边看沿路的风景，很快牛车就到了镇东。 镇东有个小码头，连接着大峡江分支，码头叫做观音庙码头，就是李老娘去求了送子娘娘的那个观音庙。 此时码头上已经停靠了许多装饰好的龙舟，头尾都以龙作为装饰，意寓祭龙王，保平安。 “大舅，咱们的船在哪儿呢？”李梅儿被李彦抱下牛车，探头张望着问道。 蒋言之将牛车拴好，本也想过去抱蒋山青，那小子却已经自己先一步跳下了牛车，顺便还给了李梅儿一个鄙视的眼神。 蒋言之只能牵着蒋山青，一边走一边说道：“就在那边，我带你们过去。” 蒋言之走了一会儿，就停在了码头的一个角落处，指着一艘有些旧的乌篷小船说道：“就是这艘了。” 乌篷船上有个年近五十的船工，看到蒋言之，立即点头哈腰地说道：“蒋举人您来了，船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那乌篷小船真是有些不起眼，特别是旁边都是些华丽的花船和龙舟，就衬得它格外寒酸。 “我租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那些个好点的船都被租完了，这艘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蒋言之似是怕几人嫌弃，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大舅，挺好的，这船看着就结实，咱们快上船吧。” 李梅儿依旧十分兴奋，说着话就要拉李彦上船，她对坐什么船无所谓，只要能看能玩儿就行。 几人陆续上了船，那老船工缓缓划动船桨，船便慢慢靠岸了。 李梅儿上了船之后，就撒丫子到处溜达，把船内船外都看了个遍，这才站在船头处吹风。 “梅梅儿，你慢一点，小心脚下！”李彦一脸胆战心惊地跟在她身后，生怕闺女一个不小心，掉下船去。 “爹，你快来看，水里面有鱼！”李梅儿身子趴在船头，脑袋直往水下看，小手还试图去够水面，可惜她人小手短，怎么都够不到。 李彦看她这模样差点吓死，连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来，心有余悸地说道：“梅梅儿，不许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李梅儿讪讪笑笑，抱着李彦的胳膊说道：“爹，我就是太兴奋了，这不是我第一次坐船吗，我会小心一些的，您放我下去把。” 李彦不管李梅儿怎么说，就是抱着她不松手，生怕她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梅梅儿你安静坐一会儿，龙舟赛巳时就开始了，到时候有的你看的。”蒋言之牵着蒋山青走过来，笑着对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这才消停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岸边那一艘艘龙舟，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 一旁的蒋山青却是有些兴致缺缺，也不去看那些龙舟，只看着远处的江面发呆。 “来了，来了！”没过多久，李梅儿就拍着小手兴奋叫道。 只听一阵阵“咚锵咚锵”的锣鼓声由远及近，江岸上，象征着吉祥昌盛的两条青、黄龙舟朝着半空中飞驰。 它们腾飞滚跃，交颈缠尾，其后身着华丽服饰的锣鼓队、马灯队、鱼灯队，只听锣鼓喧天，马灯奔驰，鱼灯争趣。 江岸边上，此刻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镇民和游客。 岸上的热闹场景刚过，河里的精彩龙舟也已经开始。 阵阵锣鼓声中，一条条游龙已是竞相飞驰到江中。 江埠头上那些早在等候的蚕农，拿着写着大大“蚕”字的蚕匾，用勺舀水泼向龙舟上的队员，队员也不示弱，用船桨挑起水，泼向河岸上的人群。这种互相泼蚕花水的方式，顷刻间，赢得笑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李梅儿也在乌篷船上手舞足蹈地呐喊，看着一艘艘龙舟竞相追赶，激动地小脸通红。 每只龙舟上，都有是十名身穿一色服饰的健壮青年分列两舷。他们激浪高歌，狠劲猛划，奋力冲刺。 很快，一艘红色的龙舟便领先了其它龙舟，冲刺到终点，拔得了头筹。 李梅儿握紧拳头，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也上那龙舟之上比赛一番。 “看来今年也是刘家得了这龙舟赛的头筹啊。”蒋言之和李彦也在一旁是看得津津有味，蒋言之看着那艘得了第一的龙舟，笑着说道。 “每年不都是他们家，毕竟是咱们镇上最大的蚕商，为了今年的蚕桑丰收，这彩头还是要拿的。”李彦也是笑着附和道。 第二十三章 偶遇 李梅儿听到了父亲和大舅的对话，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淡了许多，她倒是忘了，刘家每年都会派底下的蚕工们参加龙舟会。 说起来，她和这刘家也有很大的渊源，上一辈子，家里给她定的人家就是刘家，还是刘家的嫡长孙，若是她后来没有病死，估计已经嫁到刘家做宗妇了。 “梅梅儿，想什么呢，爹叫你都没听见。”李梅儿正想的出神，就听见李彦在她耳边说道。 李梅儿回过神，立马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我在想这龙舟赛得了第一不知道有没有奖金。” “奖金倒是没有的，就是图一个好彩头，不过得了第一，主家给的赏钱肯定是少不了的。”蒋言之在一旁笑着说道。 “梅梅儿，你饿不饿？爹去岸上给你买些吃的。”李彦生怕李梅儿渴了饿了，刚才问的就是这个。 李梅儿刚刚吃了许多零嘴，这会儿倒也没觉得非常饿，不过她嘴馋，看着岸边越来越多的小吃摊子，还是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蒋言之便让那老船工将船往岸边划，可才刚划了一会儿，便看不远处有一条十分精致华丽的花船朝着她们的小船缓缓驶近。 那条花船实在是太醒目，几人的视线立即都被它吸引了过去。 李彦定睛看了一会儿，便“咦”了一声，看向身旁的蒋言之，“那艘……好像是周家的船，你看站在船头的那人是不是周家大郎。” 李梅儿一听，顿时就八卦了起来，踮起脚拼命往那艘船上看，果然看到甲板上站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 蒋言之没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眉头，他显然不觉得在这里遇到周家人会是巧合。 “要不，我带着梅儿和山青先去船舱里躲一会儿。”李彦看着蒋言之的脸色，迟疑着说道。 蒋言之却是摇摇头，“不用，若他们是为了我专门而来，那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咱们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掩耳盗铃。” 李彦闻言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李梅儿则是有些担忧地看了蒋山青一眼，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蒋山青皱眉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 花船很快就到了近前，那船上的青年抱拳冲着蒋言之微微示意，朗声笑道：“不语老弟，我在船上远远看着就像是你，我果然没有看错。” 蒋言之也抱拳回礼，“子玉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真是有缘。” 他在“有缘”两字上加重了语气，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周沐锦面上却没有一丝异样，依旧谈笑风生地说道：“即是有缘，那不语可否到船上一叙？” “这……可能不太方便，我今日是与家人一同出游，船上还有顽劣孩童，怕是会叨扰到子玉兄。”蒋言之笑着婉拒。 周沐锦却是依旧盛情邀请，“不碍的，我这船上也有家中小辈，正好一起玩耍，咱们很快也将成为一家，不必如此客气。” 人家都这样说了，蒋言之这边也不好继续推拒，便同李彦使了个眼色。 李彦立即会意，笑着开口道：“周公子，我家中这俩孩子有些怕生，就不过去你们船上了，还是言之一人过去吧。” 周沐锦看了李彦一眼，知道他是蒋言之的姐夫，也不好拂他的面子，便只能点点头道：“那好吧。” 蒋言之明显松了口气，今日之事，他并不想牵连孩子，能不让蒋山青去面对那些人，那是最好不过。 “山青，你跟姑父在船上等一会儿，义父很快就回来。”蒋言之蹲下身，与蒋山青轻声安抚了一句，才转身上了周家的船。 花船上的周沐锦似是十分仔细地看了蒋山青一会儿，才同蒋言之一起进了船舱。 李梅儿看两人离开，微微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李彦问道：“爹，大舅不会有事儿吧？” 李彦摸了摸李梅儿的脑袋，失笑道：“能有什么事儿，不过就是过来请你大舅说说话，一会儿就好了。” 李梅儿知道李彦只当自己是小孩子，也不会跟她说什么，便也没继续问，只又看了看身边的蒋山青，见他一脸淡定，完全没有一丝紧张害怕。 还真是个老鬼。李梅儿在心中嘟囔着，喜怒不行于色，这要是她，早就紧张的不行了。李梅儿在船上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拿出零嘴来吃，顺手抓了一把花生放到蒋山青的手里，好心说道：“你也吃点，我看你早饭之后就没吃过东西了。” 蒋山青有些嫌弃地看了眼手中的花生，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剥开一颗吃了。 “梅儿，你和山青在这里等着，爹去解个手。” 李彦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吃了江风，肚子里有些翻江倒海，与两个孩子嘱咐一声，就进了船舱里面解手。 李梅儿也没在意，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吃零嘴。 李彦刚离开，对面花船上就出现两个小脑袋，是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男的大约七八岁，女的跟李梅儿差不多，三四岁的样子。那两人身上的衣服料子都是绸缎的，比李梅儿和蒋山青身上的细布料子可高级多了，但她们虽然穿着华丽，长相气质却是比不上李梅儿两人。 “你就是蒋举人的那个私生子？”那个男孩儿看了李梅儿两人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李梅儿本在专心吃零嘴，并没注意到这两人，男孩儿突然出声，她被吓了一跳，皱着眉抬头看向他。 “你们又是哪个？”李梅儿站起身，叉腰瞪着两人问道。 “是我先问你们的。”那男孩儿不满意地说道，眉宇间满是骄矜之色。 李梅儿还想跟她争辩几句，却被身旁的蒋山青拉着坐下，淡淡开口，“别理他们。” 李梅儿有些不服气，心想着他们骂你呢，这都能忍，不过她还是比较听蒋山青话的，便气鼓鼓地坐了下来，没再搭理那两个小孩儿。 第二十四章 落水 见李梅儿两人无视了自己，那男孩儿更生气了，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还真是没规矩。” 李梅儿觉得自己不能忍了，跳起来，指着那男孩儿就骂道：“哪里来的疯狗，见人就乱吠是不是！” 男孩儿显然没想到李梅儿会骂自己，眼睛顿时瞪的老大，半晌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个野丫头，竟然敢骂小爷！” 叫骂间，他便从船上扔下一样物什，直直砸向李梅儿的面门。 李梅儿没想到对方会出手偷袭，也吓呆了，一时竟没顾得上躲。 还是一旁的蒋山青眼明手快，一把拉过李梅儿，但因为船上空间狭小，李梅儿脚底又滑了一下，撞在蒋山青身上，两人一个身形不稳，双双掉入了江里。 这一系列变故均发生在须臾之间，等两个孩子落了水，那老船工才发现，一边喊着“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一边急急地跳下船去救人。 在船舱里头解手的李彦听到动静，也立即跑了出来，他连裤子都来不及系好，就一猛子扎进水里救人。 李梅儿落水的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不会游水，只能紧紧抓着身边的蒋山青，死亡的恐惧再一次席卷而来，让她连基本的求生本能都忘了。 冰凉的江水直直往她鼻腔和口腔里灌，她闭紧眼，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窒息而。但下一秒，嘴唇一阵温热，好像有新鲜的气体进入她的口中，她惊讶地睁开眼，就看到蒋山青正在往她口中渡气。 李梅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心中只有满满的感动，她没想到蒋山青会舍命救自己，毕竟她们也才认识了月余，换做是自己，恐怕都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两人落水的时间不长，老船工很快找到了她们，老船工半辈子都在这大峡江上讨生活，水性极好，一手一个，就她们夹在腋下，就往水面上游。 出水的那一刻，李梅儿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她拼命咳嗽着，也说不了话，只是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蒋山青比她好一些，虽也是咳嗽，但情绪还算是比较稳定。 老船工将他俩托上船，这才又去拉水里的李彦。 李彦刚刚啥都没想就跳下水，根本没想起来自己不会水，这会儿也还在水中挣扎呢。 她们这边动静这么大，花船上的人自然都被惊动了，蒋言之和周沐锦是最先跑出来的，蒋言之看到水中的情况，当即就黑了脸，立马就想下去救人。 周沐锦却是连忙拉住了他，“不语，那船工和你姐夫已经下去救人了，你要是再下去恐怕会添乱，我让下人们去帮忙，你别着急。” 蒋言之可不听周沐锦说什么，仍是想要下去救人，正好这时船工将两个孩子救上了船，他这才没有下水，而是飞快往乌篷船上冲去。 李梅儿和蒋山青这会儿都趴在床上，依旧在不停咳嗽，口中不时吐出水来。 蒋言之到了她们身边，脱下身上的袍子就裹在她们身上，双手轻轻拍着她们的背部，语气尽量平稳地安抚道：“别怕，别怕，把水吐出来就好了。” 这会儿时间，李彦也已经被老船工救了上来，他倒是还好，因为一直是在水上扑腾，除了身上的衣服湿了，并没呛到水。 他一上船，也顾不上自己，手脚并用地爬到李梅儿身边，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带着哭腔喊道：“梅梅儿，你没事就好了，你差点吓死爹了！”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吐的差不多了，看她爹一个大男人这样嚎哭的模样，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连忙伸手去擦她爹脸上的眼泪，虚弱地安慰道：“爹，我没事儿，您别哭了。” “是爹没照顾好你，要是爹没去解手，你和山青也不会落水了。”李彦眼眶依旧红红的，后悔万分地说道。 他恨自己，什么时候去解手不好，偏偏那时候去，要是她的梅梅儿真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周沐锦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乌篷船，这会儿正在几人身后，开口说道：“不语，要不让你姐夫和孩子们去我们船上吧，我们那里有干净衣物，还有驱寒的姜汤，她们现在这样子若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生病的。” 蒋言之知道这会儿两个孩子的身体最重要，也顾不上其他，便点头同意了，他和李彦立马抱着两个孩子上了花船。 周家的花船上有许多丫鬟小厮，几人上船后，便有一个容貌清丽的丫鬟走过来，与周沐锦福了一礼，柔声开口道：“大少爷，大小姐让奴婢过来帮忙。” 周沐锦冲着她点了点头，“你领着蒋举人和李公子去换衣服，再准备两套干净的孩童衣裳，就拿沐易和语嫣的吧。” 那丫鬟恭敬应是，又屈膝福了一礼，便示意蒋言之和李彦跟她走。 蒋言之板着脸，一句话都没说就跟了上去，李彦则是注意力一直在女儿身上，只本能地跟在蒋言之后头。 几人很快进了花船的船舱，那船舱很是宽敞，有好几个房间。 她们被领进了其中一间，等了片刻之后，就有小丫鬟送来了大木桶和热水。 那清丽的丫鬟看向李彦和蒋言之说道：“蒋举人，李公子，你们可以先把贵府的少爷小姐给奴婢，奴婢伺候她们清洗一番。” 李彦和蒋言之都没有动作，并不放心把孩子交给面前这个陌生人。 那丫鬟轻轻一笑，也不气恼，依旧态度恭谨地说道：“二位若是不放心，可在屏风后面等候。”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把李梅儿和蒋山青交给了面前的丫鬟。 “我自己洗……”蒋山青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给他洗澡，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蒋言之也知道他的脾气，但这会儿也没办法，只能安抚着劝道：“山青，听话，义父在这里，很快就好了。” 第二十五章 寻证 李梅儿看着誓死不肯脱裤子的蒋山青，有些无语，眼看着那些丫鬟就要强行脱他的裤子了，她不忍心地开口道：“茯苓姐姐，就让山青哥哥穿着裤子洗吧。” 茯苓就是那个清丽丫鬟的名字，她转头看向李梅儿，脸上还带着笑，又看看双手紧紧抓着裤腰带，满脸通红地蒋山青，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就算小公子现在穿着裤子洗澡，一会儿换干净衣服还是要脱裤子的啊。” “我自己穿，不用你们！”蒋山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下连茯苓都无语了，心想着这小屁孩儿什么怪毛病啊，被她们看一眼还能少块肉不成。 蒋山青最终还是坚守住了她的裤子，穿着湿裤子洗了澡，至于最后的换衣服，他等丫鬟们帮李梅儿穿好了衣服，才把所有人都赶出去，自己换上了干净衣服。 等两人都收拾好了，便有丫鬟送来了姜汤，三人都喝了姜汤，身上微微出了汗，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梅梅儿，山青，你们怎么会忽然落了水？”这会儿蒋言之终于有机会问出这个疑问，皱着眉头看着两人。 李梅儿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正准备开口，却是被蒋山青拉住胳膊阻止了，他看了眼还侍立在屋子里的茯苓几人，意思不言而喻。 茯苓可是极会看眼色的人，没等几人开口，便笑着说道：“大小姐那边还等着奴婢去禀告，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说完，就带着几个小丫鬟离开了。 等人走了，蒋言之又去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门外没人，这才又看向两人道：“好了，这里没外人了，你们可以说了。” 李梅儿早就憋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小脸上满是愤怒。 “要不是那个坏小子不知用什么东西扔我，我和山青哥哥才不会落水呢！” 蒋言之怕李梅儿有些夸大其词，便又看向了蒋山青，想听听他怎么说。 “差不多就是梅儿妹妹说的这样。”蒋山青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点点头说道。 “太可恶了，那两个孩子一定是周家人，我们去找周沐锦讨个说法！” 李彦更加愤怒，想着自己的女儿差点因为两个坏孩子丧命，火气就根本压不住。 蒋言之的脸色也是沉了下来，却是拉住李彦，示意他稍安勿躁。 “姐夫，您先别着急，这笔账咱们肯定要找周家算，可无凭无据的，咱们不好直接上门讨说法，对方毕竟也只是两个孩子，只要耍赖不承认，咱们也拿他们没办法，还是要先找证据。” “梅梅儿不是说那个臭小子冲她扔了东西吗，那东西应该还在咱们船上，这不就是物证，而且当时老船工也在船上，应该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就是人证，这人证物证都齐全，不怕周家那俩小子抵赖！”李彦脑筋转的也快，直接说道。 蒋言之闻言点点头，就对李彦说道：“姐夫，你在这里照顾梅梅儿和山青，我去船上找东西。” 蒋言之离开房间，刚走出没多久，就看到周沐锦带着人走了过来，他也看到了蒋言之，立即上前关切询问道：“不语，你家那两孩子怎么样了，无碍了吧？” 蒋言之神情不变，装着感激模样说道：“方才多谢子玉兄援手，两个孩子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语不必挂怀。”周沐锦摆摆手，笑道，“既然孩子们已经无事，不知咱们可否继续刚才的谈话啊。” 蒋言之脸上立即露出为难神色，歉意道：“子玉兄，我正准备去船上找那老船工，他方才救了我姐夫和两个孩子，我理应对他重谢。” “应该的，应该的，那不语你先去忙你的，咱们的事一会儿再说。” 周沐锦听蒋言之这般说，也没有强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蒋言之看着周沐锦去了楼上厢房，这才快步上了甲板。 等他到了乌篷船上，那老船工正在清理船上的污水。 见蒋言之过来，他立即恭敬开口，“举人大人，您家人都没事了吧。” 蒋言之弯下腰，十分诚心地与老船工作了一揖，感激道：“方才多谢老人家搭救了，若不是您，今日我家人恐怕性命堪忧。” 老船工有些惶恐，连忙将蒋言之扶起，“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受举人大人您的礼呢，救人是我应该做的，大人您不必这样。” “救命之恩与我们是大恩。这礼老人家您自然受的。” 这般说着，蒋言之就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塞到了老船工手中。 “老人家，今日我只带了这些银两出来，我这道这些银子绝不足以报答您的救命大恩，等今日事毕，我自当还有重谢。” 老船工捧着沉甸甸的钱袋，连忙推回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收大人您的钱，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请您一定要手下，不然我心中不安。”蒋言之将钱袋塞到老船工怀里，语气坚定地说道。 老船工看蒋言之态度坚决，这才不在拒绝了，只是脸上神情有些感慨，他自己都没想到，今日的随手救人，会换来这么大的报酬。 “老人家，我还有一事想要问您，两个孩子落水的时候您也在船上，您可知他们是怎么落水的？”感谢完了老船工，蒋言之立马问到了正题上。 “我当时在船头钓鱼，只大概听见大人家的小姐好像正跟那大船上的什么人争吵，我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对方也是两个孩子。”老船工回忆了一下，慢慢说道。 “你可看清了那两个孩子的长相？”蒋言之立即追问。 “要是再见到我应该能认出来。”老船工回道。 蒋言之微微松了口气，能认出来就好。 “还有一件事，老人家您可在船上捡到什么东西，应该是比较贵重的那种。” 老船工一听这话，立即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蒋言之面前问道：“大人，您说的是不是这东西？” 第二十六章 问责（上） 蒋言之接过来仔细一看，那是一个玉质的方形吊坠，上头有着精致的山水雕花，坠子下面还挂着精美的红色丝绦。应该是男子挂在腰间的饰物。 那吊坠玉质通透，入手温润，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只是此刻那玉上已经有了许多裂痕，明显是敲击所致。 “这是大人您掉的东西吗？这么贵重的东西，碎了可真是可惜。”老船工看着蒋言之手中的玉坠，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蒋言之也没说这玉坠不是自己的，只将他握在手中，看着老船工问道：“不知老人家能否帮我做个证？” “大人能要我做什么证？”老船工疑惑反问。 “您只要将您看到的说出来，顺便在指认两个人就行了。事后我自当会有重谢。”蒋言之回道。 老船工闻言，却是有些犹豫了，他知道对面那艘花船的主人是周家，而周家是章水镇数一数二的富户，他一个老实巴交的船工，可不敢得罪周家人。 “老人家您不必有顾虑，我与您保证，那周家绝不会迁怒与您。”蒋言之知道老船工在担心什么，出声与他保证道。 老船工想到了蒋言之的举人身份，这位可是以后的官老爷，比周家这等商户的地位要高多了，便也就没了顾虑，点头应承道：“举人老爷让老汉做什么，老汉照做便是。” 蒋言之说动了老船工，便放了心，与他嘱咐道：“您就在船上等着，一会儿应该会有周家的人过来请您。” 老船工点头应了。蒋言之才离开了乌篷船，回了花船之后，他就径直去找了周沐锦。 周沐锦见蒋言之这么快就回转来，还很高兴，让丫鬟上了酒菜，想继续与蒋言之叙话。 “不语，你的事都办完了，快坐下，咱们继续喝一杯。” 蒋言之却也不坐，绷着脸看着他说道：“子玉兄，我本以为周家也是规矩严明的人家，没想到你家小辈竟是欺人太甚！” 周沐锦被他说的一头雾水，茫然地问道：“不语，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蒋言之也不多言，只把手中玉坠放到周沐锦面前，隐含怒意地说道：“就是这东西的主人害的我家两个孩子落水，您问问他，就知道我说的是何意思了！” 周沐锦闻言脸色剧变，连忙拿去那玉坠仔细看了看，一看之下，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不语，你先稍安勿躁，若真是我家人害的你家两个孩子落水，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周沐锦也没推脱，立即与蒋言之保证道。 “那我就希望子玉兄说到做到了。”蒋言之神情依旧冷肃，冷冷说道。 周沐锦没说什么，拿着那玉坠就准备离开，蒋言之却是又叫住了他。 “子玉兄，这玉坠，还是先留在我这儿吧，以防等会儿说不清楚。” 周沐锦微微有些不情愿，但他自知理亏，也只能讪讪地将玉坠又还给了蒋言之。 周沐锦出了房间，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与身边的小厮吩咐道：“马上把三少爷给我叫过来！” 那小厮得了命令，立即去找人，片刻之后，他快步回转来，神情有些慌张地禀告道：“大爷，三少爷不在房里，伺候他的丫鬟说他不久前就带着小小姐偷偷跑出去了，她们也一直在找他！” “一群废物！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周沐锦压低声音吼道，脸色已是难看地能滴出墨来。 “让船上所有人都给我去找，这船就这么大的地方，他们能躲到哪里去！”周沐锦烦躁地挥挥手，让那小厮赶紧去找人。 等那小厮走了，周沐锦又是在原地来回踱了一会儿，就匆匆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你说是易儿害的周家那俩孩子落的水。” 周沐锦正在与一女子说话，那女子容貌虽不甚美，气质却十分精明，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中此时满是惊讶。 “十有八九是了，不然以不语的性子，也不会直接上门兴师问罪。”周沐锦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小兔崽子呢，现在人在哪儿？”女子面含愠色，言语中隐隐带着些煞气地问道。 “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我已经让昌源满船去找了。”周沐锦无奈回道。 “这船就这么大，他们还能躲到哪儿去，让人去底仓放食物和水的地方仔细找找，也就那里能藏个人。”女子轻哼一声，就对身边的茯苓吩咐道。 茯苓领命，立即匆匆出了门。 周沐锦无奈叹了口气，摇头道：“今日本来是咱们准备找蒋言之兴师问罪的，这下子倒是反过来了。” “兴师问罪算不上，我只是想找他问问清楚，既然是以后要成为夫妻的人，我不能这般糊里糊涂地嫁过去。”周家大小姐周菡萏，沉声说道。她就是与蒋言之定了亲的那位周家小姐。 “这会儿出了这事儿，咱们倒是不好问那孩子的事情了。”周沐锦苦笑说道。 “该问的还是要问，这本就是两码事儿，一会儿我亲自去与他请罪。”周菡萏思虑了片刻，开口说道。 “这……不太好吧，你们毕竟有婚约在身，这般私下相见，若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碍。”周沐锦迟疑道。 “我今日既然来见他，便不在乎什么名声，想来他也不是因为我的名声，才答应这门亲事的。”周菡萏不甚在意地说道。 “那……好吧。”周沐锦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主意大，只能无奈应允。 “大小姐，人找着了。”兄妹俩说话这会儿，周家下人已经把周沐易和周语嫣两个孩子找到了，茯苓先一步过来禀告。 “把那两个小兔崽子带过来，今儿本来不想带他们出来，是他们自己闹着要跟过来，如今惹了事儿，母亲也不在这儿，看谁还能护着他们！”周菡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声说道。 第二十七章 问责（下） 周沐易扔出那个玉坠子的时候，他就后悔了，等看到那丫头和私生子一起落了水，就吓得赶紧拉着小侄女儿逃跑了。 他知道依着他大姐的性子，抓到他肯定得被狠狠打一顿，为今之计，必须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只要躲到回家，有他娘护着，他就不怕了。 周沐易带着周语嫣躲到了放东西的底舱，那里一般没什么人会来，就算来人了，也只是来取东西，一般都是拿了东西就走，并不会发现藏在角落里的他们。 周沐易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他身边的周语嫣却是吓得眼泪汪汪，紧紧拉着周沐易的衣袖说道：“小叔叔，这里好黑，嫣儿害怕，嫣儿想回家……” 说着话，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抽泣声也是越来越大。 周沐易赶紧捂住了小丫头的嘴，低声安抚道：“嫣儿乖，快别哭了，别害怕，有小叔叔在呢，小叔叔保护你，你要是累了就睡一觉，等睡醒了咱们就到家了。” 周语嫣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许是哭累了，没一会儿就靠在周沐易身上睡着了。 周沐易松了口气，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周语嫣身上，然后就看着前面一堆蔬菜发呆，心里默算着时间，盼望着船赶紧出发。 周语嫣没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又是十分委屈地看着周沐易说道：“小叔叔，我饿了。” 周沐易有些为难，只能从不远处的蔬菜堆里拣出一根白萝卜，用袖子擦了擦，递到周语嫣面前。 “你先将就吃这个吧，等回了家小叔叔给你拿荷花酥吃。” 周语嫣不情不愿地接过萝卜，试探着咬了一口，立马又给吐了出来，苦着一张脸说道：“好辣！一点都不好吃。” “你忍一忍，等咱们回了家，就能吃好吃的了。”周沐易有些烦躁，语气不耐烦地说道。 周语嫣闻言就又闹了起来，周沐易正头大呢，就听到底舱的门被人打开，一群人冲了进来，他还来不及藏起来，一个小厮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找到三少爷和小小姐了！”那小厮冲着身后几人叫了一声，很快，一群人就把周沐易和周语嫣围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抱出了底舱。 周沐易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已经被几个丫鬟带到了周菡萏的房间。 周菡萏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两人，都气乐了，她跟身边的茯苓吩咐道：“去给我拿跟棍子过来！” 茯苓犹豫了一下，有些同情地看了周沐易一眼，就出去拿棍子去了。 周沐易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跑到周沐锦身边求援，“大哥，你救救我吧，大姐她想打死我！” 周沐锦心中无奈，想着自己这个幼弟真是被母亲惯坏了，但面上也是板着，低声呵斥道：“要不是你闯了大祸，你大姐何必要教训你。” 骂完弟弟，他又看向了周菡萏，还是忍不住求情，“菡萏，你看要不要先把事情问问清楚，我看阿易他们应该不是故意的，他淘气是淘气了些，可本性不坏的……” 周菡萏重重哼了一声，看向周沐易说道：“既然大哥帮你求了情，那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敢有一句假话，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教训你！” 周沐易的小身板抖了抖，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旁的周语嫣更是已经吓得哇哇大哭，眼泪鼻涕一大把，通通糊在了脸上。 “大姐，这事儿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跟语嫣没关系，您别吓唬她了。”周沐易还算有骨气，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你知道语嫣胆子小，还带她做那些荒唐事，你是怎么做叔叔的，以后你要是再敢带着语嫣做坏事，我先打断你一条腿！”周菡萏一脸怒色，一双白皙的素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震地桌上的茶盏都晃了几下。 周沐易缩了缩脖子，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三七，把小小姐先带下去洗漱。”周菡萏长舒了口气，语气稍稍和缓了些，对另一个丫鬟吩咐道。 那叫三七的丫鬟立即抱着还在抽噎不止的周语嫣出了房门。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你到底是怎么害的蒋家两个孩子落水的，你给我一五一十地都说清楚，若是有一句虚言，我就多打断你一条腿！”周菡萏看已经把周沐易吓得差不多了，总算是问到了正题上。 周沐易这会儿哪里还敢说瞎话啊，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大姐，真不能全怪我，要不是蒋家那丫头骂我是狗，我也不会气的把玉坠子给扔下去，也是他们点背儿，怎么就落水了呢……” 周沐易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他觉得自己冤啊，他不过就是想小小教训一下那个出言不逊的丫头，怎么会想到差点酿成大祸。 “你还敢狡辩，要不是你先去招惹人家，人家能无缘无故骂你！”周菡萏又是呵斥一声，正巧这时茯苓拿了棍子回来，她上去一把拿过棍子，就要往周沐易身上招呼。 周沐易吓得大哭了起来，立马又跑到了周沐锦身后躲起来，嚎啕着大声求饶，“大姐！大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周沐易人小动作快，周菡萏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抓到他，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指着周沐锦说道：“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揍他一顿！” 周沐锦抓着周沐易的领子，把他提溜到自己跟前，无奈说道：“你小子别跑了，今天你可真是闯祸了，我也帮不了你。” 周沐易顿时哭的更大声了，手舞足蹈地想要挣脱周沐锦的大手，嘴上还不停大喊道：“救命啊，娘，您在哪儿啊！儿子要被亲姐姐打死啦！” 周菡萏听到他这话更加来气了，挥着棍子就在他屁股上来了几下。 周沐锦看周菡萏揍的差不多了，也怕她真把自家弟弟打坏了，连忙拦住她说道：“菡萏，先别打了，这会儿当务之急是要先给蒋家一个交代。” 第二十八章 道歉 周菡萏也是真被周沐易气昏了头，这会儿听周沐锦提醒，总算是停止了动作，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才开口说道：“先带着这兔崽子去给蒋言之道歉，我跟你一起去。” 周沐锦赶紧点头，两人带着还在嚎啕大哭的周沐易，就往蒋言之那里去了。 蒋言之此刻已经在房间里等了一刻多钟了，还不见周沐锦回转，便有些不耐烦了，心里思忖着，这周家不会是带着罪魁祸首潜逃了吧。 他正这样想着呢，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大致分辨了一下，好像是孩童的哭声，他心下一定，知晓是周沐锦带着人过来了。 果不其然，房门很快被人推开，蒋言之看到周沐锦一脸苦意地走了进来，但随后他就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也会一起过来。 周菡萏拉着周沐易跟在周沐锦身后进屋，抬起头，正好与蒋言之的视线相遇，她并没有十分害羞的模样，只是从容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语老弟，我这一次真是没脸见你了，我已经问清楚了，都是我那顽劣的幼弟，害得你那两个孩子落水，我把这小子带过来了，要怎么处置，都凭你意思。”周沐锦低着头，不敢去看蒋言之，歉疚万分地说道。 “蒋公子。”周菡萏举止优雅地敛衽福了一礼，方才将还在哭泣的周沐易往蒋言之那里推了推，“是我们教弟无妨，要杀要剐，我们绝无一句意见。” 周沐易听自家大姐这话，吓得不轻，立马哭的更大声了，抽抽噎噎地话都说不清楚了。蒋言之看周沐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眉头，他观周家这诚恳的态度，心里的气也稍稍消去了一些，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想先听听这孩子说说当时的情况。” 周菡萏闻言立即又推了周沐易一下，不客气道：“别哭了，还没真把你怎样呢，快回蒋公子的话。” 周沐易看蒋言之态度还算温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即扑上去抱着他的腿哭喊道：“姐夫，我知道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是晕了头，才扔了那个玉坠子，我哪里想到会害的妹妹落水啊！” 这声“姐夫”一出，周菡萏和蒋言之两人都尴尬了，周菡萏更是也有些恼羞成怒，将周沐易从蒋言之身上扒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道：“你小子不许再给我胡说八道！” 蒋言之已经从李梅儿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虽然这周家小子确实有错，但落水之事还是意外成分居多，他只是想让周家给出一个交代，并不想真把周沐易怎样，此刻看周沐易浑身狼狈的模样，知晓他已经被教训了一顿，便不想再把事情闹大。 蒋言之轻咳一声，见几人都朝他看来，才缓缓开口道：“周小弟年纪尚幼，此次事情也不是他有意为之，好在我家那两个孩子也是有惊无险，既然他已经有了认错之心，那便让他亲自同我家两个孩子道个歉，今日之事就算过去了。” 周家兄妹没想到蒋言之竟如此好说话，都微有些惊讶，倒是周菡萏先反应过来，深深屈膝与蒋言之行了一礼，“蒋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我替我这不成器的幼弟谢谢您了，只是贵府公子小姐确实是因这孽障受了惊吓，赔礼我们是一定不会少的。” 蒋言之知晓周家财大气粗，向来习惯用金钱解决问题，他对这点很有些不喜，神情便淡了一些，“赔礼就不必了，只希望贵府以后好好教导子弟，莫要让他们再口无遮拦了。” 周菡萏神色瞬间有些尴尬，她知道蒋言之这是暗指自家弟弟骂蒋山青“私生子”这事儿，心中微有些恼怒，知晓自家弟弟定是听到了自家老娘私底下说了什么，他一个孩子，傻乎乎的也不懂什么，才会跑到蒋山青面前乱说嘴。 “不语，这事儿……确实是我弟弟做的不妥当，可他这般做，也是关心姐姐的婚事，毕竟那孩子同你的关系……”周沐锦看着蒋言之，决定直接把事情挑明了。 他们家虽然有错，但蒋言之也不见得那般清白。 蒋言之沉默了片刻，才神情不变地回道：“那孩子是我收养的，他称我为义父，我也将他当亲子一样看待，若是周家小姐觉得介意，可以去我家退亲，一切责任都由我蒋家承担，绝不会让周小姐的名声受损。” 周沐锦一听这话，脸色就难看了许多，他们今次来找蒋言之，可不是为了解除婚约的，周家对蒋言之这个女婿，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周家只是商户，想攀上官宦人家基本是不太可能，能找到蒋言之这种有功名在身的，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蒋公子，您误会我们了。”周菡萏这时缓缓开口，她看着蒋言之，神情不卑不亢，“当初你我两家结亲，我也是相中公子您的人品，若您是个光有功名，品行不佳之人，就算家中逼我，我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所以此次有流言传出，我才想亲自找公子您问问清楚，若您真是那等荒唐之人，这婚自然就结不成了。” 蒋言之没想到周菡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他也听闻周家大小姐精明能干，周家的生意能有如今规模，她居功甚伟。 周家二老也曾有招赘婿的想法，只是被周小姐拒绝，因她眼光太高，才会蹉跎到如今年纪。 蒋母也是看中她持家有道，周家又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才会上门提亲。 “那周小姐现在的意思是？”蒋言之面上露出一抹笑，看着周菡萏问道。 “蒋公子方才不是说了吗，那孩子是您的义子，既是您收养的孩子，您待如亲子，那我也会与你相同待之。”周菡萏直视着蒋言之说道。 第二十九章 和解 蒋言之没想到周菡萏居然愿意认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本来对这个未婚妻没什么感觉，此刻倒是对她多了几分愧疚。 “周姑娘大度，蒋某心中甚是感激，山青此刻已寄养在我亲姐家中，你不必有太多顾虑。”蒋言之如实将情况告诉了周菡萏，也算是暂时安她的心。 周沐锦刚还在着急呢，听了蒋言之的话就松了口气。 毕竟若是自家妹妹认下了这个孩子，让他占了嫡长子的名分，那以后她生的孩子地位就很是尴尬了。 周菡萏也是心下稍松，她虽然嘴上说的大义，但任是谁，还未过门膝下就多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心里都不会那么舒服。 “那先让阿易去给两个孩子道歉吧。”周菡萏这会儿又是有些羞意了，低着头低声说道。 蒋言之点头，几人就去了李梅儿他们所在的房间。 李彦看到几人过来的时候，脸色还是十分难看，对周家兄妹并没什么好态度，寒着一张脸不说话。 周菡萏赶紧拉着周沐易上前道歉，躬身行礼道：“李公子，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了，今日之事都是我家小弟的错，我们特地过来让他给贵府的两位请罪。” 说完就拍了一旁的周沐易一下，厉声喝道，“快跪下道歉！” 周沐易有些不情愿，但自家大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能委委屈屈地跪下了，低着头萎靡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话，不该乱扔东西，害你们落了水，你们打我一顿吧……” 说到最后，他又是委屈的哭了出来。 李彦本来是满腔怒火的，可看对方也不过就是个孩子，且并不是故意害他的女儿，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也不想那么容易就放过这小子，毕竟他宝贝女儿可是差点丢了性命，便依旧是板着脸不说话。 倒是李梅儿心比较软，看周沐易的模样，也知道他定是已经被揍了一顿，便从椅子上跳下了，跑到他身边问道：“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看不起别人了？” 周沐易一张脸通红，咬着牙摇了摇头，“我再也不敢了！” 李梅儿点点头，伸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扬着小脸说道：“那我这一次就原谅你了，不过你还得给山青哥哥道个歉。” 周沐易站起来，看着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蒋山青，走过去，又是给他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 蒋山青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似是并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周沐易忽然觉得有些无措，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比他还小的孩童，而是一个大人一般。 “既然孩子们都接受了道歉，那我也就不继续追究了，只希望你们以后好好教导孩子，不然再酿成大祸，后悔都来不及。”李彦这会儿也终于开口了，十分不客气地提醒着。 周菡萏和周沐锦也不敢反驳什么，具是连连点头应了。 “李公子，我看孩子们都还没吃饭，不知可否赏光一起用一顿饭？”周菡萏看到桌上的点心已是被吃了好几块，知晓他们都还没吃午饭，便这般问道。 李彦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蒋言之。蒋言之知道周菡萏还是存了补偿之心，也想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便点头应道：“那就麻烦周小姐了。” “不麻烦，应该的。”周菡萏脸颊微微一红，就吩咐丫鬟去准备酒菜。 花船上本就什么都有，酒菜很快就备好了，周菡萏让下人们备了两桌，三个男人坐一桌，她则是几个孩子坐在一桌。 周家富贵，又是为了招待客人，酒桌上自都是精美的菜肴，李梅儿看着有几道菜很是眼熟，认出是镇上最有名的酒楼百味楼的招牌菜，八珍鸭子和蟹粉狮子头。 “梅儿妹妹，你想吃什么就跟茯苓说，她会帮你们布菜的。”周菡萏看李梅儿盯着桌子上的菜肴，浅笑着开口道。 李梅儿也不扭捏，指着蟹粉狮子头说道：“茯苓姐姐，我想吃这个。” 茯苓应了一声，就帮李梅儿夹了一个大大的狮子头到她碗里。 “这么大一个呢，你都能吃的下去？”坐在她身边的周语嫣很是惊讶地看着她，睁大嘴问道。 她也喜欢吃狮子头，只是她娘从来不让她多吃，说是女孩子家吃胖了不好看，以后不好找好婆家。 李梅儿已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满嘴都是蟹的鲜味，她满足地眯起眼，咽下口中的狮子头，才看向周语嫣说道：“就一个狮子头，有什么吃不下的，我胃口好着呢。” 周语嫣看着她满足的模样，也咽了咽口水，对着茯苓说道：“茯苓姐姐，我也要吃狮子头。” 茯苓笑着，也帮周语嫣夹了一个。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一人一个拳头大的狮子，啃得不亦乐乎。 周沐易有些嫌弃地看了二人一眼，又看到身旁只拣素菜吃的蒋山青，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吃肉啊，你看那俩小丫头，都吃的满嘴流油了。” 蒋山青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我不爱吃肉。” 周沐易看他那瘦瘦的小模样，摇摇头道：“你这样不行啊，不吃肉怎么能长高呢，你看你还没我妹妹高呢，听说你还比她大些呢。” 蒋山青的眼神顿时危险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周沐易一会儿，才冷冷说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你说啥？”周沐易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前这小屁孩儿刚刚是在骂他吧，这小孩儿怎么回事，也太拽了一些吧。 周沐易正想发火，周菡萏已经看向他这边，皱着眉不满地喝道：“不好好吃饭再瞎咧咧什么呢，又想挨揍是不是！” 周沐易秒怂，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了，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米饭，心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去招惹蒋家这小子，真是挨上他就没好事儿。 第三十章 金镯 吃完了饭，周菡萏就拉着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说话，她似是十分喜欢李梅儿，将她抱在腿上坐着，笑看着她说道：“你跟你舅舅长得可真像，一样那么好看。” 她这会儿已经不怀疑蒋山青是蒋言之的儿子了，因为这两人长得并不相像，倒是李梅儿跟蒋言之长得挺像，果真不愧是外甥似舅。 李梅儿没想到周菡萏会这样直白，一点都没有闺中女子的娇羞，倒是对她有些好感，笑嘻嘻地说道：“我长得像我娘，自然跟舅舅像一些，周姐姐是因为我舅舅好看，才答应嫁给他的吗？” 就算周菡萏脸皮不薄，被李梅儿这样问，脸颊也是微微泛红，有些羞赧地回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主要还是看中他的人品……”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李梅儿挤眉弄眼地看着周菡萏，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周菡萏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着李家这女儿可真是古灵精怪，但透着一个机灵劲儿，看着就比她那傻侄女儿聪明多了。 一旁的蒋山青看着李梅儿耍宝的模样，似是不忍直视地扭过了脑袋，心想着这丫头恐怕已经忘了自己的实际年龄了，耍宝卖萌当真是毫无违和感。 “姐姐今日也没准备什么好的见面礼，这个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周菡萏说着就把手上一个十分精美的金镯子褪了下来，递到了李梅儿手里。 李梅儿就算再不识货，也知道这镯子是个好东西，并不敢拿，连忙塞回去说道：“周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的。” “不过就是一个小物件，不值钱的，你拿着玩。”周菡萏直接把那桌子戴到了李梅儿的脚上，无所谓地说道。 李梅儿还想去摘，却是被周菡萏抱着不好动作，心想着等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再偷偷把镯子还给周语嫣。 周菡萏送了李梅儿东西，自然也没拉下蒋山青，且她给蒋山青的礼物更加贵重，是一个金子做的的长命锁，直接就挂在了蒋山青脖子上。 蒋山青有些黑线，不过也并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这会儿拒绝，周菡萏还是会硬塞给他，不如一会儿直接把东西给了蒋言之。 蒋言之三个男人因着要喝酒聊天，吃饭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点，等他们吃完，过来寻李梅儿和蒋山青，便见他们两个已是累的睡着了。 “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带孩子们回去了。”蒋言之准备与周家兄妹告辞。 “我让我家的马车送送你们吧。”周沐锦十分客气地说道。 “不用了，我们自己带了牛车过来。”蒋言之婉拒。 周沐锦也没有坚持，让花船靠了岸，亲自送了几人离开。 周菡萏身为女子，避嫌没有出来相送，只是在船上目送着几人离开，看着蒋言之的目光略微有些不舍。 “大姐，你舍不得姐夫吗？”周沐易看她大姐的模样，十分作死地问道。 周菡萏顿时柳眉倒竖，又在周沐易屁股上拍了几下，恨恨道：“你小子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周沐易很委屈，觉得自己太难了，他又没说错，他姐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不就是舍不得人家吗。 一旁的周语嫣有些同情地看了小叔叔一眼，心想着自家小叔叔这张嘴真是太会惹事，明明知道她姑姑的爆脾气，还老是去招惹她，活该挨打。 李梅儿这一天又是游江又是落水的，当真是精疲力尽，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回家的牛车上了。 她从李彦怀里直起身，揉了揉眼睛问道：“爹，我们快到家了吗？” 李彦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回道：“快了，再过几条街就到家了。” 李梅儿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蒋山青，又看了看前面赶车的蒋言之，忽然想起了什么，撩起自己的裙摆，就往脚上看了看，果然，那个周菡萏送她的金镯子还在脚上。 一旁的李彦也看到了她脚上的金镯，惊讶询问道：“这是……周家人给你的？” 李梅儿皱着小脸点点头，用小拳头敲了敲脑袋，有些郁闷道：“我本来打算离开的时候还给周语嫣的，哪想到就那么睡着了。” 李梅儿将金镯从脚上取下来，递给李彦，“爹，这东西给您了，您看着办吧。” 李彦也有些为难，皱眉拿着金镯端详了一会儿，这东西做工精细，又是纯金的，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周家这次是害梅梅儿遭了难，但自家也不好收他们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回去跟你娘商量一下，再看看怎么办。”李彦小心将镯子收起来，准备回家让媳妇儿拿主意。 “周姐姐也给了山青哥哥一个金锁。”李梅儿又小声跟李彦说道。 “山青他收下了？”李彦问道。 “收了，收的可痛快了。”李梅儿神情古怪，真是连推脱一下都没有。 “那咱们就不管了。”李彦想着这周菡萏以后可就是蒋山青的嫡母了，蒋山青收她些东西也没什么。 牛车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李家门前，李彦抱着李梅儿下车，蒋言之则是抱着依旧熟睡的蒋山青，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担忧。 “大舅，山青他没事吧？”李梅儿也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蒋山青，这都睡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醒。 “不知道，可能是累着了，一会儿我去请个大夫给他瞧瞧。”蒋言之说着，就大步朝宅子里走去。 蒋言之直接抱了蒋山青回了蒋氏屋里，蒋氏见他们回来，还很开心，可看到蒋言之怀里的蒋山青，便脸色一变，快步上去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姐，我一会儿再跟您解释，先请个大夫给山青瞧瞧吧。”蒋言之感觉蒋山青身上开始滚烫起来，神情越发焦急地说道。 第三十一章 病急 蒋氏自然一刻都不敢耽误，让李彦赶紧去请大夫。 李彦这次请来的还是崔大夫，他虽是妇科圣手，但小儿科也是有些涉猎的。 崔大夫仔细给蒋山青诊了脉，神情渐渐有些凝重。 蒋言之看大夫脸色，立即开口询问，“大夫，我儿究竟怎样？” “不太好啊。”崔大夫收回手，沉声开口问道，“令公子是否胎中不足？” “这……我并不知。”蒋言之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又不是蒋山青亲爹，自然不知道这个。 崔大夫闻言奇怪地看了蒋言之一眼，也没多问，继续说道：“令公子应是不足月而生，自胎中带出不足之症，脾胃弱，忌食大荤，这几年应已是将养好了许多，但此次落水，阴寒入体，便带出了不足之症，若是不好好调理，恐难活到成年啊。” “那可有法子根治。”蒋言之脸色瞬间有些苍白，他知晓蒋山青的身体不是太好，他娘临终前还特意交代过，只是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办法……也不是没有……”崔大夫摸着山羊胡子，沉吟了片刻，“令公子如今年纪还小，若是能慢慢打熬筋骨，使身体气血旺盛，这不足之症就能慢慢治愈，不过打熬筋骨的过程很是辛苦，他这般小小孩童，恐怕很难坚持下来啊。” “只要有办法就好。”蒋言之听到能够治愈，也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已经盘算着给蒋山青找一个好的功夫师父，让他开始习武。 “那我先开几服退烧的汤药，等烧退了，再慢慢调养身体。” 崔大夫起身，去一旁写好了药方，就交给蒋言之去抓药。 几人与崔大夫道了谢，李彦便亲自送了他出去。 李梅儿趴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蒋山青，神情暗淡。 “梅梅儿，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蒋氏看着从刚才开始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女儿，有些心疼地劝道。 “娘，山青哥哥要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落水，也不会病的这样重了……” 李梅儿的眼眶微微发红，觉得蒋山青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自己害的。 蒋氏还不知晓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看女儿身上穿的衣服和早上的不同，也大致有了猜测，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梅梅儿，别担心，大夫不是说了山青的病能治好吗，你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准等你醒了，山青也醒来了。”蒋氏将李梅儿抱起，柔声说道。 “我就想在山青哥哥这里陪着他。”李梅儿十分执拗地说道。 蒋氏无法，只能去搬了一张软榻过来，让李梅儿躺在上面。 李梅儿这具身体毕竟还只是个三岁孩童，没坚持一会儿就在软榻上睡着了。 蒋氏轻轻地帮她盖上薄被，这才关上门出去了。 蒋氏在房间里等着李彦回来，看他进来，便冷着一张脸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彦看妻子隐隐有发怒的迹象，立即安抚，“莺莺，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李彦便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蒋氏说了，顺便还把那只金镯子交给了她。 蒋氏气的就把镯子摔在了地上，“一个破镯子，就想赔我女儿的命吗！这要是梅梅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跟那周家拼命！” 李彦知道蒋氏把女儿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连忙附和道：“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梅梅儿不是没事吗，周家那小子也不是故意的，言之毕竟跟周家姑娘定了亲，我们也不好与周家闹的太僵……” 蒋氏方才听到女儿差点没命，也是在气头上，这会儿稍稍平复了些，才瞪着李彦说道：“你也是，怎么看的孩子，要是你一直盯着孩子们，他们也不会落水，山青也不会病的这般严重！” 李彦自知理亏，便只是低着头，任由蒋氏责骂，他知道蒋氏的性子，只要把气发出来就好了。 蒋氏骂了一阵，一口气又消了一些，拿起手边的一杯凉茶灌下，才总算冷静了下来。 “你说那周家今日本是来找二弟兴师问罪的？”蒋氏忽然问道。 “应该是的，那周家小姐跟我们见面的时候，有专门问了山青的事情，恐怕原本的目的就是此，不然哪有这么巧，正好跟咱们的船相遇。” “那你看周家小姐的为人如何？”蒋氏又是问道。 “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姑娘。”李彦很是中肯地评价道。 蒋氏闻言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这周家也是奇怪，几个男丁都是资质平庸，倒是姑娘家都不错，那大小姐咱们早有耳闻，小小年纪就开始帮家里打理生意，听闻还有个二小姐，今年刚刚及笄，虽没她姐姐那般精明能干，也是知书达理，上门求亲的人也是甚多。” “我估摸着是周家太太太过宠溺儿子，就说那个害的咱们梅梅儿落水的小子，听说是周家老爷和太太的老来子，周家太太四十岁怀的这个儿子，当时她的长孙都已经四岁了，这叔叔比侄子的年纪还要小，也是荒唐不过。”李彦对周家的事也多少有些听闻，这会儿只当是趣事拿出来说。 “那也难怪养成那般骄纵性子，慈母多败儿。”蒋氏淡淡说道，右手又不禁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心想着自己要是生了儿子，绝对不能惯着他，男孩子就是要好好磨砺才能成才。 “这金镯子……等言之给周家下聘的时候，再当聘礼还回去吧。” 蒋氏并不想拿周家的东西，思忖了片刻，就想到了这么个办法，也算是不伤了周家的面子。 “山青那边，也收了周家姑娘的一个金锁。”李彦又提了一嘴。 “不还了！山青都病成这样了，周家还不该付点医药费啊！” 蒋氏没好气的说道，想着山青以后还得请师傅教功夫，这就又是一项花销，都说穷文富武，这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她此刻都觉得，山青娘留下的那一百两恐怕都不够用了。 第三十二章 醒来 李老娘中午睡了午觉，睡醒之后听说儿子孙女儿回来了，心中还有些不满，同身旁的林婆子抱怨道：“这些不肖子孙，回来了都不知道同我老人家说一声。” “太太您别怪大爷了，他们也是真没顾得过来。”林婆子立马为李彦解释道。 “怎么顾不过来？出了什么事儿啦？”李老娘还算敏锐，立即追问道。 “好像是山青少爷病了，听说是被蒋举人抱着回来的，一回来就去请了崔大夫。” “这早晨出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呢，怎么回来就病了？”李老娘狐疑地说道。 “要不找大爷过来问问？”林婆子提议道。 李老娘摇摇头，“还是算了，那边要照顾孩子，这会儿肯定忙，等晚饭的时候我再问吧。” “对了，丫头片子没什么事儿吧？”李老娘忽然又问道。 林婆子立即笑着回道：“小姐没事儿，我看她跟着大爷一起回来的，活蹦乱跳的。” 李老娘明显松了口气，随后又撇撇嘴道：“丫头片子就是皮实，我想想她也没事儿。” 林婆子听着李老娘口是心非的话，又是乐了，“太太您嘴上说着不疼小姐，心里面还是记挂着小姐的，可您当着她的面咋就不说呢。” “谁记挂她了，我是怕她生病了，还要花家里的钱给她请大夫看病，山青那可是有亲爹的，也不需要咱家花费，丫头片子可不一样了，生病了还不是得老娘我花钱。”李老娘依旧嘴硬地说道。 林婆子笑笑，也没再说什么了。 “晚上让裘嫂子炖碗燕窝，给山青送过去，我看他那小身板，就像个病秧子，得让他赶紧养好身子，可不能传染给咱家人。”李老娘想了想，又对林婆子吩咐道。 林婆子笑着应了，心想着自家这太太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蒋山青那边，吃了蒋言之抓回来的药，总算是醒了过来，但脑袋还有些不清醒，他一睁眼就看到在自己床边趴着睡的李梅儿，眼中流露出一抹迷茫。 自己刚才真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啊，梦里他回到了现代的家里，父亲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母亲在厨房里忙活。 等饭菜都端上了桌，母亲就催促着他们父子俩赶紧吃饭，父亲总是喊着等我看完了这一点，他则是忙着喊队友上分，说要玩完了这一局。 母亲总会气急败坏地揪着他们父子的耳朵，大骂不想吃就别吃了，他们父子俩便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到餐桌边，一边听母亲唠叨，一边漫不经心地扒饭。 多么平凡却又幸福的日常啊，可他却永远都回不去了。 蒋山青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但他却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有哭过，他总奢望着哪一天他忽然就回去了，可奢望总归是奢望，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他一直将自己当做旁观者，不愿融入这个世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想要一死了之。 就像今日的落水，在那一刹那，他希望自己就那样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也就不会再那般煎熬。 可看到身边那个紧紧抓着自己的小丫头，又觉得应该救一救她，她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那样渴望活着，活的又那样朝气蓬勃，像一朵永远向着太阳的向日葵，她要是又一次的死了，一定会难过的不行吧。 蒋山青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床边的李梅儿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了他的目光，她立即激动地叫了一声。 “山青哥哥，你醒啦！” 李梅儿这一喊出声，蒋氏和蒋言之也立即来到了床边，他们都在等着蒋山青醒过来，这会儿人终于醒了，也都松了口气。 蒋氏拿掉蒋山青额头上的帕子，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微笑着说道：“没那么烫了，再吃一两服药估计就能退烧了。” “山青，你觉得怎么样？”蒋言之看着蒋山青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义父，我没事。”蒋山青面前扯出一抹笑，有些虚弱地回道。 “山青哥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李梅儿又哭又笑的，拉着蒋言之的手说道。 “放心，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蒋山青有些无语，觉得这丫头真是不会说话。 “梅梅，别瞎说，你山青哥哥福大命大着呢。”蒋氏怕闺女儿又瞎说，连忙插嘴道。 “山青哥哥，你饿不饿，祖母让厨房熬了燕窝粥，我去给你端来。”李梅儿吐了吐舌头，又是叽叽喳喳起来。 蒋山青刚想说，他才不要吃燕子的口水，可看小丫头那关切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拒绝，只能装死不说话。 “先喝点清汤吧，大夫说要把元气补起来。”蒋氏在一旁说道，算是解了蒋山青的围。 蒋山青醒过来了，众人的心便也都放下了。他吃了点东西，又喝了一碗汤药，便又沉沉睡着了。待他熟睡了，众人才退了出去。 “大姐，山青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再过来看山青，他就拜托你照顾了。”蒋言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准备跟蒋氏告辞。 “吃了饭再走吧，你也累了一天了。”蒋氏拿出帕子擦了擦蒋言之额头上的汗，有些心疼地说道。 “不了，父亲母亲还在家等我呢，回去晚了他们要担心。”蒋言之记挂着家人，便婉拒道。 “那行，你路上小心些，山青这边我会照顾好的，你不必挂心。”蒋氏说完，便亲自送了蒋言之出门。 待蒋言之离开，林婆子就来了蒋氏这里，与他们夫妻问道：“大爷，大奶奶，太太让我来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过去吃饭，她好让厨房准备起来。” 夫妻两人一直都在忙蒋山青的事儿，都快忘了李老娘了，这会儿自是连忙应道：“我和相公换身衣服，就带着梅儿过去。” 第三十三章 学功夫 李老娘看到蒋氏他们过来的时候，倒是没像平日里那样板着脸，语气还算温和地问道：“山青那小子怎么样了？” “让娘您挂心了，刚刚已经醒过来了，烧也退了一些，再吃几服药应该就能好了。”蒋氏笑着回道。 李老娘点点头，忍不住感慨道，“山青这身子骨不行啊，我看他爹不是挺健壮的吗，看来是随了他亲娘。” 希望这小子不会跟他娘一样是个短命鬼，不然她老人家这投资可就亏了，李老娘在心中暗暗腹诽。 这话蒋氏没法接，只能讪讪笑了笑，倒是李彦在一旁插嘴道：“娘，大夫说山青要打熬筋骨，身体才能强健，估计得给他请个师傅教他功夫。” “谁请？”李老娘有些警惕地开口问道。 这请师傅可花费不小，蒋氏才给了她五十两，这要是请了师傅，可就剩不下多少了。 “言之说他会想办法的。”李彦可没李老娘想的多，只是随口提了一嘴。 听到是蒋言之去请人，李老娘就松了口气，笑着开口道：“这要是真请了师傅回来，阿彦你也可以跟着一起练吗，你这身子骨也不太行，以后还要考科举，没个好身体怎么行。” 李老娘向来秉承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自然要榨干这师傅的每一分价值。 “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一个小孩儿一起练啊，让梅梅儿跟山青一起练还差不多。”李彦有些无语，不赞同地说道。 李老娘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自家丫头片子身体壮，学点功夫防身，以后也不会被婆家欺负。 “别瞎说，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拳脚功夫。”蒋氏瞪了李彦一眼，觉得他竟出馊主意。 “娘，我要学，我要学，会功夫好威风的！”李梅儿兴奋地跳了起来，她想到自己前世因为生病早逝，觉得锻炼身体这件事刻不容缓啊。 “你别给我瞎凑热闹，你已经够不像个女孩子了，要是再学了功夫，小心以后找不着婆家。”蒋氏吓唬她说道。 “那我就不嫁人呗，一直陪着爹娘和祖母。”李梅儿一脸无所谓，笑嘻嘻地说道。 “那怎么行！”李老娘首先不同意了，丫头片子想一直赖在娘家，这可不行。 “哪有丫头不嫁人的，说出去让人笑话。”李老娘板着脸教训，说完又看向蒋氏，“让丫头片子跟着学几年，先练好了身体，等大一些，就不让她练了。” 婆婆发话了，蒋氏也不好反驳，只能先点头应了，她当然也知道李老娘的心思，就是想占个便宜，不过转念想想，要是真能强身健体，也算是件好事。 今儿过节，李家厨房准备的菜肴比平日里丰盛了许多，若是搁在以前，李梅儿一定会垂涎三尺，但她中午刚在周家吃了一顿大餐，这会儿对着自家那普通的饭菜，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蒋氏看闺女儿没动几筷子，以为她不舒服，立即关切问道：“梅梅儿，怎么不吃菜，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梅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娘，今儿中午周家请了我们吃席，您是不知道，那桌上的菜肴可好了，有百味楼的八珍鸭子，还有蟹粉狮子头，那狮子头，别提多美味了！”李梅儿说着，就是一付回味的模样。 “周家？你们不是去看龙舟赛了吗，怎么又去周家啦？”李老娘一听，就立即追问道。 “娘，就是碰巧遇上了，周家也去看了龙舟赛，他们与我岳母家马上就是亲家了，便请了我们去他们船上做客。”李彦也没跟李老娘说李梅儿和蒋山青落水的事儿，怕她老人家担心。 “啧啧，那周家可真是财大气粗，百味楼的席面啊，那得好几两银子吧。”李老娘忍不住感叹，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羡慕，这样的好事儿怎么没让她老人家遇上啊，早知道就跟着一起去了。 儿子和丫头片子也是没孝心，就不知道给她老人家带点回来，她还没吃过百味楼的蟹粉狮子头呢。 李梅儿看李老娘一脸惋惜的模样，大言不惭地开口道：“祖母，百味楼的席面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以后赚了钱，咱们每天去百味楼吃饭，就把那儿当咱家的饭堂。” “梅梅儿有这孝心就够了。”李彦十分欣慰地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要真有那么一天，我老人家做梦都能笑醒。” 李老娘显然不把李梅儿的话当回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神灼灼地盯着她问道，“对了，周家人可给你见面礼了，是什么东西？” 李梅儿没吭声，只看了眼身旁的李彦，然后低头扒饭。 “我问你话呢，怎么哑巴啦？”李老娘拔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娘，梅梅儿把东西给我了，就是一个金镯子。”李彦立即帮女儿解围。 “拿来，老娘帮你保管，你们小年轻存不住东西。” 李老娘一听是金镯子，饭也不吃了，摊手就问李彦要东西，金子啊，周家可真是财大气粗，第一次见面就给这么贵重的东西。 李彦有些为难，“娘，我们自己收着就行了……” 李老娘闻言瞪了李彦一眼，“咋的，你还不信老娘我啊，我要你们东西，都是帮你们存着的，以后你们买房买地，还不是要我出钱。” “娘，镯子我收起来了，周家姑娘虽然和我二弟订了亲，但她终归还没过门，我们不能收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打算着等二弟下聘的时候在送回去的。”蒋氏看李老娘咄咄逼人的模样，立即帮丈夫解围。 李老娘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傻啊，人家既然送了，那就是不在乎这点东西，周家可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富户，一个两个金镯子还能看在眼里，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我给梅梅儿收着，以后给她当嫁妆。” 蒋氏不说话，反正东西在她这儿，她不拿出来李老娘也没辙。 第三十四章 礼物 最终李老娘还是没从媳妇儿那里要来金镯子，气的她饭都没吃完，就黑着一张脸回房了。 蒋氏倒是无所谓，反正婆婆向来看她不顺眼，也不怕多一件让她不顺心的事儿，而且自己现在还怀着身孕，婆婆再怎么生气也不会真对她怎样。 五月节过完之后就算是真正入了夏，蒋山青吃完了崔大夫开的药，身体终于是好了起来。 他病的这些日子，蒋言之每天都过来看他，虽待的时间不久，但蒋山青也是肉眼可见的开朗了许多。 五月下旬的一天，蒋言之又到了李家，这次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的物什。 李梅儿看到蒋言之手里的东西，十分好奇，跟在他身后追问：“大舅，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给我看看呗。” 蒋言之却是把东西往背后一藏，神秘兮兮地笑道：“这是我送给山青的生辰礼物，你记得替我保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生辰？今天是山青哥哥的生辰吗？”李梅儿面带惊讶，蒋山青怎么都没跟她提过这事儿。 “那倒不是。”蒋言之摇摇头，“山青的生辰是五月三十，只是我过几日就要到县城去，你二舅马上就要参加院试，这是他的大事，我要趁着开考前多指点一下他，若是能考中个禀生，对他以后的的科考也是大有好处。” 李梅儿这才想起二哥今年参加了童生试，四月的时候已经过了前面的县试和府试，只要再过最后一关院试，就能成为有功名的秀才了。 “二舅一定能考中禀生的！” 李梅儿十分笃定地说道，她记得前世的时候，二舅就一直县学读书，好像就是禀生，只是在她死之前，二舅都没考上举人，倒是不像大舅，一直在科举路上十分顺利。 “梅梅儿说能考中，那就一定能考中的。”蒋言之摸了摸李梅儿的脑袋，欣慰笑道。 “山青哥哥在房里看书呢，大舅您要偷偷过去吗？”李梅儿以为蒋言之要给蒋山青一个惊喜，便跃跃欲试地想要一起。 “他又在看书，不是让他有空就多在外面活动活动的吗，老是窝在房里，身体怎么能强健。”蒋言之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早就跟他说了，可山青哥哥懒的很，就喜欢待在房里看书，怎么拉都拉不出来。”李梅儿十分郁闷地道。 看来这小子以后也是个读书种子，不过他娘小时候也爱看书，学问比他还要好的多，若不是后来…… 蒋言之想到蒋山青的亲娘，面上又是浮上一抹怅然，他轻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拉着李梅儿就往蒋山青的房间走。 蒋山青这会儿在屋中认真地翻着一本游记，他从前就是一个宅男，休息日就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到了这里以后，游戏没的打了，只能看书解闷，原身的亲娘还在的时候，看他聪明早慧，早早就教了他识字，后来蒋言之也教过他一些，所以基本的字他都已经认全了，看一些浅显的书籍完全没有问题，他手上这本游记也是从蒋言之那里借来的，有时间他就会抽空看一些，已是快要把一本看完了。 蒋言之和李梅儿进来的时候他正看得入神，加之两人都是蹑手蹑脚，他并没有发现，等人到了近前，他才听到动静，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义父。”蒋山青微微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出声叫道。 待看到蒋言之身后捂嘴偷笑的李梅儿，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山青，我不是告诉你不要老是待在屋里的吗，你该多跟梅梅儿一起出去玩的。”蒋言之神情颇为无奈地说道。 跟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玩的，蒋山青在心中腹诽，面上却只是笑笑，乖巧应道：“义父，我知道了。” 蒋言之无法，这孩子每次都是这样，当面答应的好好的，他一离开，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他也没再说什么，将手中的东西递到蒋山青面前，“打开来看看吧。” 蒋山青接过，打开上面包裹着的白布，一张木质的小弓就露了出来。他疑惑地抬头，不知义父送他弓做什么。 “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有事要去县城，便送你这张弓，提前贺你的生辰。”蒋言之笑着说道。 生辰？蒋山青差点就要忘了这件事了，看着手中的小弓，情绪有些复杂。 “谢谢义父，我很喜欢。”蒋山青捏着弓，诚心道谢，如今会将他生辰放在心上的人，也只有蒋言之了吧。 “大舅，山青哥哥不会拉弓啊，您送他这弓，不是有些浪费了吗。”李梅儿看着蒋山青的小身板，忽然在一旁开口道。 “下月初，就会有教功夫的师傅过来了，到时候，这弓就能派上用场了。”蒋言之笑着说道。 他已是托县城的好友请了一个师傅，据说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原先是在镖局做镖师的，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渐渐大不如前，便辞了镖师的工作，在家修养。 好友曾经托他送过一次镖，知晓他此刻并没什么营生，便想请他帮忙。今次他去县城，也是为了亲自去看看那个师傅，若是觉得没问题，便将他请到家中。 蒋山青闻言，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十分不情愿地问道：“义父，我一定要习武吗？” 他实在是不想做这等苦差事，从前他妈就老是逼着他出去运动，没想到到了古代还这样。 蒋言之严肃地点了点头，“山青，你要知道，义父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义父不奢望你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只要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就足矣。” “山青哥哥，练武多有趣的事儿啊，我听说练武的人都是高高壮壮的，难道你不想长高吗？”李梅儿知道蒋山青很在意自己的身高，在一旁激将道。 蒋山青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纠结，片刻之后，才有些颓丧地点头应道：“好吧，我都听义父的。” 第三十五章 生辰 蒋言之这一次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等他离开之后，李梅儿就问蒋山青，“山青哥哥，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蒋山青瞥了她一眼，幽幽说道：“我希望你少来烦我，特别是我在看书的时候。” 李梅儿被噎了个半死，不过自从蒋山青上次救了她之后，她就很少再跟他拌嘴了，无视他的冷脸，继续说道：“我送你几支箭好不好，你现在弓有了，不正好缺箭吗。” “不好！”蒋山青黑着脸，他一点也不想练箭好吗！这死丫头到底会不会看脸色。 李梅儿看他这模样，心里暗笑：呵呵，扳回一城，让你老是欺负我！ 蒋山青生辰那一日，李梅儿早早就起来了，蒋氏刚给她穿好衣服，她就小跑到了蒋山青的房间，门都没敲，就直接冲了进去。 蒋山青正在穿衣服呢，看她这样横冲直撞地进来，脸就黑了，这丫头，哪里有点女孩子样，不都说古代女子礼教大如天，他这是遇了个假古人？ “山青哥哥，生辰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李梅儿气还没喘匀呢，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香包，递到蒋山青面前。 蒋山青接过香包，看着上面还算精致的刺绣，很是怀疑地看着李梅儿问道：“这是你做的？” 李梅儿点点头，小声说道：“为了做这个，我可是费了老劲儿了，我偷偷从娘那里拿了些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为了不让她发现，每天都是躲起来偷偷做的，毕竟我这辈子还没学过针线呢，要是让她发现就不好解释了。” 蒋山青心中略微有些感动，但面上却还是那付高冷的模样，随手把香包放进衣袖里，“没想到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吗，谢谢了。”只要不是真的送他箭，什么都好说。李梅儿难得被蒋山青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我也是好久没做了，有些手生了，不然肯定能做的更好。” “这已经挺好的了，以后别做了，等你大一点再说。”蒋山青的目光瞟到李梅儿手指上几个细小的伤口，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李梅儿似是也有察觉，将手藏到身后，低头看着脚尖说道：“没事儿的，做绣活这种事情，就是要从小练起的，我娘就是三四岁开始拿针线了，不然他现在手艺也不会这样好，我们一家人的衣服基本都是她做的。”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反正别做了。”蒋山青板着脸说道。 李梅儿只是笑，并不应承。 蒋山青暗骂了句什么，就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交到李梅儿手上。 “这是……周家姐姐送你的金锁。”李梅儿看着手中金灿灿，沉甸甸的物什说道。 “放在我这儿也没用，就当做投资你的生意吧。”蒋山青无所谓地说道。 李梅儿这回也没拒绝，笑眯眯地道：“那就先放在我这儿，等以后我赚了钱，还你更好的。” 蒋山青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堂堂男子汉，哪里有花女人钱的道理。 “梅儿，山青，快过来吃饭！”两人正说着话呢，蒋氏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 “娘叫我们呢，她知晓今日是你生辰，一定做了许多好吃的，咱们快走！去晚了就凉了。”李梅儿立即拉上蒋山青，一边说一边往外头跑。 蒋氏确实是亲自下厨给蒋山青做了长寿面，长寿面看上去简单，其实不简单，只那一根面一碗，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不过蒋氏做长寿面也是做惯的，以往李梅儿和李彦的生辰，都是她亲手做的长寿面。 蒋氏将面端到蒋山青的面前，笑着说道：“尝尝你姑姑的手艺，我知晓你不喜荤腥，这做面的高汤也都是素高汤。” “山青哥哥，你一定要一根面吃完哦，中途不能咬断，不然就不吉利了。”李梅儿在一旁笑着提醒道。 “梅儿，别捣乱，这长寿面就是图个好意头，没那么多讲究。”李彦怕蒋山青有负担，立即在一旁补充道。 李梅儿想想也是，自己前世每次都是努力不咬断地吃完一根，可到头来还不是早早死了，这东西不能作数啊。 “谢谢姑姑。”蒋山青没搭理李梅儿，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还真一口气不断地把一碗面都吃完了。 蒋氏和李彦在一旁憋着笑，等蒋山青吃完了，蒋氏才拿出一双鞋子，交到蒋山青手上说道：“姑母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给你做了双鞋，你试试合不合脚。” 蒋山青二话没说就脱了脚上的鞋子，换上了新鞋，穿上之后走了几步，才抬头看向蒋氏，“谢谢姑姑，鞋子正合适。” “你喜欢就好，以后你的衣服鞋袜，姑姑都给你做。”蒋氏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 李彦也拿出一支毛笔，递给蒋山青说道：“我听说你喜欢看书，你如今也四岁了，再过不久估摸着就要开蒙了，这支毛笔虽不是很贵重，但给初学者用也是很合适的，今日就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你了。” 蒋山青接过毛笔，微微一躬身，语气诚恳致谢，“谢谢姑父，这支毛笔，我一定会好好用的。” “你有如此向学之心，实为难得。”李彦赞许道，他很喜欢蒋山青这孩子，觉得他年纪小小就用功上进，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行了，山青才四岁呢，读书还早了些，这年纪正应该是好好玩的时候，你可别给他压力。”蒋氏嗔了李彦一眼，不赞同地说道。 李彦立即赔笑，连连应是，几人吃过早饭，李彦去了学堂，蒋氏则是领着两个孩子去给李老娘请安。 李老娘也知道今日是蒋山青的生辰，李梅儿前几日在她这儿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若是不知道还好说，这知道了，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一点不表示。 所以李梅儿几人过来请安的时候，李老娘就让林婆子拿了一盒点心出来。 第三十六章 省油钱得来的金龟婿 “今儿你生辰，这盒点心是观味居新出的核桃糕，你拿去尝尝吧。”李老娘面上古波无惊的，心里面却是肉疼的紧。 李梅儿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李老娘今日竟如此大方，她平日里可都是把这种好点心锁在柜子里的，难得才会拿出一块给他们，今天送了一整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蒋山青起身谢了李老娘，面无表情地接过了点心，其实他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可看到旁边丫头那垂涎的目光，决定一会儿馋馋她。 “对了，老大媳妇儿，有件事儿跟你说一下，琦哥儿今年入学，想入咱们李家的族学，我已经跟族长提过了，他那里也同意了，只是董家离着族学远了些，我就想着中午的时候就让琦哥儿来咱们这儿吃饭。” 李老娘早几日就想跟蒋氏说这事儿，只是蒋山青的病一直没好，蒋氏忙得很，她也没顾上，这会儿才想起来知会她。 蒋氏闻言微微有些惊讶，开口问道：“我还以为董姐夫会自己亲自教导琦哥儿呢。” 毕竟董良辰可是举人，李家的族学虽然也不错，但里头的先生不一定有董良辰学问高呢。 “良辰这不是要专心备考科举吗，而且你妹妹说他虽然读书不错，教人却不怎么在行，给琦哥儿开蒙还可以，真正要仔细的教，就不太行了。” 李老娘本来也不想琦哥儿入李家族学的，毕竟是外姓人，想入族学还得她老人家去卖面子，可女儿求过来了，她也不好不答应。 蒋氏想想也是，就比如她相公，虽然学问不是挺好，但教书还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让族学请去当先生。 “琦哥儿能来也挺好的，正好给梅梅儿和山青做个伴儿，琦哥儿年纪大些，正好管管这俩孩子。”蒋氏笑着说道。 “那琦表哥是不是能教我识字了？”李梅儿很兴奋地问道，终于不用继续装文盲了。 “丫头片子别去烦你表哥，他如今跟你不一样了，平日里读书就挺累的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教你认字。”李老娘怕自家丫头片子影响了外孙读书，连忙叮嘱道。 “我很聪明的，不会浪费表哥多少时间的。”李梅儿不满地嘟囔道。 “梅梅儿也想读书了吗，那娘有空教你，不用去麻烦琦表哥。”蒋氏很满意李梅儿的上进心，笑着说道。 “丫头片子认那么多字做什么，还是早些开始教针线，学会了做做衣裳绣品，又能贴补家用，以后也好说婆家。” 李老娘向来尊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老人家自己便大字不识几个，觉得女孩子读书识字没什么用，不如女工厨艺这些来的实在。 李梅儿心中鄙夷，觉得祖母实在是目光短浅，这要是学了读书识字，就是刺绣都比那些不识字的精美些，毕竟图样子可不是谁都能画的。 “娘，相公就是秀才，梅梅儿的大舅又是举人，他们以后肯定还会在科举上更进一步，梅梅儿若是大字不识一个，也损了他们的面子不是。” 蒋氏自然不想女儿做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她小时候家里那么困难，爹娘都让她跟着弟弟学了几年，虽不是什么才女，但起码不做睁眼瞎，如今他们家光景也不算差，怎么能不让闺女念书呢。 李老娘想想也是，便勉为其难地答应道：“那多少认些字就得了，咱们家毕竟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没有给女孩子出钱读书的先例。” 李老娘最在意的是要不要花钱，如果李梅儿能自学成才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老娘又与蒋氏说了会儿家中的琐事，见她面露疲惫，就让她回去休息了，等人走了，她才有些肉疼地说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只给半包点心的，我看山青那小子好像不怎么喜欢吃点心的样子。” “小姐喜欢吃啊，山青少爷跟小姐关系好，那包点心估计最后都得落在小姐肚子里。”林婆子笑眯眯地说道。 李老娘想想也是，自家丫头那馋样，肯定得跟山青小子要，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丫头，吃了就吃了吧。 “也还好族长太太给了回礼，不然我还真不知道送什么生辰礼给那小子。” 李老娘沾沾自喜，没花自己一文铜钱，就树立了一个好长辈的形象，也就她老人家精明。 “那族长太太给回礼也是应该的，毕竟姑奶奶送的礼可是不轻。”林婆子附和道。 “她送的那些东西不用花钱，也是别人送她的，就是上次青青说的良辰那个卖南北货的朋友，他想让良辰帮忙引荐县里的县丞，那县丞不是跟良辰一介的举人吗，两人关系还不错。那人送了重礼，东西可不止那些。”李老娘觉得自家女婿有本事，很是洋洋得意的说道。 “还是姑爷有本事，咱们姑奶奶当真是有福气之人，也是太太您眼光好，当年一眼就相中了姑爷。”林婆子不动声色地拍了李老娘一记马屁。 李老娘乐的见眉不见眼，继续自我吹嘘，“那是！当年那么多人上门说媒，董家也不是条件最好的，可我就觉得良辰将来一定有出息！老头子那时还跟我对着干，一定要选隔壁家的小子，要不是我坚决不松口，青青现在能过这样的好日子？老头子要是还活着，我一定得好好臊矂他，看隔壁媳妇儿过的什么日子，咱家青青过的又是啥日子！” 其实李老娘当年之所以会选了董家，是因为他们家在镇上开了油铺，当年吃油可贵，李老娘为了有免费的油吃，就拍板把姑娘许给了董良辰。 林婆子是知道这些内情的，可她自然不会拆穿李老娘，只在一旁哄着，心里忍不住感叹老太太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为了省下买油的银子，倒是给自家找了个金龟婿。 第三十七章 蒋家老二 六月初，蒋言之从县城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蒋家老二蒋佑之，他这次不仅通过了院试，且考中了一等禀生。 蒋家二老高兴的不行，亲自去码头接了两个儿子。 徐氏看着明显瘦了许多的蒋佑之，忍不住就落了泪，拉着他的手哽咽道：“黑了，瘦了，在外头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蒋佑之今年十二岁，生的浓眉大眼，虽没有蒋言之的俊逸，却也是好相貌，他咧嘴笑了笑，立即出声安慰，“娘，我这是抽条了，才显得瘦了些，您没觉得我长高了许多吗，再过两年，我铁定能赶上大哥。” 徐氏被蒋佑之这模样逗乐了，轻拍了他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笑，“你这小子，还是这么没正行，你什么时候能有你大哥的三分稳重，娘也不必为你操心了。” “爹，娘，这位是我给山青请的师傅，刘大力，刘师傅。” 蒋言之此时已是把行李都从船上拿了下来，领着一个壮汉过来，对蒋家二老介绍道。 蒋言之去县城之前跟蒋家二老提过要给蒋山青请功夫师傅的事儿，所以这会儿两人见着人也不惊讶，蒋氏更是立即客气说道：“刘师傅好，以后我家山青就麻烦您了。” “太太客气了，我一定会用心教小少爷的。”刘大牛瓮声瓮气地回道。 他是个模样憨厚的汉子，大概四十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些行伍之气，很容易让人看出他曾经参过军。 蒋言之一开始来请他的时候，他其实有些不情愿，毕竟他在鄞县待惯了，并不想来章水镇这小地方，但对方开的仪俸实在是太丰厚了，他想着赚了这笔钱就可以回老家安心养老，也便同意了过来。 此刻刘大年观察着蒋家一家人，并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富贵人家，竟是为了一个小儿如此舍得，不过想着这家两个儿子都是有功名的人，便也不敢有所轻慢。 “好了，咱们快回家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聊，福子顺子这一路舟车劳顿，应该都累了。”蒋忠恒看徐氏又要拉着大儿子说话，连忙开口道。 一家人这才上了牛车，往家里赶去。 等回了家，蒋言之将刘大牛安顿好，便同家人去祭拜了先祖，把蒋佑之考中秀才的消息告诉他们。 蒋言之的爷爷奶奶在他小时候都去世了，可他们兄弟两人都十分敬重老爷子，因为可以说是蒋老爷子，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蒋家原先只是农户人家，好几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到了蒋老爷子这辈，好不容易积攒出了二三十亩田地，在乡下也算是殷实人家，蒋老爷子是个有远见的，让两个孙子从小就进了私塾念书。 也是他老蒋家要转运，两个孙子都是读书的料子，等蒋言之考中禀生之后，家里的光景就越发好了起来，一家人为了方便两个孩子继续求学，就从乡下搬到了镇上来住。 他们如今住的宅子，还是卖了家中二十亩良田，才凑够银子买的，如今家中只余十几亩中田，托给乡下亲戚打理，每年除了清明回乡祭祖，他们几乎都不回去了。 “祖宗保佑，福子也考中了秀才，咱们家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兴旺的。”蒋忠恒给祖先上完了香，忍不住感慨道。 “爹，我和哥以后一定都能考中进士，您跟娘就等着享我们的清福吧。”蒋佑之在一旁笑着说道。 “你哥我倒是不担心的，他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可你这小子，从小就没定性，书看到一半就能跑出去玩，要不是你小子还有几分机灵，我看这秀才你都未必能考得上。”蒋忠恒并不怎么看好自家小儿子，出言打击道。 蒋佑之性子豁达，倒也不在意老爹的话，笑嘻嘻地说道：“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二哥那么厉害，我到时候靠他就行了。” “说你小子没志气，还真没志气，万事都要靠自己，靠你二哥怎么成。”蒋忠恒看小儿子那没正行的样，吹胡子瞪眼道。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别吵了，饭菜都准备好了，赶紧去吃饭。” 徐氏看父子俩拌嘴，立即上前拉了儿子，笑着往前厅去了。 蒋佑之这次去县城考试，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许久没吃家里的饭菜，一气就吃了两大碗白饭，吃完又让徐氏添了一碗。 “还是家里的饭菜合胃口啊，在外头有时候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蒋佑之端着第三碗饭，忍不住感慨道。 徐氏闻言十分心疼小儿子，连忙给他碗里夹了好几块肉，“那就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扣肉，娘以后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一家人吃完了饭，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蒋佑之知道家里最近多了个孩子，便忍不住问道：“娘，二哥的那个孩子呢，怎么不在家里？” 蒋家二老闻言都看向了蒋言之，并没有回答。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好好读书。”蒋言之不想弟弟掺和这事儿，敷衍着说道。 “我怎么能不管呢，我也是蒋家人吧，哥你这是把我排除在外啊。”蒋佑之急了，不满地说道。 “行了，我来说，孩子放到你大姐家去了，暂时就养在李家，你二哥不是马上要成亲了吗，养在家里也不方便。”徐氏出来打了圆场，与蒋佑之说道。 “那大姐她婆婆能同意吗？那老太太可难缠。”蒋佑之皱着眉问道。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管好自己就行了。”蒋言之又是没好气地说道。 “那不行，万一我侄子在李家受了委屈怎么办。” 蒋佑之说着就看向蒋言之，“哥，我明天跟你一起去李家，见见我那小侄子，顺便也看看梅梅儿，我好久都没见着她了，还真有些想她。” 蒋言之有些头疼，立即拒绝道：“不行，你去了尽给我惹事儿，上次你把李家菜园子糟蹋的事儿我可还没忘呢，小心这次去了让老太太给你打出来！” 蒋佑之不以为然，“哥您放心，我这次一定不惹事儿，而且我现在是秀才了，李老太太怎么着也得给我几分面子。” 第三十八章 混世魔王 蒋佑之最终还是跟着蒋言之一起去了李家，毕竟他确实有些日子没见蒋氏和李梅儿了，蒋言之想着有自己在，应该闹不出什么事儿。 蒋言之一大早就带着蒋佑之和刘大牛出发，因着他出发之前就跟蒋氏打过招呼，蒋氏也知晓他们今日要来。 几人刚到了门口，蒋氏就带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出来迎了。 “小舅舅！”李梅儿看到蒋佑之，十分惊喜，小跑着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蒋佑之把李梅儿抱起来，顺手掂了掂说道：“梅梅儿胖了不少啊，你可得好吃点了，不然以后变成个小胖猪可就嫁不出去了。” 李梅儿气恼，小拳头捶了蒋佑之一下，不满说道：“小舅舅你瞎说，我才没有胖呢，我就是脸上肉多。” 哪个女孩子都不愿意别人说她胖，就算她现在三岁也不行。 蒋佑之顺手就掐了李梅儿的脸颊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确实肉挺多的，掐起来手感真不错。” 李梅儿要气炸了，小舅舅太可恶了，怎么可以掐一个淑女的脸蛋儿，亏她看见他还这么高兴呢，待会儿一定要让祖母教训他。 “好了，别跟梅梅儿胡闹，跟个孩子似的。”蒋言之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把李梅儿从蒋佑之手中解救了下来。 蒋佑之这会儿才看向了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蒋山青，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异，低声在蒋言之耳边说道：“哥，这就是那个孩子，我看着不太像你，难道像她娘，那她娘一定是个大美人。” 蒋言之瞪了蒋佑之一眼，便对蒋山青说道：“山青，过来见过你小叔叔。” “小叔叔好。”蒋山青上前，十分恭敬地开口问候。 “这孩子才四岁吧，看着可真老成，这点像二哥你。” 蒋佑之又是嘀咕了一句，然后便蹲下身，笑着与蒋山青说道，“你是叫山青是不是？我是你小叔叔，不过咱们年纪差的也不大，你叫我哥也行，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你，你跟叔说，叔帮你报仇。” “佑之！别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蒋言之气得不行，早知道就不带这臭小子来了，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你小子，怎么还是这么欠教训！”蒋氏也听到了蒋佑之的话，十分不客气地揪起了蒋佑之的耳朵，教训道。 蒋佑之立马求饶，“姐！姐！您快松手，我知道错了！”蒋佑之弓着身子，表情痛苦地连连求饶，他大姐下手可是真的重。 李梅儿在一旁幸灾乐祸，蹭到蒋山青身边小声道：“我这小舅舅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我外公外婆都可头疼了，可他就怕我娘，可能是我娘从小就没少揍他吧。” 蒋山青无语地看着还在被蒋氏揪耳朵的蒋佑之，心想着这不就是大号熊孩子吗，他本以为蒋家都是像义父这样稳重的人，没想到还有这样跳脱的。 跟着一起过来的刘大牛也是看得双眼瞪大，他见过的读书人可不少，个个都是斯文儒雅的模样，还没见过像蒋佑之这样不着调的，可想想他今年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也就觉得可以理解了。 这会儿毕竟还有外人在，蒋氏也不好教训蒋佑之太过，揪了一会儿就放过了他，领着众人就进了家里。 林婆子听到蒋家来人，就去门口看了一眼，等看到一行人中的蒋佑之，脸色变了变，立即往李老娘的屋里跑。 “太太，不好啦，蒋家二小子又来了！”林婆子一付大事不好的模样，冲着李老娘喊道。李老娘当即也是变了脸色，赶紧同林婆子吩咐道：“快！你跟船儿去给我守着菜地，绝对不能让那臭小子靠近。” “那……小池塘那边怎么办？”林婆子迟疑着问道。 李家院子里有个小池塘，里面养了些鲤鱼，鲫鱼，李老娘平日里都不怎么舍得吃，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让人捞上来一条烧着吃。 可这池塘鱼被蒋佑之偷偷祸害过好几回，有一次还带着年幼的董琦在院子里烤鱼，差点烧着院子，最后害董琦被李青青给胖揍了一顿。 李老娘脸色很不好看，想了想才恨恨道：“让阿春去！带上厨房的烧火棍，要是那小子敢动我的鱼，就打断他的腿！” “太太，这……会不会不太好啊，我听说那小子好像考中秀才了。”林婆子怕李老娘真把人腿给打断了，踌躇着说道。 李老娘也犹豫了，那小子已经有功名在身，不能随便打骂了啊，思忖了片刻，才又说道：“那就让裘嫂子吓他一吓就行了，也别真打。” 林婆子应了声，便连忙下去安排了，李老娘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心，想了想，便把房里易碎的那些个瓷器都收了起来。 她刚把东西都收好，蒋氏就带着人过来了。 “老太太，小子给您请安了，您看着比之前年轻了许多啊。”蒋佑之见着李老娘，便笑着问候道。 李老娘可没什么好脸色，轻轻“嗯”了一声，便开口道：“听说你已是有了秀才功名，那我以后也不把你当孩子瞧了，以前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我老人家就不计较了，以后你要是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老人家可是要去县学告状的。”李老娘决定吓唬吓唬这小子，以免他再祸害自己家。 “老太太，您放心，我已经洗心革面了，您别把我当成以前那个我，您的那些个菜地啊，池塘啊，我现在也看不上眼，我如今可是禀生了，每个月也有禀米可以领，为了像您赔罪，我特地给您带了观味居的点心做赔礼。”蒋佑之这般说着，就从带来的包袱中拿出了一包点心。 李老娘显然还有些不信，这蒋家混小子这么快就转性了，竟然还会给她送点心。等点心到了手里，确实是那观味居的，她才半信半疑地收下了。 第三十九章 贡生 看在点心的面儿上，李老娘的态度总算是和蔼了许多，冲着那蒋佑之微微一笑，“果然有了功名，人也跟过去不一样了，你也是难得来一趟，今儿就留下来一起吃午饭把。” “那我就谢谢老太太了。” 蒋佑之嘴甜，一会儿就哄的李老娘对他大有改观，差点就要留下他再吃一顿晚饭了，这对抠门的李老娘来说，可事后破天荒的事儿。 李梅儿在一旁看着，却觉得自家小舅舅不可能像看上去的这么老实，轻声在蒋山青耳边说道：“我感觉祖母高兴的太早了，总觉得小舅舅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这样说你小舅舅好吗？”蒋山青无语地看着李梅儿。 “你不了解我小舅舅，他一直觉得祖母对我娘不好，所以每次过来，少不得要让我祖母吃一次瘪。”李梅儿一付，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可最近你祖母也没怎么为难姑姑啊。”蒋山青又说道，他虽然对李老娘也没什么好感，但觉得她也没多坏。 “那是因为我娘怀孕了。”李梅儿嘟囔道，又看了眼一直面上带笑的蒋佑之，总觉得他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呢。 从李老娘那里出来，一行人就去了蒋氏屋里，蒋言之把刘大牛介绍给了蒋氏。 “大姐，这就是我请来的教山青功夫的师傅，以后他就住在我们家，每天上午过来教山青功夫。”蒋言之对蒋氏说道。 蒋氏与那刘大年寒暄了几句，就让蒋山青过来与他见礼。 蒋山青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习武，但知道木已成舟，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便只能乖乖给刘大牛行礼。 刘大牛打量了蒋山青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已经提前知道自己要教的孩子先天不足，可看到本人，还是觉得太过瘦弱了些，这样的小身板，真能的能受得住他的训练吗。 “蒋举人，我看小少爷的身体，根骨实在是有些积弱了，我怕他会受不住，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受伤……” 刘大牛有些为难地开口。想让蒋言之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刘师傅，您不必有顾虑，我也知晓练武不可能完全不受伤的，只要没有生命危险，您尽管放手去教，我让他练武的初衷，也是为了强健他的体魄。” 蒋言之早就做好了打算，为了蒋山青的未来，现在必须得让他吃点苦。 刘大牛得了保证，也就放心多了。 一旁的蒋山青却是心里苦啊，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日子有多悲催了。 “大舅，我可以跟着山青哥哥一起学吗？”李梅儿对练武也很是好奇，早就有和蒋山青一起练的打算了。 “梅儿，别瞎凑热闹！”蒋氏不满地训斥道，没想到这傻丫头还没放弃这打算呢，女孩子家家的，练什么武，弄的粗手粗脚的，哪里还有女孩子样儿。 “大姐，梅梅儿想学您就让她学呗，女孩子家也要有自保的能力吗，要不是我年纪大了，也想跟着一起学呢。”蒋佑之在一旁帮腔道。 “臭小子闭嘴，又没人欺负梅梅儿，她要自保力能做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蒋氏十分强势地说道。 李梅儿看她娘的态度，也知道没戏了，撇撇嘴，没说话了，心里想着娘不让她学，她就偷偷学呗。 蒋氏与刘大年约定好了每日教课的时间，刘大年就先告辞回蒋家了。 只剩下了自家人，蒋氏便问起了蒋佑之此次去县城考试的经过。 “我这次运气不错。”蒋佑之笑着说道：“院试的考题不久前我正好请教过先生，这才能得了一等禀生。” “你可不能每次都抱着这样的侥幸心思，功课上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去钻研。”蒋言之怕蒋佑之尝到了甜头，以后光走捷径，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蒋佑之无奈点点头，“二哥，这个我晓得的，只是你也知道我的水平，考中秀才还没什么问题，要往上再进一步，可就难了。” “你现在还小，只要静下心来好好念几年书，举人也不是不可能，莫要妄自菲薄。”蒋言之觉得自家弟弟还是很有潜力的，遂诚心鼓励道。 蒋佑之却不置可否，他读了这些年书，知道举人是一个坎儿，一百个读书人，十个能考中秀才，但能考中举人的，可能就只有一个，百里挑一的难度，他不觉得他能办到，毕竟像他哥这样的读书种子，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还是很少的。 “福子，你此次既然考中了禀生，可有想过考取贡生，进太学读书。”蒋言之想到了一事，看着蒋佑之问道。 蒋佑之闻言，立即摆手，“二哥，你别开玩笑了，就我这水平，哪里敢去考贡生，你也知道这贡生有多难，六年才取一个，我这水平，就是再读六年，也考不上啊。” “你都没去考过，怎就知考不上。” 蒋言之对自家弟弟这般没志气很是生气，他要不是当年考完秀才就直接考中了举人，肯定会试试考取贡生，那可是能去太学就读的资格，一般人哪里能有那样的机会。 “二弟，我看倒不用太过着急，小弟现在才刚考取了秀才，让他多在县学读几年书，若是以后考不中举人，再走贡生这条路也是可以的。” 蒋氏这些年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些科举里头的门道，知晓县学每年都会选拔一些年资较长的禀生入太学读书。 蒋言之也不想对自己的弟弟太过严苛，便点头说道：“我也不给你太多压力，只要求你在岁考当中保持一等前列，莫丢了禀生的头衔即可。” “放心吧，哥，我虽没你优秀，但禀生的名头我还是能保住。”县学每年禀生的名额是二十人，所有只要岁考在前二十，就可领禀生的禀膳，蒋佑之对这一点还是有些信心的。 第四十章 黑将军 蒋佑之在蒋氏房中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蒋氏早就跟李老娘打了招呼，今日请两个兄弟在自己房里吃饭。 蒋言之过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现成的熟食，蒋氏一大早就去厨房煨了鸡汤，这会儿便只让厨房炒几个素菜便能开饭了。 李彦知道今天两个小舅子都要过来，中午也从族学抽了空出来，陪他们一起吃饭。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董琦，他知晓蒋佑之来了，高兴的不行，去李老娘那里吃了饭，也溜到了蒋氏这里。 “阿琦长高了吗，不错不错！”蒋佑之这会儿正领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在院子里消食，看到董琦过来，也十分高兴，摸着他的圆脑袋，亲热地说道。 “福子哥，我听说你考中了禀生，你太厉害了，这么年轻就考中了秀才，我爹当年可是十八岁才中的秀才。” 董琦从小就跟在蒋佑之屁股后头玩儿，对他可以说是十分崇拜，知道他今次考中了秀才，更是佩服的不行。 “运气，运气，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蒋佑之被这一通马屁拍的很是舒爽，得意洋洋地笑道。 李梅儿坐在一边，看着董琦那狗腿的模样，很是幻灭地低声嘟囔，“原来阿琦哥哥小时候是个马屁精啊……” 亏得他长大之后还那么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李梅儿对五岁以前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很深，要不是重生了，她也不会知道印象中一直沉稳的表哥小时候是这个样子。 蒋山青则是瞥了董琦一眼，心中不屑，小屁孩儿就是小屁孩儿，总是喜欢跟比自己大的同性玩儿。 “听说你去了李家的族学，怎么样，还习惯吗？”蒋佑之对董琦的近况也知道一些，便笑着问道。 董琦微微皱了眉头，迟疑了一下才摇头道：“不太好，李靖那臭小子老是带着一群人欺负我！”董琦握紧着拳头，很是愤怒的模样。 “李靖？是李媛的哥哥？”李梅儿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会儿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 李媛是她的小伙伴，就住在他们家隔壁，比她大一岁，小时候她们经常在一起玩耍，而李靖是李媛的哥哥，今年九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经常欺负李媛，李媛每次被欺负了，都会找她娘告状，所以李梅儿经常会听到隔壁院李媛她娘揍李靖的动静。 “就是他，我刚去学堂那会儿，因为先生夸了我罚了他，他就把我恨上了，召集了一群他的狗腿子，总在下学的路上堵我，不过我也不傻，每天下学我都会等舅舅一起走，所以他也没找着机会揍我。”董琦恨恨地说着。 “那李靖也太过分了，我们去找四婶子，让她教训李靖。” 四婶子就是李靖和李媛的亲娘，她的公公是李老爹的堂兄，也就是李彦的堂伯祖父。两家因为住的***日里走动的也多，关系还算是不错。 蒋佑之却是抬手阻止了李梅儿，“小孩子之间的事，怎么能牵扯到大人，既然人家欺负你，咱们就得欺负回去。” 董琦顿时满眼星星地看着蒋佑之，希冀地问道：“福子哥，你要帮我揍李靖那小子吗？” “用武力制人那是下下策。”蒋佑之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手一挥，“走，哥带你们去看样东西。” 董琦立即屁颠屁颠地跟上。 李梅儿犹豫了一下，心中实在也是好奇的不行，就拉着蒋山青也跟了上去。 蒋山青本来不想去凑热闹的，但李梅儿拉着他不松手，他也只能跟着去了。 蒋佑之带着几人走过了几条街，来到了菜市口，这儿是平时李家买菜买肉的地方，地面上都是些污水和烂菜叶子，很是脏乱不堪。李梅儿怕弄脏了蒋氏给她做的新鞋子，停在巷口就没往前走，只是远远看着蒋佑之两人。 “小舅舅来这里做什么？”李梅儿面上有些嫌弃，也有些疑惑地自语道。 “一会儿不就知道了。”蒋山青不关心，他只想快点回去看书。 李梅儿等了大约一盏茶，就看到蒋佑之和董琦回来了。 蒋佑之身边还跟着一条黑色的大狗，那大狗很瘦，身上没多少肉，可骨架却很大，站着几乎快到蒋佑之的大腿，它的嘴微微咧开着，露出森白的牙齿。 李梅儿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蒋山青的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偷偷张望。 “梅梅儿不怕，这狗不咬人的。”蒋佑之见李梅儿害怕的模样，笑着开口说道。 李梅儿却是不信，这大狗看上去凶的很，怎么都不像不咬人的模样。 “小舅舅，你牵一条狗过来做什么？”李梅儿皱眉问道。 “给你家看门啊，这狗好啊，忠心又护主，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看门狗。”蒋佑之摸了摸大狗的脑袋，笑道。 大狗十分配合蒋佑之，抬起脑袋叫了一声，似是十分享受他的抚摸，舒服地眯起了眼。李梅儿看大狗这般听话模样，也没那么害怕了，上前一步问道：“小舅舅，这狗是你养的吗？” “算是吧，这是条流浪狗，一直都住在菜市口这边，它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喂他了，没想到才几年就长这么大了，我以前想把它带回家的，可娘死活不同意，说是我要是把它领回去，就打断我的腿，我也只好作罢，只每天抽出空来喂他，这次我去县城几个月，一直没喂它，它就变得这般瘦了。” 蒋佑之一边说着，一边又是怜惜地摸了摸大狗，语气中满是愧疚。 “那它叫什么名字？”李梅儿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走到大狗面前，好奇地问道。 “黑将军，我取的，是不是很威风？”蒋佑之咧嘴笑道，很是得意洋洋。 “小舅舅，我觉得娘不会同意咱家养这狗的，你也知道我祖母，怎么可能白白浪费钱去养只狗呢。”李梅儿觉得这狗能进他们家门的几率不大，摇着头说道。 “放心，我会说服外祖母的。”一旁的董琦忽然开口，一脸自信的模样。 第四十一章 打上门了 李梅儿觉得李老娘虽然很疼董琦，但她并不觉得董琦能说动李老娘养黑将军，不管什么事，只要牵涉到花银子，在李老娘那里总不是那么好说话。 “琦哥哥，你想用黑将军去对付李靖他们吗？”李梅儿已经猜到了蒋佑之的策略，看着董琦问道。 董琦嘿嘿笑了两声，一脸自信地说道：“那几个小子要是看到黑将军，一定吓得屁滚尿流，看他们以后还敢堵我。” “不会把人咬坏了吧？”李梅儿有些担忧地问道，她已经可以预见到李靖他们的悲惨下场了，只希望别真闯出祸来。 “不会的，就是吓唬吓唬他们，黑将军有分寸的。”蒋佑之在一旁保证道，显然十分相信黑将军。 “我看你们还是找条绳子牵一下，不然真要是咬伤了人，麻烦才多呢。”一直没说话的蒋山青忽然开口，好意提醒道。 他老妈以前也养过一条小京巴，他有时候会帮着遛狗，见过很多遛狗不牵绳，狗咬伤人的事情，狗毕竟不是人，在狗主人面前再听话的狗，遇到陌生人的刺激，也可能发起攻击。 “山青哥哥说的对，小舅舅，你还是找条绳子把黑将军牵起来吧。”李梅儿也在一旁附和道。 蒋佑之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听你们的。”说完他就去找了根绳子，暂时套在了黑将军的脖子上。 脖子被绳子套住，黑将军似乎很不舒服，摇着头想要挣脱，被蒋佑之拍了几下，就乖巧不动了。 蒋佑之和董琦直接牵着狗就去了族学，李梅儿本想跟着一起去的，可又怕蒋氏太久见不到她会担心，只能和蒋山青一起先回家去了。 蒋氏见就李梅儿和蒋山青回来，便皱眉问道：“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你小舅舅人呢？” “小舅舅跟琦哥哥一起去族学了。”李梅儿如实回道。 “那小子去族学做什么？”蒋氏狐疑开口。 蒋言之很了解这个弟弟，立即又问道：“那小子是不是又要惹事？” 李梅儿觉得在背后打小报告不好，便低着头不说话。 蒋言之以为李梅儿是人小说不清楚，便看向蒋山青，“山青，你知道小叔叔为什么去族学吗？” “小叔叔没说，应该就是去看看吧。”蒋山青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实情。 蒋言之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起身与蒋氏说道：“姐，我还是去看看，福子那小子，总是让人不放心。” “你去吧，我带着两个孩子先睡午觉。”蒋氏也觉得蒋言之去看一下比较妥当，便点头应道。 蒋言之走了，李梅儿只能期盼小舅舅不要真惹出什么事儿，不然铁定得被二舅舅打死。 不知过了多久，李梅儿睡得正香呢，就被外头的一阵吵吵嚷嚷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蒋氏并没有在身边，原本睡在另一头的蒋山青这会儿也不在。 她下了床，穿好鞋子，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才发现蒋山青正踮脚站在椅子上，趴在窗户上往外头看。 “山青哥哥，你看什么呢？”李梅儿小跑到蒋山青身边，仰着脑袋问他。 蒋山青将身子收回来，低头看着她回道：“外头好像出事了，姑姑刚刚就急匆匆地就出去了。” “出什么事儿了？难道是小舅舅他们……”李梅儿的瞌睡一下就没了，脑筋转的极快地问道。 “应该是的，我刚刚好像看到隔壁四婶子过来了。”蒋山青沉吟了片刻说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出去看看。”李梅儿赶紧拉了拉蒋山青的裤腿说道，神情焦急。 “我也想啊，可姑姑走的时候把门栓上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情况。”蒋山青有气无力地说道。 李梅儿也无语了，她娘竟然把门给栓了！李梅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半人高的窗框，试探着问道：“山青哥哥，你说我们能不能从窗户爬出去？” “腿太短了，容易摔伤。”蒋山青一脸郁闷地说道。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那怎么办啊！”李梅儿急的抓心挠肺的，十分想出去看看情况。 蒋山青想了想，便对李梅儿说道：“你去把床上的床单拿过来。 李梅儿还是很相信蒋山青的，二话不说，就小跑到床边，抱了床单回来。 蒋山青把床单弄成长条，绑在了李梅儿的腰上，然后让她站在凳子上。 “你从窗户爬出去，我在这头拉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蒋山青教李梅儿怎么做。 李梅儿点点头，攀着窗沿就往外头爬。蒋山青用力紧紧拽着床单，看着李梅儿的身体慢慢消失，很快就听到一声轻微的落地声。 “山青哥哥，我出来了！”李梅儿在窗外激动地叫到。 蒋山青微微松了口气，又说道：“你把床单解开，然后去前面开门。” 李梅儿立即照做，蒋山青拉回床单，把它铺回床上，这才跟李梅儿一起离开了房间。 前头大厅，这会儿已经闹成了一锅粥，李老娘正和一个同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妪，吵的不可开交。 “嫂子，你没凭没据的，凭什么说是我家的狗咬人，我们家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从没养过狗，你可别想讹我家！”李老娘叉着腰，战斗力十足地骂道。 “我们家虎子都说了，就是你们家董琦带着狗咬他的，你看看把我孙子咬的，要不是他跑得快，这屁股上不得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站在李老娘对面的老妪拉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将他转过身去，指着他破了两个大洞的裤子，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那男孩儿一边哭着，一边大喊：“就是董琦，他放狗咬我，娘，奶奶，你们要给我做主啊！” 这哭的凄惨的男孩儿自然就是李靖，他刚在董琦和蒋佑之手上吃了亏，这会儿就拉着自家老娘四婶子和奶奶二太太找李家兴师问罪来了。 第四十二章 兴师问罪 李老娘向来是个护短的老太太，她瞥了眼李靖的屁股蛋子，决定不管是不是他外孙做的，就要抵赖到底。 “虎子，你可别瞎说，这街坊邻居可都知道我家琦哥儿的，那是最乖巧懂事的，平日里从不惹事，可不像某些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弟妹，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有些人那就是面上看着乖巧，背地里还不知道怎样呢，我们家虎子可说了，当时可不止他一个人在场，族学里许多孩子都看到你家琦哥儿牵着条狗过来，不是他放狗咬人，还能是谁！”二太太也是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谁看见啦！你让那人过来，咱们当面对峙。别是你们合起伙来污蔑琦哥儿。”李老娘就是不承认。 “三堂婶儿，我们过来也不是来找琦哥儿兴师问罪，就是想来问问情况，您把琦哥儿叫出来，咱们面对面的说清楚。” 李靖他娘四婶子还算是客气，加之李老娘也是她的长辈，并不像她婆婆那般咄咄逼人。 这会儿族学已经下学，一般这时董琦应该已经回了李家，然后再由林婆子把他送回董家。李老娘看向林婆子，林婆子却是冲她摇了摇头。 “琦哥儿还没回来，等人回来了，我自会向他问清楚的。”李老娘这是准备赶人了。 “反正我们不急，就在这儿等琦哥儿回来，今儿要是不讨个说法，我还就不走了！”二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赖定不走了。 李老娘气的不清，正要破口大骂，蒋氏却是先开口了，“二太太，您也莫要太生气了，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咱们大人不必太过较真，我看虎子也没受什么伤，至多就是受了惊吓，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琦哥儿做的，我先给您陪个不是，以往虎子欺负咱们琦哥儿的时候也不少，我娘可从没像您这样，还领着孩子兴师动众地过来讨说法的。” 蒋氏这话虽说的客客气气，但话中意思却是挤兑的二太太脸都黑了，这明摆着就是说她心眼小，倚老卖老，小孩子之间打闹她也要管。 李老娘也十分满意地看了蒋氏一眼，觉得媳妇儿这番话说的漂亮。最好臊死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七弟妹，话可不能这么说。”四婶子不满开口，“若只是寻常孩子之间的打闹，那我们做长辈的确实不会当真，可虎子说了，琦哥儿牵着的那条大狗凶的很，直追着他跑了两条街，也就是我们虎子腿脚麻利，没让狗追上，这要是换了别家跑的慢些的孩子，不就真让狗追上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蒋氏闻言沉吟了片刻，便笑着看向李靖问道：“虎子，你实话告诉婶子，真是琦哥儿放狗咬你的，你没去招惹那狗？” 李靖的眼神瞬间闪烁了起来，却还是一口咬定道：“就是董琦放狗咬我的。” 蒋氏看出李靖没说实话，但现在董琦不在这儿，她也不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只能又开口道：“嫂子，要不您还是先带虎子回去换身衣服吧，他这幅样子，实在有些不好看，我家里还有年岁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丫鬟，这要是看见了，大家都尴尬不是？” 李靖听了蒋氏这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今年九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羞耻心已经有了，许是真怕自己光屁股的模样被小丫鬟看见，连忙拿手捂住了身后，看着他娘说道：“娘，要不咱先回去吧……” “不行，就在这儿等着，你一个男孩子，怕什么别人看，看见了也不会少一块肉。”二太太却是态度强硬，死活都不肯走。 四婶子也不好忤逆婆婆，只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娘，要不这样，我先带虎子回去换衣服，您在这儿等着？” “奶奶，您就让我先回去吧。”李靖也在一旁哀求道。 二太太看孙子这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行吧行吧，你先带虎子回去，我在这儿等人，今儿她们要是不给咱一个交代，我还真就不走了！” 李老娘听着她这话，脸色又是黑了几分，蒋氏也是微微皱了眉头，显然没想到面前这老婆子这般难缠。 四婶子带着虎子离开之后，这厅中的气氛越发凝滞起来，李梅儿和蒋山青偷偷跑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两人也不敢进去，只在外头偷偷观望，“坐在那边好像是李靖他祖母，她们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还吵来着吗？”李梅儿有些奇怪地问道。 蒋山青摇摇头，也有些看不懂现在的情况。两人正疑惑呢，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你们俩在这做什么？” 李梅儿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出了声，还好她又给憋回去了，她转身看向身后那人，苦着一张小脸说道：“船儿姐，你走路咋没声儿啊，吓死我了！” “你们俩鬼鬼祟祟的，还怪我啊。”船儿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又问道，“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这不是听到家里有人吵架，就想过来看看吗，船儿姐，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吗？二堂祖母为什么来咱家了？”李梅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开始套船儿的话。 “好像是琦表少爷放狗咬了堂二太太家的李靖少爷，堂二太太和堂四奶奶带着李靖少爷兴师问罪来了，咱们太太当然是不承认了，堂二太太一定要琦表少爷出来对峙，咱太太不肯，这不就僵持在这儿了。”船儿大致把事情说了一下。 “琦表哥没回来吗？”李梅儿刚刚就猜到应该是董琦和小舅舅惹事儿了，神情有些担忧地问道。 “还没呢，太太刚刚已经吩咐人去族学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找着。”船儿回道。 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四十三章 就是不道歉 “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找琦哥哥，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先回家躲一躲，他要是现在回来，肯定会被堂二祖母揪住不放的。” 李梅儿和蒋山青离开了前厅，她一边走着，一边神情纠结地与蒋山青问道。 “义父不是已经去找小叔叔和董琦了吗，有义父在，应该没事的。” 蒋山青对蒋言之还是很信任的，觉得有他在，那两人应该不会有事。 “那怎么琦哥哥还会放狗咬李靖呢，大舅怎么就没阻止他们呢？”李梅儿有些疑惑地嘟囔着。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离大门不远的地方，一抬头，就看到蒋言之拎着蒋佑之回来了。 确实是“拎”着，蒋言之黑着一张脸，单手拽着蒋佑之的衣服领子，就这样把他提溜进了大门。 李梅儿都看呆了，赶紧跑过去，大声询问道：“大舅，大舅，您干嘛抓着小舅舅啊。” 蒋言之冷笑一声，斜睨了手上的蒋佑之一眼，隐含怒意开口道：“怕这小子跑了。” “大哥，您放开我吧，我保证不跑！”蒋佑之苦着一张脸，哀求道。 蒋言之却没理他，依旧拎着他往里走。 “大舅，琦哥哥人呢？隔壁的二堂祖母过来找他麻烦了。”李梅儿立即跟自家大舅通风报信。 蒋言之脚步一滞，低头看向李梅儿，“她家的小子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没被黑将军咬着，就是裤子被咬破了。”李梅儿也是听船儿说的，这会儿憋着笑告诉了蒋言之。 蒋言之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是板起了脸，瞪了手上的蒋佑之一眼，回了李梅儿刚才的问话，“我把琦哥儿送回董家了，今天的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是那小子活该，谁叫他用石头打黑将军的，黑将军的头都让他打破了，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也没真让黑将军咬他。”蒋佑之忽然十分不服气地开口辩解道。 李梅儿听到蒋佑之的话，大概也能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应该是小舅和琦哥哥带着黑将军去找李靖，吓唬李靖让他以后不准再欺负琦哥哥，可李靖这小子向来浑的很，估计又是言语挑衅了两人，还对黑将军动了手，后面肯定就是小舅舅放黑将军咬人，李靖吃了亏被黑将军追着咬破了裤子，估计那时候大舅就到了，抓到并阻止了两人，然后送了董琦回家。 “你给我闭嘴，我先带你去给李靖家人道歉，回头再收拾你！”蒋言之在蒋佑之脑袋上拍了一下，语气愠怒地骂道。 “我才不道歉，本来就是那小子先动的手，凭什么让我道歉，我要是见着他，一定再揍他一顿。”蒋佑之满脸通红，显然也是气的很了。 “大舅，我也觉得小舅舅没错，那个李靖可坏了，要不是他联合一群狗腿子欺负琦哥哥，小舅舅也不会帮琦哥哥出头。” 李梅儿觉得自己应该要站在蒋佑之这边，忍不住帮他说话。 “不管怎么样，放狗咬人就是不对，要是真把人咬伤了，你可是要吃官司的，那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你这冲动任性，不顾后果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蒋言之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弟弟刚考中了禀生，就出了这样的事，要是让人抓住了把柄，他的大好前途可就付之一炬了。 蒋佑之不说话了，只是蔫蔫地低着头，但神情依旧倔强，并没有认错的样子。 蒋言之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抓着蒋佑之的手，“你先回家去吧。” 蒋佑之惊诧抬头，半晌之后才问道：“你不让我去道歉啦？” “那你去吗？”蒋言之又瞪了他一眼。 “我不去。”蒋佑之低声说道，然后就转身往大门走去，不一会儿，就跑的没影了。 李梅儿这会儿也有些迷糊了，抬头看向蒋言之问道：“大舅，你放小舅舅走了，那二堂祖母那边怎么办啊？” “我自会过去道歉，他孙子也没受伤，最多赔些银两就罢了。”蒋言之叹了口气说道，语气中很是无奈。 说完就朝着前厅走去。 李梅儿看着蒋言之的背影，有些郁闷地嘟囔道：“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先做错事的明明是他们，为什么还要我们道歉。” “谁让小叔叔做事的方法不对呢，本来占理的，现在也没理了，还是太年轻了啊，年轻气盛，就容易冲动，这事儿若是我来做，可以有很多种法子，既让那李靖吃瘪，又让他有苦说不出。”蒋山青忽然淡淡开口道。 李梅儿偏头看他，脸上写满了我才不信你呢，就会说大话。 “你不相信就算了。”蒋山青也不在意，不跟李梅儿这傻丫头计较。 “那你说说，琦哥哥要怎么对付李靖？”李梅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那李靖不是仗着自己人多吗，把他的人都抢过来不就行了，到时候他独木难支，还怎么欺负董琦。”蒋山青说的轻描淡写。 “你说抢人就抢人啊，那些可都是李靖的同族兄弟，他们凭什么听琦哥哥一个外人的。”李梅儿更加肯定蒋山青是在说瞎话，这是什么不靠谱的办法。 “笨丫头，亲兄弟还未必是一条心呢，更别说不过是同族了，用利益引诱，或是想办法离间，总能收买人心的，不过是一群小孩子，能有什么难的。”蒋山青不屑得说道。 这丫头不知道什么叫“钞能力”吗，只要有钱，什么不能收买。 李梅儿想了想，觉得蒋山青说的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果然不愧是活了许多年的老鬼，心思狡诈的很呢。 蒋山青觉得李梅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忍不住伸出手捏了她肉嘟嘟的脸颊一下，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在肚子里编排我了？别瞎想了，赶紧去前厅看看情况！” 李梅儿把自己的肉脸蛋儿解救出来，哼了一声，就跟着蒋山青一起又往前厅跑去。 第四十四章 讹银子 此时的前厅，二太太对着蒋言之，却没有了方才对着李老娘时的得理不饶人，语气还算客气地问道：“蒋举人，你说是你弟弟放狗咬了我家虎子，跟琦哥儿没关系？” 蒋言之一脸歉意地点头，“是的，都是我教弟无方，让您的孙儿受了惊吓，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了，我会尽量补偿您的。” 二太太眼珠子一转，面上就露出了笑模样，语气越发客气，“这怎么好意思呢，就是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不过我家虎子确实是受了些惊吓，他从小身子骨就弱，我还得抓些补药给他补补呢……” “这里是十两银子，不知够不够给虎子买些补品。”蒋言之也不废话，直接从袖中拿出钱袋，递到二太太面前说道。 二太太神情惊喜，但好似还有些不知足，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再多要一些。 一旁的李老娘一听十两银子，眼睛都绿了，恨恨开口道：“十两银子，你家虎子也不怕吃补品吃到流鼻血！不若把这钱给我，我把我珍藏多年的老山参拿出来，给你家虎子补身子。” 二太太看李老娘那虎视眈眈的模样，怕她真抢了自己的银子，连忙把钱袋收进怀里，起身说道：“够了够了，还是蒋举人您明事理，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那今日之事我就不追究了，先告辞了。” 说完，她就脚底抹油地快步离开了，那走路的速度，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 “哼，老扣货，就知道你是来讹银子的！”李老娘冲着她的背影重重啐了一口，然后便眼神不善地看向了蒋言之，“我就说那臭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还买了点心孝敬我老人家，原来是在这地方等着坑我呢，我家琦哥儿都被那臭小子带坏了，以后他休想进我家的门。” 蒋言之也没说话，任由李老娘骂着。 蒋氏咬着嘴唇，神色有些难看。 “祖母，不是这样的，小舅舅是为了帮琦哥哥，才会放狗咬李靖的。”李梅儿这时正好到了门口，听到李老娘的骂声，立马跑进去替蒋佑之辩解道。 “梅儿，谁让你来这儿的，快回屋去。”蒋氏怕李梅儿再火上浇油，焦急地与她说道。 李梅儿却不管蒋氏说什么，继续说道：“李靖老是在族学里欺负琦哥儿，小舅舅只是想用狗吓吓李靖的，让他不敢再欺负琦哥哥。” “李靖那小兔崽子敢欺负我外孙，田氏那没脸没皮的，看我这次不撕了她的嘴！” 李老娘怒火中烧，心里恨恨想着，老娘一定要把那十两银子要回来。 “行了，你少说两句，还嫌事情不够乱吗！”蒋氏将李梅儿拉到身边，低声斥责道。 李梅儿有些委屈，她才不想大舅和小舅受委屈呢，明明他们都没错。 “琦哥儿人呢？”李老娘也没再继续骂蒋言之，看向他问道。 “我已经将他送回董家了。”蒋言之神情不变地回道。 李老娘知道外孙没事，也就放了心，又看了蒋言之和蒋氏一眼，才撇撇嘴说道；“这次我老人家就不计较了，你回去跟那臭小子说，以后让他别再来了，我老人家心脏不行，经不起他吓了。” 蒋言之讪讪点头答应，本来他也不打算再让弟弟来李家了，且弟弟马上就要去县城读书，也是没什么机会再来了。 “你们都回去吧，我头疼的紧，要休息一会儿。”李老娘摆摆手，准备赶人了。 蒋氏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行了一礼，带着两个孩子就赶紧离开了。 走出前厅，蒋言之就对蒋氏说道：“大姐，那我也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身体。” 蒋氏一脸歉意地看着蒋言之，说道：“本还想留你们吃了晚饭再走的，哪里知道会出了这等事，你别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她也是在气头上。” “我知道的，我和福子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以后少来李家，却是连累了大姐您，恐怕又要被你婆婆迁怒。”蒋言之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姐姐，担忧地说道。 蒋氏却只是笑笑，不甚在意地说道：“没事的，我婆婆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嘴巴不饶人，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再说我现在怀孕了，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她也不会为难我的。” 蒋言之这才放了心，离开了李家。 送走看蒋言之，蒋氏就板起了脸，看着李梅儿两人问道：“我离开的时候可是把门栓都栓上了，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李梅儿暗道一声不妙，立即凑到蒋氏身边撒娇道：“娘，我有些饿了，您给我下面吃好不好？” “别想着转移话题。”蒋氏伸手就揪住了李梅儿的耳朵，“老实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娘，疼！疼！”李梅儿一张小脸都皱起来了，大呼小叫，顺便还不停给蒋山青使眼色，让他赶紧救自己。 “姑姑，您别骂妹妹了，都是我出的主意，我们是从窗户翻出来的。”蒋山青赶紧上前，主动承认错误。 蒋氏一听，顿时更生气了，松开了揪着李梅儿耳朵的手，一人一下，重重地拍在了他俩的屁股上。 这回李梅儿是真的痛地呲牙咧嘴了，跑到蒋山青身后，可怜兮兮地求饶，“娘，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小心肚子里的弟弟！” 蒋氏打了两下，气也稍稍消了一些，只是依旧板着脸，对两人说道：“罚你们两个今天不许吃晚饭，好好在房里给我反省！” 李梅儿一听不能吃晚饭，小脸顿时垮了，期期艾艾地看着蒋氏，“娘，要不您还是打我一顿吧。” 蒋氏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忍不住又是拍了她一下，“打你你也记不住，还是饿你一顿管用！” 李梅儿顿时郁卒了，想着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都不能吃东西，瞬间觉得人生无光。 第四十五章 教功夫 蒋氏向来是说到做到的，说不让李梅儿他们吃晚饭就不让吃，将他们两人锁在房间里面，自己则是在外间坐着，两人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她就能知晓。 李梅儿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床上，双手捂着咕噜直响的肚子，看着坐在不远处淡定看书的蒋山青，有些无语地问道：“山青哥哥，你都不饿的吗？” “我的注意力都在书上，就不觉得肚子饿了。”蒋山青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页，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梅儿觉得蒋山青都可以成神仙了，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愁眉苦脸，“可是我好饿啊……好想吃红烧肉、大鸡腿、酱猪蹄……” 不能再想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李梅儿默默地擦了把已经流出嘴角的口水。 蒋山青听着李梅儿在那里报菜名，总算是抬起了头，无奈说道：“你再等等，姑姑不会真让你饿肚子的。” “才不是呢，我娘虽然平日里看着温柔好脾气，可发起火来也是很厉害的，说要罚我就一定不会放水的。”李梅儿还是十分了解自家亲娘的，无力说道。 蒋山青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李梅儿又是在床上翻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却是被腹中的饥饿感给弄醒了。 恍惚间，她好像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她动了动鼻子，闭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说道：“好香啊……” “醒了吗？醒了就过来吃包子。”蒋山青戏谑的声音响起。 李梅儿猛地就是一激灵，立即睁开了眼睛。入眼就是蒋山青正在啃着一只包子的场景，她忍不住就大叫了一声，鞋都没穿就从床上跑了下来。 “啊~~我不是在做梦吧。”李梅儿跑到桌子边，拼命地揉了两下眼睛。 蒋山青这时已经吃完了一只包子，抬头笑着看她，“你掐自己一下不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李梅儿这时也顾不上跟他吵嘴，急急抓了一只包子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哪来的酱肉包子？”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蒋山青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吃完了一个包子，灌下一杯水顺了顺气，觉得肚子里有了些东西，才放慢了吃包子的速度，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这包子哪来的？” 蒋山青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回道：“是姑父偷偷送过来的，他过来的时候你睡得正香，就没有吵醒你。” 李梅儿听罢，顿时感动的不行，“还是爹爹疼我！” 蒋山青却是斜睨着她，凉凉说道：“你觉得没有姑姑的允许，姑父能送吃的过来，我说过，姑母肯定不会让你饿着的。” 李梅儿顿时又沉默了，她默默啃了口包子，心中忽然生出些愧疚，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还没有蒋山青这个外人了解母亲，她总觉得娘亲严厉，其实娘亲真的是一切都为自己着想的。 第二天一大早，蒋氏亲自来看李梅儿两人，还是像昨天那般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地问道：“你们可知错了？” 李梅儿立即小跑上前抱住了蒋氏的腿，十分亲昵地说道：“娘，梅梅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一定不再惹娘您生气了。” 蒋氏看李梅儿这般懂事模样，就是再有气这会儿也全消了，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了下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饿了吧，跟娘去吃早饭，娘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馄饨。” 李梅儿欣喜地抬起头，拍着手原地转了一圈，欢呼道：“我最喜欢娘做的小馄饨了！” 说着就拉着蒋山青往屋外头跑。 蒋山青还没来得及跟蒋氏说话呢，就被李梅儿拉出了屋。 蒋氏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家闺女，真是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等她再大一些，一定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李梅儿和蒋山青来到前厅，李彦已经坐在那儿等他们了。 李梅儿扑到李彦怀里，亲昵地在他耳边说道：“谢谢爹爹，梅梅儿最喜欢爹爹了！” “是最喜欢爹爹，还是最喜欢爹爹送的包子啊？”李彦抱着怀里的小女儿，戏谑地问道。 李梅儿的圆圆脸立马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当然是最喜欢爹爹了！” 有了爹爹才会有肉包子、糖葫芦、麦芽糖啊。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边吃着早饭，李梅儿小口小口地吃着她最爱的小馄饨，就听蒋氏对蒋山青说道：“山青，一会儿教你功夫的刘师傅就会过来，你记住可得好好学，你义父可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着你，你可不能偷懒。” 蒋山青本来心情还挺好的，听到这话脸立即就垮了下来，神情恹恹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旁的李梅儿却是眼珠子转了转，对这个教功夫的刘师傅充满了好奇。 吃过了早饭，李彦就去了族学，蒋氏带蒋山青回屋里换了一身短打衣服。等他们再出来，刘大力已经过来了。 蒋氏把蒋山青交到刘大力手上，“刘师傅，这孩子就拜托您了。” “大奶奶您放心，我会好好教导蒋少爷的。”刘大力笑容憨厚地保证道。 李梅儿趁着蒋氏不注意，就偷偷溜到了院子里，正好看到刘大力正在教蒋山青扎马步。看着蒋山青紧皱眉头的苦兮兮模样，李梅儿就忍不住幸灾乐祸，想他平日里总是看不起自己，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蒋山青就这样扎马步扎了一个上午，因为他身体本就弱，刘大力也不敢训练的太过，都是扎一刻钟时间，让他休息一炷香。 但就算是这样，也把他累的够呛，等到中午快吃午饭的时候，他已是面色惨白，汗流岑岑了。 第四十六章 二次交锋 “山青，你没事儿吧？”董琦下了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虚脱模样的蒋山青，他还以为对方生了病呢，十分关心地询问道。 “琦哥哥，山青哥哥他没事儿，就是扎马步扎累到了。”李梅儿看蒋山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笑嘻嘻地帮他回道。 董琦闻言很是惊异，瞪大眼睛问道：“山青，你这是要学武啊？就你这小身板，行不行啊？” 蒋山青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才想学武呢，你全家都想学武。 “不是的，是因为山青哥哥身子太弱了，我大舅怕他长不大，这才找了师傅给他打熬筋骨。”李梅儿又是在一旁帮他解释道。 董琦闻言上下打量了蒋山青一会儿，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山青你这身子骨是弱了点，好好练，总有一天能像我这么健壮的。” 蒋山青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语气不善地开口问道：“董琦，你昨天回家没被你娘揍吗？” 董琦那黑黝黝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唉声叹气道：“怎么可能不挨揍，要不是我祖母拦着，我今天恐怕就下不来床了。” 李梅儿一听，忍不住就好奇问道：“昨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不是说不放狗咬人的吗？怎么那李靖还是被追了好几条街啊？” “还不是那小子自己犯贱，我们不过就是想用黑将军吓吓他，他却拿石头扔黑将军的脑袋，把黑将军都砸出血了，福子哥才会让黑将军给他点教训的，而且也没真咬他啊！就是让他长长记性。”董琦义愤填膺地回道。 “李靖那小子确实坏，他奶奶昨天还坑了大舅十两银子呢！” 李梅儿也很生气，想着自家大舅又是破财又是被祖母责怪，心里头也是十分不服气。 “让那小子再逍遥一阵子，我总有机会再好好教训他一顿！”董琦挥了挥小拳头，也是不准备放过李靖。 “你们想教训那小子，方法多的很。”蒋山青这会儿好像是缓过来了一些，忽然开口道。 董琦忽然眼睛一亮，看向蒋山青就问道：“有啥办法，山青你快说说看。” 蒋山青立即在董琦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董琦听的眼睛越来越亮，等蒋山青说完，他才呵呵笑道：“山青，没想到你小子这么阴险。” 蒋山青眼神不善，“我这可不是阴险，是正正经经的阳谋。” 董琦又是呵呵笑了一下，不说话了，他还真怕得罪了蒋山青这阴险的小子。 蒋山青刚才同董琦说话的时候是背着李梅儿的，这可把李梅儿急怀了，揪着董琦问道：“琦哥哥，你们说什么呢，还要背着我？” 董琦赶紧安抚李梅儿，“梅儿妹妹，不是咱们不跟你说，这事儿确实不好跟你说。” 李梅儿不满，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董琦为难，看向了一旁的蒋山青。 蒋山青没搭理李梅儿，径直往李老娘的房间走去。 “走吧，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祖母该过来找我们了。” “对，对，让祖母等急了可不行。”董琦也立马快步跟上。 李梅儿气的不行，在原地跺了跺脚，才跟上了两人。 三人到了李老娘屋里，却只看到了蒋氏和林婆子两人。 李梅儿疑惑问道：“林嬷嬷，祖母她人呢？” “夫人去族长夫人那里了，估摸着中午也在那里吃饭。”林婆子帮李梅儿放好碗筷，笑着回道。 去族长夫人那里了，难道是去告状了？李梅儿心中这般想着，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她可是知道自家祖母是锱铢必较的人，昨日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不去找补，看来那堂二祖母还得吃瘪。 吃完了午饭，李梅儿本想等李老娘回来看看情况的，可等了许久都没见着她老人家，无奈被蒋氏抓回房睡午觉去了。 一觉醒来，她又拉着蒋山青跑到李老娘屋里，却从林婆子那里知晓，李老娘一回来狐疑带着董琦去了隔壁二太太家。 李梅儿知道有好戏看，就赶紧拉着蒋山青往大门外跑。两人还没跑到大门呢，就听到了李老娘愤怒的叫骂声。 “你个黑心肝的，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地痞流氓欺负人，我家孩子老实，不跟你小子计较，你小子倒是蹬鼻子上脸了，今儿我就让街坊邻居都瞧瞧，你们家养出了个什么流氓胚子！” 李老娘骂的唾沫横飞，堵着二太太家的门，那叫一个气势斐然。 二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站在门里面，怒视着李老娘，毫不示弱地回骂：“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家狗子欺负你家小子了，别在这儿含血喷人，明明是你琦哥儿合伙别人放狗咬我家狗子，你还想倒打一耙，你才黑心烂肺呢！” “你家小子为什么被狗咬，他自己心里清楚，那狗可是条野狗，被你家小子扔了石头才会追着他咬，不然咋就咬你家小子不咬别人，自作自受还要来我家告黑状，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这事儿我已经跟族长说了，族长可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你赶紧把讹我家的十两银子交出来，不然我就让拉着你到族长那儿去评理，族长家的煜哥儿可也是在族学里念书的，你家小子平日里有没有欺负人他可是最清楚，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到时候事情真闹大了，看你家小子还怎么再族学里继续念书！” 李老娘可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洋洋得意地看着二太太，一付你自己想清楚后果的模样。 四婶子领着李靖，本来还只是站在门内院子里观望，听到了李老娘的话，也立即慌了神。 她连忙上前拉了拉自家婆婆，冲着李老娘堆笑说道：“三堂婶，咱们都是同族，又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惊动族长呢，有什么事儿您进来，咱们坐下来喝茶慢慢谈。” 李老娘却只是冷笑一声，“就在这儿谈，我老婆子不缺你们家一口茶吃，赶紧把银子还了，我立马就离开。” 第四十七章 凯旋而归 “没门儿！银子是人家蒋举人给我的，又不是你给的，你凭什么拿回去！” 二太太也是个只进不出的主，进了口袋的银子哪里有再送出去的道理，黑着一张脸，愤愤说道，就差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不拿！那咱们就走着瞧！走，去族长那里。”李老娘说着，就要领着董琦往族长家的方向走。 这下四婶子越发着急了，她可是了解自家儿子的，知道他肯定在族学里欺负董琦了，这要是真被开除出族学，那他儿子的前途可就完了。 “三堂婶，咱们有话好商量，不就是十两银子吗，真犯不着去惊动族长，您先回家去，这钱我立马给您送过去。”四婶子连忙上前拉住李老娘，急急说道。 李老娘听到有门，也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四婶子，却是依旧不松口，“你现在就把钱拿给我。” “不给，凭什么给她，那钱又不是她给的！”二太太还在那边气急败坏地叫嚣，却是已经被四婶子拉进了院子里。 “娘，不就是十两银子吗，难道还有狗子的前程重要！”四婶子暗恨婆婆的拎不清，面上却依然要耐心地劝解。 “我就是气不过，银子又不是那老虞婆出的，她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气死我了！”二太太捶胸顿足，一付要割了她肉的模样。 “娘，咱们又没损失，那蒋举人是三堂婶的亲家，人家是一家人，今儿你要是不把银子还给人家，人家真的告到族长那里，咱家狗子的前途可咋办啊。”四婶子依旧苦口婆心地劝着。 李靖这会儿已是吓得在一旁哭的不行，拉着二太太的手一起求道：“奶，您就把银子还给人家吧，我不想被赶出族学。” “你小子还有脸哭，还不都是因为你惹祸，好好的干嘛要欺负人家，现在被人家抓着把柄了吧。” 四婶子看着自己这蠢儿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在他屁股蛋子上就是拍了几下。 二太太心疼孙子，连忙将他拉过来护在身后，“行了，你别打他，我把银子还回去就是了！” 说完，她就拉着李靖回了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个荷包。 四婶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婆婆能把钱拿出来最好，不然她还不知道事情该怎么收场。 李老娘拿过四婶子递过来的荷包，一脸的得胜表情，掂了掂重量，又打开仔细查看了，确认是蒋言之给出去的那十两银子没错，才将荷包收进怀里。 “好好教教你家小子，要是以后再敢欺负我家琦哥儿，可就不是今天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了。” 李老娘留下最后一句狠话，就领着董琦转身离开了，两人都像是得胜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回家了。 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几乎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李梅儿感叹自家祖母的战斗力之强，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招惹的，特别是牵扯到跟银子有关的事情，她老人家的战斗力又能平添几分。 而蒋山青则是见识了古代老年妇女的泼辣，比之现代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老娘进了门，也看到了李梅儿两人，她这会儿心情十分不错，想着这十两银子的源头来自于李梅儿的大舅，蒋山青他爹，便难得十分和气地对两人招招手。 “走，跟祖母回屋，祖母给你们拿点心吃。” 李梅儿立马跑了过去，对着李老娘就开始拍马屁，“祖母，您刚才可真威风，对门那二堂祖母都被您骂的没声儿了。” “那是，那老太婆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年轻的时候她就吵不过我，更别说现在了。”李老娘骄傲的脑袋又往上扬了几分，那叫一个自信满满。 两人这对话被刚好找过来的蒋氏听见，脸色立即有些不好看，心想着婆婆也真是的，梅梅儿才三岁呢，就同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梅梅儿，快过来，别烦你祖母。”蒋氏神色不善地对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立即缩了脖子，乖巧地走到了母亲身边。 李老娘看到媳妇儿，倒是有些心虚了，想着自己怀里装着人家弟弟的十两银子，便咳嗽一声说道：“我看这就入夏了，梅梅儿他们今年的夏装还没做呢，我那儿有匹鹅黄的棉布料子，正好给孩子们做夏装，你一会儿来我这儿取吧。” 蒋氏听到李老娘这话，很是惊讶，铁公鸡竟然拔毛了，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又不确定地问道：“娘，您是说您要把您的料子给梅梅儿和山青做夏装？” 看着蒋氏怀疑的表情，李老娘有些不高兴，板起脸说道：“咋的，不想要啊，不要就算了，老婆子我还省下了！” “要！要！祖母一片心意，咱们当然得要。” 李梅儿生怕李老娘反悔了，连忙开口道，能让她祖母出血，那可真是百年不遇。不过她也知道，这料子是用他大舅的十两银子换来的，说来说去还是他们亏了。 蒋氏从李老娘那里拿回了料子，还有些不敢相信，狐疑地与李梅儿问道：“梅梅儿，你祖母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大方起来了。 李梅儿笑眯眯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蒋氏，蒋氏这才恍然。 “我就说，娘怎么忽然变大方了，原来这一匹料子值十两银子呢。”蒋氏看着手中的料子，苦笑着摇头。 “娘，要不您让大舅去找祖母把银子要回来。”李梅儿很有些黑心地跟蒋氏撺掇道。 “算了吧，你觉得你大舅能从你祖母手中把银子要回来？”蒋氏伸手在李梅儿额头上点了一下，嗤笑道。 恩……可能性确实不大，李梅儿摸着额头想着，她祖母可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没再从大舅身上刮下一层油来，那就算不错了。 第四十八章 冰酪 二太太在李老娘那里吃了亏，四婶子也把李靖狠狠教训了一顿，自此之后他便再也不敢欺负董琦了。 且从那天之后，族学中就传出一个流言，李靖那日被狗追着咬破裤子之后，穿着露着屁股蛋子的裤子到处张扬，被不少人看到了他光屁股的模样，其中也不乏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他瞬间就成了族学中众人嘲笑的对象，族学的学生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光屁蛋。 李靖臊的好几日都不愿去族学上学，还是被四婶子又狠狠揍了一顿，这才勉勉强强地去了族学，可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张狂了，低调的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前同他玩的好的那些族兄族弟，也慢慢疏远了他。 而相反的，董琦已是在族学中慢慢站稳了脚跟，他人本就聪慧，有意去结交了一些李家宗族中家境不错的子弟，背后有了靠山，他在族学里的日子自然是越来越好，再也没有人敢小觑他了。 很快到了六月末，天气越发地热了起来，平日里就算什么都不干，光光坐着都能出一身热汗。 就是这样的天气，蒋山青还是要每日跟着刘大力学功夫，半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在扎马步，只是如今他已经能一动不动地扎上一刻钟时间了，与刚练习那会儿算是进步了许多。 “行了，今儿天太热，你去坐着休息会儿吧。”刘大力看蒋山青已经一动不动地扎了小半刻，便让他去廊下休息。 “师父，我还可以再坚持。” 蒋山青一张脸通红，却是表情不变地拒绝了，此时他头上脸上都是汗水，身上的单衣也被汗水浸湿了，却依旧是执拗地一动不动。 刘大力看着眼前这个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孩儿，心中很是感慨，蒋山青是他见过最有韧性的孩子，若不是身子骨太弱，还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过就凭他这份毅力，将来在练武上的成就一定会超过他。 又过去了一盏茶，蒋山青的双腿已是有些颤抖，这才被刘大力劝着去休息了。 一直在廊下看着蒋山青练习的李梅儿快步跑过来，递上手中的一个小瓷碗，殷勤说道：“山青哥哥，喝绿豆汤，我已经帮你晾凉了。” 蒋山青看着李梅儿笑容谄媚的模样，并没有接碗，有些狐疑地问道：“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李梅儿咧嘴一笑，把碗塞到蒋山青手里，小声说道：“山青哥哥，你上次做的那什么‘冰酪’，能再做一次吗，我明天约了李媛来家里玩，我想拿那个招待她。” 蒋山青一口气将那碗绿豆汤喝完，感觉热气消了一些，才开口问道：“你不怕祖母说你浪费鸡蛋和糖？” 这时候的糖还是比较稀罕的物件，而且也不是像现代那种细腻的白砂糖，而是一块块晶体浑浊的黄糖，但就算是那样的黄糖，也是价钱不低。 “不怕，咱们做好了先给祖母送一些去，她虽然嘴上不说，可也是极爱这个的，你没看上次她一个人就吃了三碗，要不是怕吃多了凉的闹肚子，恐怕还能再吃几碗呢。”李梅儿笑容狡黠地回道。 “那行吧，你先去把东西准备好，我这边结束了就去帮你弄。”蒋山青自己也想吃冰酪了，便痛快答应了。 李梅儿一口应下，便兴冲冲地跑走了。 回了房间，她便先去搬来了一盆子羊奶。这羊奶是她们家自己养的羊产的奶，羊还是以前她外祖家从乡下带来镇上的，原先只是几只小羊崽子，后来羊长大了，又生了羊崽子，徐氏就让蒋氏拿了两只到李家。 李老娘那会儿还稀罕的不行，天天早晨都要喝一碗羊奶，可这东西若是不加其他辅料，喝着实在是腥膻的很，全家也只有李老娘一个人喝，她一人自然喝不了多少，每日便会剩下许多羊奶，李老娘怕浪费了，便用来洗手洗脸，倒是让她那张老脸白净了许多，蒋氏看着效果不错，便偶尔也会用羊奶洗脸。 李梅儿刚出生那会儿，蒋氏的母乳不够，也给她喝过一阵子的羊奶，这两只羊在李家可也算是大功臣了。 蒋氏看李梅儿端来羊奶，便也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忍不住说道：“你也悠着点，这么大一碗，你是要做多少啊，明明知道你祖母防贼似的防着你，你这又得造多少鸡蛋和糖啊。” “没事儿！”李梅儿擦擦脸上的汗水咧嘴说道，“我跟林嬷嬷打过招呼了，她帮我拿鸡蛋和糖过来，我这做了又不是光自己吃，不还是要孝敬祖母的吗。” “我看就是你嘴馋，这东西吃了又不能饱肚子，就是图个新鲜。”蒋氏拿了帕子替李梅儿擦汗，无奈嗔道。 “娘，您说咱们能不能拿这东西卖钱啊？”李梅儿忽然突发奇想，看着蒋氏问道。 蒋氏闻言愣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这冰酪倒是有些像酒楼里面卖的冰酪，那冰酪我虽没吃过，但味道也应该跟这差不多，不过那冰酪可卖的贵，据说小小一碗就要两百文，都够得上普通人家一天的花销了。” “娘，我觉得那冰酪肯定没这冰酪好吃。”李梅儿十分笃定地说道。 她这可不是说瞎话，因为她前世的时候是吃过冰酪的，那时候她家光景已经比这会儿好了许多，夏日天气极热的时候，李彦有时会买一些回来，她总是小口小口的一点点吃完，那时觉得这真是人间最最好吃的东西了，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没见过什么市面。看人家蒋老鬼，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比那冰酪还好吃许多的冰酪来。 蒋氏却并不把她这话当回事，只是开始仔细考虑起她的提议，这制作冰酪的材料并不贵，羊奶是自家产的，鸡蛋大概两文钱一个，糖算是最贵的了，要一百五十文一斤，但一斤糖可以做出一大盆的冰酪，就算一碗卖五十文钱，那也是妥妥赚钱的生意。 第四十九章 这生意能做 李梅儿看蒋氏在那里发愣，连忙又叫了她一声，“娘，您还没回答我呢，这冰酪咱能不能卖钱啊？” 蒋氏醒过神来，没好气地捏了李梅儿的脸一下，“你个小丫头，怎的满脑子都是想着钱、钱、钱的，这事儿你别管了，娘再好好想想。” 李梅儿嘟起嘴，有些气馁，自己这身体的年纪还是太小了，随便提点什么建议大人们都不当回事儿，要是她这会儿有十几岁，娘肯定会跟自己好好商量这事儿的，这可是赚钱的大事呢。 蒋山青扎完马步回来，李梅儿还在那儿生闷气呢。 他便走过去，奇怪地问道：“不是答应了帮你做冰酪了吗，怎么还一付别人欠你钱的模样。” 李梅儿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便把刚才跟蒋氏提建议的事情跟蒋山青说了。 “山青哥哥，你说我是不是该生气吗，这明明就是一个极赚钱的主意，也不知道娘有没有听进去。” “等等看不就知道了，我看姑姑也是个极精明的人，应该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蒋山青在李梅儿身边坐下，无所谓地说道。他觉得就算是赚钱，赚的也不过是些小钱，所以并不太在意。 “不说这个了，山青哥哥，咱们先做冰酪吧，刚刚林嬷嬷已经把鸡蛋和糖都准备好了。”李梅儿说着话，便端着一盆子羊奶，准备和蒋山青一起去厨房。 厨房里这会儿就裘嫂子一人，正在准备一家子的午饭，看两个小家伙进来，便笑着招呼道：“小小姐，表少爷来啦，锅我已经给你们烧热了，马上就可以下羊奶。” “谢谢裘姨。”李梅儿十分嘴甜地道了谢，就把那一盆羊奶递给了裘嫂子。 裘嫂子把羊奶倒进锅里，没一会儿就煮沸了，又是倒回了盆子里放凉，一会儿再用。接下来就是蒋山青的表演了，他拿了六个鸡蛋，又精准地称了一些黄糖，把那些大块的黄糖都用木棍敲碎，这才与鸡蛋混合，等两者都混合的差不多了，才与刚才的牛奶混在一起，重新放回锅中加热。 裘嫂子一边帮忙搅拌着冰酪糊，一边好奇地问道：“表少爷，这糖、鸡蛋和羊奶各需要多少，您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蒋山青随意敷衍道。真实的情况是他以前自己在家倒腾过自制冰酪，大概知道各种东西的比例。 “表少爷您可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能识字看书了，您以后要是从书上看到什么菜谱啥的，能不能教教我啊？” 裘嫂子顺嘴又提了一句，作为一个一直在精进手艺的厨娘，她也是很有上进心的。 蒋山青含糊地应了一句，心想着他自己都不会做菜呢，去哪儿跟你弄菜谱去啊。 两人聊天这会儿，锅中的冰酪糊已经变得粘稠了，蒋山青看那液体已经能沾到木勺上了，便让裘婶子停止了继续搅拌，将冰酪糊倒回盆里。 “等完全冷却了，放在冰块里冻一个晚上，明天就能吃了，这要是有奶油，那就更完美了。”蒋山青拍了拍手，微有些惋惜地低声道。 “奶油是什么？”李梅儿听到了蒋山青的话，有些好奇地问道。 “也算是一种甜食吧，可惜我不会做。”蒋山青摊摊手说道。 李梅儿闻言也颇有些惋惜，她总觉得蒋山青口中的这个“奶油”，一定也很美味。 第二天一大早，李梅儿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去厨房看了昨天冻上的冰酪，确认已经完全冻好，这才喜笑颜开。 到了快中午，李梅儿便舀了一大碗冰酪，拿到李老娘那里表孝心去了。 李老娘看到那一大碗冰酪，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她瞄了眼身旁目不斜视的林婆子，哼了一声道：“你这又是造了我老人家多少鸡蛋和糖呦！” “祖母，没多少，我知道您爱吃这个，特意给您做的，现在天气这么热，正好吃点冰酪解解暑。”李梅儿笑容乖巧，一付我很孝顺的模样。 李老娘还是有些肉疼她的鸡蛋和糖，但看着还在冒着丝丝白气的冰酪，心中又十分熨帖，可依旧是板着脸教训道：“这次就算了，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就是吃些消遣的东西，哪能浪费那些好东西。” 说完，她就拿起冰酪，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李老娘一刻没停，一口气把那一大碗冰酪都吃完了，吃到最后，嘴巴里都呼呼地往外冒着白气。 蒋氏怕李老娘吃坏了肚子，赶紧出声提醒道：“娘，这东西吃多了闹肚子，您少吃点，咱们那里还有呢。” 李老娘咽下口中的冰酪，却是摆摆手说道：“不怕，老婆子我肚子好着呢，以前家里穷的时候，那些个放坏了，放臭了的菜都是我吃的，从来没有闹过肚子，这么点冰酪还怕什么。” 李老娘这般说，蒋氏也就不说什么。 李梅儿则是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心想着自家祖母就是口是心非，刚还不满她弄这冰酪呢，现在却比谁吃的都多。 董琦从族学回来的时候，知道李梅儿做了冰酪，也是乐的不行，午饭都没吃多少，连吃了两碗冰酪，要不是李老娘怕他吃坏肚子，没敢再让他吃，他还能继续吃。 众人在李老娘那里吃完了午饭，蒋氏就打发了李梅儿几人去外边玩，她则是跟李老娘商量起这冰酪的生意。 “娘，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看，这手艺咱家也是独一份，这东西成本也不高，百味楼差不多的冰酪可是要卖两百文一碗呢，咱们就算只卖五十文，赚头也不少呢。”蒋氏尽力给李老娘算这笔账，让她知晓这其中的利润。 李老娘爱财，但也是个极精明的人，听媳妇儿这样一说，也是心动了，但还是有些担心这冰酪卖不出去，砸手里亏本，便又问道：“这也算是个稀罕东西，就算咱们只卖五十文，寻常人家那也是买不起的，你说是要卖，可有想好在哪里卖？” 第五十章 摆摊 蒋氏早就有了打算，笑了笑，便回道：“我打算去百味楼外头支个摊子，会去那里吃饭的人，那都是家里有闲钱的主，五十文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这会儿天气正热，他们看到咱们这儿有便宜的冰酪卖，自然会掏钱买上一碗，这不比在百味楼买实惠。” 李老娘也觉得蒋氏说的这地方最好，可还是有些担忧，“那咱这算不算抢那酒楼的生意啊，酒楼掌柜的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蒋氏却不在意，回道：“咱们就是小本买卖，又只卖冰酪，他们那么大一酒楼，还会跟咱们计较这个，人家是做大生意的，可不会把咱放在眼里。” 李老娘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便没了担忧，拍板决定道：“那就按你说的做，一会儿我就让人去买鸡蛋和糖，咱们今儿就开始做，明天就能卖了。” 蒋氏想了想，又说道：“若真是要做这冰酪的生意，那咱家这两头羊产的奶就不够了，一会儿我让人带信回娘家，让我娘把家里的另外四头羊都送过来，等天气冷了，这生意做不得了，再把羊送过去。”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李老娘连连点头，想着马上就有白花花的银子入口袋，那张老脸就笑成了一朵菊花。 李梅儿是下午才知道自家娘亲决定做冰酪的生意了，她心中十分欣慰，觉得娘并没有不把她的话当回事，想着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便对这事儿也十分热心。 “娘，我明天能跟着一起去摆摊吗？”李梅儿十分渴望地看着讲实话问道。 “不行，你一个小孩子瞎掺和什么，这是大人的事情。”蒋氏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李梅儿不服气，抗议道：“娘，这可是我想出来的主意，您怎么能不让我参与呢？” “你这个子都还没有摊子高呢，就想去摆摊，别说你不能帮忙，旁人还要分心看顾你，你这不是去帮倒忙吗。”蒋氏看着女儿，无奈说道。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我就是想去看看，一定不捣乱，娘，您就让我去把~~”李梅儿开始抱着蒋氏的手臂撒娇，她真的很想去啊。 蒋氏被她闹的没了办法，最后只能妥协，“那只能去看看，看一会儿就得回来，而且不能乱跑。” 李梅儿立马保证，“娘您放心，我一定紧紧跟在您身边，绝不乱跑！” 晚上李彦回来，蒋氏跟他说了摆摊卖冰酪这事儿，李彦却是有些不赞同。 “莺莺，你这还怀着身孕呢，摆摊这么累人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咱家也不缺这点钱。” 蒋氏知道李彦是关心她，不想她累着，便柔声与他安抚道：“相公，我就明天跟着一起过去看看，毕竟是第一天，我怕出什么纰漏，后面我自然不会天天去，有林婆子和船儿在就行了，而且娘那边也会盯着，累不着我的。” 蒋氏虽这样说了，李彦还是有些不放心，叹了口气说道：“怎么忽然就想起来要摆摊做生意了，咱家以往可从来不做这些事的。” 蒋氏知道李彦有些文人脾气，多少看不起商贾之事，便依旧是笑着与他解释道：“相公，您现在虽然在族学教书，但我知晓你还是有志于科举的，这往后你若是想再往上考，银钱自然是少不了的，家中虽然有些田产，但每年的租子也就够一家的嚼用，母亲那边虽也有些积蓄，但那是她老人家的养老钱，我们不好动，如今我们有机会多赚一些银钱，自然不能错过。” “我在族学那里每月都有束脩，那些钱我都存着没动，足够我考试用了，莺莺你不必担心。”李彦想着蒋氏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心中满是暖意，握着她的手说道。 蒋氏轻笑一声，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全为了你，也为了我们的孩子，梅梅儿是个女儿，以后想嫁个好人家，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虽然现在她还小，但我总想着早点为她准备起来，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虽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我希望它以后也能衣食无忧。” 蒋氏说着，便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脸上满是温柔神色，如今她已经怀胎快四个月了，小腹已是微微隆起。 “还是娘子想的周全，看来我也得更加努力了，争取早日考取功名，让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李彦将蒋氏搂入怀中，语气中满是感慨地说道。 夫妻俩谈了心，难免又温存了一番，倒是让还未完全睡着的李梅儿有些尴尬，心中虽然欢喜父母感情好，但也开始暗搓搓地打算着自己单独住一间房，不然老是这样她也休息不好啊。 第二日下午，太阳没那么烈的时候，蒋氏就招呼着林婆子和船儿收拾东西准备出摊。 家里有现成的牛车，出摊的东西都放在上头，也就是长桌板凳，还有就是一个装满了冰块的大木桶，木桶里面放着已经做好了的一大盆冰酪，上头再用冬天的厚棉被一盖，一两个时辰都化不了。 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蒋氏才想起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用什么东西装冰酪呢。 “我去厨房里拿些小碗勺子吧，暂时先将就着用一下，等明儿再去买新的。”林婆子提议道。 “不行，这厨房里的碗碟都是咱们自家用的，给客人用不合适，而且数量也不多，肯定不够用。”蒋氏立即摇头道。 “那要不我现在就去买？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林婆子又说道。 一旁的李老娘听说还要买新碗碟，便有些心疼地开口道：“这都还没开始赚钱呢，就又要花一大笔出去，那些个瓷碗可也不便宜呢。” “姑姑，不如用荷叶装您觉得怎么样，再配上一些扁平的小木棍，客人们吃完也不用回收，咱们也方便。”蒋山青忽然开口提议道。 蒋氏闻言便是眼睛一亮，一拍手道：“这主意好，用荷叶，又风雅又不浪费，我这就去荷塘里摘一些回来。” 第五十一章 出师不利 摘荷叶这种事情自然不用蒋氏亲自去做，她这会儿可是还怀着身孕呢，李梅儿自告奋勇，和蒋山青，还有小丫鬟船儿一起去了院子里的小池塘，那池塘虽小，却也是开满了荷花。 三人三下五除二，就把池塘里所有的荷叶都摘了。 “应该够用了吧。”李梅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差不多了，今天用用应该够了，不够咱们镇上不还有一个大湖吗，里头的荷花才多，直接去摘就行了。”小丫鬟船儿笑着说道。 三人满载而归地回到前厅，林婆子那边也已经削好了许多小木棍。 蒋氏看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让几人赶紧上了牛车，往百味楼的方向赶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行人就到了百味楼的门口。 百味楼是镇上最好的酒楼，在镇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这会儿差不多是申时半，附近的其他店铺基本上已经关门歇业，只有百味楼依然人声鼎沸，络绎不绝的食客从百味楼的大门处进进出出，更有许多牛车聚集在大门外，其中还夹杂着几辆更高级的马车，当真是生意兴隆。 蒋氏看着眼前这场景，脸上便带了笑意，这么多人，那就不怕没生意了。 “好热闹啊，这百味楼的老板每天得赚多少银子啊。” 船儿是第一次来百味楼，看见这客似云来的场面，忍不住啧啧感叹道。 李梅儿倒是没什么惊讶，她前世来过百味楼几次，那时候镇上已经又开了一家新酒楼，百味楼的生意并不像如今这样好了，但里面的菜肴味道确实还不错，就是价格太贵了些。 “听说这百味楼的老板好像同知县大人沾着亲，这酒楼不仅在咱们镇上开，邻镇也都开了好几家，最大的那家开在县里，听说当初开业的时候，知县大人还亲自到场了呢。”林婆子在一旁给众人科普，她出门的机会多，自然也知晓最多的八卦消息。 “这么厉害啊！”船儿又一次感叹，然后便有些惴惴地问道，“那咱们在这里摆摊，真的没问题吗？” 这样同知县大人都认得的大人物，可不是她们能得罪的起的。 “没事，那幕后的大老板既然这么大来头，怎么可能管这小小一家酒楼呢，这里应该只是掌柜的说了算。”蒋氏却是不担心，已是开始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了。 林婆子赶紧上前帮忙，“大奶奶，您歇着就行了，这些粗活交给我和船儿来做。” “没事，我就拿些轻省的东西，大家一起做快一些。”蒋氏虽怀着身孕，但也不是那等矫情的，她这胎怀的稳，平日里也会做一些活，倒也没那么精贵。 李梅儿和蒋山青也没闲着，来来回回地帮大人拿一些小物件，没一会儿，她们的小摊位就已经布置好了。 蒋氏将招牌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便等待着客人上门了。 这招牌还是昨晚上李彦专门写的，也是十分简洁明了，上头只有“李家冰酪，每碗五十文”几个字。 李彦的学问一般，但字还是十分不错的，这招牌一亮出去，就有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本来她们几人在这里摆摊就很引人注目了，许多来往的行人就想等着看她们是卖什么的。 “你们这是卖的啥啊？”一个穿着普通的妇人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走过来，好奇的问道，看她的模样，显然是不识字的。 林婆子立即热情招呼道：“我们卖的是冰酪，冰冰凉凉的，可好吃了，夏天解暑最好，大妹子，给孩子来一碗尝尝吧。” 那妇人闻言有些意动，又是问道：“多少钱啊？” “不贵，五十文。” 林婆子这话刚说出口，那妇人就是吓了一跳的表情，“五十文，啥东西这么贵啊，都够割一斤肉的了。” 林婆子有些为难地笑笑，“大妹子，这冰酪里可搁了鸡蛋和糖，都是精贵东西，五十文不算贵，旁边的百味楼，可是要卖两百文一碗呢。” 那妇人不说话了，拉着还有些眼巴巴的孩子走了，边走还边嘟囔着，“啥东西啊就五十文，还不如多吃两块肉呢。” 几人都听到了她的话，林婆子和蒋氏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无奈，这应该算是出师不利吧。 “没事，刚才那人本来也不是咱们的目标客人，咱们的客人主要是那些去百味楼吃饭的有钱人，对那些人来说，五十文真就不算什么。”蒋氏笑着安慰几人。 “娘，您拿两个冰酪给我和山青哥哥吃吧，咱们在摊子前面吃，说不准能吸引客人呢。”李梅儿抬起头，忽然对蒋氏说道。 蒋氏闻言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便笑着拍了拍李梅儿的脑袋，转身挖了两个冰酪球出来，放在已经裁剪好大小的荷叶上，一个一个递给了两人。 李梅儿接过冰酪，冲着一旁的蒋山青挤了挤眼，两人就坐在摊子前面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吃起冰酪来。 “你这法子真的有用？”李梅儿吃了一口冰酪，小声问身旁的蒋山青。 “你懂什么，这叫人形广告。”蒋山青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淡淡说道。 两人在那里吃着，林婆子则是在后面卖力地吆喝，“卖冰酪了，冰凉可口的冰酪，只要五十文，不好吃不要钱！” 双重广告之下，总算是有客人被吸引过来了，一个看上去打扮还不错的妇人抱着一个同李梅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走到摊子前问道：“你们这儿卖的冰酪跟百味楼的有什么不同？” “咱们卖的比百味楼的好吃。”林婆子十分自信满满地回道。 那妇人显然有些不信，“人家卖两百文，你们卖五十文，若是他们做的还没你们好吃，他们凭什么卖那么贵？” “这位太太，咱们是小本买卖，除了材料的成本，其他都不算，哪里像百味楼，有人工，还有房租，自然价格就高了。”蒋氏笑着回道。 第五十二章 生意兴隆 那妇人还在犹豫，她怀中的小女孩儿却是眼巴巴地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李梅儿两人，撒娇说道：“娘，我想吃~” “闺女想吃，那就买一个吧，反正也不贵。”一直在妇人身后没说话的男子忽然开口道，那男子身形微胖，穿着绸缎料子的长衫，看着很是富态。 也不等那妇人再说什么，男子已经拿出了一小块碎银。 林婆子赶紧接过，用小称称量了一下，正好是一钱，她便拿出五十文，找给了那个男子。 一旁的船儿则是已经麻利地舀出一个冰酪球，放到荷叶上，然后拿了一个小木棍，插在冰酪球上，递给了那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喜笑颜开地接过荷叶，用木棍挑起一点冰酪放进嘴里，随后便幸福地眯起了眼。 妇人看女儿这模样，便笑着问道：“灵儿，冰酪好不好吃？” 小女儿立即点头，“娘，可好吃了，冰冰的，甜甜的，比那楼里卖的那种还好吃！” “这么好吃啊，那给爹尝一口好不好？”那富态男子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逗女儿。 小女孩儿有些纠结，片刻之后才开口道：“那只能给爹爹吃一小口。” 男子闻言哈哈笑了几声，刮了小女孩儿的鼻子一下，“灵儿自己吃吧，爹爹可不抢你的。” 说完他又将刚才那五十文递给林婆子，“再给我拿一个。” 林婆子大喜过望，立即开心应了，又让船儿舀了一个出来。 男子接过冰酪，看着那妇人说道：“这个给娘子吃。” 那妇人立即红了脸，嗔怪地看了男子一眼，絮絮叨叨地教训起来，“又乱花钱，我又不爱吃这些东西……” 两人一边说着，已是慢慢走远。 “二位慢走，下次再光顾啊。”林婆子在他们身后大声招呼着，等看不见人了，几人才相视一笑，总是是开张了，还一下卖出去两个，看来是不用担心东西卖不出去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来买冰酪的人便越来越多了，而且基本都是一次买两三个，蒋氏几人差点就忙不过来了，到后面李梅儿和蒋山青都一起帮忙给客人递冰酪。她们本打算一个时辰将冰酪都卖出去，这才过去了半个时辰，已是快要卖完了。 “看来明天得多做一些了，不然还真不够卖。”蒋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是啊，没想到生意这么好。” 林婆子脸上也满是笑容，看着沉甸甸的钱匣子，已经能猜到回去以后李老娘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了。 “姑姑，明天可以做些不同口味的冰酪，绿豆味儿的，红豆味儿的，水果味儿的，都可以。”蒋山青觉得卖一个味道的冰酪还是太单一了，便提议道。 “可以啊，到时候你告诉我怎么弄，咱们都给做出来。”蒋氏闻言眼睛又是一亮，恨不得抱起蒋山青就亲一口，这小脑瓜子咋这么聪明呢。 又过了一会儿，她们带来的冰酪便都卖完了，有许多客人没买到，还很是惋惜，纷纷询问还有没有。 “今天的都卖完了，客人们明天请早，明天还会有不同口味的冰酪，先到先得啊！”林婆子又是吆喝了一声，为明日的生意做准备。 食客们这才纷纷散去了。 蒋氏揉着有些酸疼的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她这会儿是真的累了，刚刚生意好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会儿却是有些站不住了。 “娘，您没事吧？”李梅儿看蒋氏疲惫的模样，担忧地问道。 “没事儿，娘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蒋氏强撑起笑容，摸了摸李梅儿的脑袋说道。 “大奶奶，您歇着吧，剩下的事情咱们来做就行了。”林婆子也怕蒋氏的身体有事，连忙在一旁说道。 林婆子和船儿两人很快收拾好了东西，趁着天还没黑，几人上了牛车，就往家里赶。 李家，李老娘在家里等着，早就心急如焚了，虽然蒋氏说的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能赚到钱，但她还是十分担忧，这要是东西卖不出去，她老人家可亏大了。 李老娘坐立难安，时不时就看一下漏刻，觉得时间过得可真是慢。 等李彦回了家，李老娘就让他去大门外等着，只要人一回来，就马上告诉她老人家。李彦心里是担心蒋氏，直接就跑到了巷子口等着，他也没等太久，就看到蒋氏她们的牛车缓缓驶来。 李彦立即跑上去迎，看到牛车上一脸疲惫的蒋氏，顿时心疼坏了。 “你怎么在这儿等着。”蒋氏笑着问李彦，她虽身体疲惫，精神却十分不错。 “娘不放心你们，让我过来等你们。”李彦小心翼翼地将蒋氏从牛车上扶下来，一脸的心疼。 “明儿你可千万不能去了，你看你的脸色可不好看。”李彦十分严肃地说道。 蒋氏知道李彦是为了她好，便笑着点头应道：“知道了，明天我就在家休息。” 后面还在牛车上的李梅儿看他爹完全把自己遗忘了，有些无语，不过看在爹爹那么心疼娘的份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李彦扶着蒋氏进门，屋子里的李老娘也听到了动静，快步走出来，看到几人就直接问道：“今天生意怎么样，赚到钱了吗？” 林婆子立即喜滋滋地回道：“生意不要太好哦，我们带去的冰酪都卖完了。” 李老娘一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念了几句菩萨保佑，又追问道：“赚了多少？” “娘，莺莺她们都累了，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您再慢慢问。”李彦想让媳妇儿早点休息，打断了李老娘的问话。 “李老娘这会儿也没在意儿子的态度，老脸笑得像一朵菊花，点着头说道：“对！对！先吃饭，吃完饭咱再慢慢说。” 李梅儿看着李老娘这模样，心想着：这回赚了钱，祖母对她娘的态度肯定又要好许多，她们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想着便看了眼身边的蒋山青，这一切，都是因为山青哥哥呢，这辈子能遇见山青哥哥，真好！ 第五十三章 赚翻了 蒋山青注意到了李梅儿孺慕的眼神，脸上表情有些嫌弃。 “你别这样看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爹呢。” 李梅儿听到这话，顿时气得倒仰，哼，她收回刚才的话，这老鬼才没她想的那么好呢，说话太气人了！ 晚餐很丰盛，李老娘为了犒劳蒋氏，特意让裘嫂子做了几道好菜，可惜蒋氏今天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汤，吃了些素菜就吃不下了，倒是又便宜了李梅儿和蒋山青，他们今天可是累坏了，食量比平时都大了许多，一桌子菜几乎都是他们两人吃的。 李老娘看着这俩小吃货，心颤的不行，这才多大啊，就这么能吃，这要是再大些，还不得把她老人家吃穷了。 李梅儿才不管李老娘那不太好看的脸色呢，她现在也是能赚钱的人了，多吃一点那是应该的。 吃完了晚饭，李老娘总算是能继续问了，看向蒋氏便急急问道：“梅梅她娘，今天你们究竟赚了多少啊？” “我也不太清楚，还没仔细算呢，不过我估摸着大概有五两左右吧。”蒋氏她们并没来得及数银子，只说了个大概的数字。 李老娘一听有五两这么多，立即捂住了胸口，“老天爷哪，这可才一天哪，就挣了这么多钱？” “太太，真真的，钱都在匣子里呢，我现在就当着您的面数数。” 林婆子已经将钱匣子拿了出来，将一匣子的碎银铜钱都倒在了桌子上。 “我自己数！”李老娘挥着手，没让旁人插手，自己一枚一枚地数起铜钱来。 一刻钟之后，李老娘就把钱都数清楚了。 “铜钱2100枚，碎银子大概是三两左右，一共大概是五两一钱。”李老娘捧着银钱，笑得乐开了花。 她仔细将银子都收进一个荷包，又吩咐林婆子将那些铜钱串好，这才又看向蒋氏说道：“梅儿她娘，这次你可算是功臣，等咱们这生意结束了，我分四成利润给你。” 李老娘这回倒也大方，直接分了四成利润给蒋氏，毕竟要不是蒋氏想到的主意，她老人家也得不了这么多银子。 蒋氏本以为李老娘能给她三成就不错了，没想到她这次这般爽快，便笑着说道：“娘，我只拿三成就行了，还有一成我想给我娘家送去，这次多亏我娘送来的四头羊，不然咱们的成本也不会这么低。”到外头去买羊奶可也是不便宜。 “应该的，应该的，这次也是多亏亲家帮忙了。”李老娘笑着附和，只要不是从她的份额里分出去就无所谓。 李老娘算完了今日的收益，就让蒋氏她们早些回去休息了。 等人都走了，她才又跟林婆子感叹道：“我是还真没想到啊，这冰酪的生意这么好赚，这买材料的钱咱们满打满算也才花了五钱银子，却赚回来整整五两银子啊，十倍的利润，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不得抢着去做这生意。” “太太，别人家可不会做这冰酪，这东西在咱们手上，算是秘方！”林婆子笑着说道，她的心情也十分不错，刚才李老娘给了她一百文辛苦费，这对她来说可算是不小的赏钱了，毕竟她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五百文呢。 “对！就是秘方。”李老娘连连点头赞同，随后又忍不住感慨，“看来当初我同意收养山青这孩子还真是做对了，不然哪里有今日这赚钱的生意。” “太太，我看山青少爷当真是不一般，小小年纪就能从书里学到这样的秘方，长大以后肯定更不得了，我看他跟咱们小小姐关系很好，不如……” 林婆子觉得这俩孩子结个娃娃亲挺不错，先把人套牢了，往后就不怕别人抢走了。 “再看看吧，两个孩子现在都还小呢，山青现在看着是挺机灵，不过长大以后也不好说，咱们家梅梅儿可也是聪明的很，模样又生的好，配那些高门大户也不是没可能的。” 李老娘心中还是有些介意蒋山青私生子的身份的，她觉得自家家门青白，儿子以后也有可能在科举上更进一步，那些个大户人家也不是不能想的，她老人家可是有些野心的。 李梅儿并不知道李老娘对她的婚事抱有这么大的野望，她离嫁人的年纪可还有十几年呢，现在的她，只要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就行了。 这会儿她正洗完了澡，躺在床上让蒋氏帮她擦头发。 “娘，我明天还要去卖冰酪。”李梅儿仰头同蒋氏说道。 蒋氏却是不同意，用帕子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说道：“不行，今日有我看着，我才同意你一同去的，明日就你林嬷嬷和船儿，她们要卖冰酪可没闲工夫看着你。” “我不用她们看着，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李梅儿费力地从帕子里探出脑袋，抗议道。 集镇上那么多人，万一有坏人把你抱走了呢，你那么小，到时候跑都跑不了！”蒋氏吓唬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可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不会被蒋氏吓到。 “不会的，要是有坏人要靠近我，我会马上大叫，然后跑到林嬷嬷她们身边去。”李梅儿十分自信地说道。 “你哪里知道哪个是坏人，坏人又不会把她们是坏人写在脸上，好了，别说话了，赶紧睡觉。”蒋氏哪里会相信一个三岁小孩儿有自保能力，擦干了李梅儿的头发，把她塞进床里说道。 李梅儿很是无奈，人小就是好麻烦啊，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娘，我想自己住一间房。”李梅儿看到蒋氏和李彦也准备上床睡觉，赶紧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蒋氏眉头一皱，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你才多大啊！” “我马上就要四岁了！”李梅儿不服气。 “你这模样，我还以为你快要四十了呢。”蒋氏没好气的笑骂。 李梅儿郁卒，嘴上却依旧是执拗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想再跟爹娘住一屋。” “梅梅儿，你自己住一屋，晚上就不害怕，小心大灰狼来找你。”已经换好寝衣的李彦也在一旁吓唬起李梅儿。 第五十四章 危机 李梅儿觉得这些大人真是坏的很，就知道吓唬小孩子，她才不害怕呢，往床上一滚，就不依不饶道：“我就要自己住一屋，就要自己住一屋！” “梅儿，不许胡闹，不然娘要打人了。”蒋氏见李梅儿开始撒泼，柳眉便竖看起来。 李梅儿还是挺怕她娘的，立即坐正不闹了，却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李彦，她知道她爹耳根子软，这事儿还得从她爹身上找突破口。 李彦被闺女这样一看，心就化了，上前将女儿抱在怀里，好声安抚道：“梅梅儿，你年纪还小，你娘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住。” “山青哥哥不就自己住一间，他年纪也不大。”李梅儿立即拿蒋山青出来当挡箭牌。 “山青是男孩子啊，男孩子的胆子都大一些。”李彦继续说道。 “我的胆子不比男孩子小，许多男孩子都不敢抓大青虫，我就敢。”李梅儿觉得自己的胆子真不比一般男孩子小。 李彦有些无语，真想告诉自家闺女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他立即又另外找了个借口，“咱家房子就这么几间，没有多余的给梅梅儿住了。” “山青哥哥那有两间房，我就住他隔壁。” 李梅儿早就做好了打算，蒋山青现在住的那间房本来是李青青住的，李青青出嫁之后就空下来了，那里是内外两间，现在正好空着一间。 李彦见女儿如此坚持，便笑着与妻子商量，“不如就给梅梅儿收拾出一间做卧室，让她先睡两宿，若是睡不惯再回来跟咱们一起住也是一样的。” “你就惯着她吧。”蒋氏原是想丈夫把闺女这奇怪念头给熄下去的，不成想这人也忒好说话，三两句便被这鬼丫头给说动了。 李梅儿则是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凑在李彦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逗的李彦哈哈直笑。 蒋氏好笑，佯装愠怒地斜睨两人，“这是在说我坏话了？” “才没有！”李梅儿声音响亮地否认，天地良心，她只是为获得了独立卧室开心罢了。而且，终于不用半夜醒来就听到奇怪声音啦，她娘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次日，蒋氏因为昨日卖冰酪累着了，今日一直在卧房里面休息，连饭食都是在卧房里吃的，李老娘担心她是不是动了胎气，便想找董大夫过来看看。 蒋氏自然是婉拒了，只言自己是累到了，休息几日就好了。 蒋氏身体不适，自然就没精力管李梅儿了，李梅儿趁着她睡觉的时候，拉着蒋山青一起，又偷偷爬上了卖冰酪的牛车，林婆子和船儿两人忙着搬东西，也没注意到他两人，等牛车到了百味楼门口，才发现他们又跟来了。 “我的小小姐呦！你咋就偷偷摸摸跟来了呢，这要是大奶奶醒来寻不到你们，还不得急死啊！”林婆子看着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焦急又无奈地说道。 “林嬷嬷，放心吧，没事的，我让山青哥哥留了字条了，娘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的，而且有您在，我娘一定放心的。”李梅儿小大人一般地安抚着林婆子，让她不用担心。 林婆子无奈叹了口气，现在人都在这儿了，她也没空把李梅儿两人再送回去，只能让他们留下来了。 “那小小姐你们可千万别乱跑，有什么事立刻到我这边来。”林婆子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一不小心把两个小祖宗弄丢了。 “林嬷嬷，您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就在摊子这里，我们还可以帮您和船儿姐姐的忙呢。”李梅儿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林婆子可不奢望李梅儿她们能帮什么忙，只要不给她添乱就行了。 有了昨日的基础，今日的冰酪卖的格外好，林婆子她们刚把摊子支起来，就有人过来排队了，开张才不过一刻钟，摊子前面就排起队来。 李梅儿还真是兑现了承诺，帮着林婆子一起卖冰酪，光是递冰酪就递的她手酸了，蒋山青则是帮着林婆子一起收钱，他算账的能力比林婆子还要强，倒是让林婆子的压力小了许多。 今日生意之所以如此火爆，是因为她们不仅带了原味的羊乳冰酪，还做了许多辅料，比如红豆、绿豆、芝麻、花生……用这些辅料浇在冰酪上，自然更添风味，视觉上也更能勾起人的食欲。 许多女子孩子，看到这么漂亮的冰酪，就算不知道好不好吃，也已经想买了。 李家众人为着生意的火爆而感到高兴，有人却不高兴了。 百味楼的掌柜林孝和站在酒楼门口，皱眉看着李家的摊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摊子是什么时候在的？”林孝和语气烦躁地询问身边的店小二。 “掌柜的，她们昨天就来了，不过昨天去买冰酪的人也不多，小的也没太在意，没想到今天生意忽然就这么好了。”店小二有些惶恐地与林孝和解释道。 “知道是什么人吗？”林孝和又问道。 “小的也没问，不过应该就是平头百姓，不然也不会就支个小摊了。”店小二立即回道。 “找皮三儿把她们赶走，这已经影响到我们做生意了，在哪里摆摊不好，竟敢在咱们门口摆，真是不知所谓。”林孝和语气冷冷地说道。 “是，小的马上去办。”店小二连忙应声，看向李家众人的眼神中已是带了些同情。 李家几人并不知晓危机就要来临，还在为生意火爆而乐的合不拢嘴，按现在这卖冰酪的速度，她们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收摊回家了。 李梅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拥挤的人群，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瞄了眼林婆子身边那满满的钱匣子，心想着今天赚的肯定比昨天还多，要不要让娘多给她做几条裙子呢，她娘一直以她年纪还小，总让她穿裤子，可她还是喜欢漂亮的小裙子呢。 李梅儿正想着呢，人群的后头就传来一阵喧哗声，她人小身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一脚踩到凳子上往后头看，这一看，她当即脸色就白了。 第五十五章 地痞 皮三儿本名陈皮，是这条街上有名的地痞闲汉，因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人称皮三儿。 他很小的时候亲爹就去世了，老娘带着他们姐弟三人改嫁，因为后老爹一喝酒就发酒疯打人，他上头两个姐姐嫁人之后，他就跑出来自己过活。 那时他年纪还小，不过十四岁，既大字不识，又没有一技之长，便在街上跟着一群老地痞厮混，他年轻有闯进，凭着一股狠劲慢慢闯出了些名头，很快就得到了镇中最大地痞头子的赏识，成了对方最信任的手下。 后来那地痞头子在一次抢地盘当中被人捅了肚子一命呜呼，他就顺理成章地上位，接收了那地痞头子的所有势力，成了这章水镇中最有名的地痞。 李梅儿这养在闺中的小姐应该是不会和这样的人认识的，只是这皮三儿前世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名人，他后来把他那个继父给杀了，还分了尸，这样的大案自然是惊动了他们这小镇，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老娘更是在饭桌上讨论了好几天，唏嘘着这样的人早就应该抓起来，不然她们这等百姓良民还不得整日担惊受怕。 李梅儿当时没什么感觉，只当是一个八卦在听，最多感慨一下皮三儿的残忍手段，毕竟那样的凶徒离她实在太远，却是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亲眼见着此人。 她之所以会一眼认出了此人，是因为当初皮三儿杀人潜逃，官府几乎将他的画像贴遍了整个镇子，更是挨家挨户的寻人，且他长的也十分有特点，一脸的络腮胡子让人一见就害怕，想不认出来都难。 李梅儿只刚刚回忆的这会儿，皮三儿已经带着几个地痞走到了摊子近前。 他们粗暴地分开了人群，让那些还在排队的食客惊慌地散了开去，即使脸上愤怒，却也不敢去招惹这群凶人。 林婆子常在外面走动，自然也认出了皮三儿，脸色当即就变了，赶紧将还站在板凳上的李梅儿抱到自己身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戒备的情绪。 皮三儿是个黑壮大汉，身量足足有七尺，此时他穿着敞胸露怀的褂衫，胸口的狰狞疤痕裸露在外，让人望而生畏。 他大步走到摊子前面，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恶声恶气地与林婆子问道：“谁准许你们在这里摆摊的？” 林婆子心中虽怕的不行，但面上却也是不露一丝怯，语气平静地回道：“这里是集市，没人说不准在这儿摆摊吧。” “你不知道这里是我皮三儿管的地界，所有在这里摆摊的商户，都要知会我皮三儿的吗？”皮三儿那眼瞪的更大了，凶相毕露地喝道。 林婆子还真是不知，他们李家虽在这镇上住了许多年，但向来都是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田地过日子，从未做过生意，对这其中的门道也是一知半解，虽知道商户好像是要给地痞流氓交些“保护费”，可她们初来乍到，又哪里知道管这条街的地痞是何人，又怎会提前知会。 林婆子想着这皮三儿至多也就是看她们生意好，来敲诈些银钱，想着赶紧将这凶神打发走，便队堆起笑脸说道：“这位……好汉，我们也是初来乍到，确实不懂规矩，您说咱们需要上缴多少银钱，我如实交了便是。” 皮三儿早就看到了林婆子那满满当当的钱匣子，眼中流露出一抹贪婪神色，他重重哼了一声，方才开口道：“看在你们是初犯，那爷爷就放你们一马，把钱匣子留下，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蛋，以后不准在这里摆摊，今天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林婆子一听他这话，脸色又是变了几变，李梅儿几人也是面露愤慨之色，这皮三儿若只是要个几百大文也就算了，他竟然要把钱全都抢去，还要赶他们离开，实在是欺人太甚！ 林婆子虽气的不行，但她终归是年岁较大，还能沉得住气。 “这位爷，我们是李家族人，如今李家的族长是我家大爷的堂叔父，咱们李家宗族在这章水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这保护费我们也不是不交，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林婆子搬出了主家的家族，希望能吓退皮三儿，虽然她们家只是小户，但李家主家确实是有些势力的，族长李振的儿子在县城里做生意，更是与州府的大户人家做了姻亲，在这章水镇上很说的上话。 皮三儿自然也是知道李家的，听到她们是李家人，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但一想到百味楼掌柜的吩咐，便又重重哼了一声，“若真是李家主家来了我陈皮倒也忌惮几分，不过是一偏支，也敢来吓唬我，你们，去把她们的摊子砸了！”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地痞手下去砸摊子。 “你们敢！还没天理了，快来人啊！恶霸欺负良民啦！” 林婆子没想到皮三儿真敢动手，连忙上前护住摊子，一边高声求救，希望周围的人能帮忙。 可这会儿哪有人敢出手相救，即使是有打抱不平的路人，也不敢触这霉头，万一自己被牵连进去，可是得不偿失。 李梅儿被吓得不清，也想上前去帮忙，却是被蒋山青一把拉住，低声喝道：“你不要命啦，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乖乖给我躲着！” 李梅儿却是一脸悲愤，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可他们要砸我们的摊子！” “让他们砸，不过就是些桌椅板凳，砸了也就砸了，人没事最要紧。”蒋山青快速地劝道。 “可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李梅儿握紧小拳头恨恨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蒋山青继续劝道。 李梅儿这才不说话了，只是眼中的火苗越来越盛，还是他们家太没权没势了吗，才会被这种地痞小人欺辱。 “住手！”正当李家几人绝望愤怒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 第五十六章 相助 李梅儿本以为没人会来帮她们的，可忽然听到这个声音，她也愣了一下，忽然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立马看向身旁的蒋山青问道：“这声音……” “是周家小姐。”蒋山青的记性显然比李梅儿要好一些，立即开口回道。 周家小姐，周菡萏？她那个未过门的大舅妈。 李梅儿瞬间就升起了希望，她知道周家是章水镇有名的富户，可是比李家有脸面多了。 那声音传来后不久，就有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许多身材壮实的仆役，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 “周姐姐！他们欺负我们！”李梅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就穿过皮三儿一群人，跑到了周菡萏的面前，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小模样甚是可怜。 周菡萏蹲下身，拿出帕子温柔地替李梅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抚道：“梅梅儿，别害怕，姐姐在这里呢，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她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很是铿锵，还冷冷地扫了皮三儿几人，气势十足。 皮三儿的脸顿时更黑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光看周菡萏这架势，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皮三儿，你好大的胆子，如今光收保护费还不够，还做起敲诈勒索的勾当了，你以为这章水镇就没人管的了你了吗？”周菡萏站起身，将李梅儿护在身后，语气冷冽地质问道。 “周大小姐……”陈皮已经听出来人是谁，他这种做地头蛇的，和各家大商户自然都是打过交道的，这周家大小姐他见过几次，只是对方从没有正眼瞧过他，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遇见。 他虽然嚣张跋扈，可也是仗着有些后台，但这周家却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且那林掌柜也肯定不会因为他与周家交恶。 “这李家是我亲戚，你且赶紧退去，不准再打他们主意。”周菡萏可不管皮三儿何种想法，只冷冷呵斥道。 皮三儿有些不甘，觉得自己被一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呵斥，落了面子，便也忍不住开口道：“并不是我无故找事，而是他们在百味楼旁边摆摊，碍了贵人的眼。” 周菡萏一听此话，神情微微一动，大概猜到这皮三儿今日为何会找李家麻烦，她自觉是不怵林孝和的，便依旧冷声说道：“这里是集市，没人规定不能摆摊，你想收保护费我不拦着，却没资格赶人离开，你不行，旁人也不行，若是有人有意见，你让他来李家寻我。” 周菡萏这话说的霸气，李梅儿差点就要在后头给她摇旗助威了。 周姐姐威武！你以后就是我的偶像！偶像这词儿还是她听蒋山青说的，这会儿用在周菡萏身上正合适。 皮三儿听到这话，脸色也是变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领着手下离开了，连放下几句狠话也没敢。 李梅儿看着几人离开，在后头耀武扬威地挥了挥小拳头，让你们欺负人，打死你们！ 周菡萏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失笑，弯腰把她抱起来，笑问道：“梅梅儿不害怕吗？” “不怕，我胆子大，才不怕这些坏人。”李梅儿扬着脑袋，骄傲地说道。 周菡萏又是被她这模样逗得咯咯直笑，喜欢的在她脸上亲了几口。 李梅儿有些不好意思，心想着自己其实也比周菡萏小不了多少，这样被她当小孩子亲还真是有些羞耻呢。 林婆子这会儿也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赶紧带着船儿过来给周菡萏道谢。 “周小姐，谢谢您出手相助，老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今日若不是您，我和我们家小小姐可就危险了。”林婆子这般说着，便连忙蹲下身给周菡萏行礼。 周菡萏连忙将李梅儿放下，伸手去扶林婆子，“这位嬷嬷不用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兄长与蒋举人是好友，梅梅儿又是蒋举人的亲外甥女儿，我怎有袖手旁观之礼。” “不不，老奴还是要代主人谢谢您的，等老奴回去将今日之事禀告给主人，定会再登门道谢的。”林婆子依旧是行完了礼，语气诚恳地说道。 周菡萏却是无奈一笑，开口道：“其实是我该去贵府拜访的，上次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害的梅梅儿落水，我还未亲自登门道歉呢。” 这事儿林婆子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家小小姐并没有什么大碍，且周家小姐也送了重礼做赔礼，她们对周家也没有什么埋怨。 这会儿听周菡萏又提起，便立即说道：“周小姐，这一码归一码，上次那事儿您已经赔过礼了，我家太太和奶奶都没放在心上，您也不必太过介怀了。” “是啊，周姐姐，我跟周沐易已经讲和了，我早就不怪他了，倒是山青哥哥，因为上次落水的事情后来又大病了一场，不过现在也没事了。”李梅儿在一旁笑着附和道。 周菡萏听到蒋山青生过一场大病，脸色微变，立即关切地看向他问道：“山青，你得病了吗？有没有请大夫，严不严重？” 蒋山青有些责怪李梅儿话多，暗暗瞪了他一眼，这才恭敬地回周菡萏的话，“谢谢周姨关心，我早就已经好了，义父还从县城给我请了教功夫的师傅，我现在身体已是比之前强壮多了。” 周菡萏闻言神情便是一松，浅笑说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可以像梅梅儿一样叫我姐姐的，这样听着也亲近些。” 蒋山青眼神微动，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李梅儿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立即转移了话题，“周姐姐，你要不要尝尝我们家做的冰酪，可好吃了，我请你吃。” 周菡萏猜到是她们生意太好，才惹的百味楼的林掌柜派皮三儿刁难她们，对她们卖的东西也有些好奇，这会儿李梅儿提起来，她也来了兴趣，便点点头说道：“好吧，既然是梅梅儿请客，那我当然要尝尝。” 第五十七章 百味楼 李梅儿亲自帮周菡萏舀了一碗冰酪，且加足了所有的辅料，端到了她手上。 周菡萏也十分赏脸，一点不剩的把一整碗冰酪都吃完了。 “你们这冰酪可比百味楼做的要好吃多了，是你娘琢磨出的方子吗？”周菡萏吃完了冰酪，才看向李梅儿问道，她知晓蒋氏的手艺不错，便以为是她做的。 “不是，是山青哥哥从书里找到的方子。”李梅儿似是完全没看到蒋山青给她使的眼色，又一次把他卖了。 周菡萏闻言惊诧地看向蒋山青，似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已经能识字看书了，遂赞叹地夸奖道：“山青可真是聪明，小小年纪就那么爱看书，将来肯定也跟你义父一般，是个读书种子。”蒋山青依旧是谦虚的笑，不说话，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显得有点像是在炫耀自己。 “山青哥哥是很厉害，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李梅儿还在一旁吹捧，蒋山青都快要郁闷死了，这丫头怎么回事，今天话这么多。 周菡萏又是深深看了蒋山青几眼，才笑着说道：“既然你们请我吃了冰酪，那我便请你们去百味楼吃点东西吧。” 她今日本来就是与人约了在百味楼谈生意，只是刚到门口，就遇上了李家的事情。 “周姐姐，这不好吧。”李梅儿连忙推拒，她们不过才请人家吃了一个小小的冰酪，怎么好去蹭人家一顿大餐呢，百味楼的席面可贵的很。 “是啊，周小姐，家里太太奶奶还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若是我们回去晚了，她们肯定要担心的。”林婆子也连忙开口道。 “这会儿不是还早吗，你们这冰酪我很喜欢，还剩下多少，我都买了。”周菡萏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说完就同身旁的茯苓使了个眼色。 茯苓自是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递到了林婆子面前，“这位嬷嬷，您数一数，看够不够？” 林婆子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确实想把剩下的冰酪卖出去，便接过了荷包，打开一看，却是吓了一跳，里面是一整锭十两的银锭。 她连忙要把那荷包还回去，“周小姐，这太多了，咱们这只是小本买卖，所有冰酪加起来也没有十两银子，老奴不能收您这么多！” “林嬷嬷，您就收下吧，我觉得你们的冰酪值这个钱。”周菡萏并未让茯苓接荷包，只笑着说道。 “周姐姐，咱们卖东西是明码标价，说了五十文一份冰酪那就是五十文，娘同我说了，不能多收客人的钱，您既然喜欢我们家的冰酪，要全买下它们，我们也是欢喜的，但十两实在是太多了，娘说了做生意最主要是诚信，您要是真用十两买了我们剩下的冰酪，那我们不就成了宰客的吗？”李梅儿在一旁，忽然一脸严肃地开口说道。 周菡萏闻言很是惊讶，显然没想到李梅儿这么个小小的娃娃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愣了片刻之后，才笑着问道：“梅梅儿，这些都是你娘教你的？” “我娘可厉害了，她什么都都懂。”李梅儿点头回道。 她当然不会说这些都是她自己想的，那样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毕竟她才三岁，她可不想当神童。 “梅梅儿说的也有道理，那姐姐就听你的。”周菡萏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让茯苓去同林婆子算清了冰酪的钱，这才又看向李梅儿问道：“这下梅梅儿能陪姐姐去百味楼吃饭了吧？” 李梅儿这回也不好再拒绝了，毕竟人家买了她们的冰酪，遂点了应了。 周菡萏便一手一个牵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往百味楼门口走去。 她们一行人刚进了百味楼的大堂，便有一个穿着灰白长衫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中年人生的瘦长精明，面白无须，便是方才酒楼门口让皮三儿弄走李家摊子的林孝和。他此刻的模样与方才的倨傲完全不同，满脸堆笑地与周菡萏说道：“周小姐，周公子已经在楼上的雅间等着您了，林某亲自领您过去。” 周菡萏的态度却是十分冷淡，正眼都没看那林孝和一眼。“不必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 林孝和却并没有因为周菡萏的冷淡态度而有一丝一毫的怒意，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模样，微微躬身看着她们上了楼梯。 李梅儿一直偷偷打量着这个掌柜，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笑容可掬的模样像是带着一付假面具，让人喜欢不起来。 “哼，笑面虎一个。”周菡萏走上二楼，才轻哼了一声说道，显然也是很看不上那掌柜林孝和。 “梅梅儿，以后见到方才那样的人记得离得远一点，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你就被他算计了。”周菡萏忽然低下头，看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乖巧地点点头，心中忽然有了些许猜想，她本就觉得今天那皮三儿出现的蹊跷，言行举止也太过咄咄逼人，看来那源头应该是在百味楼的掌柜身上。 “菡萏，怎的这么久才上来？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呢。” 几人还未走到雅间，不远处就有一人走来，李梅儿定睛一看，就是上次在花船上见过的周沐锦。 “遇到了一些事情耽误了，刘家的人来了吗？”周菡萏也不多解释，只开口问道。 “还没呢，谱儿可真不小，还要咱们等他。”周沐锦颇有些不满地回道。 他此时也看到了周菡萏身边的李梅儿几人，显然也认出了他们，面带疑惑地看向周菡萏。 “偶然遇到了，就请她们上来一起吃饭。”周菡萏笑着解释了一句，“我的那间厢房开好了吗？” “就在我那间隔壁，一会儿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也可以马上过去找你商量。”周沐锦边说，边领着几人往前走。 几人很快进了雅间，李梅儿从前虽来过百味楼吃饭，但都是在一楼大厅，从未来过二楼雅间，这会儿过来，还有些好奇，却也是抑制住了到处看的冲动，倒是林婆子和船儿，均是忍不住四处看着，面上露出惊叹神色。 第五十八章 吃席 那雅间确实布置的十分精致，红木雕花的桌椅，红木的多宝阁，上头摆放着许多精美的瓷器和摆设，虽不是古董，但应该也价值不菲，至少李梅儿觉得比她祖母珍藏的那几个瓷瓶看着还要好上几分。 此时雕花的圆桌之上已经摆上了八样凉菜，还有几壶酒。 那凉菜摆盘十分精致，赏心悦目的很，倒是让人有些不忍心下筷子了。 “梅梅儿，你就坐这。”周菡萏将李梅儿抱到圆凳上坐下，转身还准备去抱蒋山青，却见他已经十分麻利地在李梅儿身边坐下了。 周菡萏便又招呼林婆子两人，“林嬷嬷，你们也过来坐吧。” “周小姐，不用了，老奴站着就行。”林嬷嬷连忙摆手说道。 她哪里敢坐，她可没忘了自己的身份，没见人家周大小姐的丫鬟们都恭敬地侍立在一旁吗，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 周菡萏也没强求，李梅儿却是从未把林嬷嬷和船儿当做下人的，她们都是一家人，可今日请客的是周菡萏，她也不好越俎代庖地让林嬷嬷她们过来坐。 周菡萏是多玲珑之人，也看出了李梅儿的为难，便对身旁的菡萏吩咐道：“你去楼下再开一桌，让林嬷嬷和船儿去楼下吃。” 林嬷嬷还想拒绝，却是已经被茯苓拉着出了厢房。 “梅梅儿，尝尝这个醉虾，这虾是活着的时候直接腌制的，新鲜的很，味道也极鲜美。”周菡萏亲手帮李梅儿夹了一个虾，柔声说道。 李梅儿连忙道谢，低头专心吃起虾来，却依然是拘谨的很，并不像在家中那般吃的爽快。 蒋山青倒是比她自在许多，却并不让旁人帮他夹菜，一双筷子使的十分熟练。 很快便有店小二端了热菜过来，却也并没有进门，都是丫鬟出去接了，然后再端进屋里。 周菡萏并没有吃多少，只给李梅儿两人介绍哪些菜肴好吃，然后便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人吃，倒是让李梅儿压力更大，满桌的美食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时间，周沐锦便过来敲门，两人小声耳语了几句，周菡萏便跟着周沐锦离开了。 厢房中只剩下了李梅儿蒋山青和一个丫鬟。 李梅儿顿时松了口气，见那个留下的小丫鬟并没有注意她们，站在那里好像是快要睡着了，便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蒋山青耳边说道：“不知咋的，对着周姐姐的时候，我总觉得很紧张。” “不见得吧，我觉得你挺能说会道的啊。”蒋山青语气不善地说道，卖他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李梅儿呵呵笑了笑，立马解释道：“山青哥哥，你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我说那些都是为你好啊，我是在试探周姐姐对你的态度，你看她听说你生病，多紧张啊，还有我说你聪明会念书，不是为了让她不看轻你吗，她马上就要嫁给我大舅了，以后也算是你半个娘，她要是对你好一些，你以后的日子不也好过一些。” “我又不跟他们一起过，义父不是跟姑姑说好了，以后我都在你家住了，而且我又不是真的义父的儿子。”蒋山青并不觉得自己以后要在周菡萏手底下讨生活，无所谓地说道。 “这不是有备无患吗，万一大舅哪天要接你回去了呢。”李梅儿觉得蒋山青实在是太没有忧患意识了。 “看来你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啊。”蒋山青眯起眼，有些危险地说道。 “不是！我没有！”李梅儿瞬间拔高了声音否认。 本来还在一旁打瞌睡的小丫鬟立即看了过来，有些惊慌地问道：“李小姐，蒋少爷，你们有什么吩咐？” “没事儿，没事儿……”李梅儿立即讪笑着说道，然后便十分幽怨地看向蒋山青，又用口型比划了一句，“我真的没有！” 蒋山青笑笑不说话了，心想着，这死丫头，不吓吓她，还真是要得意忘形了。 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虽然胃口都不算小，但两人终归还是小孩子，也吃不了太多东西，看着满满一桌还剩下许多的菜肴，李梅儿无力地叹口气道：“吃不下了，可是还剩好多啊，好浪费。” 一旁的小丫鬟听到了她的话，立即笑着说道：“李小姐，我们家小姐吩咐了，你们若是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的。” “不行不行，这怎么好意思。”李梅儿连忙拒绝，白吃就算了，兜着走就有些过分了。 “没事的，若是你们不带走，这桌菜最后也是要倒掉的。”小丫鬟解释道。 “这么多都倒了？”李梅儿很惊讶，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真是任性。 “是的。”小丫鬟微笑肯定，不过她没说，那些主子们没动过的菜一般会赏给她们这些下人。 李梅儿的小脸顿时纠结了起来，想起家里的爹娘和祖母，她们都极少能吃到这样的酒席，便又说不出不打包的话了。 “那就打包吧。”正当李梅儿纠结的时候，蒋山青已是毫不在意地开口道，打包吗，这事儿他熟。 李梅儿见蒋山青这般坦荡的模样，忽然也就不纠结了，她们不带走，这一桌子菜就要丢掉，与其浪费还不如物尽其用，至于占了周菡萏的便宜，她以后便多多在大舅面前说说未来舅妈的好话，也算是补偿吧。 小丫鬟将那些菜肴都打包好放进食盒，林婆子和船儿也吃完上来了，她们俩打着饱嗝，摸着肚子，显然也没有少吃。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林婆子同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点点头，“我们等周姐姐回来，与她道了别再走。” 不过李梅儿她们最终没有等来周菡萏，只有茯苓来见了她们。 “大小姐那边一时脱不开身，让奴婢来送送李姑娘。”茯苓带着些歉意地与李梅儿说道。 “周姐姐尽管忙她的事就行，今日是我们打扰她了，茯苓姐姐您再帮我跟她说声谢谢。”李梅儿连忙说道。 第五十九章 被人算计了 回去的牛车上，林婆子抱着李梅儿，忍不住感叹道：“这周家小姐可真是大好人啊，今日若不是她，老奴我回去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太太奶奶交代了。” 李梅儿有些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说道：“回去一定要让娘好好谢谢周姐姐，最好给她送份大礼，可周姐姐家这么有钱，送什么好呢……” 李梅儿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连牛车什么时候到的家，都不知道。 蒋氏自从知道李梅儿偷溜了，便十分生气，但气过之后，就是满满的担忧，若不是身体不允许，她一定亲自去集市把人给抓回来。 她坐立难安地等了一下午，总算是听到了牛车回来的动静。 蒋氏和李彦一起急急走了出去，就看到林婆子抱着熟睡的李梅儿进来，见女儿安然无恙地睡的香甜，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林嬷嬷，丫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蒋氏从林婆子手中小心接过女儿，交到了李彦手里，歉疚地看着林婆子说道，心想着今儿多亏林婆子照顾自家丫头了。 “今日幸好有小小姐，不然老奴可也遇不到贵人了。”林婆子却是语气感慨地说道。 蒋氏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林婆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奶奶您先把小小姐和蒋少爷安顿好，老奴一会儿再给您细说。”林婆子将同样十分疲惫的蒋山青交给蒋氏，如此说道。 蒋氏点点头，和李彦带了两个孩子回房，把李梅儿放到床上之后，才对蒋山青问道：“山青，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姑姑，我吃过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蒋山青没什么力气地回道，小孩子的身体就是麻烦啊，稍微运动的多一点，就困的不行。 “吃过了？”蒋氏更加疑惑，却也没多问，帮蒋山青洗了手脸，就让他回去休息了。 “你说他们今天遇见什么人了？”蒋氏想着林婆子口中说的贵人，皱着眉头与李彦问道。 “咱们去了母亲那里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瞎猜。”李彦说道。 蒋氏点点头，便快步朝着李老娘那里去了。李彦在她身旁小心护着，生怕她走的太快不小心摔着了。 而此时的李老娘，也是惊讶不已地看着林婆子拿回来的那些菜肴，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摆在桌上，还有着淡淡的余温，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这……哪来的？”李老娘咽了口口水问道，她都有些怀疑老仆和孙女儿一起去打劫酒楼了。 “太太，这可真是说来话长了，要不您一边吃，老奴一边跟您说。”林婆子笑着说道。 “先不说这些，先说说今日赚了多少银钱？”李老娘更关心的是这个，她还真怕自己的钱被拿去买这些菜肴了。 “都在这儿呢，一个铜钱都没少。”林婆子把钱匣子拿出来，交到李老娘面前。 李老娘这才安心了，把钱匣子先放回了自己的房里，出来才又对林婆子吩咐道：“去叫彦儿叫来，还有梅梅儿和她娘，老婆子我可不吃独食。” “小小姐正睡着呢，大爷大奶奶应该很快就过来了。”林婆子笑着说道，她话音刚落，果然那两人就脚步匆匆地来了。 李老娘狐疑地看着蒋氏，心想着这是属狗的吧，老远就闻到老娘这里有好东西了？ 蒋氏却并不看桌上那些精致的菜肴，同李老娘行过礼，便看向林婆子问道：“林嬷嬷，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遇见了什么人？山青刚刚说他在外头吃过饭了，是跟那人一起吃的吗？” “大奶奶，您先别着急，您还没吃晚饭呢吧，您坐下先吃，边吃边听老奴慢慢同您说。”林婆子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嬷嬷您先说吧，我一会儿再吃。”蒋氏这会儿哪有心思吃饭哪，心里跟猫挠似的，就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先吃饭，你不吃，我乖孙儿可还要吃呢。”李老娘不满地看了蒋氏一眼，这要是饿着她大孙子可怎么办。 “莺莺，先吃饭吧，也不急在这一时。”李彦也在一旁劝道。 蒋氏无法，只能坐下来跟李老娘一起吃饭。 李老娘盯着蒋氏喝下了一碗鸡菌汤，这才看向林婆子问道：“说说吧，今儿到底什么情况？” 林婆子也是憋了好久，立即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今日遇到的事情跟几人说了。 李老娘倒还好，年纪大，遇到的事情也多，只听到皮三儿来找事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蒋氏和李彦却是听的心惊肉跳，蒋氏更是吓得白了脸，想着女儿竟然经历了这般危险的事情，也不知当时是不是吓得不轻。 “这么说，这周家姑娘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李老娘想到自己的钱差点被那皮三儿抢走，便心有余悸地说道。 “是啊，太太，当时我都已经绝望了，那皮三儿不仅要抢钱，还要砸了咱们的摊子，不准咱们在那里继续摆摊，周家小姐要是晚来一步，咱们的摊子可就没了。”林婆子想到当时的场景，仍旧后怕不已。 “这周姑娘可真是大好人啊，不仅帮了咱们家，还请你们去百味楼吃饭，我看这些菜肴，定是不便宜吧。”李老娘夹了一块花雕鸡，啧啧说道。 “谁说不是呢，原先我只听说周家小姐十分能干，没想到心肠也这样好，亲家舅爷能娶到她，真是有福气。”林婆子口中不停称赞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蒋氏这会儿也已经冷静下来，却是皱着眉头说道：“有些不对啊，那皮三儿不过是个地痞，平日里也就是收些保护费，为什么对着我们摊子的时候，不仅要砸摊，还不许咱们继续在哪里摆摊。” “老奴当时也觉得奇怪呢，现在想想，恐怕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咱们呢。”林婆子连忙附和道。 “那除了百味楼的掌柜就没别人了，除了他，旁人没理由做这样的事，而且也只有他这样的人能指使的动皮三儿。”李老娘一拍大腿，笃定说道。 第六十章 对策 “那咱明天还去摆摊不？”林婆子想到得罪了百味楼的掌柜，颇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去！凭什么不去！今儿周家姑娘替我们出头了，他也应该知道咱们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那掌柜若是聪明人，就不会再明目张胆地对咱们出手。”李老娘冷哼一声说道。 “那他要是暗地里再使绊子呢？”林婆子依旧担心。 “怕什么，这世道难道还没王法了不成，我们不偷不巧正经做生意，若是咱们的摊子再出事，那一定是他干的，到时候直接告官，看他怎么办。”蒋氏也是不怕，寒着一张俏脸怒道。 “莺莺，别生气，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李彦扶住蒋氏，语气担忧，他一开始就不同意家里做这生意，如今出了事，就更不想继续下去了，迟疑了片刻才又说道，“娘，要不这生意咱还是不做了吧，万一那百味楼的掌柜再找些地痞流氓上门，我怕您和莺莺出事儿。” “你这小子，从小胆子就小，怕他作甚，老娘我老骨头一把，大不了跟他拼了。”李老娘竖起眉毛就骂，她难得寻到一个赚钱的门路，哪里是那么轻易就会放弃的。 李彦立即不知声了，求救的目光看向妻子。 蒋氏自然也是不想放弃的，但想到自己年幼的女儿，又有些犹豫，踌躇了片刻之后，才方开口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卖，离那百味楼远一些，那掌柜的应该不会再找咱们麻烦了。” 李老娘却并不想换地方，她们在百味楼旁边卖了两日，许多食客已经知道了她们，她们家的冰酪也已经打出了名声，这若是换了地方，便是要从头开始，收益肯定不如原来。 李老娘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她笑眯眯地看向蒋氏说道：“梅儿她娘，我看那周家姑娘好像挺喜欢咱家梅梅儿的，今日不仅帮了我们，还请她们吃了酒席，不如你带着梅梅儿和山青去周家拜访一趟，一来为今日之事道谢，二来还可以拜托她跟百味楼的掌柜打个招呼，让他莫要再为难咱们。” 蒋氏听罢，微微皱了眉头，让她去求周菡萏，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毕竟对方是她未过门的弟媳，她这个做大姐的，多少要些脸面。 李老娘看出她的犹豫，继续劝说道：“梅儿她娘，我知道你拉不下脸面，可你想想梅梅儿，想想阿彦，咱家以后的日子能不能越来越好，就看这一回了。” 蒋氏终究还是被李老娘说动了，点点头应道：“娘，我知道了，我明日就给周家递帖子。” 李老娘这才放下了心，心中又忍不住感慨蒋家的好运，竟找了这样一个得力的亲家。 李梅儿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亥时了，这一觉她睡的十分沉，醒来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舒坦了。 “醒啦，我还以为你要一觉睡到明儿早上呢。”蒋氏一直坐在床边收着李梅儿，见她醒了，立即板起一张脸说道。 李梅儿看母亲脸色，知道自己要遭殃，连忙上前抱住蒋氏，展开撒娇攻势，“娘~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蒋氏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依旧冷着脸，语气严肃地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李梅儿立即做出乖巧模样，点着头说道：“我不该瞒着您偷偷跑出去的。” “知道你还犯，看来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蒋氏心中有气，想着女儿差点就有危险，忍不住就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哎呦！爹爹，救命啊，娘打我！”李梅儿立即红了眼眶，朝着一旁的李彦求救，其实蒋氏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她就是想装可怜博同情，好早些蒙混过关。 李彦向来最受不了女儿哭，立即上期抱起李梅儿，对着蒋氏求情，“莺莺，你看你打也打了，梅梅儿她也知道错了，咱们这次就原谅她吧。” “你就惯着她吧，她就是这样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一天到晚的都想往外头跑，哪里有个女孩儿样！”蒋氏恨铁不成钢，连带着丈夫也一起教训了。 父女两人自然是乖乖听训，等蒋氏骂够了，气消的差不多了，李梅儿才又凑上去，可怜兮兮地说道：“娘，我饿了……” 蒋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回家之前还吃了大餐的吗，怎么这就又饿啦？” “这都好几个时辰了，早就没了。”李梅儿摸着瘪瘪的小肚子，心虚地说道。 “我去给你下面，你去山青那边看看，他若是醒了，让他过来一起吃面。”蒋氏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自然不会让女儿饿着，站起身说道。 “娘最好了！”李梅儿欢呼着，就从床上跳起来在蒋氏脸上香了一下。 “行了，别拍马屁了，快去叫山青，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蒋氏将李梅儿从床上抱下来，拍了她一下说道。 李梅儿一溜烟就跑去了蒋山青房里，他比李梅儿醒的还要早一些，这会儿正在房里看书。 “你怎么又在看书啊，也不怕把自己看成个书呆子。”李梅儿过去就将他手中的书抽走，无奈说道。 蒋山青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问道：“你这会儿过来干嘛啊？” “娘煮了面，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李梅儿无视了蒋山青的脸色，直接问道。 蒋山青其实并不太饿，但想到蒋氏特地让李梅儿过来叫他，便还是站起身，“走吧。” 两人回到蒋氏的房间，蒋氏已经端了两碗面回来，最简单的青菜面，上面还放了一个荷包蛋。 李梅儿也没说话，迫不及待地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差点就被滚烫的面条烫了嘴。 “你慢点吃，又没人同你抢。”蒋氏无奈说道，拿起手边的蒲扇就帮两个孩子扇风。 滚烫的面条吃进嘴里，李梅儿脸上当即就出了一层汗，却是没有停下筷子，没一会儿一碗面条就下去了一半。 第六十一章 荷包蛋 蒋氏看女儿吃的香甜，脸上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拿帕子给李梅儿擦了擦脸上的汗，才开口道：“过几天，娘想带你们去趟周家。” 蒋山青闻言，眼神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李梅儿也停下了吃面的动作，看向蒋氏问道：“是为了今天的事吗？” 蒋氏点点头，“周小姐今日帮了咱们，我自然是要亲自上门致谢的。” “周姐姐是个好人，今天多亏她了。”李梅儿也赞同地说道，想着这还是自己重生之后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心中还有些小期待。 “姑姑，我可以不去吗？”蒋山青不太想去，觉得自己这身份过去了有些尴尬，遂开口问道。 “山青，今日你也在场，姑姑想着，还是带你一起过去比较好。” 蒋氏是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带蒋山青一起去的，他同周菡萏以后总归有个母子名分，两人多亲近一些，对他总是有好处。 蒋氏都这样说了，蒋山青也不再坚持，低下头继续吃面。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快吃完一碗面了，见蒋山青碗里的荷包蛋还没动，便探过头去问道：“你不喜欢吃荷包蛋啊？” 蒋山青睨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将碗往自己这边移了一点，“我准备留着最后吃。” 李梅儿扁了扁嘴，盯着他碗里的荷包蛋说道：“荷包蛋就是要趁热吃吗，冷了就不好吃了。” 蒋山青看着李梅儿直勾勾的眼神，慢悠悠地夹起荷包蛋，一整个都塞进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地说道：“吾就喜欢这样放凉了一整个吃掉！”呵呵，气死你！ “哼，幼稚！”李梅儿脸颊鼓鼓的，扭过头不理他，心想着下次一定要开局就把他碗里的荷包蛋抢过来。 蒋氏看着两个孩子在那里打闹，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山青这孩子，比起刚到他们家的时候，当真是开朗了许多，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不过现在的他，总算是有几分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第二日，蒋氏便向周家递了拜帖，写明了次日上午过去拜访，周家那边也很快给了回信，会扫榻相迎。 因着周家不是寻常平民人家，蒋氏便对这次拜访格外上心，她让李梅儿和蒋山青都换上了新做的夏装，自己也拿出了压箱底的一件绸缎裙子，这还是她当年陪嫁的嫁妆，是用上好的杭绸料子做的，虽然过去了好几年，颜色依旧十分鲜亮，一点都看不出是旧衣。 “娘，您穿这条裙子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太太。”李梅儿看她娘换上了绸缎裙子，立即在一旁拼命奉承。 蒋氏看着略紧的腰围，却是摇着头说道：“不如年轻的时候了，当年我穿这条裙子，腰身这里，可还多这么多呢。”说着就比了一个拇指距离。 “娘，您别忘了您现在还怀着小弟弟呢。”李梅儿立即提醒道。 蒋氏想想也是，便也释怀了，她如今怀孕四个多月，已是有一点点显怀了，只是她原本就瘦，穿上衣服并看不太出来。 蒋氏拾掇好自己，就把李梅儿抱到凳子上，扶正她的脑袋，叮嘱道：“你坐好，我给你梳头。” 李梅儿立即听话地乖乖坐好。 李梅儿的头发遗传她娘，小小年纪就又黑又密。 蒋氏三两下就帮她梳好了两个包包头，在上头缠了两根红色的丝绦，丝绦是蒋氏亲手编的，最底下还坠了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脑袋一动那珠子也会随之摆动，很是娇俏可爱。 李梅儿很满意自己这新造型，臭美的在铜镜前照了很久，但不太清晰的铜镜让她很是不满意，便对蒋氏提意见道：“娘，等咱们赚了钱，买一个新的琉璃镜吧，这铜镜照人都不清楚。” “这还没赚钱呢，你就想着花钱，怪不得你祖母老说你。”蒋氏笑骂道。 “我要是像祖母那样抠门，那还得了了，别人一定会说我钻进钱眼子里了。”李梅儿很是夸张地说道。 “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怪话，赶紧别照了，去祖母那里吃了早饭咱们就要出发了。”蒋氏拍了李梅儿一下，催促道。 李梅儿从凳子上跳下来，得意洋洋地走到蒋山青面前，看他还是扎着土气的冲天辫，立马无情嘲讽道：“你这发型，看着不行啊。” 蒋山青黑着脸，没理她，他心中其实也很讨厌自己现在的发型，可这时代的男孩儿都是梳这样的发式，不是一个冲天辫，就是两个冲天辫，前头还都会剃秃一块，看着十分滑稽，要不是他有颜值压着，他自己都不想照镜子，实在是太蠢了！ 李梅儿看蒋山青黑脸，立即得寸进尺，越发加倍的嘲讽。 蒋山青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道：“我长得好看，发型不重要，不像某些人，要用发型来弥补长相。” 李梅儿瞬间就被击败了，她承认自己没有蒋山青长得好看，可她也算是好看的好吗，只是她现在年纪还小，美貌还没有凸显出来！ 蒋山青见李梅儿气鼓鼓地不说话了，心中总算是舒坦了，面上也带了笑容，脚步轻快地往李老娘房里走去。 李老娘见到蒋氏三人过来，打量了一番她们的穿着打扮，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咱家丫头片子就是生的俊，这模样，三乡八镇都找不出一个比她还标志的，不愧是咱们老李家的种。” 李老娘已是自动忽略了一旁的蒋山青，任你长得再好看，也没自家孙女儿好看。 李梅儿刚才被蒋山青打击的信心瞬间又膨胀了起来，仰着小脑袋，好不得意。 “娘，您可别夸她了，这丫头已经够臭美了，刚才照镜子就照了好一会儿，还嫌弃咱们家的铜镜照人不够清楚，想买一把琉璃镜子呢。”蒋氏调笑着说道。 李老娘一听丫头片子又要乱花钱，立即板起了脸，“那琉璃镜子有什么好的，一不小心碰到了就要碎，你要是嫌铜镜照不清楚，就打盆水照照，不比琉璃镜子清楚啊。” 李梅儿顿时在心中鄙视，自家祖母真没见识，那琉璃镜子能是水能比的吗，以后她一定要自己赚钱买一把，让祖母好好开开眼界。 第六十二章 拜访周家 李梅儿他们吃完了早饭，蒋氏就领着她和蒋山青出门了，周家住的离李家并不远，大概十几分钟的车程，章水镇有些家财的人家基本都住在那里，周家、刘家、还有李家主家，几乎都在一条街上。 牛车在周家侧门外停下，李梅儿跳下车，还十分乖巧地转身去扶蒋氏。 蒋氏这会儿虽然肚子还不大，可行动依旧是十分小心了。 “娘，我去敲门。”李梅儿蹦跳地来到门前，踮着脚扣响了门环。 很快，便有人应声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婆子，见到站在门外的李梅儿，神情微微有些疑惑。 李氏很快领着蒋山青上前，递出了拜帖。 婆子看到拜帖，神情便了然了，立即恭敬问道：“是李家大奶奶吧？快请进来，大小姐已经跟老奴打过招呼了，你们跟老奴来。” “劳烦嬷嬷了。”蒋氏点头，客气回应，领着两人就跟在了婆子身后。 周家并不是十分大，只有三进的院子，但比李家那二进的院子已是大许多了，且周家这房子也修的很气派，青砖红墙，一看就是近几年新修过的。 蒋氏三人跟着那婆子进了垂花门，便看到两边的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大理石的大插屏。 她们经过抄手游廊，便到了正堂。 周家大太太秦氏早就接到了门房的通知，知晓蒋氏她们到了，已是和周菡萏一起在正堂等着了。 秦氏今年五十的年纪，比李老娘还要年长几岁，保养的却比李老娘好了许多，她形容富态，皮肤也白皙，并看不到一丝皱纹，显然是常年养尊处优的。 “菡萏，你说那蒋氏会带那个孩子一起过来吗？”秦氏伸出保养得当的手拿起茶杯，忽然看向周菡萏问道。 “应该会的。”周菡萏笑着回道，“我看蒋家人对那孩子都挺是疼爱，特别是蒋姐姐，还愿意将他接到婆家去住。” “你说那孩子不是蒋举人的骨肉，那蒋家人为何对他这么好呢？”秦氏一直对蒋山青的身世存怀疑态度，皱着眉头问道。 “娘，蒋家一家都是良善之人，不语说那孩子是他友人之子，他友人临死之前托孤，他自然要好好照顾这孩子的，而且那孩子跟不语并不肖似，一会儿您见着人就知道了。”周菡萏早就不怀疑蒋山青的身份了，还帮着蒋言之同她娘解释道。 “不是自然是最好的，不然这门婚事我倒是还要考虑考虑的，我女儿这般优秀，自然也要世上最优秀的好男子来配。”秦氏微微松了口气，笑看着周菡萏说道。 提到自己的婚事，周菡萏便有些羞窘，垂下头不说话了。 正巧这时小丫鬟进来禀告，人已经到了正堂外了，秦氏连忙让把人请进来。 李梅儿进到正堂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上手的秦氏，第一个念头就是周沐易那小子长得跟他娘还真像。 她跟着蒋氏同秦氏行了礼。周菡萏起身与蒋氏行了礼，李梅儿同蒋山青又与周菡萏行礼。 一阵礼节过后，蒋氏才在椅子上落座。李梅儿和蒋山青则是坐在较矮的兀子上。 “菡萏，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两个孩子吧，果真同你说的一般，长得真好，比我家的那几个小子丫头强多了。”秦氏率先开口说道，对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的容貌甚是赞叹。 “周太太过誉了，我家梅儿就是个野丫头，哪里比得上贵府的大家闺秀。”蒋氏立马谦虚地开口说道。 “我今日第一次见这俩孩子，也没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两个小物件，你们莫要嫌弃。” 秦氏与身旁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即就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到了蒋氏面前，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摆放着两副精美的金项圈。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蒋氏连忙将盒子往外推，显然是觉得这见面礼太过于贵重了。 “这不仅仅是见面礼，也算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的赔礼吧，李大奶奶莫要推辞。”秦氏笑着说道。 “上次贵府小公子与我家梅儿之事，本也是个意外，再者小公子上次已经同我们道过歉，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昨日在百味楼前，还是多亏周妹妹出手援助，更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才是。” 蒋氏这般说着，便将自己准备好的谢礼拿了出来，是一个小巧的精致绣屏，上面绣的是松柏常青的图案，这绣屏她整整花了一年时间才绣成，本想以后给李老娘当五十岁寿辰的贺礼，昨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拿什么谢礼上门，便先将它拿了出来。 虽然她的绣技不算是顶尖，但在这章水镇也是数一数二的，这绣屏若是放在绣坊里面寄卖，也能卖个几十两银子，这物件虽不能算太贵重，但心意难得。 “好精巧的绣屏。”秦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绣屏，忍不住赞了一句，“李大奶奶，你这谢礼我收下了，可我的见面礼是给两个孩子的，你也就别拒绝了。” “是啊，周姐姐，你就收下吧，这金项圈比起你的绣屏来真不算什么，毕竟这金项圈易得，你那绣屏可是难得啊。”周菡萏也在一旁劝道。 两人都这样说，蒋氏倒是也不好推辞了，只好先将那锦盒收下。 几人寒暄了这一阵子，蒋氏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百味楼的事情，心中微微有些焦躁。神情便有些心不在焉。她虽掩饰的很好，可周菡萏是何人，常年在生意场上混迹，最会察言观色，她看出了蒋氏的异样，便笑着开口道：“咱们大人说话孩子们难免觉得无趣，让她们先下去玩吧。”这般说完便对身旁的茯苓吩咐道：“茯苓，你带两位客人去孙小姐那里。” 茯苓应了诺，便看向李梅儿两人，李梅儿也没动，只看向蒋氏。 蒋氏知道周菡萏看出她还有话要说，这是想支开两个孩子，便冲她们点了点头。 第六十三章 宝贝 茯苓领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去了东厢房，那里是周家男丁住的地方，周沐锦和周沐易都住在那里，周语嫣年纪还小，还未单独居住，也跟着爹娘住在一起。 三人刚到门口，便看到周沐易领着周语嫣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沐易看到她们，便笑着说道：“知道你们过来了，特意过来迎你们，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李梅儿对周沐易没什么好观感，但现在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便也是笑脸相迎地说道：“周大少爷亲自来迎我们，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别叫的那么生分吗，叫我周哥哥或是易哥哥都行，你不是这么叫蒋山青的吗。”周沐易听着李梅儿的称呼，有些不满地说道。 李梅儿面带不屑，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让她叫哥哥，她可叫不出口，蒋山青不一样啊，他本质就是个老鬼。她还没开口拒绝呢，周语嫣已是先开口了。 “不行，小叔叔，梅儿妹妹不能叫你哥哥，她要是叫你哥哥，我不久平白比她小了一辈了吗。”周语嫣面带不满地说道，她可是比李梅儿还大几个月呢。 “对啊，我不能叫你哥哥，那我还是叫你周少爷吧，这样也比较尊敬。”李梅儿笑着说道。 周语嫣这才满意了，上前拉住李梅儿的手说道：“梅儿妹妹，你去我屋里吧，我给你看我收藏的宝贝。” 李梅儿被周语嫣拉着进了屋，周沐易看着被剩下来的蒋山青，忽然呵呵一笑道：“要不，我也让你看看我的宝贝？” 蒋山青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呵呵，我怀疑你在开车…… “梅儿妹妹，这些都是我娘和祖母送给我的，好不好看？”周语嫣炫耀地从小匣子里拿出一件件亮晶晶的小物件，得意地问道。 李梅儿看着那些小物件，有精致的绢花，小巧的首饰，还有闪闪发光的琉璃珠子，她竟然还看到了几颗颜色各异的宝石，虽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宝石，但肯定也不便宜。 可真是土豪啊……李梅儿在心中感慨着，土豪这词儿也是她从蒋山青那里听来的，这会儿觉得用来形容周家十分贴切，毕竟谁家能把贵重的宝石拿来给孩童做玩具呢。 “梅儿妹妹，咱们现在是好友了，我的宝贝里你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吧。”周语嫣眨巴着眼，看着李梅儿说道。 她是一个真正的三岁孩子，因为交到了一个新朋友而欣喜，便愿意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分享出去。 李梅儿心中感动，对这种纯粹的童真有些羡慕，毕竟不管她表面上装的多像，她也早就不是一个垂髫稚童了，没有稚童那种纯粹的心性。 李梅儿不忍拂了周语嫣的好意，便从那匣子里挑选了一个看上去最不值钱的绢花，那是一朵梅花，倒是与她的名字相合。 周语嫣看她选了绢花，神情中竟是有些不舍，这绢花她刚从母亲那里得到不久，正稀罕着呢，没想到李梅儿竟然会选这个。 李梅儿看她神色，便又连忙把绢花放了回去，笑着说道：“语嫣姐姐的心意我知晓了，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周语嫣却是又从匣子里把绢花拿出来，别在了李梅儿的头发上，眯眼笑道：“妹妹戴这朵绢花真好看，这绢花就送你了。梅儿妹妹你好像懂得很多呢，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李梅儿这才发现自己又无意间说了成语，有些懊恼，连忙补救解释道：“我爹爹是教书先生，总是说些文绉绉的话，我听多了便学来了，其实许多我都不懂其中的意思的。” “反正就是很厉害呢，我娘没读过什么书，平日里也不会教我这些，我爹忙的整天都不见人影，我好几日才能见着他一面，梅儿妹妹你真好，每天都能见着爹爹。”周语嫣叹了口气，十分羡慕地说道。 李梅儿连忙安慰她，“我才羡慕你呢，你看你们家这么大，你每天又能吃好多好吃的东西，穿好多好看的衣服，还有这许多首饰，哪里像我，我多吃块肉祖母都要叨叨半天呢。” 周语嫣听完顿时又对李梅儿同情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梅儿妹妹，你以后想吃肉了尽管来我家，管够！” 李梅儿哭笑不得，但还是点点头接受了小女孩儿的好意。 李梅儿和周语嫣这边相处的越来越融洽，而周沐易和蒋山青那边却是越来越尴尬。 周沐易应该算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了，性格也十分活泼，应该说他是继承了周家的基因，能说会道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一把好吃，可他对着蒋山青叨叨叨半天，对方也就回应几个字，这让他很是索然无味。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周沐易终于受不了了，不满地问道。 蒋山青则是看着他，像看一个傻子，总算是说出了一句比较长的话。 “你憋出一个让我瞧瞧？” 周沐易瞬间被呛的半死，这人有毒吧，他不过就是打个比方，要不要这样怼他啊！ 周沐易憋着一股气，忽然就跑走了。 蒋山青以为他被自己气跑了，乐的清净，这小子太聒噪了，一直在他耳边说个不停，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他能忍这么就已经是涵养很好了。 不过还没等蒋山青消停几分钟，周沐易就又跑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个竹编的小笼子。 “我给你看我的宝贝。”周沐易神秘兮兮地开口道。 蒋山青有些无语，但视线还是移到了周沐易手中的笼子上。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里面赫然是一直浑身青色的蛐蛐儿。 “这是我的百胜大将军，可是真正的百战百胜，我花一百两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周沐易昂着脑袋，表情甚是得意。 蒋山青脑海中却只有四个字，“人傻钱多”。这家伙可真是不把钱当钱，这么个破蛐蛐儿就花一百两，卖蛐蛐的人铁定是乐死了，遇到这么个冤大头。 第六十四章 蛐蛐儿 “你这蛐蛐儿，并不是蛐蛐中最好的。”蒋山青抬起头，无情地打击了他。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懂蛐蛐吗？恐怕连玩都没玩过吧！”周沐易的脸顿时涨红了，他决不允许有人质疑他的百胜将军。 “我还真懂。”蒋山青笑笑回道，“蛐蛐一般分为五等，红白麻头、金项、金翅、金银丝额，上等，黄麻头次之，你这只蛐蛐，青褐中混有黄褐花斑，就不是纯青，则要次一等。” 蒋山青说的文绉绉的，周沐易并不是全都听懂了，但还是听出自己这只大将军并不是最一等的蛐蛐。 “可这已经很难得了，我逛了好几市场才买到这只大将军的。”周沐易已是信了蒋山青的话，语气有些沮丧。 “好蛐蛐不是买出来的，而是养出来的，养虫者如养兵，选虫者如选将，等你有了经验，便能养出最好的蛐蛐了。”蒋山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 周沐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是狐疑地看向蒋山青，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的，难得你刚出生就会玩蛐蛐啦？” 蒋山青沉默，神情中有些追忆，他父亲从年轻时候起就喜欢玩蛐蛐，为此做了不少研究，他知道的这些也都是父亲教给他的，只是不知道如今，他父亲的那几只极品蛐蛐怎么样了。 周沐易见蒋山青不说话，也没继续追问这个，只是转而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我能从哪里找到你说的一等蛐蛐啊？” “去乡下碰碰运气吧，早秋的时候去，也许能找到那样的蛐蛐。”蒋山青忽然兴致索然地回道，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说蛐蛐的事了。 周沐易忽然觉得蒋山青是个很神奇的人，明明是个小屁孩儿，却又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说话举止也一点不像小孩子，整个人给人感觉就十分违和。 “你难道是……”周沐易忽然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指着蒋山青说道。 蒋山青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嗯？秘密好像被人发现了呢，要不要杀人灭口呢？ “……大人们经常说的‘神童’！生而知之的那种？”周沐易来了个大喘气，总算是把话说全了。 蒋山青稍稍松了口气，微笑着，毫不客气地点点头，“你说是那就是吧……” “还真有神童啊，我以为都是大人们瞎说的，想要刺激我们这些小孩儿，没想到今天还真让我见着了。”周沐易看稀罕似的看着蒋山青，口中啧啧称奇。 “那是你孤陋寡闻。”蒋山青鄙夷说道。 “啥意思？”周沐易一脸茫然，他虽然已经开蒙了，可他向来不学无术，看久了书就会觉得头晕，字都没认全别说成语了。 蒋山青心累，觉得自己傻了才会跟个小屁孩儿说这些，浪费时间。 周沐易还想再问问蒋山青呢，就看到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中有人走过。 “是父亲和大哥，他们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周沐易微微皱了眉头，喃喃自语道。 蒋山青也看了过去，那两人这时已经穿过了抄手游廊，往正堂去了。 “难道是因为蚕丝的事儿……”周沐易依旧皱眉自语着。 蒋山青看着他，也没询问什么，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神童，你帮我参详参详呗？”周沐易忽然抬起头，看向蒋山青问道。 “什么事？”既然人家主动说了，他也便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家是开绸缎铺子的吧，那些个绸缎都是自家织的，原先给我家提供蚕丝的是咱们镇上的刘家，就是手上有最多蚕农的那个刘家，可今年不知怎么的，那刘家忽然就不给我们提供今年的夏蚕丝了，没了蚕丝，绸缎就织不出来，我家虽然还有些存货，可也支撑不到秋蚕产丝的时候，别家的蚕丝这会儿早就都卖出去了，咱们家需要的量又大，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替代的蚕丝，最多再过一个月，咱们家的铺子里就没绸缎卖了。” 周沐易一边说着，脸色越发的凝重，他忽然加重了语气，继续道，“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我家年初的时候接过几个大单子，要给别人提供几百匹的丝绸，这要是交不出来，我家就得赔死！” 蒋山青仔细听完，忽然狐疑地开口问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种大事，那些大人们应该不会跟蒋山青这么一个孩子说的吧。 “嗯……是我偷听来的，我爹跟我大哥谈话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在门口偷听。”周沐易有些心虚地回道，“不过我这也是因为关心家里。”他最后还不忘为自己辩解一句。 蒋山青没觉得偷听有什么，谁小时候没偷听过父母讲话呢。 “哎呀，你别在意这种小事吗，你就说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们家渡过难关。”周沐易越发急躁地追问道。 蒋山青想了一会儿，难免就有些阴谋论了，她觉得会不会是跟周家下订单的那人和刘家合伙做了一个局，来骗周家入局，从而整垮他们。其实破局的法子很简单，只要找到足够的蚕丝就行了，不过显然周家的人脉关系不够强大，这么短的时间里并不能找到能提供这么多蚕丝的下家。 “我没办法。”蒋山青摇头回道，这种需要人脉关系的事情，他这么个小孩子，就算智商再高，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周沐易也没打算从蒋山青身上真得到什么好办法，他就是想找人倾诉一下，他觉得他们家可能很快要完蛋了，神情愈发惆怅地说道；“我还以为我能一辈子过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纨绔日子呢，没想到这愿望这么快就要破灭了，我们家以后要是没钱了，你说我要不要出去学门手艺啊，学什么好呢……我觉得木匠不错，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的思维可真是跳脱啊，刚不是还在忧心家里的生意吗，这么快就想到以后的营生上去了。蒋山青无语地想到。 第六十五章 周家密事 周家这一代的家主名叫周端，周家的家业是周端的祖父一手打下来的，他的祖父也算是一号白手起家的人物，从在铺子里做学徒开始，慢慢将周家做大，而周端天资不算出众，从父亲手中接过家业的时候家中是什么样，后来还是什么样，如果不是有周菡萏的帮衬，周家很有可能渐渐走下坡路。 周端如今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因常年操心家中生意，面相比实际看上去老上一些，眉间额头的皱纹很是深刻。这几日因家中的困境，他外出连续奔走了好几日，看上去更加疲惫。 他与周沐锦走到正堂门口，听外头的丫鬟说秦氏和周菡萏正在招待客人，便准备等一会儿再进去。 他们去了一旁的耳房暂坐，周端揉了揉眉心，面上疲惫尽显。 “父亲，要不您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大妹这边，我来跟她说。”周沐锦担忧地看着周端说道。 周端却是摆了摆手，“无碍的，我还撑得住，这事儿我还得仔细跟你大妹商量，毕竟不是小事。” 周沐锦点点头，只是神情很是挫败，心中暗暗思忖，若不是他这般没用，父亲也不会事事仰仗妹妹了。 周端也很是无奈，若是大儿子能够独当一面，他也不必这样劳累，可惜他命不好啊，生的两儿两女，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大儿子同他一样资质平庸，小儿子看着倒还算是机灵，可年纪还小，且性子不定，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撑起家业的，倒是大女儿聪明能干，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只是女子的身份终归是桎梏了她，能做的也是有限，至于小女儿…… 周端又是苦恼地摇了摇头，想到今次家中的希望可能都系于小女儿一人身上，他就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无能。 而此时正堂之中，蒋氏已经将自己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说了，她终究还是脸皮不够厚，说完之后就有些不敢看周菡萏和秦氏的脸色。 周菡萏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很是爽快地点头应承道：“蒋姐姐放心吧，百味楼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您就安心在那里摆摊，绝对不会再发生像前日那样的事情了。” 蒋氏得了肯定的答复，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连忙起身答谢。 “多谢妹妹了，为了我家的事，还要劳烦您这一回。” “李大奶奶不必多礼了，咱们很快就是亲家了，自然要多多帮衬的。”秦氏连忙笑着开口道。周菡萏也是立即上前扶起了蒋氏。 三人重新坐下之后，周菡萏才又说道：“蒋姐姐，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无烦恼吧。” 蒋氏也不好办完了事就立马拍屁股走人，便点头应了。 就在这时，有丫鬟过来在秦氏耳边耳语了几句，秦氏便对蒋氏说道：“李大奶奶，您先跟着丫鬟去客房休息一下，吃点点心，一会儿饭准备好了，我在差人过去叫你。” 蒋氏知晓秦氏应该是有事要跟周菡萏说，便起身福了一礼，跟着丫鬟离开了。 等她离开，秦氏才立即开口与周菡萏说道：“你父亲和大哥回来了，我让丫鬟唤他们过来。” 周菡萏听到父亲回来了，神情有些忐忑，快速地点了点头。 周端与周沐锦两人走进正堂，秦氏立即起身上前扶着周端，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了，才一脸心疼地说道：“这都瘦了，这几日定是没好好吃饭。” “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呢。”周端叹了口气说道。 “父亲，刘老爷那边怎么说？”周菡萏忧心家中的事情，立即开口问道。 周端又是叹了口气，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刘家这回倒是没有一口回绝，提出了要求，他们要我们在县城的两家铺子，还要……” 说到这里，他忽然就迟疑了起来。 周菡萏闻言更加心焦，急急追问，“爹，他们还要什么？” “他们还要让菡含嫁过去，嫁给刘家那个老三。”周端长舒了一口气，似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地说道。 “欺人太甚！”周菡萏双手握拳，已是重重砸在了桌案之上，“爹，您决不能让小妹嫁过去，那刘家老三是什么人，一般人不知道，咱们还会不知吗，小妹若是嫁过去，那是毁了她一辈子啊！” “爹知道！爹当然知道，可如今，已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周端红了眼眶，差点就老泪纵横，他恨自己的无能，看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家的基业败落在他的手上。 “我可怜的女儿啊~~”秦氏已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期期艾艾地拿帕子抹着眼泪，她不过是内帷妇人，虽然知道家中最近遇到了困境，却也是毫无办法，如今知晓自己的小女儿可能要为家族牺牲下半辈子的幸福，便不禁悲从中来。 “娘，您别哭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呢，爹爹也没同意把小妹嫁过去。”周沐锦连忙出声安慰秦氏。 “娘，您放心吧，我会护着小妹的，我看刘家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了，我原先就怀疑，这次的事情是刘家设的套。”周菡萏面若寒霜地说道。 “唉！都怪我，若不是我当初贪心接了那笔生意，现在也不至于到如此！”周沐锦也是懊丧地捶了下桌子，满脸自责和后悔。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也不知道事情就会变成如今这样，再说当初那生意也是我点了头的。”周端满脸疲惫，摇着头说道，现在再说这些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怪他们太过大意，没有查清楚对方身份就接了生意。 “爹，实在不行咱们就把铺子都卖了，也差不多够赔那几笔生意的钱了，您有人脉有经验，也不怕东山再起。”周菡萏不怕失去家业，只怕家中人失了斗志。 周端却是不愿这样的，他们周家积累了三代，才积累出这些产业，哪能一招都毁在他手里。 第六十六章 周菡含 周家几人在正堂说话这会儿，周沐易早已经在窗户外偷听了，他身边还蹲着三个小萝卜头，周语嫣蹲在他旁边，后面是李梅儿和蒋山青。 李梅儿是被周语嫣拉来的，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低声与身边的蒋山青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偷听啊？” 蒋山青也是一脸生无可恋，他也不知道啊，他是被周沐易强拉来的。 “小叔叔，祖父他们要把小姑姑嫁给谁啊？”周语嫣有些懵懂，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周沐易问道。 “好像说是刘家的人，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大姐也不会这样反对！”周沐易现在很是烦躁，握紧着拳头说道。 “那我们赶紧去告诉小姑姑吧，祖父要把她嫁给坏人，小姑姑那么好，怎么能嫁给坏人呢。”周语嫣已经站起身，拉着周沐易的衣摆说道。 周沐易犹豫了一下，也是站起身，点头道：“好，我们告诉二姐去！” 李梅儿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跑走了，转头问蒋山青，“他们走了，那咱们怎么办啊？” “咱们也走呗，去找姑母，难道还继续留在这里偷听啊。”蒋山青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子，站起身说道，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李梅儿呐呐点头，又是迷迷糊糊地跟着蒋山青一起离开了这里。 周家二小姐名唤周菡含，人如其名，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让人见之忘俗，她从小就喜爱读书，身上自带一股子书卷气，倒算是周家最有学问的人了。 因着她喜爱诗词，便时常邀请同好的好友到家中举行诗会，所以在这章水镇上也有才女的名头，今年他及笄，上门提亲的人自也是络绎不绝。 周沐易跑到周菡含卧房的时候，她正在看书，见周沐易这般横冲直撞地进来，微微蹙了眉头，不满地轻斥道：“怎的这般没规矩，小心我告诉大姐，仔细了你的皮。” 周菡含房里的丫鬟无措地跟着周沐易一起跑进来，她实在是拦都拦不住，又怕小姐责罚，神色很是慌张。 “二姐，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十万火急！”周沐易气都还没喘匀呢，就急急说道。 周菡含看他这模样，眉头皱的更紧了，但还是挥退了丫鬟，开口道：“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快说吧。” “爹爹正在和大姐商量，要把二姐你嫁给刘家的三少爷！”周沐易立马回道。 周菡含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透着些许苍白，她沉默了许久，才站起身说道：“我去见见父亲。” “二姐，我跟你一起去，对了，那刘家三少爷到底是怎样的人啊？真的那么坏吗？”周沐易紧紧跟在周菡萏身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周菡含却是紧抿着唇不说话，被周沐易问的烦了，才不耐地回了一句，“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不是你该管的事。” 周沐易这才没问了，心想着不说就不说，大不了我等会儿去问母亲。 周菡含跨过门槛的时候，因走的急了，身子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地上，脑袋也敲到了一旁的门框。 周沐易和丫鬟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她。 周菡含闭着眼，紧皱着眉，等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神态已经与方才截然不同了。 “二姐，你没事吧？”周沐易担忧地看着周菡含问道。 周菡含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儿，看得周沐易都有些发毛了，才唇角微微一挑，笑道：“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周沐易还一头雾水呢，周菡含已经站起身，大步往前走去。 周菡含走到正堂门口的时候，周端和周菡萏还在僵持，她没有迟疑，直接影响走了进去。 “爹，娘，我不嫁那刘家老三，若是你们硬要我嫁过去，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周菡含没有犹豫，进门就直接说了一句。 屋中众人俱是惊讶地看向她，周菡萏已是站起身，急忙开口解释：“菡萏，你别多想，爹娘并没有想把你嫁到刘家……” “你们不用骗我了，小弟都同我说了，我知道家里遇到了困境，但也不能拿我的终身大事去换啊！”周菡含说着眼眶就红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好不可怜。 秦氏看到小女儿哭成这样，也是心疼地上去抱住女儿，母女两人索性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周端和周沐锦脸色越发难看了，却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躲在门外的周沐易也是愣了一下，二姐这就把他给卖啦？ 他还在郁闷着呢，就听屋内周菡萏一声怒喝，“周沐易，你给我滚进来，谁允许你又偷听的！” 周沐易吓得一激灵，脖子缩了缩，才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正堂，周语嫣也吓得不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大姐，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就是担心家里……”周沐易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连忙开口为自己辩解。 周菡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回头再收拾你。 她走到秦氏和周菡含身边，连忙出声安抚，“娘，小妹，你们快别哭了，事情还没到你们想的那地步，大姐跟你保证，绝不会让你嫁给刘家老三的。” 周菡含却并不说话，依旧抽泣着，只抬眼瞧了不远处的周端一眼。 周菡萏连忙看向周端，“爹，你说句话啊！” 周端知道这会儿他不表态是不行了，长叹了口气，看向周菡含，语气严肃地问道：“既然你来了，那我就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想风风光光地嫁去刘家这样的人家，还是想等家里败落后，嫁去一户寻常的普通人家，那时候你可不会像现在这般锦衣玉食，每日里看书赏花，还有闲情逸致举办诗会，你只会为了钱财日日奔波，起早贪黑，一文钱也恨不得掰成两瓣儿花，你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吗？” 周菡含终于停住了哭泣，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端，片刻之后，才控制不住情绪地大喊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一切，凭什么大姐能风风光光地嫁给蒋举人，我却要嫁给那样一个腌臜货，我不服，我和大姐都是你的女儿，为何爹您要这样对我！” “你以为你大姐能好到哪里去吗，要是我们家败落了，蒋家会不会继续跟我们结亲还说不定，蒋家之所以会答应这门亲事，还不是看中了我们家富庶，能对蒋举人有所助力。”周端看女儿拎不清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呵斥道。 “那就让大姐嫁好了，我来嫁给蒋举人，刘家不就是想要我们家的女儿吗，谁不都是一样。”周菡含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屋内的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第六十七章 替嫁 周菡萏神情复杂，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仿佛不认识了一般，虽然她知道人性都是自私的，但却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顾及多年的姐妹情分。 “胡闹！”周端又是怒斥一声，“别说你姐姐已经定了亲，就算她没定亲，刘家要的人也不是她。” “爹您没去问过，又怎么知道姐姐不行呢？”周菡含这会儿已是不哭了，十分冷静地看着周端问道。 周端被问的哑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周沐锦看不下去了，皱眉站起身说道：“小妹，别胡闹，我们现在只是在商量这事，没说一定要把你嫁给刘家，你不必这样激动，也不必迁怒你大姐，她才是最反对你嫁过去的那个。” “你们个个都觉得大姐好，她聪明能干，通情达理，而我就是无理取闹，可你们有没有为我想过，当初蒋家过来提亲的时候，明明是我先看中蒋举人的，你们却还是选了大姐。”周菡含脸上闪过一丝悲愤，戚戚说道。 周菡萏惊讶地看着妹妹，她一点都不知道妹妹竟有这样的心思，她以为凭着妹妹的心高气傲，是不会看上蒋家这样的人家的。 “含儿，你从未同娘说过这个，若是娘早知道你对蒋举人有意……”秦氏也是吃惊非常，呐呐看着小女儿说道。 “若是您早知道又能怎样？”周菡含看向秦氏，苦笑一声，“父亲还不是照样会把这门亲事给了大姐，他从来都觉得大姐哪儿都比我好，何时考虑过我的心情？” 乱了，乱了，都乱了，周沐易这会儿都后悔死了，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就不去跟二姐通风报信了，他哪里会想到，二姐竟然对未来大姐夫有意思。 “够了！你还像个做妹妹的样吗，你大姐一心为了你着想，你却是这样想她，这不是寒你大姐的心吗！”周端越发怒不可遏，指着周菡含骂道。 周菡含却是丝毫不惧，仰着头，模样倔强地不说话。 周菡萏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周端，十分冷静地开口道：“爹，若是刘家不介意换人，那我嫁好了。” “菡萏！大姐！”屋中几人除了周菡含，均是惊讶出声。 周端更是站了起来，立刻否决，“不行，你不能嫁，先别说刘家同不同意，你同蒋家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若此时改口，我们不是还要恶了蒋家！” “我听说蒋举人的姐姐今日不是来家里做客了吗，正好，不如问问她的意见。”周菡含忽然开口说道，他此刻也十分冷静，看了身旁的周菡萏一眼，又直直看向周端。 “胡闹！家丑不可外扬，再说李大奶奶已经出嫁，如今也不能完全算是蒋家人。”周端不赞同地回道。 “我听说蒋举人很听他这个姐姐的话，若是她同意了，蒋举人应该也不会反对。姐姐现在都同意嫁去刘家了，只要解决了蒋家的事情，不就皆大欢喜了，父亲为什么不愿意为女儿问一问呢，我可也是您的亲女儿啊。”周菡含越发咄咄逼人，非要周端做决定不可。 周端气得脸色铁青，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秦氏也是六神无主，只能无助哭泣，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女儿她都不舍得。 “爹爹，事到如今，就按妹妹说的做的，去把蒋姐姐请来。”周菡萏轻叹一口气，替周端做了决定。 周端看着周菡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让人去请蒋氏了。 蒋氏这会儿正在客房里等候，李梅儿和蒋山青则是坐在她身边吃点心。 周家的点心厨子手艺很好，做的点心软糯香甜，比之观味居做的也差不了多少，李梅儿连着吃了好几块，吃的肚子都有些饱了。 “你少吃一点，省得一会儿又吃不下饭了。”蒋氏拿出帕子帮李梅儿擦嘴角的点心渣子，无奈说道。 “我这不是停不下来吗，太好吃了。”李梅儿也很是无奈地说道，她早晨早饭吃的早，这会儿早就饿了，周家的点心又那么好吃，她实在是控制不住。 “你就是嘴馋，你看人家山青，也就尝了几口。”蒋氏伸手在李梅儿脑门上点了几下，笑骂。 李梅儿看了一旁淡定的蒋山青一眼，心想着：这老鬼就是会装表面样子，其实心里肯定也很想吃，自己才不像他这样呢，表里不一。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便有丫鬟匆匆从外头进来，躬身行礼与蒋氏说道：“李大奶奶，太太和大小姐请您去正堂一趟。” 蒋氏以为是请她过去吃饭，便笑着应了，心中还想着，周家这效率可够高的，这才多久啊，就已经把午饭都准备好了。 蒋氏领着两个孩子跟着丫鬟到了正堂，可一进正堂，她便发觉了气氛的不对，屋内多了好几个人，坐在上手的她猜测应该是周老爷，站在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应是周家大爷，而那个站在周太太身边，双眼通红的女子应该就是周家二小姐了，只是她此刻看自己的眼神怎的如此古怪，希冀中还带着一点渴望…… 蒋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先不去想，同周老爷和周太太行了礼。 周端此时有些不敢看蒋氏，只是连忙让丫鬟给她看座，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秦氏更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能看向大女儿。 周菡萏刚想开口，却是被周菡含抢了先。 “周菡含见过蒋家姐姐。”周菡含盈盈给蒋氏福了一礼，叫的很是亲昵。 蒋氏从前没见过她，被她这样叫着，还有些不适应，连忙起身回了半礼。 “周二小姐不必客气。” “蒋姐姐，今日请您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征询您的意见。”周菡含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 蒋氏心中疑惑，但嘴上立即应道：“是何事，周二小姐但说无妨。” “蒋姐姐，我知晓姐姐与蒋举人定了亲，可我家如今出了变故，不知蒋家可否同意让我代替姐姐嫁给蒋举人。”周菡含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地说道，仿佛她说的是旁人的婚事。 第六十八章 婚事有变 蒋氏都惊呆了，不止蒋氏，李梅儿和蒋山青也惊呆了，李梅儿更是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幻听了。 “二小姐，您莫要同我说笑。”蒋氏笑的有些僵硬，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周二小姐疯了吧，还是这周家疯了，说啥胡话呢。 “蒋姐姐，我是认真的，不信的话，您可以问问我姐姐，为了解我家的困境，她已经同意嫁去刘家了。”周菡含不知为何忽然笑了一下，直直看向周菡萏说道。 蒋氏却并没有去看周菡萏，而是神情严肃地说道：“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蒋家是正经请了媒人上门提的亲，令尊与令堂也亲口允了这桩婚事的，岂能有你等小辈儿戏，说换人就换人。” 周端被蒋氏这话臊的满脸通红，连忙开口道：“李大奶奶莫怪，我家小女是魔怔了，您就当没听过她的话，我大女与令弟的婚事不会有变。” “父亲！”周菡含忽然声音尖利地喊了一声。 “你给我闭嘴！”周端此刻也是怒极，拿起手中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秦氏尖叫一声，连忙上前护住了女儿。周菡含却是不闪不躲，只是满眼恨意地看着周端。 李梅儿都吓呆了，啥情况啊这是，她看向同样是呆若木鸡的周沐易，心里跟猫抓似的，好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啊，这周家二小姐怎么突然跟疯魔了似的。 蒋氏面上还算是镇定，可心里也是惊骇的不行，她比李梅儿还要糊涂呢，不知道这周家人是发了什么疯，一个个忽然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她这会儿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听李老娘的，不上门拜访了。 周菡萏作为当事人，倒是最冷静的一个了，她看向蒋氏，深深福了一礼，平静开口，“让蒋姐姐你看笑话了，这本来只是我家的私事，不该让您牵扯进来的，可如今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也只能给姐姐道个歉，我与蒋举人的婚事，可能会有些变化，此事之后我父母会亲自去蒋家与令尊令堂商议，今日家中事多，恐怕不好留姐姐吃饭了，我亲自送姐姐出去。” 蒋氏心中有太多疑问，但她也知道此时也不是问的时机，这会儿他在留在周家确实不合适，便点点头起身，领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准备离开。 周菡含显然不想让她走，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秦氏紧紧拉住。 周菡萏也没管她，与蒋氏一起，径直离开了正堂。 周菡萏亲自将三人送上了牛车，且又备了一份赔礼。 蒋氏百般推拒，周菡萏却执意塞给了她。“姐姐若是不收，就是还在怪妹妹。” 蒋氏只好收下了，只是十分担忧地看着周菡萏，“菡萏妹妹，我一直十分看重你的为人，也觉得你同言之十分般配，你我二家结秦晋之好本是美事，我心中实在不希望这桩婚事有任何变故。” 周菡萏苦笑了一声，并未说什么，与那车夫叮嘱了几句，便挥手与蒋氏几人道别。 蒋氏亦是长叹了口气，看着周菡萏的人影越来越远。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等牛车驶出去老远，蒋氏才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蒋山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姑姑，我可能知道原因。” 蒋氏立即看向蒋山青，问道：“你知道些什么，赶紧说。” 蒋山青便把周家遇到的困境和周老爷想把周菡含嫁给刘家三少爷的事情说了。 “原来如此。”蒋氏听完之后，心中总算有了数。 “周姐姐太可怜了。”李梅儿知晓的也不多，此时听了前因后果，忍不住唏嘘。 “娘，您说周家真的会退亲吗？”李梅儿又是担忧问道。 “说不好啊……”蒋氏这会儿也拿不准主意了，真想马上回娘家把这事儿告诉父母和弟弟。 三人说着话，牛车很快就回了李家，这会儿正好到了午时，李老娘正吃饭呢，本以为蒋氏三人会在周家吃了饭才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周家人也太小气了吧，不是说有钱的很吗，怎么连一顿饭都不留。”李老娘一边让林婆子再去添几样菜，一边不满地抱怨。 “谁说不是呢。”林婆子也觉得奇怪，看周家大小姐的做派，不像是那等小气人啊。 林婆子前脚刚走，蒋氏便带着两个孩子到了。 李老娘立马开口，“你们再等等，我已经让阿林去催厨房加菜了。” “娘，吃饭的事情不着急，我有事儿跟您说。”蒋氏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哪，连茶水都顾不上喝，就把今日在周家发生的事同李老娘说了。 李老娘跟听天书一样，听的一愣一愣的，等蒋氏说完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你是说，这周家很可能马上就要破产了？那百味楼那边还会不会听他们的啊？” 蒋氏对李老娘的关注点很是郁闷，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弟弟的婚事可能要掰了，这才是重点好吗！ “祖母，我大舅的老婆要没了，这不比咱家的生意重要啊。”李梅儿也很是无语地说道。 李老娘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干笑着说道：“当然是梅儿他大舅的事比较紧要。”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嘀咕，她老人家的生意也很重要好不好，那蒋言之堂堂一个举人，难道还会娶不上媳妇儿，周家的亲事黄了，不是还有别家吗，章水镇那么多户人家，好姑娘多的是。 “母亲，我想下午回一趟娘家，跟我爹娘说说这事儿，梅儿和山青就拜托您照顾一下。”蒋氏也不管李老娘怎么想了，她现在就想赶紧回娘家。 李老娘也能理解蒋氏的心情，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李梅儿却有些不高兴，娘回外婆家，竟然都不带她，虽然娘是回去办正事儿，但她还是很失落啊。 第六十九章 这婚还得结 蒋氏吃完了午饭，就火急火燎地去了蒋家，李梅儿则是被留在了李老娘这里，神情恹恹的。 蒋山青倒是没什么变化，他向来都是随遇而安的性格。 “梅梅儿，你们去周家，那周家太太可有给你们见面礼？”李老娘难得和颜悦色地与李梅儿问道。 李梅儿瞥了她一眼，心想着祖母又想刮她的油水了，便装作懵懂地回道：“我不知道啊，都是娘收着的。” 李老娘有些气闷，心里暗骂了一句笨丫头，便又转向了蒋山青，“山青，你向来聪明，周家太太给了你什么见面礼啊。” “一个金项圈。”蒋山青倒没隐瞒，直接说道。 李老娘一听是金子，两眼立即放出光来，急急追问，“那东西呢？现在在哪里？” “姑姑收起来了，说是东西太贵重，怕我们胡乱瞎玩弄丢了，等我们长大一点再给我们。”蒋山青十分认真的回道。 李老娘闻言十分不满，心想着这蒋氏也太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了，从周家得了东西竟然不知道交给她老人家保管，她老人家难道还会贪了小辈的东西不成，不也是帮他们收着，等以后给丫头添嫁妆。等她回来了，一定问她把东西要过来，李老娘心中打定了主意，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被李老娘腹诽的蒋氏这会儿已经到了娘家。徐氏见她这时候回来，还很是疑惑，只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蒋氏急急问道：“娘，二弟人呢？赶紧把他叫过来，我有急事要跟你们说。” 徐氏见她这般急色，以为是她在娘家出了什么事儿，便立即出声安抚，“莺莺，你别着急，有什么事儿你先跟娘说，你二弟一早就出去会友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蒋氏闻言，神情越发着急了，“他怎么偏找这时候会友，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你这样着急？”徐氏被蒋氏这模样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是追问道。 蒋氏无奈叹了口气，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拉着徐氏就往房里走，“娘，我到房里慢慢跟您和爹说，您让人赶紧去把二弟找回来。” 徐氏点点头，母女两人便快步回了房里。 “莺莺，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徐氏和蒋忠恒两人坐在蒋氏对面，看着她问道。 蒋氏深吸一口气，便将周家的事一五一十地同二老说了。 徐氏听完，手中的茶盏差点不稳，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周家很可能要破产？” “虽不好如此早下结论，但周家确实是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蒋氏叹气回道。 徐氏瞬间有些六神无主，看向身旁的蒋忠恒，“老头子，我们……怎么办？” 蒋忠恒也是面色凝重，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咱们与周家已经定下了亲，三书六聘也走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不管周家怎样，这婚还得结。” 徐氏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面色愁郁。 “爹，现在不是咱们还要不要跟周家结亲，而是周家大姑娘为了解决她们家的困境，想要同咱们退婚呢。”蒋氏想着在周家时周菡萏的态度，一脸苦笑地说道。 “若他们家真要退婚，那我们也不强求，咱们顺子这样的人才，也不怕寻不到更好的。”徐氏听是周家要退婚，面上忧色少了些许，语气中透着一丝庆幸。 蒋氏知晓母亲是为了弟弟着想，可却也并不赞同她的观点，语重心长地劝道：“娘，我看着周家大小姐是个极好的人，性格爽利，人又聪慧能干，若是嫁给了二弟，定是能帮衬他许多，从古至今，向来是娶妻娶贤，虽说咱们一开始跟周家结亲，是看中了他家的富庶，可归根结底，还是人最重要。我觉得不管怎样，这桩婚事若是能保住，咱们还是要尽量保住。” “莺莺说的有道理，这婚姻之事岂能儿戏，既是早就说定的，就没有随意悔改的道理。” 蒋忠恒点头，赞同了女儿的话，他也是个古板守旧的人，觉得这已经订下的婚事，不能随意更改。 徐氏则是还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才又说道：“还是等福子回来问问他的意见吧。”蒋言之很快被蒋家下人寻回，也没耽搁，直接就到了蒋家二老的房间。 “爹，娘，大姐，出了什么事儿吗？”蒋言之看三人都是愁云满面的模样，立即出声询问。 蒋氏便又把周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蒋言之听完，倒是没有三人那般紧张，笑着开口问道：“这么说，周家是受了刘家的要挟，刘家要用蚕丝换周家的二小姐？” 蒋氏点点头，表示也可以这样说。 “这还不简单吗，只要帮周家找到足够的蚕丝，事情不久迎刃而解了。”蒋言之理所当然地说道。 “哪有这么简单，周家常年做丝绸生意，认识的人脉也不算少了，他们都没办法找来那么多的蚕丝，我们怎么可能有办法。”蒋氏无奈说道，觉得自家弟弟的想法太过天真。 “在咱们镇上自然是不好找的，毕竟这周边地界的蚕农几乎都被刘家雇佣了，但县里、洲里的呢？刘家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的那么长。”蒋言之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缓缓说道。 “顺子，你有县里、州里的人脉？”徐氏有些惊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在县学里有几个同窗，他们家中都是经商的，也有做丝绸生意的，应该有些这方面的人脉，我可以帮忙去问一问。”蒋言之回道。 “能帮一点是一点，若是周家这次能渡过难关，咱们两家以后的关系也能更近一些。”蒋忠恒点点头，心下稍安。 “周家二老说，过几日会亲自过来，应该也是来商量二弟和周妹妹的亲事，其实若不是周家那二小姐忽然横插一脚，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复杂。”蒋氏想到了周菡含今日那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七十章 神童 “不是都传言说那周家二姑娘知书达理，最是温柔娴静吗，怎么是那样的性子，看来传言还真不能尽信。”徐氏也是极保守的性子，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女子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要代替姐姐嫁人的话。 “我也没想到，当时真是吓了一跳呢。”蒋氏苦笑着说道，这周二小姐，还真是十分特立独行。 “二弟，你从前是不是与那周二小姐见过面，不然怎么她非要嫁给你，看那样子，差点就要和她姐姐翻脸了。”蒋氏狐疑地看着蒋言之，总觉得这其中的事情有些古怪。 蒋言之则是十分无辜地摊摊手，“姐，怎么可能呢，我去周家的次数也就那么一次，还是当初纳彩的时候，跟着爹娘一起去的，那时我全程都跟爹娘在一起，连周家姑娘的面都没见到。” “是啊，咱们家顺子向来都是最守礼的，怎么可能跟周家姑娘有什么私交，定是那周家二姑娘见他生的俊俏，便心生仰慕，不是我自夸，咱家福子这相貌，十里八乡都没有比他生的更好的了。”徐氏向来以蒋言之这个儿子为傲，便觉得不管哪家姑娘，见到他儿子都会喜欢的。 蒋言之倒是被他娘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摆着手说道：“娘，这话你可别在外头说，你儿子可还要脸呢。” “我又没说错，你就是生的俊吧。”徐氏又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没事儿就好，周家二小姐咱们就先不管她了，二弟，你先帮周家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解了她家的燃眉之急。”蒋氏看母亲就要把话题扯远，连忙又给拉了回来。 “那我得亲自去县城一趟，正好小弟马上也要出发去县学，我就同他一起走吧。”蒋言之想了想，便开口说道。 “这样也好，等周家人来了，我把情况再跟他们说一说，看看还能不能缓一段时日。”蒋氏此刻心中已经定了下来，也没来之时的慌张了。 与娘家人商量完毕，蒋氏也没多待，晚饭都没吃就准备回李家。 徐氏知晓她是挂心两个孩子，便也没留她，只是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蒋氏回到李家的时候，李梅儿正跟李老娘一起吃晚饭。 李老娘见她回来，脸色不那么好看。 “怎么没在你娘家吃顿饭就回来了？”李老娘不情不愿地让林婆子去添了碗筷，有些埋怨地说道。 蒋氏也没在意她的态度，只笑着回道：“我这不是怕母亲您照顾两个孩子太累吗，这便着急赶回来了。” 李老娘撇了撇嘴，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要是真孝敬我老人家，就该把从周家那儿收的见面礼交给我保管。” 蒋氏愣了一下，没想到李老娘会提这茬，心中有些无语，但面上依旧是笑着说道：“倒是我没考虑周到，只是这周家送的礼太过贵重，咱家这次上门是为了求人家帮忙，以后免不得还得送谢礼，我是想着用那金项圈换了同等价值的东西，就算是谢礼，也全了礼数，这才没交给母亲您。” 李老娘想着到手的金子就这样飞了，有些肉疼，但蒋氏说的话也在理儿，毕竟若是周家真能帮她们解决了百味楼的隐患，那她们赚的钱也不止这两个金项圈。 “那这回就算了，若以后两个孩子再收了什么见面礼，你可得第一时间跟我说。”李老娘自诩大人大量，决定就原谅蒋氏这一次，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有下次。一旁的李梅儿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我哪有那么多机会收见面礼啊，而且等我长大了，那些东西不得我自己收着吗，您不是老说要帮我存嫁妆，我自己存着不是一样。” “丫头片子懂什么！”李老娘黑着脸骂道，“你小孩子性子毛躁，万一把贵重东西弄丢了怎么办，我老人家帮你收着，那才保证万无一失。” “给祖母您保管也可以，不过每样东西我可都要记下来，省得祖母您年纪大记性不好，给我漏了一两样。”李梅儿对李老娘的信用可不那么放心，直接说道。 李老娘瞬间气的倒仰，伸手就要去拍李梅儿，李梅儿眼疾手快地躲开了，跑到李彦身后躲起来，只探出个脑袋说道：“祖母，您可不能说不过我就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娘又不是什么君子，想揍你就揍你！”李老娘气的不轻，怎么养了这么个贼精的丫头片子。 “娘，您干嘛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啊。”李彦将李梅儿护在身后，替她同李老娘周旋，然后又有些惊喜地看向李梅儿问道，“丫头，你从哪里学来的这话？” “我听永表哥说过，就记住了。”李梅儿随口就扯了句瞎话，反正她爹也不会真找董永去问，问就是他忘记了。 “我女儿可真是个小神童，听一遍就记住了，而且还会活学活用。”李彦回身揉着李梅儿的胖脸蛋儿，越发欢喜。 “你就惯着丫头片子吧，总要让你惯的无法无天的。”李老娘气呼呼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消气，心想着这丫头片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小小年纪鬼精鬼精的。 “我女儿我自然要惯着，再说咱们家梅梅儿这么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我想着要不要早点给她开蒙算了。”李彦将李梅儿抱到自己腿上，看着蒋氏问道。 “太早了吧，梅梅儿还不到四岁呢。”蒋氏没想过让李梅儿太早开始学东西，总希望她能无忧无虑得多玩几年。 “不小了，你看山青，也没比梅梅儿大多少，已经能自己看书了。”李彦立即拿蒋山青出来对比。 忽然被点到名的蒋山青抬起头，看到李梅儿正挤眉弄眼地冲自己做鬼脸，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那怎么能比呢，山青是男孩子，自然要多读书，将来好考功名，梅梅儿是女子，能识字算账就可以了，不必下功夫苦读。”蒋氏怕相公真想把女儿培养成才女，连忙反驳道。 “梅儿她娘说的对，丫头片子，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读那劳什子书不如多学些刺绣女工，将来也好说婆家。” 李老娘难得跟蒋氏站在了同一战线，觉得丫头片子现在已经这么难缠了，这要是再多读些书，她老人家不是更说不过她了。 第七十一章 开天眼了？ 蒋氏和李老娘一起，打消了李彦给李梅儿开蒙的念头，李彦很有些沮丧。 李梅儿却反过来安慰她老爹，“爹，我现在跟着山青哥哥和永表哥学也是一样的，你女儿这么聪明，稍微学一下就学会了。” 李彦越发觉得女儿聪慧，感慨地摸着她的脑袋说道：“梅梅儿你要是个男孩子，肯定比你爹我有出息，说不准还能考个状元呢。” “我可不想当状元，怪累的，我当状元女儿就行了，所以爹您一定要努力啊，让我的愿望早日成真。”李梅儿知道自家老爹向来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便变着法地给他鼓劲儿。 李彦苦笑一声，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别说状元了，能考中举人就谢天谢地了，但为了不让女儿失望，他还是尽量保证，“梅梅儿放心，爹可能不能让你做状元女儿，不过举人女儿还是能盼一下的。” “嗯，爹爹最棒了！”李梅儿搂着李彦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虽然他老爹在她重生之前依然只是一个秀才，但这辈子许多事情都已经不同了，说不定他就能提前考中举人呢。 “你们父女俩别在那腻歪了，梅梅儿快来洗澡，洗完澡好早些上床睡觉。”蒋氏打断了父女两人的温馨时刻，把李梅儿拎走洗澡去了。 李梅儿拥有单独房间的愿望也总算是实现了，一个人睡觉虽然有些孤单，但总算是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用再被奇奇怪怪的声音吵醒了。 两日之后，蒋言之和蒋佑之便一起启程去了县城，蒋氏带着李梅儿和蒋山青一起去送行，李梅儿还不舍地哭了一场，回来之后眼睛都是红红的。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怎的这么爱哭鼻子。”回去的牛车上，蒋氏有些无奈地抱着女儿说着。 这不是忽然伤怀了吗，毕竟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生离死别多了，总归多愁善感些。 李梅儿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做着小女儿状，“梅梅儿舍不得大舅小舅，这才跟他们待了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 “你大舅很快就回来的，你小舅休沐的时候也会回来。”蒋氏哭笑不得，还真是小孩儿心性。 “那也有好多日子见不到啊。”李梅儿嘟囔着，她就是受不了那种离别的场面吗。 “你看人家山青，哪有像你这样，你啥时候能同他一样稳重，我也就放心了。”蒋氏又拿出蒋山青来做了榜样。 李梅儿斜睨了蒋山青一眼，不吭声，人家是老鬼转世，她可比不得。 蒋山青似乎也看懂了李梅儿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小屁孩儿，幼稚鬼，就会装小孩儿骗人。 三人回了家，许久没来的李青青今日正好过来看望李老娘。 蒋氏立马领着两个孩子过去同她打招呼。李青青这会儿肚子已经很大了，坐在椅子上都显得身子很是笨重，看到蒋氏领着两个孩子过来，他还想要起身，李老娘连忙出声阻止了她。“你就别起来了，身子这么笨重，梅儿她娘又不是外人。” “是啊，姐姐，你快安稳坐着，您这一动，肚子里的小外甥估计也要不安分了。”蒋氏连忙上前扶了李青青一把，笑着打趣道。 李青青顺势坐下，看了眼蒋氏的肚子，也笑着说道：“你也四个多月了吧，看你样子这胎怀相不错。” “是挺不错的，董大夫说了，十有八九是个男胎。”李老娘喜滋滋地说道，她后来又请董大夫过来诊了一回脉，确定了男女，心才完全定了下来。 “我倒是没让大夫瞧男女，就想着生的时候有个惊喜。”李青青低头看了眼肚子，笑容温柔地说道。 “姑姑怀的是个妹妹呢。”李梅儿又做出了小神棍的姿态，忽然开口说道。 几个大人顿时都惊讶地看向她，蒋氏更是“噗嗤”笑了出来，看向李青青说道：“这丫头上次还说自己很快就有个弟弟，说了没多久，我就查出来怀孕了，现在又说姐姐您怀的是妹妹，那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个女孩儿了。” “咱们梅梅儿这么厉害啊，还能看男女呢。”李青青笑着拉过李梅儿，将她搂在怀里说道。 “就稍微能看一下。”李梅儿唇角含笑，十分矜持地说道。 李青青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忍不住在她胖脸上亲了一口。 一旁的蒋山青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嫌弃了，啧啧，这脸皮，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老娘也是狐疑地看着李梅儿，心想着自家丫头片子莫不是真有什么天眼，能看男女，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一个赚钱的好门道，就算一次就收人家几十个铜钱，也能赚不少呢。 李梅儿注意到了李老娘那灼热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马开口补充了一句，“我只能看咱们自家人，不认识的我可看不出。” 李老娘瞬间有些遗憾，原来只能看自家人啊，那这买卖就没法做了。 李青青今日过来，是为了前几日李家在百味楼前遇到皮三儿那事，她也是从董琦那里听说了一些，放心不下这才特地过来问问。 “你说你也是，身子都这么不方便了，还跑过来作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老娘对女儿抱怨了一句，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 “我这不是担心家里吗，按我想的，这生意不做也罢，何必跟百味楼硬碰硬呢。”李青青觉得家里也不缺这点银钱，老娘没必要为了赚这点钱担风险。 “我们也没打算跟百味楼硬碰，这不是已经找了周家帮忙说和吗，那周家应该已经同百味楼的掌柜打过招呼了，这两日咱们家的生意就做的很顺利。”李老娘笑眯眯地说道，这两天她可没少赚钱。 听李老娘提到周家，李青青的神情微动，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听说……周家最近也出了些状况？” 第七十二章 雪中送炭 “这事儿你也知道啊？”李老娘没想到女儿也知晓此事，出声反问道。 “我婆婆家也是做生意的，多少听到些风声，而且章水镇就这么大，周家也不算小户，想瞒也瞒不住。”李青青看了一旁的蒋氏一眼，方才开口说道。 “那你说周家这次能撑过去吗？”李老娘觉得女儿或许比她们知道的还多一些，便十分八卦地问道。 “悬，周家这次应该是着了别人的道，能不能撑过去，就看她们的运气了。”李青青叹了口气，言语中多少有些同情。 蒋氏一直低着头，从李青青说起周家，她就没再开口。 李青青则是又看了蒋氏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弟妹啊，我今日来也是想问问你，你们家是怎么打算的？同周家的亲事可还作数？” 李老娘闻言也看向了蒋氏，她其实昨天就想问的，但没找着机会，这会儿女儿问起，便也竖起耳朵听着。 蒋氏抬起头，面上神情不变，笑着回道：“谢姐姐关心，这婚事……我爹娘的意思是，暂时还不变。” 李青青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我想也是这样，你家向来重诺，这婚事定下了，应该不会轻易更改。” “周家妹妹是个好姑娘，娶妻娶贤，我爹娘主要也是看中她这个人。”蒋氏又是补了一句，似是想说明自家同周家结亲，并不是看中他家的家财。 李青青对蒋氏的话语很是赞同，点头附和道：“周家大姑娘这回也算是帮了咱家大忙，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我夫君不是有一个开南北货铺子的好友吗，他那里能弄到一些生丝，虽不知道数量多少，但应该能帮到周家一些。” 蒋氏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李青青会在这时候雪中送炭，言语中便很是感激，“那我就替周家妹妹谢谢姐姐了。” “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吗，一会儿我把那人在县城的铺子地址摘给你，你让周家人去寻着问问就是。”李青青摆摆手，一付不必放在心上的样子。 “若这次周家能渡过难关，咱家也算是出了力，不知道以后上他家买衣料子，能不能有些优惠。”李老娘的关注点总是与旁人不一样，这会儿已是在打着周家料子的主意了。 李青青无语，她老娘当真是不浪费一点占便宜的机会，想着她每次去自家婆家的店买油都要折扣，她就觉得很是丢脸。 “姐姐，算算日子，你下个月应该就要发动了吧？”蒋氏不想继续周家的话题，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头问道。 李青青低头看了眼肚子，温柔一笑，点头回道：“大夫给算了时间，大约就在下月底了，我倒是希望她早几日出来，不要像她那两个哥哥那样，让我等的心焦。” 李青青生董琦董永的时候，都是过了预产期好几日才发动。 “听说生女儿都会提前发动，我当初生梅梅儿的时候，就提前了三天。”蒋氏笑着说道。 “那我可得早些做准备，省得还没准备好就发动，搞得手忙脚乱。”李青青也是掩唇笑道。 “稳婆可有请好了？”李老娘也在一旁关心问道。 “已经请了，就是接生琦哥儿和永哥儿的那个刘稳婆，她手艺不错，我也就还是请了她。” “刘稳婆手艺确实不错，当初我生梅梅儿的时候本来也想请她，可那一月生孩子的人多，她早早就被人请走了，我才请了另一个。”蒋氏想起了自己当初生李梅儿的时候，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这次我帮你同她说，早些定下来，省的到时候又被别人请走了。”李青青笑着同蒋氏说道。 “那我就先谢谢姐姐了。”蒋氏也是笑着应道，她们姑嫂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次又差不多时间生产，关系自是更近一步。 李青青如今身子笨重，也不好在娘家多待，吃过了午饭之后，便回家去了。 蒋氏拿到了李青青给她留的地址，也没耽搁，就写了信让人送给了自家爹娘，想着过几日周家来人，爹娘可以把这事儿告诉他们。 周家是在三日后登门拜访的，那一日蒋氏并没过去，是后来蒋父蒋母写了信给她，她才知晓了当日双方的谈话经过。 周家二老将周家如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同蒋父蒋母说了，言语中也透露出了些想要退婚的意思，但蒋父蒋母却是坚决不同意退婚的，并保证了一定会帮周家一起渡过难关，算是安了周家人的心，退婚这一事便也暂且作罢了。 “娘，周姐姐还会是我的舅妈吧？”李梅儿这几日也一直挂心着这件事，见母亲看完外婆家来的信，便忍不住追问道。 蒋氏放下手中的信纸，摸了摸李梅儿的脑袋，笑着问道：“梅梅儿很喜欢周家姐姐吗？” “喜欢，周姐姐是好人，她送了我许多好东西，又请我吃好吃的。”李梅儿故作天真地回道。 “你啊，成天就想着吃，都快吃成个小胖猪了。”蒋氏失笑，在李梅儿胖嘟嘟的脸颊肉上轻轻捏了捏。 李梅儿颇有些郁闷，她娘还没回答她呢，周姐姐到底还能不能成为她大舅妈啊，虽然上一世周菡萏顺利嫁给了她大舅，可这一世有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也怕又会发生变故啊。 “放心吧，不仅是你喜欢周姐姐，娘和外公外婆都很喜欢她，一定会让她成为你的大舅妈的。”蒋氏总算是给了李梅儿答案，安了她的心。 李梅儿欢呼了一声，就跑出去玩了。 蒋氏手中拿着信纸，笑容却渐渐淡了，虽然两家的婚事暂时不会有变化，可周家的危机依然没解除，也不知道此刻在县城的二弟有没有找到能帮周家的人。 第七十三章 姐妹 周家，周菡含的卧房内，周菡萏与周菡含相对而坐，两人俱是沉默无语。 周菡萏看着周菡含，周菡含却是低头看着手中茶盏，并不与她对视。 周菡萏率先打破沉默，缓缓开口道：“小妹，我从前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可现在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若是我早知道你对蒋举人……” “早知道你又会怎样？把他让给我。”周菡含打断了周菡萏的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周菡萏的眼神中含着一丝嘲讽。 周菡萏愣了片刻，却是无奈说道：“小妹，蒋举人并不是物件，我说让就能让给你的，当初蒋家来家里提亲，也是提的我，就算那时我知晓你喜欢蒋举人，最多也就是让父母拒了这桩婚事，不可能主动提出换成你，咱们是女方，这点矜持还是要有的，而且若是让外人知晓你偷偷喜欢一个外男，你的名声可就坏了，蒋家也不会要你这样的媳妇儿。” “那姐姐现在知晓我喜欢蒋举人了，拒了蒋家的婚事也还来得及。”周菡含唇角含着一抹冷笑，幽幽说道。 “小妹，你真的这么恨我吗？”恨的一定要毁了她的亲事。 周菡萏此刻心中很是迷茫，她不明白，自己从前那个温柔可人的妹妹去哪儿了，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付刻薄模样。 周菡含低下头，没有回周菡萏的话。但心中却已经是波涛汹涌，她恨，她几乎是恨了半辈子，当年那个她，着实傻的可怜，为了解决家中危机，主动嫁给了刘安那个畜生。 那几年在刘家，她几乎过的生不如死，刘安是个天阉，心中早已变态，每日只以羞辱她取乐。她无数次想要了解自己的性命，可想到父母家人，最终没有下得去手。 后来刘家被整倒，她也被父母接回了家，可她这一辈子也毁了，她看着姐姐同姐夫琴瑟和鸣，恩爱异常，姐姐从一个商户之女，慢慢变成了诰命夫人，而她呢，则是伴随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一开始，恨意只有一点点，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在心中滋长，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恨的，姐姐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救她，就连刘家的覆灭，也是姐姐在背后下的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恨，恨姐姐当初为什么没有态度坚决地阻止她，若是当初她没嫁给刘安，也不会有后来那个，心中满怀恨意的她。 好在老天有眼，竟然让她重生了，重生在她还没有嫁给刘安的时候，这一次，她不会再那么傻了，她想要姐姐的人生，那样风光美满的人生，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呢？就算她不能嫁给姐夫，她也不想让姐姐嫁她，上一次是她为这个家牺牲，那这一次，怎么也得轮到姐姐了。 “大姐，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地说为了家里吗，如今家里已是走投无路，你为什么就不能牺牲自己救家里一次呢。”周菡含盯着周菡萏，眼神灼灼地问道。 姐姐，这一次轮到你做选择，你会不会为这个家，牺牲了自己呢？ “并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周菡萏摇着头说道，“我可以不嫁去蒋家，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无所谓，我也绝不会让你嫁去刘家，就算家财散尽，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好好的在一起，那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罢，且有我在，有爹和大哥在，我相信我们家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可我听说，父母今日去了蒋家，并没有和蒋家解除婚约。”周菡含似乎并不相信周菡萏的话，依旧是嘲讽地说道。 周菡萏有些无奈，苦笑说道：“蒋家不想解除婚约，爹娘也不好强求。” “所以还是姐姐厉害，让蒋家人如此看重你。”周菡含嗤笑一声，面上神色复杂，她的姐姐还是那样八面玲珑，能让所与人都喜欢她，不像她，只会守着那些无病呻吟的诗句，伤春悲秋。 周菡萏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的妹妹继续沟通下去了，她好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是以恶意去揣度。 “姐姐走吧，我想休息了。”周菡含放下茶杯，准备端茶送客了。 周菡萏面露苦涩，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只能起身离开了。 周菡含站在窗口，看着周菡萏渐渐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地将手边花瓶中的一朵山茶花掐落，她将花瓣在手中捏碎，看着花汁慢慢从手心流下，脸上的表情有些畅快。 这一次，她要好好掌握自己的人生，比谁都要过的好。 “菡萏，菡含怎么说，想通了没有？”秦氏见大女儿回来，立即上前与她询问，这几日为了小女儿的事，她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周菡萏苦笑摇头，“我不知道小妹怎么了，她现在好像十分敌视我，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秦氏闻言长叹了口气，眼眶忍不住又红了，拿出帕子试起泪来，“菡含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以前多乖巧，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周菡萏也想知道为什么，如今家中多事之秋，妹妹又变成这样，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父亲和哥哥已经出发去了县城了吗？”周菡萏不想让母亲再伤心，换了个话头问道。 “已经走了，走之前让你好好照顾家里，也是娘没用，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事都需要你来操心。”秦氏擦干了脸上的泪，心疼地看着女儿说道。 “娘，我没事，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这回若是蒋家找的人真能给咱们家提供大量的生丝，咱们就能渡过难关，若是家里好了，妹妹或许就能想开了。”周菡萏握住秦氏的手，柔声安慰道。 “但愿吧，到时候咱们再给你妹妹找一份好亲事，一定要找个比蒋举人还好的，镇上找不到，咱们就去县里找，这样你妹妹心里应该能舒服些。”秦氏又是叹了口气，只希望小女儿莫要再钻牛角尖。 周菡萏却只是笑笑不言语，她总觉得小妹的心已经变了，或许并不再安分与这小小的章水镇。 第七十四章 磨喝乐 过了立秋，天气便渐渐凉快起来，李家冰糕的生意也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火爆了，李老娘看着钱也赚的差不多了，便想着等过了七夕之后，便不再去摆摊了。 过几日便是七夕，蒋氏已然忙了起来，不仅要做过节时吃的巧果和酥糖，还要将李彦书房的那些书都整理出来，加上一些冬日里许久不穿的衣服，到了七月初七那一日，一起放在院子里曝晒。 这七夕晒衣晒书的习俗古就有之，据说这一日天门洞开，日光最是强烈，也是龙王爷的“晒鳞日”，在这一天晒衣晒书，可以防止虫蛀。 李梅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七夕那一日的香桥会，这香桥会是她们镇上的传统习俗，每年都会举办，许多附近村镇的人都会赶在那一日来参加，搭制香桥，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娘，我可以去今年的香桥会吗？”早饭的时候，李梅儿就向蒋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行。”蒋氏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你忘了上回龙舟会的事儿啦，你想让娘再担惊受怕一次吗，乖乖待在家里，在家里也有很多可以玩的。” 李梅儿瞬间委屈，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立即看向了李彦。 李彦这回也装作没看见，上次李梅儿落水的事他到如今还有些心有余悸呢，这一次他也是坚定地站在了蒋氏这边，还是待在家里最安全。 李梅儿都快要哭了，她不过就是想去看个香桥会，有那么难吗，小孩子实在是太没人权了！她气鼓鼓的，连早饭都不想吃了，兀自坐在那里生闷气。 “你再不吃，包子可都被我吃完了。”蒋山青伸出筷子想要去夹最后一个包子，看了眼李梅儿的脸色，悠悠然说道。 李梅儿更生气了，立即伸出筷子挡开了蒋山青的筷子，夹起那个包子就一口塞进了嘴里，包子不小，塞得她满嘴鼓鼓囊囊的，很是滑稽。 蒋山青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连忙低头喝了口粥掩饰，心想着还是逗这丫头最有趣了。 “大奶奶，亲家大舅爷过来了，这会儿人已经在前厅了，太太让我叫您过去。”林婆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蒋氏脸上一喜，没想到蒋言之这么快就回来了，放下筷子，便要起身出去。 李梅儿比她还要快上一些，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一眨眼就跑出了房门。 “你慢点，小心摔着！”蒋氏被她吓了一跳，气恼地在后头叫唤，也顾不上其他，赶忙追了出去。 李彦同蒋山青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咱们在这儿等着，你姑姑她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李梅儿一溜小跑就到了前厅，看到站在厅里的蒋言之，就立即扑了过去。 “大舅，我好想你啊，你有给我带礼物回来吗？”李梅儿几乎是挂在蒋言之身上说道。 “你到底是想大舅我，还是想我的礼物啊？”蒋言之把李梅儿抱起来，笑着打趣问道。 “都想，想大舅更多一些。”李梅儿笑嘻嘻地回道。 “小丫头还是这么嘴甜。”蒋言之说了一句，就从怀中拿出了一对娃娃。 那娃娃是泥塑的一对童男童女，用雕刻的木料和彩绘装饰，装在一个有栏杆的底座上，外头用红莎碧笼子装着，很是精致。 “磨喝乐！”李梅儿惊喜得叫道，立即将那一对娃娃抓在了手中。 “梅梅儿知道这个？”蒋言之微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东西在县城很流行，镇上有这个的人家却不多。 李梅儿当然认得，这磨喝乐是这会儿小孩子们十分流行的玩具，但章水镇卖这个的铺子不多，一般都要从县城购买，所以很是难得。 而她前世拥有的第一个磨喝乐就是大舅送的。不过那时候她已经五岁了，这一世倒是提早拿到了。 “我在语嫣姐姐那里看到过，当时我可羡慕了，没想到现在我也有了。”李梅儿将娃娃捧在怀里，顺口拿周语嫣出来做了挡箭牌。 “这东西不便宜吧？”李老娘看着这一对泥塑娃娃，听着两人的对话，出声问道。 “不算贵，这种泥塑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也就一百钱，还有一些用金银珍珠，象牙翡翠装饰的，那样的才贵，一对可价值数千钱。”蒋言之笑着回道。 李老娘听完都惊呆了，这么一对破泥娃娃要数千钱，抢钱那这是。 “这么贵真有人买？”李老娘啧啧问道。 “买的人还不少呢。”蒋言之又是笑了一声，“都是一些富贵之家和官宦人家，这些人家的女孩子精贵，父母也舍得花这些钱。” 李老娘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家会花大几千钱去买两个破娃娃，那可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了，这么些钱买些好吃好穿的它不香吗。 三人说话这会儿，蒋氏总算是追过来了，她如今怀着身孕，也不敢走的太快，倒是比李梅儿慢了许多。 李梅儿见蒋氏到了，立马躲到蒋言之身后藏了起来，一付生怕挨揍的模样。 蒋氏这会儿也没功夫管她，快步上前，便与蒋言之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不提前说一声。” “昨天晚上到的，时候太晚了，就没让人来通知你，这不我一大早就过来了吗。”蒋言之回道。 蒋氏看蒋言之神情，猜测事情应该是挺顺利，她心中焦急，便直接与李老娘说道：“母亲，我与二弟有些话要谈，先回自己屋了。” “去吧，去吧，正事儿要紧。”李老娘很是通情达理地说道，想着方才蒋言之给她送的礼物，巴不得他时常过来。 蒋言之跟着蒋氏走出正堂，李梅儿正想偷偷摸摸地溜走，可蒋氏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客气道：“不许乱跑，跟我回屋去。” 第七十五章 钱袋子 蒋氏帮蒋言之倒了茶水，还没等她开口问，他就直接说道：“此次去县城，事情办的挺顺利，我找到几个同窗，帮周家置办了一部分生丝，不过说来帮助最大的，还是董大哥的那个开南北货铺子的好友，他铺子里储备了许多生丝，足够周家这一次渡过难关了。” 蒋氏听罢，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周家这一次也算是有惊无险。” 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落地了，蒋氏脸上便带了些笑意，语气调侃地与蒋言之问道：“马上就要七夕了，有没有想过越周妹妹出来逛一逛香桥会？” 每年的七夕节，是少有的几个未婚男女可以一起相携出游的日子，所以每年的七夕，总能促成许多对有情的男女。 蒋言之被蒋氏问的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李梅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大舅，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一定乖乖的，不给你们惹麻烦。” “别胡闹，不是说了不让你去了吗。”蒋氏瞪了李梅儿一眼，想打消她的念头。 za李梅儿也不怕蒋氏，只缠着蒋言之，晃着他的手臂歪缠，“大舅，你就带我一起吧，我真的很想去啊~~” 蒋言之向来疼李梅儿，遇到她的事就很没原则，这会儿被她这样哀求着，哪里还狠得下心拒绝。 “大姐，你就让梅梅儿去吧，我带着她，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你忘了上次龙舟会的事儿啦，这丫头如今皮的很，一撒手人就没影儿了，香桥会那日人肯定多，一个不小心就让人贩子抱走了，我又不能跟着去，我哪里能放心。”蒋氏的态度很坚决，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娘，你不是想让周姐姐同我们一起去吗，周姐姐身边那么多丫鬟婆子，难道还会照顾不好我吗，您就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李梅儿又转过去求蒋氏，把周菡萏都搬了出来。 “哪里好麻烦人家的。”蒋氏稍稍有些动摇，但依旧时候不放心。 “不麻烦的，我一定不乱跑，而且坏人看咱们人多，也肯定不敢动歪心思的。”李梅儿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大姐，你就让梅梅儿去吧，这要是真把她关在家里，她还不得闹好几天。”蒋氏看李梅儿使劲浑身解数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帮她说话。 蒋氏最后总算是点了头，但依旧是同李梅儿三令五申，让她乖乖跟在蒋言之和周菡萏身边。李梅儿自然满口答应了，只要能出去，让她答应什么都行。 “周妹妹那边，我来写信邀她，她女孩子脸皮薄，咱们心照不宣就成。”蒋氏笑着同蒋言之说道。 蒋言之不置可否，似是还有些抹不开脸面。 初七正日一大早，李梅儿就兴奋地起来了，换上了前几日刚做好的簇新水红裙袄，就跑去了李老娘屋里，站在大大的穿衣镜前臭美。 这穿衣镜还是李梅儿磨了李老娘好几日才买的，李老娘卖冰糕赚了不少钱，李梅儿一早就说想要一个照人清楚的琉璃镜子，后来她又嫌弃梳妆镜太小，要买个大气的穿衣镜，不知同李老娘费了多少口舌，才让抠门的李老娘掏钱买了这么一面大镜子。 也是李老娘想跟街坊邻居炫耀，自从买了这面镜子，家中就没少过三姑六婆，都是借故来看这面稀罕镜子的。 “差不多就行了，小小年纪这么臭美，小心把老娘的镜子照坏了。”李老娘看李梅儿趴在镜子上照个不停，不乐意地说道。 李梅儿无语，撅着嘴说道：“祖母，谁家的镜子照照就能照坏，要真是照坏了，你得找那黑心商人赔钱。” “你不是今儿要去香桥会的吗，怎么还在我这儿磨蹭。”李老娘懒得跟鬼丫头打嘴炮，不耐烦地赶人。 “这不是还早吗，等我大舅他们过来了，我们再一起出发。”李梅儿想着要出门，心情很是不错，也不介意李老娘赶人的举动。 “听说周家大姑娘今儿跟你们一起去？”李老娘消息挺灵通，直接问道。 李梅儿点点头，算是回答，继续在那里照镜子，她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这裙子做的有些短了，要是再长一点就完美了。 “你今儿出去，要是想买什么，记得看那周家姑娘，让她给你出钱，咱家帮了她们家那么大的忙，她出点血也是应该。”李老娘絮絮叨叨地跟李梅儿嘱咐着。 李梅儿不吭声，心想着她才没祖母脸皮那么厚呢。 “死丫头，你听到我说的没有。”李老娘没得到李梅儿回应，神情微恼。 “祖母，你这次卖冰糕赚了不少钱吧，是不是该给我一点零花钱啊，毕竟这主意可还是我跟娘提的，所以您能赚到这些银子，还是我的功劳呢。”李梅儿岔开话题便跟李老娘说起冰糕的事儿。 “死丫头，眼睛就盯着老娘的钱袋子，我不是买了点心给你吗，那么多点心都吃到狗肚子里去啦？”见孙女儿想抠自己的钱，李老娘不乐意了，黑着脸说道。 “那我以后不吃您老的点心了，您直接给钱我吧。”李梅儿伸出手，一付我就要钱的模样， “去！去！去！老娘我没钱，赚的钱都拿去买地了，这以后可都是要留给你弟弟的，死丫头还想跟你弟弟抢东西啊。”李老娘态度坚决地赶人了。 “那我先给祖母您记着帐，您可还欠着我零花钱呢。”李梅儿还没放弃，一边嚷嚷着一边被李老娘推出了房门。 等李老娘重重地把门关上，她才得意地“哼”了一声，还治不了您了。 李梅儿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前院，蒋氏正在那里晒书。 “怎么，又跟你祖母闹呢？”蒋氏在院子里老早听到李老娘房里的动静，笑着问道。 “是祖母她太抠门了，老说我盯着她的钱袋子。”李梅儿顺手又在蒋氏面前告了一状。 蒋氏黑脸，心想着，等丈夫回来，一定要跟她好好说说，娘老是在女儿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没的教坏了小孩子。 第七十六章 香桥会 蒋言之快巳时的时候才过来，李梅儿早就等得心急了，人一到就直接跑到门口去迎了。“大舅，你今天可真好看！” 蒋言之今日也穿了一身新衣，月白色的宽澜直裰，腰束同色丝绦，头戴紫纱罗做的长顶头巾，配着如玉的面庞，当真是飘若仙人。 蒋山青觉得他义父的这一身装扮挺骚包的，莫不是因为要见未婚妻，才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想想他平日里朴素的模样，难道义父骨子里也是个闷骚啊。 蒋言之可不知道蒋山青在暗暗腹诽他，他从蒋氏手里接过两个孩子，就准备去镇中心同周菡萏会和了。 李梅儿坐在牛车的边沿，双脚不停地晃啊晃，十分开心。 此时的街上已经十分热闹，车马来往不绝，基本都是其他地方来参加香桥会的。 路上的行人们大都穿着新衣，有些手上那拿着刚采摘的，未开放的荷花苞儿。据说县城里的人最擅长把它们做成假的双头莲，赏玩一会儿，然后提着回家。 牛车慢悠悠的行驶，大约过了两刻钟，就到了镇子中心。 李梅儿老远就看到了周家的马车，兴奋地指着那边说道：“大舅，周姐姐她们在那儿呢。” 蒋言之立即赶着牛车上前，还没靠近，马车那边便有人过来了。 茯苓走上前，同蒋言之几人行了一礼，神情微有些古怪地开口道：“蒋举人，您可以将牛车停在这儿，自有下人会帮着一起照看，小姐们已经先去了前面，让奴婢在这里等着你们。” 李梅儿耳朵尖，听出了茯苓话中的含义，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们？不是只有周姐姐一人过来吗？” 茯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回道：“不只是大小姐，太太看二小姐近日来心情郁结，便让她一起出来散散心，还有小小姐和二少爷，也一起来了。” 上次那个说着要嫁给她大舅的二小姐也过来了，这场面可尴尬了，她不会和周姐姐吵起来吧，为了抢她大舅。 李梅儿开始在脑子里脑补，已是想了好几出大戏了。 “大舅，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这要是碰到一起该多尴尬啊。 “咱们玩咱们的，不用管别人。”蒋言之却没太大反应，无所谓地说道。 但愿吧，李梅儿在心中默默想着，希望这次出来不要有什么幺蛾子。 一行人跟着茯苓，很快就到了搭制香桥的地方。 所谓香桥，就是用各种粗长的裹头香搭成桥梁，再装上栏杆，于栏杆上扎上五色丝线制成的绢花装饰。 此时，已是有许多香客忙碌着，正在制作裹头香。 李梅儿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周菡萏几人。 “梅梅儿，山青，你们都没做过裹头香吧，要不要试试看。”蒋言之并没有像李梅儿那样找人，而是从附近的商贩那里买了彩纸和长香，准备做裹头香。 李梅儿当然是做过的，不过这会儿也要装作没做过的样子，看着蒋山青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道：“大舅，这东西怎么做啊？” “我给你们示范一次，你们看好了。”蒋言之这般说着，就把手中一市尺左右的线香每十支一束裹好，再在外头包上了彩纸，一只裹头香便完成了。 “很简单吗。”李梅儿随手接过蒋言之拿过来的线香，三两下就裹好了一支裹头香。 “梅梅儿真聪明。”蒋言之忍不住夸赞，像她这样的小孩儿能有这样的动手能力实属难得。 李梅儿很得意，转头看向身旁的蒋山青，想跟他炫耀一番，却见他已经闷声不响地裹好了好几支香，且支支工整漂亮，便瞬间噤了声。 李梅儿几人把做好的裹头香送到前头，这儿已经有手艺好的男女香客在搭建香桥了，她们用裹头香搭起一座约四五公尺长、五十公分宽的香桥，再用双支粗官香装成桥栏杆，并在栏忏上扎上花花绿绿各种颜色丝线做成的花纹装饰。 桥的正中央，放着各家各户送来的檀香包，更有些手巧的女子，会将那红绿纸包搭起一座精巧的香亭。 香亭东西两侧还各有对联一副：一联是“一年一度七夕会，依依难舍话别离”；另一联则是“云影当空两水平，箫笙何处玉人来”。 蒋言之默念着这两副对联，虽然在他看来，这两副对联的文字对仗不够工整，甚至个别用词也含混不清，可是，在此时此地，却是十分应景。 等香桥和香亭全部完工，时辰也已经过了午时，有各家人陆续送来一串串纸折的金黄色元宝锭，全都堆放在桥上。 李梅儿几人也去放了一些，很快，那香桥就变得金碧辉煌起来，在烛光照耀下屹立着，煞是好看。 “大舅，我饿了，咱们去哪儿吃饭啊？”李梅儿玩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这会儿拉着蒋言之的手问道。 蒋言之正想着随便找个路边摊解决午饭问题，便看到茯苓又朝她们走了过来。 “蒋举人，大小姐在旁边酒肆包了雅间，让您和少爷小姐一起过去吃饭。”茯苓恭敬邀请道。 难怪一直没见着周姐姐她们人呢，原来早就找了地方吃饭去了，李梅儿心中如此想着，便看向了蒋言之。 蒋言之思忖了片刻，便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找地方吃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家小姐了。” 茯苓闻言，面上露出为难神色，“蒋举人，小姐让奴婢务必要把您请过去，您看……” “大舅，咱们就去吧。”李梅儿也想见见周菡萏，便拉了拉蒋言之的衣袖说道。 蒋言之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茯苓松了口气，便领着几人往酒肆的方向走。 此时，酒肆之中，周菡萏和周菡含两人临窗坐着，这里视野很好，正好能看到香桥的位置，周菡含唇边噙着一抹讥诮的笑容，看向周菡萏问道：“姐姐，你就不怕我搅了你的婚事？” 第七十七章 古怪 周菡萏微微皱了眉头，看向周菡含，语气中带着些警告，“我今日过来，是为了亲自向蒋举人道谢，若不是他，我们家的危机没可能这么快解除，我本不想带你来的，可母亲亲自求了我，我才同意带你一起，可你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今日不比在家中，当着外人的面，你若是再敢胡闹，便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 周菡萏说的不客气，周菡含却是吃她这一套，倒真是收敛了些脾气，轻哼一声，不屑说道：“放心，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举人，我还不看在眼里，姐姐那么稀罕，那姐姐你就看住了吧。” 说完，就倚在窗棂上喝酒，兀自看着外头风景。 周菡萏看她这派放浪模样，只能无奈摇头。自从家中危机解除，她倒是没了前几日的歇斯底里，可性子也越发古怪起来，除了母亲，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且不论做什么事，都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听不得旁人一句劝。 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只能用严厉的话语激她，倒是多少有些效果，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般脾气，也不知该找个怎样的人家。 酒肆之内，姐妹两人言语交锋了一番。酒肆之外，李梅儿她们已经到了门口。 这酒肆从外面看并不十分起眼，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好，生意还算不错。 一行人跟着茯苓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周家姐妹。 二楼除了她们姐妹并没有其他人，显然她们是将整个二楼都包了下来。 真是豪啊！李梅儿在心中暗暗感叹，就为了吃一顿饭，就包下了整个二楼。这顿饭钱，恐怕抵她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周姐姐。”李梅儿十分热情地跑了过去，亲热地叫道。 周菡萏脸上带着笑，起身弯腰抱起了李梅儿。 “梅梅儿也来了，你娘放心让你过来？” “原本是不放心的。”李梅儿笑嘻嘻回道，“不过我说我要来看周姐姐，我娘就同意了，而且我大舅最笨，我还要帮着他在你面前说好话呢。” “梅梅儿，别胡说，快从周姑娘身上下来。”走在后头的蒋言之脸色有些微窘，连忙开口道。 “本来就是吗！”李梅儿冲蒋言之吐了吐舌头，有朝着周菡萏挤了挤眼，模样很是古灵精怪。 周菡萏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正好蒋言之已经走到了近前，她便放下李梅儿，冲着他微微福了一礼。 蒋言之回了礼，两人便没有说话，气氛瞬间就有些暧昧。 “蒋公子。”周菡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二人旁边，她笑靥如花地看着蒋言之，眼神中还有些探究。 “周二小姐。”蒋言之有礼地打了招呼，态度比之周菡萏冷淡了许多。 周菡含也不在意，又看向周菡萏问道：“姐姐，是不是要请客人坐下聊？” 周菡萏点点头，让丫鬟单独给几人开了一桌，然后便给了周菡含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周菡含只当做没看见，依旧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蒋言之。 李梅儿本来还很饿的，但一直被周菡含那奇怪的眼神扫视，胃口一下子就少了一半。 “大舅，那个二小姐好奇怪啊，一直在看你。”李梅儿压低声音，皱眉同蒋言之说道。 “我们吃自己的，不用理她。”蒋言之的定力显然比李梅儿好多了，无所谓地说道。 李梅儿有些郁闷，心想着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老是拿那样的眼神看人做什么，说是爱慕，也不像，倒像是在打量一件十分值钱的货物。 “山青哥哥，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李梅儿忍不住跟蒋山青吐槽起来。 “别理那人，她看上去有些问题。”蒋山青显然比李梅儿敏锐许多，直觉觉得周菡含这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李梅儿不解追问。 “说不好，就是觉得这人的状态很奇怪，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把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蒋山青皱着眉，斟酌着说道。 “那咱们离她远点。”李梅儿有些怕怕的，可想到她是周菡萏的妹妹，就又担心地问道：“那她会不会害周姐姐啊？” “谁知道呢，不过看她们姐妹的样子，关系好像也不那么融洽，不过周菡萏也简单，没那么容易被人害的。”蒋山青对周菡萏的评价还挺高，并不觉得她会有事。 “那就好。”李梅儿放心了些，便不再管周菡含，专心吃起眼前的美食。 等她吃的差不多七八分饱，周菡萏便端着酒杯过来了。 “蒋举人，小女敬你一杯，谢谢你此次为我家之事奔走劳累，家中能渡过此次难关，全仰仗你的帮忙。”周菡萏屈膝行礼，言语真诚。 蒋言之立即站起身，虚扶了一下说道：“周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帮周家牵线引见了几个人罢了，后续的生意，也都是周家自己谈成的。” “感谢的话语我也不多说，蒋举人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往后日子还长，自会慢慢报答。”周菡萏将杯中酒喝净，脸颊微红地说道。 “周姐姐，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大舅帮你也就是帮他自己啊。”李梅儿又在一旁凑话，笑容天真。 蒋言之被她的话又是搞得尴尬了一下，周菡萏更是羞怯地低下了头。 “呵。”一声嗤笑忽然打破了这挺好的气氛，众人顿时都看向了发出笑声的人。 周菡含见众人都在看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嘴说道：“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就好。” “你笑什么？”李梅儿忍不住，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小妹妹，我自然是想到开心的事才笑的。”周菡含眼神奇异地看着李梅儿回道。 李梅儿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一旁的蒋山青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李梅儿扁扁嘴，没再开口。 周菡萏却是十分不好意思，连忙替周菡含道歉，“对不起，我妹妹最近身体有些不适，若是有什么失礼的，请见谅。” 第七十八章 心里有别人 蒋言之并不在意，只是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融洽气氛，蒋言之看李梅儿和蒋山青也吃的差不多了，便与周菡萏告辞，“时候不早了，我答应了家姐要早些送两个孩子回去，那就先告辞了。” 周菡萏也没挽留他们，怕周菡含一会儿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亲自送她们出了酒楼。 等她再回到二楼，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对周围服侍的丫鬟婆子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了，你们先去楼下等着。” 众仆役告退，周菡萏便坐在周菡含对面，神情不善地问道：“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让你注意言行，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是不是？” “姐姐，何必那么生气，我是在帮你啊。”周菡含笑容古怪，直直看着周菡萏说道。 周菡萏皱了眉，显然不明白周菡含话中的意思。 “姐姐你知道蒋举人心里有别人吗？”周菡含一语惊人，看着周菡萏的眼睛问道。 这件事她也是看到了那个叫蒋山青的小男孩儿才想起来的，当年周菡萏与蒋言之曾有过一次争吵，具体的原因她也是后来听母亲说的，好像是蒋言之偷偷地去祭拜一个女子，那女子是他的青梅竹马，十岁的时候就进宫做了宫女，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从宫中提前放出，只是出宫后没几年就死了，蒋言之每年都会去祭拜她，她姐姐一直被蒙在鼓里。 后来也是蒋言之的书童跟茯苓聊天时无意间说漏嘴，她姐姐才知道了此事，一开始还压在心里没问，后来发现蒋言之还藏着那女子的贴身之物，才忍不住质问。为此还伤心地回家住了几日。但她和蒋言之毕竟夫妻这么多年，那女子又是早已死去的人，整理好心情之后，她便又回去了，只是心中恐怕对蒋言之，也有了许多失望吧。 只是上一世的时候，那女子并没有什么子嗣留下，这一世，事情倒是有些不一样了，听那孩子喊蒋言之义父，再看看年纪，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周菡萏从一开始的惊诧，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显然是不信周菡含的话的。 “你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来挑拨我们。” “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姐姐一查就知道了，那个叫山青的孩子，她的生母是谁，难道姐姐就没有怀疑过吗？”周菡含言语嘲讽，似是在嘲笑周菡萏不敢面对现实。 周菡萏沉默了下来，她确实有疑惑过蒋山青的生母，可蒋言之只说是他的好友，并不愿多谈起，她也就没有过多追问。如今被周菡含戳破，她心中确实有些不舒服。 “不过若是姐姐不在意自己的夫君心里想的是别的女人，那就当妹妹我什么都没说。”周菡含看出了周菡萏的犹豫，笑得得意，故意说道。 周菡萏却并没有被周菡含的话刺激到，她似是想通了什么，缓缓开口，“我与他不过才认识没多久，他心中没我也很正常，婚姻之事，本来就需要夫妻二人一同经营，他如今或许心中没我，但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一心一意地待他，我相信我会在他的心中有一席之地。” “难道你就不会觉得不公平，你爱他胜过他爱你？”周菡含听了周菡萏的话，神情有些复杂，忍不住又问道。 “这世上之事，本就不可能完全公平，我只要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可以了，妹妹你想的太多，也想左了，世上之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周菡萏向来豁达，亦不杞人忧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担心那么多。 “那随便你吧，反正我已是提醒过你了。”周菡含似是有些烦躁，喝下一杯酒，就不再说话了。 周菡萏无奈摇头，想着小妹如今这般偏激性子，恐怕在婚事上会更加艰难了。 李梅儿几人这会儿已经又回到了香桥之上，李梅儿颇有些郁闷地说道：“娘本来今日还想让大舅你和周姐姐多在一起说说话呢，可都被那二小姐给搅黄了。” “梅梅儿，莫要在背后说人闲话。”蒋言之不想再提此事，教训了李梅儿一句。 李梅儿撇撇嘴，心情都有些不好了，本来今日能出来玩，她还挺开心的。 下午香桥会的人比上午更多一些，卖东西的小摊小贩也多了许多，李梅儿看到了许多稀奇好玩的东西，瞬间就把不开心的事抛到脑后了。 蒋言之本就宠她，看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买什么，等一圈逛下来，李梅儿手上的东西都已经拿不下了，不仅是她，蒋言之和蒋山青手上也都提满了东西。 “梅梅儿，咱们也逛得差不多了，回去吧。”蒋言之看时候不早，便对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有些不想走，她还想等着入了夜，看香桥被焚烧的场面呢，这是香桥会最后一项流程，象征着双星已走过香桥，在这七夕佳节欢喜相会。 可蒋氏叮嘱了她们要回家吃晚饭的，毕竟是过节，一家人定要坐在一起吃饭的。 李梅儿跟着蒋言之，有些遗憾地回了家。不过到家之后，她又高兴了起来，因为蒋氏准备了染指甲用的花草汁，和已经编好的红头绳。 “娘，你要给我染指甲吗？”李梅儿兴奋地与李氏问道。 “一会儿吃完了晚饭，咱们一家人一起染指甲。”蒋氏笑着回道。 “我要染红的，最红的那种。”李梅儿比着自己的指甲，笑着说道。 她如今虽然只是个三岁的小屁孩儿，但也不妨碍她爱美。 “臭丫头，也不知道跟哪个学的这样臭美。”李老娘看着丫头兴奋的模样，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跟祖母学的呗，祖母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喜欢抹胭脂呢，不就是臭美呗。”李梅儿毫不示弱地回怼了一句。 李老娘顿时被噎了一下，这死丫头，没有哪一天不气老娘的，也不知道像了谁，口舌这般伶俐。 李梅儿最爱看李老娘吃瘪，不过她也不敢撩拨地太过，怕老太太真的恼羞成怒，便又加了一句，“我像祖母不好吗，外头人都说我生的好看呢。” 第七十九章 幸福时光 被孙女儿小小夸了一句，李老娘这才舒服了，哼哼了几声说道：“你得亏长得像我，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镇最俊的闺女，要不然你那短命的祖父怎么就看上老娘我了，成天在我家门前晃悠，怎么赶都赶不走。 李梅儿看李老娘那满是褶子的老脸，对她的话抱怀疑态度，心想着，祖父肯定是眼神不好，才看上了祖母，她虽没见过祖父，但从姑姑的长相来看，祖父应该是生的挺周正的，怎么就想不开娶了祖母呢。 祖孙俩拌了一会儿嘴，晚饭也已经端上桌了，今儿过节，饭菜自然是比平日里丰盛了许多，加之这些时日李老娘狠赚了些钱，在食材上面很是大方，光光一条五斤重的大鱼就占满了半张桌子。 李梅儿吃的小肚子滚圆，米饭就吃了两碗，要不是蒋氏怕她吃多了积食，她还能再干一碗。 李老娘看她这吃相，忍不住在一旁叨叨，“哎呦，你少吃点，丫头家家，哪个有你这样的大肚皮。” 李梅儿摸着肚子，无所谓道：“我这叫能吃是福，您不是老说胖是福气吗，我这样的，那肯定是福气多多的。” 众人俱是被她这话逗乐了，李彦更是摸着她的脑袋说道：“我们家梅梅儿从小就有福气，而且你这哪叫能吃啊，爹小时候可比你能吃多了。” “这倒是真的。”李老娘点头证实，“阿彦从小胃口就大，就算是没有什么菜，光光白米饭就能吃下三大碗，他小时候还是很胖的，等到十一二岁抽条了，才慢慢瘦下来的，可惜他小时候家里光景还没那么好呢，过年过节的才能吃上一顿肉，不然阿彦现在肯定更壮实一些。” “相公现在这样就很好呢。”蒋氏很喜欢听李彦小时候的事，津津有味地听完，便浅笑看着李彦说道。 李彦咧着嘴傻乎乎地笑，夫妻两人疯狂撒着狗粮。 李梅儿有些牙酸，赶紧从凳子上跳下来，拉着蒋氏说道：“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染指甲吧。” 蒋氏便让人把餐桌上的东西都端下去，摆上她早就做好的凤仙花汁液，开始帮李梅儿染指甲。 染指甲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指甲上敷上捣碎的凤仙花汁液，然后用湿布或是湿纸包起来，等包布包纸干了，指甲就能染红了。 染第一次的时候颜色可能会有些淡，想要浓重的红色，多染几次就可以了，这样染过的指甲，就是用水洗也洗不掉，一般可以保持好几天。 蒋氏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就帮李梅儿染好了十个手指，李梅儿等待包纸干的这会儿，看到了一旁无所事事的蒋山青，一时恶趣味起，过去把他拉了过来。 “娘，你帮山青哥哥也染下指甲吧。” 蒋山青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开口拒绝，“我不要！” 蒋氏却也是兴致起来，笑着说道：“这凤仙花汁还有很多，山青试试也无妨，这东西可是防虫的，涂了它，就不怕那些蜈蚣蚊虫了。” “我不怕蜈蚣。”蒋山青全身都在抗拒，要不是李梅儿拉着他，他立马就要逃跑。 “来吗，来吗，你看我们都染了，你哪有不染的道理。”李梅儿笑的邪恶，拿着凤仙花的汁液就要上手。 “姑父就没染啊！”蒋山青做最后的挣扎。 “我小时候也是染的，只是现在大了，染这一手也不好看，毕竟我还要给孩子们上课的吗。”李彦并没有救蒋山青的打算，落井下石地说道。 蒋山青都绝望了，最后实在是反抗不了，只能任由蒋氏帮他也染了指甲。 李梅儿乐的不行，将自己染好的指甲同蒋山青的对比，啧啧地评价道：“山青哥哥，你的手比我还白一些，染上红指甲更好看呢。” 蒋山青一脸生无可恋，打定主意这几天都不跟李梅儿说话了。死丫头，就知道陷害他。众人染完指甲，天色已是暗了下来，蒋氏就搬了张长桌到院子里，拿出许多五色丝线和银针，打算一会儿对月穿针。 对月穿针也是七夕节的一项习俗，意寓着向织女祈求心灵手巧。 李梅儿这会儿年纪还小，蒋氏不让她动针线，只让她在一旁看着。 李梅儿看着蒋氏十分迅速地将丝线穿过七根银针，忍不住拍手鼓掌。 “娘可真厉害，一下子就穿好了。” 蒋氏将针线放到一旁，有些得意地说道：“现在已经慢了许多了，我做姑娘那会儿，那才叫穿的快呢，我的那些好友们，没一个能穿的过我。” “我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厉害着呢，可惜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了。”李老娘随手将没穿过去的针线放到一旁，缅怀着自己的青春岁月。 李梅儿觉得李老娘说大话的成分比较多，因为据他爹说，祖母小时候经常将他和姑姑的衣服做的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针线活那是十分马虎。 “太太您可不算老，外头的人哪个不说您看上去只有四十几。”林婆子随手将穿好的针线放到一旁，这位才是隐藏的高手呢。 船儿在一旁鼓弄了半天针线，愣是一根都没穿进去，有些气馁地看向林婆子，“林嬷嬷，您教教我吧，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啊。” “掌握了诀窍就不难喽。”林婆子开始手把手地教导起船儿，可惜船儿手笨的很，怎么都学不会。 李彦不知什么时候端了西瓜和巧果出来，偷偷摸摸地喂蒋氏吃了一口西瓜，蒋氏趁着李老娘没注意，伸手轻轻打了李彦一下。 李梅儿也去拿了一块西瓜，顺便给还在生闷气的蒋山青也拿了一块，她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着众人傻笑。 “山青哥哥，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呢。” “傻妞，你下次要是再敢坑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蒋山青狠狠咬了口西瓜，脸颊鼓鼓的。 李梅儿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八十章 枣子 七夕过去之后，天气渐渐转凉，李家众人都换上了秋衣。 李家院子里的枣树这会儿已经结满了果子，红彤彤地挂在树枝上，煞是好看。 这颗枣树还是当初李老爹买下这间宅子的时候种下的，李老娘宝贝的很，就算是果子成熟了，也不让人随意地摘，非要等到每年八月十五，挑个良辰吉时，才会打枣子。 李梅儿从小就十分眼馋这颗枣树，小时候没少去树上摘果子吃，被李老娘追着揍也不是一两次，可这种经过千难万险得来的吃食总是特别香甜，所以不管李老娘怎么警告打骂，依旧熄不了她想摘枣子吃的决心。 “琦哥哥，你再往左边一些，山青哥哥马上就能够到了。”李梅儿站在枣树下面，焦急地指挥着一旁的两人。 董琦憋红着一张脸，声音断断续续地问着骑在他脖子上的蒋山青，“山青，你好了没有啊，我快撑不住了。” 蒋山青手上拿着根木棍，额头上满是汗水，憋着口气道：“快好了……” “啪嗒”一下，蒋山青手上的木棍重重地打在枣树的枝桠上，沉甸甸的红果立即就从树上落了下来。 “下来了！下来了！”李梅儿兴奋地欢呼着，撩起裙子就去接那些落下的果子。 董琦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脚一软，就瘫倒在了草地上，呼哧呼哧地不停喘气。 “山青，你看上去瘦瘦的，没想到分量还不轻啊。”董琦喘匀了气，才总算又有了力气说话。 蒋山青这会儿也已经在草地上坐下，他摸着有些酸软的手臂，笑了笑说道：“这些日子我可是每天都跟着刘师傅练武的，虽然看着没胖，可身上比以前可结实了许多。” “那下次你在下面吧，再来几次我可真撑不住。”董琦苦着脸说道。 蒋山青看了眼董琦那敦敦实实的身材，无情地打击道：“你先把你身上那些肥肉减下来再说吧，我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你压。” 董琦无语，心想着这小子的嘴真是越来越毒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李梅儿已经把落在地上的枣子都捡起来了，装了满满一裙子。她兴奋地走到两人面前，展示着今日的收获。 “琦哥哥，山青哥哥，快来吃枣子，我已经吃过一个了，可脆可甜了！” 董琦随手拿了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大大咬了一口，果然是又脆又甜，汁水也多。他两口就吃完了一个，又从李梅儿的裙子上拿了好几个。 “山青哥哥，你也吃啊。”李梅儿又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递给了蒋山青。 蒋山青脸上虽有些嫌弃，但还是接过枣子吃了起来。 三人就这样坐在枣树下，一个接一个地吃着枣子，很快那满满一裙兜的枣子就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董琦打了个饱嗝儿，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叶，“咱们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外祖母找不着我们，肯定又要怀疑咱们偷枣子了。” “怕什么，祖母就是外强中干，最多也就是骂咱们一顿，反正这枣子都已经进了咱们肚子，她还能再拿回去不成。”李梅儿最近越发地不怕李老娘了，靠在枣树的树干上，懒洋洋地说道。 “你当然没事儿，可外祖母要是告到我娘那里，娘肯定又要罚我抄书，你知道我最讨厌抄书的。”作为一个适龄学童，董琦的烦恼可是很多的。 “真羡慕你们啊，不用读书，每天除了玩，就是吃吃睡睡。”董琦看着李梅儿和蒋山青，露出了“你们不懂我的苦”的惆怅神情。 “才不是呢，山青哥哥每天也读书，而且他还要练武，比表哥你可要勤快多了。”李梅儿觉得董琦有些小题大做，无情吐槽道。 董琦有些没面子，咳嗽一声反驳道：“那不一样，山青看的都是些闲书，我读的可是四书五经，乏味的很。” “四书五经我也是看的，论语我都快读完了。”蒋山青幽幽说了一句，神情淡然。董琦这次没话说了，其实他也是刚开始学论语，可蒋山青才几岁啊，这不是让人没活路吗。 李梅儿看董琦憋屈的模样，有些同情她，心想着你跟谁比不好，跟这老鬼比，人家可是比你多活了一世，比得过才怪。 “对了，姑姑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娘说她快要生小妹妹了，应该就在这个月了。”李梅儿心中同情董琦，便善意地转移了话题。 董琦神情一松，忙不迭地回道：“我娘挺好的，每天都能吃能睡，虽然肚子很大，行动不便，但为了能顺利生产，她每天吃了饭都会去院子里遛弯，梅儿妹妹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我妹妹了，我要求也不高，就希望我妹妹能跟梅儿妹妹你长得一样好看。” “琦表哥，你这要求挺高的了，不过要是没实现你也不要气馁，毕竟你已经有我这个好看的表妹了，可以知足了。”李梅儿踮脚拍了拍董琦的肩膀说道，完全不知道脸皮厚为何物。 一旁的蒋山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臭丫头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因着下午的时候吃多了枣子，李梅儿晚饭的时候就有些吃不下饭，磨磨蹭蹭的小半个时辰，一碗米饭还没有见底。 蒋氏看她这模样，就皱了眉头，教训道：“让你平日里少吃些点心，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以后我可就扣你点心了。” 李梅儿连忙辩解，“我没吃点心，我就是今天没胃口。” “你才多大啊就没胃口，我看你这丫头就是吃多了乱七八糟的零嘴，以后少来老娘我这儿蹭点心吃。”李老娘也在一旁帮腔，难得与蒋氏站在了同一阵线。 “祖母，就你那锁在柜子里的点心，我也要能拿得出来才能蹭啊。”李梅儿简直冤枉死了，就李老娘那每天防贼似的样儿，能从她那里蹭到点心，算她厉害。 “你要是不整天惦记着，怎么知道我那点心藏在哪儿啊，我要是不锁起来，没几天就让你这丫头吃完了。”李老娘哼哼两声，不满地说道。 “祖母就是小气，我可是您的亲孙女，您买的点心都舍不得给我吃，难道藏着喂老鼠吗。”李梅儿也生气，谁家祖母这么抠门，连给孙女儿吃几块点心都舍不得。 第八十一章 李青青生产 眼看着女儿又要跟婆婆吵起来了，蒋氏连忙给李梅儿碗里夹了块肉，催促道：“吃饭就吃饭，哪来的那么多闲话，你还想不想长个子了，你看你最近半年都没怎么长，山青都快赶上你了。” 蒋山青最近每天练武，个子确实是蹿上去一大截，刚来李家的时候还比李梅儿矮上一些，现在已经比她高那么一点点了。 李梅儿想到自己前世并不是那么高的身量，立马就往嘴里扒了好几口饭，她这辈子一定要再长高些，最起码长得跟娘一样高，这样穿裙子才好看呢。 吃完了晚饭，李家众人正在院子里吃水果闲话呢，大门外头董家就来人了，原来是李青青下午的时候就发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下了一个大胖丫头。 孩子一落地，董良辰就立即过来同李家报喜。 “哎呦喂，还是这观音庙的香火灵验啊，我昨儿才去烧了香，保佑青青平安生产，今儿青青就生了。”李老娘看着董良辰，喜笑颜开地说道。 “青青这一胎生的极顺利，没吃多少苦孩子就出来了，小丫头生的也白净，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董良辰这会儿嘴巴已经咧到耳朵根儿去了，跟李老娘说着孩子出生时的场景。 李老娘高兴的不行，将早就准备好的双倍喜蛋拿出来，让董良辰带回去，并约定好三日后去董家参加孩子的洗三儿礼。 因着董良辰还挂心家里刚生产的李青青，便没待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李梅儿听说要去董家，还挺高兴的。 “祖母，咱们过几天要去姑姑家吗？” 她前世去董家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因为李老娘很看不上董家继太太小陈氏，觉得她是个狐媚子，不过这时候董老爷的原配，董良辰的亲娘宋氏还在，所以两家走动的还算频繁。 李老娘那高兴劲儿还没过去，笑着点头道：“全家都去，去看看你那刚出生的小表妹。” “也不知道小表妹长什么样，生的好不好看？要是生的丑，琦哥哥可要失望了。”李梅儿随口说道。 “死丫头别乌鸦嘴，青青和良辰都生的好，女儿怎么会丑，你可别到时候看你表妹生的比你好，就嫉妒。”李老娘听到她的话就不高兴了，黑着脸骂道。 “我才不嫉妒呢，不管多好看，肯定没我好看。”李梅儿自信的很，不觉得自己会没一个小婴儿好看。 李老娘嗤之以鼻，丫头片子脸皮厚的没边儿了，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也不知道像的谁！ 三日之后，李老娘携一家老小去董家参加李青青小女儿的洗三儿。 李老娘早就让蒋氏准备好了油糕、鸡蛋和红糖，作为给李青青这个产妇的慰问品，她更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银锁，这银锁可是李老娘花了大价钱让银匠打的，份量十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而蒋氏也是早就做了许多小婴儿穿的衣服，鞋袜，准备一同带过去送给新生儿。 李家众人到的比较早，一到董家，董家老太太宋氏就热情地接待了她们。 宋氏年纪比李老娘大三岁，今年是五十一，年轻的时候跟着董老爷吃了不少苦，这会儿看着面相要苍老许多，说她有六十岁也不是没人信。 她跟李老娘一样都是年轻时苦过来的人，所以两个老太太很有共同语言，一见面就拉着手唠起嗑来。 宋氏生了三个儿子，董良辰是老大，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她因着没女儿，所以特别稀罕小姑娘。可说也奇怪，她那三个儿子，除了最小那个还没成亲的，老大董良辰和老二董良伟生的也都是儿子，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个闺女，可是把她喜的不行。 “老妹妹啊，你不知道我盼这个孙女儿盼了多久，我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小闺女儿呢，这回好了，咱们家总算不全是一群小子了。”宋氏满脸堆笑，一张老脸欢喜的全是褶子。 李老娘却是笑得有那么些尴尬，她总觉得宋氏是在跟她炫耀，想她老人家想孙子都想的快魔怔了，这亲家老姐姐却一心想要个孙女儿，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我就喜欢你们家梅儿，多水灵的丫头，看着就招人喜欢，要是我家笑笑也能跟梅儿似的，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宋氏说着就拿了块糕点给一旁的李梅儿。 李梅儿乖乖巧巧地道了谢，便拿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宋氏又是忍不住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包包，稀罕的不行，“妹妹这孙女儿教的可真好。” “姐姐是没见她淘气的时候，有时候真是比个小子还淘。”李老娘笑着谦虚了一句，其实心里也觉着孙女儿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不错，很给她老人家长脸。 宋氏也没同李老娘说多久，想她心中定是记挂着闺女，便让她们先去看望李青青。 李彦和蒋山青不好去看望正在做月子的李青青，便依旧坐在外厅说话，自有董家的男人招待他们。 李老娘几人到了李青青卧房，便看到外厅供着的碧霞元君、催生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多位神仙。还有床头摆着的“床公床母”的神像，这都是为今日洗三儿做的准备。 李青青精神还算不错，脸色也红润，看着倒不像是刚生产过的产妇，她见李老娘几人过来，也很是开心。 “怎的这么快就生了，不是还有十几日吗？”李老娘心疼闺女，觉得她定是又吃了一次苦。 “也是我贪了嘴。”李青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日有家里的佃户送了些新鲜的螃蟹过来，我看着那螃蟹个头大，又壮实，就忍不住吃了一只，本以为这就快要生了，应该没什么事儿，哪里想到竟是会催着丫头出来了。” 李老娘听后，也忍不住埋怨她，“你这当娘的，怎么这么糊涂，明明知道螃蟹是寒凉的东西，还不忌口，也得亏你那肚子里的丫头皮实，没什么事儿。” “说不定是小妹妹想吃螃蟹了呢。”李梅儿忽然在一旁说道。 “你以为哪个都像你这么馋嘴啊。”李老娘哭笑不得地说道。 李梅儿撇撇嘴，她才不馋嘴呢，她娘当初生她的时候，就没吃什么东西，听说吃什么吐什么，瘦的不行，所以她才不馋嘴呢！ 第八十二章 妹妹 “姑姑，小妹妹在哪儿呢，我想看看小妹妹。”李梅儿没在屋里头见着小婴儿，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隔间儿睡觉呢，我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怕吵到她，一会儿等她醒了，就抱来给梅梅儿瞧瞧。”李青青笑着回道。 李梅儿有些小小的失望，她上辈子跟这个小表妹关系可是十分不错的，不过她有记忆的时候小表妹已经会走路了，这会儿能见着她刚出生的样子，她还是觉得挺新奇的。 李老娘和李青青说话这会儿，便有丫鬟送来一碗浓浓的鸡汤。 李青青微微皱了眉头，可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鸡汤，她边用帕子擦着嘴，边与李老娘和蒋氏抱怨道：“这几日一天三顿喝的都是鸡汤、鲫鱼汤，喝的我闻着味儿都有些受不了。” “姐姐是奶水不够吗？”蒋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些荤汤都是下奶用的。 李青青轻叹了口气，“没有生琦哥儿和永哥儿那时候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年纪大了。” “实在不行就请个奶娘吧，董家也不是请不起，不必逼着自己。”李老娘心疼女儿，便出声提议道。 “我还是想让孩子吃我的奶，总觉得吃了别人的奶，就不跟我亲了。”李青青笑着说道。 “没有这个道理，你看那些个大户人家，哪个不是请了三五个奶娘在家里，难道他们家的孩子都不跟亲娘亲了。”李老娘怕女儿太有心理负担，继续劝道。 “再看看吧，说不准过些日子奶水就够了，孩子如今吃的也不多。”李青青还是决定再努力一下，总归是想让女儿吃自己的奶的。 李老娘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便也没再劝，换了话头问道：“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取了，孩子她爹取的，大名叫董婉，小名叫笑笑。”李青青笑着回道，显然对这名字还是很满意的。 “笑笑，倒是个好寓意，这孩子以后定是笑口常开的。”李老娘也是笑着赞了一句。 几人说话这会儿，隔间的小笑笑已是醒了，许是肚子饿了，哭声甚是响亮。 立即有婆子把孩子抱了过来，李青青接过孩子，微微侧了身，掀开衣服就开始喂奶。 屋内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避讳。李梅儿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在努力喝奶的小笑笑，见她小拳头握地紧紧的，眼睛也是闭着，觉得甚是新奇。 “这就是传说中的用了吃奶的力气吧。”李梅儿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蹦出这么一句。惹得屋内众人都大笑起来。 “你个丫头片子还好意思说，你忘记自己去年还在吃奶啦。”李老娘毫不留情嘲笑了一句，自己还是个屁大点的奶娃娃呢，还好意思说人家。 李梅儿顿时羞的涨红了脸，这可也算是她的黑历史了，要不是蒋氏说起，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到了两岁多才断奶，真是羞耻，还好蒋山青这会儿不在这里，不然又该嘲笑她一顿了。 “娘，你别说梅梅儿了，要是可以，我也想给笑笑吃奶到两岁呢，就怕我到时候没奶了。”李青青这会儿已经喂完了奶，整理好衣服，笑着说道。 “不用担心，这不是还有你妹妹吗，她再过几月也要生了，她年纪轻，奶水肯定足，多奶一个没问题，想当初她喂梅儿那会儿，奶水就多得倒了好几盆。”李老娘倒是想的远，这是打算奶水不流外人田。 蒋氏却是被李老娘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不介意拿多余的奶水喂李青青的女儿，但李老娘都没问过她的意见，就这么直接说了，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娘，这还早着呢，您老也想的太远了。”李青青终归是圆滑许多，怕蒋氏心中多想，立马打马虎把这话题揭过去了。 “姐姐，这是我给小外甥女做的小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蒋氏也顺势转了话题，拿出了自己给小婴儿做的小衣服。 李青青探过头来一瞧，那水红的小衣裳不仅滚了边，还绣了花，精细极了，忍不住赞叹道：“好精致的小衣裳，妹妹这定是花了不少功夫吧，亏的你有这样的耐心，笑笑还小，长得也快，一天一个模样，衣服也穿不了多久。” “也不费什么功夫的，我针线做的快，几天就做得了，姐姐若是觉得好，我得空了再做几件。”蒋氏很是谦虚地笑道。 “妹妹现在还怀着身子呢，可千万不能累着，你有这份心我知晓的。”李青青连忙又客气了一句。 “我本也是要帮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做的，做一件也是做，做两件也是做。”蒋氏想着快出生的孩子，脸上的笑意便浓了几分。 “行了，你也别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梅儿她娘帮亲外甥女儿做几件衣服也是应该。”李老娘一锤定音，觉得自家闺女实在太矫情，老是客气来客气去的多累啊。 “姑姑，我能抱抱小妹妹吗？”李梅儿看着在李青青怀中又闭上了眼的小婴儿，很是好奇地问道。 “别胡闹，你哪里会抱什么孩子，仔细把你妹妹摔着了。”蒋氏怕女儿瞎胡闹，连忙训斥道。 “妹妹，无碍的，梅梅儿也是喜欢笑笑。”李青青连忙帮着李梅儿说话，然后又看向她说道，“梅梅儿你还太小，妹妹也太小了，你恐怕抱不来，不过摸摸她还是可以的。” 说着就把孩子抱到了李梅儿面前。 李梅儿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在小婴儿的脸颊上碰了一下，那脸颊看着肉肉的，摸上去触感却软的不行，好像一块嫩豆腐。 那小小的婴儿忽然被人碰了一下，小眉头皱了皱，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李梅儿吓得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声音都放低了，跟李青青说道：“妹妹好软啊，就像一块嫩豆腐，我都怕把她碰碎了。” “妹妹现在还小，再长大一点就壮实了，梅梅儿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李青青轻轻晃了晃怀中的孩子，看着李梅儿笑道。 第八十三章 小猪仔 李梅儿不得不感叹生命的神奇，原来自己也是从这么一个小不点，长到后来那么大的。李梅儿胡思乱想这会儿，李老娘已经将孩子抱在了手里，她老人家虽说是个重男轻女的，但女儿前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这胎虽是闺女儿也稀罕，倒没有当初对李梅儿那般的嫌弃了。 李梅儿看着在那里开心逗弄孩子的李老娘，忍不住感叹，可真是同人不同命。 这边众人正围着孩子看，外头小丫鬟走进来，说是两个小少爷想过来看看妹妹。 “这俩淘小子，一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这会儿倒是想起来看妹妹了。”李青青笑骂了一句，让丫鬟把人叫进来。 董琦领着弟弟，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他看到李梅儿，就是眼睛一亮。 “梅儿妹妹，你来啦！” 李梅儿看着两个表哥，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心想着这两人以后都是做哥哥的人了，可怎么看着还是这么不靠谱呢。 “你们俩又去哪里疯玩了，搞得这一身土，一会儿让客人们瞧见了，成何体统！”李青青十分不客气地训斥道。 董琦和董永也不还嘴，乖乖站在那里听训。李青青也不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多教训儿子，骂了一句之后，就让丫鬟带两人下去换衣服了。 董琦和董永换好衣服，看了一会儿襁褓中的小婴儿，就有些兴致缺缺了，拉了李梅儿又想出去玩。 李青青对俩儿子这德性也早就习惯了，本着眼不见心不烦，便对他二人挥挥手，“去吧，去吧，记得照顾好妹妹。” 两人兴奋地点了点头，就拉着李梅儿离开了。 三人到了院子里，董琦就开始抱怨，“我那妹妹没梅梅儿你长得好看，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猴子。” “嗯嗯，梅儿妹妹最好看。”鼻涕虫董永也在一旁附和。 李梅儿觉得这两个做哥哥的思想很不对劲，便教育他们道：“笑笑妹妹还小呢，长大了就好看了。”才三岁的小毛头，哪里看得出美丑来，这俩也太着急了。 “可梅儿妹妹你小时候就好看，你长得像舅妈，舅妈就很好看，我娘就没舅妈好看。”董琦摇头晃脑得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他妹要是长得像他妈，应该也就一般般。 “女儿一般长得像爹爹的比较多。”李梅儿十分中肯地说道，董姑父的长相还行，董婉长大以后就长得像她爹多一些，虽说不上是大美人，但也是清秀佳人一枚。 “反正我觉得妹妹不好玩，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跟头小猪仔似的。”董琦摇着头说道。 他先头对这个妹妹还是抱有很大期待的，但妹妹生出来之后才发觉与他想象的有很大区别，可以说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这话你可不能让姑姑听到了，不然她会打死你的。”李梅儿无语道。 “我当然知道，就是跟妹妹你说说，我又不傻。” “对了，山青哥哥人呢？”董琦这会儿才想起没见着蒋山青，看着李梅儿问道。 “跟我爹在一起呢，现在应该还在大人们那边吧。”李梅儿回道。 董琦闻言立即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我爹最喜欢考校小辈的功课了，希望他不要遇到我爹吧。” “应该不会吧，山青哥哥还不到五岁呢。”李梅儿觉得董姑父不会这么丧心病狂，连四岁多的孩子都不放过。 刚过了四岁生日没多久的蒋山青确实遇到了丧心病狂的董良辰。 董良辰很是和蔼可亲地看着还没他腰高的蒋山青，笑着问道：“开蒙了没有啊？识字吗？千字文读了吗？” 蒋山青面对这灵魂三问，很是淡定地回答，“没有，识，读了。” 李彦连忙在一旁帮他补充，“山青他今年刚过四岁，还没去蒙学呢，不过他从小就喜欢读书，字也是早早就开始学了，如今看一些浅显的书没问题，不过平日里一些书都是他自己在看，我也没有特意教过他什么。” 董良辰当即一付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蒋山青的表情更加和蔼，又问道：“山青最喜欢看什么书？” “什么都会看一些，但最喜欢读史。”蒋山青垂眼恭敬回道。 董良辰闻言惊讶，有些不相信地又问道：“山青可看得懂？” “初时可能不懂，多看几遍多少便能知道其中含义。”蒋山青回的谨慎。 董良辰看了他一会儿，便又看向李彦说道：“这孩子不简单啊，看他小小年纪，说话行事颇有条理。恐非池中之物，彦弟可要好好教导他啊，莫要埋没了他的天赋。” 李彦一直都知道蒋山青很聪明，却没想到他这么聪慧，小小年纪已经开始读史书了，他平日里事情多，也没怎么关注他，都是妻子在照顾他，如今董姐夫这般说，他便考虑起要不要提前给蒋山青开蒙了。 一旁的蒋山青神色依旧淡定，他是故意表现出自己的不凡的，他早就觉得自己这个小孩子的身体行事有诸多不便，若是让周围人都知道他早慧，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方便一些。 蒋山青只能说是一个插曲，两人的注意力很快从他身上移开，开始讨论起学问上的问题，李彦难得来董家一趟，自然要同董良辰好好讨教一些学问。 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丫鬟进来禀告。 “大爷，外头客人已经都大了，太太让您去前头呢。” 两人这才结束了谈话，往前头去了。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早席上坐下来，远远就看到蒋山青跟着父亲和姑父一同过来，连忙对他招手喊道：“山青哥哥，这里。” 李彦也看到了女儿，脸上露出了笑容，低头对蒋山青说道：“去你妹妹那里吧。” 蒋山青回头对两人施了一礼，才快步走向李梅儿那桌。 李梅儿见蒋山青过来，就用手碰了碰左手边的董永，“你去那边坐，把这儿让给山青哥哥。” 董永有些委屈，扁嘴说道：“为什么不让我哥让。”他想跟梅儿妹妹坐在一起吗。 董琦闻言立即瞪了他一眼，“让你让就让，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董永这才委委屈屈地让了位置，到一旁去坐了。 第八十四章 被鄙视了 董婉的洗三礼非常热闹，董家在章水镇也算是比较富庶的人家，董良辰又是举人，人缘十分好，前来祝贺的人自然不少。 来的人多了，带孩子来的自然也不少，不过李梅儿这桌坐的基本都是董家自家和关系较近亲戚家的孩子，所以气氛还算是比较融洽。 李梅儿在这其中，可以算是年纪最小的了，一般像她这样小的，都是跟自己母亲一起坐的，可李梅儿自认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便跟蒋氏要求要自己单独坐，蒋氏拗不过她，又看有董琦照顾，便也就随了她了，反正她们那桌有小丫鬟服侍，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梅儿妹妹，你吃这个牛肉，这是我三叔一早去乡下买，刚两岁的小牛，摔沟里摔死的，不是那种老年病牛，你尝尝肉嫩不嫩。”董琦殷勤地帮李梅儿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她小碗里。 李梅儿平时难得吃到牛肉，毕竟牛是用来耕田的，并不能随意宰杀，所以街面上卖牛肉的十分少。今日没想到能在这洗三宴上吃到，便喜滋滋地尝了一块，果然是又嫩又香，董琦见李梅儿喜欢，又是夹了好几块到她碗里。 李梅儿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就顾着埋头吃饭了。 “哼，八辈子没吃过饭的穷种。”李梅儿正吃的香甜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正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目光看着她。 李梅儿的好胃口顿时去了大半，但她也不屑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便也没理她，依旧是低头吃菜。 李梅儿不理她，那人却没打算放过她，见她无视了自己，便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娘说了，姑娘家出来吃席要有规矩，不能只顾着埋头吃饭，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李梅儿闻言皱了眉头，这桌除了那小丫头，也就自己一个姑娘家了，那丫头明摆着说的就是她啊。 李梅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但也不打算继续忍气吞声。 “我娘也说了，出来吃席没有饿着肚子回去的道理，若是我们没吃饱，没吃好，恐怕主人家也会觉得没招待好客人。” “就是，梅儿妹妹，你使劲吃，把菜都吃干净了我才高兴呢。”董琦在一旁附和，他也算是半个主人家，自是有资格说这话。 那小姑娘听董琦开口，瞬间就十分委屈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红红的，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李梅儿看的牙都酸了，这人到底谁啊？董家的亲戚吗？她怎么不记得董家还有这样的亲戚。 “梅儿妹妹，这是我舅老爷家的若若表姐，来我家玩过几次，最喜欢跟在我哥屁股后头了。”蒋山青身边的董永压低声音跟李梅儿解释道。 李梅儿恍然，原来是她啊，她还真没认出来，原来她小时候是这幅模样，黑黑瘦瘦的，跟长大之后完全不一样，也难怪她认不出来。 这丫头名叫宋若若，名字跟人一样，从小到大都是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会儿看着倒还好一些，许是年纪小还不懂得打扮，虽姿态做作，但模样看着还算正常。 等她再大一些，那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许是觉得自己黝黑的肤色不好诠释病弱美人的人设，每次出门，必会涂上半斤水粉，李梅儿每次见她，总觉得她脸上的水粉要“簌簌”往下掉，看着贼别扭。 李梅儿其实跟她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她姑姑一直有让她嫁给琦表哥的意思，只是当时她姑父已经去了帝都做官，基本上不太可能回到章水镇了，她娘舍不得她嫁的这么远，便也就婉拒了姑姑，再者那时候他父亲还只是一个秀才，李老娘也觉得自家和女儿家门第差的太多，董琦娶她并没有什么助力，也不怎么看好这门婚事。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家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宋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假如宋氏一直好好活着，没出什么意外，宋若若倒也不是没可能嫁给董琦，毕竟有这么曾关系在，她又有一个举人外公，虽然算是高攀，但也不算差的太多。 可后来宋氏出意外去世了，董老爷子又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填房，宋家与董家的关系就淡了许多。 再加上宋若若的外公后来去世，她父亲在读书上资质也平庸，考了三十多年还只是个童生，她家与董家的差距便越来越大。 可宋若若的父母却不这么想，她们觉得自家与董家是亲戚，自家女儿又貌若天仙，聪明贤惠，和董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便时常上董家套近乎。 那时候董家是老二董良伟当家，自然不能做董良辰和李青青的主，却也是被她们这家人搞的不厌其烦，可毕竟是自己母亲的亲戚，赶又不能赶，只能捏着鼻子应付着。 李梅儿有限的去董家做客的几次，就都遇见了这位宋若若姑娘，那时的她对着自己更是阴阳怪气，恨不得拿眼瞪死自己。不过她这人向来豁达，不愿跟这个脑子有些不正常的姑娘计较，就只是把她当空气，从来不搭理她，后来还是李青青亲自写信跟这家人说了清楚，说是董琦已经在帝都定了亲，这家人才算是消停一些，不过前世到李梅儿去世之前，也没听说这姑娘有定了那户人家。许是高不成，低不就，就这么耽误了。 原来宋若若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对琦表哥有意思了啊，只是当初她年纪小，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假想敌，难怪当初她这么仇视自己呢，原来是有历史原因的。 第八十五章 害人终害己 董琦压根没看宋若若那边，一门心思只放在李梅儿身上，又是殷勤地帮她盛了碗汤，放到了她的手边。 李梅儿也不准备搭理宋若若了，这丫头跟块牛皮糖似的，沾上就难甩脱，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琦表哥，我也想喝汤！”宋若若见两人都无视了她，越发羞窘，站起身来说道。 董琦奇怪地看向她，不客气地说道：“想喝汤就自己盛呗。” “我够不到！”宋若若跺了跺脚，不依不饶地说道。 “不是有丫鬟吗，让她帮你。”董琦依旧没给她好脸，继续帮李梅儿夹菜。 一旁侍立的小丫鬟立马上前，恭敬地与宋若若说道：“表小姐，奴婢帮您吧。”说着就已经动作麻利地拿起勺子盛汤了。 宋若若黑着脸，看丫鬟端着汤过来，就要经过李梅儿身后，她咬了咬牙，跑过去就推了丫鬟一下，面上还故作气恼地喊道：“我说让你盛了吗！多管闲事！” 宋若若人虽小，但用的力气不小，那丫鬟又不防她会忽然动手，被她推了一个趔趄，手上的碗没拿稳，里头的热汤眼看就要洒出来。 这要是洒出来，保准淋李梅儿一头一脸。 李梅儿正埋头吃菜呢，事情发生的这一瞬间，她还毫无知觉，要不是那丫鬟惊叫了一声，她连头都不会抬起头。 李梅儿没防着，她身边的蒋山青却是一直注意着宋若若呢，他总觉得这丫头没安好心。所以宋若若一冲过来，他便做好了准备，眼看着那丫鬟要就要摔倒，他眼疾手快地又在那丫鬟背上推了一把。小丫鬟的身子顿时就是一个前仰，手上的那一碗汤便尽数泼在了宋若若脑袋上。 宋若若也被这一下搞懵了，等到热汤撒到她头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才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嚎啕哭声。 李梅儿也呆了，啥情况，啥啥啥情况？谁能告诉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宋若若的哭声很快引来了不远处的大人们，蒋氏和那宋若若的母亲田氏本也是坐在一桌，她们坐的离李梅儿这一桌最近，也是最快跑过来的。 蒋氏立即跑到女儿身边，查看李梅儿的情况，见她并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拉着她站到了一旁。 “若若！”田氏也看到了宋若若的凄惨模样，也是立即大叫起来，跑过去将女儿抱起，查看她的伤势。 “娘！娘！他们……都……都欺负我！”宋若若已是泣不成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没有忘记告状。 此时她脑袋上顶着几片菜叶，头发湿哒哒地黏在一起，看上去甚是狼狈，不过倒是不像被烫伤的模样。毕竟那汤已经在桌上放了一会儿了，说烫也没那么烫，加上丫鬟又把它盛在小碗里，更是分散了热量，那热度也就是比平日里的洗澡水稍微热上一些。 田氏连忙用帕子帮宋若若擦拭头脸，看到一旁手足无措的丫鬟，立即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叫骂道：“你这贱人，怎么伺候的，伤到我女儿，你赔得起吗？” 李梅儿看她这泼妇模样，又看看捂着半边脸，吓得不敢说话的丫鬟，忍不住就想要上前帮那丫鬟说话。 可蒋氏紧紧拉着她，她只能看向了一旁同样蒙圈的董琦。 董琦也不算太傻，立即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说道：“辛伯母，这事儿可不能怪我家丫鬟，我看到是若若表妹先出手推的她，她没站稳，这才把汤洒到若若表妹身上的。” “我没有，不是我，是她！是她推的丫鬟！”宋若若恶人先告状，直接把手指向了李梅儿，其实她刚才也没看清是谁推的丫鬟，但不管是谁，她就觉得是李梅儿。 “是你这丫头害的我女儿，你小小年纪，好毒的心肠啊。”田氏面带厉色，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冲着李梅儿骂开了。 蒋氏本来只是在一旁旁观，见那被汤泼了的小姑娘竟然攀扯到她闺女头上，立即也冷了脸，语气微寒地说道：“这位太太，请你说话注意点，我女儿不过才三岁，哪里有力气去推那丫鬟，就是那丫鬟站在这里让她推，她也未必推不动，你们就是想要攀扯人，也要过过脑子。” 田氏被蒋氏的话气得不轻，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李梅儿那样小小的一个人，说是她把丫鬟推到的，确实不合常理。 “娘，就是她！就是她！女儿看见了。”宋若若可不管这些，依旧逮住李梅儿不放。 田氏自然是站在女儿这边的，见女儿一口咬定，也不管其他，继续叫骂，“说不得就是这丫头使坏，拿什么东西绊倒了丫鬟。” 说着就又看向那还在地上的丫鬟，瞪着她问道：“你说，到底是谁推的你？” 那丫鬟早已是吓得不轻，她一个下人，哪里敢去指认谁，只是不停地磕着头，求饶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都是奴婢的错，太太您饶了奴婢吧。” 田氏见她不肯说，正要再追问，在主桌的宋氏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带着两个媳妇，与李老娘一起过来了。 宋氏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当即皱了眉头，不满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姑祖母，若若被欺负了，您要为若若做主啊！”宋若若见宋氏来了，立马哭哭啼啼地喊道，模样好不委屈。 宋氏看她这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问田氏，“若若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姑姑，是有人欺负若若，您一定要给若若做主。”宋氏也立马开口，说着就瞪了蒋氏和李梅儿一眼。 李老娘本来还在一旁看戏呢，见竟然牵扯到了自家媳妇儿孙女儿，立即也皱眉看向蒋氏问道：“怎么回事儿？” “祖母，跟梅儿妹妹没关系，是宋若若她自己咎由自取。”董琦这会儿烦透了宋若若，立即上前帮李梅儿解释。 宋氏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听的脑壳都疼了，连忙摆摆手说道：“都别聚在这儿了，去我那里慢慢说。” 第八十六章 攀扯 李梅儿跟着蒋氏去了宋老太太的屋里，因着宋若若这会儿的形象实在是有碍观瞻，宋氏就让丫鬟先带她们母女去清洗换衣裳。其余人则是都在外堂坐着等候。 蒋氏将李梅儿抱在怀中，面上没什么表情，一旁的李老娘则是板着一张脸，脸色很不好看。 李梅儿神情也有些忐忑，不时看看身边的蒋山青，见他一付淡定模样，心里却越发没底。 董琦与董永兄弟这会儿也格外地安分，俱是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那个被无辜牵连的丫鬟这会儿倒是已经没跪在地上了，只是依旧神色惊惶地站在一旁，脸色越发苍白。 很快，那田氏和宋若若便换好衣裳回来了，董家并没有同她年纪相仿的小姐，所以她此刻身上穿着的是小丫鬟的衣服，这让心高气傲的宋若若脸色越发黑了。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宋氏看宋若若洗干净后并没什么大碍，既然没受伤，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儿，神情稍稍放缓了问道。 “姑母......” “让若若自己说。”田氏正要开口呢，却是被宋氏抬手阻止，看向宋若若说道。 对着自己母亲，宋若若自然是什么瞎话都敢说的，毕竟她母亲必定会护着她，可如今面对着宋氏那洞察的目光，她就有些怯了，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声若蚊蝇地说道：“姑祖母，他们欺负若若，故意推倒丫鬟，让热汤洒在若若身上......” “祖母，不是这样的，是若若表妹自己发脾气，推了丫鬟。”董琦听了宋若若的话，忍不住开口，不过那汤到底是怎么倒在宋若若身上的，他也没瞧见。 “不是的姑祖母……”宋若若又是委屈的哭了，抽抽噎噎地解释道，“我就是想去接丫鬟手上的汤，可我跑得快了，绊了一下，才不小心扑到了她身上，可那时候她明明是往后仰的，不知道谁又推了她一下，她就朝着我扑过来，把一碗热汤都倒在我身上了。” 宋若若说完，便哭的越发厉害了。 一旁的田氏立马将她搂在怀里，也是一边抹着泪，一边喊着，“我可怜的女儿啊，怎的有这般歹毒的人，这是要破了我女儿的相啊~~” 宋太太被这俩母女嚎地有些脑仁儿疼，但这毕竟是娘家亲戚，便也只能柔声安抚，“好了，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儿吗。” “姑母，您可一定要为若若做主，您也知道若若身子一向不好，此次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回去又不知道要怎么病一场呢。”田氏也是见好就收，收了哭腔，依旧是让宋氏给她们母女做主。 宋氏看了宋若若一眼，便又问道：“若若可有看见是谁推的那丫鬟？” 宋若若这回没有立即指正李梅儿，只是拿眼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才弱弱开口道：“那时丫鬟正好经过李家妹妹坐的位置，我之前与李家妹妹有过几句口角，我本以为李家妹妹并未放在心上的……” 说到这儿，眼眶里顿时又含了一泡泪，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了李梅儿。 李梅儿觉得自己真是要冤死了，不就是来吃个洗三宴，怎么还遇上这种破事儿。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以为就你会哭啊。 李梅儿嘴一瘪，立马就嚎啕大哭起来，反正她年纪小，也不怕没面子。 “娘，她们都看梅儿做什么，梅儿怕，梅儿想回家……”一边说着，一边哭的越发大声。 “梅儿妹妹，别害怕，哥哥这里有梅子糖，你吃一颗就不害怕了。”董琦立马跑到了李梅儿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梅子糖给她。 李梅儿含着泪，怯生生地接过糖，却并没有止了眼泪。 “梅梅儿别怕，娘在这儿呢，咱们不害怕。”蒋氏声音轻柔地哄着女儿，脸上却像是挂了霜，她看向田氏和宋若若，冷冷说道：“宋奶奶，我闺女今年才三岁，你觉得一个三岁的娃娃，会有那么多心思，就算孩子之间有什么口角，说两句嘴也就过去了，哪里会到动手的地步。” “就是，梅儿妹妹一直坐那里吃东西，怎么可能去推丫鬟，她那么小，又怎么推的动。”董琦也立马帮李梅儿一起说话。 宋太太看李梅儿这模样，也不觉得这么小的孩子真会有什么坏心思，便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大奶奶说的对，就是孩子之间的打闹，没什么大事儿，若若也没受伤，今儿这时就大家各退一步，过去了。” 宋太太都发话了，众人自是都顺着她的话说，就是田氏和宋若若再心有不甘，也不好当面拂了老太太的面子。 “好了，外面酒席还未散呢，大家继续出去吃酒。”宋太太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可不想因这事儿扰了洗三宴的喜庆。 李梅儿和蒋氏可没有了吃席的兴致，李梅儿被闹了一场，又哭了一次，精神已是有些不济，趴在蒋氏的肩上，差点就要睡着。 蒋氏看女儿两只眼睛红的像桃子，心疼的不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梅梅儿若是困了，就在娘身上睡一会儿。” 李梅儿点点头，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蒋氏几人回到席间，李彦这会儿也听到了消息，急急过来看女儿媳妇儿，见女儿已经在妻子怀里睡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顿时心疼的不行。 “这是怎么了？”李彦从蒋氏手里接过女儿，皱眉问道。 蒋氏摇摇头，表示回去再说。 “我去跟董姐夫说一声，咱们这就回吧。”事情搞成这样，他也没了继续吃席的心情，便对蒋氏提议道。 “你们先带孩子回去吧，我留在这儿，今儿是你姐姐的大日子，咱们又是她的娘家人，这都走了算怎么回事儿。”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的李老娘忽然开口，她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看都没看蒋氏和李梅儿一眼。 第八十七章 老实人生气 蒋氏似是没感觉到李老娘的怒火，低垂着眼不说话，李彦觑了下她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应了声，同董良辰知会了一声，便带着媳妇儿闺女和蒋山青先回家了。 回去的牛车上，李梅儿在蒋氏怀里睡得沉，几人怕吵醒她，谁都没说话，就这样一路安静着，很快便到了家。 “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这半日了，也好好睡一觉。”李彦见妻子面带倦色，便关心说道。 蒋氏点点头，露出一抹苦笑道：“我看母亲好像是生气了……” “母亲那边有我呢，你不用担心，你只管照顾好孩子们就行。”李彦伸手替蒋氏理了理鬓发，安慰道。 蒋氏这才安了心，带着孩子们回去休息了。 李老娘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是李彦亲自驱了车去接她老人家回来的。 她一进门，一张老脸就拉了下来，水都来不及喝，便厉声喝问道：“死丫头呢，把她叫过来！” 李彦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皱了眉头，无奈道：“娘，你这是干什么啊。” 李老娘此刻正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啃了李梅儿，怒骂，“死丫头就知道在外头惹是生非，我这张老脸都被她丢尽了！” “娘，这关梅梅儿什么事儿啊，她可是也吓得不轻。”李彦愁得只想要拍脑门，心里只庆幸着媳妇儿这会儿不在这儿，不然铁定被老娘气的不轻。 “你就惯着死丫头吧，这都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了，要不是那死丫头挑事儿，别人怎么会揪着她不放？”李老娘气的不行，拍着桌子大喊着。 李彦越发无奈，“娘，您这是怎么了，哪有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梅梅儿才多大，怎么就挑事儿了，琦哥儿和永哥儿都说了，今儿是那董家丫头先挑的事儿，同梅梅儿无一点相干。” 回来之后，蒋氏已是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大致跟李彦说了，他自是觉得自家闺女一点问题都没有，都是那宋家丫头无事生非，最后出了丑却还要来怪她家闺女。 李老娘可不这么想，重重哼了一声，“无风不起浪，要不是她惹了人家，人家干嘛去说她，又干嘛就揪着她一人不放。” 李彦道：“是那宋家丫头不讲理，再者咱们梅梅儿在那桌最小，又是个女孩子，她定是觉得梅梅儿好欺负，才这样的。” 李老娘被李彦说的一噎，转而道：“定是那丫头嘴厉，得理不饶人，才惹得宋家那丫头这样，我早都说过，女孩子家家，嘴巴这样厉害，定是要吃亏的。” 李彦本是好好跟他娘说理，可他娘这般胡搅蛮缠，他又是最心疼妻子女儿的，便也来了火气，“娘，你太让儿子我失望了，从梅梅儿一出生，您就百般嫌弃！想当初，爹爹可有嫌弃过姐姐吗？我是做爹的人，别人嫌弃我闺女，我心里半点都不欢喜！也无法认同娘的话！梅梅儿是我的掌上明珠，不是什么赔钱货！您若以后再这样说她，就算您是我的娘，我也要跟您不客气！” 李彦说完就准备拂袖离开，李老娘看他这样子，张嘴便嚎啕起来，拍着大腿，涕泪四溅的哭道，“你这杀千刀的死老头子啊！你怎么就死在我前头啦！赶紧着，你也来把我带走吧！儿子嫌我啦！老娘我不活啦！” 李彦当即就有些无措，脚步定在原地，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小不点忽然冲进了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李彦说道：“姑父，不好了，姑姑肚子疼的不行，这会儿正在床上起不来呢！” 李老娘的嚎啕声嘎然而止，嗖的自椅子上跳起来，身手敏捷，堪称一流高手。 飞扑过去一把拉住蒋山青，脸上鼻涕眼泪犹在，焦切地问道：“我大孙子怎么了？” “还问什么啊，赶紧请大夫！”李彦可顾不上说什么，一个健步就往外头冲。 董大夫几乎是被李彦架着跑来了，他老人家也是一把骨头了，跑的腿差点软了，马不停蹄地帮蒋氏诊完脉，这才有了稍稍歇息的功夫，喘着气说道：“大奶奶只是略微动了些胎气，我开几付安胎药，喝了应该就没事儿了。” “大夫，我大孙子真没事儿吧？”李老娘依旧是不放心，在一旁追问道。 董大夫瞥了李老娘一眼，见她一双绿豆眼红红肿肿的，感念她关心媳妇孙子的心情，便笑着安慰道：“老太太放心吧，你家媳妇和孙子都没事儿，好好休息，千万莫要动气就行了。” 李老娘这才放下了心，让儿子赶紧去抓药。等药抓回来，李老娘又是忙前忙后地张罗煎药，待蒋氏喝了药睡下了，母子两人这才算是完全放了心。 忙了这好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人连晚饭都没顾上吃，蒋氏看儿子一脸疲色，便又忙叫林婆子去厨下拿饭菜来。 李老娘怕儿子饿坏了，便从屋中上了锁的黑漆老榆木小柜子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拿出点心给他吃，“今儿早上刚买的云片糕，先吃两块垫补垫补，一会儿饭菜就好了。” 李彦望着母亲关切的眼神，想到母亲这么多年拉扯他和姐姐的不易，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倒把李老娘该的老泪又喊了下来，李老娘抹着泪道，“养儿子有什么用，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心里头只有媳妇儿闺女，哪里还有老娘，我算是白疼你一场。” 李彦连忙握住李老娘的手臂，认真道，“娘知道我不是那样不孝的人。我只是希望娘您能跟莺莺好好相处，如今我也是上有高堂，下有妻女的人，我也是想像姐夫和妻弟那样，早早考上个举人，好让娘以后在街坊邻居们面前有体面。” 李老娘听了儿子这话，感动的泪水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抱着儿子就又哭了起来，“我的儿~~~我的儿啊~~~” 第八十八章 后续 李梅儿这会儿也已经醒了，正跟蒋山青一起在自己屋里吃饭。 林婆子给李老娘送饭菜的时候，也给李梅儿她们送了一份，还让船儿看着她们吃。 “船儿姐姐，我们自己能吃，你去忙你的吧。”李梅儿想跟蒋山青单独说说话，便准备支开船儿。 “那小姐吃好了叫奴婢，奴婢过来收碗筷。”因着李梅儿一向十分独立，船儿也不疑有他，兀自做自己的活去了。 “山青哥哥，还是你有主意，让我娘装肚子疼，你看这一会儿我爹就把祖母搞定了。”李梅儿很是狗腿地夹了一个大鸡腿到蒋山青碗里，奉承道。 蒋山青一般晚上刚都是只吃素的，但看李梅儿这般殷勤模样，他便也照单全收了，点点头，十分淡定地说道：“小意思。” 李梅儿又夹了另一个鸡腿到自己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今儿在宴席上也就吃了个半饱，这会儿正饿着呢。 李梅儿干完了两碗米饭，大半的菜，才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饱嗝。 蒋山青看她靠在椅子上的模样，有些无语，“哪有女孩子像你吃的这样多的，你也不怕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妞。” “我才不怕呢，我娘老是说，能吃是福，而且我长大之后一点都不胖，瘦着呢！”李梅儿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几，满不在乎地回道。 蒋山青摇头一笑，没再说什么，反正是丫头胖，又不是他胖，他管这么多做什么，他又不娶丫头做老婆。 李梅儿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趁着旁边没人，便小声与蒋山青问道：“山青哥哥，你悄悄同我说，今儿是不是你推的宋家那个丫头？” 蒋山青觉得自己做的挺隐蔽的，应该没人看见，便义正言辞地否认道：“不是我。” “李梅儿显然是不信他的，拿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不承认就算了，我本来还想着要好好谢谢那人呢，要不是他，刚刚在洗三宴上出丑的人可就是我了。” “你想怎么谢？”蒋山青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山青哥哥不是说不是你吗？有问这个做什么？”李梅儿睁着大眼睛，拖长声音问道。 蒋山青立马不说话了，心里恨恨想：白救你这臭丫头了，就应该让你被热汤淋一脸的。李梅儿见蒋山青黑着脸的模样，立马又“咯咯咯”地笑了，她笑够了，才又开口说道：“山青哥哥，我看你最近练功夫辛苦的紧，就打算求大舅让你休息几天，算是这一次的谢礼了。” 蒋山青听这话，心里才总算是熨帖了些，臭丫头，也不算完全没良心。 再说董家，李青青是洗三宴结束之后才知道李家和宋家发生龃龉的事儿。 本来宋氏是打算瞒着她的，毕竟她还在坐月子，照顾孩子也辛苦，宋氏不想她为这些小事烦心。可架不住董良辰嘴快，李青青一问弟弟和弟妹为何走的这么早，他就把宴席上发生的事儿都与妻子说了。 李青青听完就皱了眉头，她是知道婆婆这个娘家侄孙女儿的，从小心眼就多，还老爱跟在自家儿子后头转，李青青并不喜欢琦哥儿跟那丫头玩，可管不住那丫头死缠烂打，好在琦哥儿从小就只喜欢跟同龄的男孩子玩儿，她也便没多管。 这会儿听完事情的原委，李青青就十分笃定地说道：“定是那丫头先去欺负的我家梅梅儿的，梅梅儿多乖啊，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别人，也是我今儿不在那儿，不然肯定要给梅梅儿撑腰的。” “就是孩子间吵闹的小事儿，若若终究是吃了亏，就算是她的不对，娘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和和稀泥，过去就得了。”董良辰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儿，不甚在意地说道。 “娘，是若若表姐想要害梅儿妹妹，可后来反倒是自己吃了亏，我都看见了。”董永从小榻上抬起脑袋，忍不住说道。 因着李青青生产，董永有一些时日没同李青青一起睡了，今日便吵着一定要跟娘睡，李青青无法，只能搬了张小榻过来，让他睡在上头。 “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今日没在祖母跟前说？”李青青看着儿子问道。 “我这不是怕若若表姐报复我吗，她看着怪吓人的，反正梅儿妹妹也没事。”董永向来胆小，缩了缩脖子说道。 李青青被儿子这模样逗乐了，董良辰却是有些不满，哼了一声教训道：“男子汉大丈夫怎的如此胆小，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不敢说的。” 董永最是怕他老爹，被这么一教训，脑袋立马就缩进被子里去了。 “你吓孩子做什么，他不是还小吗。”李青青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以做安抚。 “这以后可万不能再让宋家那丫头与琦哥儿和永哥儿一处玩了，这都是什么心性，也不知那宋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那丫头的外公不还是举人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李青青十分看不上宋家，气愤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母亲去说就是了。”董良辰本来对舅舅家就有些微词，觉得他们太过势力，如今又出了这等事，便更不想来往了。 “还有梅梅儿那边，明日得遣人送些东西过去，咱们请人过来吃席，却是没招待好，让孩子受了委屈，理当送些东西赔礼。”李青青又说道。 “应当的，你做主就是。”董良辰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第二日，李青青就让人送了几匹衣服料子，几盒精致糕点去了李家。 不过那几匹料子最后还是进了李老娘的口袋，至于糕点，李老娘倒是没昧下，但也没说是李青青送的，只说是自己特意买来，给两个孩子吃。 李梅儿多精明的人啊，自然是看透一切，不过她看破不说破，不然以李老娘的性子，还不得恼羞成怒，要是把糕点收回去，她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第八十九章 回老家 洗三宴的事情过后，李老娘对李梅儿的态度显然是好了许多，待蒋氏身体好一些，她就把蒋氏叫到面前，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如今身子也越发重了，董大夫也说了你不能太过劳累，我也上了年纪，旁的帮不上你什么，帮你看看孩子也还是可以的，梅梅儿和山青你就放在我这儿，外头人多，莫要让她们出去疯玩儿。” 蒋氏早就同丈夫通了气，这会儿也是低眉顺眼地应承道：“那就麻烦母亲了。” 自此之后，两个孩子就都归李老娘照顾了，蒋山青倒是不用李老娘多管，毕竟他上午要跟着刘师傅练功夫，下午通常在自己房里看书，并不像一般孩子出去疯玩，省心的很。 李梅儿虽然芯子是十几岁的大姑娘，可依然有颗爱玩爱闹的童心，一时半刻儿都坐不住，不是跑去隔壁与李媛玩，就是跑到族学找董琦玩儿。 李老娘接收照顾她的事宜之后，便不许她总跑出家玩儿了，就把她拘在跟前，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 李老娘本就对丫头片子没什么好感，同她说的话自然有限，李梅儿闷得就差点要抠脚了。 几天下来，她就忍不住在蒋氏面抱怨，“娘，我不想去祖母那儿了，祖母都不让我出去玩，我快要闷死了，而且您也知道祖母抠门的紧，柜子里有点心也不给我吃，就锁在里面，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吃呢。” 蒋氏只能好言安慰她，“你还小，吃多了点心对牙不好，你若是馋了，娘过两日再给你买好点心吃。” 李梅儿不满地哼哼，“娘，我就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就自己待在屋子里玩吗，我看祖母就不管山青哥哥。” “你要是能像山青这样在屋子里一待就是一下午，那我也就不把你交给你祖母了。”蒋氏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故意这样说道。 “那还是算了吧……”李梅儿垂头丧气，在祖母那儿她还能趁着祖母午睡的时候稍稍溜出去玩一会儿，这要是跟蒋山青一样，那可真是一下午都不出房门了。 “你祖母好容易对你露个好脸，你就当是对她老人家尽孝，要尽量讨你祖母喜欢才是。”蒋氏想着，闺女这样招人疼，若能令母亲改观，于家里也是件好事。 李梅儿却是十分悲观，“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喽。”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蒋氏继续失笑劝着女儿。 李梅儿只能恹恹点头。 蒋氏看女儿这副模样，只能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等你弟弟生下来就好了，你再忍忍。” 李梅儿只能眼巴巴地等着，这一熬就是一个多月，眼看是日子就到了中秋。 因着中秋节算是一年里头的大节气，李家早好几日之前就忙了起来，李氏虽挺着大肚子，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准备着给各家亲戚朋友的节礼，自然更没有功夫管李梅儿了。李梅儿只能依旧每天到李老娘那里报道，不过最近这些时日李老娘也忙，倒没像前些日子那样时刻管着她了。 中秋前一日，蒋言之过来送节礼，蒋氏难得抽出空来，与弟弟说了会儿话。 李梅儿也是许久没见蒋言之了，腻在他身上不离开。 蒋家和周家的婚期就定在九月，蒋氏关心蒋言之的亲事，便主要与他问的也是此事。 “父亲的意思是，要回老家办仪式，毕竟亲戚朋友都在老家，来往吃席也方便些。”蒋言之这般说道。 “那周家能同意吗？”蒋氏微有些疑虑地问道，毕竟周家是镇上的富户，亲戚朋友大多都在镇上的。 “父亲已经同周家二老商量了，她们的意思是两边都办，周家那边单独宴请她们的亲戚朋友，我们在周家再过一遍礼就是。”蒋言之笑着回道。 两边都是相熟的人家，礼节上头也不必太过拘泥。 蒋氏点点头，觉得这也不失是个好法子，继续又问道：“那老家那边你可都安排妥当了？” “姐姐放心，我都有安排。猪羊肉食之类的，我都跟叔伯家里打过招呼了，他们都是自家养的，四五头杀了吃肉总够，至于果蔬，现在这时节，也是不缺的，拿出来现成就能吃。还有桌椅板凳，盆盘锅碗，咱家不够的，我也跟乡亲们打招呼借好了。” 蒋家只是寻常小户人家，成亲的事又繁琐，蒋父一辈子就只会种种地，没有多大的见识，家里面的事都有徐氏张罗，外头的事便大多都是蒋言之亲自张罗的。不论是请客酬宾的名单，还是各项肉蔬之类，蒋言之都早早的算计好了。 蒋言之今日过来，也不仅仅是来送中秋节礼，还有就是来送成亲的喜帖。 蒋氏拿着烫金喜帖，看着上头那一笔好字，就知晓是弟弟亲自写的，她微有些感慨，叹息一声道：“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是那么小一只，如今转眼就要成亲了，日子过的可真是快。可惜我这怀着身孕，没法亲自看着你娶媳妇儿了。” “成亲就是一个仪式，主要还是看以后过日子，姐姐不必太放在心上，等你生下侄儿，咱们两家再好好热闹热闹。”蒋言之倒是看得挺开，安慰着蒋氏说道。 “娘，您不能去，我可以替您去啊，大舅的婚礼，我是一定要参加的。”李梅儿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她从前就最喜欢去外公外婆乡下的老家，可惜外公外婆每年也就清明过年会回去，她去的次数自也是有限。 “梅梅儿自然是要去的。”蒋言之将李梅儿抱到腿上，看着蒋氏说道：“姐，就让梅梅儿和山青一起去吧，梅梅儿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去过老家一回呢，母亲常念叨着，要让梅梅儿去祖父坟上祭拜一下，趁着这次我成亲的机会，便带她回去一趟。” 第九十章 在路上 蒋氏有些犹豫，毕竟自己不去，怕女儿一个人过去不习惯，她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跟相公商量一下吧，这也不算小事儿。” 待晚上李彦回来，蒋氏便同他说起了此事。 “这事儿我早都想好了，成亲是言之的头等大事，你这个做姐姐的既然不能到场，我这姐夫自然是要去的，就由我带着梅梅儿和山青去吧，你不必担心。”李彦心中早就有了打算，这会儿便同蒋氏说了。 “那族学那边？”蒋氏还是怕耽误了丈夫在族学里的教学，仍就有些犹豫地问道。 “请个几日假，不打紧的，族学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先生。”李彦不甚在意地回道。 “你这一去好几日，母亲那边恐怕也会不放心。”蒋氏委婉地说道，她其实更担心李老娘那边，婆媳两个最近关系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可不想又有什么嫌隙。 “这是言之的大事，母亲能理解的，母亲就是嘴巴厉害些，其实十分通情达理的。”李彦觉得自己能搞定老娘，便安慰着蒋氏说道。 李老娘尽管不愿儿子离开这么久，但蒋言之成亲是大事，被李彦好言劝了几句，她也勉强同意了。还收拾了一份贺礼让李彦到时带去蒋家，贺蒋言之大婚之喜。蒋氏又在里头加厚许多，倒也算是一份十分体面的贺礼。 李梅儿知道自己能去乡下了，高兴的不得了，整个中秋节都是笑嘻嘻的，连对着李老娘都嘴甜了许多，还说要带乡下的土特产来给祖母吃。 “祖母，我听大舅说，乡下的蔬菜瓜果，都是用农家肥沤的，特别的香甜，还有一些小鱼小虾，长在溪水里，肉也特别的鲜甜，您等我给您带些回来，到时候跟羊肉一起炖汤，一定鲜的您老眉毛都掉下来。”李梅儿小嘴叭叭的，跟李老娘面前说个不停。 李老娘板着个脸，神情很是不屑，撇撇嘴说道：“就乡下沟子里的破鱼烂虾，能有多好吃，丫头片子就不说请我吃个大餐，光会拿这些个不值钱的东西糊弄我老人家。” “祖母，您这就不懂了，这叫纯天然，无污染，可比咱们平日吃的那些有营养多了。”这话她是听蒋山青说的，觉得挺好，就拿来用了。 “啥无污染啊，用大粪沤的还无污染啊，要吃你自己吃去，老娘我可不稀罕。”李老娘一脸的嫌弃。 李梅儿觉得祖母实在是不识好人心，哼，她还不乐意带了呢！ “你去了你外祖家，可记得规矩点，别又惹祸给我丢脸，还有吃席的时候记得别光顾着埋头吃东西，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别人还以为我在家虐待你了呢。”李老娘觉得自己实在是操碎了心，都怪这个不省心的丫头片子。 “祖母，我是去参加我大舅的婚礼，难道还不让我吃饱啦。”李梅儿不满，觉得祖母这也管得太宽。 “这不是让你当着别人的面矜持些吗，你要是听话，回来我给你买鲜肉月饼吃，你前几日不是一直念叨着鲜肉月饼吗。”李老娘下了血本，威逼利诱一起上。 李老娘难道说要主动给她买点心，李梅儿还有些受宠若惊，想着反正她到了乡下祖母又看不见，便爽快地应了，“我知道了，祖母您可不能食言哦，我等着回来吃月饼。” 李老娘闷闷地应了，觉得丫头片子忒难缠，总盯着她老人家的钱袋子。 九月初四，李梅儿几人提前一天就出发了，早上天还没亮，李彦就驾上牛车，前往蒋氏的老家梅龙村。 梅龙村离着章水镇其实也不算远，驾牛车大约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李彦三人出发的早，估计晌午之前肯定能到。 李梅儿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兴奋的不行，坐在牛车后面一刻都不消停，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拉着蒋山青说个不停。 蒋山青被她烦的不行，恨不得耳朵能自己闭上，最后只得装睡，才躲过李梅儿这八哥的荼毒。 蒋山青不同她说话，李梅儿只好去骚扰她爹。 李彦难得跟女儿单独出远门，也是高兴，耐心地听着女儿叽叽喳喳，且还时不时地回应一句。可他还要驾车，一心二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在一次差点把牛车驾到沟里去之后，蒋山青心有余悸地把李梅儿歹了回来，让她安生坐着，不要再去骚扰司机。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不渴不累吗？”蒋山青黑着脸看着她问道。 蒋山青不说她还没想起来，她笑眯眯地拿出蒋氏一早给她准备的点心和蜜水，分了一块绿豆糕给蒋山青。 “山青哥哥，你也吃。”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蒋山青并不饿，只想用点心堵住李梅儿的嘴。 李梅儿也不强求，自顾自地吃起点心来，等一包绿豆糕吃完，她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爹，还有多久才到啊？”蒋山青不同她说话，李梅儿觉得有些无聊了，又问前面的李彦。 “大概再半个时辰吧，梅梅儿若是累了，就躺下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就差不多到了。”李彦在前面回道。 李梅儿一听还有这么久，有些烦躁，她在牛车上扭来扭去，扭得蒋山青眼都花了，不耐烦地抓住她问道：“你干什么呢？就不能安静坐会儿。” 李梅儿一脸纠结，压低声音对蒋山青说道：“我肚子疼，想拉屎。” 也不知道是不是糕点吃多了，李梅儿觉得肚子里波涛翻腾，她快忍不住啦。 蒋山青也是皱了眉头，低声问道：“还能忍不，应该很快就到了。” “不行啊，要出来了！”李梅儿越发地坐立难安。 蒋山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冲着前面的李彦喊道：“姑父，我想如厕。” 李彦听到他的话，勒停了牛车，转过头对他说道：“那姑父带你去吧，这边也没茅房，就在草地里解决一下吧。” “爹，我跟山青哥哥一起去吧，我也想如厕。”李梅儿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微微红了红，想她也是个十五六的大姑娘了，如今竟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如厕，实在是有些丢脸啊。 第九十一章 蒋家老宅 李彦看女儿的模样，也大概猜到了什么，笑着点头道：“那你们俩别走远，有什么事儿叫我一声。” 两人忙不迭点头，然后便手拉手地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蒋山青找了颗大树，指着大树后头说道：“我在另一边等着你，你好了就过来。” 李梅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蒋山青问道：“你有带纸不？” “随便摘些草叶解决一下不就得了。”蒋山青不耐的地说道，心里嫌李梅儿事儿多。 “草叶太细了，容易弄脏手。”李梅儿撅着嘴说道，这里可没地方给她洗手。 蒋山青暗骂了一句真麻烦，就去附近找了些比较宽大的树叶，递到李梅儿手边问道：“这样总行了吧？” 李梅儿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躲到大树后头方便去了。 李梅儿清空腹中库存，总算是舒坦了，穿好裙子走出来，还有些脸红红地说道：“你以后可不能跟别人说，我在外头方便的事儿。” 蒋山青撇嘴，“你以为谁会乐意听这种事儿啊，而且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三岁小屁孩儿呢，就算是光着屁股在外头走，也没人会在意。” 李梅儿被他说的羞恼，忍不住掐了他一下，“反正不许说！” “知道了！知道了！”蒋山青吃痛，跳出去老远，心想着死丫头烦死了，就知道折腾他。两人重新回到牛车上，李彦继续驾车上路。许是前半段路太兴奋了，李梅儿后面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蒋山青摇醒了她，告诉她到地方了。 蒋忠恒和徐氏早就在自家老宅等着她们了，见女婿孙女儿到了，自是高兴的不得了。 李梅儿速来嘴甜，一口一个“外公外婆，我好想你们啊。”哄得二老眉开眼笑。蒋言之忍不住在一旁打趣，“唉哟，梅梅儿这一来，你外公外婆可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徐氏瞪了眼儿子，嗔道：“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稳重。” 蒋忠恒也是斥儿子，“越发没个大人的样子了，小心叫梅梅儿笑话你。” “梅梅儿饿了吧，外婆给你蒸了枣馍馍，还热乎着呢，拿一个给你吃。”徐氏抱着李梅儿，亲热的不行。 李梅儿却是扭头看向了身后一直没说话的蒋山青。 “山青哥哥，一起来吃枣馍馍呀。” 蒋山青正乖巧地跟在蒋言之身旁，听蒋言之和李彦说话，忽然听到李梅儿叫他，有些无奈地看了过去。 “对，山青也一起来。”徐氏也是连忙开口，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她差点就忘了这孩子了，这小子也是，怎么一声都不吭，怪没存在感的。 “我还不饿呢，我就在这里听义父说话吧。”蒋山青自认不是个小屁孩儿，不想跟李梅儿待在一起。 “怎么会不饿呢，这都快到晌午了，你在路上也没吃什么点心。”李梅儿显然不信他的话。 “山青跟梅梅儿去吧，一会儿吃完了饭，义父在找你说话。”蒋言之摸了摸蒋山青的脑袋，也是在一旁与他说道。 蒋山青只能跟着李梅儿去了。 蒋家这老宅是蒋家祖父还在世的时候置下的，蒋祖父当时觉得家中人口兴旺，便让人建了个三进的大宅子，如今蒋家二老早已仙去，只有大房三房住在里头，大房三房的孩子不算多，宅子里还有许多空房间。 蒋忠恒排行老二，蒋祖父去世之后，三兄弟便分了家，蒋忠恒因为儿子们要读书，便举家搬到了镇上，已是许多年没回老宅住了，以往清明回家祭祖，也都是早晨来，傍晚之前就回去。 李梅儿以前来过蒋家老宅几次，倒还有些印象，她被徐氏抱着进了大门，便奶声奶气地开口道：“外婆，我自己走吧。” “梅梅儿坐了一上午的马上，应该累了，还是让外婆抱着你吧。”徐氏好言哄着，难得见外孙女儿一面，她当真是疼的不行。 “不累，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了，我想下来走走，活动一下身体。”李梅儿扭着身子说道。 徐氏这才把她放了下来，改成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 等三人进了东厢房，徐氏才把两个孩子放在小榻上，叮嘱着说道：“你们俩先在这等着，外婆一会儿就回来。” 李梅儿乖巧点头应了，徐氏便去厨房拿吃食了。等人走了，蒋山青才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说道：“这屋子好像一直没人住，挺简陋的。” 李梅儿瘫在小榻上，没什么力气地回道：“这宅子现在是大外公和三外公住着，外公他们又不回来，这屋子自然就空着了。” “你外公和那两个兄弟关系不好吗？”蒋言之又问，不然为什么每次回来都不回老宅住。 “前些年好像不怎么好，我也是听我娘说的，据说是当初分家的时候有些龃龉，大外公觉得他是老大，便应该多分一些，外公老实，本是不计较这些的，可大外公给里正塞了钱，把那些最差的水田分给了外公，外公一气之下，就从老宅搬了出去，后来就搬去了镇上，他名下的那些水田也都卖了，不过外婆觉得没田地心里不安稳，就又拿钱买了几十亩的好田，租给族里的亲戚耕种。” 李梅儿知道的不多，也就是个大概，便把知晓的都跟蒋山青说了。 “那你大外公后面肯定是后悔的不行吧。”蒋山青问道。 “那肯定的，大舅考中了举人，大外公悔的肠子都青了，后面几年一直想弥补跟外公的关系，不过外公也是对这个哥哥心灰意冷了，态度一直是淡淡的。”李梅儿点头回道。 “那这次他们可算是找着机会了。”蒋山青笃定地说道。 “管他们呢，又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只管吃好玩好就是了。”李梅儿无所谓，她来乡下就是来玩儿的。 “不见得吧，我要是你大外公，一定会让小辈们可劲儿都讨好你，谁叫你是举人老爷的外甥女儿呢，且年纪又小，最是好骗。”蒋山青忽然就很不厚道地笑了。 第九十二章 猪油拌饭 蒋山青的话很快就应验了，徐氏从厨房拿了许多吃食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串小萝卜头。三个女娃娃，两个男娃娃，除了最小那个走路歪歪扭扭的男娃娃，其他的好像都比李梅儿大。 “梅梅儿，山青，这些都是家里的孩子，你们也算是表兄妹，便在一处玩儿吧。”徐氏随意介绍了一句，她也没想到去一趟厨房会跟来这么多人，若是大人她倒还可以赶人，可这都是些孩子，她也就随她们了。 “梅儿妹妹，我叫蒋桂花，这是糖葫芦，给你茨。”五个萝卜头中最大的那个女娃娃走到李梅儿身边，掏出一串有些化了的糖葫芦递到她面前，很是友好地咧嘴笑了笑。 李梅儿看她那有些漏风的门牙，忍住想笑的冲动，接过那串糖葫芦，也是十分友好地回道：“谢谢桂花姐姐。” 另外几个还有些不敢上前的娃娃见李梅儿好像挺好说话，也都走了过来。各自进行着自我介绍。 若李梅儿真是个三岁的小丫头，定是会被这一串表姐表弟搞的晕头转向，可她不是啊，所以很快就缕清了这些人的关系。 大表姐蒋桂花，今年八岁，是大房蒋忠义的孙女儿，父亲是蒋忠义的大儿子，她还有个弟弟，就是年纪稍大些的那个男娃娃，名叫蒋勇，今年六岁。 二表姐蒋荷花，今年七岁，是三房蒋忠志的孙女儿，父亲是蒋忠志的大儿子，她也有个弟弟，就是那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名叫蒋庆，二岁半。 最后那个跟李梅儿差不多的女娃娃，名叫沈甜甜，是蒋忠义的外孙女儿，因着蒋言之大婚，被她娘带回婆家热闹几日。 “梅儿妹妹，你可真好看，像是集市上年画里卖的娃娃。”蒋勇是个实诚的娃娃，看到李梅儿便一脸赞叹地夸道。 “勇哥哥也很好看啊，看着就很威武。”嫩壳老芯的李梅儿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一旁的蒋山青很是无语，看着那个黑黑胖胖又留着鼻涕的小子，心想着臭丫头怎么睁着眼说瞎话。 “好了，你们一会儿在玩，先让你们梅儿妹妹吃饭，你们要是没吃饱，也可以一起再吃一点。”徐氏这会儿已经将饭菜都摆上桌，招呼着孩子们说道。 李梅儿闻着饭菜的香味，还真有些饿了，立即跑到了饭桌前坐下。 桌子上除了枣馍馍，还有一大碗猪油渣和几碟小菜，散发着香喷喷的油香味儿。“厨下正好在熬猪油，我记得梅梅儿你喜欢吃油渣拌饭，便一起拿来了。” 徐氏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帮李梅儿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拌上白花花的猪油，用酱油一淋，再放上一勺子猪油渣，顿时就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粒粒清楚的白米饭裹着猪油和酱油，泛着亮闪闪而诱人的光泽，李梅儿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迫不及待地接过碗，也顾不上烫，便用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米饭入口没有一点点油腻感，在嘴里四散开来，满是适可而止的香味，再细细咀嚼，仿佛全身都跟着香浓细腻的米粒而变得软绵绵的。 李梅儿享受地眯起了眼，实在是太好吃了。 一旁的小娃娃们看李梅儿吃的这样香，就算个个都刚吃了午饭不久，也又馋了起来，各自又盛了一碗米饭，拿猪油伴着吃了。 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吃大荤的蒋山青也吃了一小碗猪油拌饭，也好在他最近一直在学功夫，身子已是强壮了许多，不然这一碗吃下去肯定得拉肚子。 李梅儿连吃了两大碗米饭，两个枣馍馍，外加一叠猪油渣蘸糖，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她拍了拍已是溜圆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呢。 这次来乡下可是来对了呢，她平日里哪里吃的上这样的美味，李老娘为了省钱，割肉从来都只割瘦肉，家里的油又都是从董姑父家油铺子里拿来的折价豆油，根本就见不着猪油，更别说用猪油拌饭了。 “梅梅儿，先别说，去外头跟你姐姐妹妹们玩一会儿，吃饱了就睡容易积食。”徐氏看李梅儿昏昏欲睡的模样，连忙在一旁提醒她道。 李梅儿虽是有些犯懒，但也听徐氏的话，带着一群小娃娃，去外头玩耍去了。 “梅儿妹妹，我带你去抓小鱼儿吧，现在这时候鱼最多了。”蒋勇上去拉李梅儿，十分热情地提议道。 “不行！”蒋桂花立马在一旁反对，“娘说了，不让你去河边。” 蒋勇撇撇嘴，有些不满，但他还是比较听他姐的话的，他姐不让他去，他也就没说话了。 “我们还是，抓雀雀吧，这在院子里就行！”一旁的蒋庆奶声奶气地说道。 “这也行，抓到了麻雀一会儿还可以烤着吃。”蒋勇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转而又看向李梅儿笑，“梅儿妹妹你没吃过烤麻雀吧，可香了。” 李梅儿这会儿肚子还挺饱的，虽然对蒋勇口中的烤麻雀挺感兴趣，但她真的吃不下了啊。 不过看众人这般热情的模样，她还是点点头道：“好啊，咱们就抓麻雀吧。” 抓麻雀是个技术活，李梅儿这种生手自然是只能在一旁围观，看几个娃娃熟练地拿出草筛子，小木棍，绳子。不一会儿就做出了一个小陷阱。 蒋勇在陷阱里洒了些吃剩下的馍馍屑，众人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屏息等了一会儿，便有四五只麻雀落了下来。 它们一开始都还挺谨慎，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走近陷阱里面吃馍馍屑。 手里拿着绳子的蒋勇眼看着有三只麻雀已是走进了陷阱，便眼疾手快地一拉绳子，草筛子落下，两只麻雀一下就被盖在了筛子里。 “跑了一只！”蒋勇有些惋惜地说道。然后便小跑过去，把筛子里的麻雀抓了出来。 第九十三章 抓麻雀 李梅儿觉得有趣极了，也想试试自己抓麻雀，便对蒋勇说道：“勇哥哥，我也想试试。” “梅儿妹妹，你再等一会儿吧，这会儿麻雀们都受了惊吓，一时半刻都不会落下来了，要等它们没了戒心，才能再抓。”蒋勇与李梅儿解释道。 “要不妹妹，咱们先把麻雀烤了吧，等吃完应该就差不多了。”蒋勇扬了扬手上两只已经被绳子绑起来的麻雀，提议道。 李梅儿看那两只小麻雀，觉得也没什么肉，她也没想吃，就是凑个趣儿，便点头应道：“好吧。” 几人立马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蒋桂花和蒋荷花搬来柴火，蒋勇拿了火折子，点了火，就把两只麻雀扔进了火堆里。 蒋庆和沈甜甜两个小豆丁则是含着手指眼巴巴地在一旁望着。 李梅儿和蒋山青的神情却都不怎好，这毛都不拔，内脏都不去，直接上火烤，能好吃吗。 “一会儿你吃啊，我可不吃。”蒋山青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在李梅儿耳边说道。 “我肚子挺饱的，也吃不下……”李梅儿也是干笑了一下说道。 其他几人并没有注意到李梅儿她们的表情，都在等着麻雀烤熟，大约半袋烟的功夫，蒋勇就熄灭了火堆，也不怕烫，就开始在灰堆里扒拉。 很快，两只像黑炭似的，蜷缩在一起的麻雀就被他扒拉了出来。他十分大方地将其中一只递到李梅儿面前，豪爽说道：“梅儿妹妹，你先吃。” 李梅儿心中那个苦啊，第一次对食物这么抗拒，她连忙摆手推拒道：“勇哥哥，我刚刚吃了太多饭，吃不下了，你给阿庆和甜甜吧，他们俩最小。” “我这还有一只呢，给她们就行，你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尝尝这烤麻雀的味道，这东西没什么肉，吃了不饱肚子的。”蒋勇依旧热情说道，说着就把麻雀塞到了李梅儿手里。 李梅儿手里拿着麻雀，有些骑虎难下，她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猛地看向一旁的蒋山青，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上的麻雀塞到了他的手上，飞快说道：“山青哥哥，你刚才都没吃多少，这麻雀还是给你吃吧。” 蒋山青冷笑地看着李梅儿，心想着，臭丫头，竟然祸水东引。 他也不着急，从麻雀上撕下一根没什么毛的小腿，在众人的注视下细细品尝了一番，才笑着开口道：“味道确实不错。” 然后他就将麻雀的头给拧了下来，递给李梅儿说道，“大家辛苦抓的麻雀，梅儿妹妹总该尝尝味道吧。” 众人的眼神顿时都看向李梅儿，李梅儿心中那个悔啊，她怎么就忘了蒋山青是个老奸巨猾的老鬼啊，她这嫩葱怎么能算计的了他。 最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之下，李梅儿含泪吃下了那个麻雀脑袋，别说，焦焦脆脆的，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就是心里头有些膈应，毕竟那是个脑袋不是。 吃完了麻雀，蒋勇便重新支起了草筛子，让李梅儿抓麻雀。 李梅儿看蒋勇抓的时候挺简单，可自己抓起来，却是难的不行，试了好几次，一根麻雀毛都没抓到。 李梅儿有些气馁，蒋勇便在一旁十分贴心地安慰道：“梅儿妹妹别灰心，这抓麻雀靠的就是熟能生巧，你刚来，自然不太熟练，多试几次就好了。” 李梅儿垂头丧气地抬起头，准备再接再厉，就看到一旁蒋山青脸上嘲讽的笑意，她立马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他说道：“山青哥哥，要不你也来试试吧。” 蒋山青不吭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梅儿。 李梅儿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偏过头不与他对视。“ “好吧，试试就试试。”蒋山青起身，从李梅儿手上接过了绳子。 李梅儿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以为他很会抓麻雀呢，结果……跟她一样，抓了几次都没抓着。 李梅儿心中顿时就没那么难受了，笑嘻嘻地安慰蒋山青，“没事儿，没事儿，这麻雀是不太好抓，你也别太灰心了。” 蒋山青斜着眼看她，依旧似笑非笑，起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傻子，我这要是真抓到了麻雀，那是我吃还是你吃啊。”说完就不再理她了。 李梅儿神情有些郁闷，但又觉得蒋山青说的挺有道理，那叫一个憋屈啊。 “梅儿妹妹，这用草筛子抓麻雀太慢了，等晚上，我带你去麻雀窝掏麻雀去，那里麻雀才多呢，有时候还能掏到鸟蛋，保准咱们能吃个够。”蒋勇见李梅儿郁闷，立马又凑过来安慰。 李梅儿听着觉得挺有意思，但她又不是挺想吃麻雀，便含糊地应道：“晚上再说吧。” 几人玩了这一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徐氏过来找李梅儿和蒋山青回屋睡午觉。 李梅儿这才辞别了新认识的小伙伴们，回去睡午觉去了。 这一觉李梅儿睡的挺长，也睡得很沉，许是上午赶路累着了，直睡了一个多时辰。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外婆她们呢？”李梅儿见屋里就她跟蒋山青，有些奇怪地问道。 “大爷爷请姑父吃饭，祖母过去作陪了，她们看你睡的香，就没吵你。”蒋山青与李梅儿解释道。 听蒋山青说吃饭，李梅儿觉得肚子又有些饿了，她摸摸已经瘪下去的小肚子问道：“那咱们的晚饭呢？” 蒋山青觉得这丫头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她不应该属龙啊，应该属猪，活脱脱一个小猪仔。 “小翠姐姐。”蒋山青没理她，只是冲着外头叫了一声。 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丫鬟立即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是她外祖母家的丫鬟，这回一起回了老宅。 “表小姐，少爷，你们醒啦，是不是饿了，奴婢去拿饭菜过来。”说完又立即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九十四章 掏出条蛇 吃完了晚饭，李梅儿又觉得有些无聊了，便准备出去逛逛，刚走出房门，便看到蒋桂花蒋勇她们结伴而来。 “梅儿妹妹，我们来接你去掏麻雀。”蒋勇见到李梅儿，依旧十分殷勤地说道。 李梅儿差点就忘了这茬，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便准备跟她们一起去，她也没忘了拉上蒋山青，虽然这家伙很不情愿，可要是真掏到了麻雀，她怎么能自私的一个人独吞呢，必须大家一起分享，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吗。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晚上月明星稀，李梅儿跟着蒋勇几个很快到了牛棚旁边，因怕牛冻着，牛棚里天天晚上都烤着火，又因为是草屋顶的老房子，很是暖和，牛棚房檐不高，几个小孩子就跟叠罗汉似的，两个人在下面，一个人踩着两个人的肩膀在上面，以往都是蒋勇和蒋桂花两个最大的孩子在下面，蒋荷花在最上面，但今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太黑，蒋荷花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上面的人太沉，下面的起不来，最后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换上瘦小一些的李梅儿。 李梅儿觉得这事儿挺好玩，也不害怕，直接就踩上了两人的肩膀，她双手扶着墙，慢慢升起来，还好，刚刚够到房檐下面的洞口。 李梅儿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心中还是有些发怵，小手颤颤巍巍地伸进里面，手指碰到毛茸茸，热乎乎的一团东西，她顺手抓住便掏出来，然后一阵惊喜，具然真的是只麻雀。 麻雀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着，李梅儿立马把麻雀扔进了底下蒋庆撑着的口袋里。 旗开得胜，底下的几人都是高兴地欢呼起来。 “梅儿妹妹，再掏几只。”底下的蒋勇也很兴奋，大声怂恿道。 李梅儿也是来了兴致，小手再次伸进洞口，这次却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凉凉的，没了方才毛茸茸，热乎乎的感觉。 李梅儿正疑惑呢，下面的蒋勇已是在催促了，“拿出来，拿出来看看。” 李梅儿也没想太多，闭上嘴巴睁大眼睛，壮着胆子轻轻地抓住，使劲往外一拉，“妈呀！蛇！” 底下的蒋桂花和蒋勇听到李梅儿的惊叫声，也是吓得腿一软，摔倒在地，李梅儿更是觉得眼前一黑，轰然倒地，还好下面铺了厚厚的稻草，不至于摔到屁股。 可刚才掏到蛇的惊吓，已是让李梅儿有些吓蒙了，摔在地上都不知道要逃跑了。 那条被李梅儿扰了清梦的长蛇，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气势汹汹地朝着她爬来。 李梅儿腿都软了，身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傻乎乎地看着长蛇逼近。 就在这危急当口，一只白白的，小小的手快速地抓住了那条长蛇的七寸，一个提溜，就将那蛇从地上提溜起来了。 “还傻坐着干什么，还不起来。”蒋山青单手拎着比他人还高的蛇，威风凛凛地冲着李梅儿抬着下巴说道。 李梅儿都傻了，只会张着嘴巴“啊。”了一下。 “梅儿妹妹，你没事儿吧？”眼见着蛇被抓住了，刚才四散跑开的几个小娃娃这会儿便又凑拢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李梅儿从地上扶起来。 蒋庆很是崇拜地看着蒋山青，小拳头放在胸前说道：“山青哥哥，你可真厉害，连蛇都敢抓。” 说完就眨巴眨巴眼睛，跃跃欲试地问道：“我能摸摸这蛇吗？” “阿庆，你小心些，说不定这蛇有毒呢。”蒋庆的姐姐蒋荷花赶紧上前拉了她弟弟，不让他去碰那蛇。 “没事的，这应该是条菜花蛇，没毒的，刚刚要不是我没看清楚，我也敢抓的。”蒋勇这会儿倒是勇敢了起来，大言不惭地说道。 “勇表哥，刚刚就你跑的最快，还踩到我的脚了呢。”沈甜甜小姑娘十分委屈地开口，无情地揭穿了她表哥的谎言。 蒋勇的黑脸有些红，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咱们把这条蛇烤了吧，蛇肉最好吃了。” “不行，祖母说过，家蛇不能吃的，吃了会给家里遭灾的。”蒋桂花立即站出来反对。李梅儿也听过这个说法，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蒋山青手上的蛇，怯怯说道：“山青哥哥，你还是把它放生了吧。” 蒋山青也没说话，直接走出牛棚，去了一旁的草丛边上，把这条菜花蛇给放生了。 那蛇也似是受了莫大的惊吓，身子一贴地，就“嗖”地一下，游走了。 眼见着蛇不见了，李梅儿那颗小心脏才算是回到了肚子里，悄摸声息地挪到蒋山青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蒋山青则是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平日里我说你傻你还不信，怎的啥都敢去摸，今儿这要真是条毒蛇，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李梅儿有些讪讪，却依然嘴硬地说道：“这不是没事儿吗……” 蒋山青又给了她一个白眼，那意思很明显，要是真有事，可就晚了。 出了这一个意外，众人也没了继续摸麻雀的心思，各自回房准备睡觉去了，毕竟明儿就是蒋言之的大喜之日，他们都要早起看热闹呢。 回去的路上，李梅儿跟蒋山青叮嘱，“山青哥哥，刚刚那事儿你可千万不能跟爹爹和外婆说，他们知道了，肯定要骂我的。” “你知道会挨骂，以后就少做这种事儿，傻大胆。”蒋山青又是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李梅儿也不敢还嘴，弱弱应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了。” 两人回了屋里，徐氏已是在等着他们了，见她二人一身脏兮兮的模样，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这大晚上又是去哪儿玩了，这要是再不见你们回来，我就要让小翠去寻你们了。” “就去牛棚那里玩了玩，我在镇上还从未见过牛呢，好奇的紧。”李梅儿随意编了个瞎话，哄着徐氏。 “过两日有的好玩，明儿就是你大舅的好日子，赶紧洗洗早些睡吧。”徐氏催促着，便拉着两人去洗漱。安排他们上床休息了。 第九十五章 乡下喜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蒋言之就去镇上接亲了，估摸着到了中午，就能把新娘子接回来。 蒋家在梅龙村本就是财主，蒋言之又是村里第一个考上举人功名的，自然是一等一的人才，他的亲事自是颇为热闹，哪怕没什么珍馐佳馔，酒也是蒋家自家酿的土酒，不过，整个村的乡亲都是熟的，这一大早，便有相熟的族人过来帮着张罗。杀猪宰羊，杀鸡宰鱼，热闹至极。 李梅儿向来是嘴甜的，见着这些陌生的族人，叔叔伯伯婶子大娘的叫个没完。 李家在章水镇虽只是个小康人家，至多算小门小户，但在梅龙村，连村上最富有的地主也是比不上李家的家境的。 族人们都知道蒋氏嫁给了镇上的大户人家，见李梅儿生得漂亮，又懂礼貌，直夸蒋氏有福气，也将李彦赞了又赞，对着李梅儿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不愧是镇上的姑娘，这样的大方懂事。”于是乎，引得更多人来参观她了。 李梅儿好不容易逃脱了八大姑七大姨的魔掌，拉着蒋山青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休息，喘了口气感叹道：“太可怕了，我的头发都快被她们摸散了！” 李梅儿今日特意让徐氏帮她编了小辫子，梳成了两个圆圆的小髻，缠上红色的透明珠子，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特别好看，可就刚那一会儿，她头上的珠子就被拽掉了好几颗，小辫子都快散开了。 “谁叫你臭显摆。”蒋山青丝毫不可怜她，没见他刚才一直往旁边躲吗，就是知道这种已婚大妈的可怕，她们最是以逗弄奶娃娃为乐。 “我这不是没经验吗。”李梅儿整理了一下头发，唏嘘道。想她久不做小孩儿了，都快忘了做小孩子时的危机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远处就传来一阵喧嚣声，李梅儿踮起脚一看，便脸露喜色，“好像是我大舅把新娘子接回来了。” 李梅儿立马就拉着蒋山青往前头跑。 蒋言之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他本就生得俊美，大红的喜袍一穿都能晃瞎半村子女娘的眼。更甭提蒋忠恒徐氏这样的至亲，瞧着蒋言之那是满眼骄傲。 就是李梅儿这小没出息，望着她舅那春风得意的俊美容颜，口水都险些滴下来。 更别提她舅的丈母娘周家太太秦氏了，看着蒋言之身着喜服的模样，险些嘴都笑歪了。 这婚事办的热热闹闹，虽是在乡间，排场有些土气，但人气绝对够啊，整村的人都来道贺，光是吃酒就吃了一个下午，直到了晚上戌时，众人才算是散了。 李梅儿在席上吃饱了之后，便与一众媳妇儿孩子去新房看新娘子去了。 揭盖头那会儿，众人都在一旁起哄，还是李梅儿跑出来奶声奶气地说道：“新娘子脸皮薄哩，大家给点面子呗。” 小奶娃娃大人一般地说话，逗得在场的媳妇婶子又是一阵大笑，李梅儿也被众人捏了一顿胖脸蛋，捏的她白乎乎的小脸儿都发红了。 周菡萏这个新媳妇却并没有李梅儿说的那般脸皮薄，她坐在喜床上，等蒋言之挑盖头。等那大红的盖头被喜称挑开，她便抬起头，一双眉眼含笑，盈盈地看向蒋言之。 她的模样不算甚美，但今日难得盛装，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仍是眉目如画，让蒋言之有片刻的惊艳。 “新娘子真好看！”李梅儿在一旁拍手捧场。边上成堆的亲戚邻居们也取笑，“新娘子可真俊啊，新郎官儿莫不是看傻了。” “阿顺真是好福气啊，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就是，就是，咱们整个梅龙村都找不出这般眉眼出挑的姑娘。” 众人皆赞着新娘子，蒋言之这才回过神来，拱手对着众人谢道：“大家过奖。” 众人又是说了一些吉祥话，新郎新娘喝了合衾酒，蒋言之就要出去敬酒了，离开之前，他还不忘与周菡萏嘱咐一句，“你且在房中歇着，我敬完酒就回来。” 这话一出，又是招了众人一通取笑，“快走吧，快走吧，让新娘子好生歇会儿，攒攒精神。”蒋言之被朋友们给拽走了。 新娘子还要坐帐，坐帐的方位极有讲究的，得是迎喜神的上上等好方位才成，周菡萏毕竟是新娘子，众人开玩笑大多都是对着新郎官儿，如今瞧过新娘子了，酒席也还要吃，便又说些话就离开了，让新娘子好休息。 众人都走了，李梅儿可没走，她自告奋勇地从小翠手上接过食盒子，放到桌上说道：“周姐姐，你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吧。” “表小姐，这会儿该改口了。”小翠听李梅儿还叫周菡萏姐姐，笑着在一旁提醒道。李梅儿这才想起来，连忙掩着嘴改口道：“对哦，现在是舅妈了。” 周菡萏被她这小模样逗乐了，也是笑道：“叫什么都行，反正这儿也没旁人。” “那不行，您现在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舅妈了，我得给您正名。”李梅儿极是认真地说道。 “人小鬼大。”周菡萏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小翠已是把吃食给她端了过来。 “大奶奶，这是太太吩咐专门给您做的汤面，还有几碟小菜，您趁热赶紧吃吧，垫垫肚子。” 周菡萏笑，“有劳小翠姑娘了，您替我谢谢太太。” 小翠自是应下，替周菡萏摆好碗筷，这才行礼退下了。 周菡萏拿起筷子，便问一旁的李梅儿，“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我也想陪姑妈吃一点，可舅妈你看我这肚子，我可真吃不下了。”李梅儿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很是苦恼地说道。 周菡萏这才笑着不说了，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生怕把妆弄花了，但胃口却不错，慢慢吃着，倒也把一碗面都吃完了。 吃完东西之后，她又让贴身丫鬟帮着补了妆，这才让丫鬟们也去吃了东西。 李梅儿又在周菡萏这儿待了一会儿，陪她说话，等小翠过来寻她，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第九十六章 抓螃蟹 这一天李梅儿累坏了，被徐氏领回房睡下之后，立马就睡着了，一夜好睡，第二天醒的便有些晚了。太阳直照到屁股了，她才磨磨蹭蹭地起来。 徐氏知道她累了，也没让人叫她，就让她睡，还是让小翠看着她和蒋山青。 李梅儿起来的时候，蒋山青早就已经吃过早饭了，这会儿连晨练都结束了，一身大汗地回来洗澡。 自从他跟刘大牛学功夫之后，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晨练。平日里李梅儿都是跟他一起的，只是昨天她太累了，便难得睡了懒觉。 李梅儿啃着油饼子，看蒋山青洗完澡出来，她扬了扬手里的油饼，问道：“还要再吃一点不？” “大早上的吃这么油腻，你也不怕腻的慌。”蒋山青照样没什么好脸色。 “我乐意，油饼子多香啊，还有油炸鬼、油糕、麻团，都好吃。”李梅儿狠狠咬了口油饼，眉飞色舞地说道，她就爱吃油炸的东西。 吃完了早饭，李梅儿就去院子里消食，转悠到了前院，就看到她舅与她舅妈携手而来，两人均是一身大红，双双站在院子门口，喜庆的很。 李梅儿故作赞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璧人吧。” 周菡萏难得面儿上一红，连忙将手自丈夫的掌中抽了出来，蒋言之倒是没什么羞意，上前几步，俯身抱起外甥女，笑问道：“梅梅儿还知道什么叫璧人呢？” 蒋言之显然心情十分不错，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 李梅儿觉得她大舅今儿着实春风得意，怪世人都说，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她舅这如今是一下子有了两大喜，金榜提名恐怕也是不远喽。 李梅儿肚子里瞎寻思，嘴巴伶俐的很，道，“像舅舅舅母这样，就是璧人呗！” 周菡萏这会儿也不羞了，在李梅儿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笑道：“梅梅儿可真有学问，平日里没少跟你爹学吧。” 蒋言之也在一旁笑道：“我老说梅梅儿是投错了胎，就她这机灵模样，若是个男孩儿，读书上头恐怕比我还要强上几分。” “大舅，没您这样自夸自累的。”李梅儿觉得蒋言之这是在借着夸自己夸他，不满地说道。 “你个鬼精灵，那你还要大舅怎么夸你？”蒋言之很是无语地问道。 “我才不跟大舅你比呢，我要是男孩儿那定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跟甘罗一样，十二岁就能为官做宰。”李梅儿好不要脸地说着。 蒋言之都对外甥女的厚脸皮无语了，决定还是啥都不说了。 三人说着话，便到了蒋忠恒和徐氏屋里。 周菡萏见过公婆与各房亲戚还有李彦，又奉上自己做的针线，也不忘给各房孩子们一份见面礼，李梅儿和蒋山青自也是有的。 长辈们亦自有馈赠，只是碍于蒋家家境，不算什么贵重物罢了。 接着周菡萏又去拜了蒋家祖上牌位，族中族谱添上了周菡萏的名字，周菡萏才算正式进了蒋家门。 然后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说闲话，李梅儿这回也是第一次见着大房和三房的人。 许是为了避嫌，大房三房留下来说话的只有几位女眷，蒋忠义的太太大蒋氏，大儿媳小蒋氏，这梅龙村人大多姓蒋，而这对婆媳又是姑侄关系，看模样极是亲近。 小女儿蒋蓉蓉，嫁了同村的一个地主，这几日回了娘家，便是昨日跟李梅儿一道玩的沈甜甜的亲娘。蒋氏还有一个幺儿蒋云，如今十六岁，还未娶妻。 三房人口较大房更简单一些，蒋忠志的太太柳氏，大儿媳王氏，还有未出嫁的小女儿蒋依依，今年十五岁，已是定好了人家，定的还是章水镇上的人家，明年就要出嫁。 大蒋氏与柳氏对周菡萏都十分客气，只挑着好听的奉承话说，不过想着周家的家境和蒋言之的举人身份，这也便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 周菡萏应对也是极有礼的，她帮着家里打理生意这么多年，人情往来是极熟的，别说是这些乡野村妇，就是大家的夫人小姐，她也是应对的来的。 李梅儿听着大人们的寒暄，着实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徐氏看出了她的无聊，便笑着开口道：“孩子们在这里陪着我们说话也闷，让她们自出去玩吧。” 柳氏也连忙点头附和，“姐姐说的是。”这般说着便看向女儿蒋依依，“依依，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吧，仔细看好了她们。” 蒋依依明显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忤逆了母亲，便起身行了一礼应是，带着一串小萝卜头离开了。 一串小萝卜头出了正堂就开始撒欢了，蒋勇跑的最快，边跑还边拉着李梅儿，“梅儿妹妹，咱们去田垄里抓螃蟹吧，这会儿的螃蟹最肥了，抓来不管是蒸着吃还是烤着吃都香。” 李梅儿也喜欢吃螃蟹，不过她嫌剥蟹忒麻烦，所以她更喜欢吃蟹粉狮子头，蟹酿橙，不过这些个硬菜都只能去酒楼里吃，自家做不好，她们家毕竟只是小户人家，厨子的手艺有限。 “勇哥儿，你慢点！”蒋依依没想到一眨眼，自家臭小子就跑没影儿了，在后头气急败坏地追着，这会儿她也没了在厅中的矜持，拎起裙子就追，毕竟是在乡间长大的，骨子里还是有些野性的。 蒋勇才不管她姑，跑得那叫一个欢脱，也得亏李梅儿腿脚麻利，不然还真跟不上他。 蒋勇一马当先地跑到田里，甩了鞋子，挽了裤腿，就直接进了泥里。 下去之后还跟着岸上的李梅儿招手，“梅儿妹妹，快来啊，我教你抓螃蟹。” 李梅儿没下过田，看着田垄，有些犹豫。 “梅儿妹妹，别怕，有我呢，不会让螃蟹咬着你的。”蒋勇仍不停地催促。 “阿勇，你别闹，梅儿妹妹是镇上的小姐，跟我们这种乡下丫头可不一样，她哪里下过田，你自己抓就得了，别叫她。”蒋桂花这会儿也跑了过来，对着田里的弟弟说道。 第九十七章 烤红薯 李梅儿听着这话有些不舒服，说的好像自己多娇气似的，她心一横，脱了鞋袜，挽起裙子就下了田垄。 刚踩进泥里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可走了几步她便觉得还挺有趣的，像是踩在软软的棉花里。 “梅儿妹妹，快过来，我找到螃蟹洞了！”蒋勇忽然弯下腰，拼命冲着李梅儿招手。 李梅儿赶紧走过去，只见蒋勇正紧紧盯着一个洞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突然，一只黑漆漆的螃蟹挥舞着钳子横行而出。 蒋勇的动作也很快，伸手一把就把它的蟹壳给按住了，然后就把它抓了起来。 “梅儿妹妹你看，是不是很简单啊？”蒋勇拿着螃蟹到李梅儿面前邀功，然后就扔进了一旁的小竹篓里。 蒋勇抓到第一只螃蟹这会儿，其他几人也都下了田垄，蒋桂花和蒋荷花显然也是经常抓螃蟹的，两人配合着，已经找到了好几只螃蟹。 蒋庆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个姐姐后头，帮她们提着小竹篓子，顺便帮着找螃蟹洞。 沈甜甜胆子比较小，从不敢碰螃蟹泥鳅这些东西，便只是站在田垄上看，蒋依依则在她身边照看她。 “勇哥儿，庆哥儿，你们小心让水蛭蛰了，抓了螃蟹就赶紧上来。”蒋依依担心侄子们，在田垄上喊道。 “没事的，姑，我们一会儿就上来。”蒋勇正抓的起劲呢，哪里顾得上蒋依依说什么，又是抓出一只螃蟹，放到腰间的小竹篓里。 他身后的李梅儿看到慢悠悠才踱步过来的蒋山青，连忙对着他招手喊道：“山青哥哥，你快下来啊，抓螃蟹可好玩了！” 蒋山青显然是不想下去的，别说他这人稍微有些洁癖，再者抓螃蟹有什么好玩的，幼稚！ 李梅儿见蒋山青没理她，也有些生气，便也不搭理他了，跟在蒋勇身后专心抓着螃蟹。一刻钟之后，两人的小竹篓里便满满当当都是螃蟹了。 “差不多够吃了，咱们上去吧。”蒋勇看着装满的小竹篓，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这会儿也是累得小脸发红，点了点头，就跟着蒋勇往田垄上走。 蒋勇先爬上田垄，便累地坐在地上休息，李梅儿腿短人小，有些爬不上去，便对不远处的蒋山青说道：“山青哥哥，你拉我一把。” 蒋山青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把李梅儿拉了上来。然后十分嫌弃地看着她说道：“你赶紧找地方洗洗吧，脏死了。” 李梅儿却不在意，冲他做了个鬼脸，便找了一个灌溉庄稼的水渠，洗了洗手脚。裙子的下摆也沾上了些淤泥，她只随意搓了搓，也没管它，反正今天穿出来的是身旧衣裳，弄脏了也不心疼。 “梅儿妹妹，快过来看咱们抓的螃蟹！”李梅儿刚把自己清理干净，就听到蒋勇在不远处叫她。 “来了！”李梅儿应了一声，就赶紧跑了过去。 蒋勇将抓到的螃蟹都倒在地上，一只一只地数着，等数清楚了数量，才对着跑过来的李梅儿说道：“一共十一只，够咱们好好吃一顿了。” 蒋桂花她们收获也不小，三个人一共抓了十四只，不过她们抓的螃蟹个头没蒋勇和李梅儿的大，不过看着也都十分肥硕。 “好了，赶紧把螃蟹收起来吧，回去让陈婶子给你们蒸着吃。”蒋依依走过来，对着几人说道。 “我想炸着吃，蘸鸡蛋液裹上面粉一炸，那才香呢！”蒋荷花显然也是个小吃货，嘬着手指头说道。 “就你花样多，小心奶骂你，就会浪费鸡蛋和白面。”蒋依依在蒋荷花脸上捏了一把，不客气地说道。她是蒋荷花的嫡亲小姑，教训起她来也没什么顾忌。 “我这不是看梅儿姐姐难得来一趟吗，我是想请她吃好吃的。”蒋荷花不满地反驳道。被拿出来当挡箭牌的李梅儿呵呵一笑，“谢谢荷花妹妹，其实蒸着吃就挺好，这样鲜活刚抓上来的螃蟹就要吃它的原味吗。” “我跟梅儿妹妹一样，我就喜欢蒸着吃，不过我不太会剥螃蟹，每次都吃不干净。”走在前头的蒋勇转过头，看着李梅儿说道。 “我也不太会剥。”李梅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着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她娘帮她剥好，她娘可会剥螃蟹了，剥完的螃蟹壳还能完整地拼成一只蟹。 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回到了大宅。 蒋勇和蒋桂花先将螃蟹送去了厨房，李梅儿和蒋山青则是回了徐氏那里。 徐氏看到跟泥猴子一般的李梅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是又去哪里玩了？” “阿勇哥带我去抓螃蟹了，祖母，我抓了好多螃蟹，咱们中午吃螃蟹吧。”李梅儿跑到徐氏身边，在她怀中撒娇说道。 “行了，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感冒了，我烤了红薯，你一会儿出来吃。”徐氏摸了摸李梅儿的包包头，十分宠溺地说道。 李梅儿听到有烤红薯吃，便开心地欢呼了一声，她抓了这一会儿的螃蟹，早就饿了，小跑着进了里屋换衣服。 徐氏看着李梅儿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跟在她身后，安静走进来的蒋山青，神情微有些复杂，但语气也是十分慈爱地说道：“山青也一起去吧。” 蒋山青冲着徐氏行了一礼，也是慢慢往里屋走。 徐氏看着他端正的背影，心想着这孩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但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总不能像宠着梅梅儿那样宠着他。 这是秋天的小红薯，吃不完晒干收到瓮里，在热草灰里煨熟，香甜软糯，味道有些像栗子。 李梅儿大眼睛眯起来，赞叹，“真好吃。” 李彦在一旁帮她剥，笑着说道：“好吃也不能多吃，红薯吃多了胀气。” “我不多吃，我一会儿还要吃螃蟹呢。”李梅儿舔了舔嘴角的红薯屑，笑着说道。 “回去了你可不能跟你娘说你下田抓了螃蟹，不然她肯定要教训我没看好你。”李彦给李梅儿递了杯水，叮嘱她道。 “这我肯定不能说啊，不然娘下次肯定不会再让我来乡下了。”李梅儿保证道，她娘要是知道她跟一群小子一起抓螃蟹，肯定得气厥过去。 第九十八章 归家 李梅儿从小就喜欢听蒋言之跟她讲乡间的小故事，什么捉鱼捞虾啊，上山采药打猎啊，且乡下还有许多好吃的，每每听到那些没吃过的新鲜吃食她都会忍不住咽口水，蒋言之总怀疑外甥女是不是饿鬼投的胎。反正，李梅儿的爱好就是吃好吃的。 午饭的时候，桌上便有李梅儿她们上午抓的螃蟹。 李梅儿笨手笨脚地不会剥螃蟹，李彦便小心地剥给女儿吃，不过他剥蟹的技术也不怎样，剥的七零八落的，肉没剥出多少，倒是浪费了许多。 李梅儿有些嫌弃老爹的技术，索性直接上嘴啃了。吃到一半，她就发现蒋山青居然很会剥螃蟹，手边整整齐齐的一堆蟹壳，竟然跟她娘不相上下。 “山青哥哥，你好厉害啊，剥的这样好。”李梅儿忍不住感叹，语气中还有些小谄媚。 蒋山青悠悠然吃下一块螃蟹腿肉，斜睨了李梅儿一眼，语气轻蔑，“雕虫小技。” 李梅儿看了眼被自己嚼碎的螃蟹腿，突然好自卑啊！ 蒋山青看她这模样，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重新拿了只螃蟹，三两下剥出了许多肉，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笨死了，剥个螃蟹都不会，那，吃吧。” 李梅儿当即就眉开眼笑，拿起勺子便开心地吃了起来。 一旁还在跟螃蟹较劲的李彦有些幽怨地看了眼两人，有种被闺女抛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梅儿几人又在蒋家住了一晚，次日早晨，便准备告辞回家了，徐氏颇是不舍，好给她们预备了许多礼物，“这些都是乡下的野物，不值什么钱，给梅梅儿路上当零嘴吧。” 李梅儿也是十分依依不舍，便开口说道，“不如我再住几天，替爹爹跟娘亲孝顺外公外婆……” 她倒是挺想留下的，这乡下有钱，陪她玩的人又多，她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徐氏觉得这提议很好，便对李彦道，“就让梅梅儿多住几日吧，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一道送她回去。” 李彦不放心蒋氏，也知道她在家中定是惦记女儿，便委婉地说道：“娘您哪里管得住她，且莺莺还在等着她回去呢，咱们出来这几日她定是十分担心的。” 徐氏想到女儿，便也没再说什。 李梅儿被李彦放到牛车上，拼命从这外婆和大舅她们招手，一家人瞧着她直笑，离别愁绪也给她闹没了。 徐氏送李彦上车，又道，“替我问你娘的好。” 反复叮咛了许多话，徐氏又担心自己啰嗦耽搁了赶路的时辰，忙又催着女婿走，叮咛“路上宁可慢些，不要急”，直望到马车在路上消失不见方转，徐氏犹是望了又望，眼角微润。 蒋言之劝道，“娘，咱们回屋吧，等过几日咱们也就回去了，我再去瞧瞧姐姐。” 徐氏这才点点头，由儿子媳妇陪着，回屋去了。 李彦心中惦记媳妇儿，回去赶牛车的速度便快了许多，李梅儿被颠的小屁股生疼，可也不好怪他爹，她知道他爹这是想娘了，爹和娘成亲之后就鲜少分开，这次分开了三天，那还不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可都九个秋了。 因着牛车的速度不慢，她们午饭之前就回到家了。 正巧李老娘还在跟林婆子念叨呢，“平日里丫头片子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她不在的这几天，还觉得怪冷清的。” 林婆子在一旁笑，“太太您虽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挺疼姐儿的，姐儿这才去了几日，您看你不就想她了。” “谁想丫头片子了，我就是觉得少了个人不习惯，就丫头片子那张嘴，整天‘叭叭叭’的，我老人家可烦的紧。”李老娘依旧嘴硬地说道。 李老娘正算着儿子到家的时辰，外头船儿便跑来禀告，“大爷和小姐回来了。” 李老娘脸上一喜，“丫头片子回来了！”起身就想去迎一下自家丫头片子。又一想，可不能叫丫头片子看出来老娘想她，连忙坐了回去，咳一声，端起手边儿的茶盅，装模作样，“回就回了呗，还要让老娘去迎他们不成。” 林婆子险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替李老娘说道：“那我就替太太您去迎大爷他们吧。” 李老娘略略点了点头，依旧绷着张脸，做无所谓状。 李梅儿这会儿正被李彦领着往李老娘屋里走，她虽然想先去看娘亲，但她知道祖母心眼小，这要是不先去同她请安，铁定要心里不舒服。 李梅儿他们刚到李老娘屋门口，就看到林婆子从里面走出来，她赶紧小跑过去，“林嬷嬷，我们回来了，我给您带了礼物。” 林婆子抱住李梅儿，喜笑颜开地说道：“谢谢姐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太太可想你们了，你们不在的这几日，她可一直在念叨你们。” “谁念叨丫头片子了，阿林你可莫乱说。”李老娘不满的声音很快从里头传了出来。 李梅儿听到李老娘的话，接了道，“祖母，我回来啦！你想我呗！” 李梅儿最喜欢逗老太太，几步就跑到李老娘跟前，坐在李老娘身边儿了。 李老娘瞥了李梅儿一眼，心下点头：嗯，自家丫头片子还是没瘦的。嘴上却道，“想什么想什么，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想的。” 李梅儿故作伤心状，“祖母没想我啊，亏我还这么惦记祖母，给你带了大螃蟹回来呢。李老娘听这话总算是露出些笑模样，“还算你这丫头不蠢，知道带东西回来，不过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小心你外祖母嫌你。” 李梅儿笑，“外祖母一点儿不嫌我，她还想留我多住几天哩。” “那是客气腔，你别当真，傻丫头。” 李彦和蒋山青略略慢了几步，正听到李老娘的话，李彦笑道：“娘您又说些玩笑话，莫叫丫头当了真。” 李老娘见着儿子，也是十分高兴，简单的问过蒋言之的婚礼，就让三人去蒋氏那里看看，厨下也留着饭食，等会儿端去蒋氏屋里让她们吃。 第九十九章 蟹粉小笼 李梅儿一回房里，就跟她娘亲亲热热的腻在了一起，蒋氏抱了女儿在怀里，问她，“头一回离家这么久，想家不？” “想是有点儿想，可是，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对我都好，我还认识了许多朋友，多住几天也无妨的。”李梅儿有些乐不思蜀了。 蒋氏戳她额角，“小没良心的，我看你都要玩儿疯了，忘了还有我这个娘是不？” 李梅儿把脸在她娘怀里一拱，撒娇，“才没有呢，我每天晚上都想娘，想的睡不着觉！” 蒋氏便笑了，又问起闺女在乡下都玩儿什么了。 李梅儿那叫说的一个天花乱坠，虽然也就那些譬如“捉鸟、掏鸟窝、抓螃蟹、”的事儿，但从李梅儿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生动有趣。 李彦在一旁听着，笑眯眯地道，“咱家丫头这嘴真是绝了，快赶上茶楼的说书先生了。” 蒋氏这会儿高兴，也是笑着附和，“梅梅儿打小嘴就巧。” “娘，小弟弟这几天乖不乖？”李梅儿摸着蒋氏已经挺大的肚子，关心地问道。 “乖的很，比怀你这丫头时可乖多了。”蒋氏笑着回道。 “那我就放心了，他要是不乖，等他出来，我替娘您打她的屁股。”李梅儿十分严肃地说道。 “你可别把你弟弟吓到，他现在可听得见。”李彦在一旁，哭笑不得地说道。 “听得见吗？”李梅儿很是惊讶，又是对着蒋氏的肚子说道，“好弟弟，你要乖乖的，等你出来，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吃。” 夫妻两人又被她这模样逗的笑了一阵。 与闺女说完话，蒋氏又拉着蒋山青嘘寒问暖了一阵。直到李梅儿叫嚷着肚子饿了，才让船儿端来饭食，一家人一起吃了。 李梅儿回来之后没几日，便到了重阳，重阳是走礼的日子，因着今年蒋氏怀了身孕，送礼的事情便都由李老娘安排了。 “太太，姑祖母那边遣人送来了一筐螃蟹。”林婆子与李老娘说道。 “去厨下放着吧，晚上蒸几个吃，阿彦和丫头片子都爱吃这个。”李老娘随意吩咐了一句。 “太太，这前两日姐儿刚从乡下带来一筐，还没吃完呢，今年这螃蟹估计吃不完，要不让裘嫂子做酱螃蟹吧。”林婆子说道。 “不要酱了吃，让裘婶子做炸螃蟹吧，裹鸡蛋白面炸的脆脆的，一定好吃。”李梅儿正巧走进来，听到林婆子的话，便提议道。 “丫头片子就是事儿多，吃个螃蟹还又费鸡蛋又费白面的，这炸东西还费油，就酱着吃挺好。”李老娘见李梅儿又要浪费东西，连忙阻止。 “祖母，一年难得就吃一回螃蟹，每次不是蒸就是酱，总要弄些新花样吗。”李梅儿据理力争。 “爱吃不吃，你不吃我还省了呢，我留着早上配粥吃。”李老娘不为所动，坚决不让臭丫头得逞。 “实在不行那就包蟹粉小笼吧，这样不用费劲啃螃蟹，吃着也方便。”李梅儿看李老娘坚决的模样，还是退了一步说道。 “这会儿猪肉也贵，昨儿才给你做了炖排骨呢，怎的天天想着吃肉，日子还过不过了。”李老娘心疼，就自家丫头片子这吃法，总有一天把家吃穷了。 “祖母，我娘这会儿怀着身孕，正要补身子呢，每日肉食本来就不能断，而且您老不也喜欢吃肉，就多买一点呗。”李梅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李老娘还是心疼未出世的大孙子的，拿钱让林婆子出去割肉，但嘴上却依旧是絮絮叨叨，“我看就是你个丫头片子想吃肉，就你这么个吃法，咱家就是有千金万金都给你吃穷了。” “祖母，我有的是赚钱的法子呢，你想想那冰酪，不就让您老狠狠赚了一笔，我脑子里还有好多别的赚钱的法子呢，保准以后让祖母您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李梅儿拍着小胸脯就对李老娘保证。 李老娘显然是不信她的，嘴一撇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赚大钱，你少给我琢磨些吃食就行了，女孩子家家哪有你这般好吃的。” 第二日早上，李家众人早饭吃的便是蟹粉小笼，裘嫂子一大早就起来拆解蟹肉蟹黄，早饭之前也就堪堪包出了四十个小笼包，正好四笼。 李梅儿一人就吃了整整一笼，蘸着陈醋姜丝，吃了个肚子溜圆。 李老娘吃的也不少，也是干了大半笼，不过这螃蟹性寒，李老娘终归年纪大了，李彦不让多吃，本来他也是不准李梅儿多吃的，可李梅儿嘴太快了，李彦和蒋氏一个没注意，她已经吃完一笼了。 蒋氏其实也挺喜欢吃螃蟹，可惜她如今怀着身孕，不好吃这性寒的东西，也只得眼巴巴地瞧着，心想着等明年重阳，再好好吃个够。 蒋山青虽嘴上不说，也是闷头吃了小半笼，他对吃上头是鲜少有什么喜好的，这般的模样已是说明这小笼十分和他胃口了。 “这蟹粉小笼真是不错，咬下去一包蟹油，吃起来满口流香，明儿让裘婶子再包一些吧。”李梅儿砸吧砸吧嘴，还在回味那鲜甜的滋味呢。 “得了吧，就是再好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咱家的螃蟹也差不多快吃完了，剩下的就腌了酱蟹吃。”李老娘真怕李梅儿吃的没够，赶紧说道。 “就是，偶尔尝个鲜也就得了，这东西可不能多吃。”蒋氏拿出帕子擦了擦李梅儿唇边的蟹黄，笑着劝道。 李梅儿这才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惜这样好吃的东西不能天天吃，只能再等明年了。 重阳节过去之后，天气就越发冷了起来，李梅儿出门的频率便越发少了，除了偶尔会找对门的李媛玩儿，便就是陪着蒋氏在院子里走走，蒋氏的肚子越发大了，眼看着生产也就是不远的事情了。 第一百章 产子 日子进了冬月，李家就进入了蒋氏产期的备战中，李老娘就又把那从观音庙求来的送子娘娘搬出来，每天一柱香，对着那送子娘娘絮絮叨叨，念念有词。 李梅儿也不出门玩儿了，就怕她娘什么时候忽然就要生了。 李彦每日早晨去族学之前，也会对着蒋氏说上好一会儿，叮嘱她一有动静就让人去族学报信，生怕赶不上儿子出生。 一家人都等的焦急，可蒋氏的肚子却就是没动静，李老娘向来是封建迷信的很，对着李彦就提议道：“要不我带着丫头去观音庙拜拜？” “祖母，您放心，娘这两天就生了，您就别乱跑了，万一我跟祖母您去庙里的时候我娘在家里生了可咋办。”李梅儿不赞同地说道，她记得弟弟的生日是在冬月十五，但具体是什么时辰她不记得了。 “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那样，家里没人可不成。”李彦也赞同女儿的话。 一家子都等着蒋氏生产，李青青那边孩子已是满了百日，因着满月的时候孩子生了场病，没办成满月酒，故而百日的时候一起办，早就差人过来请了李家众人去吃酒。 李老娘早就想好了，她不去，她就在家里守着。省得万一媳妇儿生了，家里没个主心骨。 “你媳妇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发动了，生产是大事儿，定要有个过来人看着。这事儿你们男人也帮不上忙，我留家里就行了。明儿你带着孩子们去你姐姐家吃百日酒，不然咱家一个不去，也是不好。”李老娘对李彦说道。 李彦也担心妻子啊，随着妻子临产期逼近，他是每日在族学教书也没心思，更别说出去吃酒了。 李彦纠结道，“要不咱们就都不去了吧，反正洗三儿的时候也去了，百日不去也没什么，姐姐知道咱家情况特殊，不会怪罪的。” 李老娘是个要面子的，便又说道：“你媳妇这不是还没生呢吗，你就这么离不开，叫人家知道了笑话。” 蒋氏也劝丈夫道，“你就去吧，我没事儿的。有母亲在家陪着我呢。” 老娘老婆都这样说，李彦只得应了。李梅儿却是老神在在，心想着她们谁都去不成，因着她娘明儿就要生了。 果然，当天后半夜，蒋氏就有了发动的迹象。 产房是早就预备好的，李老娘临阵不乱，先吩咐了一声李彦的书童，“书香赶紧去找刘稳婆来！”那边儿李彦已经扶着蒋氏去了产房。 林婆子赶紧叫船儿去烧水，李老娘又吩咐裘嫂子，“赶紧把鸡蛋煮上，还有鸡汤，也赶紧煨起来！把我房里那只老山参也拿出来，就是姑祖母拿来给我的那支……” 鸡蛋熟的快，李老娘先让蒋氏吃了两个。这生产是体力活儿，没力气是不成的。 各屋的炭盆也都搬到了产房去，就等着稳婆来了。 这会儿天还没亮呢，船儿赶到刘稳婆家的时候，她才刚起来，脸都没来得及洗，只匆匆套上棉袄，就被船儿给拉来了。 刘稳婆十多年的接生经验，李梅儿和李青青的几个孩子都是她亲手接生的，技术自然不消说，到了之后，便洗了手，先问了蒋氏疼了多久了，大约多久疼一次。 蒋氏都一一答了。然后她便查看了下蒋氏的开指情况。 “咋样？啥时候能生啊？”李老娘急的不行，忙问道。 “开了五指了，大奶奶这是二胎，应该生的不慢，快的话一个多时辰就能下来了。”刘稳婆抬头与李老娘回道。 李老娘这才稍稍放了心。蒋氏虽然肚子疼的紧，但因着不是第一次生产，也还稳的住，专心听着刘稳婆指挥，让她用力就用力，让她休息就休息，就这样用了五六次力，孩子便顺顺当当地生下来了，整个过程都没用到一个时辰。 “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是个大胖小子。”刘稳婆一接到孩子，就立马报喜。然后熟练地用煮好的剪子剪了脐带，又将孩子放在温水里洗干净，这才用襁褓包了，送到李老娘手上。 李老娘这会儿一张老脸都笑的不行了，抱上大孙子就不撒手了。孙子啊！这可是他盼了好几年的大金孙啊！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蒋氏刚生产完，还有些虚弱，听到自己生的是儿子，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天知道他盼儿子也盼了许多年，虽平日里在丈夫面前还算是稳得住，也是为了不让丈夫担心。 “大奶奶，您先喝碗鸡汤，里头搁了人参，最补元气了。”林婆子这会儿已经端来了鸡汤，凑到蒋氏嘴边说道。 蒋氏点点头，就着勺子，一点一点地喝完了鸡汤。 刘稳婆把一切都收拾好，蒋氏也累得睡着了。 林婆子和船儿一起把蒋氏移到了另一间卧房，这产房血腥气大，不好在这里坐月子。 李彦、李梅儿蒋山青都在屋子外头等着，听到小孩儿哭声时就想要进去了，却是被林婆子栏了，这会儿蒋氏被转移到卧房，他们才被允许进去看。 “轻着些，大奶奶才刚睡着。”林婆子压低着声音嘱咐道。 几人连忙点头，只蹑手蹑脚地凑到床边，见蒋氏睡的安稳，这才放心。 “嬷嬷，我弟弟呢？”李梅儿小声与林婆子问道。 “太太抱着呢，在隔壁房里，怕吵着大奶奶休息。”林婆子回道。 李梅儿立即和蒋山青去了隔壁房看小弟弟，李彦则是留下来陪着妻子。 李老娘抱着新出生的小婴儿，怎么都不舍得撒手，喜的跟得了一百两金子似的。 李梅儿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是有些嫌弃地说道：“黄黄的，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一点都不可爱，比笑笑刚出生的时候还丑些。 “胡说八道，我孙子俊着呢，比你好看！”李老娘这会儿护孙子的很，不满地骂道。 李梅儿撇撇嘴，决定不跟李老娘一般见识。她刚出生的时候，肯定比她弟好看。她弟就是长大之后，也没她好看。 第一百零一章 开蒙 刘稳婆这会儿还没走，便在一旁笑道：“姐儿不知道，这小毛头刚生下来的时候都这样，等过了满月就能圆润白胖了，您仔细看看哥儿这眉眼，以后肯定跟你一样是个俊的。” 李梅儿知道自己弟弟长大之后是个什么样，确实不丑，但说有多俊俏也没有，他弟跟他爹长的比较像，就是个普通斯文长相，没怎么继承她娘的美貌。 看过弟弟，李梅儿就和蒋山青出去了，刘稳婆还在那里跟李老娘说着吉祥话呢，估计是知道李老娘抠门，想多说些好话，拿的赏钱也能丰厚些。 “娘总算是生了，我也放心了。”李梅儿坐在外头廊檐下，托着腮说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还担心什么？”蒋山青疑惑地问道。 “知道是知道，可我那时候年岁还小，也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一下子多了个弟弟，哪里知道过程是这样惊心动魄。”李梅儿嗔道，她觉得生孩子这事儿，还是挺凶险的。 “你祖母得了孙子，恐怕以后更得偏心眼了。”蒋山青看着李梅儿，又是说道。 “无所谓啦，反正我也习惯了，五根手指还不一样长短呢，再说其实祖母对我也不算是太坏，你看看隔壁阿媛，她祖母可比我家祖母刻薄多了。” 蒋山青看李梅儿这般看得开，也很是惊吓，“你原先不是还挺在意的吗？” “这不是被你熏陶的吗，再说了，我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啊，我就算是再生气，还不是气坏了我自己。”李梅儿笑盈盈地回道。 丫头片子变得倒是挺快，蒋山青在心中嘟囔着，嘴上却说，“我可没说什么，你自己能想通就好。” 两人说着话，便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李梅儿知道是蒋氏醒了，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屋里看她娘去了。 蒋氏那边醒了，李老娘便把孙子抱过去，让媳妇儿给喂了奶。 蒋氏这才见着了儿子，见儿子眉眼生的像丈夫，也是十分欢喜。 等喂完奶，那孩子咂咂嘴，便又睡了，依然是李老娘抱着，看着她大孙子睡着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够。 这会儿已是没刘稳婆什么事儿了，李老娘便让林婆子拿了红包，送了刘稳婆出门。 刘稳婆显然也挺满意红包的分量，又是说了一串吉祥话才离开。 待刘稳婆一走，李老娘就去给菩萨祖宗上香，李家总算是有后了，这等大事当然得第一时间告诉祖宗。 等李老娘带着子孙们拜完祖宗，已是过了巳时。这从半夜忙活到这会儿，众人都没吃早饭，李梅儿肚子早都饿扁了，却也没好意思开口。 “娘，我去看着莺莺，你和孩子们先吃饭。”李彦担心老娘和女儿，便主动说道。 李老娘这会儿稀罕孙子的紧，哪里舍得放下，便摇头说道：“你们都去吃，我在这儿守着媳妇儿，我在房里用就得了。” 李彦拗不过他娘，只能带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先去吃饭。 三人早饭还没吃完呢，徐氏就带着蒋言之和周菡萏，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李梅儿一听到外婆家来人了，就放下碗筷出去迎接，见着徐氏，就扑到她怀里兴奋说道：“外婆！娘生了个弟弟！”。 “知道了，知道了，你娘现在还好吧？”徐氏这会儿也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搂着乖孙女问道。 “娘挺好的，在房里休息呢，祖母看着她。”李梅儿立即回道。 徐氏知晓女儿生了儿子，在婆家腰板也算是挺起来了，又听到李老娘亲自照顾女儿，便又是安心了几分。 “母亲，我陪你去看莺莺和孩子。”李彦这会儿也走了过来，与徐氏几人说道。 徐氏带着媳妇儿周菡萏去卧房看了蒋氏和孩子，蒋言之则是留在外面吃茶。 李梅儿看着他大舅，笑眯眯地问道：“大舅，你心情不错啊。” “你娘平安生了你弟弟，我心情自然不错。”蒋言之看着古灵精怪的外甥女儿，笑着回道。 李梅儿呵呵笑了笑，也不好取笑他大舅，毕竟新婚燕尔，脸皮总归是薄一点。 “山青，最近练武练的怎样？”蒋言之怕李梅儿又问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便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挺好的，刘师傅教的很好，我也觉得身体比以前健壮许多了。”蒋山青很是认真地回道。 蒋言之看他较之前窜高了一段的个子，十分欣慰地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打算着若你的身体无碍了，过了年便让你去学塾开蒙了，你资质出众，早些开蒙也能让你不耽误。” 嗯？山青哥哥也要读书啦！李梅儿有些惊讶，想着董琦六岁才上学，这蒋山青就算过了年，也还不满五岁呢。 “全凭义父做主。”蒋山青低着头回道，其实他心中还是挺想读书的，读书总比练武要轻松一些。 蒋言之笑着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蒋山青的脑袋，“就算是读了书，练武也不能拉下，义父对你期望很高，希望你将来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这般也不辜负你母亲一场托付。” 蒋山青低垂着头不说话，倒是看不出再想什么。 李梅儿在一旁，故意伸手拍了蒋山青的背一下，神情十分羡慕地说道：“山青哥哥，你要去读书啦！你开不开心，我好羡慕你啊，我也想读书呢。” 蒋山青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立即抬头瞪了李梅儿一眼，神情不善。 李梅儿却依旧是嘻嘻笑着，丝毫不怕他。 蒋言之看外甥女儿搞怪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心想着山青就是太老成了些，和梅梅儿待在一起的时候才有些孩童的天真。 “梅梅儿也想念书？”蒋言之开口问道。 “想啊！可想了！”李梅儿肯定回答，她以前就想读书，可读书可贵了，家里要供他爹念书考功名，哪里还有闲钱让她一个女孩子读书，就算是有钱，她祖母也会攒着给弟弟们以后念书用。 第一百零二章 洗三 “等我学会了，我教你就是，只要你愿意学。”蒋山青忽然看着李梅儿，神情很是认真地说道。 李梅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两只小手拧着，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想着，看来自己也不算白对山青哥哥好，山青哥哥知道知恩图报了呢。 蒋言之看两个小孩儿如此要好的模样，很是高兴，又是伸出大手狠狠揉了下蒋山青的脑袋，夸赞道：“山青好样的，这才有当哥哥的样子吗，那我就把梅梅儿交给你了，以后你就负责教她读书识字。” 蒋山青被蒋言之揉的脑袋都有些晕了，赶紧逃离他的大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心里还打着别的小九九，丫头这样笨，学东西肯定慢，他以后可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教训她了。 蒋言之这边跟李梅儿她们说着话，里头徐氏也正跟李老娘说着话。 “这回可多亏亲家太太了，若不是有您压阵，莺莺也不能生的这样顺利。”徐氏看着气色不错的女儿，对着李老娘十分真心地谢道。 “老妹妹哪里的话，媳妇儿是帮着咱们老李家生孙子，我这当婆婆的自然是要尽力看顾，媳妇儿这回生了儿子，可是咱们老李家的大功臣。”李老娘这会儿也是满脸堆笑，十分客气地说着，说完又看了眼怀中的小婴儿，那欢喜的神情掩都掩不住。 徐氏也是拼命朝着李老娘怀里瞅，她也很想抱抱外孙子，可看李老娘那死不撒手的模样，也只能眼馋着。心里还思量，这老太太精神头可真好，听说昨儿半夜都现在都没闭眼，女儿生了外孙之后，除了喂奶就一直抱着，也不见累。 李老娘自然不累，她这会儿兴奋的很，跟打了鸡血似的，只要有孙子，在熬一个晚上她都没问题。 “娘，给小外甥准备的东西您可别忘了。”周菡萏见两人在那儿说的起劲，便出声提醒道。 “呦！看我这记性。”徐氏连忙笑应道，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到了李老娘手上。“亲家太太，这是我给外孙准备的东西，您收着。” 李老娘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眼睛登时就亮了，里头放着两个亮闪闪，金灿灿的物什，原是一个小金锁和一个小金镯子。 “娘，这太贵重了。”床上的蒋氏也看到了匣子里的东西，惊讶地开口道。她原以为母亲最多也就是送个银锁，哪里想到竟然会送金的。 “这是顺子他媳妇儿准备的，亲家太太知道我家家境，也是平常，置办不出这般贵重的首饰，我本打算就送个银锁，哪里知道媳妇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我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徐氏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语气中多少有些小得意，有这样阔绰大方的媳妇儿，她这做婆婆的，脸上也有光不是。 “我是想着姐姐这胎难得，我又是初嫁进婆家，自然要给我这大外甥置办一份厚礼，姐姐莫要有负担，千万要收下。”周菡萏在一旁笑道，神情很是诚恳。 蒋氏还想再说什么，李老娘已是抢先一步说道：“哎呦，还是亲家舅妈有心，我替我大孙子谢谢他舅妈了，这东西我收下了，等你什么时候生了儿子，我再让媳妇儿好好回一份大礼！” 婆婆都这样说了，蒋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等以后找机会再给弟妹回礼。 徐氏没待多久，在李家吃了午饭之后，就带着儿子儿媳回去了。 李老娘得了金锁金镯子，那更是满面红光，对着媳妇儿更是大方起来，让林婆子出去采买了许多鸡鸭鱼肉，给媳妇儿好好坐月子。 李老娘得了金孙，那是高兴的没边儿了，洗三礼时把阖族的亲戚好友都请来了，连族长和族长太太都赏光了，席面儿更是摆了好几桌，众人俱是赞李老娘有福气，更是赞孩子生的好。 “可是给孩子取了名儿了？”族长太太赵氏笑着问李老娘。 “大名儿还没取好，他爹翻了好几日典籍了，就想取个上佳的好名字，小名已是有了，就叫康哥儿，只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李老娘笑着回道。 “康哥儿好，这孩子啊，咱也不求多有出息，能健健康康长大成人就好。”赵氏笑着附和。 这洗三礼热热闹闹地结束了，李老娘又是收了一波礼，倒是把他以往送出去的都收回来了，盘算着贺礼的时候，心中还喜滋滋地想着，这媳妇儿要是能多生几胎就好了，多多收些礼，她们家才算是不亏。 等蒋氏出了月子，李老娘又张罗着给康哥儿办了满月酒，这会儿康哥的大名已经取好了，单名一个瑞字，祥瑞的瑞。 李老娘对这名字很满意，简单易懂，兆头又好，果然他儿子不愧是读书人。 等康哥儿的满月宴结束，日子也进了腊月，眼瞅着快要过年了。 蒋氏刚出了月子不久，又要照顾康哥儿，过年走年礼的事儿便还是由李老娘负责。 李老娘得了这大孙子一个多月了，新鲜劲儿也慢慢过去了，总算是又想起了李梅儿来。 “这阵儿怎么没瞧见丫头片子往我屋里来了？”李老娘有些奇怪地问林婆子，以前丫头片子总来，来了还要跟她讨点心吃，这会儿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太太您一心只顾着康哥儿，姐儿来过几次，您都没空理她，她也就不来了。”林婆子有些无奈地说道，心中还有些同情李梅儿呢。 “康哥儿刚出生，我自然是多顾着他一些，她娘现在要照顾康哥儿，让丫头没事儿还是上我这来，别去烦她娘。”李老娘如此说道。 “那老奴去叫姐儿过来？”林婆子试探着问道。 “去吧，去吧，省得那丫头到处瞎跑，这快过年了，哪家都忙的很。”李老娘故作不耐烦地说道。 李梅儿听到李老娘的召唤，不情不愿地过来了，来了也没给李老娘好脸色看，故意拉长着声音问道：“祖母您这是终于想起我啦？” 第一百零三章 童趣 李老娘见她这模样，不乐意地板起了脸，“臭丫头，老娘我啥时候忘了你，这不是每次有好点心都想着你，我一早让你林嬷嬷去买了糖炒栗子，就是专门给你买的。” 李梅儿狐疑地看着李老娘，心想着她祖母能有这般大方，难道真是良心发现。她走到桌边一瞅，还真是糖炒栗子，便随手拿了一颗剥了起来。 栗子炒的正好，软糯香甜，应该是刘记的栗子，他家一般卖熟食，冬季也兼炒栗子，他家的糖炒栗子比别家放的糖都要足，不过价格也贵了一倍，祖母竟然舍得买给她吃，估计真是觉得这些日子亏待了她。 “栗子甜不？”李老娘斜着眼看李梅儿吃栗子，心想着死丫头，也不知道剥一个给她老人家。 “甜，可甜了，祖母您吃不？”李梅儿睁着大眼睛，故作懵懂，装着看不懂李老娘的眼色。 “甜也少吃点，小心坏了牙！”李老娘恨恨说道，死丫头片子没孝心。 “祖母您不吃吗？”李梅儿明知故问。 “我不吃，我老人家牙不行。”李老娘假模假样地说道。 “那我就拿回去给我娘吃喽，她正说这两天嘴里没味儿呢。”李梅儿拿起一碟子栗子，就往门外走。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把老娘的栗子放下！”李老娘气的不行，差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逮人了。 李梅儿腿脚却是更快，一双小短腿三两步就跑出了房门，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林婆子在一旁都憋笑憋的不行了，却碍于李老娘的脸面不敢笑出声。 “这死丫头，我再给她买果子我就跟她姓！”李老娘气喘吁吁地骂了一句，转身回房就又对林婆子说道：“把另外半包栗子给我拿来，还好只放了半包，这要是都给丫头片子拿去了，我得心疼死！” 李老娘气的一气儿吃了半包糖炒栗子，撑得当天晚上晚饭都没吃，还让李彦担心了一场，以为她娘年岁大了肠胃不好，差点就请大夫过来瞧了。 等李老娘安排着走完了各家的年礼，正月也快近了，这会儿族学已是放了假，李彦每日都是休沐在家，大半时间在逗弄儿子，其余的时间则是读书，后年就又是秋闱的年份，他已是决定这一次要下场一试。 教蒋山青功夫的刘师傅也因为年节放假回了县城，要等到过完年才会重新回来教授蒋山。不过就算师傅不在，蒋山青也是每日早起锻炼，不管天气再冷，他也没有中断，可以说是毅力甚笃。 董琦因着族学放假，最近也时常来李家找李梅儿和蒋山青玩，他过来，董永自然也会一起跟来，他向来是哥哥的小跟屁虫。 再加上隔壁经常来找李梅儿玩的李媛，李家的小孩儿便多了起来，虽是闹哄哄的，但也热闹。 “阿琦哥，你这样每天过来，姑姑不说你的吗？”李梅儿坐在秋千上，对着在身后推她的董琦问道。 “我娘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妹妹身上，有时候我出去一天她都不知道，再说这就要过年了，爹和娘都忙的很，哪里还有空管我啊。”董琦无所谓地说道。 “笑笑妹妹身体好了吗？”李梅儿想到董婉前阵子的病，便又问道。 “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身上起了许多疹子，这会儿倒是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我娘总担心她女孩子家会留疤，其实不是大事儿，我爹说我小时候也生过，许多小孩儿小时候都有。”董琦倒不怎么担心妹妹，不甚在意地回道。 “我小时候就没有，我娘说我刚出生那会儿白净的很。”李梅儿很是自豪地说道。 “所以我就说梅儿妹妹你跟旁人不一样，要是你是我亲妹妹就好了。”董琦十分狗腿地说道。 李梅儿被这马屁拍的十分熨帖，十分大方地给了董琦一颗牛乳糖。 那边董永眼尖看见了李梅儿手上的牛乳糖，立刻拉着李媛跑过来，眼巴巴地说道：“梅儿妹妹，我也想吃牛乳糖。” 李梅儿粉大方地给了董永和李媛一人一颗，“吃吧，吃完了我这儿还有。” 这牛乳糖是蒋山青用私房钱买的，他自己不吃，都给了李梅儿。 李媛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地慢慢抿着，边吃还边艳羡地说道：“梅儿，你家对你真好，还给你买牛乳糖吃，我家有好的糖果点心，都是留给我哥的，我奶才舍不得给我吃好东西。” 李梅儿平日里和李媛玩的最多，自然知道她祖母有多重男轻女，基本眼里只有孙子，根本不把孙女儿当人，虽然这会儿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她祖母也重男轻女的很，但比起隔壁堂二祖母，她祖母真的算十分有良心的了。 “你哥不是不在族学念书了吗，听说去粮铺子里面当学徒啦？”董琦听李媛的话，忽然想起了他哥李靖，遂问道。 李媛点点头，回道：“我哥死活不愿再去族学里读书了，我娘不管怎么打他都没有，最后我娘没法子，只能让他去了我舅舅家的铺子里当学徒。” 李靖自从上次狗咬事件之后，就成了族学里的笑柄，他这年纪的男孩子，最是爱面子，哪里受得了同窗的嘲笑，再加上从前玩的好的那些族兄族弟也都疏远了他，他便索性不读书了。 “不读了也好，就他那资质，继续读下去也是浪费钱，还不如早些出去挣钱。”董琦本就看不上李靖，这会儿也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了一句。 李媛看了董琦一眼，嘴巴张了张，似是想要帮她哥说话，不过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媛妹妹，我来推你荡秋千吧，”董永见自己的小伙伴情绪有些低落，立即开口安慰道。 李媛本就是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放下手中的小竹马，就跟董永荡秋千去了。 董琦和李梅儿则是走到了在沙地上练字的蒋山青旁边，董琦看着蒋山青写在沙盘上的字，有些无语道：“山青，这么冷的天，你就别练字了，小心生了冻疮。” 第一百零四章 买人与置铺子 蒋山青没搭理两人，写完手中的字才抬起头来，看着董琦说道：“我不练字做什么，难得跟你们一起荡秋千，骑竹马？” 太幼稚了好不好，他实在是做不到啊。李梅儿忍着笑意，板着脸问道：“那你要玩什么，咱们这会儿不都玩这些吗。” 蒋山青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我才不想跟你们这些小屁孩儿玩呢。 “山青啊，你不能这样不合群的，不然你以后都没有朋友了。”董琦以过来人的姿态对着蒋山青说道。 “我不需要朋友。”蒋山青面无表情地说道，跟一群小屁孩儿做朋友，他才不要呢。 董琦被蒋山青怼的没话说了，看看他在沙盘上写的字，呦了一声说道：“山青，你这字写的不错啊，都快赶上我了，你每天练的不少吧？” “我才刚开始练，因着明年我可能要去上学，所以我先练起来。”蒋山青神情很是高傲地说道。 董琦一听蒋山青明年就要上学，也很是惊讶，“山青，你这么早就要上学啦，你明年也才五岁吧，咱们学里最小的学童都有六岁呢。” “我义父觉得我资质不错，想让我早些上学。”蒋山青淡淡说道，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去李家族学不？”董琦又问道。 “这还不知道，义父没有说。”蒋山青犹豫了一下，回道。他知道自己不姓李，想去李家的族学，定是又要劳烦李老娘和姑父的，他并不想让蒋言之为难。 “来族学吧，有我罩着你，保证没人敢欺负你。”董琦这会儿在族学里已经混的很开了，拍着小胸脯说道。 蒋山青不置可否，其实对他来说，去哪儿读书都一样，他有自信，不会比任何人学的差。 “哎呀，别说这些了，怪没意思的，咱们捉迷藏吧，山青哥哥也来。”李梅儿觉得大年下的说这些读书的事情很是没劲，就拉着两人要去抓迷藏。 董永和李媛听到要抓迷藏，也都跑了过来，几人便在院子里抓起迷藏来，蒋山青懒得到处躲，他就专门负责抓，也不知他是不是狗鼻子，不管几人藏在哪里，他都一抓一个准。 就这样几人玩了半日，等到黄昏的时候，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梅儿和蒋山青回到蒋氏房里，蒋氏正哄了康哥儿睡着，见两人身上裙子上都沾了草叶子，便无奈地问道：“你们又跑去哪里野了？” “就在院子里抓迷藏呢，跟阿琦哥媛姐儿她们一起。”李梅儿回道。 蒋氏便端了水来，给两人洗了脸换了衣裳，又拿出点心给她们，“先吃些点心，晚饭还要等一会儿呢。” 李梅儿拿了一块绿豆糕，一边吃一边说道：“娘，咱买个丫头吧，您如今生了弟弟，许多事情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蒋氏其实也早有这个心思，只是这会儿买个能做活的大丫头至少要五两银子，如果买小丫头，价格倒是能便宜许多，只是需要调教一阵，不能立马做活。 “你祖母恐怕不会同意的。”蒋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就李老娘那抠门的性格，肯定不会出钱给媳妇儿房里买丫头。 “那咱们就自己买呗，娘您不是卖冰酪挣了一笔银钱吗，买个丫头绰绰有余了。”李梅儿就没指望过让李老娘出钱，直接说道。 “那钱我准备留着买地，给你多置办些嫁妆的。”蒋氏对每一笔钱都是有打算的，为难地说道。 “娘，我今年才四岁呢，嫁妆还远着呢，这钱您拿一些出来买丫鬟，剩下的咱们明年租个铺子，继续做生意。”李梅儿早就有了打算，趁着这会儿就直接说了。 “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做生意吗，你就会嘴皮子一翻，哪里有那么容易的。”蒋氏只当小孩子异想天开，完全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 李梅儿有些气馁，小孩子说话就是让人难以信服，不过她也没有放弃，依旧坚持道：“娘，这丫头还是要买的，就算平日里帮着看看弟弟也好，不然如今弟弟还小，您日夜照顾着，就真抽不出手做别的事儿了。” 蒋氏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道：“这事儿也不着急，等过完了年再说吧，我还得再与你爹商量一下，毕竟买人不是小事。” 晚上夫妻两人在房中说话，蒋氏便与李彦说起了买丫鬟的事儿。 “我也早想让你买个人了，母亲那边都有林嬷嬷和船儿，你这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平日里也是辛苦。”李彦心疼媳妇儿，自然是不希望她辛苦的，对买人这个提议是一百个赞同。 “那年后我就让人牙子带人过来看看。”见丈夫也同意了，蒋氏便也做了决定。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蒋氏便想起女儿今天说的开铺子的事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与丈夫问道：“夫君，你说咱们闺女是不是太早熟了，她今儿居然跟我说，想让我开铺子做生意。” 李彦听到这话，并不像蒋氏那般惊讶，而是十分开心地说道：“不愧是我闺女，就是有魄力，小小年纪就想到要开铺子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咋还夸起闺女来了。”蒋氏有些哭笑不得，气得捶了一下李彦的胸口。 李彦抓住蒋氏的皓腕，嬉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闺女儿这提议不错，原先你们出去摆摊卖冰酪，我就不太赞同，这摆摊风险太大，旱涝不保收还容易被地痞盯上，置个铺子倒是稳妥许多。” “可这置铺子要不少本钱呢，不仅要房租，还要进货的银钱，且多少得雇个人看铺子吧，咱们可没这许多的本钱。”蒋氏就算心动，可这实际操作起来，其中难度太高，且要把她的私房都砸进去，才能堪堪弄出来，这要是赔本了，她可不知道找谁哭去。 “慢慢来吧，也不急于一时，梅梅儿和康哥儿不都还小吗，实在不行我这边也有些银子，到时候都给你做本钱。”李彦抱着妻子，安抚着她道。 “你的钱留着不动，咱们总得留些压箱底的钱，铺子这事儿……我再想想吧。”蒋氏这会儿也只是想想，若真要自己置铺子做生意，要考虑的事儿可不是一件两件呢。 第一百零五章 压岁钱 李家因为添了丁，这个新年过得很是其乐融融，往年对媳妇儿没什么好脸色的李老娘，今年也是和颜悦色，在年夜饭上难得赞了蒋氏几句辛苦。 康哥儿满了三个月，生的越发的圆润白胖，李老娘也越发的稀罕，一向抠门的他，新年红包足足给了一钱银子。 李梅儿也是跟着沾光，难得从李老娘那里领了一份沉甸甸的大红包。 过年的时候自然是去各家拜年，也有许多人上李家拜年，这会儿身为小孩子的优点就凸显出来了，收红包收的手发软啊！ 李梅儿是个小财迷，过年期间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数红包，那是早上数一遍，中午数一遍，晚上再数一遍，一天三遍，跟吃饭一个频率。 蒋山青着实看不得李梅儿这财迷样，很是鄙夷地说道：“再数下去这红包都要被你摸秃噜皮儿了。” “你懂什么，这一年到头，我也就这时候能有些财运，我当然要数清楚喽。”李梅儿理直气壮，难得能有自己的小金库，她可是在意的紧。 呵呵，我看这些钱也在你手上呆不了多久。蒋山青在心中幸灾乐祸地想着，他可早就看出来了，李老娘和蒋氏都对丫头的压岁钱虎视眈眈呢。 正如蒋山青所预料的，李老娘先对李梅儿的压岁钱发起了攻势。 李老娘先买了些红豆包，让李梅儿去她那儿吃，给了个甜枣，然后便展露了自己的目的。“丫头，我看你最近收了不少压岁钱，你一个小孩子，手里拿这么多钱不安全，不如交给我给你攒着，等你大了给你置地做嫁妆。” 李老娘难得笑意盈盈，用哄孩子的口吻跟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可不是个真的小屁孩儿，自然不会李老娘三两句就把压岁钱交出去，她啃着热乎乎的红豆包，故作懵懂地回道：“啊，压岁钱啊，我都交给母亲保管了。” 李老娘一听，气的不行，心想着没良心的丫头片子，一有东西就先给她娘，自己的那些果子点心都算是喂狗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你都胖成啥样了，还不少吃一点。”李老娘气呼呼的，直接就把李梅儿面前的红豆包端走了，本来还想拿走她手上拿着的那个，可李梅儿多鸡贼啊，直接三两下就都塞进了嘴里，摊摊手表示自己吃完了。 李老娘又是气急败坏得骂了一通，李梅儿可不留在她这儿挨骂，捂着耳朵就跑走了。 可等她回了房里，蒋氏却在那里等着她呢，她笑眯眯地看着李梅儿，玉手一摊道：“压岁钱呢，拿来吧。” 李梅儿立马就苦了脸，蹭到她娘身边撒娇道：“娘，我保证不乱花钱，您就让我自己收着吧。” 蒋氏却是十分坚决，“现在还不行，你还太小了，等你满了六岁，娘就让你自己管钱。” 李梅儿又是磨了一阵，见她娘就是不松口，只能磨磨蹭蹭地去把压岁红包拿了出来。 蒋氏接过红包，仔细数了一遍，才又抬头看向李梅儿，“还少了三个呢？” 李梅儿一张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哀求道：“娘，您就给我留点呗。” “只给你留一个，还有；两个拿来。”蒋氏总算是大发慈悲，退了一步。 李梅儿想想总比一个没有的好，便只能妥协了，把剩下的两个也给了蒋氏。 蒋氏收完压岁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李梅儿看着手上仅剩的一个红包，欲哭无泪。心里实在是过不去，就跑去隔壁跟蒋山青哭诉。 “山青哥哥，你说大人们怎么这么过分，我们小孩子本来就没什么钱，她们还要搜刮，小孩子难道就没人权吗！”李梅儿这会儿气愤的紧，说的话也不掩饰了。 蒋山青在一旁听着，心想你倒是学的快，我就说过一次人权，你就记住了。 “在大人们眼里，小孩子本来就是没人权的，什么时候，你能给家里挣大钱了，你在这家里才能稍微有些话语权。”蒋山青老神在在地同李梅儿传授经验。 李梅儿长长叹了口气，十分忧郁地问道：“那娘以后真的会把我的压岁钱还我吗？娘说六岁之后就让我自己管钱。” 蒋山青呵呵笑了笑，慢悠悠地回道：“大人们最大的谎言就是，‘压岁钱我给你存着，等你大了再还给你，我怎么会用你的钱。’ 说这些话的大人们，等你长大以后，你再去问他们要压岁钱，他们就又会说，‘我养你到这么大给你花了多少钱，拿你点压岁钱怎么了？” “反正大人们总是会有一派说辞。”蒋山青拍了拍李梅儿的小脑瓜，“你就没难过了，大不了我把我的压岁钱给你就是了。” 蒋山青难得这般体贴地跟她说话，李梅儿都有些不习惯了，但她还是挺感动的。 知道自己的压岁钱估计是拿不回来了，李梅儿也死心了，吸了吸鼻子对蒋山青说道：“山青哥哥，还是你好，娘和祖母都不问你要压岁钱。” 其实李老娘是问他要过的，说辞也跟李梅儿的差不多，就是帮他攒着，等以后给他娶媳妇儿用。 蒋山青多精明的人啊，直接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了李老娘，乐的李老娘给了他好几块点心，不过等她看到红包里面那几个大钱，估计打死蒋山青的心都有了。 李梅儿因为红包事件着实低落了几日，不过眼看着正月十五就要到了，上元节可是个好节日啊，反正李梅儿很喜欢你这个节，又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玩了，上元灯会，那可是每年必不可少的一个节日。 “娘，上元节咱们一起出去看灯会呗。”李梅儿兴冲冲地同蒋氏说道。 “今年不行，康哥儿还太小了，我得在家里看着他，等明年吧，明年咱在一起去。”蒋氏笑笑安抚闺女。 “那让爹陪我们去呗，还有大舅，大舅和大舅妈今年刚成亲，肯定也想一起去逛逛灯会的。”李梅儿可不想错过出去玩的机会，撒娇道。 蒋氏最终耐不过女儿磨，决定让人去问问自家弟弟。 第一百零六章 上元节 到了上元节，蒋氏终于同意了李梅儿晚上去看灯，小丫头兴奋的一整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红光满面。更是把新年的新衣裳拿出来穿，准备晚上上街好好显摆一下。 李老娘看不得李梅儿这嘚瑟样，没好气地训道：“一天天地就知道去外头瞎玩，整天个憨吃憨玩的，没个姑娘家的样儿，隔壁的媛姐比你也大不了多少，都开始学做针线了，你也不晓得学学人家，我看你大了怎么嫁的出去呦！” 李梅儿才不管李老娘说什么，吐吐舌头，“嫁不出去就一辈子赖着祖母，祖母您难道还看着我饿死不成。” 李老娘看孙女儿这无赖样，头疼的不行，捂着脑门就叫，“我真是倒了八辈儿霉喽，得了个你这么讨债的孙女儿。” 李彦看祖孙俩斗嘴，很是无奈，只能劝慰着自己老娘，“娘，梅梅儿才多大啊，正是憨吃憨玩的年纪，等再大一些她就懂事了。” “丫头片子要是真能懂事，我老人家就要烧高香喽！”李老娘双手拜佛，阿弥陀佛了几声。 傍晚太阳刚落，李梅儿就拉着蒋山青从街外头跑回来了，她的小脸跑的红扑扑的，进门便跟蒋氏问道，“娘，外头都开始挂花灯啦！大舅她们什么时候来呀？” 蒋氏笑呵呵的给闺女擦脸上的汗，笑道，“别急，裘嫂子已经在煮汤圆了，吃了汤圆，你大舅他们应该就能到了。” 李梅儿笑得眉眼弯弯，“我喜欢吃猪油芝麻馅儿的汤圆。” 他们这地方汤圆很是有名，最有名的就是猪油芝麻馅儿的，晶莹的糯米裹着香甜的猪油芝麻，咬上一口，油香四溢，糯而不黏，鲜爽可口，令人称绝。 “喜欢吃也不能多吃，糯米难克化，芝麻馅儿也甜，小心坏了牙。”蒋氏摸着李梅儿圆胖的小脸，笑着提醒道。 蒋氏领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去了李老娘那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汤圆。 热腾腾的汤圆香扑鼻而来，林婆子带着船儿端上了刚刚煮好的汤圆。这是主家吃的先盛上来，另外林婆子带着裘嫂子、船儿、书香三个在厨下吃，除了吃的地方不一样，东西其实都一样的。 今儿是大节下，李家上下都一起过节，下人们也一起吃顿好的。 虽说这儿最有名的是猪油汤圆，可因着个人口味不同，裘嫂子也准备了许多其它馅儿的，有纯肉的、糖桂花、花生碎、五仁、榛果、莲香、红豆沙……反正只要是能包进汤圆里的，都能吃到。 李梅儿最喜欢吃糯米做成的点心，足吃了两小碗才算过瘾，一碗猪油芝麻馅儿的，一碗纯肉的。 李老娘看自家丫头这般能吃，还忍不住吐槽，“你可少吃些吧，丫头家家的，谁有你这般大肚皮，就你这吃法，还不把家里吃穷了！” “祖母，我这是为你省钱呢，我要是在家里吃饱了，一会儿出去逛灯会，就能少买些吃食，这要是没吃饱，那可不得多花钱。”李梅儿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李老娘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便立即转了话锋问道：“丫头，吃饱了没？要不再吃一碗？” 李梅儿咯咯笑了，促狭道：“不吃了！不吃了！我还得留着些肚子去外头吃零嘴呢。” 李老娘一听就急了，骂道：“不存财的死丫头，就知道乱花钱，不许在外头瞎买东西吃，想吃什么回来让你裘嫂子给你做！” 一家人就听着李老娘和李梅儿你来我往地打嘴仗，气氛一时十分热闹。 待用过饭，众人便开始准备起来，蒋氏怕今儿过节人多，便让船儿和书香跟着一起去，帮忙看着李梅儿和蒋山青，毕竟两个孩子都小，丢了或是出事故啥的，可不是小事。 众人刚准备好，蒋言之和周菡萏便来了。两人是驾着马车来的，这辆马车还是周菡萏的陪嫁，周家二老心疼女儿，便陪嫁了这辆马车，给小夫妻平日里出门代步用。 李梅儿和蒋山青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蒋氏则是在车旁与蒋言之叮嘱，“今儿节下人多，你们小心着些，稍微逛一下就回来，别玩太晚了。” “姐你放心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带梅梅儿她们出去了，不会有事的。”蒋言之笑着应道。 “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梅梅儿和山青的。”周菡萏也在一旁附和道。 蒋氏点点头，看着几人上车离开。 马车车厢内，只坐了周菡萏、李梅儿和蒋山青三人，蒋言之和李彦都坐在前头驾车，书香、船儿和茯苓则是坐在车后跟车，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但比之牛车还是要快一些，大约一刻钟，便到了镇中央的集市。 上元节是极热闹的节日，便是章水镇这样的小地方也办的似模似样，而且，这一夜是不宵禁的，由得人们玩乐。 街上除了各式的花灯摊子，便是树上也挂上了花灯垂下来，照亮夜色，还有卖汤圆的，猜灯谜的，杂耍什么的，再加上早早换了鲜亮衣裳来逛灯会的男女老少，热闹至极。 李梅儿下了马车，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撒开丫子就想往前头跑，还是周菡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梅梅儿，人多，可别乱跑。” 李彦知道自家闺女性子，也连忙跳下马车，过来牵了她。 “梅梅儿，拉着爹的手，可不能乱跑，这会儿人多，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拐子呢。”李彦吓唬自家闺女。 李梅儿这才安分了一些，拉着她爹的手往前走。 蒋言之则是看向了后面下车的蒋山青，笑着说道：“山青，你牵着义父的手吧。” 蒋山青却是摇摇头，“义父，您跟义母一起吧，我跟着书香哥就行了。” 蒋言之便也没强求，转身牵起了自家媳妇儿。 周菡萏的脸蛋红红的，任由蒋言之牵着往前走，心中有些感激蒋山青，她今日出来特意只带了茯苓一个丫鬟，就是想跟夫君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第一百零七章 逛灯会 这会儿正是逛花灯会人最多的时候，人挨人，人挤人的，一眼望去全是人脑袋，并看不到什么风景。 李梅儿身量又小，挤在人群之中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便对身旁的李彦说道：“爹爹，我想骑马马。” 李彦也猜到闺女是看不到花灯急的，便一把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李彦身量不矮，在寻常人中也算是高个子，李梅儿一到他的脖子上，视野瞬间就开阔了，抱着自家爹爹的脑袋就咯咯笑道：“爹爹，去那边，那里有一个好漂亮的大花灯！” “梅梅儿坐稳了，爹这就出发了。”李彦也朗声笑着，扶着李梅儿的腿，快步往她指的方向去。 蒋山青看着前面那对欢脱的父女，神情中隐隐有些羡慕，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老爸也是这样让自己坐在他的肩膀上玩，虽是久远的记忆，但如今想起来，依旧是那样温馨。 “表少爷，要不小的也背你吧。”一旁的书香似乎看出了蒋山青脸上的艳羡，笑着问道。蒋山青立马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一本正经地拒绝，“不用，我这样就挺好的。” 他都多大了，还骑在别人脖子上，羞耻不羞耻啊！他可不是某个大龄萝莉。 蒋言之和周菡萏走在最后头，小夫妻新婚之后第一次出来逛街，蒋言之很是体贴地对她说道：“咱们难得出来一趟，你瞧中什么跟我说，我买给你。” 周菡萏微羞，“逛逛就行了，我也没什么想买的。” 周菡萏虽说性子大方，但也不好主动跟蒋言之要什么。送礼物，肯定要男人亲自挑才浪漫啊。 这花灯会除了逛街看花灯，最主要的自然是猜灯谜，那些卖花灯的摊位都会摆出一两个花灯，专门给游客们当做猜灯谜的彩头。 李彦和蒋言之都是读书人，蒋言之又是举人老爷，这小小的灯谜自然难不倒他们，这一圈逛下来，各人手上都多了几盏花灯。 船儿和书香手里更是拿了许多盏，都是两人赢来的。连平日里一向低调的蒋山青也忍不住猜了几个灯谜，得了两盏花灯，正一边一个拎在自己手里。 李梅儿更是左手一盏兔子灯，右手一串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 除了不要钱的花灯，蒋言之还给周菡萏买了根银簪子，虽不是十分贵重，但也心意满满，还十分体贴地说道：“这里也没什么太贵重的首饰卖，等以后我去金铺给你打根金的。” 周菡萏满心甜蜜，轻笑说道：“我不喜欢金的，这银簪子就很好。” 她这样的出身，好首饰也有不少，不说金的，就是宝石的头面也有几套，可在她心中都比不上丈夫送的这根银簪，纵有千金万金，比不上情深意重。 李彦也很是贴心地给蒋氏挑了一对耳坠子，还给李老娘买了匹衣服料子，周菡萏瞧着给公婆买了些东西，也给家中的小叔子买了块好墨。 蒋佑之年前就从县学回家过年，只是因为他上次回家闯的祸事，蒋言之只让他待在家里念书，并不放他出来瞎逛，除了前些日子出门拜年，他就没出过家门。 本来今天他也是想一起来的，可蒋言之怕他又带着李梅儿闯祸，便没同意他出来，可是把他怄的不行。 今儿出来收获最大的应该就是李梅儿了，她不仅得了许多好看的花灯，还拿了一堆蒋言之和周菡萏给她买的好吃的。 众人逛了一个多时辰，就打道回府了，毕竟蒋氏还在家中等着两个孩子，不如让她等着急了。 蒋言之把李彦和两个孩子安全送回了李家，这才同妻子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起坐在马车前头说话。 “梅梅儿和山青都是好孩子，我见了这么多孩子，就属她们两个最是灵秀。”周菡萏是极喜欢孩子的，虽知道蒋山青是蒋言之心仪之人的儿子，但光看蒋山青这个人，也很难让人不喜欢。 “是啊，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过我更喜欢女孩儿，男孩子太淘气了，咱们就生个像梅梅儿这样贴心的小棉袄。”这会儿没人，蒋言之说话便大胆了一些。 周菡萏面颊顿时绯红，但心中却有些黯然，她同蒋言之成婚已是四个多月，肚子却依然没有动静，这让她多少有些着急。 蒋言之似是看出了她的忧虑，笑着宽慰道：“你别太着急，我姐怀上梅梅儿也是成婚半年之后的事了，咱们这才多久啊。” 周菡萏被他说的脸更红了，捶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我才不着急呢。” “好，不急不急，是我着急行了吧。”蒋言之无辜地笑了笑，难得没了平日里的稳重模样。 周菡萏心下甜蜜，更想替丈夫赶紧生下个一儿半女了，她很想知道自己和丈夫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不管男女，只要像丈夫，那定是个顶漂亮的孩子。 李梅儿这边回了家，便又是遭李老娘一阵唠叨。 “咋的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这花灯不能吃不能喝的，买个一盏应应景就是了，买这许多做什么，浪费钱！”李老娘看她们各人手上都提着许多盏花灯，便脸黑黑地说道。 “祖母，这都是猜灯谜赢来的，没花钱。”李梅儿赶紧开口，生怕李老娘一骂就没个停了。 李老娘一听都是白得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又见船儿和书香拎着大包小包，又问道：“那些是啥，是不是你们买的东西？” “是爹爹买给祖母您的礼物，还有大舅给我和山青哥哥买的零嘴点心和康哥儿的玩具。”李梅儿又是叭叭地回了。 “不是说了不要给我买东西了吗，我又不缺什么，就知道乱花钱。”李老娘嘴上这么说着，却已是让林婆子把东西拿给她看。 一看是一块酱色的丝绵料子，李老娘面上还是露出一抹笑意，啧啧道：“这料子不错，摸着挺软和，多少钱一匹啊？” 第一百零八章 像了谁 “娘，这大过节的，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开心。”李彦笑着回道，言外之意就是，价钱什么的，都不重要啦。 “你别跟我说别的，就说这料子多少钱，要是贵的话，你赶紧给我去退了，我又不是没衣裳穿，箱子里一堆簇新的料子哩。”李老娘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就想知道儿子花了多少钱。 “祖母，不贵，才一百个大钱，咱们去买的时候，摊子上就只剩这一匹料子了，摊主想早点卖完回家，就折价卖给我们了。”李梅儿抢在李彦前头说道，说完还冲着老爹眨眨眼。 李彦心领神会，立马也点头道：“对，就是一百大钱。” 李老娘一听这么一匹好料子才一百大钱，立即便有些惋惜地感叹道：“这么便宜啊，这要是有多几匹就好了，存着以后做衣裳。” “祖母，要不是只剩下这一匹，咱们还捡不到这便宜呢，您老可别不知足了。”李梅儿立即打消李老娘想占便宜的念头。 “我就是说说，这一次捡着便宜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乱花钱买东西了。”李老娘又板起了脸，叮嘱着儿孙。 李彦自是连连应了。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李老娘便打发李彦回房休息去了。 李彦回了房，蒋氏正哄睡了康哥儿，见丈夫女儿回来，便去了外头小厅说话。 “娘，爹爹给您买了银耳坠，可好看了，您快戴上试试。”李梅儿拿着李彦买的耳坠子给她娘献宝。 蒋氏唇角含笑，先是摸了摸女儿的手脸，确认并不凉，才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我又不缺首饰，买这个做什么。”嘴上虽是这样说，可面上神情却是极高兴的。 “我看到这耳坠子就觉得你戴着一定好看，便买了，说起来我也许久没给你买礼物了。”李彦虽和蒋氏成亲多年，但两人依旧是像刚成婚那会儿蜜里调油，就是当着女儿的面，也不忘秀恩爱。 蒋氏的脸却是红了，瞪了丈夫一眼，“女儿还在呢，怎的什么话都说。” “爹爹说的对啊，娘您戴上一定好看。”李梅儿也是嘻嘻笑着，乐得看她娘羞窘的模样。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下碗面。”不好意思的蒋氏决定结束这个话题，遂问到闺女。 “不饿，我在花灯会上吃了好多零嘴呢，现在肚子还撑着呢。”李梅儿摸摸小肚子，一脸餍足地说道。 “不是让你少给她买零嘴吗，吃多了那些甜的坏牙。”蒋氏又是怪自家丈夫。 李彦十分无辜，笑着说道：“这不是言之和弟妹买给她的吗，我拦着也没用。” “行了，不饿就赶紧洗漱了去睡觉，你看山青早就回去睡了。”蒋氏又拍了女儿的小屁股一下，说道。 蒋山青刚刚只过来请了个安，就回房睡觉去了。 李梅儿也是真的有些困了，自己洗漱之后，就回房睡觉去了。 待只剩下夫妻二人，李彦就拿了耳坠子亲手帮蒋氏戴上。 蒋氏在靶镜里照了照，果然十分好看，耳坠子是石榴花的形状，下面坠着个小小的石榴，不仅样式好看，寓意也好。 蒋氏心里高兴，嘴上却依旧埋怨道：“下次可不能乱花钱了，我不缺首饰，留着钱给你以后科举用。” 李彦自是点头应了，但以后该买还是照样得买。 “对了，你可给母亲买了东西？”蒋氏又想起了这茬，转头看向李彦问道。 这要是丈夫只给自己带了东西，那李老娘还不得念叨个不停，“生了儿子有什么用啊，心中只有媳妇儿！”之类的。 “你放心，我一并都买了，给娘的是一匹丝绵料子，娘喜欢的紧。”李彦扶着蒋氏的肩膀，笑着回道。 蒋氏这才松了口气，又是促狭问道：“娘没说你乱花钱？” “自然是说了的，还好咱们闺女机灵，说那料子是折价买来的，娘才没多说什么。”李彦一脸苦笑。 蒋氏失笑，摇头感叹，“咱闺女啊，也不知道像了谁，那张嘴啊，恁的能说。” “我看就是像咱娘，我娘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能说的紧，听说跟别人吵架，从来没输过。”李彦也笑。 蒋氏虽然不喜欢自家闺女像婆婆，可也不得不说，闺女和婆婆还是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的，不愧是亲祖孙。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自去睡了。 上元节过去之后，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进了二月，天气便没那么冷了，李家众人都脱了厚棉衣，换上了夹棉的衣裙。 康哥儿这会儿已是会翻身了，这换了薄衣服，翻起身来更利索了，蒋氏一个人看他，有时候还真有些看顾不过来，想买个丫鬟的心思便更急迫了。 买人不是小事，自然要跟李老娘知会的，毕竟她是家里的当家人，蒋氏略略在她面前提了提，李老娘便不乐意了。 “咱家下人也不少了，你要是缺人使，我让船儿丫头去你那里。” 这买人得多少银子啊，人买回来每月还得给月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李老娘哪里乐意。 蒋氏早就猜到不会这么顺利，也不着急，笑盈盈地与李老娘说道：“娘，如今家里的杂活基本上都是船儿在做的，我看她一天到晚都没个停的时候，若是您让她去了我那儿，那些活计便都要林嬷嬷做了，林嬷嬷毕竟年岁大了，若是太劳累，我怕她身子吃不消。” 林婆子是李老娘的陪嫁丫鬟，年纪比李老娘还大两岁，今年都五十了，她跟着李老娘到了李家，便一辈子没嫁人，面上与李老娘虽是主仆，可实则跟姐妹也差不多。 李老娘自然是关心林婆子的身体的，听蒋氏这般说，便也犹豫了起来。 蒋氏再接再厉，继续说道：“我是打算买个年纪小一些的，八九岁的样子，即能做活，价钱也不贵，好好调教几年，以后就给梅梅儿当陪嫁丫鬟，母亲那边若是不宽裕，这买人的钱我这边出也可以。” 第一百零九章 选人 李老娘虽然抠门，但公私向来分的清楚，这买人是给家里做活，自然不会让媳妇儿出私房，她又考虑了片刻才说道：“行吧，买个小丫鬟使也成，这买人的钱公里出了，不过若是只在你们房里做活，那每月的月钱就得你们自己出了。” 李老娘的意思很明白，这丫鬟你们自己用，就得自己养着。 一个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最多也就几百个钱，这点钱蒋氏还是出的起的，李老娘愿意出买人的钱已是意外之喜了，蒋氏立马应道：“就按娘您说的，我明儿就是找丁牙婆，她手里头的人多，底子也干净，都是正经买来的。” 丁牙婆是镇上有名的人牙子，镇上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基本都是从她那儿买人，虽说她的人稍稍贵一些，但底子干净，用起来放心，不像有些丧良心的人牙子，手里的人都是拐来偷来的，就算是涂便宜买了，以后也是后患无穷。 “行吧，这你自己看着办，既是你要买的人，那就你自己挑。”李老娘倒也痛快，应下了就全全让蒋氏去负责，主要也是因为蒋氏给她老李家生了大孙子，她如今看蒋氏也顺眼多了。 第二日，蒋氏就去找了那丁牙婆，丁牙婆是个四十岁上的妇人，生的一张圆润面孔，对着人便先是三分笑。同她一到来的，还有四个小丫头。 蒋氏请丁牙婆去自己院里坐了，便给她上了茶，张牙婆起身接了，笑道，“可不敢劳烦奶奶。” 丁牙婆虽是干这一行，说来不是很体面，但实惠却是极实惠的，她家里也是有丫环小子服侍。只是说起门第，到底是比不上李家的，李彦虽只是个秀才，但也算是读书人家，外头门口石墩儿上是能刻个书箱的。 李梅儿听说牙婆子上门了，便也拉着蒋山青一起过来看。她从前也买过丫鬟，只是那时她都已经及笄了，母亲给她买了人当做陪嫁用。 丁牙婆见着李梅儿和蒋山青，便又是一顿夸赞，“大奶奶家的孩子可真是生的好，想来我见过的人也不少，倒也鲜少见着比您家两个孩子还要出挑的。” “嬷嬷过誉了，不过是乡下丫头小子罢了。”蒋氏心中欢喜，嘴上却仍是谦虚着。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丁牙婆便唤了那四个小女孩儿过来，给李家挑选。 这四人俱是单薄细瘦，粗布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脸面手脚还算干净，头发也梳的整齐，除了有一个眉眼看着不错的，其他的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寻常长相。 李梅儿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那个粗眉大眼的丫鬟，她生的最是矮小，表情却不怯懦，有一股子傻大姐的气质。 “娘，我想要她。”李梅儿想都没想，就直接指了她，对着蒋氏说道。 蒋氏本还想每个女孩儿都仔细问问呢，没想到女儿已经看好了人。 “梅梅儿，别着急，等娘再仔细问问，咱们再做决定不迟。”蒋氏只当李梅儿是小孩子心性，看中哪个就是哪个，便轻声与她哄道。 “娘，我就喜欢她吗！”李梅儿开始撒娇，摇晃着蒋氏的手臂不依不饶。 蒋氏被她闹的无法，只能看向那个女孩儿问道：“你今年几岁了？会做哪些活计？” 那女孩儿也不发怵，看向蒋氏直接回道：“我今年八岁了，在家里做饭、打扫、喂鸡、喂猪、带弟弟都是我做。” 蒋氏听她的谈吐言语，还算是满意，便继续问道：“可有学过针线女红？” 那女孩儿摇摇头，“没学过，就会简单的缝补衣裳。” 蒋氏也没再问什么，只是让那女孩儿伸出手，仔细查看了一番，才点了点头。 “丁嬷嬷，就她吧。”蒋氏已是做了决定，看向丁牙婆说道。 丁牙婆没想到蒋氏这般快就决定了，她看中的这个丫头可不算是这四人中最好的，便又是问了一遍，“大奶奶决定了，其他几人您呢不再问问。” 蒋氏笑着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摇头回道：“不问了，就她吧，我闺女一眼就相中了她，想来她也是同我们家有缘，我看她年岁虽小，性子却也直爽，是个不错的丫头。” “嬷嬷，她叫什么名字？”李梅儿看着丁牙婆，故作好奇地问道。 “三丫，乡下人家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就是随便叫的。”丁牙婆笑着回道。 李梅儿歪头想了想，便又说道：“三丫太普通了，我就知道好几个叫三丫的，不如就叫包子吧，好吃又好记。” “姐儿觉得好自然是好，反正她以后就是姐儿家的人了，姐儿想取什么名儿都可以。”丁牙婆自是笑着应承。 蒋氏听着女儿给丫鬟取的名，有些无奈，“你这一天到晚净想着吃，给丫鬟取个名都是个吃食，叫别人听了笑话。” “就咱们自家人叫叫，谁会笑话啊，我觉得包子挺好的，以后要是再买丫头，就叫馒头，正好凑一对。”李梅儿小脑袋扬着，很为自己取名的本事洋洋得意。 蒋氏又是无语了一阵，心想着她家应该不会买许多丫鬟，不然以后油条豆浆肯定都要出来了。 选定了人，接着就是算钱的事儿了，一个小丫鬟，丁牙婆只要了四两，她道，“这丫头是我刚买来的，也没来得及调教，且大奶奶是头一回做我这儿的生意，就给个四两吧。” 蒋氏笑，“这岂不是叫嫂子亏了。”她是知道丁牙婆这边的行情的，就是小丫鬟一般也要五两银子一个。 丁牙婆也是个爽快人，笑道，“亏是不会亏的，我这双眼睛再不会看错的，您家兴旺在后头呢，我这也是结个善缘儿。大奶奶知道我是个实在人，以后多照顾我生意就是了。” “承嫂子吉言，日后少不了要有麻烦嫂子的地方。”蒋氏诚心道谢，自取了银子来给了丁牙婆。 丁牙婆收了银子，便将那包子的卖身契给了蒋氏，“大奶奶明儿打发人去衙门，把三丫过户到您家名门才好。” 第一百零一十章 族学 交接工作做完，丁牙婆便起身告辞了。蒋氏自然是客气留饭，丁牙婆笑笑婉拒了，蒋氏起身亲自送了她出门。 等蒋氏走了，李梅儿看着留下来的包子，忍不住与她问道：“包子姐姐，你家里为什么把你卖了啊？” 包子听到李梅儿的称呼，连忙摆手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叫，包子受不起，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得了。” 说完才回了李梅儿的问话，“我父亲得了重病，家里为了给他看病把能卖的都卖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把我也卖了。” 李梅儿看着她有些伤心的表情，踮起脚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包子姐姐，你别难过，你爹肯定会没事儿的，以后你在我家，我会对你好的。” 包子不晓得李梅儿为何会对她这般亲近，只是觉得大姑娘可真是个大好人。对她这么个刚买的丫鬟都这样关心。 一旁的蒋山青一直没说话，只是狐疑地看着李梅儿，又看了看包子，也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李梅儿又同包子聊了几句，蒋氏就送完丁婆子回来了。她看了眼站在屋中的包子，对她说道：“我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去见见我家老太太。” 包子自是应了，等她收拾完换好衣服，蒋氏便领着她去了李老娘那里。 李梅儿和蒋山青自然也跟着，她可是到哪儿都爱凑热闹的性子。 蒋氏领着包子给李老娘行了礼。 李老娘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还算是挺满意，便很有老太太派头地吩咐道：“以后你就好好在大奶奶和大姐儿身边伺候。” 包子自是恭敬应了。 李老娘又想到什么，便看向蒋氏问道：“这丫头的名字取了吗？” “祖母，取好了，就是我取的，叫包子。”李梅儿立马开口说道。 李老娘一听这名字就皱了眉头，“这取的什么名字，叫别人以为咱家多爱吃呢，换一个。” 李梅儿才不换呢，她就喜欢这个名字，反驳道：“祖母，这是我的丫鬟，自然是由我取名字，你要是想改名儿，您给船儿姐姐该呗。” 李老娘被她气的不行，又要骂人，蒋氏连忙圆场，岔开话题，“娘，这丁婆子人着实不错，这包子只要了咱们四两银子，足足便宜了一两呢。” 李老娘一听竟然便宜了这么多，立刻眉开眼笑，满意地说道：“丁婆子是个实诚人，以后咱家买人就都在她那儿了。” 蒋氏连连应是，又是把多的那一两银子还给了李老娘，才没让她再继续纠结名字的事情。 蒋氏买了丫鬟，日子自是轻省了许多，每日里除了给康哥儿喂奶，再不用时刻盯着他了，也有了空闲料理家中其他琐事。 李梅儿同包子十分亲***日里有了好东西也会给她留一份，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模样。 蒋山青找着机会，便与她问道：“这包子前世也是你的丫鬟？” 李梅儿也没隐瞒，点头应道：“是啊，她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吧，我得病的那段日子，也是她一直在我身边伺候，人品性情那都是没的说。” “我看那丫头不怎么聪明啊，以后你用起来估计不会很顺手。”蒋山青提醒了她一句。 “要那么聪明做什么，太聪明的丫鬟容易有异心，我也管不住，包子这样的就很好，起码忠心的很。”李梅儿无所谓地说道。 蒋山青想想也是，李梅儿这丫头自己也不是太聪明，要是找个聪明的丫头，她还真不一定压得住。 进了三月之后，日子真正暖和起来，蒋言之便想将蒋山青读书的事情提上日程，为了此事，他还专门过来李家同蒋氏商量。 “山青今年才五岁，现在去学堂，会不会太早了些。”蒋氏同蒋山青相处这些日子，对他已是有了感情，还是十分关心他的。 “五岁也不小了，山青从三岁就开始读书识字了，再加上他从小性子沉稳，现在去学堂也完全跟得上。”蒋言之觉得宜早不宜迟，便这般说道。 蒋氏想了想，便也没再反对，又是问道：“那你可想好让山青去哪个学堂念书？” 章水镇只是个小地方，学堂并不多，大多只是给孩子开个蒙，若是去这种学堂，还不如让蒋言之这个举人亲自教呢。 “我想着，不知山青能否进李家的族学。”蒋言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这也是他斟酌再三之后做下的决定，李家在章水镇也算是大族，族中也出了几个举人，虽说还未出过进士，但在章水镇，已算是十分了不得了。 蒋氏想了想，这事儿还得托到李老娘头上，她与族长太太交情不错，上次董琦想进族学，就是她去求的族长太太，这次若是山青也想进族学，还是得她去族长太太那里跑一趟。 “我去问问我婆婆吧，看她能不能帮这个忙。”蒋氏想着婆婆最近对她的态度还不错，便想着去她那里求一求。“ 蒋言之想着还要叫姐姐为自己的事情求人，便有些愧疚，语气十分惭愧地说道：“辛苦姐姐了，若是不行也不必强求，我抽出空亲自教导他也行。” “自家姐弟，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若是婆婆不愿意去族长太太那里，我亲自去求一求便是。”蒋氏不想蒋言之太有负担，宽着他的心说道。 说完蒋山青的事情，蒋言之又是想起了一事，便与蒋氏问道：“姐姐，我记得你上次卖的冰酪不错，可有想过自己开店做个生意？” “这话怎么说？”蒋氏被他问的心中一动，想到女儿也曾跟自己提过做生意的事儿，只是她本钱不太够，还有些犹豫不绝。 “是这样的，菡萏嫁过来的时候不是陪嫁了几个铺子吗，这几个铺子原先都是租给别人做生意的，如今菡萏在家中闲着无事，便想将铺子收回来，自己做个生意，我想着姐姐原先做过冰酪生意，应该对做生意也有些想法，便想着过来与你问问，要不要给你留一个铺子。”蒋言之与她解释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开铺子 蒋氏本来还在犹豫，如今听蒋言之这般说，也有些心动了，但她没有立即做决定，而是接着问道：“弟妹想做什么生意？” “你也知菡萏家里原先是做布匹生意的，她在这方面也最是精通，便想着开一家布庄，一家绣坊。”蒋言之说了周菡萏的打算。 蒋氏可不像周菡萏，家中一直做生意，她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她只尝试着摆过那么一次摊，真要开店，还真怕自己赔了。 “姐姐若是不放心，不如菡萏就用铺子的租金入股，如果你后面实在做不下去了，就让菡萏接手铺子，最起码不让姐姐你赔本就是了。”蒋言之看出了蒋氏的顾虑，笑着说道。 蒋氏哪里好意思占弟妹便宜，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自己做生意，是赔是赚都算我自己的，哪里有让弟妹给我兜底的道理，这租金我也是要付的，那铺子毕竟是弟妹的陪嫁，咱们蒋家可是正派人，没有去占媳妇儿陪嫁便宜的。” 蒋言之见蒋氏坚持，也就没再说不要租金的事儿了，转而道：“那姐姐您再跟姐夫商量一下，这生意，我觉得还是可以做的，姐姐如今有了康哥儿，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更多，还有梅梅儿以后的嫁妆，都要靠姐姐你置办，多攒些银钱在手里是不会错的。” 蒋氏哪里不懂这些道理，她娘家本来底子就薄，当初家里为了供大弟和二弟念书，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她的嫁妆本就不厚，李老娘为着她这份不厚的嫁妆，很是念叨了她一阵子。她自己自然是没什么的，只是为了儿女，她也得狠狠心，为她们挣出一份家业来。 “我的嫁妆银子还有二十五两，再加上我这些年攒的，和去年摆摊挣的，七七八八加起来，大概有五十两，开个店的本钱应该是够的，只是具体要做什么生意，我还要同你姐夫商量一下，过几日你再过来一趟，我给你答复。”蒋氏最终下定了决心，要做生意搏一搏。 蒋言之笑着点点头，“姐姐若是银钱不趁手，尽管跟我开口，我这两年还是攒了些银子的。”他自从考中了举人，手上便宽裕了不少，多少积攒了一些银钱。 “你的银子你自己好好收着，明年又是春闱的日子了，你上一科没有下场，这次总该要下场一试了吧，去帝都山高路远的，这一路上的路费便不少，这去了帝都也都要花销，银钱怎么能少。”蒋氏关心着弟弟的科举，哪里会要他的银子。 “姐姐放心，这科考的钱我都备下了，今年我打算先去州府的书院请教先生，让他们看看我的文章，若是火候可以，我明年便下场一试。”蒋言之对待春闱还是比较谨慎的，毕竟进士和举人不一样，进士十分看中名次，若是只考了个三榜同进士，那还不如个举人呢。 “你心中有数就好，爹娘辛苦了这许多年，对你的希冀都很大，这一次若是你能中得进士，她们二老也算是老怀安慰了。”蒋氏知道自家这些年供两个儿子念书不容易，忍不住感慨道。 “姐姐放心吧，我必不会让你同爹娘失望的。”蒋言之心中也有计较，神情严肃地与蒋氏保证。 两人正说着话呢，李梅儿便小跑着从外头进来，嘴上还喊着，“娘，是大舅来了吗，你怎么没让包子来叫我！” 蒋氏听到女儿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嗔着她道：“你一天到晚一跑出去就没影儿了，我哪知道去哪里寻你，包子还要看康哥儿，可没空去叫你。” 李梅儿也不同她娘多说，直接跑到蒋言之身边，腻歪着说道：“大舅，你可好久都没来了。” “你大舅要念书，哪能成天往咱家跑。”蒋氏不客气地教训。 “可是我想大舅吗。”李梅儿又开始撒娇，她想着再过不久大舅就要去帝都考试，自那之后她就很少再见他，便分外珍惜如今能经常见着他的时光。 “大舅也想梅梅儿啊，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大舅接梅梅儿去外婆家玩好不好？”蒋言之将李梅儿抱起，笑着与她说道。 李梅儿闻言惊喜，“真的吗？大舅你没骗我？”每日待在家里她也无聊的紧，她早就想去外婆家玩了。 “二弟，你可别乱允诺这丫头，她可是会上心的。”蒋氏怕李梅儿当了真，连忙说道。 “姐，你看你都好久没带梅梅儿回家了，爹娘都很惦记她呢，梅梅儿现在也大了，偶尔去外祖母家住几日也没什么。”蒋言之是真的想让李梅儿去家里住的，便这般对蒋氏说道。 蒋氏犹豫了一下，主要还是怕婆婆那里有话说，但看着女儿那般渴望的眼神，她也没把话说死。 “过段日子再说吧，这会儿家里事多，也抽不出空来。” 李梅儿又缠着蒋言之说了会儿话，蒋言之没见着蒋山青，便与李梅儿问道：“山青人呢，没同你一起吗？” “山青哥哥在屋里看书呢，他一向不乐意同我一起玩的。”李梅儿对蒋山青不陪她玩这一点颇有怨言，撅着小嘴说道。 蒋言之也有些无语，觉得蒋山青实在太不像个孩子了，明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喜欢去外头疯玩，哪有像他这样，总躲在屋子里看书的。 “大舅，我帮你去寻他过来。”李梅儿看着蒋言之说道。 “算了，既然他在看书，那咱们就不去打扰他了，反正我过几日还要过来的。”蒋言之笑着说道。 李梅儿一听大舅明天也要过来，立马更高兴了，十分嘴甜地说了明日定要留了好糕点给大舅吃。 蒋言之又与李梅儿说了会儿话，这才离开了。等他走之后，蒋氏便立即拿出自己的银钱，开始算起账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手工皂 李梅儿看自家娘亲算账，很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凑到她身边问道：“娘，你这是打算要开铺子了吗？” 蒋氏看她那鬼精鬼精的模样，有些好笑，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说道：“你又知道了。” 李梅儿嘻嘻笑了笑，看她娘数银子，便又说道：“娘，您要是钱不够，就把上次舅妈给我的那个金项圈拿去卖了吧，那东西我又没机会戴，留着也没用，不如换了银子使。” 蒋氏哪里会动李梅儿的东西，但女儿这般贴心，她心中还是十分感动，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说道：“这金项圈给梅梅儿留着当嫁妆，你首饰也不多，总得留一些压箱底，再说你现在还小，是不需要戴这些首饰，可等你大些，还是要戴的。” 李梅儿想着，嫁妆什么的，可还早的很呢，再说她的嫁妆，她以后自己能挣，这种金项圈，以后说不准她还看不上哩。 不过这话她可不好当着蒋氏的面说，只能继续笑道：“那就等大了再重新置办，这金项圈就当是我入股的银子呗。” “娘这边银子还够，若是真缺银子，就用你这金项圈入股。”蒋氏只当李梅儿说的是孩子话，便哄着她道。 李梅儿看蒋氏这般态度，便也不再多说，转而问道：“那娘您可想好开什么铺子了？” 蒋氏摆弄着手边的银子，微有些苦恼地回道：“这娘倒是真没想好，打算等你爹回来，再同她好好商量商量。” “娘，不如咱们开脂粉铺子吧，我看您用的那些个脂粉都可贵呢，小小一盒胭脂，就要五钱银子。”李梅儿伸出五根手指，十分夸张地说道。 蒋氏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倒也觉得闺女这提议不错，这女人家用的脂粉确实赚钱，可这制脂粉的方子却不易得，那镇上独一家的脂粉铺子脂芳园就有一个胭脂的独家配方，制成的胭脂色泽鲜亮，还经久不掉色，这才有了独一份的生意。 “傻丫头，这脂粉铺子哪有那么好开的，咱们又没配方，也就只能做些自家用的粗陋脂粉，那些个上好的护肤膏，花露，哪样不是有秘方的。”蒋氏笑着女儿的天真，却也依旧耐心地与她解释道。 “这样啊……”李梅儿倒是没想那么多，前世她娘刚开脂粉铺子的时候，她还小并不十分了解情况，只是后来听她娘提起过，脂粉铺子一开始的生意并不好，还是后来大舅找来一个珍珠云母胭脂的配方，那脂粉铺子的生意才慢慢有了起色。 那配方是怎样的来着，李梅儿皱了眉头，绞尽脑汁地想着，她只记得有珍珠粉和云母粉，还有一些干花，但具体多少配量，又是怎么制作，她记不太清了，毕竟她也只是跟着母亲去铺子的时候看过铺子里的嬷嬷做过一次。 “梅梅儿，想什么呢？娘叫你都没反应。”蒋氏叫了李梅儿几声，见她都不答应，便摸了摸她的脸问道。 “没想什么，我就想要是咱们也有一张胭脂配方就好了。”李梅儿笑了笑，敷衍着说道。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吃晚饭了，你去叫山青出来，别总是闷在屋里。”蒋氏嘱咐了李梅儿一句，就把银子都收起来藏好了。 李梅儿正好也想去找蒋山青呢，与他商量一下这脂粉铺子的事情，她知道蒋山青不是一般人，知道的东西不少，或许会知道一些胭脂配方呢。 等李梅儿同他说了这个事之后，他却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 “你觉得我一个大男人，会知道怎么做胭脂？” “你不是很厉害吗，我以为你啥都会呢。”李梅儿听他这话，便有些失望地嘀咕道。 虽然李梅儿这话让蒋山青心中挺得意，可他真不会做胭脂，他一个男人，研究这东西做啥。 “胭脂什么的我确实不会，不过我会制手工皂，比你们现在用的皂角都好的，比如什么羊奶皂和、鲜花皂啊什么的，不管是洗头、洗脸、洗澡都可以。”蒋山青为了体现自己还是知道些东西的，便提到了另一样东西，这手工皂还是从前她妈在家捣鼓，拉了他做免费劳动力，他才知道怎么做的。 “这个也不错诶！”李梅儿一听蒋山青会制皂，眼睛顿时亮了，胭脂水粉这种东西对大部分普通人家来说并不是必需品，那些家境比较贫寒的，更是一辈子都没用过这些，可胰子皂角却是每家每户都需要用的东西，不管是洗脸还是洗衣服，反正就是必需品，这要是在店里面卖，生意一定不错。 “山青哥哥，还是你厉害，我这就跟娘去说，咱们就开专门卖手工皂的铺子，胭脂什么的，以后再说。”李梅儿说完，也顾不上吃饭什么的了，拉着蒋山青就又跑回了蒋氏屋里。 蒋氏听完李梅儿的想法，心中也有些意动，但她还是不放心，觉得蒋山青这小小的人，怎的还会制皂。 “娘您放心就是了，山青哥哥什么时候说过瞎话，他说他会做，那就是一定会做的，您要是不信，我跟山青哥哥先做出些样品来，让您瞧瞧。”李梅儿对蒋山青迷之自信，拍着胸脯说道。 蒋山青看李梅儿替自己打了保票，心下有些无语，但这会儿也不好拆她的台，便也点点头道：“姑姑，您就让我们试一试吧。” 蒋氏知晓蒋山青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随意应承的，便也就点头应道：“那好，你们就去试试，需要哪些材料，你们尽管同我说，我给你们去准备。” 心中有了打算，蒋氏也就不着急先跟丈夫说了，想着先等两个小家伙把手工皂捣鼓出来，若真有她们说的那么好，便就做了这生意。只是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疑虑的，虽说制皂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但蒋山青这才多大的，就算是看的书多，真的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皂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制皂 李梅儿和蒋山青的效率很高，蒋山青直接列了个清单，蒋氏便让包子去按着清单买了材料回来。 蒋山青制皂的方法与这会儿最不同的就是，他制皂用的皂基是自制的氢氧化钠，其实自制氢氧化钠也不难，就是用碳酸钠加过量的石灰乳再加上水充分混合，就能得到氢氧化钠溶液，这可以说是初中的化学知识，只是古人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罢了。 有了氢氧化钠，后面的步骤也就简单了，加热氢氧化钠，等温度到了八九十度，就可以加入热油脂，不停搅拌，等搅拌到浓稠，越来越难搅动，拉起来会变成似麦芽糖黏稠的皂糊，这时候就可以停止搅拌了。 这项工序可是体力活，李梅儿和蒋山青这两个小屁孩儿可做不来，便找了厨房的裘嫂子帮忙，她一直在厨房做活，力气大的很，大约一刻钟就把皂糊搅拌好了。 把搅拌好的皂糊加入羊奶搅拌，最后倒入早就准备好的模具之中，基本的皂糊就做好了。 如果是做鲜花皂，则是加入风干的鲜花即可。也可以添加一些花露增加香味。 接下来就是保温了，蒋山青让蒋氏找了床家中不用的棉被，包裹在皂糊之上，减少温度的流失，这个步骤需要大约一天一夜。 等过去一天一夜，李梅儿看着那一堆已经有了些皂角样子的东西，心焦地问着身旁的蒋山青，“这还没有好吗？” 蒋山青笑了笑，回道：“还要通风干燥大约三四天呢，等这些皂糊完全皂化，就差不多了。” “还要这么久啊……”李梅儿觉得自己都等不及了，这做个手工皂怎的这般麻烦。 “这好东西自然是需要精工细作的，哪能一蹴而就。”蒋氏也陪在他俩身边一起看，笑道。 她这会儿倒是对这手工皂越发有信心了，就这制皂的步骤，就不是一般人能会的。 李梅儿等的煎熬，三天之后，蒋言之便又来了，他听蒋氏说蒋山青和李梅儿捣鼓出了个什么手工皂，也很是好奇，还专门去看了那正在通风的皂糊。 蒋言之一看之后，也十分惊讶，他可比蒋氏有见识多了，看一眼就知晓这已经是成型的香胰子了，可又跟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 “我看这已是做的差不多了吧，我能试一试吗？”蒋言之心痒痒，就想拿着这手工皂试一试。 蒋山青也觉得这手工皂已经差不多风干了，便点头同意，“义父试一试吧，看看效果怎么样。” 蒋氏立刻叫包子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让蒋言之试皂。 蒋言之拿了手工皂，先洗了手，他之前特意在手上沾了点墨汁，却是很快就洗干净了，且洗完之后并没有平日里用皂角的干燥感，而是十分润泽，他又让包子换了盆干净谁，低头洗了个脸，洗完之后，觉得脸颊特别清爽，且没有一点干燥之感，都不需要涂润肤膏了。 “大舅，怎么样？”李梅儿守在一旁，眼巴巴地问道。 “很不错，若是外面有这样的皂卖，我一定会买一块来用。”蒋言之十分中肯地回道。李梅儿听完，就立即拍了手，十分兴奋地喊道：“太好了，这样咱们的铺子就能开起来了。”一旁的蒋氏也十分高兴，心想着有了这手工皂的配方，她这铺子的生意肯定差不了。 有别于其他人的兴奋，蒋山青还是比较淡定的，心中却还是有那么些沾沾自喜，想着，不就是个手工皂吗，古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果然高中老师诚不欺我，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对了，这制皂的成本如何？”蒋言之又是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若是这手工皂成本很高，那恐怕买的人也不会太多。 “不高，就是用了石碱、猪油、草木灰和羊奶，这做一锅也就几十文，一锅大概可以做成二十块左右的手工皂，这样好的皂，一块卖个十文可一点都不贵。” 确实不贵，现在市面上卖的香皂都是用皂荚碾碎，加入不同的香料制成的，因为香料精贵，所以售价不菲，小小一块就要一两银子，一般只有有钱人家才会买来用，寻常的老百姓都是用普通的皂角。 蒋言之也用过市面上卖的那种昂贵香皂，除了有些香味，其实与普通的皂角用起来也差不多，远不如这手工皂用着舒服。 “其实若是还想压缩成本，可以把猪油换成别的更便宜的植物油，还有不加羊奶也是一样，加了羊奶会更润泽一些，长期使用，也可以美白。”蒋山青在一旁补充道。 蒋氏一听这手工皂可以美白，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可是知道美白对一个女人的诱惑力的，只要把这当做卖点，这手工皂绝对供不应求。 蒋言之听完点点头，看向蒋山青的目光却是更加奇异，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山青，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蒋山青知道蒋言之会怀疑，早就想好了说辞，他犹豫了一下，才神情暗淡地说道：“这手工皂我以前看娘做过，据说是前朝留下来的方子，娘也是从……那里知道的。” 蒋言之一听，也了然了，蒋山青的娘在宫里头做过宫女，能知道制皂的法子并不稀奇，他觉得自己触动了蒋山青的伤心事，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安慰道：“山青，你娘给你留了许多东西，想来她也是希望你以后过的好，你也莫要太过伤怀。” 蒋山青依旧装出一付悲伤的模样，沉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大大松了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李梅儿却是在一旁狐疑地看着蒋山青，她成天跟蒋山青待在一起，也没见他多怀念自己的娘亲，每次说起他娘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还伤感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读书不如学手艺？ 蒋山青成功做出了手工皂，蒋氏开店的计划也正式搬上了日程，她先是拿了手工皂同丈夫说了这事儿。 李彦亲自试用了手工皂，也觉得这生意很是做的，便全力支持妻子。 蒋氏知晓开铺子这事儿光相公支持不行，还得李老娘点头同意，虽说她是用自己的私房银子开的铺子，但家中的大小事都是李老娘管着，开铺子这么大的事儿是一定要知会她老人家的。 蒋氏便温言与李彦商量，“这开铺子的事儿，咱们还是要先知会母亲，我这儿还有几块山青做的手工皂，咱们一起拿去孝敬母亲。” 李彦也有这个意思，便与蒋氏一起去了李老娘那儿。 可等她二人到了李老娘那里，就看到自家闺女正坐在小杌子上吃着点心呢，还是观味居新出的鲜花饼，一百大钱一包哩。 蒋氏看到这场景很是惊讶，她同李老娘做了这么多年婆媳，最是了解婆婆的抠门，没想到女儿竟是有这本事，能让婆婆买这么贵的点心给她吃。 李梅儿看爹娘过来，也是很高兴，便放下点心，朝他们跑了过去。 “慢些跑，跟个猴子似的，一刻都不消停。”李老娘在背后，没好气地说道。 李梅儿扑到李彦怀里，回头冲李老娘做了个鬼脸。 “丫头片子，哪里有个姑娘家样儿。”李老娘又是不满地教训了一句，让一旁的林婆子赶紧把点心收起来。 “娘，您又给梅梅儿买点心吃了，您可千万别惯坏了她。”蒋氏向来是个会说话的，暗暗捧了李老娘一句。 李老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哼了一声道：“丫头片子，一天到晚竟是吃吃喝喝，还老说我不疼她，不疼她能给她买这贵的点心吃。” “我知道，祖母最疼我了。”李梅儿适时的卖乖。 李老娘又哼了一声，脸上表情却是熨帖，看向李彦和蒋氏问道：“你们俩一道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蒋氏看了李彦一眼，李彦立马开口道：“是这样的，娘，莺莺前几日捣鼓出一个手工皂来，我们用着都挺好，比外头买的香皂一点不差，就想着送过来给您也试一试。” 李老娘听了这话却又是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等你们送过来，黄花菜儿都凉了，丫头片子早拿给我了，我用着确实不错，比那香皂好使。”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便宜啊，自家做的，就用了些石碱草木灰啥的，最贵的就是那猪油了，下次换成亲家家的豆油，那不就跟白来的一样。 蒋氏这会儿才恍然，难怪李老娘这般大方给闺女买好点心吃，原来是从闺女那儿得了实惠啊，这鬼丫头倒是机灵，都想到她前头去了。 “还是梅梅儿孝顺，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祖母。”李彦摸了摸女儿的头，夸赞了一句。 蒋氏更是趁热打铁地说道：“娘，我打算用我的私房开个铺子，就是卖这个手工皂，您觉得怎么样？” 李老娘一听媳妇儿要开铺子，微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媳妇儿这性子，也是个要强的，原先只有梅梅儿一个，如今又多了个儿子，往后用钱的地方更多，她想多个来钱的营生，也很正常。 “既是用你自己的私房，那我也没啥意见，反正赚了赔了也都是你自己的。”李老娘自然不会有意见，这媳妇儿嫁进了她们李家，那就是李家的人，虽是用自己的私房开了铺子，可赚的钱还不是用在她儿子孙子身上，不管怎样，她们老李家是不会赔的。 蒋氏来之前就猜到李老娘不会有意见，李老娘这人，虽然抠门，但人品着实还是不错的，不会刻薄儿媳，也不会觊觎儿媳的嫁妆。 蒋氏见李老娘今儿心情不错，便想着把蒋山青去族学念书的事情也提一提。 “娘，还有件事儿我想同您商量一下，山青已经五岁了，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我想着能不能让他去咱们族学里念书，也好跟琦哥儿有个伴。” 李老娘一听要让蒋山青去族学念书，那张老脸立刻就拉了下来，不客气地说道：“梅梅她娘，不是我说你，你也知道这读书多费钱，阿彦从小读书，每月光买笔墨纸张的就得五百钱，这还是往节约里算的，咱们族里有族学，阿彦每月的束脩是省了，可过年过节，给族里先生们的节礼可也少不了，这山青不是咱李家族人，若是要到族学读书，每月就要付一两银子的束脩，加上平日里读书的花费，一年二十两都打不住，你给我的钱可就五十两，咱家供他吃穿也就罢了，哪里还有闲钱供他念书。” “娘，山青读书的钱自然不用咱家出，梅梅他大舅那里早就准备好了。”蒋氏怕李老娘误会，连忙解释道。 李老娘却依旧是不赞同，用教训的语气说道：“她大舅自己都要考春闱，哪里来的那么多闲钱，按我说的，等山青再大一些，他大舅出钱让他学门手艺，也不拘学什么，只要能赚钱就行，山青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说不准还能做生意赚大钱哩，这不比读书实惠。” 蒋氏有些无奈，如果蒋山青不是那么聪明，她或许也不会让他走读书科举这条路，可那明明就是一个读书种子，若不让他念书，倒是太可惜了。 “娘，山青他资质上佳，怎么能不读书去学手艺呢，既然言之愿意供他，您就帮他这个忙呗，我看山青将来一定有出息的，说不定比他爹还要出息呢。”李彦也帮着蒋氏劝说李老娘，他可是也很看好蒋山青的，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静下心念书，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听儿子也这般说，李老娘倒是有些动摇了，狐疑着问道：“真有这么好的资质？” “祖母，山青哥哥可是个神童，他今年才五岁呢，已经自学完了论语了，可比琦哥哥还要厉害。”李梅儿也不遗余力地帮蒋山青说话，她可是知道山青哥哥有多喜欢念书的，哪里能像祖母说的那样去学手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掌柜人选 “你懂什么，我琦哥儿最聪明了，怎么可能比不过山青那小子。”李老娘听李梅儿说董琦不如蒋山青，立马不乐意了，板着脸说道。 “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里就非得出上下了，祖母您可不能偏心。”李梅儿撅着嘴，不乐意了，祖母老是偏心表哥。 李老娘才不管呢，反正她外孙子就是最聪明的，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行啦，行啦，想念就念吧，我明儿就去族长太太那里说一声，反正一个也是念，两个也是念，给琦哥儿做个伴也好。”反正花的也不是她老人家的钱。 蒋氏得了李老娘的应允，便也放了心，笑着说道：“我明儿就备好了礼，陪母亲您一起过去。” 李老娘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咱们麻烦族长太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礼自当备的厚一些。” “我晓得的，母亲。”蒋氏自是恭敬应了。 第二日，蒋氏就陪着李老娘去了族长太太那里，族长太太刘氏也是个和气人，听说蒋氏的侄子想来李家族学念书，也没太多为难，问了几句孩子的情况，就应允了，她同李老娘算是同辈，两人差不多时候嫁进的李家，只是刘氏嫁的是嫡支，李老娘嫁的是旁支。 “三弟妹，我知你向来是个宽厚的，你看你家小子，如今个个都念书，您的福气，可还在后头呢。”刘氏端着茶盏，笑着与李老娘客气。 “老姐姐，我哪里有您的福气哦，我听说您孙子那可是极会念书的，族学里的年终考核，他此次都能拿一等，我那外孙琦哥儿没回回来都要跟我念叨一回，说是要好好跟煜哥儿学习呢。”李老娘也是满口奉承着刘氏。 “煜哥儿较琦哥儿大了几岁，学问自然是要好一些，我看琦哥儿也是极有出息的，听说先生经常赞他聪慧呢，两个孩子要好，往后该多在一处玩儿才是。”刘氏面上笑容又盛了几分，自家孙子被夸，她自然是得意的。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家常，看时候差不多，刘氏便想留饭。 李老娘却是笑着说道：“我本不该跟姐姐客气的，只是我那孙儿还小，离不得她娘，咱们这也出来有一会儿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刘氏这才没有多留，亲自将李老娘婆媳送出了家门。 蒋山青进族学的事情敲定后，蒋氏便开始着手替他准备进学的事儿，其实也就是准备些笔墨纸张和课本，四书五经之类的，李家是不缺的，毕竟李彦也读了这么多年书，他又在族学教书，这些经史子集最是多的。 蒋氏还特意给蒋山青做了一身小儒衫，蒋山青如今身高已是比刚来之时窜高了一大截，穿上这小小儒衫，还挺有些样子。 因着蒋山青要去上学，李梅儿还有些舍不得，虽然蒋山青平日里也并不怎么跟她一块儿玩，但她要找他的时候，还是能立马找到，可这一去族学，白日里就基本上见不着他人了。 蒋山青第一天上学，李梅儿去送他，还有那么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从学里回来，就教你认字。”蒋山青十分认真地同李梅儿说道。他可是还记得自己的承诺的。 “我认识的字也不少的……”李梅儿神情恹恹地嘟囔道，她也不是真的文盲，前世的时候还是跟着她爹念过些书的，虽学的不深，但看信读报是没问题的。 “就你那半桶水的学问，跟文盲也差不多。”蒋山青也不是看不起李梅儿，就是在他看来，李梅儿的学问还不如他前世的一个小学生。 “我又不指望当才女……”李梅儿不满，觉得自己的自信心被打击了。 “多学习，多读书对你没坏处，最起码能增长见识，明白事理。”蒋山青觉得自己真是为臭丫头操碎了心，都快赶上她爹了。 “山青，走了，有什么话等下学回来再说。”李彦见两个小家伙还在那里嘀嘀咕咕地磨蹭，出声催促道。 “那我走了。”蒋山青同李梅儿挥挥手，就小跑着跟上了李彦。 李梅儿也同蒋山青挥手道别，蒋氏走到她的身边，笑着问道：“就这么舍不得你山青哥哥？他不就是去个大半日吗。” “我才没有舍不得他，是他舍不得我呢。”李梅儿嘴硬。 蒋氏笑笑没有戳穿女儿，领着她回家去了。 蒋山青去了族学，蒋氏的铺子也差不多装修好了，定了三月二十的吉日开张。 蒋言之又过来了一趟，与蒋氏商量铺子开张的事。 “姐，你这铺子就要开张了，掌柜的人选可是选好了？”蒋言之担心蒋氏第一次开铺子，想的不周全，便帮着问道。 蒋氏闻言便苦恼地叹了一声，“我这两天也一直在想着这事儿呢，我这开的是香皂铺子，等着生意打开了，以后还会卖些脂粉，这来光顾的大多是女客，我便想寻个稳重点的媳妇儿或是婆子做掌柜，可你也知道，这会儿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做活的少，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寻这人选。” “姐姐这样说，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蒋言之似乎心中早有成算，笑着说道，“您看三叔家的二堂嫂怎么样？” “二堂嫂，王氏吗……”蒋氏念叨了一句，又思忖了片刻，她十几岁就同爹娘离开了梅龙村，与这个三叔家的二堂嫂并不十分熟悉，对她的人品品性也不太了解。 这掌柜可是铺子里最重要的人，别的可以差一些，但人品必须要好，不然中饱私囊，欺上瞒下，那主家可是没地方说理去。 “二堂嫂的人品怎样？”蒋氏十分慎重地问道。 “二堂嫂是个爽利人，二堂哥人也老实，去年我成亲的时候，她们夫妻俩帮忙最多，也是那个时候，他们跟我提了一嘴，想到县城里找活干。”蒋言之对老家亲戚众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中肯地评价。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乡下来人 蒋言之缓缓呷了口茶，继续说道：“姐姐你也知道，乡下老家一直都是大房当家，三房虽也有自己的田地，但都不是上好的水田，一年到头供一家的吃喝嚼用足够，可要富余却也是没多少的，依依堂妹定的又是镇上的人家，三婶心疼闺女的，给她置办的嫁妆不少，家里头一下子便掏空了不少，二堂嫂也是有儿女的人，自想她们以后日子过的更好，便想着到镇上来碰碰运气。我本打算把她们安排到菡萏的铺子里的，可既然姐姐这边缺人，那还是来姐姐这里好一些，毕竟总归是自家亲戚，用着也放心些。” 蒋氏向来是相信蒋言之的眼光的，既然是他看好的人，蒋氏自是也没意见，只是还有些顾虑，“那就让二堂嫂过来试试吧，只是她从前也没做过生意，不知道做不做得来。” “这容易，让菡萏派个有经验的掌柜过来，稍稍带二堂嫂几日，二堂嫂也不是个笨的，跟着学几日应该就会了。”蒋言之早就想好了主意，笑着说道。 “这也是。”蒋氏笑着附和，又是说道，“若是二堂哥不嫌弃，也可一起来铺子里做活，我还需寻几个可靠的长工做香皂，这香皂的配方可是机密，我也要找个可靠的人替我看着。” “行，我明日亲自回村一趟，同二堂哥二堂嫂商量一下。”蒋言之点头说道。 蒋氏本以为老家的人过两日才会过来，没想到隔天，蒋言之就带着二堂哥一家来了。 二堂哥原名蒋旭，在他们这辈的男丁里行二，比之蒋言之大了五岁，今年二十六了。他妻子王氏比他还大了两岁，今年二十八，他们夫妻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着一儿一女，八岁的蒋荷花和三岁的蒋庆。 蒋氏虽然惊讶他们来的这么快，但还是热情接待了。蒋老二一家子先去给李老娘请了安，还带了乡下的土鸡和土鸡蛋做见面礼。 李老娘看在东西的份上，倒也没嫌弃他们拖家带口地上门拜访。 蒋氏把几人请到自己的院子招待，因着大人们有事情要商量，蒋氏便让李梅儿带两个孩子自去院子里玩。 李梅儿同蒋荷花和蒋庆在乡下就认识的，三人还一起抓过麻雀和螃蟹，自然是不生疏的，这会儿李梅儿成了主人，自然带着表姐表弟参观家里。 “梅儿妹妹，你家可真好。”蒋荷花在李家院子里到处看着，十分艳羡地说道。她在老家住的房子虽然也很大，但远没有李家这般讲究。 “这算什么好啊，荷花姐你是没见过好宅子，那叫一个精致讲究，我家只能算是一般。”李梅儿是去过周家的，自然不会觉得自家好。 “这就很好了，要是我也能在镇上住上这样的房子，那我就知足了。”蒋荷花显然很向往镇上的生活，毕竟像她这种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土妞，觉得镇上便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了。 “会的，表叔表婶不是已经来镇上了吗，等她们挣到了钱，你们很快也能住上大房子了。”李梅儿向来是个会说话的，自然帮着蒋荷花憧憬美好的未来。 “对了，梅儿妹妹，怎么没见着山青弟弟啊。”蒋荷花对长的比女孩子还好看的蒋山青印象很深，这会儿没见着他，便开口问道。 “哦，山青哥哥上学去了，不过族学一会儿就下学了，他应该很快回来了。”李梅儿道。 “山青弟弟才几岁啊，这么小就上学啦，真厉害。”蒋荷花忍不住感叹，在她眼里，读书人都是很厉害的。 “山青哥哥是挺厉害的，等他回来了，我让他陪你们一起玩。”李梅儿很随意地就帮蒋山青做了安排。 李梅儿带着姐弟两个在家里面逛了一圈，蒋山青和董琦就下学回来了。 两人看到蒋家姐弟，也很惊讶。董琦没见过她们，便问李梅儿，“她们是谁啊？”没听说蒋家还有这么小的亲戚啊。 “是我外公那边的亲戚，我表姐蒋荷花，表弟蒋庆。”李梅儿立即同董琦介绍两人。 “原来是表姐和表弟啊，我是梅梅儿的表哥，我叫董琦。”董琦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个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并没有因为蒋荷花和蒋旭是乡下来的而看不起她们，十分热情地自我介绍。 蒋荷花却是有些拘谨，红着脸轻声说道：“阿琦弟弟好。” 蒋庆还小，倒是不认生，骑着李梅儿给他玩的竹马，来到董琦面前，“阿琦哥，咱们一起骑马吧。” 董琦今年都七岁了，早就不玩竹马了，可这会儿他却很赏脸，跟蒋旭一起去一边玩竹马了。 “荷花姐姐，我院子里扎了秋千，咱们一起荡秋千吧。”李梅儿怕蒋荷花无聊，也是热情邀请她一起荡秋千。 “山青哥哥，你帮咱们推吧。”李梅儿看向一脸索然无味的蒋山青，邀请他一起加入集体活动。 蒋山青心中十分不愿帮小丫头推秋千，可看着李梅儿希冀的眼神，还是默默地走过去，开始推秋千。 推秋千这活实在是累人的很，不说李梅儿本身就是个胖丫头，蒋荷花虽然不胖，可她都已经八岁了，体重比李梅儿还要重一些，蒋山青一人推两个，要不是他已经练了快一年功夫，铁定得累的脱了力。 董琦陪着蒋庆玩了一会儿，好像也发现了蒋山青的困境，立马过来一起帮他推秋千。 蒋山青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着臭丫头不会是故意的吧，差点把他累脱力了。 李梅儿余光看到蒋山青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坐在秋千上偷笑，哼哼，谁叫山青哥哥总是嫌她笨的，这两天他教自己功课，可没少骂他，总算是找机会报复回来了。 几人玩了一会儿，董家的下人便过来接了董琦回家。 董琦依依不舍地和小伙伴们道了别。约定下次再一起玩儿。董琦走后，包子也过来喊了几人去吃饭了。几人才一起回了蒋氏屋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张了 蒋氏同蒋旭和王氏商量好去铺子里干活的事，便请她们留下来吃饭，李彦和蒋言之郎舅陪着蒋旭在外间吃酒，蒋氏则是陪着王氏和孩子们在里屋吃饭。 “老家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吗？”蒋氏一边催促王氏吃菜，一边关心地询问。 蒋旭和王氏这回来镇上，便打算在镇上长住了，如今先暂住在蒋家，等找到了合适的房舍，再搬出去。 “家里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一些田地，爹娘看着呢，我们是这样打算的，我和荷花她爹先在这镇上站稳脚跟，等年底的时候，依依妹子也就嫁到镇上来了，到时候我们再把爹娘也接过来，咱们一家便都团聚了。”王氏是个心里头有成算的，家里的事情，早都跟丈夫商量好了。 “那挺好的，上次顺子成亲的时候，我因为怀着康哥儿，都没回去，不知道依依定的是镇上哪户人家？”蒋氏笑着问道。 “就是镇西边张屠户家，她家老婶子和我婆婆以前是邻居，后来婶子嫁去了镇里，两人也没断了联系，两人以前就说好了给两个孩子结娃娃亲，这到了年纪便订下了。”王氏笑着说道，显然也觉得小姑子这桩婚事不错。 “那可真是难得的好姻缘，等依依晒嫁妆的时候，我定是过去添妆。”蒋氏也笑着贺道。 大人们聊天说着家常，小孩子自然也有自己的交际，李梅儿小大人一般地给蒋荷花和蒋旭一人夹了一个肘子。 “这是刘记的酱肘子，可好吃了，你们尝尝。”这酱肘子还是蒋言之买来的，就是晚上给蒋氏用来加菜的。 乡下生活水平一般，鱼虾蟹平日里都能自己抓着吃，可这猪肉就不常能吃到了，更别说是熟食铺子里卖的这种肉食了。 蒋庆年纪虽小，吃相却极豪迈，两只小手抓着肘子，张大嘴啃着，啃得手上脸上都是油。 蒋荷花毕竟年纪大一点，又是女孩子，虽然也馋的不行，但吃起来还是比较斯文的，用筷子夹着肘子慢慢啃着。 “荷花姐，吃肘子就要用手，用筷子哪里吃的爽快，你看我。”李梅儿一边说着，小胖手就抓了一个肘子，啊呜，咬了一大口，一张小胖脸满是满足。 “是啊，姐，吃肘子当然要用手抓着啃啦。”蒋庆也十分赞同李梅儿的话，也是啊呜一口，啃下了一大块肥肉。 一边的蒋山青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吃他的清炒时蔬。 蒋荷花看她们吃的这么香甜，也不矜持了，放下筷子便抓起肘子啃了起来。 “你们俩慢点吃，真的没规矩。”王氏看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训斥了一句。 “嫂子可莫说孩子们，孩子吗，就是要多吃才有福气，荷花和庆哥儿多吃些，不够姨再去厨下添几道菜。”蒋氏立即开口，不停劝着两个孩子吃菜。 “够了够了！这么多菜，哪里吃的完，咱们这过来也没带什么礼，倒是在大姑子这里又吃又喝的。”王氏连忙摆手阻住，语气越发不好意思。 “这话就外道了，咱们都是自家亲戚，请你们吃顿饭还不是小事，再说你们不也带了土鸡过来吗，要不是今儿来不及，我可得杀一只炖汤呢。”蒋氏笑着帮王氏添了碗汤道。 待吃完晚饭，蒋家一家便告辞了，蒋氏和李梅儿一起把她们送到了门口。 “大姑子您快回吧，晚上风大，明儿一早我就和荷花他爹去铺子里。”王氏对着蒋氏挥手说道。 “不着急，你们刚来，合该多歇几日的。”蒋氏笑着客气。 “不歇了，我和荷花他爹都不是歇的住的人，早些去铺子里，也能早些熟悉生意。”王氏当真是十分爽利，又是说了一句，便带着孩子们上牛车离开了。 蒋旭两口子在蒋氏的铺子里熟悉了几日，便到了铺子开张的日子。 一大早，李梅儿就跟着蒋氏一起去了新铺子。 蒋氏一开始是不愿带李梅儿的，怕到时候事情一多顾不上她。可这样大的热闹李梅儿怎么可能不去凑，早早起来就缠着蒋氏，定要一起过去。蒋氏向来拿她没什么办法，便也只能允了。 蒋氏开的这家铺子的地理位置不错，在镇中心大街的街尾，因着铺面不大，原先是租给人家开食肆的，后来因着给了周菡萏做陪嫁，便把铺子收了回来。 蒋氏到了铺子之后，王氏便同着铺子里招的女伙计一起，点燃了爆竹，爆竹声后，铺子也算是正式开张了。铺子的名字叫“润玉香皂铺”，指代她们铺子的手工皂如玉一般润泽，且有护肤、滋润的功效。 开业第一日，自然有大酬宾，不管何种香皂，都是买一送一，蒋氏更是让人印了几百份的单子，让店内的伙计分发给过路的客人。别以为古人就不会做生意，其实古人做生意的门道也不比现代人少。 这会儿市面上卖香皂的铺子虽然不少，但大多价格昂贵，是有钱人的专属，而蒋氏开的这家香皂铺子，里头的香皂俱是十分平价，最便宜的只要十个铜钱一块，就是最贵的也才一两银子，是加了些名贵药材的美白祛斑香皂，据蒋言之说，长期使用是真的可以美白淡斑的。 这般经济实惠的香皂，自然是大受好评，不管想不想买的，听到这么便宜的价格，都会进店里来转一转，而只要是进了店里，看到那么多精致的香皂，又听伙计们介绍了一堆美白祛斑嫩肤的功效，鲜少有不动心的。 而且这香皂又是个消耗品，你自己买了，难道就不给家里的父母、姐妹、公婆带上一块，这一来二去，不就一下子卖出去四五块了。 而且买的越多，铺子里也有小礼品赠送，是一个精美的香皂盒子。这也是蒋山青出的主意，有些人买香皂是为了送礼，配个精致的香皂盒子也体面不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赚了多少钱？ 蒋氏铺子开张第一日，算是来了个开门红，铺子里从早到晚都挤满了客人，等到傍晚歇业的时候，还有许多人舍不得走呢，询问明日还会否有这买一送一的酬宾活动。 “有的，有的，你们尽管来，我们这新店开张，定了三天的优惠活动，你们若是觉得咱店里的东西好，可要跟亲戚朋友多宣传宣传，让她们也来光顾。”王氏对着还舍不得走的客人们，满面笑容地说道。 客人们这才放心地走了。 王氏关了店门，给店内辛苦了一天的伙计学徒们都发了红包。待她们都离开，这才让账房算一算这一日的营业额。 “怎么样，今天赚的多吗？”蒋旭也在铺子后面忙了一日，督促着学徒们做后几日要卖的香皂，这会儿总算闲下来，便凑到妻子身边问道。 “应该不少，存货都快卖完了，等账房算好了账，我就去给大姑子报喜。”王氏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这铺子里赚的多，她可是也有分红的。 “那就好，妹子这铺子生意好，咱们也能早些在这镇上站稳脚跟。”蒋旭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显然也很是高兴。 “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孩子们都在家等着你呢。”王氏看丈夫面带疲色，便催促着他说道。 “不着急，我等你一起，一会儿我送你去李家。”蒋旭十分体贴地说道。 王氏心下熨帖，便也没再说什么，专心看着账房算账。 这账房是周菡萏介绍给蒋氏的，也是多年的老账房了，算账的速度不慢，大约一刻钟，就把今日的账目都算好了。 “掌柜的，今儿咱们铺子的收入是二十一两三钱另三十个铜子，一共卖出了三百四十二块香皂。”账房面上也是带着喜色，同王氏说道。 他也是在许多铺子里当过账房的，这样的日收入，已经算是极其不错的了，这主家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本。 王氏一听这一天就足足赚了二十多两，也是十分咂舌，接过账房递来的账本细细看了，这才拿出一个红包与他说道：“辛苦先生了，这是今日主家吩咐给您的红包，您收好。” 账房欢喜地接了红包，便离开了。 王氏和蒋旭两人将铺子里又收拾了一番，这才关了店门离开。 两人马不停蹄地就往李家赶，等到了李家时，蒋氏正吃了晚饭，在房里看女儿逗儿子玩。 康哥儿这会儿已经满了六个月了，刚刚学会坐，却坐的并不稳当，坐一会儿便会向一边倒去。 李梅儿这会儿有了个新乐趣，就是看弟弟像个不倒翁似的，左摇右倒，有时还会故意捅他一下，看他往旁边倒，然后再把他翻过来，逗他咯咯咯地笑。而且她也很会照顾小孩子，不管弟弟是饿了、困了还是拉了，她只稍稍看一眼就能知道，这倒是让蒋氏很是惊奇，觉得她比自己这个当娘的还要了解小孩子，好像无师自通一般。 李梅儿自然不会告诉她娘，她前世的时候就经常帮着照顾弟弟，她娘有时候忙家中的事顾不过来，都是她陪着弟弟吃饭睡觉。 蒋氏也一直在等着王氏过来报消息，听人到了，便嘱咐包子看好女儿和儿子，自去了前厅见王氏。 蒋氏看到账本的时候也很是惊讶，没想到今天一天的收入竟然有这么多，刨去房租、税务、人工等成本，今儿一天的利润就大约有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们一家子一个月的开支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过她也知道，这也因为是开业第一天，才会有这样高的利润，若是等往后生意平稳了，一天能有五两银子的利润那已是极好的了。 蒋氏十分满意地合上账本，冲着王氏笑道：“今儿辛苦你了，你也累了一日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又从袖中拿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到王氏面前，“这是给你和旭二哥的，你收好。” 王氏却是连连摆手，“大姑子，这可使不得，我们既提前说了，我只拿铺子里的分红，怎好再收这钱。” “你就收着吧，今儿开业第一天，讨个好彩头，这钱也不多，就是给荷花和庆哥儿买果子吃。”蒋氏直接将红包塞到王氏手里，笑着说道。 “那我就替两个孩子谢谢大姑子了。”王氏这才极不还意思地收下了。 等送走了王氏，蒋氏便又回了房里。李梅儿早等不及了，见母亲回来，便丢下弟弟跑过来问道：“娘，咱们铺子今儿赚了多少？” 蒋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伸出双手比了比。李梅儿立即瞪大了眼睛，神情夸张地道：“十两银子啊！真厉害，山青哥哥发财了，我得马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说完她也不等蒋氏再说什么，噔噔噔地就往蒋山青的房里跑。 蒋氏对女儿的毛躁性子很是无奈，只能在后面提醒一句，“你慢些跑，小心摔了！” “知道了！”李梅儿远远应了一声，一下就没影儿了。 蒋山青自从去了族学念书，学习功夫的时间就移到了每日的下课后，等练完功夫也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吃完了晚饭他便要做学里留的功课，再预习一下明日要学的东西，时间可以说是安排的十分紧张。 李梅儿跑来的时候，他正专心做功课呢，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有些无奈地放下了书本。 “我不是同你说了吗，我温书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怎么老是说不听。”蒋山青看着已经小跑进了屋的李梅儿，十分不满地开口道。 “我这不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同你说吗，下次保证不会了。”李梅儿嘻嘻笑着，神情有些小无赖。 蒋山青也是向来拿她没法子，斜了她一眼，道：“是为了姑姑铺子的事儿？” “你猜到啦？”李梅儿眨着大眼睛，凑到她面前，又是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你猜猜咱铺子今儿统共赚了多少银钱？”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分红 “至多也就是十几两，再多也不太可能了。”蒋山青老神在在，慢悠悠地回道。 李梅儿又睁大了眼，一脸崇拜地看着蒋山青，“山青哥哥，你太厉害了，你咋猜的这么准的？” 蒋山青嗤之以鼻，觉得李梅儿大惊小怪，这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以章水镇这地方百姓的购买力，蒋氏开的这香皂铺子，一天能有十两银子的净利润，那已是顶天了。 “山青哥哥，你可发财了，娘一早就说了，要给你三成的分红，你算啊，这一天十两，那你就能分到三两，那一月不就是九十两，一年就是一千零八十两，一千两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蒋山青看着李梅儿这付没见过钱的蠢样子，实在是嫌弃的紧，拿起书就在李梅儿脑门上敲了一记，没好气道：“哪就有你说的那般容易了，这做生意，哪有天天都赚的盆满钵满的，你不知道有淡季旺季的吗，而且香皂这东西，又不是天天要用，人家买一块回去，少说也能用上一个月，一月来你店里买上一两回，已是顶天了，这铺子一年的利润，能有五六百两已是极好的了，我这儿能分到一二百两，就知足了。” 李梅儿听了蒋山青的一通分析，原先火热的心也慢慢冷却了下来，从一千两一下子降到一二百两，那差距还是挺大的，不过这一二百两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数目了，她前世的时候，她娘给她置办嫁妆的银子，也不过就是三百两。 “一二百两也不少了，山青哥哥你打算拿这笔钱做什么？”李梅儿又是十分好奇地问道。 “现在还早呢，等拿到分红再说吧。”蒋山青摆摆手道，一付不甚在意的模样，这才刚开了铺子第一天，分红什么的可是要等到年底呢，这么早想这做什么。 李梅儿想想也是，还不知道以后的生意能不能像今儿这么好呢。 “没事儿了吧，没事儿就走吧，我还要看书呢。”蒋山青拿起书，开始赶人了。 李梅儿心中虽有些不高兴，但嘴上却还是关心道：“山青哥哥，晚上看书可要注意眼睛，莫要看的太晚了，这念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你还小，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蒋山青看李梅儿这般老气横秋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睡了，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呢。” 李梅儿当然不介意当蒋山青他娘，不过未免蒋山青说自己占他便宜，她便只是吐了吐舌头，反驳道：“不当你娘，当你姐姐也是可以的。”反正蒋山青一直都没说他前世到底几岁，李梅儿就默认他比自己小喽。 蒋氏的铺子热热闹闹地酬宾了三日，三日之后，来的客人果然慢慢少了，等到一月之后，这每日的营业额便慢慢稳定了下来，多的时候七八两，少的时候也就四五两，果然和蒋山青预料的差不多。 不过即使是这样，蒋氏也十分满足了，最起码这铺子是在赚钱的，她原先的期望只是不亏本就行了。 日子到了四月下旬，这转眼便又要入夏，李老娘的生辰是六月，蒋氏便张罗起给李老娘做寿的事儿。 李老娘今年就四十九岁了，她们这地方的习俗，都是做九不做十，蒋氏今年同李老娘的关系较前几年缓和了许多，对她这寿辰自然就格外的关心。 李老娘倒是对这做寿这事儿不太上心，她主要是怕花钱，毕竟这会儿，请客办酒席基本都收不回本，毕竟各家都不宽裕，过来吃席一般都是拖家带口的，却只送一份礼，能收回本才怪呢。 李彦向来是个孝顺儿子，她娘五十大寿，那一定是要大办的，便同妻子一起劝李老娘。李老娘看儿子媳妇儿都这般有孝心，才勉勉强强地同意办了，只是一再叮嘱，不能太过破费，差不离就行了。 李老娘虽这般说，但蒋氏还是精心准备着的，他便私下里同丈夫商量，“母亲做寿的衣裳，我打算托给弟妹的绣坊去做。按理母亲的衣裳都该我做才是，只是康哥儿还小，我得看顾着他，实在抽不出空。再者，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该是享些清福的时候了。姐姐前几日也给母亲送来了极好的衣料子，都是绸子缎子的，我以前也没做过，倘或做的不好，倒糟践了东西。弟妹绣坊的裁缝手艺是极好的，精精细细的做上一身，到了大寿时母亲穿上，既体面，也是咱们儿女的孝心。” 李彦自然是没有不赞同的，握着妻子的手柔声问道：“还是你有心，你那边银钱可是凑手？若是不够，尽管同我说。” 蒋氏抿唇一笑，很是欢喜丈夫的体贴，摇头道：“哪里就要相公出钱了，你也知道我那铺子近来生意不错，我也赚了些银钱，虽不多，但应付母亲的寿辰是足够了。” “那便好，近来你又要看康哥儿，又要顾铺子里的事儿，着实是辛苦了。”李彦又是心疼地握了握李氏的手，满眼柔情。 “咱们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只要母亲身体康泰，梅梅儿和康哥儿平安健壮，相公事事顺心，我辛苦些怕什么。”蒋氏又是温柔一笑，正与丈夫四目相对，又不禁红了去，螓首微低，露出一段洁白的颈项。 李彦情不自禁地将蒋氏搂在怀中，小夫妻又是好一阵的温存。 过了五月节，便又是蒋山青的生日，李梅儿今次也是早早地备好了生辰礼物，同去年一样，也是自己做的针线，这次比上次进步了做了一个小书包，上头还绣了座青色的小山，小山上还有几片云呢。 蒋山青收到这礼物时还挺复杂的，看着那书包上的小山丘，心想着可真是傻丫头，绣的这样丑，他怎么好意思背出去，还不如啥都不绣呢。 不过看丫头那希冀的小眼神，他还得十分口是心非地夸她做的好，表示自己十分喜欢。 第一百二十章 姑奶奶 进了六月，蒋氏越发忙了起来，有时就会把康哥儿交给李老娘看着，李梅儿想看弟弟，便都会来李老娘这儿。 这天李梅儿正在李老娘这里喝绿豆汤呢，外头船儿便进来说，外头有个管事婆子送来了一车东西。 李梅儿听了这话，觉得很是稀奇，开口问道：“这会儿怎么有人给咱家送东西，难道是给祖母送的寿礼？” 哪家手笔这么大啊，送礼物都是按车送的，她家有认识这么富的人咩？ “来人有说是哪家的吗？”李老娘也觉得奇怪，遂问道。 “说是州府里来的，姓庄的人家。”船儿立即回道。 李老娘一听是姓庄的，脸色就立即变了，沉着脸没有说话。 李梅儿听到船儿说姓庄的人家，便猜到是谁了，也难怪李老娘脸色难看了，她跟那个送礼的人哪，还真是有些不对付呢。 “太太，这人都到门口了，咱们也不能没了礼数，还是先把人请进来吧。”林婆子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虽见李老娘脸色难看，但还是在一旁劝道。 李老娘哼了一声，闷闷说道：“她竟然会派人给我送礼，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梅儿听了这话，便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您骂别人就算了，咋还把自己都骂上了，您是鸡，那我爹、我、康哥儿不就都成了鸡崽子。” 李老娘本就气不顺呢，李梅儿这话一出，她更是气得仰倒，不客气地骂道：“死丫头，胡说八道啥呢，老娘就是打个比方，咋就被你说成一家子都是鸡了，死丫头就是欠揍。” 李梅儿早就被李老娘骂习惯了，一点不怵，依旧是笑嘻嘻地说道：“祖母，您先别忙着揍我，您跟我说说呗，这给您送礼的到底是啥人啊？” 李老娘又是哼了一声，不说话，林婆子那边却已是同船儿吩咐道：“你先让来人去门房里坐着喝茶，说太太现在正忙，一会儿忙完了再见她。” 船儿见李老娘没反对，便应了一声，出去接待客人了。 “理她做什么，按我的意思，就该直接把人赶走。”李老娘依旧黑着一张脸，不悦地说道。 “太太，这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姑太太毕竟是老爷的亲妹妹，如今老爷都去了，咱家也就这么一个正经亲戚，您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跟她来往啊，当年那事儿，姑太太也是身不由己啊。”林婆子在一旁轻声劝道。 李老娘没说话，显然曾经的那件事在她心里没那么容易释怀。 李梅儿一直竖着耳朵在一边听，她是知道自家这位姑祖母的，是已故祖父唯一的妹妹，据说当年曾祖父母十分疼爱这个幺女，使了大力气让她嫁去了州府的富庶人家，更是陪嫁了家中一半的家财，这让当时嫁进李家没多久的李老娘很是不满。 但如果只是这样，李老娘也不至于对这位姑太太有这般大的怨气，其中另外的隐情，李梅儿也不太清楚，她后来有跟父亲问过这事儿，只是父亲对此事也不是十分清楚，好像姑妈是知道的，只是姑妈当时年纪还很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这会儿有机会知道些当年的内幕，李梅儿自是分外留心。 “反正我不乐意见她们家人，让梅儿她娘去吧。”李老娘依旧板着一张脸，闷声说道。 “我去跟我娘说。”李梅儿立马自告奋勇地说道。 说完也不等李老娘反对，就跑了出去。 “死丫头，怎的这般八卦，也不知道随了谁。”李老娘看李梅儿那小身影一下子就不见了，又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一旁的林婆子有些想笑，心想着，这不都是随了您老人家吗。 李梅儿一溜小跑去了厨房找蒋氏，蒋氏这会儿正在跟裘嫂子商量寿宴的菜单呢，见闺女小跑进来，有些无奈地冲她喊道：“慢点，这厨房里东西多，小心摔了。” 李梅儿虽然胖，可动作却十分灵活，三两下，绕过一片障碍物，就到了蒋氏身边。气都没喘匀呢，就开口道：“娘，咱家有亲戚来给祖母送寿礼了，听林嬷嬷说，好像是咱家姑祖母。” 蒋氏愣了一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姑祖母是哪个，一旁的裘嫂子却是先问出了声，“姑祖母，可是老爷的妹妹，咱家的姑太太？” 蒋氏这才恍然，原来是相公的姑妈啊，可这个姑妈，不是听说许多年都没与自家来往了吗，听相公说，好像是年轻的时候与自家婆婆有些龃龉，后来也送过礼过来，想要与自家缓和关系，但都被婆婆给退回去了。 “是姑太太亲自来了吗？”蒋氏问道。 李梅儿摇头，“不是的，好像是派了一个管事嬷嬷过来，祖母不想见，让娘您去接待呢。” 蒋氏点头，她也知道自家婆婆的性子，只要是她不待见的人，保准没好脸色。 蒋氏与裘嫂子交代了几句，便打算去见见这姑太太派来的人。 李梅儿自然跟了上前，想跟着她娘一起去看看情况。 “你跟过来做什么，快回你祖母那儿去。”蒋氏不想让闺女掺和这事儿，转头对她说道。 “祖母这会儿正生着气呢，我去了她保证没好脸色，我还是跟着娘吧。”李梅儿腆着脸说道。 “那你乖乖的，不许乱说话。”蒋氏怕李梅儿在客人面前失礼，立马警告道。 “放心吧，娘，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李梅儿连忙举着小胖手保证。 蒋氏到了门房的时候，那管事嬷嬷已经快喝完一壶茶了，正等的不耐烦呢，就看到蒋氏带着李梅儿进来，便立即起身，行礼道：“这位是大奶奶吧，老奴给您见礼了。” 蒋氏连忙上去虚扶了一起，客气地说道：“嬷嬷不必多礼，不知这位嬷嬷怎么称呼？” “老奴姓陈，是我家太太派来给您家老太太送寿礼的。”陈姓嬷嬷依旧神态恭敬地回道。 蒋氏虽已知道来人是姑太太，但面上仍做不知，又问道：“您家太太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古怪 陈嬷嬷看向蒋氏，微有些诧异，神情尴尬地说道：“您家老太太没同大奶奶您说吗，我家太太是您家的姑太太。” 蒋氏神色不变，笑着道：“母亲只说让我来接待客人，也没说是哪个，原来是姑太太啊，倒是我失礼了，嬷嬷同我去我屋里说话吧。” 陈嬷嬷却是没动，有些为难地开口道：“不知老奴能否先过去拜见老太太，来之前我家太太千万嘱咐了，让我把一封信交给老太太。” 蒋氏闻言也是为难了，她不好替婆婆做主，便找了个借口，“母亲今儿身子有些不适，这会儿在屋里休息呢，不若您先去我那儿，一会儿我再过去帮你问问。” “那就劳烦大奶奶了。”陈嬷嬷稍稍松了口气，又是俯身行了一礼。 “大奶奶，这是我家太太给老太太的寿礼礼单，您先收下。”陈嬷嬷又是拿出一张单子，递到了蒋氏面前。 蒋氏接过来，只微微扫了一眼，便在心中轻讶了一声，这礼可不薄，光是十年的老山参就送了两条，还有上等的燕窝，和其他一些补身子的药材，衣裳料子也不少，俱是上等的丝绸，都是州府的好料子，还有两张红狐皮子，也是极难得的。 蒋氏没想到这姑太太竟这般大手笔，她只知道这姑太太嫁的是州府的富户，如今看来，这还不是小富呢。 蒋氏心中惊讶，面上却也不露，笑着将礼单收了起来，便领着这陈嬷嬷去自己房里吃茶了。 李梅儿也对那姑太太送的寿礼很感兴趣，可惜她娘看的快，她还没看全呢，她娘就把单子收起来了，不过那啥人参燕窝的她是都看到了。 她想着给祖母去报个信，便也没跟蒋氏回房，又溜溜地跑去了李老娘那儿。 李老娘看她又跑回来了，便哼了一声，不客气道：“我看你倒是挺忙的，这来来回回也不知跑了几趟了。” 林婆子见李梅儿跑的一头汗，连忙拿帕子给她擦了脸，又端来一碗绿豆汤，“姐儿快坐着凉快一会儿吧，这会儿天正热呢，小心着了暑气。” 李梅儿一口将绿豆汤灌下，舒服地舒了口气，才语气夸张地说道：“祖母，您不知道，那姑祖母让人送来了许多好东西呢，光老山参就有两支，都是十年的，可比您老珍藏的那支要好多啦。” 向来贪财的李老娘今儿却是一反常态，语气不屑地说道：“眼皮子浅的丫头，两只老山参就把你稀罕成这样啦，真的没见过好东西。” 李梅儿撇撇嘴，小声嘀咕，“说的祖母您好像见过啥好东西似的。” 李老娘眼一瞪，又要发火，李梅儿连忙又说道：“祖母，我听那个送东西来的嬷嬷说，姑祖母亲手写了封信给您呢。” 李老娘闻言，眉头皱了皱，语气不善地说道：“她写信给我做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走动了，这会儿突然来献殷勤，定没什么好事儿。” “祖母，咱们跟姑祖母家到底有啥事儿啊，您跟我说说呗。”李梅儿对这事分外好奇，忍不住问道。 “丫头片子少管这些闲事儿，年纪不大，怎的这般爱打听。”李老娘又是不耐烦地教训了一句。 李梅儿默默哼了一声，心想着不告诉她算了，大不了她去找林嬷嬷问，看林嬷嬷的样子，肯定也是知道内幕的。 李梅儿这边跑来同李老娘通风报信，蒋氏那边，已是请了陈嬷嬷在自己院子里坐着休息，然后就也来了李老娘这儿。 有了李梅儿的提前知会，李老娘已是知道了蒋氏的来意，直接说道：“我不乐意见那婆子，你让她把信直接交给你吧。” 蒋氏也没多言，直接应声去了，顺便把李梅儿也给拎走了。 “陈嬷嬷，我家太太今儿身子着实不适，恐怕是不能见客了，您不若把信交于我，我保证完完整整地交到母亲手上。”蒋氏回转来，便略带歉意地与那陈嬷嬷说道。 陈嬷嬷有些为难，但人家老太太不见客，她也没办法，但想着来之前自家太太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大奶奶，要不这样，您把信拿给老太太看，我家太太在信中有一重要事请托，我得等着老太太的回复，才能回去与太太交代。” 蒋氏想着婆婆不愿意见人，但看看信应该是可以的，便也点头允了。 蒋氏拿着信又去见了李老娘，李老娘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看信，便让媳妇儿读给她听。 这信一读，在场的几人便都惊了。 信中是这样说的，这姑太太有个年芳十六的幺女，一直都是精心养在闺中，却不成想年初的时候染了疾病，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治好，州府的大夫说了这病需要静养，那姑太太便想让自家闺女到娘家舅舅处来养病。 “我就知道她忽然派人过来准没好事儿，这都多少年没走动了，她自攀了州府的高枝儿。就没把娘家放在眼里了，这会儿闺女儿出了事儿，倒是巴巴的又想起娘家来了。”李老娘听完信，气的不行，一只手把桌子拍的碰碰响。 “母亲，我觉得这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蒋氏没像李老娘那般气昏了头，想的便多一些。 “你说说看。”李老娘骂了一通，气稍稍顺了一些，便想听听蒋氏的意见。 “姑妈嫁的是州府的富户，那州府的好大夫肯定比咱们镇上多，表妹既生了病，本就不好再四处走动，自在家里静养就好，怎的还要长途跋涉来咱们镇上，姑妈就不怕表妹舟车劳顿病情加重？这不是奇怪吗？”蒋氏细细地与李老娘分析道。 李老娘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她打的是啥主意，她信上不是说了吗，过两日过来给我祝寿，顺便也会把她闺女带过来，等人到了，不就啥事儿都清楚了。” 蒋氏想想也是，便又说道：“那我提前把房间收拾出来，好招待姑母和表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富亲戚上门 “随便收拾下就得了，反正也不留她们长住。”李老娘很有些不乐意地说道。她这话的意思已是很明显了，就是不准备留庄姑妈和庄表妹长住。 不管那庄表妹是不是真的生了病，反正她老人家可没那么烂好人，才不会留人在家里养病呢。 婆婆做了决定，蒋氏这做媳妇儿的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而且他们家同那庄姑妈家却是没什么交情，留个陌生人在家中长住也实在是别扭。 李梅儿对这个姑祖母和表姑妈却十分好奇，她也不记得上辈子这表姑妈是不是在自家住过，只是她家后来也没再跟姑祖母家有什么交集，反正到她死之前，她是没再见过姑祖母家来人的。 “母亲，那我就去回了那婆子了。”蒋氏起身说道。 “去吧，去吧，赶紧打发人走，见了就烦的慌。”李老娘十分厌烦地摆摆手。 蒋氏这做媳妇的，只能又代替婆婆给那陈嬷嬷回了话。 “嬷嬷放心吧，姑太太在信中交代的事儿我家老太太已经知晓了，姑太太要来贺寿，我们自是欢迎的，您回去回了姑太太便是。”蒋氏也没提庄表妹的事儿，模棱两可地说道。 陈嬷嬷却以为李家是应了，欢天喜地地道了谢，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李老娘寿辰前一日，庄姑妈和庄表妹，便到了。 母女两人是坐着马车来的，那马车还挺奢华，两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乌青的车厢，另好几个仆役，很是气派。 马车到的时候，李梅儿正跟李媛在弄堂里玩呢，那马车宽大，并驶不进来。车夫就把马车停在了弄堂口，有小丫鬟在马车前放了小矮踏，扶着马车里的人下来。 李家这几日因着李老娘过寿，前来拜寿的客人不少，所以李媛便以为这又是李梅儿家的亲戚，小声在她耳边问道：“梅儿，这是你家亲戚吗？好阔气啊，你看那马车，比咱们族长家的可都要好呢。” 族长李端在李家族中可是最显赫的人家了，他家也有辆马车，不过是单匹马拉的，车厢也小许多，最多也就坐两个人，远远比不上眼前这辆。 “应该是的吧……”李梅儿也不确定，但想到前几日庄家来送礼的事儿，便大概能猜到来人是谁了。 她这会儿也看清了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前面的那个跟她祖母差不多的年纪，不过面相比她祖母年轻许多，一身绸缎锦衣，金银满头，一看就是富家太太。 跟在她身后下来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衣裙亦是十分精致奢华，模样虽不是绝美，但身上那股子娇娇怯怯的气质很是惹人怜爱，她脸色苍白，很有些病西施的柔弱，但奇怪的是，这六月大热的天里，女子竟还披着个厚厚的斗篷，把身上都遮了起来，只留出一丝裙摆和一双精致的绣鞋。 看到两人模样，李梅儿便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匆匆跟李媛道了声别，便快步跑回了家中。 “祖母！姑祖母和表姑妈来了！”李梅儿一溜小跑进了李老娘屋里，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嚎什么嚎，我还没聋！”李老娘正在试明儿寿宴要穿的衣裳呢，见孙女儿毛毛躁躁地跑进来，没好气地说道。 李梅儿喘匀了气，也不管李老娘的脸色，立即将自己在门口看到的说了，“祖母您可不知道，那姑祖母和表姑妈可阔了，就是她们坐的那马车，咱们镇上最富的人家都没有，还有她们穿的那衣服，戴的那首饰，啧啧，我的眼睛都要被晃花啦！” “丫头片子就是没见识，没见过市面，看啥都大惊小怪。”李老娘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就对一旁的林婆子说道，“把我那首饰匣子拿来。” 林婆子立即把锁在柜子里的首饰匣子拿了出来。 李老娘把里头的金首饰都挑了出来，一件不剩地都插戴在了头上。 “祖母，您这几样，完全不够看啊。”李梅儿看李老娘头上的金簪子，手上细细的金镯子和光光的金戒指，很是实诚地说道。 “你懂什么！那把金银戴满头的那是暴发户，咱们书香人家，戴个几样点缀就好了，哪像那些个暴发人家，俗气！”李老娘很是自矜地说道，自从儿子考中了秀才，她便一直以书香人家的老太太自诩。 李梅儿的审美倒是也还在线，确实觉得满头戴满金银有些俗气，不过她觉得，若是自家祖母真有那么多金首饰，她肯定也会全戴上的。 李老娘在大穿衣镜前照了好一会儿，又拿了篦子沾桂花油细细泯了碎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到李梅儿，一脸嫌弃地说道：“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儿，又是泥又是土的，这样邋遢，怎么见客人，快去屋里换身新的，就换你娘刚给你做的那身水红的绸袄，你娘也是的，怎的就不给你好好收拾，整天弄的跟个野丫头似的。” “我就那几身好衣裳，都是出门见客穿的，祖母要是觉得我穿的寒酸，多给我几匹好料子做衣裳就是了。”李梅儿才无所谓李老娘嫌不嫌她，趁机会要起东西来。 “你如今身量小，做了衣服也是浪费，有那么几身穿就够了。”李老娘立马改口，再不提李梅儿穿的寒酸。 “哼，那我便不换衣裳了，就这么去见姑祖母和表姑妈，反正咱家也就这家境，我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李梅儿说着就要往外走。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给你，给你还不行吗！我也真是冤孽了，咋有你这么不存财的丫头片子！”李老娘生怕李梅儿这般出去给她丢了面子，又把她拉了回来。 李梅儿这才满意了，小跑着回了房换了衣服，又让蒋氏重新帮她洗了脸梳了头，这才由蒋氏领着出去见了客人。 李老娘这边，林婆子已经请了庄姑妈和庄表妹进屋吃茶，李老娘坐在上手，神情淡淡的，派头端的足足的，抬着下巴看那母女两人，也不说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 哭诉 虽是许多年不见，但庄姑妈依旧十分了解这嫂子的性子，面上带笑，率先开口道：“嫂子，咱们姑嫂许多年不见，您还是跟当初一样，只是这通身的气派，越发不凡了，难怪能养出阿彦这样的秀才相公呢。” 庄姑妈上来就夸李彦，算是挠到了李老娘的痒处，她向来最是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的，面上神情稍稍和缓了些，呷了口茶，终于开口道：“你也不错，这些年不见，倒是越发富贵了。” “我这看着富贵，不过就是一介商贾人家，哪里比得上嫂子您这书香人家清贵。”庄姑妈依旧叭叭地奉承着。 李老娘的面上带了一丝笑，眼尾扫了那庄表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外甥女儿脸色不好啊，怎的在屋里还裹得这般严实，也不怕大热天着了暑气。” “素素她这不是有病在身吗，畏寒的紧，嫂子莫要见外啊。”庄姑妈立马替女儿解释。 “这我就要说说小姑子你了，外甥女儿既然得了病，就该在家中好生静养，你领着她这大老远的到我家里来，不是加重她的病情吗。”李老娘也没想给庄姑妈面子，直接就教训了。 庄姑妈神情尴尬，面上却还是勉强撑着笑，“嫂子，素素这病就得静养，你也知道我那丈夫平日里生意忙，家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多，鲜少有个清净的时候，素素在家里养了许久，这身子也不见好，我才想着带她来嫂子家住上一段时日，咱们章水镇风水好，嫂子家更是文气正盛，最适合素素养病了。” 庄姑妈这满嘴的奉承，李老娘心中也有些熨帖，她向来觉得自家门第与那商贾之家不同，不过她还是不愿意庒素素住到家里，虽说她也算是她们家亲戚，可这么个快要成亲的黄花大闺女住在自家，算是个怎么回事。 “你也别说这些好听的，你若是觉得咱章水镇风水好，你夫家也不是没银钱，在镇上置处宅子就是，只住你闺女一个不是更家清净。”李老娘直接就回绝了庄姑妈。 庄姑妈一听就急了，苦着脸诉苦道：“大嫂子，素素一个姑娘家，又生着病，我怎的舍得让她一个人住，我家中那一摊子事儿，我又不能长陪她身边，若只让丫鬟婆子看着，我又哪里放心的下，只能托给大嫂子您了，您看在我那已故大哥的份上，就帮妹妹我这一回吧。”说着说着，那庄姑妈便拿帕子试起泪来。 李梅儿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庄姑妈哭诉的模样，而她身边的庄表姐，则是一付娇娇怯怯，不知所措的模样。 李老娘被她哭的心烦，听她提到过世的老头子，又想起了当年的事，心中更是有气，便冷下脸说道：“你若是记得你大哥的情分，当年青姐儿生病，需要一百两买一支老山参，你大哥那样上门求你，也不见你帮上一帮。” 李梅儿耳尖地听到这话，总算是知道了自家同这姑祖母家的嫌隙从哪儿来的了，原来是姑母的事儿啊。 “嫂子，您这真是误会我了！”庄姑妈继续嘤嘤哭诉，“那时候我刚嫁进庄家，我婆婆是个极厉害的，盯我盯的紧，别说是一百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我要送回娘家，她都得训斥我一顿，丈夫也向来都是听他娘的，一点也不站在我这边，后来我婆婆去世，我又生了老大老二，这才在家里头站稳脚，我后来也是特意送了东西来给您和大哥赔不是的啊。”只是被李老娘派人给赶了出去，连东西都给一并扔了出来。 庄姑妈为着这事儿也暗恼了一番。 后面她就再没派人去过，加之庄老爷在州府生意越做越大，在许多地方都开了铺子，庄姑妈自觉身份已是与从前不一样了，就越发看不上娘家，加之两家隔得远，这些年也就没再来往，也就是李老爹去世的时候，她回去祭奠过一回。 大哥一走，她跟李老娘这个大嫂向来不合，就越发不走动了。 “如今你大哥去了，以前的事儿我也不想提了，你如今过着这般富贵日子，我们家也不想沾你的光，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就是。”李老娘才不听她这些鬼话，若是她真想帮娘家，总能想到法子把银子偷偷送出来，她不过就是找个借口为自己开脱罢了。 庄姑妈见李老娘就是不松口，越发着急了，连忙拉起女儿，竟是直接给李老娘跪下了。 “嫂子，您就帮帮我家素素吧，我们母女求您了！” 李老娘却是好一付铁石心肠，看着这母女两人跪在地上，却是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任由那庄姑妈哭求。 蒋氏却有些看不下去，这庄姑妈咋的说跪就跪啊，这两日家里时常有客人上门，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她家怎么欺负人呢。她连忙上前去将那庄姑妈扶起来，好声劝道：“姑妈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您这一跪，旁人还以为是我家多为难您呢。” 李梅儿也很是乖巧地去帮忙扶那庄表姑，因她人小，胳膊肘就不小心碰到了庄表姑的肚子，嗯？这熟悉的感觉…… 李梅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庄表姑那藏在斗篷里的肚子上。 庒素素被碰到肚子，面上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地便用手护住了肚子。 李梅儿顿时更怀疑了，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装着天真的模样，对着那庄素素说道：“表姑姑，你身子不好，我扶你去椅子上坐吧。” 庒素素看她一派孩童模样，稍稍松了口气，轻声道了谢，便回到椅子上坐了。 “你也别给我来这套，我可不是那等软和心肠的人，你来吃我的寿宴，我自也把你当客人对待，看在你送的那份厚礼的份上，我已是让媳妇儿收拾了房间，你们住个两日就是，再多那是不可能了。”李老娘说完就端了茶，起身走了。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试探 庄姑妈心里头那个恨哪！心想着这老婆子实在是太翻脸无情，可为了女儿，她还是得继续忍气吞声，想着自家那侄子向来是个好脾气的，等他回来，自己再找机会好好求求他，说不准能有些转机。 蒋氏看婆婆走了，只能留下帮她圆场，与那脸色十分不好看的庄姑妈说道：“姑妈，我看表妹脸色不太好，要不我先陪你们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庄姑妈这会儿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点了点头同意了，扶着女儿跟蒋氏一起离开了李老娘的院子。 蒋氏安顿好庄姑妈母女，便一脸疲惫地回了房间，她本是想着将人送到就离开的，可那庄姑妈硬是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一会儿哭诉自己母女有多不容易，一会儿又暗搓搓地埋怨李老娘的狠心。 蒋氏烦不胜烦，面上却依旧要装着耐心地听着，还要时不时地宽慰几句，着实是心累不已。 “娘，您可回来了。”李梅儿见蒋氏回来，立马跑到她身边，她可是等了好久，总算是把她娘等回来了。 “梅梅儿没出去玩儿，找娘什么事？”蒋氏见女儿竟是乖乖待在屋子里，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梅儿确认屋里屋外都没人，包子带着康哥儿在里屋睡觉，这才压低声音同蒋氏说道：“娘，那个表姑妈有些奇怪呢。” 蒋氏看小丫头这般小心的模样，有些好笑，并不在意地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我刚刚扶表姑妈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肚子，那手感跟娘您怀弟弟的时候一模一样。”李梅儿附在蒋氏耳边，小脸十分严肃地说道。 蒋氏闻言，脸色立马也慎重了起来，却是仍有些不信，皱着眉头又问道：“梅梅儿，你确定？这事情可不能乱说的。” 李梅儿板着小脸点点头，“娘，这事儿我怎么可能乱说的，我摸着，那表姑妈就像是怀了小弟弟呢。” 蒋氏的脸色顿时越发难看了，她沉吟了片刻，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又对那李梅儿说道：“这事儿你不准再和其他人说，听到没？” 李梅儿乖巧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跟母亲说。 蒋氏这会儿是一刻也坐不住了，快步走出了房间，她要去验证一下，自己闺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蒋氏去厨下拿了些点心，还有杏脯和梅干，因为明日就是李老娘的寿辰，所以这些个干果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她端着这些东西就又去了庄姑妈母女的房里。 庒素素这会儿已经脱了斗篷，侧倚在软榻上休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正皱着眉头同庄姑妈抱怨，“娘，这房间也太简陋了，你看这些家具都是旧的，怎么住人啊。” 庄姑妈这会儿也心烦着，但还是心疼女儿，想她坐了这一路的车，身上难免不舒坦，便软言安抚道：“素素，你忍一忍，等你舅妈同意让你留下来，娘就给你去换一批新家具，保证不比家里的差。” 庒素素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又是拉着庄姑妈的手撒娇道：“娘，我饿了，我想吃酸笋。” “素素，你忍一忍，咱们带来的酸笋已经在路上吃完了，这会儿天也晚了，外面的铺子都关门了，等明儿铺子一开，娘就派人给你去买。”庄姑妈又是安抚道。 “可我现在就想吃！”庒素素耍起性子来，面上十分委屈。 “素素听话，这李家一会儿应该会送晚饭过来，你先将就着吃一些，万不可让她们看出破绽，不然你舅妈一定会赶我们走的。”庄姑妈神情严肃了起来，与庒素素叮嘱道。 庒素素面上神情越发委屈，却也只能勉强点头应了，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只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大奶奶，您怎么过来了？您等一下，奴婢进去同太太和姑娘通禀一声。”母女俩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外头传来丫鬟慌乱的声音。 两人立马就慌了，庄姑妈也来不及给庒素素披上斗篷，直接让她躺到床上，并帮她盖上了被子。 外头的蒋氏本就是打算出其不意，哪里会让丫鬟进去通禀告，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往前走，“都是自家人，没这么些礼节，我拿了些点心给姑妈和表妹吃。” 那丫鬟身量小，哪里拦得住平日里都做活的蒋氏，一会儿就让她进了房里。 蒋氏一进里头，就看到庒素素躺在床上，而庄姑妈坐在床头，笑容有些勉强地看向她。庄姑妈做出一派惊讶模样，缓缓开口问道：“侄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蒋氏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姑妈，我给您和表妹拿了些点心果子来，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定是没吃好，这会儿晚饭还没好，你们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一边说着，一边将点心从食盒里拿出来，眼角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床上的庒素素。 庒素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抓着杯子的手指有些发白。 蒋氏看她这般模样，立即十分热心地关心道：“表妹，你这脸色怎的这般难看，这大热天的，还盖着被子，要不要我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咱们镇上的崔大夫是有名的妇科圣手，医术也不比你们县里的大夫差呢。” “不！不用！”庄姑妈立即叫道，喊出声后，她才惊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立即放低了声音，强撑着笑，婉拒道：“不用了，我们出发之前大夫给我们配过药了，素素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必那么麻烦请大夫。” “姑妈，为了表妹好，我看还是请个大夫安心一些，就算是帮表妹把个平安脉也好。”蒋氏依旧是十分热心的样子，极力劝说着。 “真的……不用了！”庄姑妈又拔高了声音，“这会儿天色也晚了，素素她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侄媳妇儿你也去忙你的吧，明儿就是嫂子的寿辰，你定是还有许多事要忙吧，别为我们耽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瞒下 蒋氏不过就是来试探一下，并没有真请大夫的打算，见了庄姑妈的态度，便也就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表妹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庄姑妈听她这话，明显松了口气，起身走到蒋氏身边，想要亲自送她出去。 蒋氏离开房间之前，又回头看了庒素素一眼，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她没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蒋氏一离开，庒素素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她虽是将头探出来往外头吐的，但还是弄脏了床单和被褥。 屋内的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拿来痰盂，轻轻拍着庄素素的背脊，让她能更好地吐。 庒素素吐了一会儿，才总算是舒服了，无力地瘫在床上，面如金纸。 丫鬟连忙将秽物拿下去，又有一个丫鬟拿来了温水，让庒素素漱口。 庒素素刚吐完，庄姑妈便回来了，看到屋内一片狼藉的模样，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连忙指挥着丫鬟，“把秽物拿去院子里埋了，千万不能让人瞧见了，还有被子床单，都换成新的，脏的拿出去偷偷丢了了，也不能让外人瞧见。” 丫鬟们立即应是，各去忙各的了。庄姑妈又将庒素素扶回软榻上躺着，见她这般虚弱的模样，眼眶就红了，忍不住骂了一句，“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呦！” 庒素素这会儿可顾不上她娘怎么说，指着桌上那碟子杏脯说道：“娘，你把那杏脯拿来，我嘴里头苦的很，我想吃一点。” 庄姑妈哪里有不应的，连忙拿来给女儿吃。庒素素吃了几颗杏脯，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李家这杏脯腌渍的酸，很是合她的胃口，不知不觉，她就将一小碟都吃完了。 庄姑妈看她还有胃口，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一边帮她抚着背，一边说道：“你先吃些点心垫垫，一会儿我让春芽亲自去厨下给你弄几个菜，你吃完好好睡一觉，明儿就没事了。” 庒素素口中含着杏脯，面上却依旧是忧心忡忡，不放心地与庄姑妈问道：“娘，你说表嫂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我总觉得她刚刚来的有些古怪。” “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咱也没露出什么破绽，你表嫂就是关心你，我看她这人还挺好的，比你那舅妈好多了。”庄姑妈心中虽也有疑虑，但还是安慰着女儿。 “不过这事儿终归瞒不了太久，等我肚子再大一些，舅妈家总会知道的。”庒素素叹了口气，双手摸上小腹说道。 庄姑妈也跟着叹了口气，愁苦道：“瞒一天是一天了，要不是娘实在是离不开，也不用将你托给你舅妈家，你如今这情况，我是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的。” “我看舅妈是个厉害的，到时候未必会继续收留我。”庒素素眉间含着忧色，幽幽说道。 “你放心，你舅妈那人，就是嘴上厉害，心还是不错的，你到时候只要在她面前哭一哭，求一求，她一心软，就留下你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娘马上让人接你们回来。”庄姑妈似是十分了解李老娘，宽慰着女儿道。 “那娘，您说孩子生下来，陆家会让我进门吗？”庒素素摸着隆起的小腹，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放心，陆家大奶奶嫁进陆家三年，至今没得一儿半女，要不是她娘家家世显赫，陆家早就给陆大爷纳妾了，只要你这胎一举得男，陆家定会迎你进门的。”庄姑妈心中早有算计，便宽慰着女儿说道。 庒素素这才稍稍放了心，靠在软榻上闭眼休息起来。 蒋氏这边，离开庄姑妈母女之后，又是想了想她们方才的言情举止，已是有六七分确定，闺女说的是真的，那庄表妹恐怕是怀了身孕。 得出这个结论，蒋氏却是越发踌躇起来，这庄表妹还没嫁人呢，就怀了怀孕，那可是大大的丑闻，她们这会儿会到章水镇来，估计也是为了遮掩此事，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儿告诉婆婆知晓。 蒋氏最终还是决定先把事情瞒下来，毕竟她只是猜测，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且明日就是婆婆的寿辰，她实在是不想为这腌臜事，破坏了婆婆的五十大寿。 蒋氏做了决定，便也仔细与女儿叮嘱了，让她千万不可将这事再说出去，就是李彦那里，也不能透一丝口风。 李梅儿自然是应了，只是她实在是憋的慌，就等那蒋山青回来，悄悄与他说了。 蒋山青听到这事儿，面上竟是一点也不惊讶。 “山青哥哥，你咋一点反应也没有啊，我那表姑妈还没嫁人，就怀了孩子呢。”李梅儿反而又是十分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蒋山青在温书，有些不耐烦地回道，不就是未婚先孕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这也就是在古代，现代这种事他见的多了。 李梅儿觉得有些郁闷，这样大的事，山青哥哥竟然不惊讶，真没意思。 “她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跟咱们家也没关系吧，我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要是整天像你这样八卦别人的事，我还读不读书了。”蒋山青放下书本，没好气地瞪了李梅儿一眼道。 李梅儿想想也是，自己好像是有些太八卦了，那表姑妈跟她们家又不熟，她怀孕确实没她们家啥事儿。 “你啊，还是给我多读点书，别老是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原先那半桶水的学问，也就堪堪不是个文盲，你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还想像上辈子那样虚度光阴吗。”蒋山青拿出老学究的模样，敲打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有些讪讪，立马也拿起书说道：“我这不是在看吗，你别说我了，我一定好好学，不给你丢脸。” “你读书又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蒋山青又是忍不住敲了李梅儿一下，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儿了，心智这般不成熟。他觉得自己真是比李彦这个当爹的还要操心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寿宴 第二天就是李老娘的寿辰，亲戚朋友的来了大半，蒋氏既要忙着招呼客人，又请了个本家嫂子帮着照看厨房，才堪堪周旋开来。 庄姑妈今儿并没带庒素素参加寿宴，李老娘心中有些不悦，便问她怎的没出来。 庄姑妈面上便是带着几分忧色，十分歉疚地说道：“素素昨晚上人就不太好，今儿早上也起不来，这会儿还在床上休息呢，没法给嫂子您拜寿，她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 李老娘心中暗骂晦气，但面上却也不好显露出来，还好有其他亲戚在一旁奉迎，她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李老娘的寿宴，蒋氏早半月前就开始预备，李家虽只是小富之家，起码鸡鱼肘肉还吃的起，鲜果茶点也都齐备，请了相熟的亲戚族人过来，很是热闹了一日。 李青青这个做闺女的自然也是过来了，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丈夫儿子和快一周岁的小女儿。 李青青也在席上见到了庄姑妈，见了礼之后，心中也满是疑惑，不晓得这久不与自家来往的姑妈怎么忽然过来贺寿，想着晚上得好好问问母亲。 蒋氏早给李青青一家预备了屋子，李青青难得回娘家一趟，便让丈夫带着儿子住，她自与李老娘一屋，也是有些自己的心思。 热闹了一整天，李老娘有儿女奉迎，极是开怀，只是到底有了年纪，晚上便有些倦了。母女两个靠着凉榻说私房话儿，李青青道，“今儿这寿宴办的着实热闹，多亏了有弟妹张罗，我一早就说弟妇贤良，如今看来，当初真是没给弟弟找错媳妇儿。” “还行吧，她要是能再给咱们老李家生几个儿子，那我就心满意足了。”李老娘懒洋洋地说着，面上神色还算熨帖。 自从蒋氏生了儿子，她对这个媳妇儿倒是已经没什么成见了。 “我看弟妹也不是个不好生养的，这有了大侄子，以后儿子铁定少不了。”李青青笑着说道。 “我就盼着阿彦能子嗣兴旺，这样我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头子喽。”李老娘又是感叹了一句，想到已逝的老头子，语气中还有些小伤感。 “对了，娘，姑妈怎么忽然过来了。”听母亲提到父亲，李青青也想起了庄姑妈，连忙坐起身来问道。 李老娘闻言立马皱了眉头，语气有些烦躁地说道：“我咋知道，前些日子忽然送了一大车的贺礼，就这么过来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啥药，还带着个病歪歪的闺女，说是要在咱家养病，我怎么可能答应，这要是把病气过给了我大孙子，我非饶不了她们！” 李青青听着这事儿也觉得古怪，她是知道些姑妈与自家的事儿的，当初自己生了病，姑妈没有帮忙，老娘便恨上了她，两家自此便少了来往，这都多少年了，都无甚联系。这会儿姑妈忽然带着表妹过来，怎的不让人浮想联翩。 “不管她们母女打的啥主意，我明儿就让她们走人，把咱家当什么了，想留就留啊，咱家又不是旅店。”李老娘越发心烦，觉得还是早点赶人走的好。 “娘，您明儿别太不客气了，不管怎样，总归是亲戚，爹就这么一个妹妹，再者她也是打着给您贺寿的名头，咱们不好太过分了。”李青青劝着老娘说道。 “要不是看在你死鬼老爹的面上，我早就把她们赶出去了，当年那事儿，我可还没忘呢，要不是你命大，当年说不准就没了。”李老娘重重哼了一声，黑着脸说道。李青青又是安抚了老娘两句，说了些笑笑的趣事儿，这才把李老娘又逗乐了，母女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很是欢乐。 蒋氏看着下人们将宴席上剩的东西收拾完，因今日宴请，李家桌椅不足，有许多是借来的，都令人擦洗干净还了回去。 直至收拾停当，蒋氏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休息。 房里，李彦很是心疼地给蒋氏捏着肩，嘘寒问暖，“累了吧？快躺躺。” 蒋氏斜靠在床头，笑道，“就是腿有些酸。我让包子送的醒酒汤，你喝了没？”这种场合，李彦再没有不应酬的。 李彦抬起蒋氏一条腿放到自己腿上，蒋氏想将腿抽回，被李彦按住，给她轻轻揉着，“喝了，我酒量好着呢，没怎么醉。” 蒋氏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又问道：“闺女呢？睡了吗？” 李彦笑着回道：“今天这般热闹，她才不会这么早睡呢，这会儿估计正跟琦哥儿和永哥儿玩呢。倒是你，这些天可真是累着了。” 蒋氏笑，“母亲这可是五十大寿，老人家年纪大了，看重这个，咱们纵使累些，只要老人家心里高兴了，也是值得的。” 李彦看妻子为母亲这般尽心尽力，心中更是感动，按摩的越发卖劲儿。 蒋氏今日也着实是累了，因着李彦按的实在舒服，她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了去。 李彦握住妻子的手，小心地替她盖上被，十分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蒋氏因着太累，都没精力顾及庄姑妈母女的事儿了，想着明日再探探婆婆的口风，若是依旧准备让那母女俩离开，她便打算不再提这事儿，省得老人家心烦。 李梅儿这会儿正在蒋山青屋里，和董琦董永两人说话，董琦董永难得在外祖母家过夜，也是十分高兴。 几人玩了一会儿五子棋，董琦因为总是输给蒋山青，便有些兴致缺缺，对一旁与董永玩七巧板的李梅儿说道：“梅儿妹妹，咱们出去抓知了猴吧，明儿叫林嬷嬷给咱们炸一盘，那才叫香呢。” 几人虽然晚上都吃得肚儿溜圆，但听到炸知了猴，也均是咽了咽唾沫，知了猴这东西，也就夏天才有，当真是好吃的没法形容，只需要用热油一炸，再洒上一点点盐，趁热吃，就满口留香。 知了猴白天不好抓，人一走过去就会飞走，可到了晚上，却是一抓一大把，今年夏天，李梅儿还没抓过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闯祸 李梅儿是个小吃货，听了董琦的提议，立即响应，丢下七巧板，便站起身说道：“那咱们这就去吧，再晚一些林嬷嬷肯定要催着咱们睡觉了。” 几人立即找好了工具，准备去院子里抓知了猴，蒋山青本来不想去的，有这闲功夫，他还不如多看一会儿书。 李梅儿哪里能让他这般不合群，直接拉着他就往外走。 这会儿刚过了戌时，夏日天黑的晚，外面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这时候的知了猴还没有爬高，用手在树上抓很容易就能抓到，可李梅儿她们几个都是小孩子，身高都不高，还是需要借助于小棍。 董琦在几人中年纪最长，抓知了猴的经验也最是丰富，没一会儿，他的小篓子里便装满了知了猴。 李梅儿也毫不示弱，凭借着极好的眼力，也抓了不少。 几人正抓的起劲呢，眼尖的董琦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池塘边上站着一个人。 “诶，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董琦立马指着那地方问道。 李梅儿也定睛一看，还真有个人站在那里，只是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几人只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并看不到那人的相貌。 李梅儿拿起灯笼，朝着前面照了照，依然是看不清楚，便皱眉道：“好像是有个人，谁啊，大晚上地站在那里？” “不会是小偷吧？”董永很有些怕怕地说道，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不会吧，什么小偷胆子这么大，进了别人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李梅儿可不觉得会是小偷，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那人站着的地方走去。 “你在这乖乖站着，我去看看。”蒋山青一把拉住了李梅儿，超过她说道。 李梅儿哪里是肯乖乖听话的人，上前抓住他的手，“一起去，在自家怕什么！” “对啊，没啥好怕的，一起去看看，若真是小偷，咱们就一起逃跑。”董琦也是大大咧咧地往前走，几人很快就慢慢靠近了那人。 蒋山青还是比较谨慎的，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叫停了众人。 李梅儿这会儿也总算是看清了那人的背影，那人穿着一件暗色的斗篷，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依旧看不清衣着和发饰，但李梅儿已经知道是谁了，稍稍松了口气，心想着这表姑妈也太奇怪了吧，大晚上的跑到池塘边干啥啊。 她正要开口跟小伙伴们说呢，就听身后不知是谁踩到树枝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阿永，你没事儿吧？”董琦手忙脚乱地拉起摔倒的董永。 “没事儿……”董永龇着牙站起来，他摔的不重，只是身上沾了些泥。 “呀！我的知了猴！”董永起身才发现，自己装着知了猴的小篓子摔掉了，里面的知了猴统统飞了出来，正好往那池塘边飞去。 正站在池塘边感伤心事的庒素素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便转过头去看，就看到有几只黑漆漆的知了朝她飞过来，立时吓的花容失色，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朝池塘倒去。 李梅儿和蒋山青在知了猴飞向庒素素的时候就有了动作，几步跑到她身前，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庒素素重心转移，遂朝着两人所在的地方倒去。 蒋山青赶紧抱着李梅儿往旁边一躲，三人便都摔倒在了地上。 “梅儿妹妹！山青！你们没事吧？”董琦这会儿也已经跑了过来，焦急地看着两人，尝试着将两人从地上扶起。 “我没事。”李梅儿被董琦拉了一把，便站了起来，刚刚摔倒的时候，蒋山青将她护在身前，给她当了肉垫，她一点伤都没有，就是形容有些狼狈，头上脸上沾了许多泥和草叶子。 “山青哥哥，你还好吧？”李梅儿担心蒋山青，立马小心翼翼地去扶他。 “我也没事，你们去看看那边那人吧，她好像有些不对劲。”蒋山青皱着眉，从地上爬起，忽略了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对着其他三人说道。 李梅儿立马就想到了庒素素的肚子，赶紧跑过去查看，见她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肚子，正痛苦呻吟。 “董琦，你赶紧去找林嬷嬷，就跟她说，要出人命啦！”李梅儿也不敢去动庒素素，只能对着董琦喊道。 董琦也有些吓蒙了，被李梅儿一喊，才回过神，连忙应了声，跑去叫人了。 林嬷嬷来的很快，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船儿和裘嫂子，三人看到庒素素的情况，也没废话，直接就背着她回了房间。 庒素素身边的几个丫鬟见她被林嬷嬷背回来的时候，吓的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愣在那儿做什么，赶紧去烧水，再给你们姑娘拿身干净的衣裳过来。”林嬷嬷见几人呆立在那里，皱着眉头冲她们喊道。 几人这才回过神，拿衣服的拿衣服，烧水的烧水。 庒素素身边的大丫鬟春兰很快拿了干净衣裳过来，同林嬷嬷一起，帮庒素素换衣服。 庒素素这会儿已经疼的昏了过去，春兰这会儿才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挡在林嬷嬷面前，笑容勉强地说道：“嬷嬷，有我们几个就行了，您回去休息吧，今儿的事谢谢您了，明儿我定让咱们太太亲自过去同您道谢。” 林婆子方才一路背了庒素素回来，心中早已有了几分猜测，她虽没怀过孩子，但也伺候了李老娘和蒋氏生了四个孩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比那一般的妇人还有经验的很，这会儿见春兰赶人，也没打算留下，她得赶紧跟李老娘汇报这事儿呢，再者孩子们也都还在外面呢。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照顾着，我看表姑娘情况不太好啊，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一会儿便让大夫过来给她瞧瞧。”林婆子直起身，对那春兰说道。 春兰面上闪过一丝惊慌，面上的笑容越发僵硬，缓缓点了点头，让另一个丫鬟送了林婆子出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产 待人离开，春兰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与身旁的另一个丫鬟问道：“太太醒了吗？” 那丫鬟摇摇头，一脸为难地回道：“太太晚上吃多了酒，这会儿怎么叫都叫不醒。” 春兰的脸色越发难看，手中的帕子拧的死紧，正想再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声。 春兰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冲到床边，只见小丫鬟颤抖着双手，指着床上的庒素素，脸色惨白。 “小姐她，她……流了好多血……”小丫鬟话语中带着哭腔，声音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怕的。 春兰往庒素素身下一看，果然正有蜿蜒的血流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她的脸色当即也白了几分，顾不上其他，转身就往屋外跑。 林婆子走到屋外，看到还在那里不安等候的几个孩子，神情有些无奈。 “回屋吧，天也不早了，赶紧都回去睡觉。”林婆子对着几人说道。 李梅儿神情忐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问道：“嬷嬷，表姑妈她没事儿吧？” “姐儿不用管这事儿，安心回去睡觉。”林婆子摸了摸李梅儿的脑袋，安抚道。 李梅儿心中仍是有些不安，有些久远的记忆好像被唤醒，自己似乎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只是过去太久了，早就记不清了。 “嬷嬷！嬷嬷救命！”就在李梅儿冥思苦想这会儿，春兰已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见林婆子还未走，便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抓着她的手哭道：“嬷嬷，我们家小姐她……她流血了，您一定要救救她！” 林婆子被春兰这没头没脑的话语搞得一头雾水，皱眉细问道：“哪里流血了，你说清楚？” “下面……下面流血了。”春兰这会儿也顾不上隐瞒了，带着哭腔回道。 林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长吐了口浊气，对身边的船儿说道：“你去叫太太和大奶奶过来，再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船儿应了一声，立马就跑去传话。 林婆子则是和裘嫂子一起，进去看庒素素的情况，两人在怀孕方面都有经验，多少能帮上一些忙。 船儿先去了李老娘屋里，李老娘和李青青刚睡下，好在没有睡着，船儿一叫她们就醒了。 “这大晚上的，嚎什么嚎，怎的不去睡觉？”李老娘被叫醒，气有些不顺，黑着脸问道。 “太太，您快去看看吧，表姑娘那边好像受伤了，丫鬟说她下面流血了！”船儿终归是个未嫁人的小丫头，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知道，只是如实转告。 李老娘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下面流血了，难道是来葵水了，可这也不算受伤啊？还是李青青比较机敏，立即追问，“表姑娘是怎么流血的？” “好像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流血了，林嬷嬷和裘婶子正在那里照看呢。”船儿回道。李老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当即脸黑如锅底，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伤风败俗，不要脸！” “娘，您先别生气，咱们先过去瞧瞧再说。”李青青还是比较冷静的，扶着李老娘说道。 “看什么看，直接把人轰出去，省得败坏了咱家的家风！”李老娘气的不轻，那样子似要亲自把人打出去。 “娘，这女子小产是大是小，弄不好能丢了性命，那表妹终归是咱家的亲戚，咱也不好看着她死啊，再者这事儿若是宣扬出去也不光彩，咱们梅梅儿以后还要嫁人呢，名声上可不能有碍。”李青青赶紧劝着李老娘。 “冤孽啊！当真是冤孽啊！早知道这样，那两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把人撵出去！”李老娘捶胸顿足了一番，这才一脸晦气地跟着李青青去了庒素素房里。 等两人到了那里，那崔大夫也正好赶了过来，因着一路上走的急了，他脑门上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病人在哪儿呢？府上大奶奶又有身子啦？”崔大夫正好与李老娘碰见，便喘着气与她问道。 他一般晚上是不出急诊的，但李家是他的老主顾，他看着李彦的面子也就过来了。 李老娘又气又羞，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李青青忙在一旁打圆场，“崔大夫，不是我家弟妹，是我家一个表姑奶奶，今儿刚好来我家贺寿，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疼的厉害，请您赶紧进去看看。”李青青特意将庒素素的身份说成了已婚妇人，省得崔大夫胡思乱想。 崔大夫点点头，也没多问，就进去了屋里诊脉。 大夫来了，也就没林婆子和裘嫂子什么事儿了，她们俩走出来，便看到了李老娘和李青青二人。 “里头怎么样了？素素无碍吧？”李青青先问庒素素的情况。 “我和阿裘想了些办法，血是暂时止住了，只是孩子……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林婆子神情疲惫地回道。 “保不住才好，这样的孩子，就不该有！”李老娘听到孩子二字，又是气得不行，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咒骂。李青青赶紧又是劝说母亲。 李梅儿几人这会儿正像是鹌鹑一样躲在角落，看李老娘喋喋不休地骂人。刚刚林婆子一着急，也没顾上她们，倒是让她们继续留了下来。 “哥，我们回去吧，要是让外祖母发现我们，肯定要挨骂的……”董永看着自家外祖母骂人，有些害怕地说道。 董琦也有些发怵，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表姨究竟怎么了，不过看大人们的模样，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但不就是摔了一下吗，难道这样就能摔死？ 董琦有些没主意，便看向了李梅儿和蒋山青，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我娘来吧，我娘应该也快来了。”李梅儿这会儿倒还算是冷静，看着不远处的房门说道。 她已经记起来一些了，前一世，这个表姑妈好像也是被她们吓到了，只是那时她是直接跌进了池塘里，池塘不深，当然淹不死人，但情况好像比现在还要严重许多，她只记得没几日后，表姑奶奶和表姑妈就坐车离开了。后来她就再没见过她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保住 蒋氏本来已是睡着了，但她因着晚上要看顾康哥儿，所以睡眠向来很浅，船儿过来传话的时候，她便醒了。 她听见外头说话的动静，便披了衣服出去。 李彦见妻子出来，有些愧疚地问道：“吵醒你了吗？” “没事儿。”蒋氏笑着回了一句，便看向船儿，她知晓船儿这时候过来，定是家中出了大事儿。 船儿立即把同李老娘说的话，又跟蒋氏说了一遍。 蒋氏是知道一些庒素素的事儿的，只听第一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没耽搁，换了衣服就要去庒素素那里。 李彦本想陪着她一起去，但这事儿关系到庄表妹的名誉，李彦这个男人实在是不好在场，蒋氏便婉言与他说道：“相公留下来帮我看康哥儿吧，包子年纪小，她一人我不放心的。” 李彦这才没跟着一起去了。 蒋氏匆匆来到庒素素屋外，还未走到屋前呢，一直等着她的李梅儿就小跑了过去，拉着她的衣摆叫了一声，“娘。” 蒋氏看到她们几个，便皱了眉头，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急急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李梅儿口齿最伶俐，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蒋氏说了。 蒋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下有些担忧，方才事急，船儿也没说清楚，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孩子竟是庄表妹摔倒的诱因。 “娘，咱们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哪里晓得，表姑姑会大半夜的站在池塘边呢，我们还以为是小偷呢。”李梅儿觉得她们无辜死了啊，不就是一时兴起抓个知了猴吗，还能遇见这种破事儿。 “这事儿不怪你们，现在天也晚了，你们先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蒋氏摸了摸闺女的脸，并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 “舅妈，表姨她不会死吧？”董永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蒋氏问道。想到是自己的知了猴吓到了这个表姨，小家伙心中就满满的负罪感。 蒋氏听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连忙安慰他，“没事的，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你们安心回去睡觉。” 董永这才松了口气，他也是真有些困了，还有些饿，可能是因为担惊受怕了这一会儿，肚子都有些空了。 董永的小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几人顿时都看向了他，董永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我就是有些饿……” 蒋氏看几个孩子浑身狼狈的模样，也是心疼的不行，决定先不管庒素素那边的事儿了，亲自将她们送回了院子，给一人煮了一碗面，等她们吃饱了，又给她们洗漱换了衣服，等几人上床睡下了，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因着今日董家兄弟过来，蒋山青就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们，他过来和李梅儿一起住，李梅儿等蒋氏离开了，才睁开眼与身旁的蒋山青说道：“山青哥哥，我好像记起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上一世也发生过。” “哦。”蒋山青对这事儿不感兴趣，敷衍地应了一声。 李梅儿也不在意，她就是想找个人倾诉，继续自顾自说道：“不过上辈子没有我们就她，她跌进池塘里了，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了，不过这辈子……说不准会不一样呢。” 这辈子的许多事情都与上辈子不一样了，好像自从蒋山青这个变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的人生就有了转折。 “那又怎样呢，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别胡思乱想了，快睡觉，我今日已经请了一日假了，明日还要早去去族学呢。”蒋山青翻了个身，背对着李梅儿说道，依旧是一派漠不关心的模样。 李梅儿有些气恼，捶了他的背一下，问道：“山青哥哥，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未来会发生的事儿？” “不关心，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走，不需要既定好的路线。”蒋山青淡淡说道，语气中有一股子自信的笃定。 李梅儿扁扁嘴，不说话了，仔细想想也是，既然已经活出了另一世，那为何还要纠结上一世的事情，就把这一世当做全新的，未知的人生来过，那日子不是更加洒脱自在一些。 “山青哥哥，你今天都没教我读书呢，明天别忘了。”李梅儿脸上露出一抹笑，看着蒋山青的后脑勺说道。 “知道啦！快睡！”蒋山青的语气中有些无奈，又是催促了一句。 李梅儿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睡着了。 蒋氏那边，等料理完了孩子们的事情，就被李彦告知，崔大夫已经离开了。 “庄表妹那边怎么样了？”蒋氏看天色已晚，也就没打算再过去，只询问庒素素的情况。 “孩子保住了，不过崔大夫说，若是想平安生下孩子，接下来的几个月，表妹都得躺在床上安胎。”送崔大夫出去的时候，李彦也随口问了一嘴，所以知晓的也不少。 蒋氏一听，便皱了眉头，这不就是说，那庒素素到生产之前，都得住在她们家了。她都能想象婆婆知道这事儿后是多么暴跳如雷了。 “相公，母亲那边怎么样？没事儿吧？”蒋氏觑着李彦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 李彦立即就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也知晓母亲的脾气，还好今日姐姐过来了，这会儿姐姐正劝着呢，若不是姐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蒋氏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心中万分感激起大姑姐来，她婆婆那脾气，也就只有大姑姐能劝得住她了。 其实李青青这会儿也是叫苦不迭啊，李老娘今日真是气急了，崔大夫离开之后，她就在屋里一刻不停都骂了两刻多钟，后来还是嘴巴干的不行了，才停了下来。 李青青一边给李老娘递着温茶，一边劝道：“娘，您喝口茶消消气，为这等事，您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就不值当了。” 李老娘接过茶，猛灌了几口，才算是顺了些气，但脸依旧是黑的不行，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恨恨说道：“明儿就让那两个杀千刀的滚蛋，还想赖在老娘这里，没门儿！” 第一百三十章 迁怒 李青青很是无奈，她虽然也对那对母女没什么好感，但这会儿赶人走，实在是有些太不人道。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情。 她遂软言劝着老娘，“娘，您要是真把人赶走了，这孩子要是死在表妹肚子里，依着姑妈的性子，还不得恨上咱家，那崔大夫也说了，表妹的身体底子不好，若是这胎流产了，以后恐怕很难再怀上孩子了。” “那也是她自己做的孽，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就怀上了孩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的孩子，教的这般不知廉耻，伤风败俗，咱们老李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李老娘又是啐了一口，一脸鄙夷地骂着。 “娘，您也知道这事儿丢人，若是让街坊邻居知晓了，咱家脸面也不好看，姑妈毕竟是咱们李家出嫁的姑太太，这事儿只能瞒着，万不能朝外说。您就是要让人走，也得再等等，等表妹的身子再养好一些，不然她要是在路上出了事儿，那不就弄的人尽皆知了。”李青青想的周全许多，为了家中的名声，也不能这会儿赶庄姑妈母女走。 李老娘其实也就是在气头上，这会儿听女儿仔细说来，也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她虽恨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女，但也得为自家的名声着想。 李青青见李老娘没继续骂人了，想她应该是想明白了，便继续说道：“娘您先休息吧，这都快二更天了，明儿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您处理呢。” 李老娘长叹一口气，神情也带出些疲惫，嘟嘟囔囔道：“我这好好的五十大寿，就被那对败德母女给毁了，老头子要是还在，我定要连他也一起骂一顿的，怎么就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妹妹！” “娘，爹那样的老好人，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妹妹是那样的，他老人家都去了这么多年了，您就别念叨他了。李青青听着李老娘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扶着她便往卧房走。 这一晚上，李家众人大多是没睡安稳的，天刚蒙蒙亮，庄家母女住的房里，便闹将开来。 庄姑妈一早酒醒，便听到了女儿差点小产的噩耗，吓得差点又要晕死过去，然后便是拉着庒素素的手，哭将了一场。 庒素素这会儿虚弱的紧，连安慰老娘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躺在床上默默落泪。 庄姑妈又是自责又是生气，便把火气都撒在了照顾庒素素的贴身丫鬟身上。狠狠打了春兰和另一个小丫鬟夏荷一顿，气急败坏地叫嚣着要将她们发卖。 春兰自然是不停求饶，“太太，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千万不要卖了奴婢，不然奴婢真的没活路了！” “我让你们照顾小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连主子都伺候不好，我要你们这样的丫鬟有什么用，不如趁早卖了！”庄姑妈正在气头上，哪里肯轻饶她们。 “娘……是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出去透透气的，不怪她们……”庒素素对自己的丫鬟还是有感情的，不忍心她们被卖，强撑着力气与庄姑妈说道。 庄姑妈听了女儿的话，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扑到床上哭道：“我命苦的闺女啊，都是娘不好，娘就应该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不然你也不会出事儿……” “娘，这都是意外，我又哪里会想到，那么晚了，还有人会在院子里抓知了……”庒素素无奈一笑，语气中还有那么些郁闷。 庄姑妈并不知道女儿摔倒的经过，本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如今听她的话语，原是另有隐情，连忙追问道：“素素，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细同我说说。” 庒素素这才缓缓地把自己摔倒的经过告诉了庄姑妈。 庄姑妈听完，脸色就十分难看，恨恨说道：“一群小兔崽子，就是她们害你差点小产，我定要同你舅妈讨个说法。” 庒素素却是劝她母亲，“娘，这也不能怪她们，她们当时在院子里看见我，估计也是吓了一跳，再说她们也不是故意放知了吓我，一切都是意外罢了。”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跟你舅妈说，你如今这副模样，且安心在这里将养身子，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庄姑妈做了决定，如此说道。 庒素素点点头，她性子柔弱，向来都是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庄姑妈去李老娘那里的时候，她也已经起来了，正跟李青青一起吃早饭。她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心里想着庄姑妈那对母女的腌臜事儿，就气得睡不着。 这会儿听到庄姑妈过来了，顿时连吃早饭的心情都没有了，黑着脸就要让船儿把人赶走。 “娘，您先听听她怎么说，我看她带表妹过来是早有预谋的，如今事情败露，咱们也要找她们要个说法的。“李青青及时劝着李老娘道。 李老娘想想也是这个理，便让船儿去把人叫进来。 庄姑妈是哭着进来的，她也不管李老娘那难看的脸色，先是来了一段哭诉。 “我苦命的素素啊~~昨儿差点就没命了，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她。” 李老娘看她这般做派，冷哼了一声，斥道：“你还有脸哭，我以前只以为你自私自利，忘恩负义，没想到你还这般不知廉耻，怎的能让未出阁的闺女做出这等丑事，我们李家的脸真是让你丢尽了，出了这扇门，你可别再说你是咱们李家的姑奶奶，我丢不起这个人！” 庄姑妈也不管李老娘怎么骂她，只是依旧哭着说道：“嫂子，您有所不知，我这是有苦衷的，素素是我嫡亲的女儿，我又怎么忍心看着她未出阁就有了身孕，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你当我傻吗，会信了你这鬼话，难道你闺女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蹦出来的！你可别在那儿给我装无辜了，我看着恶心！”李老娘听庄姑妈还在那儿狡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把手中的茶盏砸过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污蔑 庄姑妈的脸皮也着实是厚的很，被李老娘这样指着鼻子骂了，面上神情依旧不变，继续说道：“嫂子，您骂也骂了，素素现在都这样了，您再骂我也无济于事，如今最重要的事儿，是让素素能够安全生下孩子……” “咋的，你还想赖在我家不走啊，趁早给老娘滚蛋，你们不要脸，老娘我可还要脸呢。”李老娘听庄姑妈话里的意思，是要赖着不走了，火气“噌”地就上来了，直接一个茶盏就砸到了庄姑妈脚边。 庄姑妈吓了一跳，赶紧往一旁躲了躲，但那茶盏中的茶水还是溅了一些在她鞋面上，她脸上也终于带了些怒意，索性就撕破脸说道：“嫂子，你也不要做的太过分，我素素昨日为何会摔倒，还不是因为你家几个孩子，说来素素会变成如今这样，还得怪你们家！” 昨天晚上事情乱糟糟的，李家众人只顾着请大夫救庒素素，也没仔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庄姑妈说起，李老娘便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一旁的林婆子。 林婆子也有些茫然，冲李老娘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董琦去找她的时候，只说庒素素在院子里摔倒了，怎么摔倒的他也没说，后来事情一忙，她就忘了问了。 庄姑妈见李老娘不说话了，便得意一笑，继续说道：“当时你家两个孩子，还有青青侄女儿家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抓知了猴，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们恶作剧，竟用知了猴吓了我家素素，素素才会摔倒的。” 李青青听到里头还有他两个儿子的事儿，立即出声反驳，“姑妈，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家几个孩子都是顶乖巧的，怎会做这般无聊的恶作剧。” “青青侄女儿若是不信，便让她们过来，我与她们当面对峙。”庄姑妈有恃无恐，直接叫嚣着要对峙，在她想来，几个毛孩子罢了，被她吓一吓也就怕了，哪里还说得清楚当时的情况。 李青青有些为难，不想这种事情牵扯到孩子们头上，但这庄姑妈又这般难缠，若是不让孩子们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她定是要纠缠不休的。 “阿林，你去让梅儿她娘把孩子们带过来。”李老娘却是不信自家孩子会做这种事，板着脸与林婆子吩咐道。 林婆子应了声，就赶紧去了蒋氏那里。 蒋氏屋里，李梅儿几人才刚起来不久，昨日她们闹的这样晚，早晨都有些起不来。蒋氏给李梅儿和董永穿好衣服，看着她们各自洗漱完，便准备带她们去李老娘那里吃早饭。 一行人正准备出门呢，林婆子就过来了。林婆子神色焦急，把庄姑妈的事儿大致跟蒋氏说了说。 蒋氏当即面含怒色，昨夜事情的经过李梅儿是同她讲过的，不过就是一场意外，梅梅儿和山青还算是救了庒素素一把，怎的到了庄姑妈的口里，孩子们倒成了害人的，这般颠倒黑白，恩将仇报，实在可恶。 “胡说，我们哪里有故意害表姑妈，明明就是表姑妈自己被知了猴吓到，差点掉进池塘里，还是我跟山青哥哥拉了她一把呢。”李梅儿也气得不轻，立即握着小拳头叫道。 林婆子听李梅儿这样说，也就放了心，安抚着她说道：“姐儿别恼，您把这话在在太太面前再说一遍，也叫那姑太太无话可说。” “嬷嬷，我知道了，咱们快走把。”李梅儿拉着林婆子，气势汹汹地就往外跑，倒是董琦和董永两个人还迷糊着没反应过来，见李梅儿跑了，两人便立即跟上，蒋山青一付无所谓的模样，慢悠悠地坠在最后。 “相公，你先去董姐夫那里说话，我跟着孩子们去母亲那里看看。”蒋氏不想家丑外扬，便让李彦去跟董良辰说话，免得董良辰听到动静，知道了庄姑妈母女的事儿。 李彦知道这事儿他们男人不好插手，便点点头，去了董良辰住的房间。 李梅儿一马当先，跑进了李老娘住的屋里。庄姑妈见人来了，也不等李老娘开口，抢先问道：“梅儿，昨天是不是你们抓的知了猴吓得你表姑妈摔倒？” 李梅儿并不回答庄姑妈的问题，只是一脸不忿地问道：“姑祖母，这话是表姑妈跟您说的吗？” 庄姑妈没想到李梅儿会反问自己，愣了一下才说道：“你别管是谁跟我说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梅儿把嘴一撇，就委屈的哭了起来，眼泪那是说下来就下来，但言辞依旧清楚地说道：“表姑妈大晚上的穿着个斗篷站在池塘边，我和哥哥们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呢，永哥哥吓的不轻，还不小心绊倒了，那时候我们都慌了，哪里知道表姑妈是怎么摔倒的，要不是我和山青哥哥眼疾手快，拉了表姑妈一把，她得掉进池塘里去，表姑妈也是的，站哪里不好，非要站在池塘边上，那里多滑啊！” 李梅儿这段话可是说的非常有水平，避重就轻的把庒素素摔倒的原因说成了是池塘边地滑，且又强调了是她和蒋山青救了庒素素，他们几个不仅一点错都没有，还有功哩。 李老娘听完李梅儿的话，面色总算缓和了，看着庄姑妈的眼神越发厌恶，毫不客气地就骂，“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连孩子都污蔑，明明是你闺女大半夜的自己作死，还要把脏水泼到我家孩子头上，你们母女的心咋这么黑啊，你赶紧带着你那没脸没皮的闺女给我滚蛋，不然我就让人给你们打出去了！” 庄姑妈没想到李梅儿这般牙尖嘴利，她心中愤愤，索性破罐子破摔，尖着嗓子大叫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闺女，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当朝三品大员的孙子！” 庄姑妈这一声，可是把在场的众人都惊的不轻，李家只是小户人家，连县太爷这样的七品芝麻官都没见过，乍一听到三品大员，都有些懵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威胁 庄姑妈很满意她们这样的反应，脸上满是得色，看着李老娘说道：“嫂子，这事儿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毕竟你们小门小户的，我说出来也怕吓着你们，素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京城陆家的子嗣，陆家老太爷在京城做吏部尚书，尚书你知道不？那可是三品的大官，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这样的人家家破人亡，咱们素素有福气，得了陆家大爷的青眼，怀了陆大爷的孩子，那陆大爷至今都没有儿子，只要素素生下儿子，那可就是陆家的大功臣，若是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陆家一发怒，嫂子，您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庄姑妈这最后一句话便带了些威胁的意思了，李老娘气的脸色铁青，胸口上下起伏，要不是李青青拽着她，她恐怕就要撩袖子上去打人了。 李青青脸色也不好看，她丈夫虽然考中了举人，但举人不过就是个功名，连官身都不是，在那些官老爷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她们这样的人，见着县太爷都是战战兢兢的，更别说京城里的大官了，还真是跟庄姑妈说的那样，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们。 “既然表妹都怀了陆大爷的孩子了，那为何陆家不迎娶表妹过门，对了，那陆大爷可娶妻了？”蒋氏还算是众人当中比较镇定的，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看向庄姑妈问道。 庄姑妈的脸色瞬间就是一变，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青青也是立刻福至心灵，冷笑一声道：“看来是表妹这身份上不得台面，陆家看不上，姑妈不会是想用表妹肚子里的孩子逼迫陆家纳她进门吧，我看姑妈这如意算盘可能要打不响了，大户人家的手段可多得很，姑妈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庄姑妈的脸色越发难看，嘴上却是毫不示弱地叫嚣道：“反正我素素怀的是陆家的种，这孩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谁都好不了！” 李老娘重重拍了下案几，指着庄姑妈就骂道：“不要脸的下贱货，赶着让女儿给人家做小老婆，我就不信了，那陆家还会为了个没脸没皮的贱人来祸害咱家，他要是敢来，你就让他试试，老娘死都得死在他们家门口！” 李老娘什么人啊，从年轻时起就战斗力一流，吵架从来没输过，这会儿年纪大了，脾气也没收敛，庄姑妈这样的人，她一个能收拾三个，这话一说出来，就是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庄姑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您消消气，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李青青端了盏茶水到李老娘手边，她这会儿也不怕了，她不信那陆家会为了一个还没出生的庶子就随意对自家出手，他陆家只是个大官，还不是皇帝老儿呢。 庄姑妈看李家人油盐不进的样子，语气便又软了下来，“嫂子，我知道阿彦也是要往仕途上走的，若是能攀上陆家的关系，阿彦以后的科举之路不是会走的更加平顺。” 李老娘都气乐了，这庄姑妈是威逼不成又改利诱了，她虽然很想儿子以后有出息，但也没想过让儿子去攀附权贵得前程。 “姑妈，我家相公最是死心眼，他同公公一样，都是老实板正之人，他只愿意靠自己的努力去博前程，那些个旁门左道，他是万万不会走的。”李老娘还未说话，蒋氏已是先开口说道。 她的语气很坚定，意思也很明确，她丈夫是老实人，你别把他当成跟你一样，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龌龊事儿都做得出来。 “梅儿她娘说的对，我儿子是什么人，哪里会靠那些个旁门左道，你未免也太看轻了我们李家！”李老娘觉得媳妇儿这话很是提气，哼了一声，不屑道。 庄姑妈这会儿是真的没法子了，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呦喂，嫂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要是我外孙子活不了，那我也死了算了！”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死，我绝不拦着！不过你死也得给我死在外头，别脏了我家的地！”李老娘才不吃这一套，指着门外就吼道。 庄姑妈是真的没法了，重又站起来，期期艾艾地看着李老娘哭道：“嫂子，您就行行好，让素素留下来吧，素素从小身子就弱，大夫都说了，她要是这胎流产了，以后恐怕就再难怀上孩子了，她才十六啊，难道您就忍心看着她一辈子膝下无子，孤独终老。” 李老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方才庄姑妈那么些威逼利诱的话都没能让她心软，可这一句，却是让她有些动摇了。她也是女人，知道女人一辈子没有孩子，日子是多么凄惨。 李青青最是了解母亲，知道她已是心软，叹了口气说道：“姑妈，咱家也不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家，若是你一开始来了就坦诚相告，我家也不是就一定不帮忙，可你这样子欺瞒，把我李家上下当傻子一样团团耍，让我们怎能真心实意地帮你和表妹，表妹如今会变成这样，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庄姑妈这会儿真是悲从中来了，想着虚弱躺在床上的女儿，真正的恸哭起来，上前就跪在李老娘面前，哀声求道：“嫂子，我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素素还只是个孩子，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她吧……” 李老娘厌烦地将裙子从庄姑妈手里扯回来，重重哼了一声道，“她可以在我们家养胎，不过决不能在咱家生产，等到她快生了，你们就把人抬走！” 李老娘最终还是妥协了，给了各折中的法子。 庄姑妈大喜过望，只要能让闺女平安撑到生产前，在哪里生那都无所谓。 “谢谢嫂子！谢谢嫂子！这里是一千两银子，您收着，这只是给您的谢礼，另外素素的吃穿用度，还有平日里吃的补品，我都会另外让人送来。”庄姑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就塞到了李老娘手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姑嫂 李老娘瞄了眼那银票的金额，也没拒绝，她收留庒素素可是要担着影响自家名声的风险的，收这一千两银子一点都不亏心，想着儿子后年就要考举人，这银子正好可以用作去州府的盘缠和各种应酬。 庄姑妈见李老娘收了银子，这才彻底放下了心，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起身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嫂子吃饭了，素素那边还需要我时刻看着呢。” 李老娘没搭腔，意思很明显，让她赶紧滚。庄姑妈离开之后，李老娘才又骂道：“要不是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老娘才不会帮这俩不要脸的东西！” “好了娘，您也别气了，喝点茶消消气。”李青青这般说着，又拿扇子给李老娘扇了扇风。 李老娘喝了几口茶，气稍稍顺了一些，才看向蒋氏和李梅儿几人说道：“你们也别在那儿站着了，都过来吃早饭吧，耽搁了这一会儿，菜都凉了。” “不碍的，老奴这就端下去热一热，哥儿姐儿们先喝粥，这粥还是热乎的。”林婆子立马在一旁说道。 等几人都在凳子上坐了，李老娘一双老眼便看向李梅儿，不客气地问道：“你说，大晚上去抓知了猴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死丫头，一天到晚的净给老娘惹事儿！” “祖母别冤枉人，我们几个出去抓知了猴的时候，天都还没黑呢，哪里是大晚上，我们好好的抓知了猴，哪里又知道表姑妈会在那里，我可真是要冤死了！”李梅儿如今早就不怕李老娘了，都是她说一句，自己顶十句。 李老娘还要继续骂人，一旁的董琦立即出声替表妹辩解，“外祖母，您别说梅儿妹妹了，抓知了猴的主意是我出的，您要骂就骂我吧。” 李老娘哪里舍得骂大外孙，神情立马和颜悦色起来，“琦哥儿是想吃炸知了的吧，中午让你裘婶子给你炸一盘，你和永哥儿分着吃。” “祖母，那知了猴可有一半是我和山青哥哥抓的，您可不能太偏心了。”李梅儿不高兴地抗议道。 “没说不让你们吃！”李老娘看了丫头一眼，语气无奈，这臭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怕老娘了，说两句就顶嘴。 “祖母，记得炸的时候多放油，油多了才香呢。”李梅儿这才满意了，小大人一般地与李老娘提醒道。 “臭丫头，嘴怎的这般叼，那油不要钱啊，你就使劲祸祸！”李老娘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觉得臭丫头着实是个赔钱货。 “祖母不都是低价从姑父家的油铺子里买油的吗，差不多就跟不要钱一样。”李梅儿在一次无情地揭穿了李老娘。 李老娘气的就要拿筷子打人，却被一旁笑的不行的李青青拦了，“娘，你要是舍不得油，回头我让下人再给您送些过来，咱家缺啥也不缺油啊，孩子们想吃那炸知了，就多多的放油，也就难得吃这一口新鲜。” “你们就惯着臭丫头吧，总有一天让她把家给吃穷了。”李老娘不乐意地嘟囔着，想着自家丫头这般贪吃，恐怕以后婆家都不好找。 李梅儿同李老娘的插科打诨，稍稍缓解了一些她因为庄家母女不好的心情，早饭总归是热热闹闹地吃完了。 董琦和蒋山青昨日在族学请了一日假，今日早早地就去了族学。李老娘昨晚上没睡好，回屋补觉去了。李青青则是抱着笑笑和董永去了蒋氏屋里说话。 笑笑和康哥儿两个小伙伴第一次见面，正一起在软榻上玩儿，笑笑如今已经快一岁了，虽还不会走路，却已经能扶着榻沿站起来了。康哥儿正在学爬，小肚子贴在软榻上，跟个蚕宝宝似的一拱一拱，往笑笑站的地方拱。 李梅儿怕弟弟一不小心就从榻上滚下去，便看他拱一点，就将他往回拉一点，气的康哥儿哇哇大叫，口水直流。 “康哥儿长牙了吗？”李青青见康哥儿一直流口水，便笑着问蒋氏。 “长了两颗了，这会儿能吃些软和的食物，我打算再过一阵就给他断奶了。”蒋氏拿出帕子，替康哥儿擦了擦口水，笑着回道。 “你要是有奶，就多给她吃一阵，我家笑笑就是断奶断的早，换季的时候总是生病，”李青青一付过来人的姿态，看着自家女儿宠溺的笑。 “我看笑笑挺结实的，倒是我家梅梅儿，三岁之前也老是生病，现在倒是好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跟着师傅一起学功夫的缘故。”蒋氏也是有女儿的人，自是知道养女儿的劳心劳力。 李青青看着正照顾两个娃娃的李梅儿，眼中满是喜欢，忍不住赞道：“梅梅儿真是越长越好了，性子也活泼，嘴也巧，看着就是一股灵秀劲儿，她生的像弟妹，长大之后定是一个美人。” “美人不美人的倒也无所谓，我就盼着她能平安喜乐，往后找个好婆家，顺遂一生，咱们女子不比男人，在这世上总是格外艰难些。姐姐看梅梅儿好，我与她爹爹心里也疼她，只是，她再好，只因投了个女胎，便有千般好也都不好了。”蒋氏感叹了一句，忍不住说道，想着先前婆婆因为闺女是女孩儿，就百般刁难，若不是她如今生下了儿子，婆婆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呢。 李青青是知道蒋氏成亲这些年的苦楚的，但李老娘是她的亲娘，她总不好说自己娘的不是，便只是宽慰着蒋氏，“你这样聪明，总能把日子过的好，如今你也儿女双全，好日子还在后头，阿彦是个性子实诚的，还需要你在他身边多帮衬。” “相公是个有心人，平日里倒是他照顾我多些。”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自谦道。 “我与你姐夫说了，今次难得回娘家一趟，让她多帮忙看看阿彦的文章，看看下科秋闱能否下场了。”李青青也十分关心弟弟的科举，想着他考中秀才也有两年了，也是时候考举人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孕 李彦是个面子薄的人，身边虽有蒋言之和董良辰这两个举人亲戚，但他总怕耽误了他们读书，平日里鲜少主动过去请教文章。 蒋言之来李家的时候，李彦又大多是在族学里，两人碰面的时间不多，如今蒋言之又去了州府求学，自然更见不到面，董良辰这次来李家，倒是给了郎舅两人促膝长谈的机会。 蒋氏听了李青青这话，自是心中欢喜，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是亲近了不少。 李青青又在李家住了一日，便带着相公孩子们离开了，李老娘很是舍不得，但想着闺女反正住的不远，也能时时走动，那不舍才稍稍减轻了些。 李老娘的寿辰结束，蒋氏便轻松了不少。 家里人多，仆佣有限，李老娘素来只管挑剔不管事的，一应家事都是落在蒋氏肩上。如今寿宴也办完了，人少事少，蒋氏可是狠狠的歇了几日才算解乏。 而庄家母女那边，李家人好像全体都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几乎不往她们那里去。 庄姑妈来的时候带了四个丫鬟，伺候她们母女衣食住行的一应事宜都由这四个丫鬟做了，李家都不需要做她们的饭菜，只要留出一个灶头给她们用就行，人家自己会烧菜做饭，且每日补品药膳不断，裘嫂子就偷偷算过，这母女两人光是一天的吃食，就得花去好几两银子，这还不算她们自己带来的那些昂贵补品。 庄姑妈知道要讨好李老娘，炖补品的时候都会给李老娘也一起送一份。 李老娘嘴上照样骂着，东西却是照单全收，但她也不光是自己吃，有一半都留给了儿子，毕竟儿子白日里要去族学教书，晚上回家还要苦读，最是需要补身体。 蒋氏每天晚上都会细心将补品温着，等丈夫读完书吃。 李彦却不怎么爱吃这些东西，大多时候都只是略略尝一口，便分给了蒋氏和李梅儿。蒋氏自然也是不会吃的，那些个好东西便大多进了李梅儿的肚子，补得她整个人越发的浑圆白嫩，像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 李老娘看着日渐圆润的孙女，越发愁的不行，丫头片子越长越胖，这要是以后长大了瘦不下来，可怎么找婆家啊。 李梅儿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材的，她现在人小，稍微长点肉就看着圆滚滚的，等她再长大一些，抽条了，自然便瘦下来了。 庄姑妈又李家住了一个月，天气稍稍转凉的时候，庒素素的身体总算好转了许多，庄姑妈记挂着家中的事，便只能依依不舍地同女儿告了别，不过她带来的那四个丫鬟都留了下来，她与女儿约定下个月再过来瞧她，便离开李家回了县城。 庒素素为此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好在这会儿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胎动，每日感受着腹中胎儿的活动，才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李老娘把庒素素当隐形人，不管不顾，蒋氏却不能完全不管她，毕竟这么个大活人在家住着，她这个管家事的还是要注意着些，她去看过庒素素两次，见她精神还好，便也放心了，只是让人时常盯着那里，若是有什么情况，立马来告知她。 这一晃就又快到了中秋，蒋氏的母亲徐氏却是忽然来了李家。 李老娘这会儿对蒋氏的态度好了许多，连带着对徐氏这个亲家母也是和颜悦色的，两位老年妇女十分热络地寒暄了一阵，徐氏便去了自家闺女屋里说话。 “娘，您过来怎么没跟我打个招呼，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徐氏一般没事儿是不会主动来李家的，蒋氏方才有此一问。 徐氏就等着女儿问呢，满脸喜色地回道：“莺莺，你弟妹她有喜啦！” 蒋氏一听，也十分惊喜，连忙追问，“真的！几个月了？” “刚满三个月，就是顺子走之前怀的，要是知道媳妇儿有了，我就让顺子晚些去州府了。”徐氏喜滋滋地回道。 “有请大夫瞧过了吗？弟妹的怀象怎么样？”蒋氏又是问道，这毕竟是自己娘家的第一个孙子辈，她自是格外关心。 “请了崔大夫瞧过了，说是都挺好的，就是媳妇儿吃啥吐啥，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徐氏想到媳妇儿的孕吐，便又是十分忧心忡忡地说道。 “怀第一胎的时候大多是这样的，我当初怀梅梅儿的时候不也是一样，等熬过了四个月，就好了。”蒋氏宽慰着母亲说道。 徐氏点点头，面上却依旧有忧色。蒋氏见母亲似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便主动问道：“娘，家中还有什么事？” 徐氏叹了口气，回道：“唉，还是你弟妹的事儿，你也知你弟妹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吧，她今年也十六了，亲家给她说了好几门亲事，她就是不愿，还说再逼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亲家母前两日来家中同你弟妹哭诉了，你弟妹也很是为这事儿苦恼，本来孕吐就难受，如今更是愁的吃不下饭了。” 蒋氏自然是知道周菡萏的这个妹妹的，当初那姑娘还大胆地当着她的面说要替姐姐嫁进蒋家呢，可是把她吓了一跳，她当时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个安分的，没想到这会儿又开始作妖了。 “娘，我过几日回家一趟，好好劝劝弟妹吧，还有我这里有一些酱菜，最是酸甜可口，这怀孕的人最喜酸了，说不准能和弟妹的胃口，我一并带去给弟妹尝尝。”蒋氏担心周菡萏，便想着还是亲自去见她一面。 徐氏今日来本就是找闺女拿主意的，听闺女说要回娘家，自然欣喜不已，连忙说道：“那记得带上梅梅儿和康哥儿，你爹整日里都念叨着两个孩子，说是不知康哥儿长多大了。” “康哥儿如今可淘气了，这才刚学会爬，一个没看住，就不知爬去哪个犄角旮旯了，可是累死我跟丫鬟了。”蒋氏笑着抱怨了一句，言语中却是带着满满宠溺。 “会爬的孩子聪明，你小时候也是这样会爬。”徐氏刚才已经看过孙子，自也是喜欢的不行，笑着赞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娘家 李梅儿知道外祖母来了，立马就从外头回来了，看到徐氏，便腻在她身上不下来。 徐氏自然也是欢喜的紧，抱着李梅儿亲亲乖乖地腻了许久。 徐氏在李家吃了午饭，便准备回去了，李梅儿很是不舍，拉着她的手不让走。 “梅梅儿乖，我已经同你娘说好了，过两日让她带着你和康哥儿回外祖母家住几日。”徐氏摸着外孙女的小脑袋，安抚着说道。 “真的吗？娘！”李梅儿一听这话，眼睛立时就亮了，回头看着她娘问道。 “你听话一些，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只带康哥儿。”蒋氏没好气地吓唬闺女。 李梅儿自然知道母亲是在吓唬自己的，却也是拍着小胸脯保证，“我一定听话，娘您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叫我抓狗，我绝不敢撵鸡！” 蒋氏和徐氏都被她这话给逗乐了，蒋氏指尖点着她的脑门笑骂了一句，“促狭鬼。”这才送了徐氏上车。 李老娘知道媳妇儿又要带孙子孙女儿回娘家有些不情愿，但亲家就要添丁，也算是一件大喜事儿，出嫁的闺女儿回趟娘家也在情理之中，便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再叮嘱她们要早些回来，不好在亲家家里叨扰太久。 李梅儿同母亲欢欢喜喜去了外婆家，这次因为带上了康哥儿，三人带的东西便多了许多，直接装了满满一车。 李彦不放心妻子儿女，便请了半日的假，亲自将她们送到了岳家。 蒋氏一回娘家，蒋家众人便都十分高兴，蒋父上次在李老娘的寿宴上见过外孙子之后，已是两个多月没见着了，自然是抱在手上舍不得放下。 “爹，您要是抱累了，就把他放在腿上，给他一块点心自己啃，他就能安生一阵子。”蒋氏怕父亲累着，便笑着与他说道。 “就是一个奶娃娃，有什么累的，你弟弟三岁的时候，我还能抱着他们下地呢。”蒋父老脸上满是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就把外孙子高高举到了空中，逗得他一阵“咯咯”直笑。 “你别管他，他这是年纪大了，越发的喜欢小孩儿，让他陪康哥儿玩吧，咱们说话。”徐氏看着丈夫，眉眼弯弯地说道。 “父亲马上就会有孙子了，定是更加欢喜。”蒋氏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周菡萏，笑着说道。 周菡萏终归嫁人的时间短，面皮还有些薄，提到自己怀孕的事儿，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菡萏，我听娘说你近日吐的厉害，便带了一些酱菜过来，一会儿午饭的时候你尝尝，合不合你胃口。”蒋氏过去拉住周菡萏的手，十分亲热地说道。 “姐姐带来的自然是好的，我现在能吃下的东西不多，清口的酱菜倒是能吃一点的。”周菡萏感激地看了蒋氏一眼，说道。 “那就好，女人怀孕生子，都是这样过来的，等过了这段时日，你胃口就开了。”蒋氏又是笑着给周菡萏传授经验。 周菡萏含笑应了，颇有些羡慕地看着蒋氏说道：“我也想像姐姐这样，儿女双全。” 蒋氏怕周菡萏有生儿子的压力，便特意补充了一句，“这头一胎，不拘男女，只要健康就行。”说完，又给自家娘使了个眼色。 徐氏虽然心中十分盼望大孙子，但想着媳妇儿是头一胎，确实不好给她太大压力，便附和着说道：“是啊，丫头小子都一样，都是自家孙辈，我和你爹一样疼的。” 周菡萏心中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如今听了大姑子和婆婆的话，总算是稍稍宽心了些。 “大舅妈生的是小弟弟呢。”李梅儿忽然开口说了一句，然后便是冲周菡萏眨眼笑。 “你这丫头，又知道了。”蒋氏知道自家闺女最会猜男女，自己和大姑姐肚子里的都让她猜中了，这会儿她又这般说，她倒是有七八分信了。 徐氏一听这话，便是喜笑颜开，摸着李梅儿的小脸说道：“小孩子的眼睛最灵了，我看八九不离十。” “她从前倒也是猜中过几次，我本以为她只是瞎猜的，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准的，娘，弟妹，你们可以提前准备起男孩儿的衣服了。”蒋氏又给李梅儿这看男女的本事做了佐证，徐氏和周菡萏自又是一阵欢喜。 周菡萏倒也不是不喜欢女儿，她是极喜欢李梅儿的，若是有这么一个漂亮又聪明的闺女，她定是欢喜的不行，但婆婆家人丁并不兴旺，她还是想赶紧生下长孙，为婆家传承子嗣。 “莺莺，你跟菡萏去她屋里说话吧，梅梅儿我来看着就行了。”三人又拉了会儿家常，徐氏便同蒋氏说道。 蒋氏心领神会，笑应了一声，便拉着周菡萏回她屋里说话去了。 李梅儿其实也很想跟上去，不过她知道娘定是不会让她旁听，便只能有些遗憾地留下了。 周菡萏给蒋氏泡了玫瑰花茶，又拿了些荷叶饼，对蒋氏说道：“这玫瑰是我亲自晒的，姐姐尝尝味道如何。” 蒋氏轻轻呷了一口花茶，入口满满的玫瑰花香，还有一丝甘甜味，便赞了一句，“妹妹好手艺，这花茶泡的真好。” “姐姐喜欢，我给你包一些带回去喝。”周菡萏很开心，便让丫鬟去包了玫瑰花茶，又让蒋氏尝尝荷叶饼。 两人喝了会儿茶，蒋氏便看着周菡萏问道：“我看妹妹好像有些心事，是为了家中姐妹的事？” “母亲都同姐姐说了吗。”周菡萏也不奇怪蒋氏会问这个，苦笑一声道。 蒋氏点点头，“母亲是担心你，毕竟你现在有了身孕，不比从前，不好思虑太重。” 周菡萏又是叹息一声，才缓缓说道：“我那妹妹，也不知中了什么魔障，如今性子越发的古怪，家中父母不知给她说了多少门亲事，她就是死活不愿意，也不知究竟想嫁个什么样的。” “她会不会已经有了意中人？”蒋氏把周菡萏当自家人，便也并不顾忌地地问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谈心 周菡萏苦笑一声，如实道：“也不怕姐姐笑话，我本以为妹妹还是心仪相公的，但曾与她长谈过一次，她对相公其实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如今她整日都待在家里，连出门见客都鲜少去了，哪里有机会同别的外男接触。” “那就怪了，女孩子家到了年龄都是要嫁人的，她怎的就生了左性，不愿意出嫁了呢。” 蒋氏也觉得这周菡含着实奇怪，既然没有心上人，为何又不愿出嫁，周家也不算小户，给自家女儿说的人家定都是极好的。 “谁说不是呢，我同娘问她，她都只是不理睬，翻来覆去就是一句不愿嫁人。”周菡萏也是愁的不行，却也拿这个妹妹没法子。 “那就再等等吧，你妹妹年岁也不算大，你与言之定亲的时候不也已经十八了吗。”蒋氏尽量宽慰着周菡萏说道。 “我的情况和妹妹又不一样，我是愿意嫁人的，只是家中情况特殊，想缓两年，可她却是完全没有嫁人的意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菡萏也是憋的久了，难得能找到人倾诉，便什么都同蒋氏说了。 “你别着急，再等等吧，或许过些时日她自己就想通了，毕竟若是身边的人都嫁了，独留她一个还未嫁人，她自己也会着急的。”蒋氏只能这般劝道。 “希望吧，只是苦了我娘，因着这事儿，都不知哭了多少次了。”周菡萏自是心疼母亲，满脸愁苦地说道。 “你不若多让亲家太太多来家里坐坐，时常陪她说说话，想来她就能想开一些，正好你也怀了身孕，你把她的注意力从令妹身上移开就是。”蒋氏帮周菡萏出着主意。 “我也是这般想的，就怕公公婆婆那里……”周菡萏其实也想让亲娘多过来说说话，但又怕公婆有意见。 “放心吧，娘向来是个宽厚的，也疼你和二弟，只要你们好，她什么都不会说的。”蒋氏给周菡萏安了心。 周菡萏面上露出一丝感激，真诚说道：“今儿与姐姐你说了这一会儿话，我心中舒服多了，可惜姐姐不能时常回家，不然若是能常常与姐姐在一处说话，定能获益匪浅。” “你平日里若是无事，也可到我那里说话，如今言之也不在家里，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多照顾你一些。”蒋氏拉着周菡萏的手，十分贴心地说道。 听蒋氏提到蒋言之，周菡萏神情中便带了些牵挂，“相公去州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知有没有收到家中寄出的书信。” “定是收到了的，说不准回信已是在路上，他若是知晓你有了身孕，定是十分开心的。”蒋氏笑着说道。 周菡萏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手也不自觉地抚上了仍旧平坦的小腹，“相公一直说想要个女儿，像梅梅儿那般漂亮灵秀的。” “那他这次可能要失望了，我梅梅儿看男女可是很准的，她说你这胎怀的是儿子，那十有八九就是儿子了。”蒋氏打趣着说道。 周菡萏脸上的微笑更甚，忍不住好奇问道：“梅梅儿看男女真的这么准？” “反正我怀孕没多久的时候，她就说我怀的是弟弟，后来果然生了个儿子，还有我那大姑姐，一直想要个女儿，梅梅儿也说她会生个妹妹，这不都灵验了。”蒋氏摊摊手，说趣事一般地一一说着。 周菡萏听的眼睛睁大，越发惊奇，忍不住感叹道：“那梅梅儿这个可是比送子娘娘还准呢，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比大人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但我看别家孩子也没梅梅儿这般神异，梅梅儿将来定是不凡的。” “不过就是看个男女，没妹妹说的这么玄乎，主要是她现在还小，估计再大些就看不到了。”蒋氏不甚在意地说道。 这会儿的人对鬼啊神啊的事情还是很笃信的，也相信小孩子能看到许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蒋氏觉得女儿这能看男女的本事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本事。 姑嫂两人又是说了一会儿话，蒋氏看周菡萏有些乏了，便告辞离开了。 蒋氏从周菡萏这里离开，就径直去了徐氏那里。 徐氏正带着李梅儿和康哥儿吃点心，康哥儿这会儿已经长牙了，一些软和的糕点都能吃，这会儿正拿着一块奶糕啃的满脸糕点碎，手上衣领上也竟是流出来的口水。 李梅儿拿帕子给弟弟擦着手脸，一付小大人的模样，见蒋氏进来了，便兴奋地跑了过去。 康哥儿见到娘亲也很高兴，只可惜他不会跑，只能趴在软榻上，冲着蒋氏的方向爬，嘴里还发出“嗯！嗯！”的声音。 徐氏怕他从榻上掉下去，便连忙从背后将他抱起，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康哥儿却依旧是扭动着肉嘟嘟的小身体，冲着母亲伸手。 “娘，外祖母说一会儿去给我和弟弟买刘记的酱猪蹄。”李梅儿抱住蒋氏的大腿，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你弟弟这么小，哪里能吃猪蹄，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蒋氏捏了下李梅儿的小胖脸，无奈说道。 “呵呵，还是娘厉害，被娘看穿了呢。”李梅儿摸着自己的圆脸蛋儿，嬉笑着说道。 “行了，跟你弟弟去一边玩儿，娘跟你外祖母说说话，记着别吃太多点心，不然一会儿又吃不下饭了。”蒋氏拉着李梅儿到了榻边，与她嘱咐道。 李梅儿乖巧点点头，心想着她才不馋糕点呢，他弟才馋，拿着奶糕就不松手了。 蒋氏见闺女把儿子看得很好，便放心地同徐氏说起话来。 “弟妹那边我陪她说了会儿话，应是纾解了许多，娘不必担心了。”蒋氏安抚着母亲说道。 徐氏向来是十分信任女儿的，听她这般说，也就放了心，笑道：“这就好，这就好，等她生下孩子，我这心事就了了，咱们蒋家也算是有后了。” 蒋氏看着母亲开怀的模样，心下也高兴，想着娘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两个弟弟都有出息，自己如今也儿女双全，当真是事事顺遂，周家那个作妖的二小姐在她看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哪里晓得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后来给他们家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灾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走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自从周家大小姐周菡萏出嫁之后，周菡含这个二小姐就不怎么出门了，但因着她已是到了出嫁的年龄，周太太秦氏操心她的婚事，便也会时常带她出门见客，但她每次出门都不怎么配合，不是装病就是发脾气不愿出门，几次之后，秦氏便也不带她出门了。 周菡含在家待了一段时日，不知怎的就迷上了礼佛，一开始只是在家设佛龛，后来就经常带着丫鬟去镇东的观音庙上香。 秦氏想着让她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便也没多约束她。 这一日，周菡含如往常一样带着丫鬟出门，却是到了傍晚，都没见她归家，秦氏有些着急，便派了家中下人去观音庙寻人，却只寻回了昏睡不醒的丫鬟。 秦氏赶紧叫人拿水泼醒了丫鬟，焦急询问女儿的去向，那丫鬟却仍是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周菡含给她吃了一块糕点，然后她就睡过去了，至于自家小姐去了哪里，却是一问三不知。 秦氏又急又气，也顾不上责怪丫鬟，带上家里所有的下人就去庙里寻人，直到将观音庙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都没找着人。 秦氏急的都快报官了，怕自己的女儿被歹人掳走，但她又怕此事传出去，女儿的名节受损，以后婚事上就更难了，便按捺着心急如焚，等丈夫和儿子回来商量。 周端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要比秦氏这个妇人镇定许多，听妻子说完事情的原委，他直觉得女儿不像是被坏人掳走，倒像是自己出走的，他便让人去周菡含的房间里找寻，看看有没有她留下来的线索。 秦氏只顾着去观音庙找女儿，自然还没来得及去她的房间查看，这一查看，还真是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 首先，周菡含房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先不说那些金银首饰，连房中原本贵重的古董摆设，都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赝品，且下人还在妆匣的下抽屉里发现了一封周菡含的留书。 周端看完那封留书，气的脸都青了，将那书信甩在秦氏脸上，骂道：“看看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秦氏此时仍是一脸茫然，拿起那信一看，才知道女儿竟是背着家里人，买了一个入宫做宫女的名额，顶替一个良家子，进宫去了，让他们不必找她。 秦氏当即便失声大哭起来，拉着周端的衣袖求道：“老爷，老爷，您想想办法，一定要把含儿找回来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丫头这会儿估计已经跟着采择的队伍去了州府了，我们又不知道她顶替的是哪个人的名额，而且这宫女采择向来都是只选良家子的，咱们是商贾，女儿本就没有进宫的资格，要是让采择的官员知晓含儿冒名顶替良家子进宫，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周端一甩衣袖，脸色黑如锅底，将其中的厉害关系与秦氏说了。 秦氏一听，顿时万念俱灰，大声嚎哭起来，“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我的女儿啊……” 周端被秦氏哭的越发心乱如麻，他虽然也心疼女儿，但更多的却是恼怒，不明白原本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会变成如今这般胆大包天，这样冒名顶替她人进宫，若是被发现，他们这一大家子都要被她连累。 “别哭了，以后咱家就当没这个女儿，你对外只说她病了，去了乡下养病，过段时间再给她发个丧，就当她死了吧。” 周端闭着眼，做出了决定，他是个生意人，自然知道怎样最大的规避风险，他那不孝女既然连自己的父母家人都不要了，那她们做父母的，也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吧，以后不管她是生是死，是荣华还是落魄，都同他们周家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了。 秦氏自然没有周端这样硬的心肠，因着伤心过度，当天晚上就病了，周菡萏也在第二日收到母亲病重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回了家。 秦氏向来是个没主见的，小女儿留书出走，丈夫又决定放弃这个女儿，她只能将大女儿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菡萏，你说怎么办啊，含儿这一走也不知是死是活，你爹爹气的不轻，说就当你妹妹是死了，可含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哪里舍得！”秦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要厥过去。 周菡萏心疼母亲，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娘，您别太难过了，身子要紧，小妹如今不是还没进宫吗，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县城，想想法子，或许还能见到她人。” “可以吗，真的可以把人找回来吗？”秦氏满汉希冀地看着周菡萏。 “使些银子，说不准能见到人。”周菡萏心中知晓希望渺茫，那些个就要进宫的女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可为了安抚母亲，她也只能先这样说。 “需要多少银子，你尽管跟娘说，只要能让含儿回来，多少银子都不打紧。”秦氏抓着周菡萏的手，眼中有了些光彩。 “娘，您别担心，这事儿交给我去办，您如今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别等小妹回来了，您的身体又垮了。”周菡萏柔声劝慰着秦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汤药，亲自给秦氏喂药。 秦氏眼中含泪，点了点头，就着药碗喝了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菡萏看着母亲睡熟，这才长长叹了口气，替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去了周端的书房。 “爹，娘已经喝了药睡下了。”周菡萏对着周端说道。 “辛苦你了，你如今怀着身孕，倒还要你来回跑。”周端负手站在桌案前，叹息着说道，他这会儿还未完全消气，但对着大女儿，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我是爹娘的女儿，这些事自然是应该做的。”周菡萏这般说了一句，便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妹妹的事情，怕说多就又惹爹生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家丑 “你妹妹的事情你莫要管，专心在婆家养胎就是。”周端看出周菡萏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就说道。 “爹，那终究是您的亲女儿，我的亲妹妹啊。”她怎能真的不管她。周菡萏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这样的不孝女！你也没有这样无情无义的妹妹！”周端重重哼了一声，眉头紧皱，显然是气的很了。 周菡萏无奈叹口气，又是劝道：“不管能不能把人找回来，总要去试试，我觉得小妹只是一时糊涂，说不准这会儿她已经后悔了。” “后悔！我看那死丫头是孤注一掷，你不知道她从多久前就开始谋划进宫这事儿了，我仔细问了她房中的丫鬟，她房中的那些古玩字画，都是这几个月慢慢变现成银两的，若不是下定了决心，她怎会做到这般！”周端想到从丫鬟们口中问出的情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周菡萏听到这话，也是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爹，不知您有没有察觉到，妹妹自从上次孙家那件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 周端虽然平日里都在打理家中生意，同妻子儿女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小女儿的变化她也是能看出一点的，本以为是经了家中的变故，性情有些变化，但变得这般多，确实有些奇怪。 “你的意思是……”周端皱眉询问。 “我觉得小妹好像是心中藏着什么事，且一定是什么大事儿，但没跟咱们任何人说。”周菡萏猜测道。 “能有什么事儿呢，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真有什么事儿，咱们应该知道啊。”周端想不明白，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点周菡萏也很困惑，她也想过许多可能，但确实想不到能有什么事儿让小妹变成如今这样。 “父亲，不管怎样，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尽快找到小妹，亲自与她问问原因，咱家虽不是大户人家，但也衣食不愁，母亲更是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她为何放着安稳富庶的日子不过，偏要进宫去做那伺候人的宫女。”周菡萏怎么都想不明白妹妹是怎么想的，这才想要找到她问一问。 周端似乎是被周菡萏说动了，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好吧，我暗中让人去州府找找看，但能不能见到人，就看老天爷了。” 周菡萏松了口气，点点头，斟酌了一下，又说道：“爹，不若我给夫君写封信，让他帮忙打听一下，他是有功名的举人，与官员打交道应该更方便一些。” “这事儿还是咱家自己处理，莫要麻烦女婿了，他后年就要春闱，如今还是不要分心的好。”周端并不想家丑外扬，摇头拒绝道。 周菡萏想想这事儿确实不怎么光彩，便也就打消了告诉丈夫的念头。 周菡萏回蒋家之后，心中还记挂着家中之事，自然越发郁郁，蒋氏这会儿还在娘家住着，只知晓周家太太生了病，以为周菡萏心中挂心，自又是一番劝慰。 周菡萏是有苦不能说，只能在婆家强颜欢笑，寄希望父亲能赶紧找到妹妹，这般母亲的病也能早日好起来。 蒋氏自然不知道周家发生的大事，在娘家住了五日，便带着两个孩子准备回家去了。 离开那一日，她看着日渐消瘦的周菡萏，心中忍不住叹息，这弟妹，怎的还越来越瘦了，这般肚子里的孩子哪里能长好，遂又是劝道：“妹妹，我知晓你担心亲家太太了，但你如今是两个人，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莫要想太多，好好养胎，等孩子生下来，我还等着吃外甥的洗三酒呢。” “谢谢姐姐的关心，我都记下了。”周菡萏笑笑回道，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瘦的厉害，一方面是孕吐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家里，好在这会儿孕吐已经好了许多，这两天她已是比之前吃的多了许多，应该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蒋氏这才放心地与家人挥别。 回家的牛车上，李梅儿抱着康哥儿，靠在蒋氏怀里，小脸十分认真地说道：“娘，我觉得舅妈好像有心事。” “舅妈的娘病了，她自然有心事。”蒋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回道。 李梅儿摇了摇头，“不只是这样，娘，我听舅妈房里的小丫鬟说，舅妈娘家的那个妹妹，好像也生病了，去了乡下养病呢。” 蒋氏闻言，有些惊讶，她倒是不知道这事儿，毕竟她可没李梅儿这么好打听，一天到晚闲着没事，不是跟这个聊，就是跟那个聊。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呢，怎么忽然就病了，还要去乡下养病，这镇上的大夫难道还没乡下好。”蒋氏很是疑惑，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啊，娘，您不觉得这事儿很奇怪吗，我觉得周家二小姐肯定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李梅儿煞有其事地说着，说不准跟人私奔了，话本子上不都这么写吗，富家小姐爱上了穷书生，老爷不同意他俩的婚事，小姐和书生便私奔双宿双栖去了。 李梅儿在这儿脑补了一段苦命鸳鸯的故事，蒋氏倒没她想的那么多，只猜测周家二小姐可能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这才去了乡下养病。 “行了，你也别多管闲事了，管好自己就得了，一天到晚的，就想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事儿，看来我得给你找点事情做了。”蒋氏没好气地教育着女儿，觉得她似乎是有些太闲了，想着是不是该把女红绣活的事宜提上日程。 “娘，我现在已经跟着山青哥哥读书了，我这两天也没闲着，来外祖母家之前，山青哥哥给我留了功课，我都做好了。”李梅儿不服气地说道，她那里就无所事事了。 蒋氏听李梅儿提到蒋山青，心中便有些记挂，不知这孩子这几日在家过得好不好，因着他每日要去族学念书，蒋氏便没带他一起回娘家，而是把他托给了丈夫照顾，反正他白日里都在书院，也就晚上那么些时候，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十分自立的孩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做亲 蒋氏三人回到家，正好快到午饭时间，董琦和蒋山青也正巧回来吃午饭，董琦见着李梅儿，很是高兴。 “梅儿妹妹，你这两天不在家，我可想你了。”董琦拉着他梅儿妹妹的手，十分肉麻兮兮地说道。 一旁的蒋山青明显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离董琦远了一些。 李梅儿倒是没觉得肉麻，很是高兴有人想她，找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到董琦面前说道：“琦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牙签（书签），我外祖母家种了一颗桂花树，这会儿已经开花了，可香了，我便摘了一些做牙签，这样你平时看书的时候也可以闻到桂花香了。” 董琦接过牙签，如获至宝地拿在手上，十分感动地说道：“梅儿妹妹，这礼物实在是太合我心意了，百花里头，我最喜欢的就是桂花了，又香，又好看，还能做桂花糕，以后我看书的时候就用妹妹的桂花牙签了，只要一看到她，我就能想到妹妹。” 这下连李梅儿都有些被董琦肉麻到了，心想着他表哥小时候原来这么会说话的吗，长大以后她怎么没发现啊。 一旁的蒋山青已经快受不了了，一脸我不认识这人的样子，又走出去几步。 “山青哥哥，我也给你做了。”李梅儿连忙上前拉住快走远的蒋山青，把一张一模一样的牙签塞到了他手里。 蒋山青微微皱眉，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牙签，又看了眼董琦手中的，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将牙签收进了袖中。 “梅梅儿，咱们快去外祖母那里吧，你这两天不在，外祖母也很想你呢。”董琦拉起李梅儿的手，就往李老娘那里跑。 “山青哥哥，一起走。”李梅儿可没忘了拉上蒋山青，三人便一起去了李老娘屋里。 几人进到屋内，就看到李老娘抱着他的大孙子，“心肝肉，心肝肉！”地叫个不停，一颗心都在大孙子身上，哪里有一点想孙女儿的样子。 李梅儿的小脸立时就鼓了起来，看向身边的董琦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祖母很想我。”她都进来这么久了，她祖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董琦有些尴尬，“呵呵”笑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心想着，外祖母您老人家最起码表面功夫要做一做啊，这下表妹又要生气了。 “祖母！我回来了！”李梅儿重重的喊了一声，小小的身躯，大大的力量。 李老娘被吓了一跳，皱着眉看过来，没好气道：“听见了，老娘还没聋呢！” 李梅儿轻哼了一声，走到桌案前，看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这才稍稍气顺了些。 “来了就坐下吃饭，我大孙子走了这几天，都饿瘦了。”李老娘不满地嘟囔着，这话说的，好像康哥儿回外祖母家几日每天都吃不饱饭一样，说这话她就要亲自给康哥儿喂粥。 “祖母，您这啥眼神啊，康哥儿明明就胖了一圈好不好，您看他都快没脖子了。”李梅儿夹了一条鸡腿到自己碗里，十分不认同地说道。 “我说瘦了就瘦了，你看这手上的肉窝窝都没原来的深了。”李老娘拿起康哥儿圆嘟嘟的小手，不满地说道。 “哼~”对于李老娘的选择性无视，李梅儿只用了一个语气词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又夹了块猪蹄到自己碗里。 李老娘看她这模样，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忍不住道：“你可少吃些吧，你看您都胖成啥样了，这眼瞅着就要五岁了，再这样胖下去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哦！” “嫁不出去就一辈子赖着祖母您呗。”李梅儿满不在乎，狠狠咬了口猪蹄。 李老娘气得不行，正要骂人，一旁的董琦就自告奋勇地说道：“外祖母，您放心，梅儿妹妹要是嫁不出去，我娶她就行了。” 李老娘一听他这话，就乐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我琦哥儿有眼光，丫头这样的有福气，旺夫。” 嗯，姑舅做亲好啊，一个是孙女儿，一个是外孙子，都是自家人。 “娘，孩子们现在都还小呢，就是个玩笑话，您可别当真。”蒋氏可不想这么早给女儿定下亲事，忍不住在一旁说道。 李老娘立马就不高兴了，斜着眼看蒋氏，嘴一撇问道：“咋啦，你还不乐意啊？这俩孩子从小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的，最合适不过，而且董女婿又是举人，说不准以后还能考进士做官哩，现在不定下来，到时候咱家丫头片子还配不上琦哥儿了呢。” 李老娘本来也想着孩子们还小，再等几年再看看，可琦哥儿自己提出来，她觉得早些把两个孩子的事儿定下来也不错。 蒋氏顿时语塞，她其实在意的就是两家的门第，俗话说的好，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如今她们家的门第和董家的是差太多，可日后若是董姐夫真的考中了进士，做了官老爷，那董家就成了官宦人家了，两家的门第就差的有些远了，梅梅儿嫁过去，难免底气不足。 “娘，这事儿也不能咱家一家说了算啊，还得问过姐姐和姐夫的意见。”蒋氏只能这般推脱道。 “你姐姐向来都是极喜欢丫头片子的，只要我提了，她铁定能同意。”李老娘很有信心地说道。 蒋氏没话说了，但她觉得还是要挣扎一下，“娘，这事儿也不急，等孩子们再大一些再说，现在她们都太小了，彼此脾气秉性合不合适还不知道，若是长大之后互相不喜欢，那不成了怨偶了。” “行了，行了，我也没说马上就定亲，你担心啥我知道，等后年春闱吧，到时候再看。”李老娘不耐烦地摆摆手，似是十分不满意蒋氏的推脱。 蒋氏笑了笑，想着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她毕竟就这么一个闺女，婚事上头自是要谨慎再谨慎，毕竟婚姻可是女子第二次投胎，她闺女以后日子好不好，可全看她们做父母的了。 第一百四十章 退休老宫女 李老娘和蒋氏讨论着李梅儿的终身大事，李梅儿却是一付无所谓的态度，只专心吃饭，她其实无所谓嫁给谁，反正爹娘肯定会给她安排一个最合适的，上辈子祖母确实是想让她嫁给表哥，可姑父后来考中了进士，又去了京城做官，娘不忍她嫁去那么远，又觉得门第不相当，就没同意这门亲事，其实她也不想远嫁，她就想陪在爹娘身边，其实她心中还暗暗想过，若是能一辈子不嫁人就好了，不过她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她若是真不嫁人，她娘第一个就得急死。 几人吃完了饭，李老娘也跟大孙子亲热够了，把康哥儿交给一旁的林婆子，便对蒋氏说道：“阿彦媳妇儿，你留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让阿林带着孩子们下去睡午觉。” “祖母，你要跟娘说啥啊，我们不能听吗？”李梅儿见祖母要留母亲说私话，立即开口问道。 “就你爱打听，快回房睡觉！”李老娘没好气地训道。 “这才刚吃饱饭呢，立马睡觉容易积食！”李梅儿抗议。 “就你花样多，爱留下就留下吧。”李老娘也不是不让几个孩子听，只是觉得他们反正也不懂，留下来也没用。 李梅儿便心安理得地坐着继续听，顺便喝茶消消食。 “我昨儿去了族长太太那里，她同我说了个大消息。”李老娘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一付卖关子的模样。 “祖母您快说，别打磕巴啊。”李梅儿很不给面子地催促道。 李老娘有些生气，瞪了她一眼，心想着，就知道拆老娘台，不过还是继续往下说道：“咱们族中有一位姑奶奶，年轻的时候就被宫里头选去当了宫女儿，听说进宫之后一直在老皇帝的妃子身边伺候，后来老皇帝去世了，妃子成了太妃，前些日子这太妃也去世了，她们几个在太妃身边伺候的老宫女，就被恩准出宫了。” 李梅儿听到这儿，就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蒋山青一眼，她记得山青哥哥的娘好像也是宫里的宫女，她们这个地方咋回事儿啊，咋这么多女子进宫当宫女呢。 李梅儿想着，便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老娘一付，你个小屁孩儿知道啥的表情，很是得意洋洋地说道。 李梅儿决定不问她了，转而看向蒋氏，“娘，您一定也知道的吧？” 李老娘见李梅儿不问她了，气地瞪眼，却又不好骂人。 蒋氏知道闺女是故意气婆婆，只能无奈打圆场，“梅梅儿，听你祖母说，她知晓的可比娘清楚多了。” 李老娘怎么说都是土生土长的章水镇人，比蒋氏这个乡下来的要知道的多许多。 “哼！”李老娘傲娇地哼了一声，那意思很明显，老娘现在不乐意说了。 “我看祖母好像不知道呢，不然她咋不说呢。”李梅儿故意激将。 “死丫头！老娘不知道就没人知道了。”李老娘还就是吃她这一套。 “那祖母您就说给我们这些小辈听听呗。”李梅儿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老娘咳嗽一声，总算是开始说了。“咱们章水镇在太宗皇帝的时候出过一位贵妃娘娘，据说那娘娘就是从一个小宫女慢慢爬上去的，太宗皇帝十分宠爱她，在她去世之后，还给她追封了皇后，虽然是追封的，但那也是皇后不是，从此以后，咱们镇上许多人家只要有稍微长得齐整些的闺女，就会想办法送去当宫女，虽然真正通过选拔进宫的不多，可万一哪天被皇帝老儿看中，那不就飞黄腾达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梅儿恍然大悟，这世上，向来是财帛权势最动人心，有个贵妃娘娘珠玉在前，那些个想富贵荣华的，自然便想拿女儿去搏一搏，万一要是走了狗屎运，成了皇帝的妃子，那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我看就是那些人想不开，娘娘哪里有那么好当的，贵妃娘娘之后，有那么多女子进宫做宫女，又有哪一个如贵妃娘娘那般，得了皇帝老儿的亲眼，大多都是老死在宫中，能如咱们族中这位姑奶奶一般，恩准被放出宫的，少之又少，这般一辈子和父母家人分隔，至死都见不上一面，换做是我，那是万万舍不得的。”蒋氏十分看不惯这种拿亲生女儿去博富贵的，语气十分不屑地说着。 这回李老娘倒是同媳妇的意见一致，点头赞同道：“就是，这想当娘娘，还不得长得跟天仙似的，不然怎么让皇帝相中，咱们这小地方，几十年都出不了那样一个美人，所以那些个送女儿进宫去当宫女的，都是痴心妄想。” “那咱们族里的这个姑奶奶咋就进宫了呢？她爹娘也是痴心妄想吗？”李梅儿忍不住又问道。 “别胡说，这个姑奶奶情况不一样。”李老娘瞪了李梅儿一眼，连忙解释道，“她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叔叔以她家没男丁为由，想谋夺她家的家产，她一气之下，就变卖了所有家产，进宫去了，也是她运道好，进宫就去了妃子娘娘身边，如今才有机会从宫里放出来。” “可她如今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女，回来不是要孤独终老。”李梅儿觉得宫女出宫并不是好事啊，就比如山青哥哥她娘，出宫没多久就病死了，这还是有儿子的情况呢，若是膝下无儿无女，那不是更凄惨。 “别瞎说，我听族长太太说了，咱们族里这位姑奶奶可是个能人，在宫里头坐着正二品的女官，那太妃娘娘身前宫里所有的事儿都是她管着的，可有本事呢。”李老娘话语中对这位没见过面的姑奶奶很是推崇，煞有其事地说着。 “那也是在宫里头啊……”李梅儿不以为然，出了宫不就啥都不是了，不知道她那个叔叔是不是还活着，不然等她回来后，恐怕还会想着谋夺她的财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近亲不能成婚 “娘，您跟我们说这位姑奶奶，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蒋氏多精明的人，知道婆婆跟她们说了这么多这位姑太太的事儿，肯定是另有打算的。 李老娘笑了笑，方才说道：“族长太太的意思是，这位姑奶奶能在宫中做女官，那一定是顶有学识和本事的，想让咱们族中的女孩子都去试试，看能不能得了这位姑奶奶的眼缘，若是能让她收为女弟子，教导本事，那以后定是前途无量的。” 李梅儿一听，就皱着鼻子问道：“祖母，您这是也想让我进宫当娘娘吗？我可不想，听说那皇帝老爷可比我爹年纪还大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祖母怎么可能是这意思。”蒋氏被李梅儿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去观察婆婆的脸色。 “死丫头，就是让你去学东西，咱家还没到要靠闺女发达的程度，你若是有本事，真得了那位姑奶奶的青眼，只从她身上学到一成本领，以后就有你的好处。”李老娘也是不客气地骂了一句，觉得自家丫头片子把她老人家当啥人了。 李梅儿这才放了心，不过她依然不是很想去那姑奶奶那里学东西，不乐意地嘟囔道：“咱们家又不是大户，我学那么些个本事做什么……” “没志气的丫头，多学点东西不好吗，个个都跟你似的懒样，怎么有出息。”李老娘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我又不想有出息……”李梅儿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咸鱼，每天晒太阳就好了。 “梅梅儿，不许跟你祖母顶嘴，祖母让你去就去，难道你祖母还会害你不成。”蒋氏这回倒是跟李老娘站在同一阵线，她从小就是个上进的，不然小时候也不会跟着弟弟学认字，这会儿女儿有学本事的机会，她自然不想错过。 “哦……”母亲都这样说了，李梅儿只能恹恹地同意了，只是仍旧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李老娘才不管李梅儿心里愿不愿意，依旧面上带笑地说道：“下个月，等那姑奶奶回来，阿彦媳妇儿你就带着梅梅儿过去拜访她。” “好的，母亲。”蒋氏也是笑着点头答应，至于女儿个人的意愿，小孩子家家的，当然还是要听大人的话。 李梅儿垂头丧气地从李老娘屋里出来，董琦见她情绪不佳，连忙安慰道：“梅儿妹妹，你要是真不想跟那个姑奶奶学东西，到时候表现的差一点不就行了吗，外祖母都说了那姑奶奶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向来脾气都不好，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教别人东西的。” 李梅儿想想董琦说的也有道理，心情便又好了一些，笑着与董琦说道：“谢谢琦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梅儿开开心心地回了房，蒋山青看她这副模样，便忍不住说道：“蠢丫头，多学点东西有什么不好，你再这般惫懒，不是白活了这一世。” 李梅儿却并不如蒋山青这般想法，她有她自己为人处世的态度，笑着说道：“我本就不是胸有大志的人，老天爷让我重活一世，或许是为了让我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上一世我早早就死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陪伴在父母亲人身边，为她们养老送终，这便是我的遗憾，所以这一世我只希望能平平淡淡地生活，时刻陪伴在家人亲友身边，便足矣。” 听李梅儿说完这一番话，蒋山青竟是无言反驳，想到自己前世的父母，他其实也有这样的愿望不是吗，只可惜，他再回不去了。 他忽然有些嫉妒眼前这个蠢丫头了，如果自己同她一样，只是重生，而不是穿越，那该多好啊。 李梅儿看蒋山青面上怅然痛苦的神色，有些担心地用手指戳了戳他，关切地询问道：“山青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蒋山青长舒一口气，看向李梅儿的眼神无比复杂，自嘲一笑道：“或许你才是对的。” 李梅儿又是伸手摸了摸蒋山青的额头，担心地问道：“山青哥哥，你没事吧？” 蒋山青无奈地偏过头，又恢复成了那付欠揍的表情，皱眉道：“不是说了好多次了吗，别把我当小孩子。” 见蒋山青恢复了正常，李梅儿才嘻嘻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只月白色的香囊，塞到他手里说道：“山青哥哥，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桂花香囊，只给你一个人做了，琦哥哥他们没有哦。” 蒋山青看着手中越发精致的香囊，心想着小丫头技术越来越好了吗，这水平放到现代已经能拿出去卖了。 “山青哥哥，你不喜欢吗？”李梅儿见蒋山青盯着香囊不说话，有些忐忑地问道。 “马马虎虎吧，技艺还有待提高。”蒋山青将香囊收紧怀里，绷着一张脸说道，心里却是有些小得意，呵呵，董琦那臭小子要是知道我有香囊，肯定嫉妒坏了。 李梅儿已经习惯了蒋山青的口是心非，也不在意，点头道：“等我以后给你做更好的，有绣花的那种。” 两人说了会儿话，李梅儿就有些困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揉着眼睛对蒋山青说道：“山青哥哥，我先回房睡午觉去了。” 小孩子的身体，果然还是想要多多睡眠的。 蒋山青点点头，他再休息一会儿也要回族学了，等李梅儿走到门口，蒋山青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诶，等一下。” 李梅儿茫然地转过身，“山青哥哥，还有事吗？” 蒋山青假装咳嗽了一声，神情十分严肃地说道：“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近亲结婚以后生下来的孩子有可能会是畸形，你跟董琦这样的，就是近亲。” 李梅儿闻言，却是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不是十分相信地回道：“山青哥哥你这是从哪里知道的，咱们这儿姑舅做亲的可不少，也没听说谁家生下有问题的孩子啊。” “概率，概率知道不？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万一要是让你遇上了呢，那你不是追悔莫及。”蒋山青语气有些急了，皱着眉强调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珍姑太太 李梅儿不明白蒋山青为什么这般大反应，不过想来他也是好心，都是为了自己着想，便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不嫁给琦哥哥就是了。” 蒋山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起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重阳节之前，那个李老娘口中的宫女姑奶奶就回到了章水镇，她虽是从京城回来，却甚是低调，等人都到了好几日，李老娘才得到消息。 那日李梅儿正在挑重阳节要戴的菊花呢，蒋氏便火急火燎地过来招呼她，“快跟我回屋换衣服。” 李梅儿以为娘又要带她回外祖母家，立刻来了精神，“娘，咱们要去外祖母家吗？” “不是，前些日子不是刚回去过吗，去你祖母上次说的那个姑奶奶那儿。”蒋氏拉着李梅儿的衣服领子，就把她提溜进了屋里。 李梅儿瞬间没了精神，蔫了巴唧的嘟囔，“我不想去，娘你自己去吧，一会儿我去找媛姐儿玩儿。” 蒋氏才不管李梅儿愿不愿意呢，直接就强势地给她换了出门的衣裳，待将她打扮的圆润可爱，这才满意地领着她去了李老娘那儿。 蒋氏见李梅儿一付蔫头巴脑的模样，便忍不住训道：“你这是什么样子，撅个嘴做甚，娘和祖母还不都是为你好。” “那你们还是对我坏一点吧。”李梅儿一脸沮丧地嘟囔。 “我看你是皮痒想挨揍。”蒋氏觉得闺女的态度很有问题，直接叉腰问道：“你是直接去，还是挨顿揍再去？” 李梅儿好生无语一阵，无奈投降，“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母女二人说话间就到了李老娘屋里，李老娘自又是好生叮嘱了一番，“到了你珍祖母那里，记得嘴甜一些，你平日里不是很会说的吗，到时候可别掉链子。” 那位姑奶奶单名一个珍字，辈分也是李梅儿的祖母辈。 “哦~”李梅儿不情不愿地应着，她这会儿倒是希望自己嘴笨一些。 “要是让我知道你故意表现的差，看回来我不收拾你。”李老娘看出了李梅儿的不情愿，瞪着眼睛威胁道。 李梅儿只能又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想着，要怎么表现是她自己的事儿，到时候祖母也没办法，大不了挨顿揍好了。 珍姑太太如今的居所是她父母留下来的老宅，也是她唯一没有变卖的家产，毕竟是祖宅，有着她与父母之间的回忆，自是舍不得变卖的。 那宅子离着李家并不远，走着就能到，蒋氏便领着李梅儿步行，她是个细致人，虽不抱着闺女走，但知道闺女人小腿短，故此，她走的并不快，为的便是就着李梅儿的小步子。 李梅儿刚出家门的时候还垂头丧气的，这会儿倒是恢复了许多，她心里还是有些好奇那个珍祖母的，便与蒋氏问道：“娘，您说那珍姑祖母啥模样，她从皇宫里出来，是不是特别的漂亮？” 蒋氏也没见过李珍，便只笑着回道：“珍姑太太是咱们的长辈，咱们不好随意评价，既是宫里出来的人，那气度定是不凡的。” 她心中想着，能被选进皇宫，模样肯定是不差的，只是那珍姑太太的年纪跟婆婆差不多，就算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这会儿至多也就是个有气质的老太太了。 李梅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着那肯定跟她祖母那种乡下老太太不一样。 母女两个一面说话，遛遛达达的就到了珍姑太太住的地方。 李梅儿毕竟年幼，再加上如今秋老虎还未过，这一段路并不远，却也走的额角冒汗，脸蛋儿泛红。 两人刚在门口站定，还未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鬟，那小丫鬟看起来是出门处理垃圾的，她手中提着一个木桶，见到门外的母女两人，先是一愣，而后便笑着问道：“两位是李家族人吧？来拜访我家太太的？” 想来这两天过来拜访珍姑太太的人不少，小丫鬟已是习以为常了。 “这位姑娘，我夫君名叫李彦，在族中排行老五，是珍姑太太的侄孙辈，不知姑太太是否在家？能否与我们母女引见？”蒋氏立即自报家门，十分有礼地问道。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问问太太。”小丫鬟这两天也是习惯了人拜访，放下手中的木桶，便转身进了宅子里。 约莫半刻钟后，她便回转来，笑着与蒋氏说道：“你们跟我来吧，太太请你们进去呢。” 蒋氏心下一喜，便拉着李梅儿赶紧跟上了那丫鬟。 甫一进珍姑太太家的大门，绕过影壁，入眼便是一片翠绿，细看原是一大片丝瓜架遮出的荫凉。 而那丝瓜架下，正坐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老妇人，那老妇人随着身子底下的摇椅前后摇晃，手中的芭蕉叶大扇子随着摇椅摆动的幅度摇啊摇，显然正在午后乘凉。 蒋氏知道这便是那珍姑太太了，她细细打量珍姑太太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啧啧赞叹，明明已是知天命的年纪，皮肤却依旧白皙细腻，只有在眼角额头有些许细纹，五官端丽，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就能让人明白，时光赋予女人的，绝对不止是苍老。 蒋氏此刻产生了与李梅儿同样的想法，这珍姑太太虽然年纪与李老娘差不离，但，李老娘跟人家那气质，根本没法儿比。 珍姑太太见蒋氏母女两人，手里一顿，住了扇子，人很和气，笑着问道，“你是三哥家的媳妇儿？”李老爹在他们那辈行三，是珍姑太太的堂哥。 蒋氏领着李梅儿，福身同珍姑太太行了一礼，回道：“姑太太安好，您说的正是家公。” 珍姑太太点点头，细细打量了蒋氏母女一会儿，才又笑赞道：“三哥倒是好福气，给儿子娶了这般俊俏的媳妇儿，可惜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记得咱们兄妹小时候，他还时常给我买糖饴吃。” 珍姑太太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面上的神情有些恍然。 第一百四十三章 气质不凡 蒋氏并没有去打扰珍姑太太的回忆，安静地等在一旁，李梅儿则是在她娘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姑祖母，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她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反正就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珍姑太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便又看向蒋氏，笑着问道：“你们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蒋氏连忙笑着回道：“前几日就知道姑太太您要回来，母亲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过来拜访，正巧，家中的枣树熟了，我挑了上好的枣子送些来给姑太太您尝尝。”蒋氏说着，便将竹篮奉上。 珍姑太太笑着让小丫鬟接过了篮子，蒋氏带的东西也只是吃食，若真是贵重物件，她自是有推辞的理由。 蒋氏见珍姑太太接了东西，连忙将李梅儿往前推了推，让她给珍姑太太见礼。 蒋氏心中打着小算盘，自家闺女这模样，在族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十个有八个得说好。剩下两个不说好的，那肯定是瞎子。所以她很有信心，闺女绝对可以入了珍姑太太的眼。 这姑太太的年纪与婆婆不相上下，又在宫中待了这许多年，虽是见惯了荣华富贵，但到底深宫寂寞。寂寞的女人，多是喜欢孩子的，所以族长夫人才会想着送些女娃娃来给珍姑太太教养，不仅可以提高族中女童的文化素养，又可以给这个身份不一般的姑太太排遣寂寞。 果然，珍姑太太一见李梅儿就笑了，招呼她到跟前，摸摸她的包包头，笑对蒋氏道，“这孩子跟三哥生的像，一样的好模样，叫什么名字？” 蒋氏笑回：“李梅儿，小名梅梅儿，我生她那一天家中的梅花正好开了，所以相公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好名字，梅花高洁，很适合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灵秀的。”珍姑太太又是赞了一句。 蒋氏睁眼说瞎话，笑道：“姑太太别看她现在文静，平日里淘气的很，在家一刻不能闲着，听我婆婆说了您回来的事儿，便非要跟我一起过来看您。” 珍姑太太笑，“小孩子家，多是这样。”又命小丫鬟去洗了些时令水果，问蒋氏，“梅梅儿爱吃什么？我这里早上做了些豆沙饼。” 蒋氏笑，“她什么都吃，家中只要有个什么点心果子，一准都让她吃了，我婆婆老说，家里有这么个能吃的，总有天让她吃穷了。” 李梅儿顿时怨念的看着她娘，“娘，我这是正长身体呢，我也没吃那么多。”再说了，祖母总是把好点心锁在柜子里，她想吃都吃不到啊。 珍姑太太听地直乐，柔声道，“小孩子家家，哪里有不馋嘴的，能吃好啊，能吃是福，只是要少吃些甜的，不然牙吃坏了，长大可就不漂亮了。” 李梅儿成功用脸获得了珍姑太太的好感，蒋氏亦是个有分寸的人，并不急着提教导之事，只是说些李梅儿日常的趣事，姑太太听的津津有味。 李梅儿就负责吃点心吃水果，顺便继续观察这个姑奶奶，这位从宫中回来的姑奶奶衣着极是素朴，很简单的一身青色衣裙，但，那青不是枯草青，而是玉色水青。 那衣裳瞧着只是棉布，却不是寻常的棉布，李梅儿趁着亲近人家时不经意的摸了两把，光滑柔软比绸缎还要舒服，并非新衣裙，带着水洗过的微旧，可又有一种别样雅致的色泽。 就是珍姑太太坐的摇椅，兴许是用的久了，扶手处都有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光润的包浆。 这样的一个人，处处透着雅致，透着不凡，怪不得是从宫里出来的。 就是李梅儿现在吃的点心，也与她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样，并不是那么甜，却格外的可口，吃多了也不觉得腻人，比她祖母从观味居买的还好吃。 李梅儿也没客气，吃的格外香甜。 珍姑太太也没嫌她吃的多，只慈爱地看着她，满眼是笑。 约莫坐了一个多时辰，蒋氏便起身告辞，珍姑太太也不多留，命小丫鬟送了她们母女出门。 几人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也带着李媛过来拜访的四婶子。 四婶子见到蒋氏，神情微有些不自然，但仍是笑着打招呼，“妹子，你也来拜访珍姑太太啊，真巧。” 蒋氏温婉一笑，“是啊，真是巧了，嫂子也来了啊，我这儿陪了姑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我看姑太太那模样似是有些倦了，嫂子不妨明日再来，莫要打扰姑太太休息。” 四婶子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变成了冷笑，“妹子这话说的，你又不是姑太太，哪里知道她累不累。” 说着就看向了蒋氏身边那小丫鬟，十分客气问道：“这位姑娘，不知能否去通禀姑太太一声？我家男人叫李勇，在族中排行老四。” 小丫鬟脸上也没甚表情，一视同仁地点点头，转身进去通报了。 门口只余下蒋氏四婶子母女四人，四婶子似笑非笑地又同蒋氏道：“妹妹来的还挺快，我那三堂婶想来没少去族长太太那儿说话。” 蒋氏笑容不变，回道：“婆婆向来同族长太太关系好，我家孩子能在族学里念书，可多亏了族长太太帮忙，对了，我听说靖哥儿已经不去族学念书了，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四婶子的脸当即就黑了，重重哼了一声，没回蒋氏的话。 蒋氏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她这会儿也不着急离开，就想看看珍姑太太见不见四婶子。 一旁的李梅儿忍不住要给她娘竖大拇指，厉害，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最狠的，她娘就是知道李靖是四婶子的软肋，才挑着这点专攻。 小丫鬟回转的比之前蒋氏她们要快，在四婶子满是希冀的目光之下，却是抱歉一笑，“四奶奶，我家太太有些乏了，今日就不见人了，您改日再过来吧。” 四婶子的连当即就黑了，恨恨看了蒋氏一眼，却是无可奈何。 蒋氏唇角又是微微上扬了一些，便带着闺女扬长而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宴席二三事 母女两人喜气洋洋地回了家，李梅儿也是一扫去之前的颓废，想着珍姑太太家可口的点心，已是期盼着下一次拜访了。 李老娘等着她二人回来，便立即问道：“怎么样？珍姑太太可还看得上丫头？” “珍姑太太挺喜欢梅梅儿，还拿了许多点心给她吃，我同她讲了许多梅梅儿小时候的趣事儿，她也都听的津津有味。”蒋氏笑着回道。 李老娘一听，便放心了，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既然第一印象不错，那再去几次就可以提提教导的事情了。” 蒋氏却并不着急，笑道：“祖母，这事儿不急，都说上赶的不是买卖，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同姑太太打好关系，等咱两家关系好了，还怕她不教导咱梅梅儿吗。” 李老娘觉得媳妇儿说的也有道理，点头道：“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做，你向来是个有成算的，你做事我也放心。” 自那日之后，蒋氏便隔三差五的带着李梅儿过去拜访珍姑太太，珍姑太太看李梅儿顺眼，蒋氏又是个聪明人，极会讨人喜欢，与这样的人来往，并无不愉之处，对着她们母女的态度自是越发的亲切。 这样子过了一个多月，等康哥儿办周岁宴的时候，蒋氏把珍姑太太也请了过来。 康哥兒是李家的第一個孫子，她的周岁宴李老娘自然是十分重视。 蒋氏自是打起精神来准备，小地方不讲究，也就比照着李老娘过寿时的样子，鸡鱼肘肉的摆上几桌酒，将族人亲眷的请来吃一顿，热闹一日便罢。 四婶子同李家是邻居，虽然两家的关系不那么和谐，但蒋氏出于礼数，还是请了她们，只是这四婶子一家颇为不讲究，拖家带口的，一家子十几口子，全都过来了。 这小孩子的周岁宴毕竟跟寿宴不一样。李老娘做寿时，李老娘同辈份的老人，若有相熟的自然会来，一并热闹热闹。 但如康哥儿的周岁眼，来多是与蒋氏同辈份的女眷，男人来的都少，祖父祖母辈来的更少，与李老娘同辈的就来了个四婶子的婆婆二太太。 李老娘自从上次跟二太太大吵了一架之后，早就烦透看这一家子，而且，这一家子甚是不要脸，每次她家摆什么宴席，这一家子来的最齐全，送礼送的却最是单薄，让抠门的李老娘很是恼火。 李老娘都后悔了，早知道就让媳妇儿不要请这家子了。如今来都来了，孙子大喜的日子，李老娘也不好发作直接将人撵出去。 虽不好发作，李老娘也是个惯会揭人短儿的，她笑呵呵道，“我听说你上次带着媛姐儿去拜访珍姑太太，倒是连人都没见着就回来了，后来又去了几次，珍姑太太都没怎么留你们，看来媛姐儿是不合珍姑太太的眼缘啊。” 四婶子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她是听说今儿珍姑太太也会过来，才特意早些来的，就是想找机会与珍姑太太搭上话，也不知那珍姑太太怎的古怪脾气，每次见面只说一两句就打发她们母女离开，说的那些话她也听不太懂，实在是难相处的紧，也就蒋氏那狐媚子，惯会巴结逢迎，和她那同样牙尖嘴利的丫头，哄骗了珍姑太太。 “我家媛姐儿就是太老实，也不会那些个哄人的花言巧语，自然比不上你家梅儿。”四婶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说的好像她家丫头片子多不老实似的，李老娘也是皮笑肉不笑，回怼道：“你家媛姐儿确实嘴笨，从小就没我家丫头机灵，我家丫头如今跟着她表哥念书，不仅字都认全了，三字经都能背下来，珍姑太太是个有学问的，自然喜欢我家丫头这样聪明的。” 四婶子被李老娘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正准备鼓足气力再战，就见蒋氏陪着珍姑太太入席了。 李老娘立马不跟四婶子废话了，起身去跟珍姑太太说话了。 蒋氏领着珍姑太太去了主桌，那里坐了族长太太和族中许多年纪较大的老太太们。 族长太太刘氏与珍姑太太是相熟的，两人少年时就是手帕交，珍姑太太进宫之前，刘氏还给她送过银子。 “没想到你会来，你向来是个喜欢清净的，看来还是五侄媳的面子大。”刘氏拉着珍姑太太在身边坐下，笑着与她打趣。 “姑太太哪是看我的面子啊，是被我那丫头求来的。”蒋氏站在一旁笑道。 “看来梅梅儿是得了你的眼缘。”刘氏也知晓蒋氏经常带着李梅儿去珍姑太太那里说话，珍姑太太待李梅儿也格外的不同，语气微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你家的莹姐儿，我也是一样疼的。”珍姑太太温和地笑着回道。 刘氏这才心中熨帖了些，莹姐儿是她的嫡长孙女，她早就想让正姑太太帮她教导孙女儿了。 蒋氏见珍姑太太与席上众人都聊的十分投机，便也就放心退下了。迎面便看到快步走来的婆婆，她还没开口，婆婆就已是急着问道：“珍姑太太那边安排好了？” 蒋氏点头，“正跟族长太太她们说话呢。” “那我也过去陪她们说说话。”李老娘准备过去套近乎，也就没跟媳妇儿多说什么。 蒋氏虽然觉得自家婆婆跟珍姑太太完全是两类人，两人应该说不到一块儿去，但有族长太太在，气氛应该也不会太冷场。 客人来齐之后，周岁宴的重头戏便开始了，抓周，这会儿的孩子满一周岁了都要抓周，不管抓到什么，对往后的人生都是个好彩头。 康哥儿这会儿正穿着大红色绣福字的小衣裳，坐在抓周的小桌子上，蒋氏一身樱桃红的衣裙，面若桃花，站在桌子旁边。 她身旁是一脸好奇的李梅儿和一脸无聊的蒋山青。 李梅儿今儿也穿了一身大红小衣裳小裙子，她人生得玉雪可爱，因着这一年注意防晒，皮肤比之前白了许多，跟比女孩子还长得精致的蒋山青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抓周 过来参加宴席的亲戚朋友们无不夸赞李家几个孩子的好模样，夸得李老娘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心中暗暗想着，以后给孙子找媳妇儿，也得找个模样好的，这样重孙子孙女定也是好模样。 特意过来参加外孙子周岁宴的徐氏看着自家的外孙子外孙女，也是一脸自豪，对女儿说道：“转眼间康哥儿就一岁了，你跟女婿努努力，再给我生个大外孙。” 这话李老娘爱听，立马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咱们李家人丁单薄，梅儿她娘你多辛苦些，若是能多生几个小子，那便是我李家的大功臣。” 蒋氏被两个老太太说的双颊通红，连就向来稳重的李彦都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娘，岳母，吉时到了，康哥儿该抓周了。” 徐氏和李老娘这才不再说了，将注意力转移到抓周上。 李家不过小富，康哥儿更是家中长孙，李老娘更是拿他当心肝宝贝儿，故此，抓周礼的物件儿备的颇是齐全。 一张方桌上，啥都有，可以说，别人抓周礼有的，桌上有，别人没有的，这桌上也有。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铜钱、帐册、吃食、玩具、酒具皆有。甚至还有一张小琴、一幅棋子，连做画的颜料都放了一盒。 徐氏看着十分满意，对李老娘说道：“亲家太太准备的可真是齐全。” 李老娘呵呵笑道：“都是梅儿她娘准备的，她向来是个细致人儿。”她这会儿与媳妇的关系正是蜜月期，不在乎捧媳妇儿几句。 ?蒋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抱了儿子放在桌上，柔声让他去抓东西。 康哥儿这会儿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了，兴冲冲地便向着满桌子的物件爬去，刷刷两爪子，便抓住了一块印章和一张小琴，然后便不撒手了。 李老娘当即乐开了花，喜笑颜开，道，“大富大贵，定是做官老爷的命。” ?其实，抓周的东西，抓啥都是图个吉利，何况康哥儿确实抓的极好，一时赞声如潮。李彦与蒋氏自不必提，亦是欢喜。 蒋氏抱了儿子在怀里，给她理理小衣裳，只欣慰地笑道，“只盼他一世平安如意即好。” 徐氏笑弯了眼，“康哥儿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你定是能如愿的。” 李梅儿在一旁看着弟弟的抓周，心里头还是有些小小羡慕的，她出生后不久，祖父就去世了，因着家中守孝，她的满月、周岁都没办，这这周当然也是没抓过的，她虽知道这只是图个吉利的仪式，但心中总归有些遗憾。 “我也没抓过周。”蒋山青忽然在李梅儿耳边小声说道。 李梅儿诧异地看向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情被她看穿了。 “我们那里不兴这个，也就是你们古人太迷信，你也不用太遗憾。”蒋山青淡淡的说着，但那言语明显是安慰的。 李梅儿心中忽然好受了许多，看着蒋山青笑道：“我知道的，谢谢你啊。”蒋山青的唇角微微挑了挑，没再说话。 抓周过后，便开席了，一众客人说说笑笑地吃了饭，等到了下晌，众人才散了各回家去。 蒋氏亲自送了珍姑太太出门，到了门口，珍姑太太便道：“你回吧，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你料理呢。” 蒋氏也不矫情，点点头，“那我过几日再带梅梅儿去你那里说话。” 蒋氏送完一众宾客，蒋氏便带着丫环婆子收拾残席，便是拢起来的鸡骨头鱼刺，节俭人家也能喂狗喂猫，绝不会浪费，李梅儿自然也在她娘身边帮忙。 等收拾完一切，李氏才领着李梅儿去了李老娘那里。 李老娘终归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这会儿也是一脸疲色，见蒋氏过来，便开口询问，“客人都送走了？” 蒋氏点点头，算作回答，又与李老娘说道：“母亲今日也累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李老娘却是摆摆手，说道：“不着急，先把今日收的礼盘一盘。” 一旁的林婆子立即会意，去里面把亲戚朋友们送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李氏家族是个小家族，族人送的东西寻常居多，或是三尺棉布料子或是自家产的鸡蛋水果之类的也有，如族长太太这种族中有名望的人家，送的东西便格外有档次。族长太太送了两匹鲜亮的绸缎料子。 “那珍姑太太送的啥？”李老娘想那珍姑太太是从宫里回来的，送的东西肯定不一般，便特意问道。林婆子连忙从一堆贺礼中挑拣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不大，一看就知道里头装的大概是饰品一类的东西。 李老娘连忙拿过来，打开盒子一瞧，那双不大的眼睛顿时就亮了，然后那嘴就咧到耳朵根儿了。 李梅儿也很好奇，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枚黄灿灿的小金锁。 李老娘拿起金锁在手中掂了掂，笑容顿时更大了，十分满意地说道：“这金锁足有一两多呢，这宫里回来的就是不一样，出手这般阔绰。” “这金锁做工精致，想来工费也要不少银子呢。”蒋氏在一旁看着，口中啧啧赞道，她没想到珍姑太太会送这般贵重的礼，心中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她去珍姑太太那儿的时候，拿的大多都是些不值钱的吃食。 李老娘看了一会儿，便又小心翼翼地将那金锁放回盒子，交给林婆子，嘱咐道：“你把东西锁紧我那老樟木箱子里，就放在最底下。” 李梅儿一听，立即不满开口道：“祖母，这是人珍姑太太给康哥儿的，你怎么能自己给收起来了呢。” 李老娘瞪了李梅儿一眼，骂道：“我这是帮我大孙子存着，我的那些个东西，以后还不是给他的，我都一把年纪老骨头了，要那么些钱财做什么，还不是给儿孙们留着。” 蒋氏也暗暗瞪了李梅儿一眼，让她闭嘴，李梅儿只能不说话了，只是心中还有些不服气，祖母就是啥好东西都想往自己屋里拿，却又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小气鬼一个。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人不同命 等所有礼物都快盘完了，李老娘才想起，好像没见着四婶子一家送的东西，立马又问道：“隔壁那一家子抠八儿送了点儿啥？” 林婆子道，“拿了一篮子鸡蛋过来，我让人送到厨房去了。” 李老娘有些惊讶，“竟还舍得送鸡蛋，去拿来我瞧瞧，怎么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李老娘还以为那一篮子鸡蛋有多少呢，等林婆子把篮子拿回来，掀开篮子上头盖着的花布，李老娘险些气厥，那篮子里稀稀拉拉的，统共也没十个鸡蛋。 李老娘当即就大骂，“这杀千刀的死抠八儿，这也叫一篮子，就是想浑水摸鱼来咱家白吃白喝啊！” 蒋氏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四婶子太抠门了些，但还是劝着自家婆婆，“好歹还有几个，这两天咱家的鸡蛋也省了。” 李老娘火冒三丈，“该死的老抠八儿，一家十几口子来咱家大吃大嚼，就送几个鸡蛋！下次我可饶得了她！” 准备有适当时机定要给那四婶子和二太太个好看！ 李老娘大骂了四婶子和二太太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消了气，又从族人送的寻常料子里挑了两块，给了蒋氏，“这马上就要过冬了，你给几个孩子裁几身冬衣，你自己也做一身，我看你生了康哥儿之后，就没怎么做新衣裳。” 蒋氏笑着接了，嘴上也不忘奉承，“还是母亲疼我，家中也就母亲您时刻想着我们。” 李老娘被蒋氏哄的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又看了眼李梅儿，没好气道：“别老说老娘不疼你，我要是真不疼你，能给你好点心吃，好料子穿，死丫头，就是没良心。” “祖母，我知道你对我们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的，等我赚了大钱，每天给你买观味居的点心，买绸缎的料子。”哄人的话谁不会说，李梅儿立马大言不惭地保证道。 “哼哼，我不知道活不活得到那时候哦。”李老娘哼哼了两声，显然对李梅儿的话不以为然。 “祖母长命百岁，肯定活的到。”李梅儿继续笑着说好话。 李老娘又听了孙女儿好一会儿奉承话，心中总算是熨帖了。 李家这边祖孙三代其乐融融，隔壁四婶子却是有些愁眉苦脸，她今儿又没跟珍姑太太说上几句话，她自觉得自家女儿样样都好，可那珍姑太太咋就没看上呢，反而对隔壁那野丫头亲眼有加，真是瞎了眼了。 四婶子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两年着实有些时运不济，先是儿子不愿意继续读书了，要去铺子里学手艺，怎么打骂都不听，再就是丈夫做掌柜的那家书铺子生意越来越不好，连带着他的油水也越来越少，几乎就只拿着每月的月俸银子，一家子吃喝嚼用，实在有些不足，她都已经开始拿嫁妆贴补了。 所以她听说族里回来了一位从宫中退下来的嬷嬷，才会上赶着带闺女过去套近乎。那可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啊，银钱先不说，手里头的宝贝肯定不少，若是能入了她的眼，就是从指头缝里流出一些，也能让她们吃的满嘴流油啊。 可她咋就看不上自家的闺女呢，四婶子又是恨恨想到，肯定是隔壁那狐媚子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李青青当初还想勾搭她相公，还是她婆婆有眼光，给丈夫聘了她，那李青青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娘……衣服洗好了。”李媛看她娘坐在那里，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怯怯地在门口叫道。 四婶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看到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不善地说道：“你爹和大哥一会儿就回来了，还不赶快去做饭，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李媛有些委屈，眼眶微微发红，不过她还是立即低下了脑袋，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去厨房的路上，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心中无比羡慕李梅儿，明明一样都是女孩儿，李梅儿有父母疼爱，也不用整日里做活，可她呢？娘和祖母总让她做许多事，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拿她出气，爹一天到晚在外面忙，根本不管她，她觉得自己太可怜了，恨不得没生在这个家里，她要是彦五叔家的女儿该多好啊…… 李梅儿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她正拿着今日康哥儿抓周的那些小玩意儿把玩，康哥儿在她身边呼呼大睡，手里头还抓着那个小印章。 蒋氏去厨房收拾完，回来就看到这个场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楚，她对女儿总有些愧疚，当年公公去世，就是家中生了孩子，也不能庆祝，加上婆婆不喜她生了个闺女，对她和闺女都很冷淡，她连月子里都没吃上几顿肉，奶水也不足，闺女到了满月还是瘦瘦小小的，直到过了半岁，才慢慢圆润起来。 “娘。”李梅儿见蒋氏站在门口发呆，便出声叫了她一声。 蒋氏醒过神来，看向女儿的眼神越发怜爱，她过去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问道：“梅梅儿有什么想要的，娘都给你买。” 李梅儿听得出蒋氏言语里的愧疚，也知道她是想补偿自己，不过她现在并不缺什么，便摇头道：“娘，我什么都有，没什么缺的。” “你向来是个懂事的。”蒋氏的眼眶有些湿润，将李梅儿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吊钱出来。 “给你一百钱自己拿着，不要说与人知道，要吃什么，叫包子去买给你吃。”蒋氏把钱给了李梅儿，细心嘱咐道。 李梅儿顿时大喜，刚刚被她娘带起的那一点点小伤感顿时荡然无存，心下感叹：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钱都是最治愈的东西啊。 感叹一回，李梅儿又为自己有了第一笔私房钱高兴，过年的压岁钱她早就用完了，蒋山青给她的那些不算，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私房钱啊。她决定好好存起来，以后肯定有大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赋异禀的元夏 几日后，蒋氏又带着李梅儿去了珍姑太太那里。 此时，珍姑太太这里已经坐了两个女眷，那两人蒋氏都认得，一是族长家的大儿媳小刘氏，另一个则是族中有名的富户李鑫家的大媳妇儿吴氏。 李鑫同李彦是同辈，李彦应该叫他三堂哥，是个极会做生意的人。 珍姑太太见她母女二人，也是十分欢喜，让蒋氏在她身边坐下，便对丫鬟吩咐道：“青雉，你带梅梅儿过去同夏夏一道儿吃点心。” 李梅儿便被领到了一旁的小桌子边，坐下吃点心，那小桌子边上已是坐了一个小姑娘，看模样比李梅儿大不了几岁，只是生的比李梅儿还要圆润，一双眼睛都被肥肉挤成眯眯眼了。 她见李梅儿过来，还十分大方的将身前的一叠点心推过来，挤着小眼睛道：“你尝尝这个，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红枣核桃糕，可香了。” 李梅儿拿了一小块糕在手上，小声与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元夏，我姐姐叫元春。”小女娃很天真地回道。说完还往口里塞了一块糕点。 李梅儿立马在记忆里面搜索，很快就想起了这个女娃娃的身份，应该就是族中第一富户三堂伯家的女儿。 “怎么就你一个，你姐姐呢？”李梅儿又问道。 “我姐姐和另外两个族长家的姐姐在里面考试呢，我听珍姑祖母说的，要看看她们的学问。”李元夏小朋友毫无心机地说道。 李梅儿这才恍然，看来珍姑太太是选了这三个女孩儿当学生，准备摸清她们的学问，再来教导。 那眼前这个小胖丫头，应该是被三堂伯托关系一起塞进来的吧，正好和自己做个伴儿。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会儿点心，另一个丫鬟青音就领着那三人出来了，她手中还拿着三张叠起来的宣纸。 “她们好像考完了。”李元夏在李梅儿耳边小声嘀咕道。 李梅儿点点头，十分好奇地打量起那三个女孩儿，领头的是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秀丽，举止也十分端庄，一看就知道教养不错，李梅儿猜测这应该是族长家的长孙女儿，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女孩儿同她生的有五六分相似，但年纪比她小一些，大约十岁上下，应该是族长家的另一个孙女儿。 最后一个出来的女孩儿跟前一个差不多年纪，模样生的十分漂亮，杏眼樱唇，瓜子小脸，已能看出长大以后的不俗姿色。 “那个就是你姐姐吗？”李梅儿指着最后那女孩儿低声与李元夏问道。 李元夏猛地点点头，小胖脸上满是得意，“我姐姐漂亮吧。” 李梅儿干笑着点点头，心想要不是你事先说了，我还真看不出你俩是亲姐妹。 “我以后一定也会跟姐姐一样漂亮！”李元夏信心十足地说道，对自己长大以后能成为美人毫不怀疑。 李梅儿在心中默默祝福她愿望成真，只要她不继续胖下去，还是很有希望的吗。 李梅儿打量完这几人，便准备再去拿一块糕点继续吃，可手一伸，嗯？空空的？她心中立马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低头往桌上一看，原本放着糕点的碟子已是空空如也，她猛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小胖妞李元夏，见对方正吞下最后一口栗子糕，见她看来，还冲她天真无邪地笑了笑。 李梅儿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遇到对手了啊…… “青雉姐姐，糕点吃完了呢。”李元夏完全没感觉到李梅儿那里散发出的怨念，天真无邪地冲着一旁的丫鬟青雉笑道。 青雉似乎对她的好胃口见怪不怪，微微笑了笑，“我再去拿一些，今日青鸢姐姐做了许多糕点呢，你们尽管敞开了肚子吃。” 李元夏高兴地点点头，满脸期待地目送青雉离开。 李梅儿觉得李元夏的胃口实在可怕，忍不住问道：“你还吃得下吗？” “吃得下啊。”李元夏理所当然地回道，“不就几碟糕点吗，我在家的时候，观味居的点心可以一下子吃三包！”说完就比了个手势，十分得意的样子。 李梅儿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观味居的点心一包里面大概都是十块，她一般吃一包半就撑得不行了，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娃娃竟然一次能吃她的两倍！这是何等的天赋异禀。 李梅儿正想虚心请教她这么能吃的原因，那边珍姑太太已经在叫她们了。李梅儿只能先跟李元夏一起走了过去。 珍姑太太看着她二人，笑容慈和，“你俩都是心性纯良的好孩子，这些日子有你们陪在身边说话，我很是欣喜，只是你们年纪都还太小，若是现在就开始在我身边学习，怕会磨灭了灵性，所以我想着，你们就先在我这儿陪读吧，我也不拘着你们，你们想学什么就学，不想学在我这儿玩也行，等你们年岁再大一些，我在正式教你们东西。” 李梅儿本来对学东西还有些抵触的，可听珍姑太太这样一说，她倒是松了口气，如果只是玩票性质的，那她完全可以接受，只要每天都有玩的时间就行。 “姑祖母，那我每天还可以吃青鸢姐姐做的点心吗？”李元夏满脑袋想的都是吃，对学习啥的，完全没有概念，睁着眯眯眼问道。 “当然可以，夏夏想吃什么尽管让青鸢给你做。”珍姑太太失笑，捏了捏李元夏的肉脸蛋说道。 周围的几个女孩子听了李元夏的话，都是抿着嘴偷乐，李元夏的母亲吴氏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女儿一眼，深觉得有这样的女儿实在是太丢脸。 “姑太太能收你是你的福气，你怎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李元夏有些委屈地看了母亲一眼，不敢说话。 珍姑太太却是温柔一笑道：“能吃是福，我就喜欢夏夏这率真的性子，而且她也很会吃啊，青鸢做的点心，可是被太后娘娘都夸赞过的。” 众人一听，顿时都十分惊讶，她们竟然吃了太后娘娘都说好的点心，这是何等的福缘啊，果然把女儿送到珍姑太太这里再没错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课堂趣事 珍姑太太仔细看了三个女孩的试卷，觉得三人的基础都不错，便全收下了，至此，李元春、李梦莹、李梦丹三人从明日开始就在珍姑太太这里上课了。 而李梅儿和李元夏两人则各自算半个学生，在珍姑太太这里旁听。 蒋氏领着李梅儿回去的时候，那是一脸喜色掩都掩不住，从出了珍姑太太家的门，到进了自家的门，唇角都是上扬的，恨不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李老娘知道这消息，也是十分高兴，难得对李梅儿笑容可掬地说道：“丫头片子做的不错，也不枉你娘送的那些个酱菜、水果，以后在珍姑太太那里好好学，争取把她的本事都学来。” “娘，虽说珍姑太太说了，她帮忙教导族中女孩儿并不收钱，但那是她老人家豁达，但咱们的礼数还是要尽到，我想着还是该送一份束脩过去的。”蒋氏想的更多一些，便斟酌着言语同李老娘说道。 李老娘一听要拿出钱去，便有些肉疼，但媳妇儿这话说的有理，她也没有反驳，思忖了一会儿之后，便一拍大腿道：“你姑妈虽做人不怎么地道，但送的东西还是不错的，你去她送的礼里面挑些好的，给珍姑太太送去。”这样就不用老娘自己出钱了，挺好。蒋氏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庄姑妈送的那些个可都是好东西啊，有些只能在州府买到，可比她们镇上的东西好多了。 第二日，蒋氏便把李梅儿和束脩一起给珍姑太太送去了，珍姑太太倒也没推辞，一并收下了，至此，李梅儿小朋友也是个有学上的人了，不必成日里无所事事，撵鸡斗狗了。 蒋氏把李梅儿送到，便离开了，等到午饭前再来把人接走。 李元夏来的比李梅儿还早，看到她来了十分高兴，她比李梅儿大一岁，今年已经虚岁六岁了，她拉着李梅儿，一付姐姐照顾妹妹的模样，拍着小胸脯说道：“我娘跟我说了，你最小，让我照顾着你些，咱们一道学，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李梅儿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哒，谢谢夏姐姐。”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这天赋异禀的李元夏小朋友，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念书的啊。 珍姑太太昨日已经知晓了几个学生的基本情况，今日便开始按各自不同的进度授课，她本身主要教导礼仪和管家，其他的琴棋书画、女工厨艺，则是由女孩子们选修，棋书也是由她教导，其他四样，则是由她手底下四个丫鬟教导。 李梅儿这才知晓，珍姑太太身边的丫鬟们也是个个身怀绝技的。 教课前，珍姑太太又叫来李梅儿和李元夏仔细问了，“你们俩可开始启蒙了？” “我已经学完千字文了。”李元夏很是自信地说道，她也有自信的资本，她这年纪的女孩子，别说千字文了，能写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错了。 珍姑太太含笑点点头，又看向李梅儿。 李梅儿也没打算谦虚，毕竟要让老师充分知道自己的水平吗，便如实答道：“千字文已经学完，论语也学了大半了。” 珍姑太太闻言有些惊讶，毕竟李梅儿比李元夏还要小一岁呢，竟然都已经开始学论语了，这在时下可不多见。 但她想想李梅儿的父亲是个秀才，家中还有个舅舅是举人老爷，便又释然了，但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梅梅儿家里不愧是书香门第。” 李梅儿有些小得意，心想着这些日子跟着蒋山青念书也不是白念的，这不就在珍姑太太面前秀了一把。 李元夏没想到李梅儿比她还有学问，想着自己刚才跟她说的那些话，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所以珍姑太太给三个大姑娘讲课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十分认真地听着，可她毕竟年纪小，坐了没半个时辰就坐不住了，一会儿摸摸肚子，一会儿看看已经在不远处玩荡秋千的李梅儿，等到青鸢拿了新做好的点心出来，她终于是忍不住了，迈开小短腿就跑过去吃点心。 李梅儿吸取了昨日的经验，看李元夏过来，便赶紧拿了两块糕点在手上，生怕拿晚了又被李元夏吃完了。 “啊！有我最喜欢的蛋黄酥！”李元夏看到小桌上的点心，又是高兴地眯起了眼，拿起一块蛋黄酥，就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两位姑娘慢慢吃，点心有的是。”一旁的青鸢见两个小家伙吃的开心，也是十分开心，她之所以喜欢厨艺，就是爱看旁人喜欢吃她做的东西。 两个小吃货吃了一会儿点心，珍姑太太那边也让几个大姑娘休息一刻钟，青雉和青鸢便马上又准备了些点心和茶水，给几位大姑娘。 李元春形容优雅地提着裙摆走过来，看到吃的满脸点心渣子的李元夏，嫌弃地皱了皱眉，不客气地教训道：“胖夏，你又忘记娘怎么跟你说的了，让你少吃些，少吃些，你真想胖成个猪吗！” 李元夏扭过头去，并不搭理她姐姐，依旧吃的欢喜。 李元春气的双颊鼓鼓，那张俏丽的小脸瞬间就生动了起来，伸手就掐住了李元夏的耳朵，“我跟你说话呢，你别给我装没听见！” 李元夏被掐的疼了，立马双手乱挥，口中“唔噜唔噜”的想挣脱她姐的魔掌。 李梅儿也被李元春忽然的暴力举动吓了一跳，没想到啊，这李元夏的姐姐生的柔柔弱弱的模样，脾气却这样火爆，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梦莹和李梦丹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李元春姐妹两人打闹，李梦莹倒没什么，只是温婉端庄地笑了笑，李梦丹却是露出了些许鄙夷的神情，不屑地撇了撇嘴。 李梅儿观察着她二人的表情，大概也猜出了她们各自的性格，李梦丹是长姐，性子自然稳重端厚些，而李梦丹是幺女，性子难免骄纵，看模样也有些看不起李元夏姐妹，性格完全不同的几人凑在一起，矛盾摩擦定是少不了，看来以后在珍姑太太这里念书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趣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临盆在即 吃完了点心，李梅儿便也跟着三个大姑娘听了一会儿课，今日珍姑太太也没教什么太深奥的东西，就是同几人说了一些本国开国的历史。 李梅儿向来觉得史书是最为枯燥无趣的，可珍姑太太却是说的十分深入浅出，一些典故也像是说故事一般娓娓道来，李梅儿听的十分津津有味。 李梅儿所在的这个王朝名大炎朝，建国也才五十多年，她从前常听李老娘念叨，说是她母亲小时候，正是朝代更迭的时候，到处都在起义打仗，民不聊生，等她长大一点，大炎朝虽已经建立了，但太祖皇帝善战，为了统一疆土，也一直在同周边的寮国打仗，百姓们的日子依旧过的艰难，她老人家小时候吃不饱，就经常上山挖野菜，抓田鼠。 等太祖去世，太宗即位，因忙于整顿朝政，才总算是不打仗了，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日子才渐渐好过了起来。 而如今的皇帝是太宗的儿子，在位已有十几年了，国家基本稳定，百姓们也安居乐业。 李梅儿以前对大炎朝的历史并不是很了解，只大概听爹爹说过一些，如今仔细地听珍姑太太说起，总算是对太祖、太宗皇帝有了些了解，也越发觉得这两位开国皇帝了不起。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蒋氏过来接李梅儿的时候，她还有些舍不得走呢，但她和李元夏年纪小，所以珍姑太太都让她们下午回家休息，而三个大姑娘则是下午还要上一个时辰的课。 “梅妹妹，那咱们明天见了。”李元夏的娘吴氏同样过来接她，李元夏挥着小胖手，在门口与李梅儿道别。 “妹妹，有空带着孩子来我家里坐坐，咱们虽是同族，但平日里走动的着实少了，我早就想和妹妹多亲近亲近了。”吴氏十分亲热的拉着蒋氏的手说道。 她是个模样十分秀丽的女子，虽年纪比蒋氏整整大了十岁，但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仍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想来那李元春的好相貌便是随了她。 吴氏的相公是李家宗族里有名的财主，以往也不怎么看得上李家这样的小户，李彦中了秀才之后，才慢慢有了些来往，只是蒋氏嫁进李家的时日还短，所以与这吴氏也不算熟稔，这会儿吴氏主动亲近，她也不好表现的太冷淡，亦笑着回道：“我也是早想同姐姐相交，只是怕姐姐嫌弃我家寒门小户。” “哪里的话，都是同族兄弟，自然便跟亲兄弟一般的，五弟如今也中了秀才，若是秋闱能得中，那妹妹家的门第可就不是咱们这种商贾人家能比的了，到时候，还是我们高攀了呢。”吴氏巧笑着说道，她因是商户人家的主母，与人说起话来自然是圆滑异常。 “我家相公学问还浅，若是想得中举人，还得在苦读几年，不过也谢谢姐姐吉言了。”蒋氏依旧言语谦逊，分寸拿捏的十分到位。 两人就这般说了一会儿没营养的寒暄话，才告别分开。 回去的路上，蒋氏也是仔细询问了一番今日上课的情况，知晓李梅儿有认真学了，才放了心。 李梅儿在珍姑奶奶那儿读了几日书，日子便进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冷了，蒋氏怕女儿上课的时候会冻着，还特意给她寻了个手炉出来，让她冷的时候便暖暖手。 李梅儿却是与蒋氏说道：“娘，我不冷的，如今咱们都是在屋里头上课，珍姑祖母那里烧的都是上好的那个什么……银丝碳，一点烟气都没有的，可暖和了。” 蒋氏是知道那银丝碳的，价格是极高的，一斤要一两银子，等闲人家是用不起的，庄姑妈过冬前倒是让人送过来了一些，但数量着实不多，除去给庄表妹的那一份，其余的蒋氏都给李老娘那里送过去了，不过李老娘心疼孙子，便又拿了一些给她。 听李梅儿说珍姑奶奶那里每日烧的都是那银丝碳，也不得不感慨珍姑太太的阔绰。 “大奶奶，太太让您过去，有事儿同您商量。”母女两人正说着话，船儿便过来传话。 蒋氏想也知道李老娘为了何事找她，庄表妹眼看着这个月就要生了，却还没一点要搬出去的样子，李老娘这几日气的不行，就差去庄表妹屋外骂了，都被蒋氏给拦住了，那庄表妹毕竟快生了，这要是骂出个好歹来，那可是一尸两命的事儿。 “你跟娘说，我马上过去。”蒋氏无奈叹口气，对着船儿说道。 “你乖乖在屋里待着，娘一会儿就回来，这大冷天的，不许到外头瞎玩儿。”蒋氏叮嘱好女儿，便起身去了李老娘那里。 李梅儿也很想一起跟过去听听，她知道娘跟祖母要说庄姑妈的事儿，可蒋氏一直很避讳跟她说这事儿，她便也只能乖乖待着屋里。 “你赶紧给那不要脸的写封信，让她立刻把人接走，这眼瞅着就要生了，还真想生在咱家不成，这生产的动静那么大，到时候要是让街坊邻居听见了，那咱家还做不做人啦！”李老娘着实是气的不轻，边说边把桌子上的茶盏拍的碰碰响。 “娘，月初的时候我就写信过去了，算算时间，姑妈这会儿也应该到了。”蒋氏也很无奈啊，只能苦笑着说道。 “那不要脸的，不会是想丢下闺女不管吧，她要是再不来，我就把人给她丢外头去！”李老娘脸黑的继续骂道。 蒋氏知道婆婆这说的是气话，她老人家也做不出把人丢出去的事儿，但这庄表妹确实不好在她家生产，她们家这圈住的都是熟人，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也瞒不过邻居，庄表妹在她家养胎也就算了，毕竟她每日卧床，也从不出门，邻居们也没见过她，可生产不是小事，定要请稳婆的，她又是那样凶险的情况，大夫也少不得，这进进出出的，哪能不让人发现。 “娘您莫着急，我先去跟表妹谈谈，看她是个什么意思。”蒋氏叹了一口气，只能先这般安慰李老娘。 第一百五十章 瞒天过海 庒素素在李家住的这几个月，蒋氏偶也会抽空过去看看她，所以在这李家，庒素素最熟悉的人便是蒋氏了，如今她临近生产，母亲和孩子的生父都不在身边，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所以当蒋氏来看她，她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对蒋氏十分依赖。 她挺着大肚子，倚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形容哀婉，双手绞着帕子，悲悲戚戚地与蒋氏说道：“表嫂，我知晓舅妈不喜我在家中生产，可我在这章水镇人生地不熟，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们了，娘如今也不知被何事绊住了，我心中实在害怕，求表嫂帮我求求舅妈，就让我留在家里吧……” 蒋氏对庄素素这人其实并没太大的恶感，只是她同她娘做的事儿实在是让人看不上，好好一个富家闺秀，生的又不丑，却甘愿给权贵人家做小，还这样没名没份地生孩子，真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为了荣华富贵，真的可以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素素表妹，你也知道家中之事都是母亲做主，我就是想帮你，也没法子啊。”蒋氏只能一脸为难地说道，用李老娘做着挡箭牌。 “表嫂，你让表哥去求舅妈，舅妈最疼表哥，若是表哥去说，她定会同意的。”庄素素抓住蒋氏的手，泫然欲求地哀求道。 “表妹，你别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蒋氏赶紧扶住庄素素的肩膀，柔声劝道，“你也别太着急了，其实母亲不想让你在家中生产也是为了你好。” 庄素素一听蒋氏这话，愣了愣，一脸不解地问道：“表嫂这话是何意思？” “表妹你想啊，你之所以来我家养胎，不就是不想让人寻到，这几个月你深居简出，确实没人知晓你在我家中养胎，可生产不是小事，动静定是不小，咱们这街坊邻居住的都是熟人，真到了生产那日，怎会不让人发觉，那你同姑妈之前的谋划不是功亏一篑了。”蒋氏缓缓与庄素素分析道。 庄素素也还不算太蠢，蒋氏这般说她也也明白了，便皱眉追问，“那表嫂说我该怎么办？” “其实这事儿也不难。”蒋氏心中早已有了成算，笑道，“咱章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几个即将临盆的妇人不难，你可以寻一处不那么显眼的人家，给她们些银两，就在她们家生产，那不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庒素素听完，眼睛一亮，蒋氏这主意确实是极好的，但很快她便又十分为难地说道：“表嫂，你也知道我对这章水镇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到即将临盆的妇人，还请表嫂帮我。” 说完，她就又紧紧抓住蒋氏的手，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这不难，我与镇上的稳婆多少有些交情，帮你问一问就是，只是后面的事情便要你自己去做了。”蒋氏笑着回道，显然是早就想好了一切。 “谢谢表嫂！”庒素素看着蒋氏，一脸感激，似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微微松了口气。蒋氏也是松了口气，心想着能把人打发走，也算是在李老娘那里有个交代。 蒋氏离开庒素素这里之前，庒素素便让丫鬟给了她一百两银子，算是她打点稳婆帮忙的费用，另外还送了她一份谢礼，是一支做工精致的点翠步摇。 蒋氏稍稍推辞了一下，也便收下了，她知道庄家家大业大，庒素素手上的银钱也不少，这么一支步摇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蒋氏出了庒素素的房间便又径直去了李老娘那里，李老娘这会儿还气着呢，见蒋氏回来，便瓮声瓮气地问道：“那不要脸的怎么说？愿不愿意搬走？” “母亲别着急。”蒋氏先帮李老娘换了壶热茶，这才把刚刚跟庒素素的谈话同她说了一遍。 李老娘听到庒素素愿意离开，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重重哼了一声道：“算她还有些脑子，你也赶紧去找稳婆，争取明儿之前就把人送走，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生了。” “母亲放心吧，我已经让书香去找稳婆了。”蒋氏做事向来麻利，早就安排了人去找稳婆。 李老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母亲，表妹为了感谢我，还送了我一支金步摇呢。”蒋氏没打算把步摇的事儿瞒着李老娘，直接拿出来与她说道。 李老娘看了那步摇一眼，眼睛亮了亮，但老太太虽然爱财，也是个有原则的，至少从不拿媳妇儿的东西，便摆摆手道：“你自己收着吧，那庄家暴发人家，手里头最多就是银钱了，咱家留她住了这么久，收她些东西也不过分。” 蒋氏似是早猜到李老娘会这般说，附和了几句，便心安理得地收了金步摇。 书香很快便从稳婆那里打听出了最近要生孩子的几户人家，蒋氏选了其中一户家境贫寒，人口也简单的，亲自与稳婆去说了这事儿，让她做个中人，去与那户人家商议此事。 那稳婆收足了银钱，自然十分卖力，没到晚上，就把事情给办成了，通知蒋氏随时都可以把人送过去。 一切办妥，蒋氏便立马去通知庒素素。 庒素素那里，几个丫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准备蒋氏这边安排好，她们就同小姐一起离开。 蒋氏看庒素素屋里那大箱小箱的，便立马与她说道：“你的这些东西先还是放在这里，等姑妈什么时候来了，再一并带走，你一会儿离开的时候，最好是轻装简行，越是低调越好。” 庒素素身边的大丫鬟春兰却是一脸为难地道：“大奶奶，这些都是我们小姐生产要用的东西，这若是都不带上，那生产的时候……” “没关系，你们要去的那家人家也有产妇，需要的东西应该都是准备齐全的，若是你们不放心，就带些名贵的药材就行。”蒋氏打断了春兰的话说道。 “春兰，就听表嫂的。”庒素素十分果决地开口道，她这会儿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裳，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的，因着她瘦削，穿的又是冬日的大氅，倒是遮掩住了硕大的肚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个婴儿 冬日的夜总是来的特别的早，天刚擦黑，离着宵禁还有半个时辰，李家后门处便停了一辆牛车。 几个丫鬟扶着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女子，小心翼翼地上了牛车。 “表嫂，你陪我一起去吧，我害怕。”庒素素坐上牛车，便伸手抓住了一旁的蒋氏，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别怕，我让刘稳婆陪你一起，若是我也过去，就太显眼了。”蒋氏一边柔声安慰着，一边轻轻拍着庒素素的手背。 庒素素似是被安抚了，微微点了点头，缓缓收回了手。 蒋氏看着牛车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这才松了口气。 把人送走后，蒋氏又去了李老娘那里一趟，李老娘知晓人已经走了，才算完全放了心，自己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蒋氏再回自己屋里时，时辰已经过了一更，李彦一直在房里等着她，见她回来，立即给她端了一杯热茶。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李彦一边给蒋氏暖着手，一边柔声说道。 一杯热乎乎的花茶下肚，蒋氏方才舒服的吁了口气，轻声与丈夫问道：“梅梅儿和康哥儿都睡下了？” “康哥儿一早就睡了，我让包子把他带去隔间了，梅梅儿本想等你回来的，我看她困的不行，就把她赶回房了。”李彦回道。 知道两个孩子都休息了，蒋氏这才放了心，如释重负道：“总算是把这大麻烦给送走了，也不知表妹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 “咱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事儿你也别操心了，好好休息，是好是坏全看她的造化。”李彦对庒素素并不关心，只心疼自家娘子这般劳累。 “是啊，咱们确实仁至义尽了，我只是奇怪，姑妈明明知道表妹就要生产，怎的没消息了？”蒋氏对这点依旧有些疑惑，不解开口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她要么是不想来，要么是不能来，不能来的可能大一些，等到她能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了。”李彦倒是比蒋氏想的透彻许多，淡淡说道。 蒋氏想想也是，又想到庒素素孩子的生父身份并不简单，庄姑妈估计是被什么人或事绊住，这才不能及时过来。 “别想了，睡吧。”李彦替妻子脱了外衣，夫妻两人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天刚亮，昨日晚上才刚离开的春兰便又急匆匆地回来了。 蒋氏那会儿才刚起床呢。听林嬷嬷说人回来了，便猜想可能是庒素素那边生了。因着李老娘还没醒，林嬷嬷就先把人带到了蒋氏这里。 “大奶奶，我们家姑娘昨儿晚上发动了，可她已是疼了一夜了，孩子还没生下来。”春兰见到蒋氏，便双眼通红地与她说道。 蒋氏大惊，连忙问道：“请大夫了没有？” “请了，当时稳婆说可能是难产，奴婢就立马去请了崔大夫，崔大夫去了之后立马给施了针，这才好了一些，只是小姐没力气了，一直生不下来，崔大夫说不能拖太长时间，不然大人和孩子都会有危险。”春兰一边说，一边已是抽噎了起来，神情十分无助。 “我跟你去看看。”蒋氏皱着眉，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毕竟是两条人命啊。她实在不忍心不管不顾。 蒋氏立马换了衣服，跟着春兰出门了。等到了庒素素寄宿的那户人家时，那家的老太太和男人也是在院子里焦急等待。 这户人家姓王，家中男人名叫王大郎，父亲是个老兵，在他刚出生后不久就死在了战场上，他从小由寡母拉扯大，因着家中贫寒，直到二十八岁才娶上了媳妇，如今他已是而立之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自是抱有十分大的渴望。 蒋氏看着这母子两人，心中有些不解，这庒素素生孩子，他们怎的这般着急。 “大奶奶，凌晨的时候，他们家的娘子也发动了。”春兰见蒋氏面露疑惑，立马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不过她没说，这家娘子许是被自家小姐凄惨的叫声给吓到了，这才也提前发动的。 蒋氏这才恍然，点点头，上前礼貌说道：“老嫂嫂，我家妹妹给您添麻烦了。” 那老太太应是同李老娘差不多的年纪，看上去却仿佛比她大了十岁，直到蒋氏同她说话，她才将目光从产房门口移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显然一颗心都悬在里头正生产的儿媳身上。 蒋氏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耐心地在外面等着。几人又是等了一个时辰，产房里头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屋外几人都是振奋了一下，那王大郎更是想要立马冲进产房去，却是被老太太拦住了，“别着急，产房那地方血气重，你一个大男人不好进去，咱们再等一会儿，稳婆把孩子收拾好，自然会抱出来的。” 王大郎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只是一双眼睛依旧是紧紧黏在那产房门上。 蒋氏不知是哪个生了，但想着等一会儿应该就能知道，便也没立马动作。 片刻之后，那产房之中又是响起了一个婴儿的哭声，只是这一个明显没有上一个那么嘹亮，声音细细弱弱的，像一只小猫的叫声。 春兰的面上立即也闪过一抹喜色，两个婴儿，这表示她们家小姐肯定也生了。 蒋氏也松了口气，总算是熬过来了，最起码孩子平安出生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稳婆便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她看到在门口等候的几人，在王大郎和蒋氏面上一扫而过，便立马冲着那王大郎说道：“王老弟大喜，你媳妇儿给你生了个闺女儿！” 那老太太一听是闺女儿，那张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老脸立即就垮了下来，连接孩子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 王大郎却是依旧欢喜，从稳婆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嘴里念叨着，“女孩儿好，女孩儿贴心。” 一旁的蒋氏瞄了眼那襁褓里的婴孩儿，见瘦瘦弱弱的，没什么血色的模样，就猜到这应该是后来出生的那个孩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弱症 “刘嫂子，我们家小姐怎么样了？”春兰快步上前，立即问道。 刘稳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着回道：“你家姑娘生了个儿子，孩子由另外几个丫鬟照看着呢，你们家姑娘也挺好的，就是累的脱了力，崔大夫这会儿正给她诊脉呢。” 春兰闻言松了口气，与蒋氏一起进了产房里。 产房里头为了方便稳婆一起给两个产妇接生，搬来了两张床榻，这会儿王大郎的妻子郑氏正在靠外头的那张床榻上熟睡，而庒素素则是躺在里边那张床榻上，由崔大夫诊脉，她倒是没昏睡过去，只是一付气息奄奄的模样。 崔大夫仔细诊着脉，眉头紧皱，许久之后，才收回手，与一旁的丫鬟说道：“先用我给你的药方去抓药，赶紧煎了药给你家姑娘喝。” 那丫鬟立即应了，出门去抓药了。 崔大夫收拾东西起身，便看到了进来的蒋氏与春兰。 “李大奶奶，我正好有些话要同您说，咱们外头说话。”崔大夫低声与蒋氏说道。蒋氏猜到崔大夫要与她说的话许是不方便让庒素素听，便点头又跟着崔大夫去了外头。 “大奶奶，您家这位姑奶奶此次生产甚是凶险，她这胎怀象本就不好，能坚持到足月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她身体孱弱，生产时无力，稳婆勉强用手将孩子拖出母体，可这也伤了母体的根本，她往后恐怕很难再怀上孩子了。”崔大夫缕着长须，一脸惋惜地与蒋氏说道。 “这么严重吗……”蒋氏显然也十分惊讶，她也是女子，知道无法生育对一个女人代表着什么，有些怜悯地又问了一句，“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她毕竟还这样年轻……” 崔大夫摇了摇头，“老夫是束手无策，说不准有比老夫医术高明的，或许能有些办法。” “那麻烦崔大夫了，您也累了一晚上，我送您出去。”蒋氏叹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准备送崔大夫离开。 两人刚走出几步，那王大郎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崔大夫，请您等等。” 他抱着小婴儿，跑到两人面前，喘了口气，有些局促地道，“崔大夫，不知能不能麻烦您给我女儿瞧瞧，她哭声有些弱，我怕她身子有什么问题。” 崔大夫医者仁心，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他掀开婴儿的襁褓，仔细瞧了瞧，才面露疑惑地问道：“令妻怀孕之时，身体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啊，翠花她身子可壮实了，怀着孕也不耽误做家务的，就是昨儿生之前，她还在喂鸡喂猪呢。”王大郎立即回道。 “那令妻可是足月生产？”崔大夫又问道。 “是足月的，稳婆说生的日子就是这几天。”王大郎又道。 “那就奇怪了……”崔大夫皱着眉头，又是仔细检查了一番女婴的身体，许久之后，才又说道，“这女婴的身体确实比一般婴孩儿要虚弱许多，但一般这种胎中带来的弱症，都是由母体造成的，按你所说，你妻子身子康健，理应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凡事都有例外，或许只是这孩子运气不好，这孩子虽孱弱，但也不是养不活，好好调理着，长大以后也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你们做爹娘的要更辛苦一些。” 崔大夫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若是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给这孩子开一些滋补的药方，多少能加强些这孩子的底子。” 王大郎面上一喜，正要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不知那滋补的药材，需要多少银钱？” 崔大夫也知晓这王大郎家境一般，笑着回道：“我尽量不给你开那些贵的，一个月几钱银子也就够了。” “要这许多银子，大夫，咱们不要了，咱家穷苦人家，哪里花的起这些钱，这丫头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正好过来寻儿子的王家老太太听见崔大夫的话，连忙拉了儿子说道，说完还瞪了儿子一眼。 “娘！一个月几钱银子不多，丫丫可是我亲闺女，我自然要照顾她平安长大，咱们不是刚收了那姑娘五十两银子吗……”王大郎有些着急，不赞同地说道。 王老太太瞥了蒋氏和崔大夫一眼，又将王大郎拉远了一些，压低声音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啊，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何必花这些钱，有这闲钱，让你婆娘调养好身子，赶紧再给我老王家生个孙子，那五十两谁都不准动，我可是留着将来给我孙子买地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低，蒋氏也是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觉得这王老太太跟自家婆婆倒是有几分相像，不过她婆婆还是更讲道理些，当年闺女生病的时候，婆婆请大夫给闺女看病，可一句费钱的话也没提过。 崔大夫似是觉得有些尴尬，同蒋氏笑了笑，便说道：“若是大奶奶无其他的事儿，老夫便告辞了。” “崔大夫慢走。”蒋氏赶紧将他送出了门，再回转来，看到王老太太还在教训王大郎，心中便有些同情那还在襁褓里的小女婴了，她也有闺女，若是她女儿被婆婆这样对待，她拼着和离，也是不答应的。 蒋氏重新回到产房外，这时庒素素已经被丫鬟们转移到隔壁的房间，房间里烧了足足的碳，也熏上了熏香，已是一点都闻不到血腥味了。 春兰正给床上虚弱的庒素素喂着鸡汤，那孩子正被放在枕头边熟睡。 蒋氏走到床边，先是看了眼孩子，见他脸色红润，睡得香甜，一个就是个极康健的，便觉得这庄表妹还算是个有些福气的，十月怀胎这般辛苦，总算是生下了一个康健的男孩儿。 “表嫂。”庒素素冲她虚弱一笑，面上满是初得麟儿的喜悦。 “你觉得怎么样？”蒋氏关心地问道。想到崔大夫说她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了，言语中难免带了些同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打破了头 “我没事，只要孩子好，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庒素素看了眼身旁的婴儿，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蛋儿，一脸幸福地说道。 蒋氏看她这般模样，刚到嘴边的话语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崔大夫说的话告诉她，想着还是让她先养好身子再说。 “那你好好修养，姑妈那边一有信，我便让人来告诉你。”蒋氏转移了话头说道。 “谢谢表嫂。”庒素素说了这一会儿话，精神便有些不济了，喝完一碗鸡汤，便沉沉睡了过去。 蒋氏转身离开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隔壁房传来哭声，还有王大郎那断断续续安慰的话语。 “丫丫……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蒋氏无奈叹口气，心中感慨这女婴多舛的命运，明明是同一天，差不多时辰出生的两个孩子，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蒋氏回到家，已是快到晌午了，林婆子一直让船儿在门口等着，见她回来，便立即去通知了李老娘。 “那边怎么样，生了吗？”李老娘见着蒋氏，便立即问道。 “生了，生了个儿子。”蒋氏回道。 李老娘撇撇嘴，冷哼一声道：“真是老天爷不长眼，怎让那种人一举得男。” “如今孩子生下来，也就没咱们家什么事儿了，就得着姑妈赶紧过来，把表妹接回去。”蒋氏如今也是卸下了一桩心事，如释重负地与李老娘说道。 “那没脸没皮的，越发地不做人了，自己亲闺女生孩子都不见人，要不是咱家跑前跑后的，她这外孙子还不知道生不生的下来呢。”李老娘又是气呼呼地开始骂人，当真是一天不骂庄姑妈，就浑身不舒服。 “要不我写封信给小弟，让他去庄家看看情况，是不是庄家那边出了什么事？”蒋氏觉得庄姑妈应该不会丢下女儿不管，不然前一次也不会那般低声下气地带着女儿来求李老娘，定是庄家出了什么事儿，让她脱不开身。 “佑之不是在县学读书吗，哪里能让他管这种闲事儿，你别管了，她爱来不来，反正现在人也搬走了，是死是活咱也管不着。”李老娘摆摆手，直接拒绝了，她可不想让亲家知道自家有这么一门不要脸的亲戚。 李老娘这般说了，蒋氏也就没再说什么。婆媳俩这边正说着话，船儿已是从珍姑太太那里接了李梅儿回来了。 “娘，您今儿去哪儿了啊？我一早就没见着你人。”小跑进屋的李梅儿一见蒋氏，就黏在了她身上，很有些委屈地说道。 “娘有些事，出去了一趟，梅梅儿今天乖不乖，在你珍祖母那边有没有好好听课？”蒋氏摸了摸李梅儿有些冰凉的小脸蛋，笑着问道。 “有的，青雉姐姐今儿教我们丹青，我也跟着学了一些，我会画小鸡了呢。”李梅儿觉得自己在丹青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忍不住同母亲炫耀道。 “学那没用的做什么，学些女红厨艺才是正经。”李老娘忍不住在一旁插话，她向来觉得那些个琴棋书画啥的最是没用，又不当吃又不当穿的。 “祖母，珍祖母说了，教这些东西也不是想让我们真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给我们长见识，开眼见，在这些方面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以后遇到了这种场面，也不会发怵。”李梅儿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没什么机会跟人讨论琴棋书画。 “都是些假把式，咱们这样的人家，弄这些个虚头巴脑的做什么。”李老娘依旧坚持己见，觉得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 “行了，你先回房去洗漱换衣服，一会儿等哥哥们回来，咱们就吃饭了。”蒋氏怕女儿又跟婆婆拌嘴，便适时打断了两人的话题。 李梅儿点点头，正准备回屋，就看到书香小跑着进来了。 “太太，大奶奶，不好了，表少爷和山青少爷同族学里的几个孩子打起来了！”书香显然是跑得急了，喊完这一句，便“呼哧呼哧”地不停喘气。 李老娘一听，登时急了，赶忙追问，“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我琦哥儿没吃亏吧？他和山青在族学里年纪最小，定是让人欺负了吧？” 书香这会儿总算是喘完了气，一脸苦笑道：“太太，表少爷和山青少爷没吃亏，倒是他们把三老爷家的小少爷头给打破了，这会儿三老爷家的大奶奶正扣着咱家两位少爷不放呢，我去接两位少爷的时候，那边就说，必须让大奶奶您过去说个清楚。” 李老娘顿时气得不行，手拍着桌子骂道：“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打闹，值当个什么事儿，那阿鑫家的大媳妇儿怎的这般泼辣，还把咱家哥儿给扣下了，老娘这就找她说理去！” “娘，您别着急，您什么身份啊，不值当跟个小辈过不去，还是我去吧，您在家等着就行。” 蒋氏连忙上前扶住李老娘说道，她可不想让李老娘劳累，且就李老娘那脾气，到时候跟人吵起来，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那好吧，你赶紧去，别让孩子们吃了亏。”李老娘想着蒋氏办事向来妥帖，便也放心让她去，只是心中担心外孙，难免又嘱咐了几句。 “娘，我跟你一起去。”李梅儿跟在蒋氏身后跑出了门，拉着她的衣袖说道。 “你过去添什么乱，乖乖在家待着。”蒋氏皱眉说道，她这闺女不知道怎么就有这坏毛病，啥热闹都想凑凑。 “我担心表哥和山青哥哥，娘就让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乖乖的，不乱说话。”李梅儿举着小手保证。 蒋氏这会儿也没功夫跟李梅儿歪缠，只能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书香口中的三老爷说的就是李鑫，李梅儿还跟李鑫的女儿李元春和李元夏一道儿在珍姑太太那里念书，蒋氏最近同李鑫的妻子吴氏关系也不错，今儿把董琦和蒋山青扣下的是李鑫的大儿媳戚氏，听说她还有个举人老爹。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退学 李鑫家住在族学东边，离着李梅儿家还是有些远的，蒋氏心中着急，一路上便是抱着李梅儿走的，不消一刻钟，便走到了李鑫家。 李鑫家的管家李毅这会儿就在门口等着，见蒋氏急匆匆过来，立马施礼道：“五奶奶，有劳您跑一趟了。” 李彦在族中行五，所以族中人称呼蒋氏一般就喊五奶奶。 蒋氏笑着与李毅点点头，态度还算温和地问道：“毅叔，我家那俩小子呢？” “在里面呢，我领五奶奶您进去。”李毅有些不好意思，十分客气地回道。 蒋氏快步跟着李毅进去，很快就见到了那戚氏，她这会儿正脸拉的老长，坐在椅子上等着蒋氏。她怀里还靠坐这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儿，脑袋上缠着白色的棉布，脸上神色有些萎靡。 董琦和蒋山青则是低着头站在一边，蒋山青倒还好一些，神情依旧淡定，而董琦则是有些坐立不安，皱着眉头一付苦恼的模样。 蒋氏看两个孩子都没事儿，也就放了心，笑着同戚氏打了招呼，她的辈分比那戚氏要高，并不需要与她行礼。 董琦见蒋氏过来了，明显松了口气，见李梅儿也一起跟来了，便开始冲着她挤眉弄眼。李梅儿也冲他吐了吐舌头，心想着自家哥哥们没吃亏就好。 自家孩子被打了，戚氏对蒋氏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黑着脸，语气不客气地道：“我们昂哥儿好端端的下学回家，迎头就遇着这俩小子，二话不说，连书僮都给打的鼻青脸肿，昂哥儿的头也打破了，大夫还在家里留着。这要怎么办，五堂婶给我拿个主意吧？” “明明就是他带着书童先找山青麻烦的，以为能以大欺小，哪里知道山青可是练过的，一个打他们两个都没问题，现在被我们打了还回家告状，真没种！”因着蒋氏过来了，董琦这下也有了胆气，立马开口辩解道。 “胡说八道，我们昂哥儿最是老实，怎么会主动找你们麻烦，你小小年纪的，就这样会说瞎话，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戚氏眉头一挑，厉声说道。 蒋氏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头，笑容也淡了些，开口道：“阿智媳妇儿，我家孩子怎样的秉性，我是知晓的，从来都不会说谎，既然他说是你家昂哥儿先动的手，那你不如先问问昂哥儿，看他怎么说。” “不用，我昂哥儿绝不会打人！”戚氏斩钉截铁地说道。一付就是你家孩子说谎的模样。 “你若是一定这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孩子们打架，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谁小时候还没打过几次架，我家孩子打破了昂哥儿的头，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就是了。”蒋氏神情淡淡地说道，不打算继续跟这戚氏讲道理了。 “你以为我家稀罕你几个钱，你们家这两个外姓的，本就不应该来李家的族学念书，这般品行不佳，没的带坏了我们族里的孩子，五堂婶还是把孩子领回去，好好管教吧，你们从族里退学，这事儿我就不计较了。”戚氏得理不饶人地说道。 蒋氏脸一冷，也不给戚氏留面子了，直接说道：“你可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族长呢，想让我家孩子退学就让我家孩子退学，我本也想给各家留几分颜面，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就去族长那里评理吧，今日的事儿想来也定是有其他人看见的，是非曲直，自有族长来评判。 戚氏怀里的李昂本来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听蒋氏说要去族长那里评理，面上立即闪过一抹慌乱，原本苍白的脸更是苍白了几分。 “去就去，本来就是我家孩子被打了，我还怕了你不成。”戚氏瞪着眼，毫不示弱地说道。 “娘，我不去族长爷爷那里……”李昂都吓哭了，连忙拉着戚氏的衣袖说道。 戚氏以为自己儿子怕再被打，立即柔声安慰道：“昂儿不怕，有娘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李昂这会儿真是有苦说不出啊，这要是真去了族长那里，事情一被拆穿，那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蒋氏看李昂这副模样，已是确定今儿这事儿就是他挑起的，又是冷笑一声，对着蒋山青和董琦说道：“咱们走，这事情到底怎样，总有地方说的清楚。” 董琦赶紧拉上蒋山青，屁颠屁颠跑回了蒋氏身后，十分不屑地冲着李昂哼了一声，才走出了房间。 戚氏当即气了个倒仰，却又拿她们没法子，站起身大骂道：“好啊，真是欺人太甚，我现在就去族长那里告你们，看你们还有啥话说。” 李昂眼见他娘就要走，连忙拉住她，垮着小脸说道：“娘……您别去，别去……” 戚氏看儿子这副模样，也皱了眉头，但依旧是柔声安抚道：“儿子别怕，娘给你去讨公道，一定把那俩小兔崽子赶出族学。” “娘，算了吧，反正我也没事……”李昂心中越发心虚，拽着她娘的手依旧不放。 戚氏这会儿也品出些味儿来了，柳眉一竖问道：“昂儿，你跟娘说实话，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你先去招惹的人家？” 李昂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戚氏没了耐心，直接找来了他的书童问话。 李昂的书童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因着小少爷被人打破头，已是被戚氏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只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你老实跟我说，今儿到底是谁先动的手，若是你不说实话，我立马找人发卖了你！”戚氏疾言厉色地问道。 书童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他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便也不敢再继续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道：“小的不敢欺瞒大奶奶，是少爷让我去教训地那俩小子，我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哪里晓得那年纪小的少爷还会功夫，反倒把我跟少爷打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枪使了 戚氏一听气的不轻，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平日里乖的跟绵羊一般的儿子居然会去主动欺负人，但毕竟是自己儿子，她也不忍心太苛责，只是板着脸问道：“为什么要打人？” 李昂的脸上顿时满是委屈，却又带着些控诉地说道：“谁叫那蒋山青学的那么快，他才刚来没多久，夫子就总是夸他，总是骂我们，还要打手板！跟他在一起上学，显得我们跟猪脑袋一样，气死个人！” 戚氏差点被这理由给气乐了，忍不住用尖尖的指甲戳儿子的脑门，骂道：“你咋这么没出息啊，比不过人家就死命学，哪有打人的道理，你打他一顿他就能变笨了不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蛋。” “我本来也没想打人的，是煜哥也说看那小子不顺眼，想给他些教训，我们本来约好一起的，可到头了却没见着他人。”李昂越说越委屈，眼眶都红了。 戚氏闻言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儿子可能是被人当枪使了，但对方是族长家的长孙，她总不能拉着儿子去跟人对峙吧，这口气只能自己咽下，自认倒霉了。 “你以后学聪明着些，别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回就当长个教训了！”戚氏无奈说道，也打消了同李彦家再较劲的念头。 蒋氏这边领着几个孩子回家，也没责怪他们，只是问他们冷不冷，肚子饿不饿，还一人给他们买了个肉烧饼。 董琦啃着肉烧饼，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蒋氏说道：“舅妈，对不起，我们又给您惹麻烦了。” 蒋氏只是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舅妈知道你们没错，你和山青都是好孩子，绝不会主动惹是生非，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别人打你们，你们也不能光挨打不还手，只是记得出手莫要太重，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真把人打坏了咱们自己也麻烦。” “放心吧舅妈，我们很有分寸的，不然就李昂那小身板，我们早就给他打趴下了。”董琦比了个手势，十分自信地说道。 “琦哥哥你可别说大话了，你连我都打不过，我看是山青哥哥保护的你吧。”李梅儿在一旁很是无情地揭穿了他。 董琦脸上有些过不去，讪讪道：“我也是能打几下的，不过主要还是山青在打，山青现在可厉害了，跟李昂那书童对上，也丝毫不落下风，他可比人家矮一个头还多呢！”说着他便看向了蒋山青，啧啧赞叹着。 “山青哥哥练武可用功了，你要是向他这样努力练个一年，也会很厉害的。”李梅儿与有荣焉地说道，她可是最有发言权的，毕竟她是看着蒋山青从手无缚鸡之力变成现在这般一个能打俩，这可都是汗水堆出来的。 “我还是算了吧，我可吃不了那苦。”董琦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他平日里光念书就累的不行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练武啊。 几人说着话，便回到了家，李老娘早就等得心急了，见孩子们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才念了声佛，她也没问蒋氏什么，只让林婆子赶紧开饭，这会儿都已是过了午时了，虽说几人在路上吃了个肉烧饼，但那也就是垫垫肚子，还饿着呢。 李梅儿几人狼吞虎咽地吃了午饭，蒋氏便让她们先回房休息，自己则留下同李老娘说了在李鑫家的情况。 “我就说，我外孙向来乖巧，山青也不是个会惹事的，哪里会无缘无故地打破别人的头，果然是那小子先招惹的咱家孩子。”李老娘一付我早就猜到的模样，十分气愤地说道。 “那戚氏说要去族长那儿说理，我没理她。”蒋氏心中也还有些气，冷笑着说道。 “怕她什么，老娘还巴不得她去呢，真个小家子气，为个孩子间打架的事儿，还要闹到族长那里，本就是她家孩子不对，还倒打一耙，看到时候到底是谁丢脸！”李老娘气势汹汹地骂道，恨不得马上到族长面前跟那戚氏吵一架。 “娘您也别生气，不值当，咱家孩子咱们自己知道，就是太优秀了，才会招了那些人嫉妒。”蒋氏摆摆手，决定不再想这事儿了，没得把自己气坏了。 李梅儿三人回了房，躺在一张床上午睡，李梅儿对今日打架的事情还很好奇，便忍不住问道：“琦哥哥，你们为什么和那李昂打起来啊？” “还不是那小子嫉妒山青。”董琦恨恨说道，“自从山青去了族学，夫子就见天夸他，说他是难得的读书种子，那些庸才功课上比不上山青，就在别的地方想歪主意呗。” “那李昂可太过分了，自己笨还怪别人。”李梅儿也是愤愤不平地说道。 一旁的蒋山青却是忽然嗤笑一声道：“那蠢货怕是被人当枪使，都是小孩子的伎俩，我只是不屑揭穿罢了。” 李梅儿立马瞪大眼睛，十分好奇地追问，“山青哥哥，你的意思是，背后其实另有别人要害你？” 董琦闻言也是皱眉思忖了片刻，才恍然道：“你说是李煜在背后搞的鬼，我就说吗，李昂那小子傻乎乎的，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人来打你，你今日要是被他打伤，明日的年终考核定是不能参加了！” “鬼祟伎俩，上不得台面，小人行径。”蒋山青似乎十分看不上那李煜的手段，冷笑着说道。 “原来煜哥哥是这样的人吗？”亏她以前还觉得李煜这人挺好，一直都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 “可惜李煜是族长的孙子，咱不好惹他，不然我定要找机会揍他一顿。”董琦挥了挥小拳头，愤愤说道。 “等明日年终考核，压他一头便是。”蒋山青早就想好了对付他的法子，继续冷笑说道。 “对，让那小子再狂，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神童吗，让他看看真正的神童是啥样。”董琦亦是笑得得意，李煜最是心高气傲，若不是感受到了蒋山青威胁，也不会暗搓搓地给他使绊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和解 蒋氏本以为依着戚氏那性子，这事儿定是没完，可等了几日，也没等着戚氏后续的手段，却是等来了她与吴氏一同上门拜访。 两人是带着厚厚的礼物过来的，这一日正好是族学的休沐日，戚氏还领着李昂一起来了。 蒋氏一开始还以为戚氏是来找麻烦的，但看吴氏也一起来了，又带着厚礼，又觉得不像，便还是热情地招待了她们。 “三伯娘，上次您寿宴的时候，我就觉得您越来越年轻了，今儿见了，您比上次还精神了一些，这头发都黑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的秘诀啊，可一定要教给咱们这些小辈。”吴氏向来嘴甜会来事儿，见到李老娘，便先拍了一通马屁。 李老娘本来因为两家孩子打架的事儿，对李鑫家有些意见，见她们俩的时候还拉着一张脸，可被吴氏这么一番奉承，也不好继续黑脸了，稍稍给了个笑模样，说道：“都是我家那丫头片子瞎鼓捣的，说是用淘米水加醋洗头，头发就能又黑又亮，一根白头发都没有，我本也是不信的，可那丫头死活要让我试试，这不我就随便试试，没想到还真有效果。” “呦！还有这样的法子啊，梅梅儿是从哪知道的？”吴氏本也是随便说说，这会儿听李老娘说了偏方，便十分感兴趣地追问道。 “说是我那娘家侄儿从古书上看到了，无意间告诉了梅梅儿，她便一定要让母亲试试。”蒋氏笑着回道。 “是山青吧，我早听说你家山青聪明了，族学的先生都夸他是难得的读书种子，这次族学年终考核，你们家山青保准能拿第一。”吴氏听蒋氏提到蒋山青，立马就夸上了。 一旁的戚氏闻言顿时面露尴尬，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赔笑。 “三嫂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我知晓你平日忙的很，若是知晓你要来，定叫厨下多准备些好菜的。”蒋氏笑了笑，旁敲侧击地问起吴氏的来意。 “妹妹太客气了，我今儿这不是带着阿玉给您来赔不是了吗。”吴氏也不扭捏，开门见山地说道。 蒋氏闻言笑笑，不说话了，只端起茶水喝茶。 吴氏便继续说道：“前几日阿玉因为孩子们的事儿，与妹妹您有了些误会，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若是我早知道，早便带着她同妹妹你赔罪来了。” “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哪里说的上赔罪不赔罪的，嫂子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了。”蒋氏放下茶盏，微笑着说道。 “妹妹大人大量，不过这事儿确实是阿玉的错，道歉是一定要的。”吴氏这般说着，便朝着戚氏使了个眼色。 戚氏这才不自然地笑道：“五婶子，前几日那事儿是我无理，今儿特地过来同您道歉，您莫要放在心上。” “都是自家族人，不必这样见外，昂哥儿的伤好些了没有？说起来我家山青也有错，下手没个分寸，怎好把人的脑袋打破，这万一留了疤，可怎生是好。”戚氏主动来求和了，蒋氏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是些皮外伤，再过几日就好了。”戚氏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笑着回道。 “那就好，两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大，正是需要多亲近的时候，我叫人去把山青喊出来，孩子们拉拉手，也就和好了。”蒋氏这般说着，便同船儿使了个眼色。 船儿会意，立即就去把蒋山青叫了出来，李梅儿这个蒋山青的小跟班，自然也一起过来了。 李昂看到蒋山青，还有些羞愧，低着脑袋不说话。 “山青，过来见过你三婶子、六嫂嫂。”蒋氏招呼着蒋山青说道。 蒋山青立即上前，同吴氏与戚氏行了礼。 吴氏拉过蒋山青仔细瞧了，啧啧称赞道：“这孩子生的可真是好，妹妹家风水可就是好，不然怎么养得出这般出挑的孩子，我都想把我家孩子送过来沾沾你家灵气了。” 李老娘听吴氏夸自家风水，也是眉开眼笑，丝毫不谦虚地说道：“不是我老人家自夸，当年我给我家老头子下葬的时候，请道士看了一块极好的风水宝地，也是我家老头子在地下保佑，我家这些个孩子，才能都长的这般好。” “所以说三堂婶您有远见，一家子都跟着您老享福。”吴氏又是奉承了一句，厅中的气氛顿时越发其乐融融。 “昂儿，你跟山青道个歉，打人的事是你不对，以后可莫要这般糊涂了，你跟山青差不多大，以后要好好相处，学问上有我们不懂的，也可以多问问他。”吴氏看向李昂，板了脸说道。 李昂低声应了是，便上前同蒋山青道歉，显然也是十分怕吴氏这个祖母的。 蒋山青自然不会跟李昂这么个小屁孩儿计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打破了你的脑袋，咱们算扯平了。” “行了，孩子们就要打打闹闹的，感情才会好，山青，你带着昂哥儿和梅梅儿去院子里玩儿吧。”蒋氏笑着与几个孩子说道。 李昂跟着蒋山青到了院子里，面上的表情还有些不自在，端着架子不说话。 蒋山青自然也不会主动跟小屁孩儿说话，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李梅儿是个自来熟，已是凑上去同李昂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啊，被人撺掇几句，就来打人，要不是我山青哥哥手下留情，你还得吃苦头呢。” 李昂一听这话，一张脸憋的通红，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我哪里知道煜哥会害我，他向来都是很照顾我的……” 李梅儿忽然有些同情他了，见他眼眶微红的委屈模样，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以后可别这么傻了，那李煜不是个好人，别跟她玩儿了。” 李昂有些羞恼，躲过李梅儿的爪子，悲愤说道：“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呢……”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李梅儿眯着眼笑，心想着姐的心理年龄也比你大的多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别人家的媳妇儿 李梅儿还想再摸李昂几下，觉得她跟个大狗似的，傻乎乎的还挺可爱，却是被蒋山青一个爪子拎了回去。 “乖乖待着，小心被传染了，我可不想看你也变得这么傻。”蒋山青语气淡淡地说道。 李梅儿鼓着小脸，从蒋山青的手下挣脱，十分不满地回头看他，“我才不傻呢，我聪明着呢。”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不过……傻真的会传染？” “会的。”蒋山青十分笃定地回道，“所以你跟他得保持点距离。” 李梅儿瞬间就远离了李昂一些，对于蒋山青的话，她还是十分相信的。 李昂面上的表情顿时更悲愤了，他是被这两个家伙给嫌弃了吧，一定是的吧！可怜的小李昂只能蹲在墙角开始画圈圈。 吴氏在李家吃了午饭，便带着媳妇儿和孙子回去了。 回到家中，她便又板着脸与戚氏教训道：“今儿既然你五堂婶不计较，那这事儿我也不再提了，不过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万不可自作主张，我们家与你彦堂叔家虽没什么来往，但关系一直不错，如今你彦堂叔也中了秀才，眼看着门第便要起来，正是要多来往的时候，你这样得罪人家，不是平白给家中惹祸，我从前看你家是读书人家，才给俭儿聘了你，若是知道你这般糊涂，当初就不会结这门亲！” 戚氏被婆婆训斥的话都不敢说，虽说如今她父亲也成了举人，但家中家境还是差李家许多，吴氏又向来是个厉害的，管教媳妇儿十分严厉，前几日若不是李昂受了伤，戚氏一时着急，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冲蒋氏发难的。 吴氏看戚氏这般模样，也没心情再教训，挥手让她退了下去，心中着实有些后悔，她本是想着给儿子说门读书人家的媳妇儿，以后生的孙子也会读书，哪里想到这媳妇儿是个榆木脑袋，还不如那些个小家小户出来的呢，就比如那彦族弟的媳妇儿，就比她媳妇儿伶俐许多。 吴氏后来又私下同儿子李俭道，“昂哥儿的性子，委实太实诚了些。上次小孩子打架，原不是大事，你们兄弟小时候，哪个没打过架？就是你媳妇闹得太过，原本咱家就没理，最后更是得罪了你彦堂叔家。若不是你那堂婶还算好说话，这一下子就得跟咱家结仇。这孩子啊，不仅要教他念书，更要教他交际做人。” “昂哥儿也不是个笨的，只是被你媳妇儿教的有些傻了，也是我疏忽了，以为你媳妇儿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教个孩子应该是没问题，如今看来还是得我辛苦一些。”吴氏微微叹了口气，焦心孙子的教育问题，“昂哥儿原先性子傲，朋友也少，就跟族长家的煜哥儿走的近些。如今我看着，煜哥儿那孩子心思不少，我家昂哥儿同他年岁差的有些大了，还是要跟同龄的孩子多交往，你彦堂叔家的几个孩子就不错，秉性纯良，又会读书，虽说这次有些摩擦，但小孩子的情分，不都是打打闹闹中处出来的吗，让他跟这俩孩子多处处，以后也能学聪明些。” 李俭向来是个孝顺的，且母亲说的这些话也极有道理，便笑道：“母亲放心，我会多多叮嘱昂哥儿的。” 吴氏叹口气，继续道：“你还是要劝劝你媳妇。我知道，她就昂哥儿一个儿子，一颗心全放在昂哥儿身上，在她眼里，一点小事也成了大事。都是做母亲的人，我什么都明白的。只是她呀，心还是有些窄，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人，家里的生意都要你来打理，一个好汉还得有三个帮才好，为人要精明，不然日子过不得；该计较的要计较，不然别人以为你好欺；有些不必计较的，也要适当宽厚些，心宽了，才有后福。” “这话，我做婆婆的说，她难免多心。你们小两口私下说吧。” 吴氏简直为长媳操碎了心，想着别人家媳妇怎么那般精明伶俐，到了她家这个……扶了多年还是扶不上墙哪…… 李俭皆应了，不免面有愧色，“儿子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叫母亲为儿子操心。” 吴氏摆摆手，“我不过是见了就说一说。这个家早晚是你们的，我做娘的人，自然盼着你们好。” 李俭母子两人促膝长谈了一番，蒋氏也在同丈夫说李鑫家的事儿。 “我原先没同三嫂子有来往，若是知道她是这般明事理的一个人，就应该多与她家走动走动的。”蒋氏拆解着头上的首饰，与李彦闲聊着。 “鑫族兄人确实不错，族中有许多贫寒学子，都是他出钱资助的，不管族中出了什么事，他也会第一时间出来相助。”李彦点着头说道，他跟李鑫年纪相差的有些大，所以关系也就一般，不过对李鑫此人的人品，他还是十分欣赏的。 “如今咱两家有了交集，以后正好多来往。”蒋氏回头笑着说道。 “不是听你说他家孙子与山青打架了吗？”李彦前几日听媳妇儿抱怨过这事儿，当时妻子对鑫族兄家的媳妇儿还颇有些微词呢。 “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我也没放在心上，再说三嫂子今儿已经带了那戚氏上门来道过歉了，还送了许多东西。”蒋氏笑着回道。 李彦顿时恍然，难怪妻子会忽然跟他说起鑫族兄家呢。 “对了，下月初八就是梅梅儿的生日了，去年因着康哥儿刚出生，都没好好给梅梅儿过生日，今年她就五岁了，该给她好好过个生日。”李彦忽然想到了女儿的生日，便与蒋氏说道。 “我早就与梅梅儿过问了，丫头想自己操办呢，说是打算请些好朋友来家里一起过。”蒋氏笑着回道。 “丫头就是主意多，聪明，像你。”李彦搂着妻子在床上躺下，顺便也夸了她一句。 “我看她是像你，嘴都那么甜。”蒋氏用手捶了捶丈夫的胸口，俏脸微红。夫妻两人又温存了一阵，便很快入睡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辰 次日，蒋山青和董琦从族学里回来的时候，脑袋都是扬的高高的，董琦一进门就报喜。 “祖母，山青得了年终考核的第一，族学奖了他五两银子呢！” 李老娘一听五两银子，顿时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大手摸着蒋山青的脑袋赞道：“有本事，小小年纪就知道给家里赚钱，再努努力，争取明年再考个第一。” 说完，就大手一摊，问道：“银子呢？拿来祖母给你保管，以后帮你置地娶媳妇儿。” 蒋山青想快些挣脱李老娘那“温柔”的虎摸，赶紧将银子掏出来，递到了她手上。 李老娘得了银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想着再去摸蒋山青一会儿，却是已经被这小子给跑开了。 李老娘一高兴，就让林婆子去刘记买了几个酱肘子，中午给孩子们加菜。 午饭的时候，李梅儿十分高兴地啃着酱肘子，又有些八卦地小声与蒋山青问道：“你得了第一，那李煜没对你怎样吧？” “他能对我怎样，倒是被琦哥儿气的脸都绿了。”蒋山青神情淡定地说道。 李梅儿立马又看向董琦，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过就是狠狠嘲讽了他一顿，那李煜眼高于顶，总觉得自己是神童，这会儿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可惜妹妹你没见着，他气得脸都绿了。”董琦咧着嘴笑道，十分得意的模样。 李梅儿想象着李煜脸绿的模样，也是忍不住笑了，不过她忽然发现一件事，琦哥哥怎么越来越像山青哥哥的狗腿子了，而且琦哥哥好像还没发现，自觉自发地做着一些狗腿子做的事。 山青哥哥实在是太阴险了，她该不该提醒琦哥哥一句呢。李梅儿的眼神在两个哥哥之间游移。 蒋山青见她这般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夹了一块猪蹄到她碗里，“吃菜，哪里那么多话，再不吃猪蹄可都让琦哥儿吃完了。” 李梅儿赶紧抓起猪蹄奋斗起来，心想着，琦哥哥也好阴险，居然趁着她想事情的时候抢她的猪蹄吃，算了，不提醒他了，凭他的脑瓜子，想来也斗不过那奸诈的老鬼。 族学的年终考核结束之后，就开始放年假了，日子热热闹闹的过着，很快就到了李梅儿的生日，腊月初八，难得的好日子。 周菡萏因着下个月就要生产，身子太过笨重，便让徐氏带了给李梅儿的生辰礼物，一并还有蒋言之从州府托人送回来的生辰礼物，周菡萏送的是一支珍珠的小珠钗，李梅儿这会儿正好能带，而蒋言之送的则又是一个磨喝乐，不过这次的磨喝乐比去年送的那个精致了许多，有珍珠宝石做装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梅儿高兴的不行，心心念念地要回外婆家看舅妈。 “娘，弟妹的产期就在下个月吧，稳婆都请好了吗？大弟能在弟妹生产之前赶回来吧？”蒋氏关心娘家，连着问道。 “稳婆早就请好了，等过完年就接到家里来，你大弟来信说了，年前保准能赶回来，这次回来他就不走了，等天气暖和了，他就要准备去京城了。”徐氏笑着一一回道。 蒋言之后年就要参加春闱，因着他们这儿离京城路途遥远，光是在路上就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且到了京城还要寻合适的住所，休整一段时日，所以提前一年出发，时间才不会太紧张。 “那弟妹跟不跟大弟一起去京城？”蒋氏有些纠结地问道，心中希望有个人能在路上照顾弟弟，但弟妹刚生了孩子，孩子又那般小，让她带着孩子跟弟弟一起去京城又有些不现实。 “我也想过这事儿。”徐氏面上也有些苦恼，“我是想着让菡萏把孩子留下，跟着顺子一起去京城，毕竟这一路几千里，没个贴心的人照顾顺子，我实在是不放心，可孩子那样小，我又担心菡萏舍不得。”徐氏说完就叹了口气。 “弟妹是什么意思？”蒋氏觉得这还得要看周菡萏本人的意思，遂又问道。 “我还没问她呢，我想着等顺子回来，她们夫妻俩自己商量，不过我看菡萏那模样，想来也是拿不定主意的。”徐氏又是叹了一口气，道。 “那就让她们夫妻自己商量吧，好在如今时间还多，娘您也莫要太操心。”蒋氏转而安慰起母亲来。 “娘，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啊？”李梅儿听自家大舅要去京城考春闱，面上就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上一世她就很想去京城看看，可她老爹读书不怎么成，考了许多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她连州府都没去过，最远也就去过隔壁镇上，更别说京城了。 “娘也没去过，反正是个顶繁华的地方就是了，你珍姑祖母不就是从京城回来的吗，你以后可以问问她。”蒋氏也只是个乡下村姑，长这么大连州府都没去过，哪里知道京城是个啥样。 李梅儿眼睛一亮，对哦，她都忘了姑祖母是从宫里回来的，她肯定对京城很熟悉，等过完年再去姑祖母那里上课，定要与她好好问问。 李梅儿二世为人，自然比一般孩童更会人际交往，她又生在节下，便有模有样的自制了小帖子送给小伙伴们，到中午，何家来了一群小朋友，都是李梅儿叫来的。 这群小家伙还学大人样给李梅儿带了生辰礼，有送家里吃剩的果子的，有送路边采的鲜花的，还有送漂亮鹅卵石的…… 李昂是个狗大户，平日里她娘给他的零花钱不少，很是豪爽地送了李梅儿一个银镯子。 李梅儿没想到会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差点就不敢收了，怕李昂他娘跑来找她算账，还是李昂说已经知会过他娘了，她才放心收下了，心中想着等李昂生日的时候送个差不多的礼物回礼。 董琦和董永兄弟也送了很不错的礼物，董琦零用钱没李昂多，但也积攒了一些，特意去买了一朵梅花绢花送给李梅儿，董永送的则是他心爱的九连环。 各人都送了礼物，唯独蒋山青，迟迟没有任何表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梅花簪 李梅儿心中是有些小小生气的，便故意没有搭理蒋山青，只招呼着其他小伙伴。 李彦在一旁瞧着女儿这有模有样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悄悄与妻子道：“我家闺女朋友还挺多的。” 蒋氏看着闺女学着自己模样招呼客人，也是忍俊不禁，“都是平日里常一道玩儿的族兄姐妹，倒是没想到她交际还挺广。” 孩子们在李家吃过李梅儿的寿面，就一起出去玩儿了。 李梅儿傍晚才回了家，蒋氏看她裙子上还挂着草屑，问，“去哪儿玩儿了？” 李梅儿回，“在外面胡同口里捉迷藏来着。” 蒋氏命包子端水进来，给李梅儿洗脸换衣裳，一面念叨，“你就出去野吧，没一刻消停的时候，再过两年可不许总出去疯跑了，叫人家笑话。” 李梅儿仰着脑袋，无所谓地道：“娘您放心，我长大之后肯定是淑女。” “就你还淑女呢，别给我做野丫头我就阿弥陀佛了。”蒋氏一面给李梅儿擦着香膏，一面说道。 “娘您对你女儿太没信心了，这样不好。”李梅儿郁闷。 蒋氏忍不住训她，“就没一次大人说话你知道闭嘴的。” 李梅儿肚子里回一句：又不是哑巴。 蒋氏眯起眼睛，“肚子里说我什么坏话呢？” 李梅儿冤死，“娘刚说叫我闭嘴，这会儿又嫌我不说话。当个孝女怎么这么难啊～”假哭两声。 蒋氏给气乐了，换好衣裳拍下屁股，“去叫你山青哥哥过来吃饭。” 李梅儿应了一声就欢快地跑出去了。 蒋山青很早之前就不屑跟小屁孩儿们一起玩了，今儿她宴请小伙伴的时候，他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露了下脸，吃了寿面之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这会儿正在自己屋里看书呢。 “山青哥哥，娘让你过去吃饭。”李梅儿在门口就直接叫道。 “你怎么就学不会敲门。”蒋山青放下书册，皱着眉头看向她。 “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难道还怕我突然闯进来。”李梅儿总是有许多歪理。蒋山青懒得跟她吵，起身准备出去。 “山青哥哥，我生日礼物呢？”李梅儿挡在蒋山青面前，脸颊鼓鼓地摊手问道，语气中颇有些小怨念。 蒋山青看她这模样就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包子头，“晚上再给你。” 李梅儿心中欢喜，却也越发好奇起来，不知道蒋山青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因想着生日礼物的事儿，李梅儿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等吃完了饭，她就拉着蒋山青回了房，满脸期待地等着他拿出自己的生日礼物。 蒋山青看她这急吼吼的模样，有些无语，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用白色棉布包裹的东西，递到了李梅儿面前。 李梅儿赶紧接过，打开一看，白色棉布上面躺着一根梅花木簪，簪子不知是用什么木头雕刻成的，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簪头上面的点点梅花虽不算栩栩如生，但也十分精致，能看出雕刻之人是花了心思的。 这簪子虽看着普通，但不知为何，李梅儿就觉得十分喜欢，比那些个名贵的金簪、玉簪还要喜欢。 蒋山青看她欢喜的模样，嘴角也是微微上翘，轻咳了一声，才开口说道：“我第一次做这个，可能做的不太好，你先将就用着，等以后我技术熟练了，再送你更好的。” 李梅儿一听这簪子是蒋山青亲手做的，眼睛顿时瞪的溜圆，语气欢喜又复杂地问道：“山青哥哥，这簪子真的是你自己刻的？”他啥时候刻的啊，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 蒋山青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是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才目光游移地说道：“就是随便做的，没花多少功夫。” 李梅儿才不信蒋山青这话，这木簪虽看着普通，但要把那一瓣瓣小小的梅花都刻好，可是要费不少功夫的。 “谢谢，我很喜欢，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一样生日礼物。”李梅儿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小手紧紧握着簪子，心中欢喜的不行，礼物这种东西，并不在乎有多么贵重，而在乎送礼物的人花了多少心思。 蒋山青被李梅儿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强撑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开始赶人，“礼物你也收到了，快回去吧，我还要看书呢。” 李梅儿很是无语，忍不住吐槽道：“这都快要过年了，你就不能休息几天吗，少看几天书也没什么吧。” “你懂什么，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懈怠了一日，以后天天想着休息怎么办。”蒋山青立即板起脸，很是严肃地说道。 李梅儿忍不住骂了一句书呆子，不情不愿地走了。心想着，这家伙以前肯定是个老头子，不然咋没有一点少年人的可爱呢，你看人家琦哥哥，哪里不是一抓着机会就偷懒休息，老古董果然是老古董。 蒋山青可不知道李梅儿在心中腹诽他，等确认她离开了，便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好几个未完成的木簪，这些都是他雕废了的簪子，竟是有五六根之多，他决定明日找个机会把这些废品都销毁了，可不能让臭丫头发现，不然定会在心中使劲笑话他。 李梅儿的生辰过后，便要过年了，过年之前，蒋言之和蒋佑之都赶回了家。两人还一起结伴过来给李家送了年礼。 李梅儿见到两个舅舅，自然是高兴的不行，在门口接着两人，就挂在蒋言之身上不下来了。 蒋佑之看了有些吃味，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梅梅儿果然喜欢二哥多一些，小舅舅好伤心啊。” 李梅儿知道他小舅不是真的吃醋，就是说些怪话逗她，便也只是笑嘻嘻地说道：“小舅舅莫伤心，等你找了媳妇，自然就有人喜欢你啦。” “你才多大啊，知道啥媳妇不媳妇的。”蒋佑之被李梅儿说的很是无语，他才十四岁呢，离成亲还早着呢。 “我当然知道，舅妈就是大舅的媳妇，大舅自从有了媳妇，笑容都比以前多了许多呢。”李梅儿一边说着，一边表示自己啥都懂。 第一百六十章 说亲 “就知道说些怪话，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蒋氏在一旁听着女儿的话语，很是苦恼地训了一句，她觉得自己在教育女儿这方面出了些偏差，以后还是少让女儿跟婆婆待在一起吧，婆婆总是口无遮拦地啥都跟闺女说。 “姐，赶紧让我看看小外甥，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才跟个小猫那么大，这会儿应该会走路了吧。”蒋佑之被外甥女儿伤了心，便决定看看小外甥慰藉下心灵。 “不仅会走了，还会叫人了呢，康哥儿聪明的紧，爹爹娘娘都叫的可清楚了，还会说蛋蛋、糕糕、反正只要他平日里喜欢吃的，他都能叫出来。”李梅儿立马搭腔，她觉得弟弟的语言天赋很强，只是基本都点在了食物上头，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一个小吃货了，李梅儿对此很有危机感，觉得弟弟再大一点肯定会跟她抢好吃的。 虽然蒋佑之很想快些看看小外甥，但他们还得先给李老娘请安。 李老娘对蒋言之的态度向来是不错的，和颜悦色地同他问了些州府的事情，又关心了一下周菡萏的身体，叮嘱他好好照顾媳妇。 但对着蒋佑之，李老娘就没那么好脸色了，忍不住教育了他一番，“你如今也是大小伙儿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胡闹了，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跟老头子定了亲了。” 蒋佑之有些无语，怎么今儿个个都跟他说成亲的事，他明明还小好不好，他讪讪一笑，道：“老太太，我早就跟我爹娘说了，不考中举人，就不说亲。” “那怎么成啊，老话说的好，先成家，再立业，你要是一辈子考不中举人，你还打一辈子光棍儿不成。”李老娘十分不赞同地说道。 蒋佑之嘴角扯了扯，心想老太太您怎么还咒起我来了，嘴上依旧无奈说道：“老太太您说的对，可我真不急着娶媳妇儿，还是考功名更重要。” “功名自然也重要，但结婚生子同样重要，有空我得跟你爹娘说说，哪里能由着你的性子来。”李老娘着实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太太，自家子孙如今没有什么婚姻大事让她操心，她便只能操心别人家的。 蒋佑之真的是怕了老太太了，又听了她几句唠叨，就赶紧落荒而逃了，出了李老娘的屋，才拍着胸口对蒋氏说道：“我以后可不敢上姐姐这儿来了，这老太太要是哪天给我说门亲，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办喽。” “我婆婆眼光挺好的，你明年就十五了，也确实可以相看起来了，你如今是秀才，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也不难。”蒋氏笑着说道，她也是想小弟早些成亲的，小弟这性子有些跳脱，还是早些找个媳妇儿管着他比较好。 “怎么连姐姐也这般说，我刚刚可不是随便说说搪塞老太太的，我真的是想考中了举人再说亲。”蒋佑之忽然正经了起来，严肃说道。 蒋氏闻言皱了眉，正想要再说什么，一旁的蒋言之忽然插话道：“姐，你就别管他了，他如今也大了，有自己的打算，有个目标也是好事，成亲这事儿，不着急。” 蒋佑之十分感激地看了哥哥一眼，“对啊，哥也这么说，姐你就别管了。” 蒋氏这才不说什么了。三人回了蒋氏那里，康哥儿刚睡了午觉起来，正坐在小凳子上由包子喂点心，一晚炖的滑滑的蛋羹和一小碟子奶糕。 康哥儿年纪虽小，胃口却不小，就算吃了正餐，每次的点心也都能吃光光，所以他比正常的一岁多小孩子要壮实许多，肉墩墩的十分可爱。 康哥儿见娘和姐姐回来了，便立马从小凳子上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上还不停喊着，“姐，姐……” 李梅儿如今已经抱不动小胖墩了，只能跑过去把他扶住，拉着他的手走到蒋言之和蒋佑之面前，指着他们问道：“康哥儿还记得舅舅不？” 康哥儿仰头望着两个舅舅，手指塞进嘴里允吸，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萌萌地说道：“八……知道。” 几个大人都被他的模样逗乐了，蒋佑之更是过去把他抱起来，笑眯眯地说道：“我是小舅舅，康哥儿叫一个舅舅听听，叫的好了舅舅给你买糖葫芦吃。” 康哥儿其实并听不懂糖葫芦是个啥东西，但他直觉觉得那一定是个好东西，酝酿了许久，才憋出了两个字，“啾……啾。”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蒋佑之更是欢喜地在康哥儿胖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康哥儿并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亲，有些不高兴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冲着下面的李梅儿叫唤，“姐……姐……” 蒋氏看康哥儿着急的模样，便把他从蒋佑之手中接了过来，稍稍哄了两声，他也就不闹了，但还是把手伸向李梅儿，想让她抱。 “康哥儿这么喜欢姐姐的吗？”蒋言之在一旁看得有趣，笑着问道。 “说来也是奇怪，梅梅儿从小就喜欢欺负康哥儿，可康哥儿就是最喜欢她，只要有她在，就只让她抱。”蒋氏亦是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招人喜欢呗。”李梅儿得意地说着，然后就让蒋氏把康哥儿放在榻上，自己拿了个小布老虎逗他玩。 蒋佑之也在一旁跟李梅儿一起逗康哥儿，他力气大，抱着康哥儿在空中荡秋千，逗得康哥儿咯咯直乐，没一会儿就同他混熟了。 蒋氏看三个大小孩子玩的开心，便也没管他们，同蒋言之坐下来喝茶说话。 “你同弟妹商量了吗？她同不同你一起去京城？”蒋氏最关心蒋言之春闱的事，率先问道。 “我是打算让菡萏留在家里的，先不说那时候孩子还小，离不得母亲，就是她自己，刚生了孩子，也吃不消那样的长途跋涉。”蒋言之早就想好了，便直接同蒋氏说道。 蒋氏也早猜到了是这样，轻叹了口气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路途遥远，你这一去又是一年半载，没个家人在身边，总是放心不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疯癫 “姐姐放心，我会时常写信回来，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上路，我已经与书院里相熟的同窗约好了一同上京，我们人多，一路上多少也有个照应的。”蒋言之自然知道蒋氏担心什么，安慰着说道。 蒋氏依旧是面带忧色，苦笑道：“虽说我知道你是个妥帖人，自己也会照顾自己，但想到你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心中便仍是放心不下，想来爹娘和弟妹定是同我一样的感受。” “姐，你别担心哥，他从小就身子骨就壮实，咱们还在乡下的时候，农忙时他也常跟着爹娘一起下地干活的，如今不过就是去趟京城，不会有事儿的。”蒋佑之在一旁也听到了姐弟两人的谈话，不甚在意地说道。 “这倒是，你哥身体向来不错，倒是你，小时候就是个爱生病的，爹娘也从舍不得让你干重活，你今年有没有准备下场秋闱？”蒋氏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弟身上，开口问道。 蒋佑之讪讪笑了笑，回道：“我让哥帮我看了文章了，他说我的文章火候还不够，有很大几率会落榜，所以我决定还是再等三年，反正我年纪也不大，不着急。” “既然你哥这么说了，那你就再等三年吧，不过这三年你也得好好锻炼身体，这考科举可是体力活，我可知晓许多身体不好的都在考试中病倒了，这样子就算是学问再好，也考不出个好成绩。”蒋氏叮嘱着弟弟道。 “我知道的，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都晨练，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姐你没觉得我这一年长高了许多吗。”蒋佑之挺了挺胸，给蒋氏显示了一下自己强健的身板，自信满满地说道。 “小舅舅，你还是要吃胖些啊，你矮的时候我还没觉得，现在你长高了，瘦瘦长长的，好像一根竹竿啊。”李梅儿在一旁掩着嘴，很是促狭地吐槽道。 “好啊！梅梅儿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拿小舅舅我取笑了，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伸出双手去挠李梅儿的痒痒。 李梅儿最是怕痒，立即就笑倒在软榻上，一张小脸笑得通红。 康哥儿见姐姐笑，也在一旁拼命拍着小手，发出专属于婴孩儿的咯咯笑声。 蒋氏头疼地看着榻上三人，同大弟弟抱怨道：“我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疯癫的兄弟和女儿呦，一点姑娘家家的样子都没有，长大了可怎么好。” “姐姐莫要担心，梅梅儿这性子正好，天然纯真，以后定是个有福的，要不是我那小子晚生了几年，我一定要讨梅梅儿做媳妇儿的。” 蒋氏一听蒋言之这话，立即笑问道：“已经确定是儿子了？崔大夫诊的脉？” 蒋言之点头，“八九不离十，崔大夫诊男女向来准的，不过我到希望生的时候能翻盘，我还是更喜欢闺女一些。” “第一胎还是儿子的好，以后生闺女也行，咱家人丁本就不兴旺，有了长孙，娘也算是放心了。”蒋氏依旧是笑盈盈地说道。 蒋言之自然知道这个理，所以对这个即将出生的长子期望也很大。 “对了，今儿怎么没见着山青。”提到儿子，蒋言之就想起了蒋山青，这都来这么久了，还没见到这个义子。 “山青被族学里的同窗请去请教功课了，说是吃过了晚饭才回来。”蒋氏回道。 “他这才刚进学多久啊，就有人同他请教功课？”蒋山青觉得稀奇，笑问道。 蒋氏睨了蒋言之一眼，嗔怪道：“就你这做义父的，一点都不关心孩子，山青当真是个读书的种子，我看比你小时候还要强一些，他虽读书时间不长，却比那些读得久的学的更好，这回族学里的年终考核，他就得了一等，族学还奖励了他五两银子呢。” 蒋言之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州府的白鹭书院向书院里的大儒请教文章，自是忽略了这个义子，如今听姐姐说他这般优秀，心中又是内疚又是自豪，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小小年纪已是显出不凡。 “我如今正专心准备春闱，是对山青疏忽了许多，往后还得靠姐姐您帮我多看顾这孩子，他既然有这样的天分，实不该在我手中耽误了。”蒋言之语气诚恳地与蒋氏说道。 “这还用你说，山青在我家住这些日子，我一直把他当自家的子侄看待的，他将来若是有出息，我也高兴。”蒋氏与蒋言之相处这些时日，自也是有感情的，再者蒋山青确实聪慧懂事，从未让他操过一点心。 “大舅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山青哥哥的。”李梅儿这会儿总算是从蒋佑之的魔掌之中逃脱出来了，正好听到蒋氏与蒋言之的话语，气喘吁吁地插话道。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看你身上这衣服都皱成啥样了，快下来，娘给你整整。”蒋氏起身，快步走到软榻边，将李梅儿从上面拎了下来，帮她整理着衣裙。 “娘，我饿了，我想吃点心。”李梅儿小脸红扑扑的，嬉笑地看着蒋氏说道。 蒋氏这才看了眼漏刻，没想到说着话这就快到申时了，便让包子去厨下煮些饺子过来。饺子是前几日蒋氏同李老娘和林婆子几个一起包的，包了好几百个，够一家人吃到过年了。 “我要吃韭菜鸡蛋馅儿的。”李梅儿立马开口说道。 “少下几个，不然一会儿晚饭又该吃不下了。”蒋氏怕女儿贪嘴，便又与包子叮嘱道。 包子最后还是下了十个饺子，李梅儿吃了五个，蒋佑之吃了剩下的五个。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两人确实不怎么饿，就索性没吃米饭，光吃了菜。 李彦还与两个小舅子喝了些小酒，好在两家住的不远，两兄弟就算是喝醉了，也有李家人送他们回去。 不过蒋言之和李彦的酒量向来不错，倒是蒋佑之，年纪最小，平日里喝酒的机会也不多，贪杯了些，便有些醉意，不过他喝醉了也就是睡觉，郎舅两人也没管他，讨论了一些文章事，今科秋闱李彦也想下场试试，自然要向大舅子多请教请教考试的经验。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父子 李彦在读书上的天分只是一般，但胜在勤勉，他平日里除了去族学教授学童，便是在家中读书，一日都不曾懈怠。 蒋言之看李彦的文章，是中规中矩的，能看出学问十分扎实，只是欠缺了些文采，碰上些喜欢华美文章的考官，便难免要吃亏。 “姐夫今次可以下场一试，只是中不中，皆在两可之间。”蒋言之说的比较委婉，其实心中觉得，李彦今次能中的希望不大。 李彦自家知道自家事，便只是无奈一笑道：“言之你莫安慰我，我知道希望不大，我就是想先去探探路，感受一下秋闱的氛围，这样下一次再下场，也多谢把握。” 蒋言之却是笑着安慰，“姐夫不必这般气馁，科考之事，看文章，也看些运气，说不准这科秋闱的主考官便喜欢你的文章呢，姐夫放松心态，大胆一试便是！” “那就借言之你吉言了。”李彦被蒋言之说的多了几分信心，大笑道。 蒋山青回来的时候，蒋言之还未走，父子两人总算是见了一面。 蒋山青今天是被李昂请去的家里。他本是不想去的，他跟李昂也就是打了一架，并没多深的交情，可李昂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请他了，前两次他都拒了，若是再拒，未免太不给李鑫家脸面，李鑫与李家毕竟是族兄弟，蒋山青就是看着李老娘和姑父的面子，也得去一次。哪里知道这般巧，义父就在今日给自家送了年礼。 “长高了，也更壮实了，看来这请师傅的钱是没白花。”蒋言之满意地拍着蒋山青的肩膀，语气十分欣慰。 蒋山青也许久未见蒋言之了，心中十分高兴，见到他后，便先是关切地问候，“义父身体可好？” “好！我一切都好。”蒋言之点头回道，转而又问他，“听说你在族学之中成绩优异，今年的年终考核，还得了一等？” 蒋山青点点头，却仍是十分谦虚地回道：“不过小小成绩，不足挂齿。” 蒋言之很满意他的态度，点头赞道：“你小小年纪，便懂得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很是难得，但取得了成绩，便当是该得到奖励的，我今次去州府，得了白鹭书院徐大儒赠送的一方砚台，便转赠与你，督促你今后更好的学习。” “谢义父赠砚。”蒋山青感激地收下了。 一直在一旁围观他俩说话的李梅儿差点酸的牙都倒了，忍不住就吐槽道：“大舅，山青哥哥，你俩说话为啥这么酸啊，听得人难受，我跟爹爹说话就从来不这样。” 蒋言之有些不好意思，许是因为蒋山青表现地太成熟了，他不自觉地就会把他当做成年人看待了。 蒋山青也有些尴尬，就算是穿来了这么久，他还是不习惯扮小孩儿，与义父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变成刚才那样了。 “就是，你也别给山青太大压力，他才多大啊，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刚去学堂开蒙呢。”蒋氏也在一旁附和，说着就将蒋山青招到面前，理理他的衣襟又道：“山青累了吧，洗把脸就回房休息一下，一会儿姑姑给你煮宵夜。” “时候不早了，那我跟佑之就先回去了，爹娘和菡萏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蒋言之留的这么晚，也是为了见蒋山青一面，如今人也见到了，便是时候告辞了。 “我送你们吧。”蒋氏起身说道。 蒋言之摆摆手，“姐姐早些歇了吧，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客气。”说完就拎着因醉酒还在昏睡的蒋佑之离开了。 “娘，我和山青哥哥去送舅舅。”李梅儿说着就拉着蒋山青跑了出去。 “等等，把披风披上再走，外头冷！”蒋氏拿了披风，在他俩身后焦急喊道，却是早已见不着他们的身影了。 蒋言之在门口将蒋佑之放上牛车，才回头对李梅儿两人说道：“你们快回去吧，外头风大，小心着凉了。” 李梅儿依依不舍地看着蒋言之说道：“大舅，等过年的时候我就去外祖母家，你和小舅舅等着我哦，不知道到时候小外甥出生了没有。 蒋言之闻言捏了捏李梅儿的小鼻子，笑道：“应该没那么快，不过等你小外甥出生了，你不是还能来家里住几日吗。” 李梅儿想想也是，便又开心起来，挥着手送走了两个舅舅。 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日，便真正算是开始过年了，也就是这一日，庄姑妈跟着送年礼的车队一起过来了。 因着庒素素一个月前就搬出了李家，李家人又忙着过年的事情，都快忘了她们母女俩了。 李老娘听到庄姑妈来了，一张脸立马就黑了，同林婆子说道：“我不乐意见她，你让梅儿她娘告诉她她女儿现在的住址，让她留下东西就走吧。” 林婆子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看李老娘那嫌恶的模样，便只能去跟蒋氏说了。 蒋氏心中无奈，只能帮着婆婆去见了那庄姑妈。 庄姑妈已经从林婆子口中知晓女儿不住在李家了，见着蒋氏便立即问道：“阿彦媳妇儿，我女儿她……” “姑妈别着急，表妹她现在很好，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蒋氏没等庄姑妈问完，便直接说道。 庄姑妈的脸色立刻缓了下来，接下来便是狂喜，口中连连说道：“好啊！好啊！真是老天保佑，让我素素一举得男！” 庄姑妈激动了好一阵儿，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又是急急追问道：“那素素她现在人在哪里？” “姑妈放心，表妹如今在咱们镇上一户人家坐月子，一会儿我就亲自送您过去。”蒋氏这般说道，庒素素住的地方蒋氏没让太多人知道，省得节外生枝。 “好！好！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庄姑妈说着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蒋氏有些无奈，柔声劝道：“姑妈，您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起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去啊。” “不用，我一点都不累，现在看我闺女和外孙最要紧。”庄姑妈本还是十分疲惫的，可听到女儿生了个儿子后，就变得神采奕奕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奶娘 庄姑妈最终还是没休息，马不停蹄地跟着蒋氏去了王大郎家。 等到了那里之后，蒋氏便跟王家老太太和王大郎介绍了庄姑妈的身份。 母子两人知晓庄姑妈就是在她家寄宿的那位姑娘的亲娘，态度便十分殷勤，毕竟女儿是财主，娘肯定是更大的财主，她们这一个月没少从庒素素身上捞好处，想着这回娘过来了，定也是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蒋氏既然来了，自然也去看了庒素素一回，见她精神状态不错，便又是关心地问了几句孩子的情况，不过她也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知晓她们母女两人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庄姑妈面上还是客气地挽留了一下，然后便亲自送了蒋氏出去，在蒋氏走之前，又给她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蒋氏也没矫情，直接就收了，她知道若自己不收下这个红包，庄姑妈定是不会放心的。等把蒋氏送走，庄姑妈再回到庒素素的房间，庒素素就立马问道：“娘，您怎么这么久才过来，你不知道我生孩子的时候有多害怕。”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 庄姑妈心疼的不行，连忙上前安慰，“我女儿受苦了，可娘也是没办法，那陆陈氏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你怀孕的事儿，见天的派人守在咱家门口，我要是大摇大摆地出来，还不让她发现了你的所在，所以我只能耐着性子，等下人们给你舅妈送年礼的时候，混在那送东西仆妇里面，才总算是脱身出来。” 庒素素一听母亲这话，立马皱了眉头，本是柔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恨恨道：“那女人太过分了，自己生不出孩子，难道还不想让别人也生孩子吗，这般善妒的女人，陆郎就应该休了她！” “你别动气，你这还在月子里呢，动气不好。我知道那女人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把孩子从你身边抢过去，自己养着吗，我就是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才早早地把你送到你舅妈这边来的，如今你平安生下了孩子，好日子就在后头呢。”庄姑妈连忙安抚着女儿说道。 庒素素缓缓呼了口气，平复了情绪，方才又开口道：“等我做完了月子，我们就带着孩子回去，若是陆郎知晓我给他生了个儿子，定会马上纳我进门的，到时候就是那陆家老太太也没什么话说了。” “唉，若不是当初陆老太太不同意女婿纳你进门，咱们何故要出此下策，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没名没分地生下孩子。”庄姑妈也是叹口气，语气中满满都是心疼。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熬过来了，过程虽然辛苦了些，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庒素素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 “对了，我大外孙呢，快抱来给我瞧瞧。”庄姑妈没在庒素素屋里见着孩子，连忙问道。 “刚刚吃了奶，让春兰抱去隔壁屋睡觉去了，等一会儿醒了，再抱来给娘您看。”庒素素笑着回道。 “刚生下来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吃了睡，睡了吃。”庄姑妈笑着点头道，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你的奶够吗？” 因着庒素素身子不好，庄姑妈一早便担心她的奶不够孩子吃，且这地方又不好请奶娘，便有此一问。 庒素素面上闪过一抹忧色，摇头道：“不够，不过我住的这家有一个同我一起生产的妇人，她的奶水很充足，我就给了她们家银钱，让她帮我喂孩子。” 庄姑妈听了就放心了，又详细与女儿问了她当日生产的情景，听完之后，便是一阵后怕，拍着胸口道：“这还真是多亏了阿彦媳妇儿了，不然你还真不能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 “是啊，我心中很感激表嫂，娘，等咱们走的时候，再给她送一份礼吧。”庒素素也是极感激蒋氏的，附和着说道。 “那是自然的。”庄姑妈赞同地点头，又是感慨道，“原先我倒是没看出来，阿彦媳妇儿竟是个这般的妥帖人，还能想出这么个瞒天过海的主意，这样你生孩子的事儿，也就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了。” 两人说了这会儿话，睡在隔壁的孩子已是醒了，春兰便把孩子抱过来给庄姑妈瞧。 庄姑妈欢喜地抱过孩子，搂在怀里看了许久，才笑着对女儿说：“这孩子倒是生的同你不太像，同女婿更像一些。” 庒素素听了这话，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娘，我有件事儿想同您商量。”庒素素看着庄姑妈逗了一会儿孩子，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事？”庄姑妈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头都没抬地问道。 “我想请这家的妇人做孩子的奶娘，等咱们回县城的时候，把她一起带上。”庒素素仿佛是话家常一般地随口说道。 庄姑妈这才抬起了头，神情狐疑地问道：“这州府有的是好奶娘，何必找一个乡下啥都不懂的妇人，奶娘的事儿你不用担心，等回了州府娘在帮你找一个好的。” 庄素素却是摇头道：“娘这家妇人的品性不错，人也老实，而且哥儿一出生就是喝的她的奶，对她也亲近，请她做奶娘做合适了，且咱们回州府的路上孩子也要喝奶，自然是带一个奶娘在身边最方便。” “还是素素你想的周到，娘倒是没想到这些。”庄姑妈这才点头应道，关系到她宝贝外孙子的口粮问题，那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可那妇人愿意跟咱们一起回州府吗？她在这儿有丈夫又有孩子的。”庄姑妈又想到一事，皱眉问道。 庄素素却不以为意地回道：“大不了让她带着家人一起去州府就好了，她的孩子那么小，自然是一定要带上的，至于她丈夫，那是无关紧要的人，愿意留下或是一起走，都随她们，只要给足了银钱，还怕她们不跟咱们走。” 庄姑妈想到这家人的家境，便也觉得她们不会拒绝，便笑着点头道：“都随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开 庄姑妈想着女儿过两日就要出月子了，便立马找了陈家人谈一起回州府的事儿，她也留了个心眼，找的是这家的男人和婆婆。 她将想雇佣妇人做自家奶娘的事儿同两人说了，便笑盈盈地看着她们问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的意思是？” 陈老太和陈大朗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这么一个大馅饼会砸到自家头上，不过他俩也没立刻答应，陈老太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赔笑着问道：“太太，我能问问，我家翠儿给您家做奶娘，一月能挣多少银子不？”“最少二两，若是将我家哥儿伺候的好了，我这儿还有额外的赏赐。”陈姑妈嘴角噙着笑，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说道。 陈老太的眼睛顿时瞪大了，有些结巴地开口，“二……二两银子啊！”他儿子辛辛苦苦地给人做苦力，一个月也就得八百文，媳妇儿就是给人奶奶孩子，就能得二两，这钱也太好赚了。 “去！咱们全家都去，太太看得上我家翠儿，那是她的福气，您说个时候，咱们马上收拾东西跟您走。”陈老太心里眼里已经都被二两银子占满，立即拍大腿决定了。 “娘……”陈大郎还有些犹豫，没想到他娘答应的这么快，虽然二两银子很多，可毕竟故土难离，他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章水镇，虽然州府很好，可毕竟人生地不熟，消费定是也比镇上高许多，靠着她媳妇儿挣的那二两银子，不一定能比在镇上过的好。 庄姑妈似是看出了陈大郎的顾虑，便看着他说道：“你媳妇儿做了我家哥儿的奶娘，自然是要住在我家府上的，你若是不嫌弃，便也在外院做个仆役，一个月月钱虽没有你媳妇儿那么多，可定也比你在镇上赚的多，且咱府上都是包吃住的，你们要用到银钱的地方也不多。” “哎呦，那可真是谢谢太太您了，我还愁我家大郎去了县里，不知找何营生呢，您可真是活菩萨，把咱一家都安排妥了。”陈老太越发喜的眉开眼笑，连连说着好话感谢庄姑妈。 陈大郎这下也是极乐意了，同他娘一起，冲着庄姑妈点头哈腰。 庄姑妈自然是无所谓地摆摆手，“都是些小事儿，只要你家媳妇儿好好给我家哥儿喂奶，以后有的是你们的好处，这事儿既然说定了，你们就赶紧收拾起来，等我闺女出了月子，咱们就出发。” 陈家母子自然是连声应了，等她二人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陈大郎的妻子赵氏才知晓自己已经被丈夫和婆婆雇给了别人做奶娘。 “为何都不同我商量一下，你们母子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赵氏默默垂着泪，控诉着丈夫。 陈大郎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妻子，“那家一个月给二两银子呢，你每日里只要给她家小子喂喂奶，这样好的活计哪里去找啊！你不是一直想买根银簪子吗，等有了钱，咱直接买根金的。” “可那终究是伺候人的活，且还要背井离乡的，咱在章水镇又不是活不下去，何苦要去州府给人做下人。”赵氏虽是个乡下妇人，但也有些骨气，并不想卑躬屈膝地给人做仆役。 “又不是签死契，咱们只要在她家做个几年，等攒够了钱，再回来买田买地，日子肯定比现在过的好。”陈大郎继续劝着妻子。 赵氏仍旧是不说话，显然还是不愿的。 陈大郎又是叹口气，神情伤感地说道：“我这不也都是为了咱大丫，大丫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让崔大夫给瞧了，他说咱大丫身子骨比寻常孩子要弱，若是不用补品好好调养着，恐怕活不到成年。” 这事儿陈大郎是第一次同赵氏说，赵氏一听，立马急了，紧紧抓住丈夫的手追问道：“大夫真这么说，咱大丫她……她……” 赵氏没说完，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已是泣不成声。 “你别哭！别哭！还在坐月子呢，小心以后落了病！”陈大郎焦急又笨拙地帮妻子擦着眼泪，劝道，“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要用补品好好调养，还是能跟普通人一样的。” “那补品是不是得花许多银子？”赵氏总算是止住了眼泪，看着丈夫问道。 陈大郎点点头，“所以我才同意让你给那家做奶娘，那样的有钱人家，家中的补品药材定是不少，就是指甲缝里漏些给咱们，也够咱大丫吃了。” “咱什么时候启程？”赵氏擦干了眼泪，与陈大郎问道。 “你同意啦？”陈大郎惊喜问道。 “只要我女儿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行。”赵氏勉强一笑道，为母则刚，为了女儿，别说是给别人做奶娘，就是做奴隶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庄姑妈离开章水镇之前，又带着庒素素和孩子来了一趟李家，李老娘依旧没有见她们，接待她们的还是蒋氏。 如今女儿和外孙都平安无事，庄姑妈也不在意李老娘的态度了，十分和气地与蒋氏说道：“咱们这就要回去了，今日过来就是想同嫂子和你告个别，既然嫂子不想见我们，那我也不勉强，就托你把这一百两银子交给嫂子，算是这么些日子你们照顾素素的谢礼。” “姑妈，万万不可，您之前不是已经给过钱了吗，我们怎好再要您的银子。”蒋氏立马推拒道，毕竟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阿彦媳妇，你何必跟我客气，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给你们，就这些银子了，此次若不是你们家，我素素定不能平安生下孩子，这份恩情，哪里是银子能衡量的，我知晓阿彦明年就要秋闱，这钱算是我这个做姑母的一点心意。”庄姑妈又把银票塞到蒋氏手里，神情诚恳地说道。 两人又是推脱了一番，蒋氏最后还是拗不过庄姑妈，收下了银票，不过她也给了庒素素的孩子一份厚厚的见面礼，算是两相抵消了一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年糕 李老娘拿着蒋氏给她的银票，心情有些复杂，她是不喜庄家母女的人品，但银子她又喜欢的紧，就算这银子是从庄家那对母女那儿来的。 “母亲，姑妈定是要把银票塞给我，我实在是拒绝不了……”蒋氏怕李老娘生气，很有些为难地说着。 “收都收了，就算了吧，不过仅此一次，她们人既然走了，咱家以后就不要再同她家有何交集。”李老娘装模作样地说道，心想着这回从那不要脸的身上赚了将近二百两，也算是有赚无亏了。 庄姑妈母女离开之后，很快就到了年三十，她们这儿过年的时候都是要吃年糕的，李家每年都是自己做年糕，做年糕的工序也很是讲究，将优质的晚粳米洗净后，用水浸泡三到四天，再用水磨磨成粉，压去水分至不干不湿之恰到好处，粉碎后置蒸笼中猛火蒸透，或舂或轧成大小均匀的条状年糕。 年糕的吃法有许多种，可以蒸熟了直接蘸白糖吃，也可以切成片状，用咸菜、笋丝、肉丝做年糕汤吃，李老娘和蒋氏都喜欢吃这种年糕汤，用李老娘的话说就是：鲜的眉毛都要掉下来了。 而李梅儿却是最喜欢吃炸年糕，将条状的年糕用竹签子插起来，放到滚油中炸熟，然后涂上酱油、甜面酱混合的酱汁，咬上一口外脆里嫩，年糕的香糯配上酱汁的咸甜，当真是人间美味。 李梅儿一次可以吃下三四根，可惜年糕这东西不容易克化，所以蒋氏并不允许她多吃。 三十这天早上，她们一家人吃的就是年糕，李老娘和蒋氏吃的是年糕汤，而李彦、李梅儿和蒋山青则吃的是炒年糕。 放了鸡蛋、大白菜、肉丝一起炒，香的光闻着就流口水。 李梅儿战斗力惊人，一大盘炒年糕，她一个人就吃了半盘。 “不许再吃了，这东西难消化，一会儿你又该肚子疼。”蒋氏将年糕从李梅儿面前搬走，板着脸说道。 李梅儿还没吃过瘾呢，苦着小脸央求道：“娘，你就让我再吃一点吧，一年到头，我也就这会儿能吃过瘾了。”因着这年糕做起来麻烦，李家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做上许多，平日里李梅儿就是想吃也吃不到。 “这到过完年还有十几天呢，有的是你吃的，这会儿吃坏了，你还得找我哭！”蒋氏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依旧板着脸道。 “就是，姑娘家家的哪有你这般好吃的，你看你爹都没你吃的多，也不怕把肚子胀破了。”李老娘对孙女儿的大胃口早就颇有微词，这会儿也在一旁搭腔道。 李梅儿看李老娘面前那满满一大碗的年糕汤，嘴一撇就说道：“祖母，您年纪大了，年糕这东西还是少吃些，娘说了，这东西难克化，吃多了肚子疼！” “死丫头，说你呢，你说老娘做什么！”李老娘没想到会殃及池鱼，立马黑着脸骂了一句，她年纪大了，最喜欢吃这种软糯的东西，因着辈分大，儿子媳妇儿也不好管她，没想到这会儿倒是让丫头片子管上了。 “娘，梅梅儿说的对，你也是应该少吃些。”李彦关心自家老娘的身体，点头附和道。 “我这碗就是看着大，其实没多少年糕，都是咸菜和笋丝。”李老娘做最后的挣扎。 “娘，您要是喜欢吃，咱中午再吃就是了。”蒋氏也在一旁笑着说，然后拼命给林婆子使眼色。 林婆子便笑呵呵地将李老娘面前没吃完的年糕汤给端走了。 李老娘那个气啊，又是狠狠瞪了得意洋洋的孙女儿一眼，早饭也不吃了，拎着李梅儿就回了房，让她给自己的房间扫尘。 “祖母，我个子矮，够不到梁上的尘土。”李梅儿拿着比她矮不了多少的鸡毛掸子，苦着脸说道。 “那就打扫屋子里就行了，你给我扫仔细了，要是让我发现一点儿灰尘，今年你的压岁钱就没了。”李老娘一边吃着瓜子花生，一边翘着脚看李梅儿。 李梅儿悲愤不已，祖母这是赤裸裸地报复啊，可她这做孙女儿的，天生就矮一头，没办法啊，只能认命地干活，这一刻李梅儿都不想要压岁钱了，可又觉得自己活都干了，不能白干，只得咬着牙继续扫尘。 李梅儿就这样在李老娘屋里打扫了一上午，总算是把她这屋打扫的一尘不染。 李老娘就一直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总算是把早上的气给出了，等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李梅儿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就想赶紧吃了饭回去休息。 “梅梅儿今天真棒，帮祖母打扫了一上午的屋子，爹决定奖励你五个铜钱，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吧。”李彦知道女儿一上午都被老娘压着打扫屋子，怕她有什么消极情绪，立即拿出钱来给女儿补偿。 李梅儿一听有钱拿，眼睛都亮了，好看的大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嘴甜地说道：“爹爹最好了，我最喜欢爹爹！” “没你这么宠孩子的啊，不就是掸了掸灰吗，这就给五个铜钱，这钱也太好赚了吧，你要是钱多就给我，我给你收着，省得你见天乱花。”李老娘不乐意了，板着脸说道。 “娘，这不是过年吗，孩子也确实辛苦了一早上，给她点钱也没什么。”李彦无奈笑道。 “她个丫头片子要钱做什么，家里头啥东西没有，还要去外头买，听我的，你钱多就给我。”李老娘十分强势，就是不给李梅儿拿钱。 李梅儿都快气死了，委屈巴巴的眼神立即看向了蒋氏。 蒋氏虽然也不喜欢丈夫乱给女儿钱，可婆婆的态度也让她有些不喜，接收到女儿求救的目光，便笑着说道：“娘，不如这样吧，这钱梅梅儿他爹还是先给娘您收着，等明儿娘给她压岁钱的时候，再把这五个铜钱一起算上。” “对啊，娘，这主意好，反正这压岁钱定是要给的，您就把我这五个铜钱也算在压岁钱里吧。”李彦也是立即笑着附和。 李老娘虽然心中还有些不乐意，但也不好驳了儿子和媳妇儿的面子，只能勉强就这样应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年夜游戏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是一年到头最讲究的一餐，一般菜都不能少于十二样，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这十二个菜基本都是一些硬菜，比如鳗鲞、黄鱼、香肠等等，主菜则是一道“暖锅”，虽然冬日里家里人也经常聚在一起吃暖锅，可年夜饭的这一顿暖锅是最丰盛的，锅里不仅有肉丸子、虾、腊肉、蛋饺、火腿片、还有鹌鹑蛋和各种冬日里能寻着的蔬菜。 这样满满一锅，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这除夕夜吃“暖锅”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暖锅热气腾腾，有“团团圆圆，红红火火，暖暖和和”的寓意。希望来年自家的日子也是这样红红火火的。 李家人口不多，围着这样一个暖锅几乎每个人都能吃饱，一年到头也只有这一日李老娘格外的大方，不管李梅儿她们吃了多少的肉菜，她都不会说一句。 吃完了年夜饭一家人便一起聚在李老娘那间大堂屋里守岁，圆桌上摆满了瓜子、花生、芝麻糖、核桃酥等过年的点心。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新年的来临。 前几年李梅儿因为年纪小，老是守岁守到一半就会睡着，所以今年她决定一定要坚持到子时。 可听大人们聊天实在是太无聊了，很容易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所以她准备搞些活动抵御瞌睡。 “祖母，这守岁怪无聊的，咱们玩点什么吧。”李梅儿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 “好！好！玩儿！玩儿！”正被蒋氏抱在怀打瞌睡的康哥儿听姐姐说要玩儿，立即精神了起来，拍着小肉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 李老娘最是疼孙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问道：“那你说玩点啥。” “就玩东南西北的折纸游戏吧。”李梅儿眼睛亮亮地说道。 “这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吗？”李老娘有些不乐意，她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没说一定只有小孩子才能玩儿啊，在折纸里头写上惩罚或奖励，就是玩个乐呵。”李梅儿依旧兴致勃勃地说道。 “娘，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咱们就听梅梅儿的吧。”李彦小时候也玩过这个，现在听女儿提起来，还有些怀念，便也赞同地说道。 见儿子也这样说了，李老娘便勉勉强强地点头同意了。 李梅儿立即从李彦的书房里拿了一张废纸，三两下就折好了一个东南西北，并在里头写了各种的奖励和惩罚，因为是和长辈们一起玩儿，所以惩罚也不是那么过分，就是“唱个曲儿、跳个舞、做个鬼脸，说个笑话……”这种程度的。 李梅儿写好了，便拿起折纸，毛遂自荐道：“咱们这里除了康哥儿，就属我最小了。那便由我来折，大家都要听我的。” “哪那么多废话，快折。”李老娘知道李梅儿是个不消停的，不耐烦地催促。 “那祖母您先来吧，您说折几下？”李梅儿笑眯眯地看着李老娘问道。 “东，八下。”李老娘想都没想，就选了八这个吉利的数字。 李梅儿笑眯眯地折了八下，便看向东那一面上面的字儿，“祖母，这上面写的是唱个曲儿，您老可不能耍赖，赶紧给大家唱一个呗。” 李梅儿看着李老娘，笑得贼兮兮的，像一只偷到了油吃的小老鼠。 “娘，我记得您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和爹一起唱戏了，自从爹去了之后，儿子就再没听您唱过了，趁着今儿这大过年，您就给我们来一首呗。”李彦也在一旁说道，面上满是缅怀之色。 蒋氏没听丈夫说过这，也是好奇地看向李老娘，“娘，原来您还会唱戏呢，媳妇儿今儿可是有耳福了。” “祖……祖，唱，唱！”康哥儿也很是捧场地拼命拍着手，依旧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 听众人都这样说，李老娘心中得意，嘴上却还是假假谦道，“哪儿啊，就会唱不多两句。” 李梅儿身手灵活，立刻扑过去拉着李老娘的袖子左摇右摆的死不要脸地装嫩撒娇，“唱吧唱吧，我还没听祖母唱过戏呢。” 见孙子孙女儿这样期待，很是满足了李老娘的虚荣心，然后，她便点了一下李梅儿的脑门，再假假的抱怨一句，“真是拿这丫头片子没法子，那就唱一个吧。” 李老娘唱的戏，好不好听两说，大家是极捧场的，尤其康哥儿和李梅儿，拍手拍的那叫一个清脆。 李老娘亦是唱的身心愉悦，呵呵笑着，兴致越发高了，对李梅儿道，“接下来让你爹折吧。” 李彦笑了笑，便温吞地说道：“我选西，六下。”李梅儿立马兴致勃勃地摇了六下，这回折到了奖励，奖励一块芝麻糖。 众人看了顿时觉得有些失望，没折到惩罚，就没好戏看了。 李彦却依旧是笑呵呵地拿了一块芝麻糖，却是塞进了一旁蒋氏的口中，惹的蒋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给了他好几个白脸。 “那接下来就是娘了。”没看到父亲出糗，李梅儿有些不甘心，立即把矛头指向了蒋氏。 蒋氏自然也不扫兴，想了想，道：“那我就选南，十下。” 李梅儿麻利地折完了十下，这一次总算又折到了惩罚，跳个舞。 蒋氏立即犯了难，摆手道：“哎呀，我哪里会跳舞啊，换一个，换一个！” “娘，不能换，这是规则。”李梅儿特别想看她娘跳舞，一脸严肃地说道。 “莺莺，你就跳一个吧，随便跳什么都行。”李彦也很想看妻子跳舞，在一旁起哄道。 “梅儿她娘就跳一个吧，你们乡下庙会的时候不都会唱戏吗，你甩个水袖也行。”李老娘是个看戏达人，觉得这年头应该人人都会来两下。 蒋氏没法子，只能赶鸭子上架，把儿子暂时交给李老娘，在众人面前转了几个圈，做了几个戏曲里面花旦的经典簪花动作。 李彦领头叫好，很给妻子捧场，李梅儿也是连蹦带跳地拍手，康哥儿更是站在奶奶的腿上扭腰，气氛一时间热烈到了顶点。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乡的原风景 每到年三十的时候，蒋山青的情绪便会十分低落，因为他总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前世与父母家人在一起过年的场景。母亲和奶奶会在客厅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间或点评着晚会中的节目，然后感叹春晚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爷爷和爸爸则是坐在沙发上下象棋，爷爷的棋艺很臭，总是下不过爸爸，所以总会在爸爸快要赢的时候忽然耍赖，把棋盘搞乱，爸爸虽然生气的很，却不能拿自己的老子怎么样。 而他，则是翘着二郎腿，瘫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朋友圈里同事朋友们晒出来的年夜饭，顺便挑几个关系好的损几句，然后就会收到许多朋友发来的群发拜年短信…… 那样的日子，平凡却又充满着人间烟火气，如今想想，都会无意识地热泪盈眶。 李家虽然也很好，但那终归是别人的家，不是他的家，所以在这一日，他总会觉得与这一家人格格不入。 “山青哥哥，下一个轮到你了！”蒋山青心不在焉愣神的时候，便听到李梅儿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恍然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向她。 “你不选，那我就帮你选了哦。”李梅儿没等蒋山青说话，便挤眉弄眼地说道。 蒋山青还来不及拒绝，李梅儿的手已经飞快地折了几下。 “山青哥哥，做个鬼脸吧！”李梅儿将惩罚展示给蒋山青看，笑着说道。 蒋山青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做鬼脸的心情，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给大家吹个笛子吧。” “山青哥哥你还会吹笛子？”李梅儿很是惊讶地问道。 “跟我娘学过一点。”蒋山青随意敷衍了一句。 “可咱家也没笛子啊。”李梅儿十分苦恼地说道。 “谁说没有的，阿林，去把我屋里的笛子拿来。”李老娘忽然开口道。 李梅儿顿时更惊讶了，睁着大大地眼睛看着李老娘问道：“祖母，您也会吹笛子啊！？” “不是我，是你祖父，你祖父小的时候给人家放过牛，那时候学的吹笛子，他吹的可好了，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听他吹笛子了。”李老娘一脸怀念的说道。 “这我怎么不知道？”李彦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只知道自家老爹会唱戏，没想到还会吹笛子。 “你爹上了年纪就得了个气喘的毛病，等你出生之后早不吹了，你自然不知道。”李老娘又是叹了口气，有些想早逝的老头子了。 几人说话这会儿，林婆子已经把笛子取来了。 蒋山青接过笛子，酝酿了一会儿，才将笛子放到唇边，吹奏了起来。 悠扬的笛声缓缓从他唇边流泻出，起起伏伏，如一股淡淡的哀愁盘旋在心头，如泣如诉如低语，扣人心弦。 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听过这曲子，却都沉浸在这优美的旋律中，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就连懵懂的康哥儿也是静静依偎在母亲怀中，认真听着这他从未听过的旋律。 蒋山青的技巧说不上有多高超，只是初学者的水平，但曲子所表达出的意境却已是让众人忽略了他的技巧。 一曲毕，众人却仍是在那旋律的余韵中没有醒过神来，还是康哥儿最快反应过来，“啪啪”地将小手拍的直响，众人这才都恍然。 “山青哥哥，你吹的这是什么曲子啊，可真好听！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李梅儿一脸崇拜地问道，面上依旧带着回味的神色。 “故乡的原风景，是我母亲最喜欢的一首曲子。”蒋山青放下笛子，神情带着追忆地回道。 “这曲子好听，只是怎么从来没听人吹过。”李老娘也是咂咂嘴，难得的给了一句称赞。 “娘，咱们平日里能听到多少曲子啊，说不准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曲子，旋律这样好听，作曲者定是不凡。”李彦也忍不住赞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都是夸赞这曲子好，很快把吹笛子的蒋山青给忘到一边了，只有李梅儿发现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李梅儿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山青哥哥，你是不是想你娘了？” 蒋山青将头扭到一边，抿着唇，有些倔强地回道：“没有。” 李梅儿却是微微笑笑，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轻声说：“你要是实在想你娘，就暂时把我当你娘吧，你看我这样摸你像不像你娘？” 蒋山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眼神不善，“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快把你的爪子从我脑袋上拿开。” 李梅儿讪讪笑了笑，便收回了手，看蒋山青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这才放了心。 “梅梅儿，咱们几人都轮了，就差你了。”笛子曲的余韵过去之后，李彦便笑呵呵地看着女儿说道。 “我来帮你折吧，以防你作弊。”蒋山青一把拿过李梅儿手中的折纸，准备公报私仇。 李梅儿看着蒋山青手中的折纸，想了想道：“东，一下。”她记得那里写的是奖励一文钱。 蒋山青看了看手中的折纸，忽然扔掉了说道：“为了防止你作弊，我觉得还是重新折一张纸吧。” 李梅儿气得不行，可又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蒋山青重新写好了一张折纸，唇角上扬地问道：“还是东，一下吗？” 李梅儿立即摇头，“不，南六下。”她决定赌一赌，自己的运气总不会那么差。 蒋山青慢悠悠地折了六下，然后把上面写的展示给众人看，“学狗叫。” 李梅儿的脸当即就红了，她才不要学狗叫，好丢脸的！ 其他人看了也笑了，蒋氏掩着唇乐呵呵，李彦同情地看了眼闺女，李老娘笑着等看戏，康哥儿却是已经拍着小手叫开了，“狗！狗！” 李梅儿瞪了蒋山青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轻轻叫唤了几声。 “太轻了，没听见。”蒋山青掏掏耳朵，明显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李梅儿。 李梅儿气的脸都红了，索性就豁出去了，大叫了好几声“汪汪”。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气氛比刚才不知热烈了多少倍。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开门炮 今年的除夕夜，李梅儿终于达成了守岁没有提前睡着的成就，可惜她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气的，蒋山青这老贼，就知道欺负她啊，她觉得自己新的一年肯定又要被他压一头，这实在是让人很不开心的一个兆头。 大年初一，李梅儿她们这里的习俗是男主人一大早都要在门口放“开门炮”，李家为了抢吉利，天刚蒙蒙亮，李彦就被蒋氏从床上催起来了，拿着四个炮仗就去了大门外。 李梅儿为了一早跟爹爹一起放开门炮，昨晚上就让蒋氏早上叫她起来，这会儿虽然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跟着一家人一起去了大门口，准备放炮。 李彦口中念着吉词开了门，便开始放炮，开门炮一般放三个，但要“带四放三”，留一个作“备炮”，炮仗放得越高越响，代表着新一年将越吉利。 若是“次、次、次”的放了哑炮，则表示不吉，要马上就说：“哦，吹吹响，今年会发财。”并立即补放一个。好在李彦今日放的三个炮都放响了。 “大吉大利，今年咱家一定会越发兴旺。”李老娘笑呵呵地看着儿子，一张老脸满是喜色。 放完了开门炮，李梅儿打着哈欠决定回房再睡个回笼觉，她昨晚上都没睡够两个时辰。 李梅儿又是美美地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屁股了，她一看漏刻，竟然已经过了巳时了。 她赶紧爬起来，快速地穿好衣服，就跑去了蒋氏的房间。 “娘，你怎么没叫我！”李梅儿还没进屋，就火急火燎地喊道。 蒋氏正在给康哥儿喂饭，见李梅儿进来，便白了她一眼道：“我哪里没叫，可你睡得跟小猪似的，怎么都叫不醒。” 李梅儿有些不好意思，却依旧是焦急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给珍姑奶奶拜年的吗，这会儿会不会晚了？” 蒋氏给儿子擦了擦嘴，转头又对李梅儿说：“没事儿，你珍姑奶奶可是咱们族里的大红人，这会儿去给她拜年的人一定不少，咱们晚点去，省得跟那些人挤。” 李梅儿想想也是，便放下了心，这才觉得肚子饿了，看着蒋氏问道：“娘，咱早上吃什么？” “我这儿是没什么吃的了，你去你祖母那儿吧，顺便给她拜年，山青和康哥儿早给你祖母拜过年了，山青一早就跟着你爹出去给亲戚朋友拜年去了，哪像你这样懒。”蒋氏无情地拒绝了亲闺女，将她赶去了李老娘那儿。 李梅儿看着给弟弟喂饭的亲娘，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唉声叹气地去了李老娘那里。 “祖母，林嬷嬷，新年大吉，吉祥如意，福星高照，万事如意！”李梅儿一边喊着拜年的吉祥话，一边小跑着进了李老娘的屋子。 “哎呦，咱姐儿就是嘴巧，看这吉祥话说的，可真好。”林婆子正陪着李老娘说话呢，见李梅儿进来，立马就赞了一句。 “丫头片子也就这点优点了，就是平日里聒噪的很，烦的老娘头疼。”李老娘吐了口瓜子皮，一张老脸上也带着笑。 “祖母，吉祥话我都说完了。”李梅儿跑到李老娘面前，就摊开了肉呼呼的小手，那意思很明显，压岁钱快拿来。 李老娘脸一黑，就朝着她那手打了下去，还好李梅儿眼疾手快，及时地躲开了。 “祖母，没你这样的，我都给您拜年了，您这压岁钱可不能赖了我。”李梅儿一脸不满地说道。 “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钻进钱眼里去了咋滴，丫头片子，就是个来讨债的。”李老娘边骂着，边肉疼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红包。 李梅儿赶紧抢了过去，也没打开，只是在耳朵边上晃了晃，便眉开眼笑地开口，“谢谢祖母，祖母您一定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算了吧，老娘我还是少活几年吧，省得老被你这死丫头讨债！”李老娘撇撇嘴，不客气地说道。 李梅儿得了压岁钱，才不管李老娘说的怪话，又是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我饿了，咱们早上吃什么？” “你看这都啥时候了，还吃什么早饭，再忍忍，一会儿就吃晌午饭了。”李老娘也没打算给孙女儿吃饭，摆摆手道。 “可我饿的不行，祖母我觉得我都瘦了。”李梅儿继续可怜巴巴地哀求。 李老娘看着李梅儿那胖脸，觉得自家丫头片子对自己的认知很有问题啊，她到底是哪里看出自己瘦了的。 “我给姐儿去下碗汤圆吧，厨下早上刚包的，一会儿就得，也不费事儿。”林婆子比李老娘心软，在一旁笑着说道。 “谢谢林嬷嬷，您最好了！”李梅儿高兴地跳了起来，就在林婆子脸上亲了一口。 林婆子被她亲的不好意思，笑着就去了厨房。 李老娘看着老仆与孙女儿这般亲热，心里面有些吃味，心想着死丫头真是没良心，老娘对她这么好，都不知道亲老娘。 “咳咳！”李老娘立即轻咳了一声，吸引了李梅儿的注意，“你不是饿了吗，我这儿有早上新买的点心，你先吃一块垫垫肚子吧。”说着就把自己珍藏的栗子糕给了李梅儿一块。 李梅儿觉得今天太阳定是从东边出来的，祖母竟然主动给她吃点心，她接过点心，也没马上吃，而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祖母，您真的给我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不吃就还我！”李老娘恼羞成怒，就要拿回点心。 李梅儿赶紧塞进嘴里，三两口就吃完了，果然是观味居的好点心，又香又甜。 李梅儿将手指上的点心碎碎也都吃完，便在李老娘脸上“叭叽”亲了一口，“祖母最好了，我最喜欢您了！” 李老娘心理平衡了，却还是有些不满意地说道：“刚还不说最喜欢你林嬷嬷吗。” “我这不是客气吗，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祖母。”李梅儿信誓旦旦地说着。 李老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总算是没白疼死丫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离家出走 李梅儿在家里吃过了午饭，才跟着蒋氏去了珍姑太太那里拜年，果然这会儿去她那儿拜年的人已经基本没有了。 李梅儿同珍姑太太说了些拜年的吉祥话，得了她一个大红包，又在她那儿吃了会儿点心，便告辞离开了，这会儿年下各家都忙，她们也不好待太久。 年初一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去了，初二李梅儿就要跟着蒋氏回外祖母家拜年。 因着周菡萏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蒋氏便准备了许多产妇和小孩子的东西，加上拜年的礼物，装了满满的一车子，李梅儿和蒋山青差点就没地方坐了，只能挤在牛车的角落里，很是憋屈，不过好在蒋家与李家离的也并不远，憋屈也就憋屈那么一会儿。 等到了蒋家，李梅儿迫不及待地就跳下了车，蒋言之和蒋任之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们了，一人帮蒋氏抱着康哥儿，一人跟李彦一起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 “怎么带了这么许多东西？”蒋言之看着那满满当当的车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都是我生康哥儿的时候用过的，我想着弟妹这是头一胎，没什么经验，便都给带来了，省得她到时候要用，这大年下的又没处买。”蒋氏笑着回道。 “还是大姐你想的周到。”蒋言之一个大男人哪里懂这些，十分感激地说道。 等搬完了东西，一行人便进了宅子里，蒋氏领着孩子们先去给蒋老爹和徐氏拜了年，三个孩子自然是各自得了好几个大红包。 周菡萏这会儿肚子已经很大了，起身的时候都要扶着肚子和腰，所以她准备起身给蒋氏行礼时，蒋氏连忙阻止了她。 “你如今身子笨重，还是乖乖坐着吧，咱们自家人，用不着那么多礼数。”说着便将她扶回了椅子上。 周菡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姐姐关心。” 蒋氏看着她那硕大的肚皮，以一付过来人的口吻问道：“最近这几日很辛苦吧？” 周菡萏苦笑着回道：“就是晚上睡不好，时不时要起来如厕，骨头又疼的很，坐在躺着都不舒服。” “是这样的，这说明孩子已是要准备出来了，你再坚持几日，很快就熬到头了。”蒋氏笑着安慰道。 “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来，这些辛苦都不算什么。”周菡萏轻抚着浑圆的肚子，脸上满满都是母性的光辉。 “会的，你年纪轻，身体又一向很好，孩子定是能平安出生。”蒋氏又是柔声安慰道。 “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吃饭。”徐氏招呼着众人坐下吃饭，这顿团圆饭她可是从昨儿就开始准备了，饭桌上的菜肴格外的丰盛。 吃完了饭，蒋言之就扶着周菡萏回屋休息去了，大人们坐下来聊天，蒋任之则是领着李梅儿和蒋山青一起去了隔了一条街的菜市口玩儿。 大年初二，大家都还在家里头过年，菜市口自然没什么人摆摊，蒋任之主要是带着她们去看黑将军的。 黑将军比李梅儿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壮实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瘦的皮包骨了，身上有了些肉，毛皮也比之前光滑干净了许多，整只狗看上去越发威风凛凛。 李梅儿如今也不怕它了，还很是勇敢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抬头看向蒋任之问道：“小舅舅，你不在的时候是谁在养着黑将军啊？” “梅梅儿猜猜看。”蒋任之一脸神秘地问道。 “肯定不是外祖母，外祖母一向不同意你养黑将军的，大舅舅也不可能，他去年人一直在州府呢，舅妈更不可能了，她怀着身孕呢，难道是家里的仆人？”李梅儿分析了一番，还真猜不出是谁。 蒋任之却是摇了摇头，笑，“都不是。” “那还能是谁呢？”李梅儿都糊涂了，除了家里这些人，那除非就是小舅舅的朋友了，可他的朋友自己也不认识啊。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一旁的蒋山青忽然开口说道。 “山青哥哥，是谁？”李梅儿立即追问，蒋山青居然知道，那肯定也是她认识的人。 “你猜？”蒋山青也很是恶趣味地咧嘴一笑，说道。 李梅儿都要被这两人气死了，索性小脑袋一扭，哼一声，“哼！你们不说算了，我还不稀得知道呢。” 不过李梅儿很快就知道了那人是谁，因为他下午就登了蒋家的门。 周沐易是在家挨了她爹一顿打后离家出走的，他也没去别处，就跑到了自家姐姐姐夫家里。正好就碰上了也在外祖母家的李梅儿几人。 蒋言之只得打发人去给周家送信儿，蒋氏给周沐易洗了脸，让他吃些东西，周沐易吃不下去，李梅儿便很是好心地给他肿肿的手掌心上药，还十分体贴地给他吹了吹。 周沐易伤心的很，眼圈红红地抱怨，“总叫我念书，就知道叫我念书！明明就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念书！”然后便控制不住地抱着李梅儿哭了起来，“我不想做我爹娘的儿子了，梅儿妹妹，要不你收留我吧，我给你当哥哥吧。” 周菡萏被这个弟弟气的肝疼儿，要不是现在她行动不便，肯定就要拿出鸡毛掸子打人了，她扶着腰，脸色难看地骂道：“爹娘让你读书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的这般不知好歹，打你一顿你就离家出走，你真是长本事了，我看爹爹是打的轻了。” 周沐易还是比较怕他姐的，又是抽噎了几下，便垂头丧气地不吱声了。 蒋氏看她们姐弟俩这样，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着这周家二老可真是倒霉，除了周菡萏，子女没有一个是靠谱的。心中虽这样想，表面上还是当着和事老。 “弟妹，你先别生气，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我看阿易也是个好孩子，想来也是被亲家逼得急了，这才跑出来的。”蒋氏扶着周菡萏在椅子里坐下，柔声劝道。 周菡萏深吸了几口气，总是是平稳了情绪，才压着火气问道：“你说你不想念书，那你到底想干嘛？” 第一百七十章 生了 “我想练武，我想参军，上阵杀敌！”周沐易很是豪迈地站起身说道。要不是他这会儿手上还受着伤，定是要拍拍胸口的。 周菡萏觉得自己的火气又要上来了，她家虽不是巨富，但也是这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小弟就算是不喜念书，往后跟着大哥一起打理家里的生意也是可以的，哪里想到这小弟这般跳脱，竟是存了参军的念头。 “不行！你知道战场上有多危险吗，一个不小心就把命留在那儿了，你趁早给我歇了这心思！”周菡萏现在觉得她爹真是打得轻了，应该把这臭小子腿打断的，这样他就不敢再生出那样荒唐的念头了。 周沐易撇撇嘴，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什么，显然没把周菡萏的话听进去。 那边周家人很快就过来了，来的是周端和周沐锦，周端很是惭愧地先跟蒋老爹和徐氏道了谢，就要叫儿子回去。 周沐易却死活不肯回去，还无师自通的谈起了条件，“以后我都不念书了，你得给我请教功夫的师傅，不然我就不回去！” 周端不想让亲家看了笑话，便决定先哄了儿子回去，“这事儿等你回家再说。” “不行，你得现在就答应我，不然等回家了你肯定反悔。”周沐易这回学聪明了，必要在他爹这里得个口头承诺。 周端无奈，只能妥协，“行，行，爹答应你还不成吗，快跟爹回去，你娘在家都担心死了。” 周沐易还是有些担心他娘的，便被周端连哄带骗地领回去了。 周菡萏偷偷拉了周沐锦在一旁说话，神色十分严肃地叮嘱道：“大哥，你回去之后可得叫爹娘打消了那小子想参军的念头，武师傅什么的也千万别给他请，这要是哪天真胆大包天地偷跑去参军，那咱娘还活不活啦！” 家里有了一个偷跑的女儿已是够糟心的了，这要是在加一个儿子，她娘非得气病了不可。 周沐锦一脸无奈，“你咋知道我们没劝啊，怎么劝都不听啊，爹就是气急了才打人的，不然爹那么疼小弟，怎么舍得打他呢，这小子也不知道像了谁了，脾气这么犟！”周沐锦觉得自家最近真是流年不利，糟心事儿一件接一件的。 “实在不行就把他送乡下老家去，吃些苦头，也就知道他如今过的日子有多好了。”周菡萏向来是个狠得下心的，板着脸出主意。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你这马上就要生了，先把孩子生下来要紧，阿易的事儿我会和爹娘商量着来的。”周沐锦看妹妹挺着个大肚子，又有些担心，遂这般说道。 周菡萏叹了口气，心里真是愁的不行，不过她现在这样子，啥事儿也做不了，万事都要等到孩子生下来再说。 也不知周菡萏是不是被周沐易给气着了，周家人离开没多久，她就开始频频去恭房，蒋氏可是过来人，一看她这模样，便立即跟徐氏说：“娘，弟妹看来这是要发动了，赶紧去请稳婆。” 徐氏有些急，立马就要叫下人去，还是蒋任之自告奋勇，“我腿脚快，我去找稳婆！”说着就已经冲出了屋子。 等稳婆这会儿，周菡萏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平日里是个十分有主意，有定力的人，可此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先时她打听过生产流程，可事到眼前，就只剩傻眼了。 蒋言之更是没主意了，没头苍蝇似的在媳妇跟前乱转，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还是蒋氏指挥若定，“扶你媳妇儿赶紧去产房。” 好在接生婆住的也不远，蒋任之很快就把人请来了，蒋氏一看是个眼生的，就低声问母亲，“娘，不是说请的是刘稳婆吗？” 徐氏的脸一下就黑了，十分气愤道：“提到这儿我就来气，我半年前就跟那刘稳婆说好了，让她给我家接生，可年前她忽然就举家搬去了州府，招呼都没打一声，我这才忙急忙慌地换了另一个稳婆，还好这丁稳婆有空，不然不是耽误事儿吗！” 蒋氏听着也觉得奇怪，那刘稳婆在章水镇都住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搬去了州府，不过现在周菡萏生产为重，她也没想太多，只是有些疑虑地又问道：“这丁稳婆手艺没问题吧，菡萏这是头胎，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你放心，我专门找了她以前接生过的人家问了，手艺绝对没问题，只是原先刘稳婆名声太大，她一直屈居第二罢了。”徐氏立马保证道。 蒋氏这才放了心，两人说话这会儿，稳婆已经洗好了手，正教周菡萏呼吸平稳，把心情放轻松。 周菡萏这会儿状态还好，就是蒋言之在一边已经出了满脑袋大汗，平日里那样稳重一个人，这会儿竟是有些六神无主。 蒋氏立即轰他出去，“你在这儿没用！外头等着去！” 蒋言之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已是被蒋氏给撵出去了。 产房门外，李梅儿、蒋任之、蒋山青站了一排，也都是一脸担心地朝里头忘。 李梅儿见蒋言之被赶出来，立马上前安慰道：“大舅舅你被怕，我娘生弟弟的时候我也是吓的不轻，不过有稳婆在呢，不会有事儿的，小外甥儿很快就出来了。” “对啊，哥，你不用担心，姐和娘不都在里面吗，大嫂不会有事儿的。”蒋任之也在一旁附和。 蒋言之这会儿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产房大门，恨不得自己这双眼能看透门，看到里面妻子生产的场景。 好在周菡萏这一胎称得上是十分顺遂，虽是头胎，可生的也不慢，从开始发动，一个多时辰，离戌时差一刻，就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了。 周菡萏赶在年节下生孩子，蒋氏一家都是喜气洋洋的，徐氏从稳婆手中接过七斤重的大胖小子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嘴里直念佛，道，“这孩子生得俊，像极了咱福子小时候。” 蒋言之这会儿已经跑进来看媳妇了。 稳婆给孩子清洗过，就放了周菡萏枕边儿上。周菡萏面无血色，精神却还好，侧脸瞧了瞧孩子，眼中闪过喜悦，眼圈儿都红了。 蒋言之眼圈也是微微泛红，却是极力忍着，笑说道，“总算平安生下来了！这臭小子，叫人没个准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外家和内家 丁稳婆帮着产妇收拾，看了看她夫妻两人，便笑眯眯地说道：“您家这小少爷，真真是天生富贵命，就挑着这好日子出生，且我接生这些年，再没见过比您家小少爷还俊的孩子了，将来定是跟蒋老爷一样好相貌，会读书！” 稳婆这一通马屁拍的屋内众人都十分舒爽，徐氏更是喜的不行，叫人拿了个大喜封给稳婆，笑道，“大节下，有劳你了。” 丁稳婆双手接了喜封，笑，“谢老太太赏。”又是一串吉利话出口，恭敬地告辞了。 蒋氏又陪着周菡萏坐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这才离开。 李梅儿几人见母亲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娘，舅妈现在怎么样了？” “你舅妈挺好的，就是累着了，已经睡着了。”蒋氏摸摸女儿的头，笑着回道。 “那小外甥呢，我们现在能去看小外甥吗？”李梅儿又问。 “小外甥现在还太小了，等洗三儿的时候，你自然就能看见了。”蒋氏又十分耐心地说道。 “那行吧。”李梅儿有些遗憾，她刚还听稳婆在里头说孩子生的十分俊，也不知道怎么个俊法，她就记得璋哥儿三四岁时的模样了，圆滚滚的像个棉花团子，一点都看不出俊来。 “你们也别都杵在这儿了，都去吃饭吧，这都戌时过了，饿坏了吧？”蒋氏看着几个孩子，关心问道。 “娘您不说我还不觉得，您这一说我肚子就饿的“咕咕”叫了。”李梅儿摸了摸瘪瘪的小肚子，吐了吐舌头道。 好在家里头一些菜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能吃了，蒋氏与李彦带着两个孩子单独在屋子里吃了，等吃完饭，收拾好，已是快到亥时了。 蒋氏连忙催着两个孩子回屋睡觉。 等将李梅儿和蒋山青都安排好，又哄睡了康哥儿，这才同李彦说起私房话。 “我想着，等弟妹的洗三礼过了，咱们再回去。”蒋氏同李彦商量道。 “都听你的，这几日岳母家定是忙的不行，咱们正好留下来帮忙。”李彦向来是个听媳妇儿话的，想都没想就应道。 “那明儿我让人给母亲送个信，等洗三儿的时候，你就去接她老人家过来。”蒋氏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如是说道。 “就这么办，咱也早点睡吧，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李彦拍拍妻子的肩膀，搂着她便睡下了。 蒋氏本想着李老娘洗三儿的时候才会过来，没想到刚让人送去信没多久，她就来了。 李彦还有些惊讶，看着李老娘问道：“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老娘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咋的，老娘还不能来啊，亲家这般大的喜事儿，我自然要来恭贺一番的。” “祖母，您是不是想我啦，这才急吼吼地过来的。”李梅儿脸皮十分厚地说道。 “呸！老娘是想我大孙子了，想你这丫头片子做什么，成天就知道惹我生气。”李老娘啐了李梅儿一口，丫头片子脸可真大。 “祖母最口是心非了。”李梅儿笑嘻嘻地说道，她觉得李老娘定是一个人在家里孤单了，这才找个借口过来的。 还真是被李梅儿给猜中了，李老娘见过了蒋家二老，又去看望了周菡萏，便与蒋氏说道：“梅儿她娘，要不我带着孩子们先回去，你和阿彦留在亲家家帮忙，亲家家人口少，这两日定是忙不过来的，孩子们在你们身边，你们也不好分心照顾。” 蒋氏有些哭笑不得，但看老太太这般殷切的模样，只能点头道：“就是辛苦母亲了。”“不辛苦，孩子们都大了，就是康哥儿也会说会走了，家里又有丫鬟婆子，哪里会辛苦。”李老娘这下高兴了，笑眯眯说道。 李梅儿知道自己要跟李老娘回家，还有些不大乐意，她难得回外祖母家一趟，这才住了两日呢，就要回去，她有些舍不得外祖父外祖母舅舅们。 李老娘却是拍了一下自家丫头的脊背，没好气地训道：“亲戚家，略住个一两天是这么个意思，总住着不走，多讨人嫌啊。” “可那是我外祖家，又不是外处。”李梅儿跟李老娘顶嘴惯了，直接就反驳道。 “外祖！外祖！都有个外字了，那就是外处，再者你没见着你外祖家这会儿正忙着呢吗，都要照顾你舅妈外甥，哪有功夫顾你们，听话的就跟我回家。”李老娘独断专行，不给李梅儿再反对的机会。 李梅儿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李老娘回去了，不过她想着璋哥儿洗三的时候她还能过来，心里便稍稍好受一些。 李梅儿跟着李老娘回了家，李老娘立马就让林婆子去买了她最爱吃的酱肘子回来，还一付丫头片子没良心的模样对着她说道：“你老说我不疼你，也不想想我给你买了多少好点心，好吃食，你外祖母有对你这样好不？别不知好歹。” 李梅儿知道李老娘这是吃醋了，遂便上去抱住李老娘亲了两口，腻歪歪地说道：“我知道祖母疼我，我以后一定也对祖母好。” 李老娘假装嫌弃地擦了擦脸，面上却是憋不住笑，“死丫头，总这样疯疯癫癫的，在家里头就算了，去外头可不能这样，没得让人笑话。” “放心，我就对祖母您一人这样。”李梅儿继续哄着老太太。 老太太被哄高兴了，又是笑吟吟道：“你不是一直想吃羊肉锅子吗，我让阿林买了两斤羊肉，明儿你就跟山青一起涮锅子吃。” “再弄些大白菜和鱼丸子，豆腐也弄一些，不然光涮肉腻的慌。”想到涮锅子，李梅儿的口水都快下来了，她早就想吃这一口了，立马跟林婆子又是说了几样配菜。 “姐儿放心，都有的，到时候再让裘嫂子做些蛋饺、肉糕，肉圆子，一起在里头涮着吃。”林婆子笑着应道。 因为有了涮锅子吃，李梅儿因为提前从外祖母家回来的那点子怨念也都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授受不亲 转天就到了蒋家洗三的日子，李老娘领着几个孩子都过去了。 李梅儿最喜欢看小孩儿，虽说刚生下来的孩子，漂亮的不多，但她大舅家的这个，瞧着确实挺俊的。且这又是她嫡亲的外甥，李梅儿便找出无数优点来赞美她大舅的儿子。 周菡萏修养了这几日，已经恢复了颜色，精神极佳，听到李梅儿夸自己儿子，更是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抚一抚儿子头上的胎毛，道，“就是这脑门儿，你看，跟有很多皱纹似的，皱巴样儿。” 徐氏便在一旁笑，“没事儿，满月时再看，就饱满啦。” 蒋氏也笑，“是啊，当初康哥儿生下来就这样，皱皱巴巴跟个小猴子似的，我就担心的很，怕日后是个丑小子。结果，满月时双眼皮也出来了，眉毛也长出来了，也不皱巴了，又白又嫩的，见着的人都说俊。” 李老娘心中腹诽着，她大孙子生出来时才不丑呢，比蒋家这小子可俊多了，可嘴上还得附和着，“是啊，小孩子家家，长长就都俊了。” 李老娘又问，“亲家母，这孩子的名儿可取好了？” 徐氏便笑着回道，“他祖父一早就给想好了，单名一个瑜字，小名璋哥儿，都是美玉的意思。” 李老娘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觉得这名字听着挺好，便赞道：“没想到亲家公也是个有学问的。” 这话说的，徐氏有些不好接，立马就转了话头，“如今我这媳妇儿儿子生也了，我这定心丸也算是吃下肚了。” “对！对！趁年轻，等璋哥儿断了奶，再多生几个，儿子闺女的都无妨的，总要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哩。”李老娘十分赞同道，徐氏的话她很是有共鸣，想当初她盼孙子盼的脖子都长了。 李梅儿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着祖母外祖母都来重男轻女这一套。 李老娘根本不理她，本来就是嘛，这年头，非得有儿子，才有底气呢。 同徐氏和周菡萏说了会儿话，洗三的时辰就到了。 徐氏亲自抱着大孙子完成了洗三，众人便在蒋家吃席，今儿蒋家来了许多客人，镇上有些名头的乡绅都到了，李梅儿又在席上看见了周沐易。 “阿易，你那天回去没挨揍吧？”李梅儿很是不客气地与周沐易问道。 “叫哥哥！”周沐易眼一瞪，就要伸手敲李梅儿的脑壳。 “按辈分我应该叫你表舅。”李梅儿动作灵活，立马就躲开了。 “就叫哥哥，别平白把我给叫老了。”周沐易不满地在李梅儿身边坐下，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回去之后我娘就病了，我也就不好再胡闹了。” 李梅儿想想周家今儿好像是只有周老爷和周沐锦夫妻过来，秦氏没一起来，外孙子洗三这样的大日子都没能过来，看来是病的挺严重。 李梅儿瞬间对周沐易多了几分同情，态度好了许多，关心地问道：“请大夫瞧过了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就说是思虑太重，是心病，要好好将养着。”周沐易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娘是担心姐姐，这才会病倒的。” 李梅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周沐易的姐姐好像是不久前生病去了乡下，想着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没多问，继续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娘一定会没事的，你也要振作起来，不能再惹你娘生气了。” “我知道，所以我爹要送我去州府的书院，我也同意了。”周沐易垂头丧气地说道。 “州府的书院？白鹭书院吗？”李梅儿疑惑地问道，那书院不是只有秀才举人才能进吗。 “不是白鹭书院，是另一家清风书院，专门招一些小学生的，听说是刚开起来的，山长是一个致仕的七品知县，他挑头开的书院，据说那书院很不好进，进去之前还要考核，若是考核没过，都是不能进的，极其严格。”周沐易与李梅儿解释道。 “那你怎么能进去？”李梅儿疑惑地看着周沐易，她可是知道眼前这家伙那半桶水的学问，没可能通过书院的考核啊。 周沐易苦笑一声，“我爹给书院里所有学子提供了免费的学衫，这才给我弄了一个旁听生的名额。” 哦！原来是银子的力量，李梅儿恍然大悟，随即越发同情地劝道：“既然你爹都下了血本，那你到了书院可要好好读书。”别辜负了那么大一笔银子。 周沐易却是痛苦地在脑袋上抓了几下，“可我根本就不喜欢念书啊，就算是去了书院，我也学不进去。” “为了让你娘安心，你就去吧，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再者你离了家，你爹娘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管着你，你就算是偷偷练武，他们也不晓得吧。”李梅儿看周沐易太可怜了，便给他出了个主意。 周沐易眼睛顿时一亮，“对啊，到了县城他们也管不着我，还不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沐易想通之后，就激动坏了，一把抱住了李梅儿，兴奋道：“梅儿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谢谢你提醒我！” 周沐易的力气很大，李梅儿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了，连忙用手捶他的背，“你……轻点儿，我……喘不上气了。”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蒋山青这会儿也黑了脸，一下就把李梅儿从周沐易手中解救了出来，神情不善地看着他。 周沐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梅儿妹妹，我就是太激动了。” 李梅儿好不容易缓过了气，白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可别这样！” 周沐易看着眼前圆圆胖胖的小豆丁，忍不住笑了，“妹妹，你可真有学问，这话是出自《孔子》还是《孟子》来着？” 周沐易真不愧为学渣一个，这都读了好几年书了，四书都没读全。 “出自《孟子·离娄上》，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神情民？’孟子曰：‘礼也。’”蒋山青黑着脸，道，“周沐易，你不仅得好好读书，还得好好学习礼仪呢。” 周沐易有些尴尬，被蒋山青这样教训，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理亏在先，也只能弱弱道：“我知道了，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上京 蒋山青觉得周沐易不是啥好人，便护着李梅儿不让她跟他说话了。 周沐易也没自讨没趣，回他自己那桌去了。 等宴席结束，蒋氏便与蒋家二老告别，同丈夫和李老娘一起，领着孩子们回家了。 璋哥儿满月的时候，日子正好是二月二龙抬头，李家众人又去蒋家吃了回满月酒，这回李梅儿就没在席上看见周沐易了，想来已经被他爹送去县城书院念书了。 等璋哥儿过完满月，蒋言之便开始准备前往京城需要的东西了。 这科春闱，除了蒋言之要下场之外，李青青的丈夫董良辰也要下场。 董良辰比蒋言之还早一届中的举人，等了三年才下场考的春闱，可惜上次名落孙山，很是消沉了一阵，好在有贤妻幼子宽慰着，他也很快振作了起来，今科的把握更大。 二月中的时候，李青青特意回了一趟娘家。 “怎的这时候过来了，你不是该在家忙着准备女婿上京的东西吗，时间急，可得赶在下月底之前出发。”李老娘见着闺女虽然高兴，却也操心着女婿春闱的事儿。 “我这不是有事儿要跟您说吗，这回我决定跟着良辰一起上京。”李青青笑着说道。 “是该一起去的，上一科我就说了，你要是跟着良辰一起，说不准他就中了。”李老娘似是早就想到了，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那孩子们怎么办？”李老娘又是问道。“我婆婆会帮忙看着的，笑笑如今也快两岁了，都懂得道理了，也不必我时时守在身边。”李青青回道，她虽还有些舍不得孩子们，可丈夫前途也要紧，只能顾大放小。 “琦哥儿如今在咱们族学念书，我这儿会看顾着，永哥儿和笑笑我也会时常去你婆家看看。”李老娘知道闺女的担心，她这个做娘的自然要多帮衬一些。 “我知晓娘疼我，等到了京城，我便给您写信。”李青青抱着李老娘的胳膊，一派小女儿姿态。 李老娘轻拍了她一下，笑骂道：“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在娘面前，我当然永远是个孩子。”李青青俏皮地说着，完全没了在外人面前的端庄稳重。 “你如今虽辛苦些，但女婿这样争气，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李老娘又是拍着李青青的手，感慨道。 “娘的福气也在后头呢，我看小弟这一次秋闱定是能中的。”李青青笑着与老娘互捧。 “能中自然是最好，不过这话你可不能在阿彦面前说，省得他心里头有压力。”李老娘面上带笑，叮嘱着女儿道。 “我省得的，我就跟娘您说说，不光是阿彦，就是良辰面前，我也都不提中不中啥的，我知晓男人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呢，哪里好再给他们压力的。”这点情商李青青自然是有的，笑着说道。 母女两人又说了会儿私房话，李青青便问道：“娘，弟妹和梅梅儿呢？怎的没见到她。” “她们去珍姑太太那儿了，梅儿从去年开始就在珍姑太太那里学东西，你大嫂这会儿正去接她了。”李老娘回道。 “就是那个宫里回来的姑太太？”李青青面露惊讶，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呢！也是咱们家丫头片子有福气，得了珍姑太太的眼缘，你可不知道，在她那里学本事的，除了族长家和李鑫家的闺女，就咱家丫头了。”李老娘一付与有荣焉的模样，她家的孙女儿，就是这么优秀。 “啧啧，那可真真是难得的福气，梅梅儿只要从珍姑太太那里学到一成本事，以后也就受用不尽了。”李青青感慨道，很是为自家侄女儿高兴。 “你找阿彦媳妇儿啥事？”眼见着话题就要跑偏，李老娘赶紧又拉了回来。 “我这不是想着弟妹的弟弟今科也要下场吗，想着让他同我们一起上路，这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李青青想事情向来妥帖，想着蒋氏的弟弟同丈夫同科入考，若是得中，将来两人在官场之上就是最好的助力，不若这时候卖他一个人情，彼此的关系也能亲近些。 “都是自家亲戚，能帮衬便帮衬一些。”李老娘没李青青想的那么多，只觉得两家都是自家的亲戚，亲近些对自家也是好事。 蒋氏与李梅儿在午饭之前就回来了，李梅儿知晓姑姑过来了，还挺高兴，以为小表妹也一起来了，但看到只有李青青一人，抑制不住有些小失望。 李青青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最近这天气，乍暖还寒的，你表妹毕竟年纪还小，怕带她出来受了风，这才没带她，梅梅儿若是想她，等天气再暖和些，我让她来咱家住几天。” “好啊！我可想笑笑妹妹了。”李梅儿甜甜说道，其实笑笑如今还是个没满两岁的小屁孩儿，跟她压根玩不到一块儿，李梅儿就是挺长时间没见她了，有些想她，毕竟上一辈子她俩关系还挺好的，不过那时候她们都已经长大了。 “姐姐过来怎的不提前打个招呼，若是知道你要过来，我就不出门了，让林嬷嬷去接梅梅儿就行。”蒋氏十分亲热地拉着李青青的手说道。 “这不是正巧今儿有空吗，都是一家人，哪里用这么客气的。”李青青笑着回道。然后便直入了正题，与蒋氏说了想同蒋言之一起上京的事儿。 蒋氏听了，心中也十分意动，董良辰有过一次赶考的经验，董家家资也不菲，弟弟同他们一起上路，不仅路上能得个照顾，还能同董姐夫多交流学问，不是一举两得。 不过她也没立即应下，毕竟这事儿的决定权在他弟弟身上，她还是要问一问弟弟的意思的。 “姐姐，多谢你想着我家言之，我心中自然是十分愿意言之同你们一起的，可这事儿我还得先问问他，省得他有别的打算，到时候倒是辜负了姐姐您的一番好意。”蒋氏言语委婉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衣 “那是自然的，我也就是这么一提，弟妹尽管去问家弟，不管成不成，到时候让人送个信来我家就成。”李青青也没想过蒋氏会立即答应下来，笑道。 蒋氏自然连声应下了。几人又说了会儿家常，董琦和蒋山青也下学回来了。 董琦看到老娘，还有些发怵，以为她是来突击检查自己的上学情况，知晓她是来看外祖母的，这才松了口气。 李青青在李家吃过了午饭，这才告辞离开了。 蒋氏也没歇着，送走李青青之后，就立马回娘家同弟弟说了这事儿。 蒋言之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他同董姐夫住在一个镇上，两家又带些亲，原先还没考中举人的时候，他就时常上门同董良辰请教文章，两人的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 蒋氏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笑道：“你能同董姐夫一道上京，我也就放心了，这路上不管有什么事儿，多少都有个照应不是。” “多亏姐姐想着，这下我和爹娘都放心了。”周菡萏也十分高兴，她心中一直对不能陪丈夫一起上京有些内疚，如今蒋氏找到了两全其美的法子，总算是放了些心。 蒋氏看周菡萏，见她气色不错，身形比前阵子还要圆润些，便笑着打趣道：“我看你如今这模样，就放心了，想来我小外甥每日里都吃的饱饱的。” 周菡萏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为了儿子的奶水，她这阵子是吃胖了许多，一开始还怕蒋言之会嫌弃她，但蒋言之一直说喜欢她现在这样，她才算是放了心，也不知是怎么了，生了孩子之后，她总有些患得患失，想着小妹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头终是有些疙瘩，可看丈夫那么疼爱儿子，又觉得丈夫心中还是有自己的，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只将心思都放在丈夫儿子身上。 “上京的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银子可还凑手？”蒋氏又是关心问道，生怕弟弟手头上的银两不够。 “都够的，我爹娘那边特意送来了五百两，我本是不想要的，可我爹说那是给他外孙的，我也只好收下了。”周菡萏无奈说道，她知晓丈夫并不想拿她家的钱，可婆家家底毕竟太薄，能拿出的银子有限，但京城居大不易，哪里都需要用钱，不多带些银钱，她怕丈夫到时候被人瞧不起。 “若是钱不够尽管同我开口，我那香皂铺子去年盈利还可以，手头上还是有些银子的。”蒋氏笑着同弟弟弟妹说道。 周菡萏也知道蒋氏那香皂铺子，亦是笑道：“姐姐那香皂铺子在咱们镇上可是独一份呢，我娘也去您铺子里买过香皂，说是最喜欢您做的那鲜花皂，用过之后，身上都不用熏香，都香的很。” “亲家太太若是喜欢，我让铺子里的下人给她送些过去，如今这会儿正是鲜花最多的时候，铺子里上了许多新品，正好让亲家太太试用一下，给我些意见。”蒋氏立马就做起了人情。 “那我就替我娘谢谢姐姐了，我那绸缎铺子正好也新进了一些时兴的棉纱料子，送些给姐姐和梅梅儿做春衫。”周菡萏也不扭捏，直接道了谢，立马给了回礼。 “哎呀，不用，不用，我那香皂不值几个钱，你这料子多精贵啊。”蒋氏立马摆手拒绝，她可不想占弟妹的便宜。 “姐姐这就见外了，您这次帮了相公这么大的忙，我送两匹料子怎么了，姐姐若是不收，那我就不好意思收姐姐的香皂了。”周菡萏一脸委屈地说道。 蒋氏无奈，只能收下了。 周菡萏的动作也快，蒋氏回到家的时候，料子也已经送到了李家，且她送了一模一样的两份，另一份显然是给董家的。 李老娘看着这些料子，忍不住啧啧赞叹，“你那弟妹也真是大方，这样的好料子，放在周家绸缎铺里，不得小一两银子一匹，这一下就送了这么多，够咱家一人做两身春装了。” 蒋氏见李老娘欢喜，便在一旁说道：“母亲既然喜欢，就挑两匹做两身春装，正好我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儿，我在家给母亲做。” “我衣裳多的是，不用做新的，这样好的料子，还是存起来，等以后有大用处再做。”李老娘是节俭惯了，舍不得用这样好的料子做衣裳。 “娘，这种棉纱料子最容易掉色，放久了颜色就不鲜亮了，您今年也没做过新衣，便做两身吧。”蒋氏继续劝说道。 李老娘总算是被儿媳说的有些意动，假假推辞，“那做一身就够了。” “怎么也得有个换的呀，就做两身吧。” 儿媳妇这么诚心的劝她做衣裳，李老娘抚摸着细料子，道，“唉，以前哪里想过能穿这样的好料子，你刚与阿彦成亲那时，绸的都舍不得一件，哪里还敢想纱的呢。如今日子好过喽。” “都是母亲你指点着我们，才有今天的日子呢。” 李老娘给蒋氏哄得乐呵乐呵地，愈发喜笑颜开，“一起过的。”又说这料子，“我年岁大了，穿啥也穿不出好来，你们正年轻，做两身新的才好，你跟阿彦都做。” 蒋氏立刻十分乖巧地表态，“我衣裳多着呢，就母亲和相公做吧，我就不做了。” 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媳妇还是很懂事的，李老娘遂很大方的表示，“咱们也是阿彦的颜面，你要是嫌两身多，做一身也罢。 李梅儿正巧从外头进来，听到一身两身的话，随口问，“什么一身啊？是不是要做衣裳？我正想做两身呢。” 李老娘笑，“真是会来，我跟你娘正说做衣裳的事儿，没你的份儿。” ?“怎么没我的？我今年还没做过衣裳呢。”李梅儿顿时急了，她人虽小，可也是很爱美的好不好。 “唉哟，我的天爷呦，谁家闺女跟你似的，天天不是捣腾吃就是捣腾穿，唉哟喂，幸亏咱家现在的日子还过得，不然光你就养不起啦。”李老娘忍不住又是抱怨一回自家丫头片子的败家行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州府 李梅儿顿时叫屈，“祖母您可别冤枉我，我如今可是节约的很，你看我这裤子，就是破了还绣个花继续穿呢！”说着就把自己的小红裤子展现给自家祖母看。 李老娘看她那裤子膝盖处绣了朵七彩的小花，便很是乐呵地问道：“这花你自己绣的？绣的还不错吗，看来在珍姑太太那里没白学。” 李梅儿得了夸赞，便有些洋洋得意，扬着小脑袋，十分不谦虚地道：“那是，珍姑太太都说我在刺绣上面很有天分，夏夏都要看好几遍才会，我看一遍就会了。”主要还是有前世的经验加成。 “你说的这样厉害，也没见你给我绣点啥，我也不为难你，就先给我绣个帕子吧。”李老娘对使唤孙女做白功完全没有压力，直接说道。 “那祖母您得先给我做两身新衣裳。”李梅儿讨价还价。 “就做一身，你现在还在长个子呢，做多了浪费。”李老娘无情驳斥。 “那总得有个换洗吧。”李梅儿不甘心。 “我这儿还有棉布料子，你就拿那儿再做一身吧。”李老娘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李梅儿知道这已经是李老娘最大的底线了，便也就点头应了，又说，“要我说，祖母挑件红色的做一身喜庆衣裳才是，娘您也得做身红的，等我爹中了举人，咱们都穿得喜庆些，才显得喜气不是。” 虽说上一辈子她去世前她爹都没中举，可这一世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说不准她爹就能中呢。 蒋氏闻言却有些犹豫，“你爹也不一定能中呢。” “别说这丧气话！”李老娘拔高了嗓子，虽说她也觉得儿子不一定能中，但口彩还是要讨的，“都做！连带山青康哥儿，咱们一人一身红的！还有阿彦，也提前给他做两身，好预备着中举穿！” 敲定了以后，李家就开始做春装了，不过那些个红的，蒋氏是偷偷让裁缝铺子去做的，怕李彦见到了有压力。 清明过后，蒋言之和董良辰便准备启程，去往京城了。 蒋家、董家、李家三家一起去送了。 三家的老太太都依依不舍地流了眼泪，蒋太太和董家老太太是舍不得儿子，李老娘是舍不得闺女，一行人光送行就送了快半个多时辰，还是人家船工等的不耐烦了，才催促着上船。 蒋氏虽没哭，但也是眼圈红红的，毕竟这一去，恐怕得小一年见不着弟弟了。 李梅儿倒是没哭，这种离别的场景，她前世不知经历了多少，早就练出来了，毕竟两家以后分开的日子，还长着呢。 送走了蒋言之和董良辰，李家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因着秋闱就在州府举行，离着章水镇也就半日的船程，李彦就是过了中元节，祭拜了祖宗在出发，时间也绰绰有余。 李彦这会儿已是辞了族学的活计，整日里就在家中专心备考，转眼就是中元节。 今年中元节，李老娘提前买了六斤黄纸，供香啥的，都是往年的双倍，她老人家的还自己扎了个摇钱树，中元节让李彦带着康哥儿去给祖宗烧了。然后，李彦和蒋氏就准备去州府秋闱了。 对，就是夫妻俩一起去。蒋氏本是不想去的，毕竟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可李老娘为了儿子的前程，一力决定让媳妇儿陪着儿子一块儿去。家中的事情自有她老人家看顾。 李梅儿和蒋山青平日里都要念书，也不怎么需要人管，康哥儿如今也快两岁了，能吃能跑，话也说的清楚，家中又有丫鬟婆子，李老娘带起来也不累人。 蒋氏这才被说动，决定陪着相公一起去了州府考试。 蒋氏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去州府，当然，这不是什么没面子的事情，许多人，一辈子怕也去不了州府一次。 只是，要去州府这样的大地方，又是陪着丈夫去考试，蒋氏还是有一些紧张的。这从她不停的收拾行装就能瞧出来。 李梅儿看出了她娘的紧张，便在一旁凑趣儿，“娘，您去了州府，可记得给我和山青哥哥、弟弟带好吃的，上次大舅从州府回来时，就给咱们带了千层酥，那滋味，我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说完她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蒋氏被她这模样给逗乐了，捏了她的小胖脸一下，笑骂道：“你祖母说的真没错，一天到晚就知道憨吃憨玩儿，你要真吃成个小胖子，我可不管你。” “娘可舍不得不管我。”李梅儿抱着蒋氏的胳膊，娇滴滴地撒娇。 “你啊~~”蒋氏顺势将女儿搂在怀里，想着马上就要离家心中涌起万分的不舍。? 带着对宝贝闺女和儿子的牵挂，小夫妻两人去往了州府。第一夜在客栈时，蒋氏便忍不住同丈夫道，“不知道梅梅儿和康哥儿睡了没有？” 李彦也有些牵挂儿女和老娘，他毕竟是个男人，一笑对妻子道，“都这时候了，肯定睡了。有娘看着她们，不用担心。” 蒋氏点点头，又是叹息一声，“母亲也上了年岁，家里就是老的小的，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族人都住的一处，能有什么事？”这也是李彦放心出门的原因，若是真有什么事，族人之间总能相互帮衬些。 有了丈夫的安慰，蒋氏也渐渐安下心来，她自小到大，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何况又有儿子闺女小小人在家，再加上有些不靠谱的婆婆，她难免挂念。 待在家中的李梅儿虽也想念父母，可难得没有蒋氏管着，她很是撒欢了一番，晚上再也没人催着她睡觉，她想玩到几时就几时。 李梅儿如今爱上了看话本子，蒋氏在的时候，从不允许她看，她便只能躲起来偷偷的看，这会儿爹娘都不在家，她便拿出来明目张胆地看了。 李梅儿看的入迷，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子时。康哥儿被李老娘带去她那屋睡了，丫鬟包子又是个木讷的，被李梅儿几句话就打发去睡了，这会儿呼噜都打的震天响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画本 李梅儿看着看着，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蒋氏离开前买好的点心，又是倒了杯凉白开，便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看话本。 “咚咚。”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把李梅儿吓了一跳，口中的糕点差点呛进鼻子里，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将糕点咽下去，有些惊疑地出声问道：“谁啊？这大晚上的。” “我。”蒋山青在屋外应了一句，语气有些不耐烦。 李梅儿这才起身去开了门。 “你怎么大晚上的敲门，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李梅儿不满地与门外的蒋山青说道。 “谁让你这么晚还不睡。”蒋山青白了李梅儿一眼，“要不是看到你屋子里灯还没熄，我才不会过来呢。” 李梅儿有些心虚，却还是不甘示弱地说道：“你不是也没睡。” “我早就睡了，是起来出恭的时候看到的。”蒋山青面无表情地回道。 说着就看了看被李梅儿摊在榻上的话本。一脸我就知道你又在看话本子的模样。 李梅儿顿时越发心虚了，嘴唇嗫嚅了一下，才强撑着继续道：“我这就要睡了……” “赶紧睡，不然等姑姑姑父回来了，我就把你晚上不睡偷看话本的事告诉他们。”蒋山青无情地威胁道。 李梅儿立马就急了，跺脚道：“蒋山青，你不能这么没义气！” “我这人向来没什么义气。”蒋山青无所谓道。 李梅儿这才放软了语气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睡，你可不能把这事儿告诉我爹娘，不然我肯定得挨一顿揍。” “那就看你表现，明儿我还要检查，若是你还是不自觉，你可别怪我告小状。”蒋山青铁面无私地说道。 李梅儿心中那个恨啊，面上却只能强笑着应下了。 “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你如今年纪还小，若是晚上不睡觉，以后就不长个，你也不想变成个小矮子吧，你本来就胖，要是再加上矮，那得多难看啊。”蒋山青临走之前又说了这一通，又是把李梅儿给气的半死。 不过李梅儿多少还是有些怕蒋山青的，等他走了之后就乖乖熄灯去睡觉了。 因着晚上睡的晚了，李梅儿第二天早上便起不来了。包子叫了她好久，她都是蒙着被子不应声，包子没办法，只能去找了蒋山青过来。 蒋山青的叫起办法很是简单粗暴，直接一盆子温水兜头浇在了李梅儿的脑袋上，就让她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干什么！”李梅儿都炸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叫你起床啊。”蒋山青一脸淡定。 “有你这样叫人起床的吗！”李梅儿都想上去掐他的脖子了，看他脑袋里到底是咋想的。 “谁让一般的法子叫不醒你呢，我就只能用些特殊的手段。”蒋山青说的理所当然，毫无愧疚感。 李梅儿恨的牙痒痒，却又没办法，只能对着一旁跟鹌鹑一般的包子喊道：“快拿帕子过来，冷死我了！”包子立马去拿了干净的帕子给李梅儿擦湿漉漉的脑袋。 等李梅儿把自己收拾干净，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又看到蒋山青在院子里蹲马步，便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还不去族学？” “今儿休沐。”蒋山青动都没动地回道。 李梅儿这才想起今日是族学的十日一沐，前几日都忙着她爹娘去州府的事情，都忙忘了，难怪这老鬼今日这般有闲情，还特意来叫自己起床。 “小姐，您快些吧，咱们快迟到了。”包子见李梅儿还站在那里说闲话，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李梅儿无奈地叹口气，加快脚步走出了院子。她也挺想休息一日的，可她去珍姑太太那里学东西，本来就是只去半日，所以珍姑太太也没给她算休沐的日子，如李元春她们，也都是去十日休息一日的。 离家之前李梅儿自然还得去跟李老娘请个安，李老娘这时候正跟康哥儿一起吃早饭，见李梅儿过来，便没好气道：“你这是又睡过头了，丫头片子怎的这般懒，该叫你娘好好抽抽你那懒筋的。” “懒！姐姐！懒！姐姐！”正被船儿喂小馄饨的康哥儿立马拍着小手，附和着李老娘的话语。 李梅儿瞪了弟弟一眼，也没把李老娘的话当回事儿，径直走到桌子边，拿了两个包子说道：“祖母，我这不是熬夜给您做袜子吗，不然也不会早上起不来。” 李老娘一听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袜子做了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做好哪，我都不知道天冷之前能不能穿上你这袜子呢。” “慢工出细活吗，祖母您放心，保证天冷之前让您穿上。”李梅儿嬉笑着回了一句，又拿了块粢饭糕，便准备走了。 “喝了粥再走，拿那些个干的也不怕噎着！”李老娘在后头喊了一声。 “来不及了，我带了蜜水了。”李梅儿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臭丫头，就是让人不省心。”李老娘又是骂了一句，便对身旁的林婆子道，“你给丫头再拿俩鸡蛋，就她那食量，俩包子可不够她吃的。” 林婆子笑着应了，打趣道：“太太您嘴上虽不说，心里面还是很疼姐儿的。” “谁疼她了，死丫头，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跟老娘顶嘴。”李老娘撇了撇嘴，抱怨一句。面上却忍不住笑了，虽说丫头刚出生那几年她确实有些不喜，但毕竟是自家孩子，她又是个惯会哄人的，如今生的这样的伶俐漂亮，哪里会不喜欢。 李梅儿得了李老娘的爱心鸡蛋，在路上便吃光了，等到了珍姑太太家里还隐隐觉得有些撑，心想着一会儿少吃些点心。 今儿珍姑太太教的是琴课，李梅儿和李元夏因着年纪小，便只是在一边旁听。 李元夏趁着珍姑太太没注意她们，便小声与李梅儿问道：“上次我给你那话本子呢，你看完了吗？我姐昨儿问我了，要是让她发现我偷她的话本拿来借你，她肯定要打死我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请客 “我还没看完呢，等明儿，明儿我就还你。”李梅儿低声回道，那话本子她昨天晚上只看了一半，就被蒋山青赶去睡觉了。 “那你明天一定得还我啊，我最多就躲我姐一日，再多可就不行了。”李元夏一脸你千万可别忘了。 “放心吧，一定不会忘的。”李梅儿保证，然后又问道，“你姐那边还有别的话本子吗？” “有是有，不过那几本她都宝贝的很，都锁在箱子里，我偷不出来啊。”李元夏苦着脸说道。 “这样啊，那算了。”李梅儿遗憾道。 “你咋喜欢看那东西啊，也不知道写的些啥东西，反正我是看不懂。”李元夏很奇怪李梅儿怎么会喜欢看她姐的话本子，那东西她看两页就想睡觉。 “等你长大一些就知道了。”李梅儿大姐姐一般地摸了摸李元夏的圆脑袋，心想着，你个小屁孩儿自然看不懂。 “你别忘了你比我还小几个月呢。”李元夏咬了口点心，一脸无语道。 “不说这个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我表哥烤的羊肉串吗，今儿我表哥休沐，你来我家，我让他烤给你吃。”李梅儿立马转移话题，把年龄这事儿混过去了。 一听到有好吃的，李元夏的小眼睛立马就放光了，小脑袋一点一点道：“真的吗，那我一会儿不回家了，直接上你家吃饭去。”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你总得回家跟三婶子说一声啊，而且我也要回家准备，那些个肉啊，菜啊也要提前腌一腌，这样才入味好吃。”李梅儿看李元夏这猴急的模样，连忙加了几句。 李元夏简直迫不及待，听到还要等到傍晚，就越发地心痒难耐，有些纠结道：“那好吧，不过我可以早点过去帮你忙……” “行吧，你没事儿早点过来也成。”李梅儿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很是理解对方那一颗追求美食的心。 李梅儿从珍姑太太那回来，就径直去了蒋山青的房里，同他说了要请小伙伴吃烧烤的事儿。 蒋山青有些无语，瞪她一眼道：“我难得休息一天，你还竟给我找事儿做。” “谁叫你弄的那烧烤那么好吃吗，我上次就随口跟夏夏说了一嘴，她就惦记上了，他为了能来咱家吃烧烤，还把她姐的话本子偷出来给我了呢。”李梅儿立马开启了拍马屁模式，软言与蒋山青说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你要请客，你自己搞定。”蒋山青哼哼了两声，最终还是应下了。 “山青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李梅儿跳了起来，抱着蒋山青的胳膊摇晃了几下。 蒋山青又是哼哼了两声，阴阳怪气道：“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就是山青哥哥，烦我的时候我就是‘老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背后腹诽我。” “山青哥哥，你说啥呢，我怎么会叫你老鬼，你又不老。”李梅儿立马装无辜，“我还要去找裘嫂子准备烧烤的食材，先不跟你说了啊。”说完，她就立马溜之大吉了。 老鬼果然不愧是老鬼，连她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蒋山青又好气又好笑，这臭丫头真是越来越鬼精灵了，早知道就不教她念书了，以前笨笨的还挺可爱，如今聪明些了，便有些讨人嫌了。 因着是李梅儿自己要请客，所以她也不好用公中的银子买菜，便狠心拿出了自己的压岁钱，让林婆子去帮忙买了两斤羊肉，两斤猪肉，蔬果家里都是现成的，这会儿瓜蔬尚丰，藕、青菜、芋头、茄子、小瓜、都是有的，又买了一块老豆腐，羊肉切成小块用竹签子串成一串串的，五花肉切片，都用酱汁提前腌了，等到了时候就能拿出来烤了吃了。 李梅儿在厨房搞这大动静，李老娘自然是知道了，便忍不住同林婆子抱怨，“个丫头片子，成天就知道败家。天天这样花钱，小小年纪就这么大吃大喝，以后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林婆子也只是赔笑，“咱家姐儿这性子大方，像已故的老爷，记得太太您年轻的时候，老爷就爱叫朋友来家里吃饭，每回也都是妥妥帖帖地准备一桌子菜，俱是色香味俱全的。” 林婆子是极喜欢李梅儿的，一来家里孩子少，李梅儿是第一个；二来，李梅儿这丫头嘴甜，连李老娘都哄得乐林婆子更不在话下。 李老头听完就笑了，“也是，那死鬼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傻大方，每回叫朋友来家吃饭，都是杀鸡宰羊的，我那些个下蛋的老母鸡，也不知被他祸祸了多少，那时我气的呦，好几次都想回娘家不过了！” “老爷为人豪爽，所以在这族中人缘极好呢，您看他去了这么些年，每年他的那些个朋友，也没断了给咱府上送节礼。”林婆子笑着继续道。 “也是，老头子眼光还算不错，交的朋友都是有情有义的，当年那些个好吃食也算没白费。”李老娘感慨了一句，越发地怀念气已故的丈夫来。 李梅儿想着反正是请客，就几个人也不够热闹，便把董琦董永，还有隔壁的李媛也一起叫上了。下午李元夏来的时候，他侄子李昂也一起跟着来了。 李元夏还有些不好意思，把李梅儿拉到一边说，“昂哥儿听说我要来你家吃烧烤，定要跟着一起来，我也没办法……” 李元夏虽然年纪比李昂小，可她辈分大啊，叫着李昂的名字时颇有些喜感。 “没事儿，人多热闹吗，而且李昂跟我表哥也是好朋友呢。”李梅儿无所谓地说道。她记得李昂请蒋山青去了他家好几次，两人应该算是朋友吧。 经过上次的打架事件之后，李昂跟董琦和蒋山青关系亲密了许多，不过他也只是单方面地崇拜蒋山青，至于蒋山青吗，对于小屁孩，他向来都是爱答不理，高冷的很。 “我听说这烧烤是山青你弄出来的，你可真厉害，咋啥都会啊。”李昂很是狗腿地在蒋山青面前说道。 “山青厉害的地方多着呢，他还知道许多咱们听都没听过的吃食。”董琦在一旁捧哏，他跟蒋山青待的时间最长，自然知晓他的本事。 李昂听后，立马越发崇拜蒋山青了，明明对方比他还小两岁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别人家的哥哥 李梅儿见人都来齐了，便张罗着开始在院子里烧烤了，烧烤的主力是船儿和包子，她们这些人因为年纪小，李老娘不让她们动火，不过蒋山青偶尔也会上手烤两串，他这人比较挑剔，总觉得俩丫鬟烤的火候不行，肉不是老了就是烤的不够熟。 李梅儿先让俩丫鬟烤好了一盘，给李老娘送了过去，这才开始烤她们自己吃的。 李元夏早已是望眼欲穿，就蹲在那烧烤炉子前头，眼巴巴的望着，也不怕被烟气熏了眼。 李老娘看着新鲜送来的一盘子烧烤，总算觉得丫头片子还算是有孝心，拿起一串烤的冒油的羊肉串，用自己尚还结实的牙撸着，一边说道：“等她们那边结束了，你就把买肉的钱还给丫头，丫头片子攒些压岁钱也不容易，这次就算是公里出的了。” “姐儿知道了定是高兴的很。”林婆子笑着说道，手中也拿了一串豆腐，她不咋爱吃肉，就喜欢吃些素的。 李老娘吃的香，没一会儿，那盘子里的几串羊肉串就都进了她的肚子。 林婆子见她吃的香，便笑着说道：“太太爱吃，往后让裘嫂子多做几次。” “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丫头片子听见。”李老头一撇嘴，擦着嘴上的油脂，“这偶尔一次我就要心疼几日，这要老这样折腾，日子还过不过了。” “太太就是太过节俭了，去年大奶奶那铺子赚了不少钱，咱家的日子也宽裕了许多，您该好好享福才是。”林婆子在一旁劝道。 “那是儿媳妇自己的私房银子，她愿意补贴哪个都是她的意思，我这里的银子都是要买了地留给子孙的，能节约一些，就多买几亩地，田地才是家族的根本。”李老娘虽抠门，但在银钱上头还是分的很清楚的，绝不会去贪媳妇儿的私房。 “太太一心为子孙的心，大爷和大奶奶也都是知道的，她们也是极孝顺您的，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林婆子同李老娘多年主仆，两人感情是极好的，自是希望主子越来越好。 “我就盼着媳妇儿再给我多生几个孙子，咱家就是人丁不够兴旺，多子多孙才好开枝散叶。”李老娘又看了眼在一旁费力用乳牙啃五花肉的孙子，满脸的慈爱与期盼。 “那是一定的，大爷大奶奶还年轻，情分又好，定能给太太生多多的孙子。”林婆子奉承了一句，说的李老娘又是心情大好。 李老娘主仆这边吃的开心，李梅儿这边也是极热闹的，因着李梅儿年纪最小，董琦和蒋山青这些做哥哥的，便都多照顾着她一些。董琦更是烤了自己不吃，先给李梅儿吃。 李梅儿光是张嘴吃了，都吃不急。 在一旁跟李昂抢肉吃的李元夏看着李梅儿公主一样的待遇，忍不住悲从中来，同样都是自家的亲戚，她这侄儿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 这般想着，就看到一串羊肉串正好烤熟，刚要上手去拿，一旁的李昂便抢先一步地把那肉给拿走了，一边吃着还一边看着李元夏说道：“小姑姑，你看你胖的，还是少吃点肉好。” 李元夏气炸了，正准备去跟李昂拼命，就看到自己盘子里被人放了一串肉。她惊讶地抬起头，朝肉的主人看去。董永很是腼腆地冲她笑了笑，“我看你喜欢吃肉，你吃吧。” 李元夏都快感动哭了，很是大方地把自己盘子里一串有些烤焦了的青菜放到董永的盘子里，礼尚往来地说道：“谢谢你啊，我这青菜给你吃。” 这两人因着一串羊肉，很快就建立起了友谊，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李媛因着跟其他人都不太熟，便跟在李梅儿身边安静地吃东西，她吃的也不多，就吃些茄子、豆腐之类的素菜。 不过李梅儿怕她不好意思放开吃，便会时常给她递些羊肉串、五花肉。 董琦知道李梅儿如今在她族中长辈那里学习，便有些好奇地问道：“梅儿妹妹，你在你那姑太太那里都学的些什么？” 李梅儿道，“女诫女德之类的。还有学一学乐谱、围棋、针线，礼仪规矩之类的。” 董琦闻言点头，“那还是应该去学一学的。”女孩子家，这些东西是要懂的。 董琦又问，“那与你一道上课的都有谁啊？” “就是族中的一些姐妹，夏夏和夏夏的姐姐，还有族长的两个孙女儿，说了你也不认得。”李梅儿回道。 “那你就是最小的吧，能不能跟得上啊？”董琦当真是为梅儿妹妹操碎了心，老妈子一般地问个不停。 李梅儿觉得表哥这是在质疑她的智商，有些不悦地说道：“自然是跟得上的，再说我年纪还小，珍姑祖母也不拘我们学的多好，耳濡目染的知晓一些就成了。” “那妹妹你好好学，说不准以后还能成个才女呢。”董琦笑呵呵道。 “我才不做才女呢，那种被人呢捧的高高的，没事儿还要被人哄着念个诗，作个词的，多累人啊。”李梅儿自觉不是才女的料，摇着头说道。 “就是，才女有啥好做的，我姐就想当才女，成天端着的那个样，我看着就替她累的慌。”李元夏也忽然凑过来说道，顺便顺走了董琦刚烤好的一串肉。 董琦皱眉看了她一眼，不满道：“这是我给梅儿妹妹烤的。”这胖丫头，怎的这么没眼力见。 “哥，你就给了夏夏妹妹吧，她说了要请我去她家吃点心呢，还说她家的点心特别好吃，比观味居的还好吃。”董永也吸溜着鼻涕，凑过来说道。 “你放心，只要你今天给我肉吃，你啥时候想来我家吃点心，都行！”李元夏立马拍着小胸脯，很有义气地保证道。 董永便又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给了李元夏，看着她笑得那叫一个傻。 董琦看着自己这个三两句就被别人收买的蠢弟弟，非常有抚额的冲动，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他弟弟怎么就这么蠢。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误入歧途 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的，吃到了天色将黑，俱是吃得十分尽兴，只是一样，李元夏与李梅儿提议，“梅妹妹，就是肉少了些！下回你多弄些肉！都不够吃！”她这是才吃完这顿，就已经开始想下一顿了。 董琦斜眼瞥她，心想这胖丫头真是一点不知道客气，说着反话道，“我看你是吃的少了，下回你自己带些肉来烤得了，省得让你饿肚子。” 这年头，肉是很贵的，李家也不见得天天能吃得上肉。像李梅儿今日请客，不可能肉管够的，能弄到这许多肉，已是把她的私房压岁钱都用完了。 李元夏眨巴着眼，看了董琦一眼，就把李梅儿拉到了一边，不知偷偷塞给了她什么东西。 李梅儿立马眉开眼笑，搂着李元夏的脖子说道：“我跟夏夏是最好的朋友，请她吃这点肉算什么，下次你还想吃，尽管过来就是了。” 董琦正奇怪呢，蒋山青却是黑了脸，轻哼一声，“整天就知道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董琦更好奇了，拉着蒋山青就要问他这话是啥意思。 李梅儿却是抢先一步，拉住董琦的手臂说道：“琦哥哥，我给你绣了个荷包，你收好。”说完就把荷包塞他手里。 董琦顿时十分惊喜，拿着李梅儿给她的荷包看个不停。 李梅儿高高兴兴地送走了自己的小伙伴，因着李媛家就住在隔壁，所以她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李梅儿还塞给了她几个煮鸡蛋，小声道：“我看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这几个鸡蛋你留着吃，你记得一定要自己偷偷吃，别让你弟弟瞧见了。” “我李媛却是红着脸退拒道：“我吃饱了，梅妹妹你自己留着吃吧。” “你跟我客气什么，现在不饿晚上再吃。”李梅儿又把鸡蛋塞回她手里，就转身回了家里。 李媛回了家，三婶子就问她：“去这半日，都吃的什么？” 李媛如实回道，“我们烤肉吃了，有羊肉、猪肉，还有许多菜，汤是鱼圆汤，梅妹妹向来大方，她请客都吃的好。” 三婶子闻言道，“我说叫你带你弟弟一道去的，这蠢丫头，有便宜都不晓得占。”李媛的弟弟比康哥儿还要大一些，被他娘和奶奶娇惯的紧，听到李梅儿的席面儿这般丰盛，三婶子深悔没叫儿子跟着一道去吃。反正都是小孩子，又是邻居，不请自到啥的也无妨的。 李媛却是皱着眉道，“东哥儿那么小，又吃不了什么，带她去做什么啊！” “就是吃些点心也好，你这丫头就是脑子不活泛，一点都不像咱家人，下次有这事儿，你不带你弟弟，你也别去了！” 李媛不说话了，只是眼眶微红，却拼命不让自己落下泪来，这一刻，她心中全是世间不公，明明一样都是女孩儿，李梅儿可以受尽家人宠爱，那样贵的肉菜，都可以让她拿来请客，而自己呢，多吃一点东西，都会被母亲骂，为何这世间的苦，都到了她一人头上…… 且不说李媛心中的不忿。这会儿被她羡慕嫉妒不已的李梅儿正笑呵呵地听着李老娘一通关于“大手大脚花钱不知节制败家”的批评。 “祖母，我这也就是偶尔一次，都是自家亲戚和族兄族弟们，她们平日里多有照顾我，我自然也得感谢她们不是。”李梅儿一脸讨好地同李老娘说道。 “感谢的法子有很多吗，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你要再这样大手大脚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李老娘吓了李梅儿一句，板着脸说道。 李梅儿一再保证下不为例，就拉着蒋山青偷溜回屋了。 回到了房里，她才十分无语地拍了拍小胸脯说道：“祖母真是越来越啰嗦了，还好我溜的快。” 蒋山青斜着眼看她，忽然开口道：“拿来。” “啥？”李梅儿装傻。 蒋山青“呵呵”笑了声，“李元夏偷偷塞给你的东西。” “哦！那个啊。”李梅儿做恍然状，“那个我还没看呢，等我看完了我再给你。”说完就想要溜走。 蒋山青却是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后领子，“别给我打马虎眼，快点拿出来，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忘了你今年多大了是吧？” 李梅儿手脚并用地想往前冲，奈何力气没有蒋山青大，只能无奈地扭过头，苦着脸说道：“我不就看些话本子吗，这你都要管？” “姑姑走之前交代我了，让我看好你，所以我不能让你误入歧途。”蒋山青一脸严肃地说道。 “看个话本子算哪门子误入歧途啊，再说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能被话本子里的故事给骗了，我就是随便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李梅儿无奈解释道。 “你也知道那些个故事都是骗人的，还看得津津有味，那东西看多了，脑子都会不灵光的。”蒋山青最烦那些低俗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才子一个个都是见色起意的小人，佳人个个都是胸大无脑，只有一张脸的花瓶，故事更是老套降智，也就只有李梅儿这样的蠢丫头会喜欢。 “那你这么厉害，你写个正经的故事给我看看呗。”李梅儿也是有火气的，被蒋山青这样骂了一通，终于忍不住反怼道。 蒋山青沉默了一会儿，就当李梅儿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可以。” 李梅儿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又问道：“你刚刚说啥？我好像没听清楚。” “我可以写个好故事给你看。”蒋山青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有那么些骄傲。 李梅儿立即瞪大眼，不可置信，“山青哥哥你还会写话本子啊。” “不是话本子。”蒋山青的嘴角抽了抽，不满地纠正道。 “那是什么？”李梅儿继续追问。 “别着急，等我写出来你就知道了，肯定比你那些话本子好一万倍。”蒋山青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 第一百八十章 西游 蒋山青的动作也挺快，隔天就把他写的东西放到了李梅儿面前，不过也不多，就那么薄薄的几张纸。 李梅儿看了那几张纸，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么一点都不够塞牙缝的，一会儿就看完了。” “你先看完再说。”蒋山青胸有成竹。 李梅儿就拿起那几页纸仔细看了起来，没一会儿，她就被纸上的故事给吸引了，一刻钟之后，便有些焦急地抬起头，看着蒋山青问道：“后面怎样了，猴子有没有找到神仙拜师？”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蒋山青唇角微翘地说了一句，神情很是得意。 李梅儿立马上去摇着他的胳膊求道：“山青哥哥，你最好了，你就告诉我吧，猴子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习得长生的仙法。” “等明儿吧，明儿我更新了再告诉你。”蒋山青依旧不肯说，吊着李梅儿的胃口。 李梅儿撒娇撒泼了一阵儿，见蒋山青完全不为所动，也只能无奈地等明天了，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山青哥哥，这故事真是你写的，以前我也没听你说过会写话本子啊。” 蒋山青摇摇头，举起了一根手指，“第一，这不是话本子，这是小说；第二，这小说也不是我写的，是我听一个叫吴承恩的人说的，我只能算是把它誊录了下来。” 李梅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个吴承恩现在在哪儿啊？”要是能见到作者本人就好了，直接问他要后面的故事，省得求老鬼了。 “死了。”蒋山青面无表情地回道，反正在他那个年代，吴承恩确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死了啊！”李梅儿很是遗憾地叹了一声，心想着有才华的人总是英年早逝，然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道：“那这个故事他讲完了吗？” “讲完了。”蒋山青回道。 听了这肯定的答复，李梅儿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又同蒋山青说道：“那山青哥哥你记得每天把故事写给我看，这样好的故事，怎么能让它失传了呢。” “知道了，你明天要是还想看故事，现在就赶紧给我去睡觉。”蒋山青脸一板，就对着李梅儿催促道。 李梅儿无奈起身回了自己房里，心想着老鬼最近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比她娘还要啰嗦。李梅儿每日盼望着蒋山青写的小说更新，日子很快就到了八月，随着乡试的日子越来越近，李老娘也越发焦急起来，每日里光在菩萨像面前就要拜上好一会儿，菩萨面前的供香是绝对不能断的，搞得佛堂内整日都是烟雾缭绕的。 李梅儿就是这样跟李元夏说的，“我祖母这些日子都快魔怔了，整日里就差抱着菩萨像睡觉了，好像少拜一会儿，我爹就会落榜似的。” 李元夏只是掩嘴笑着，附和道：“我娘也差不多，你不知道她盯我侄儿念书盯的有多紧，我侄儿每日里连玩的时间都没有，还说他是咱家难得的读书种子，一定要好好念书，争取将来光耀门楣。” 李梅儿想了想李昂的模样，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会读书的样子，起码比蒋山青差远了，不过他现在还小，以后提高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是不是老一辈的都这样，希望儿孙读书做官，可做官风险也大啊，珍姑祖母跟咱们讲的历史里面，不是有那么多大官都被皇帝杀头抄家了吗。”李元夏拖着腮帮子，很是不解地说道。 “相比于风险来说，做官所带来的好处更大一些吧，而且那些被砍头的大官，大多是贪污受贿的，其实只要不贪银子，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李梅儿虽然比李元夏懂的要多一些，但她懂的也有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反正我觉得做官挺没意思的，像我家这样，做个商人就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怕哪天惹了皇帝老爷不高兴，被杀头抄家了。”李元夏想的简单，觉得自家如今的日子就很好。 李元夏这想法，跟大多数默默无闻的老百姓是一样的，大家并不奢望多么的大富大贵，只要安居乐业，有衣穿，有粮吃，也就满足了，向来普罗大众的愿望就是这么朴实。 “我倒是希望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李梅儿低声嘟囔了一句，她终归是重生一回的人，想的更多一点，这一世，她不甘被困在这小小的章水镇，她想走出去看一看，看看这个国家各个地方的繁华，不同的风土人情，也不枉再在这世上走一遭。 八月初八，乡试的第一日，李老娘一早就便穿上了新做好的红衣，也勒令李梅儿和蒋山青穿了一身红衣裳，以示吉利。 李梅儿倒还好，她本来就喜欢穿这种艳丽的颜色，可苦了蒋山青了，他平日里最是爱素，衣服只穿月白，靛青、湖蓝的，这会儿让他穿大红的，他一整个早晨脸都是黑的，差点就不想去族学了，还是李梅儿劝了他几句，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族学。 送走了蒋山青，李梅儿回了李老娘那里，颇有些无语地说道：“祖母，您也别太夸张了，这科举考试主要看的还是文章，您弄这么些个东西，也不见得有用。” “呸呸呸！赶紧给老娘吐口水，这日子，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李老娘黑了脸，立马抓住她，让她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 李梅儿无法，只能“呸”了三下，又说道：“有用，有用，祖母您弄的这些一定有用，我爹定是能考中的。” 李老娘这才满意了，放开了她，得意洋洋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当初你爹考秀才，你姑父考举人，我都是这样穿的，怎么样，他们俩后来都考中了不是，这法子灵的很，大吉大利。” 李梅儿不以为然，心想着祖母这封建迷信的，要真是求神拜佛，穿个红衣裳，就能考中秀才举人，那这世上就没有寒窗苦读的学子了，都去拜菩萨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秋闱 乡试一般都是考九天，这九天里，李老娘没有一日是放松的，每日都在佛堂里面祈求菩萨让李彦高中，大红衣裳更是一日都没有脱下来。 李梅儿实在受不了九天穿一件衣裳，便阳奉阴违的，在李老娘面前穿红的，背着她就赶紧换了衣裳。 蒋山青更是只把那件红衣裳穿在外头，一出门就把外头那件脱了，露出里头正常颜色的衣衫。 这期间，她们还过了中秋节，只是今年的中秋没有蒋氏和李彦在家，过节的气氛难免就冷清了许多。 李老娘更是舍不得像往年一般置办一桌丰盛的酒席，只是添了几个肉菜，就算是过节了。 李梅儿因为心中记挂着爹娘，倒也没对李老娘这抠门的行为有什么怨言。 八月十七，乡试终于结束，李老娘便开始伸长脖子盼望儿子媳妇儿回家。这等啊等啊，便等到了重阳，等的嘴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显然是上火急的。 “你说你爹娘咋还不回来啊，这眼看着重阳都要过了。”李老娘等的心焦，只能跟孙女儿抱怨一下。 李梅儿虽然也很想爹娘，但也没李老娘这般心急，便十分淡定的回道：“兴许是想等到放榜了再回来吧。” “咱们这儿离州府也不远，回家等放榜不也是一样的吗，在外头吃不好又睡不好的，哪里有家里舒服。”李老娘皱着眉头说着，总觉得儿子在外头这么些日子定是吃苦了。 “这不是马上放榜了吗，爹娘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祖母您就别着急了，前些日子她们不是都写信给家里保过平安了吗。”李梅儿觉得祖母实在是太紧张了，便好言安慰道。 “唉……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个丫头片子不会明白的。”李老娘又是长叹了一声，一付你不会明白我心情的模样。酸的李梅儿差点把牙给倒了。 九月十五，蒋氏和李彦总算是从州府回来了，这会儿秋闱的桂榜也已经出来了，李彦很遗憾地落榜了。李老娘搞得那些封建迷信显然都没起到作用。 李梅儿因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也并没有太失落，可原先满含期待的李老娘竟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失落，看到儿子媳妇儿回家，很是兴高采烈地迎接，更是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就让两人回屋去休息了。 李梅儿很是惊讶，也没急着跟父母去团聚，而是留在李老娘这儿问道：“祖母，父亲落榜了，您一点也不难过吗。” 李老娘只是叹了口气回道：“我就算是难过，也不能在你爹面前表现出来啊，他这会儿定是做难受的那个，死丫头你可记牢了，千万别在你爹面前表现出失落的模样，咱就当啥都没发生过，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就行。” 李梅儿这会儿总算是有些佩服起老太太来，就是这份通透，她还没学会。 在老太太面前做了保证之后，她就兴高采烈地回房跟爹娘团聚了。 蒋氏与李彦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就把在州府买的礼物分给了家里众人，李梅儿不仅得了点心，还得了一个小小的银镯子，虽不是十分贵重，做工却极精致，她欢喜地直接就戴在了手上，却是被李老娘给撸了过去，还不客气地教训她，“你年纪这么小，戴啥银镯子，要是不小心从手腕子上滑下去，那就亏大了，我先给你保管着，等你大一些了再还给你。” 李梅儿看着自己胖嘟嘟的手腕子，扁扁嘴道：“我手上肉多，才不会滑下去呢。” “小孩子家要听大人的话，我给你管着，才万无一失。”李老娘丝毫没有还回去的意思，入了她老人家手里的东西，哪里那么容易拿回去。 李梅儿气的不行，却又拿李老娘没办法，只能跟她娘告状。 蒋氏只是笑笑，柔声安慰女儿，“你祖母想帮你保管，你就让她管着就是，你祖母还不至于贪你一个镯子，娘这儿还有一个，你自己仔细收好了，可别再让你祖母看见了拿去。”李梅儿这才重新高兴了起来。 蒋山青得到的礼物是一套笔墨纸砚，看得出都是上好的东西，蒋山青收到这些的时候还有些感动，十分仔细地将它们收了起来，碰都不让李梅儿碰，生怕她毛手毛脚把东西打破了。李老娘收到的礼物是最贵重的，一根纯金的簪子。 李老娘自己都吓了一跳，责备起儿子媳妇儿，“你们这是钱多的没处花啦，给我买这贵重的首饰做什么，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还需要戴这金的。” “祖母您不喜欢就把这簪子给我好了，我喜欢金的。”李梅儿见李老娘这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在一旁没好气道。 李老娘瞪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插什么嘴，有时间就回房绣花去，这都快入冬了，我鞋呢？” 李梅儿被李老娘怼的没话说了，翻了个白眼，走到她娘身边求安慰去了。 “娘，我和相公这么多年了也没孝敬您什么好东西，您辛苦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平日里又帮我看顾梅梅儿和康哥儿，这跟金簪子就算贵重，也表达不了咱们的心意。” “是啊，娘，您就收着吧，您省吃俭用了一辈子，这会儿该好好享享儿孙福了。”李彦也在一旁附和道。神情很是诚恳。 李老娘很是被儿子媳妇儿感动了一把，拿着金簪子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又是开心，又是心疼地问道：“这簪子得不少银子吧？” “娘，不贵，这是根老金簪子，我是看有个妇人急需用钱，这要把这簪子拿去当铺里当银子，这才从她手中买下来的，统共也才花了五两银子。”蒋氏笑着回道。 “这么便宜！”李老娘有些不敢相信，这金簪掂着快有半两了，按市价算，怎么也得十两银子，竟然五两银子就买到了。 “不是那妇人需要用钱吗，且她这簪子又不是新的，若是去当铺里当了，四两银子恐怕都当不到。”蒋氏笑着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喜 反正不管李老娘信没信，李梅儿是不信这么一根金簪只需要五两银子的，不过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大家都是不会去拆穿的。 李彦此次秋闱落第，心下难免郁郁，不过他也向来是个心宽之人，有慈母娇妻儿女在畔，郁闷两日也就丢开手了，继续按部就班地去族学教书。 而李彦这边秋闱失利，蒋言之和董良辰此次春闱却是十分顺利，来年四月的时候，州府那边就来人了，蒋言之和董良辰都高中了今科进士。 “太太，大奶奶，大喜事儿，姑爷和舅爷都中了进士了！”李家最先知道消息的人是书童书香，这些日子因着春闱就要放榜，蒋氏便一直让他出去打探消息，没成想，好消息来的这般的快。 听到消息的那会儿，李老娘与蒋氏正坐在一起包端午的粽子，得了这天大的好消息，自然是没心思再继续包粽子了，一叠声问翠儿，“可是真的？去叫书香进来！” 书香早在外头侯着了，听到里头有话儿，忙欢天喜地的进去，眉飞色舞道，“太太、大奶奶，再没差的，镇子中心都贴出大红榜来了，小的亲自去瞧的，就是咱家姑爷和舅爷！估计这会儿州府县衙报喜的人已往亲家老爷家去了呢。” 他是李家买来给李彦做书僮的，也认得些字。李彦出门时书香便做书僮，若李彦不出门，他平日里便会在家里做些采买跑腿的活儿，平日里都是给林婆子做个支应。 蒋氏喜的都说不出话来了，李老娘也是老脸笑地像一朵菊花，“阿弥陀佛，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赶紧的，把阿彦叫回来！” 书香麻溜的就去族学找了李彦，这小子腿脚快，没一会儿就把李彦叫回来了。 李彦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道，“姐夫能中我早就是料到的，没想到言之竟也中了，实在是争气，娘，您和莺莺收拾一下，咱们去蒋家和董家贺喜。” “不用这般着急，他们两家这会儿定是乱糟糟的，咱们又不是外处，明儿一早过去就成。”蒋氏倒没李彦这般着急，笑着说道。 “是啊，这会儿都快中午了，也没有这时候上门的道理，等我仔细备几份贺礼，明儿一起过去。”李老娘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附和道。 “这样天大的喜事，该买他一万响鞭炮放个痛快才好。”林婆子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即开口道。 蒋氏闻言便笑，“嬷嬷说的是，我都忘预备了。书香去买些鞭炮来放！咱们也喜庆喜庆。” 书香应一声就撒腿跑去买鞭炮了。 李梅儿是从珍姑太太那里下学回来才知道的消息，欢喜的问她娘，“我舅中进士啦？” 虽说她早就知道大舅能中进士，但亲历这一事情，仍是十分喜悦。 “不只是你舅，你姑父也中啦！”李老娘满脸笑容地补充了一句，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船儿，去集市买两斤新鲜羊肉回来，还有刘记的酱肘子，也买几只来，咱们今个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李老娘喜笑颜开的望着儿子媳妇，吩咐林婆子拿钱给船儿去买东西。 这会儿李老娘真是万分庆幸当初同意了儿子和蒋氏的婚事，虽说蒋氏原只是乡下的农家女，可如今成了进士之姐，瞧她老人家的眼光吧，闺女嫁了进士，儿子娶了进士他姐，当真是目光如炬。哪怕儿子如今还只是个秀才，可她家好亲戚多啊，进士就有两个哩。 李老娘看着蒋氏，越发的喜欢，极是大方明理地儿子说道：“明儿个带着你媳妇还有梅梅儿山青康哥儿去你岳家看看，言之不在家，有什么要帮衬的地方帮衬一二，多住几日也无妨的，你姐夫家我这边自会去恭贺。” 李彦笑应了，道，“今日报喜的衙差定能到岳父家的，岳父岳母不知该多欢喜呢。” “这是自然的。”李老娘道，“果然观音庙的菩萨是极灵的。等下次你秋闱，我再好好地去观音庙给你烧香。”心中却又有些无奈，这菩萨也是的，怎么她给女婿烧香也灵，给儿子的小舅子烧香也灵，偏给儿子烧香就不灵了呢～ 李彦哭笑不得。他这人有一样好处，脾气好，性子也好，而且，不只是好说话心肠软，他是真的宽心肠，姐夫小舅子都中了进士，就他还在秀才这里打转，他却不急也不恼，照样乐呵乐呵的过日子，当真是知足常乐。 船儿很快就把吃食买了回来，正巧蒋山青也从族学里回来了，董琦却没有一起来。 李梅儿便兴高采烈地同他说了蒋言之中进士的事儿。 蒋山青只是笑着说道：“上午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董家派人来接了阿琦回家，说了他爹中进士的事儿，顺便也同我说了义父也中了。”说完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李梅儿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这般兴奋。” “就是看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也控制不住地高兴，上辈子我舅中进士那会儿，我还小，懵懵懂懂的啥都不知道，如今重来一回，才觉得真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儿。”李梅儿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小脸，言语中的喜意仍旧没有减弱一丝。 午饭的丰盛自不必提，李家这么一通鞭炮放了小半个时辰，邻里都打听他家有何喜事，闻说是蒋言之董良辰中了进士，恭喜之声不断。 次日一早，因着李梅儿和蒋山青要跟着李彦蒋氏去蒋家，便去珍姑太太和学堂那里请了一日假。 待用过早饭，李彦便赶着牛车，一家四口去了蒋家贺喜。 昨日，蒋言之中进士的消息传到蒋家，蒋父喜的手脚发颤，险没厥过去。 徐氏和周菡萏则是喜的眼泪都下来了，打赏差役的事儿都险些忘了，好在差役见惯了这种情形，待蒋家人略恢复了神智，拿了厚厚的喜封，又说了一串吉祥恭喜话，这才告辞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打算 李家众人一到蒋家门口，便有鼎沸欢笑声传出。蒋父一大早便令人将家里养的几头羊宰了，祭祖！ 李家到的时候，蒋家刚祭完祖，街坊亲戚们都聚在蒋家说话，家中热闹的很。中午还有宴席，蒋旭和王氏昨儿也听到了消息，今儿特意过来帮忙，蒋旭帮着在外头跑腿招呼客人，王氏领着女儿荷花在厨下帮着做汤水。 周端和周沐锦也早早过来了，两人都是一脸喜色，被一众街坊围在中间恭贺，更有心思活的开始打听起周沐易的婚事，这位进士老爷的妻弟，如今也是沾了他姐夫的光，成了章水镇的热门女婿人选。 见李家人来了，大家先是一通见礼欢笑后，人们再次七嘴八舌的说起蒋言之中进士的事儿，简直没有不交口称赞的。 接着大家又赞起了璋哥儿，“一看就灵秀，日后肯定跟他爹似的，也是进士老爷。” 璋哥儿如今已经一岁多了，被周菡萏养的白白胖胖，甚是可爱，他这会儿正是学说话的时候，虽对蒋言之这个爹爹没什么印象，可周菡萏每天都会在他耳朵边上念叨爹爹，他将这俩字说的十分顺溜，这会儿听着众人的言语，也是一边拍手，一边大声喊着，“爹！爹！” 众人更是赞周菡萏好福气，相公出息，儿子又这般聪明伶俐，更有说周老爷好眼光，给闺女相得这么个好女婿，又打听周菡萏是不是也要收拾行礼跟着蒋言之一道去京城做官太太享福。 周菡萏面上带着矜持而欢喜的笑，“得看相公怎么安排呢。” 周端也在一旁道，“也不知女婿什么时候回来？” 徐氏惦记儿子，抱着孙子跟丈夫商量，“要不，就托人往京城送个信儿，看言之如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李彦忽然在一旁插嘴道，“言之应该没那么快回来，还要再考的。” 徐氏不解，“这已中了进士，如何还要再考？” 李彦笑着解惑，“这新科进士，除了前三甲直接授官翰林院外，余者还得考试，要是考上庶吉士，也是在翰林当官。没考上庶吉士的，才是去吏部等着分派。不管去哪里做官，新科进士都有探亲的假期。言之应该不多时就要回来的。” 徐氏连连点头，嘴上念叨：“这就好！这就好！” 蒋家实在热闹，李家一家当天便在蒋家住下了，爹娘母女之间，自有一番话要说的。 晚上徐氏同蒋氏睡一间屋，蒋氏哄睡了康哥儿，便同徐氏说起闲话，“娘，我估摸着顺子应该是能考上那什么庶吉士的，到时候他留在京城做官，应该会接您和爹，还有弟妹璋哥儿一起去京城。” 徐氏却是摇着头说道：“就媳妇儿和璋哥儿去就行了，我和你爹年纪都大了，不想离开家去那么远，且还有福子在县学里念书，我们都去了，他一个人在这儿我也放心不下。” “这可由不得娘您，如今顺子中了进士，便是这一家做主的了，他要接您二老过去，您还能说不去，福子的事儿也不难，如今顺子当了官，福子说不准能去京城的国子监念书呢。”蒋氏比徐氏想的多一些，觉得以弟弟的性子，若是要留在京城，定是会接爹娘一起过去的。 “不管他当了啥，我也是他娘，而且我们一家子都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徐氏不只担心儿子，也担心女儿，她们在这儿，女儿还有个娘家人在身边，她们若是都走了，女儿若是受了委屈，诉苦都没地方去。 蒋氏闻言却是失笑，无奈道：“娘，我现在在婆家好着呢，婆婆如今对我也好，且顺子又中了进士，婆婆以后只会待我更好，怎么会给我委屈受呢。” “话虽这么说，可我终究放心不下。”徐氏叹息了一声，握住了女儿的手。 蒋氏的心中也涌上了一股不舍，她何尝又舍得父母兄弟呢，可弟弟有了大前程，接爹娘去京城享福，那是尽孝，她这个做姐姐的，应该支持才是。 “这事儿等顺子回来再说吧，天色不早了，咱们睡吧。”蒋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拉着母亲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李家便告辞离开了，虽说李老娘说了可以让他们多住几日，但蒋氏也是有分寸的，住了一日也差不多了，等以后蒋言之回了家，再过来不迟。 五月初的时候，蒋言之和董良辰总算是衣锦还乡了，两人坐的船是晚上到的章水镇。 因着蒋言之信上本来说是要次日才到，所以蒋氏第二日才收到信，马不停蹄地就带着三个孩子去了蒋家，李彦这回则是陪着李老娘去了董家看望女儿女婿。 蒋氏一见着一身青衫的弟弟，欢喜的眼泪都下来了，拉着蒋言之看了良久，拭泪道，“可算是回来了！” 李梅儿见着大舅亦是十分欢喜，扑到他怀里笑，“爹娘知道舅舅您中进士的事儿，高兴了许久，一直就盼着您回来呢，果然跟爹爹说的一样，进士是有探亲假的。” 蒋山青和康哥儿也一并给蒋言之行礼，康哥儿如今也快三岁了，蒋氏将他教的很好，年纪虽小，该懂的礼节却一样不少。 几人坐下之后，蒋氏又是仔细打量了蒋言之一番，见他模样并没有大变，只是气质与在家时略有不同，如同一片璞玉经过打磨露出雅致光华。 蒋氏看着他清瘦了许多的面孔，有些心疼道，“瘦了许多，这回来可得好生补一补。” 蒋言之却只是笑笑道：“北边的吃食终究不那么合胃口，虽说带了许多姐姐做的酱菜，可终归没有在家时吃的那样好。” “如今回来了，叫弟妹每日给你多做些好吃食，把身子养结实了，去了京城才能更好的当官。”蒋氏笑着说道，而后又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周菡萏。 周菡萏面上的笑便一直没停过，听蒋氏这般说，便立即点头应和，“那是自然的，只要相公想吃，就是那天上的龙肉，我也给他弄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去留 几人说笑了一阵，蒋氏又问起另外关心的事儿，“我听相公说你还要考那什么庶吉士，考的怎样了？如今到底要去哪儿做官？” “来前已考过了，分到翰林，做庶吉士。”蒋言之的学识还是十分扎实的，考庶吉士对他来说并没什么难度。 蒋氏自是欢喜至极，听说庶吉士是极好的差使，如今弟弟考上了，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又问，“那弟妹璋哥儿他们你预备怎么着？还有爹娘，若是想留他们在老家，有我与你岳家照看着，你只管放心。可有一样，你在京城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蒋言之早就做了打算，看了周菡萏一眼，显然夫妻俩也已经商量好了，笑着说道：“我是想着带了爹娘他们一并去京城的。京城里暂不必置办房屋，我们有官职的可以租朝廷的房子住，便宜的很。咱家人又不多，租个两进的小院儿也足够了。何况我自有薪俸，养妻儿父母并不难。” 蒋氏一付早就料到的模样，点头道，“这也成！既要带着爹娘一并去，家里的房屋田地你心里得有个数。” 蒋言之笑，“姐姐放心，我都知道，会料理好的。” 蒋氏今儿回娘家，便准备在蒋家多住几日，毕竟蒋言之的探亲假有限，这会儿能多待一会儿，便多待一阵。 蒋言之也是许久未见着蒋山青了，与他询问了一些在李家族学读书的情况，还仔细检查了他的功课。 蒋言之越是检查，越是心惊，他虽一早就知道蒋山青天资卓绝，比他小时候还要有天赋许多，可他进学也不过才不到两年，却是比得上别家孩子五六年的水平了。 面对蒋言之探究又惊奇的目光，蒋言之依旧十分冷静地同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生给我讲功课，他一讲我好像就全明白，一想就觉着应该是这样的道理，就写在本子上了。” 蒋言之皱眉“难道这世上竟真有生而知之的事？”天才倒也不是没有，他小时候也觉着自己是天才来着，但也没天才到山青这种程度。 不就是生而知之吗，他一穿越过来，就啥都知道了，蒋山青在心中默默想着，作为穿越者，多少也要小小开些挂的。 蒋言之叹为观止，李梅儿在一旁高兴地同大舅道，“山青哥哥可聪明了，以后一定能跟舅舅您一样考中进士。” 总之这是好事，蒋言之一笑，叮嘱蒋山青，“你虽比别人天资好些，切不可骄傲自负，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只靠天资，难到高峰。这世上，有天资的人从来不少。有天资，还要勤勉，才有出路。” 蒋言之自是认真应了，他如今也是按着这个方针在一步一步往前走的，他知道自己是靠着穿越的优势，才能先别人一步，如果懈怠了，便会很快被别人追赶上，那前期的一些优势，便也都付诸东流了。 蒋言之衣锦还乡，蒋家免不了热闹之后再热闹一回的。只是，新科进士的探亲假有限，故此，摆了三日酒后，蒋言之就同家里商量着收拾行礼，准备去京城的事儿了。 其实，他时间也还充裕，只是老婆孩子老爹老娘的，这一路就得慢慢走，还有家里田地房屋也得有个章程，再者，该走动的人际关系也不能落下，蒋言之忙的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偏生，他提议一家子去京城生活的事还受到了老爹老娘的反对。 蒋忠恒是这样说的，“我和你娘年纪都大了，不想背井离乡，你就带着你媳妇儿还有璋哥儿去吧。我跟你娘就不去了。” 徐氏本来就是不愿走的，便顺着丈夫的话说道：“是啊，咱家也离不开人。房屋没人住就坏了，还有你弟弟，如今在县学里也念的好好的，也得咱们看顾着，总不能全都托给亲家。” “爹娘，你们不用管我，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安心跟着大哥去京城吧。” 蒋佑之因着大哥要回来，前几日也从县学请假回了家里，他是赞同爹娘跟着大哥一起去京城的，毕竟那可是京城啊，爹娘过去了只有享福的份，若不是他如今在县学读的不错，他也想跟着大哥一起去京城了。 蒋氏也早就跟蒋言之通了气，一起帮忙劝说道：“娘您只管放心，阿旭哥在我那香皂铺子里帮忙，这几年就很不错，机伶又实诚。他媳妇儿王氏也是个稳当人，您和顺子去了京城，这房子就让阿旭夫妻住进来。倘有事，让他去找我或是亲家就是了。还有福子，他过年过节休沐回来，住到我家就是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还会不照顾他，等过几年，他学问到了，考中了举人，便能去京城同你们团聚了。” 周菡萏也是在一旁帮腔道：“父亲母亲若不去京城，相公再不能放心的，要不，我就带着孩子留下来服侍父亲母亲。”当然，最后一句周菡萏也只是客气一二。 果不其然，徐氏立刻道，“这万万不可！言之身边只有小厮书童断不成的，那些个都是男子，哪有女人家周到细致，这要是好在京城有个病啊，灾啊的，可怎生是好！” 蒋忠恒拿出一家之主的威风来，对蒋言之道，“就这么定了吧。你带着你媳妇康哥儿去京城，福子留在这儿，在咱们跟前尽孝是一样的。” 蒋家的事早便是蒋言之在做主，他自有说服老爹的手段，正色道，“既然爹娘执意不肯去京城，那我这就写份辞官的折子，陪着您二老在家里养老。反正进士也考出来了，有了功名在老家也好过日子。” 蒋氏知晓弟弟这说的是气话，可也有些着急，立马便对爹娘说道：“爹，顺子费这老劲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儿，接您二老却京城享福那是一片孝心，就因您这执拗脾气，倘把官儿辞了，多可惜，这也对不住咱家列祖列宗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离别 蒋家二老一听儿子要辞官，也很是着急，蒋忠恒本身也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虽是蒋言之的父亲，但终究是拗不过儿子，可面上仍旧有些别扭地说道：“唉，我和你娘年纪都大了，如今可是管不动你了，就依你说的吧……” 蒋氏看父亲这别别扭扭的模样，便又忍不住笑了，柔声劝道：“顺子还不是孝顺，再说了，一家子，到底得住在一起才好，咱家就这几口。您要真不去京城，就是留下福子，福子终归年岁不大，能顶什么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叫顺子如何能放心。还不如一道去京城，父子爹娘在一处，那才圆满。” 二老总算是被几个儿女说动，可徐氏心中仍有些顾虑，私底下与女儿说道：“京城总归居大不易。我也知顺子是孝顺，在家里，咱好歹有田有产，吃用都是自家出产。可这拖家带口的，都去了京城，顺子能有多少薪俸，还要租房子置东西，开销便艰难了啊，虽说媳妇儿手里有些私房，可若要用到媳妇儿的嫁妆，我这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蒋氏却没有徐氏这般多顾虑，笑道，“娘，您这实是想多了。咱家从前又不是没过过穷日子，难不成京城里就都是些富的流油的人家？我想着，不论哪儿，都是寻常人家占大多数吧。京城是居大不易，但也不是照样有许多人在京城讨生活。便是当官儿的，也不见得个个儿有钱，难不成没钱的就不过日子了？咱们又不是去京城享福的，是为了免分离之苦才去的京城。再者说了，顺子也不是那无能之人，能不能养活父母妻儿，难道他心里没个数？咱家本就是家风俭朴，到京城也是一样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且弟妹终归年纪轻，她一个女人家，顺子又不能时时在家，她也是没出过远门儿的，乍然到了京城，举目无亲，凄惶不凄惶？我每每想到这些，就想着，你跟爹要是不去，我再不能放心顺子在京城过日子的。” 女儿的一番话总算是让徐氏想开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您和爹就去吧，怕是见惯了京城的繁华，就舍不得回来了呢。”蒋氏打趣着说道。 徐氏却只是摇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啊。”心中仍是担心闺女，“我们这一去，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可就都得自己拿主意了。” “娘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梅梅儿如今也大了，康哥儿再过几年也该开蒙了，相公和婆婆都好，我这日子不知道过的多自在呢。”蒋氏拍着母亲的手，让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蒋家离开章水镇之前，自然还要去李家走动一番的。 蒋言之带了许多从京城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送给了李老娘。李老娘自然是喜的不行，拉着亲家母徐氏的手，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与亲家您再见面了。”李老娘难得惆怅了一回，叹道。 徐氏看着闺女女婿外孙外孙女，心下亦十分难舍，也是跟着叹，“我也是一万个舍不得，毕竟故土难离，可为了儿子的前程，也只能跟着一道儿去了。” “唉，我那女儿女婿也马上要去京城，正好同您家一起，路上也有个照样，他同言之一样，也考中了庶吉士，两人以后一道为官，互相也有个照拂。” 徐氏闻听也很是欢喜，笑道：“那敢情好，咱家寒门出生，在官场上即没背景也无熟人，有这样一个同乡故交一起，总归顺遂些。” “唉，就我说啊，做官虽好，也体面，只是身不由己，今儿去了京城，明儿又不知被派到啥地方去了，说不上准地方，心里更是挂念。”李老娘又是感叹了一句，说着说着，大家俱是惆怅了起来。 李梅儿向来最会逗趣，见状笑道，“舅舅、姑父去帝都做官也有好处，以后走亲戚，咱们就说要去京城，那可多威风哪。” “你倒是想去，可这京城山高路远的，去一趟哪儿那么容易。”李老娘白她一眼，语气中的伤感却少了许多。 “想去总有办法的，等我爹也考中了进士，咱家也一起搬到京城去，跟姑姑外祖母她们作伴。”李梅儿很是豪气地说道。 李老娘就爱听这话，点头道：“嗯，等你爹以后考上了，咱们也去京城。” 李彦听着这一老一小的话语，只能苦笑，心想着自己可还是个秀才呢，上科秋闱又刚落榜，自家老娘和闺女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能考中进士呢，搞得他压力好大啊。 中午蒋家众人留在李家吃饭，李老娘和蒋氏一早就精心准备了许多菜，自是宾主尽欢。 用过午饭，蒋氏李彦又与蒋家众人说了许多话。 蒋氏更是准备了许多东西给父母，皆在包袱里包好了，蒋氏与二老道，“都是些轻便衣裳。言之与弟妹年轻，我想着，各地时兴的衣裳样式兴许也是不一样的，就没给他们做。爹和娘有了年岁，反正也不讲究样式，这是我闲来做的。” 蒋氏平常也会给父母做衣裳来着，里面还有李梅儿给外公外婆做的袜子鞋子之类的小件儿。 徐氏见着衣裳鞋袜，更舍不得闺女了。依依不舍，还是要舍。 蒋氏私下里有又给了蒋言之一张银票，蒋言之自然是推却，蒋氏却是强硬道，“与我还客气什么。穷家富路，去京城不比别处，何况你又不是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这银票又不占地方，叫弟妹给你缝衣裳里去贴身收着。路远迢迢的，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 蒋言之本就是极重面子的人，此刻更是羞愧道，“我这都快三十了，还要姐姐贴补我。” 蒋氏却笑，“这也算不得贴补，万事开头难，你乍在京城讨生活，我能帮的也有限。不论在朝做官，还是出门在外，平平安安的就好。遇事，多想想家里。” 姐弟两个说了会儿话，因着天色不早，明儿蒋家众人还要早起赶路。蒋言之便带着爹娘妻儿告辞了。 自此一别，再相见已是数年之后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书 蒋家热热闹闹地奔赴京城而去，娘家人都走了，蒋氏难免几日怅然，不过，她如今夫妻成爱，儿女双全，家业不算富庶，也小有盈余，吃喝不愁。何况，兄弟是去京城做官的，奔的是大好前程。这样一想，蒋氏复又欢喜起来。 主要是，日子过的顺遂，实在没啥好怅然的。 李老娘倒是没蒋氏这么惆怅，周青青虽也一家去了京城，可女儿是去当官太太享福，李老娘觉得是女儿的福气，说不准再过几年还能得个诰命回来，那可真就是光耀门楣了。 亲戚虽离开了大半，李家的日子却还是要照样过。 李梅儿如今也快七岁了，已经开始正式在珍姑太太那里学习，同李元夏她们一样，都是上午上一个时辰，下午上一个时辰，中午回家吃饭。她如今已经开始学规矩，坐卧行止与那些个同龄的小姑娘很是不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因着学习的时间长了，李梅儿玩耍的时间也就少了，不过她如今大了，也没了从前的那些玩心，闲暇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话本，最爱看蒋山青写的小说，那本《西游记》，从去年开始到现在，整整是更新了一年，将近一百万字，到如今总算是完结了。 李梅儿将每一张书稿都整整齐齐地收藏起来，看着手中那厚厚一沓书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想着这一年的催更经历，当真是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蒋山青因着每日要去族学，回家还要练武温习功课，能写小说的时间本来就很少，李梅儿几乎是每天晚上溜到他的房间，看着他写完了今日的更新，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其实蒋山青写的很快，每日两千字，几乎不用思考两刻钟就写完了，可他就是不愿意多写一些，不管李梅儿怎么软磨硬泡，他每日至多也就写两千字。还美其名曰：日更两千就是王道，别人都是这样写的！ 李梅儿气的不行，真想问问这个别人究竟都有谁，她一定要过去找那人好好谈谈心。 不过不管怎样，西游记总算是写完了，看着这样一个她还算满意的结局，她忽然又有了一个绝好的主意。便兴冲冲地去与蒋山青商量。 “山青哥哥，我想把你写的这本《西游记》拿去书铺子出版，这书写的这样好，定是能大卖的。”李梅儿一脸兴奋地说道。 “不是我写的，是吴承恩写的。”蒋山青纠正，而后又想了想道：“这书自然是能大卖的，可这钱与其让别人赚，不如咱们自己赚，你把书卖给书铺子，最多也就是得些买断的银子，后头的那些收益，就没咱们的份了，若是咱们自己卖，便能源源不断地得银子。” “可咱们能有什么门路啊，这印书卖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李梅儿当然也想自己赚大钱，但这可不是光说说就能成的事儿。 “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让我想想……”蒋山青其实一早就想着怎么弄个赚钱的营生，抄书卖书这生意他也想过，只是有些不甘心让那些个书商赚了大头，从古至今，写手都是最苦逼的职业，累死累活地写出一部好作品，却往往拿了最少的钱，大头都让那些个出版社、网站赚去了。 “我觉得，首先，我们需要买一家印刷作坊和一家书铺子。”蒋山青想了片刻，便缓缓说道。 “山青哥哥，我们哪里有钱。”李梅儿觉得蒋山青是发了癔症，怎的这般异想天开，以为买铺子是买白菜呢。 “你没有，可我有啊。”蒋山青咧嘴一笑，他自然没有告诉过李梅儿，自己母亲临死之前偷偷给他留了一笔钱，就缝在他小时候穿的贴身内衣里。 她娘觉得那时的他还太小，便没仔细说，只是一再叮嘱他，要好好保存那些旧衣物，连他义父，都不知道有这笔钱的存在，那着实是一笔不小的银钱，足足一千两银票，他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且明明她手中有钱，仍旧过着省吃俭用的日子，连生了重病，都不舍得找大夫瞧，最后活活病死了，只能把他托付给义父。 李梅儿也不算太笨，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张着小嘴惊讶问道：“是……你娘给你留的银子？” 蒋山青点点头，“足够买下两间铺子了。” “可咱们是小孩啊，就算有钱，别人也不会卖铺子给咱们吧。”李梅儿觉得蒋山青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她们俩小屁孩，跑过去说要买人家的铺子，不被人家轰出来就很好了。 “我觉得这可以找你小舅舅帮帮忙，而且咱这铺子也不能买在镇上，章水镇太小了，要买就买在鄞县里。”鄞县是明州的州府所在，蒋佑之读的县学就是开在鄞县。 李梅儿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她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提了个卖书的建议，蒋山青就已经想到去州府开铺子了，这胆量，这魄力，她实是望尘莫及。 李梅儿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说道：“这事儿要是需要我小舅去办，那肯定是绕不过我娘的，我娘多精明的人啊，若是咱们搞这么大的动静，她能不知道。” “我本也没打算瞒着姑姑，姑姑做生意还是不错的，她那香皂铺子就做的很好，若是她能帮着咱们经营书铺子，那更是事半功倍。”蒋山青早就想到了这些，同李梅儿说道。 “这事儿太大了，我觉得我娘应该不会同意，而且你以后不是还要考功名吗，行商贾之事不好。”李梅儿这会儿倒是有些怯了，弱弱说道。 “我没说买来铺子要写我的名字啊。”蒋山青无所谓地说道。 “那写谁的？”李梅儿还有些懵，见蒋山青盯着自己瞧，便睁着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问道：“我啊？” 蒋山青随即一脸“你还不算太笨”的表情。 “不行！不行！我怎么好拿你的东西！”李梅儿连忙摆手拒绝，他怎么能接受这样贵重的东西。 “我又不是送给你，只是让你暂时保管，难道你还会贪了我的东西不成。”蒋山青一付，我可是很相信你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 荒唐 “那也不行，这铺子又不是别的东西，我怕以后说不清楚。”李梅儿这会儿思路倒是挺清晰的，坚决不接受。银钱财产上的事儿，亲兄弟还需要明算账呢，更别说她跟蒋山青不过就是半个亲戚，还是没血缘关系的那种。 “矫情，你从前不是说了想赚大钱的吗，这会儿赚大钱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怎么反而怂了。”蒋山青不屑地看着李梅儿，开始用激将法。 “这不一样，我说想赚钱，那也是用我自己的本钱，没有用你的钱的道理。”李梅儿执拗说道。 “随便你，蠢丫头真是死心眼。”蒋山青有些烦躁地骂了一句。 “不如……咱们还是把这事儿先跟我娘说吧，我听听她的意见，咱们再说能不能做这生意。”李梅儿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思忖了一会儿，又说道。 “随便你，反正我已经给你指明了路，走不走就看你自己的了。”蒋山青似是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拿起课本，继续温书了。 李梅儿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第二日就跟蒋氏说了出书卖书的事情。蒋氏自然也是惊讶的不行，没想到女儿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娘，您相信我，山青哥哥写的这本《西游记》真的非常好，要是能印成书卖，定是能赚的盆满钵满的。”李梅儿极力向蒋氏推荐着西游记。 蒋氏虽不是文盲，但也就是认得些字，他随手翻了翻女儿拿给他的书，只觉得故事写的挺有趣，也看不出好坏，十分惊讶地抬头问女儿：“这书真是山青自己写的？”他才多大啊，就能写书了，难道还真是神童不成。 “千真万确，我可是每天看着他写的，不过山青哥哥说这书的原作者叫吴承恩，就是以后书出版了，也得署这个名字，不过这人已经死了，署他的名也无所谓。”李梅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事儿……我得问问你爹，毕竟书这上头，我还是不太懂，你把这书留在我这儿，我让你爹看看，若是真有你说的那样好，咱们就找家书铺子把书卖出去，我记得你鑫三伯在州府就有家挺大的书铺子，就卖给他，咱们是族亲，他也不至于会坑咱们。” “娘，山青哥哥不想把书卖给别人，他想自己印书，自己开书铺子卖书。”李梅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与母亲说道。虽然她知道母亲定是不会同意这想法的。 “胡闹！你们以为开铺子这般容易吗，还一开就开两家，别说本钱没有，就是把铺子开起来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要怎么打理铺子。”果真如李梅儿所料，蒋氏一听这话，就板起了脸，不客气地教训道。 “娘，我也是这样跟山青哥哥说的，可山青哥哥就是想自己开铺子，还说本钱他有，还想让小舅舅帮忙托关系，买铺子。”李梅儿弱弱说道。 蒋氏闻言心中一动，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就算他有本钱，也不能这般随着性子胡闹，他以后要读书考科举，哪样不要用银子，怎么能把银子随意挥霍在这种不靠谱的事儿上。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跟他说。” 李梅儿被蒋氏教训了一顿，立马不敢说话了，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就说吗，她娘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主意，山青哥哥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蒋氏并没有急着去找蒋山青谈话，而是先把女儿留下的那《西游记》给了丈夫看，她也没说是谁写的，只让丈夫先看看。 这一看，就让李彦看上瘾了，抱着书稿，直看到了深夜，若不是蒋氏催着他上床休息，他都打算要通宵把书看完了。 “这书真有这么好看？”夫妻两人躺在床上，蒋氏忍不住问道。 “何止是好看！实在是写得太好了！”李彦想都没想就回道：“写此书之人实在是大才，那些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反正我是从没见过一本书，有这样有趣的故事。”李彦说完，还忍不住咂咂嘴，显然还在回味那些妙趣横生的故事情节。 “对了，这书你是从哪儿得的，我一定要跟这作者好好聊聊，此等大才之人，不结识一下可惜了。”李彦忽然想起了什么，翻身从床上坐起，看着蒋氏问道。 蒋氏无语，看着有些魔怔的丈夫，面无表情地回道：“我听说写这书的作者已经死了，这小说是别人誊录下来的。” “啧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李彦闻言失望地摇摇头，仿佛错过了一百万两银子。 “不过誊录这小说的人你认识，就是山青，这书是他写给咱女儿解闷的。”还没等丈夫惋惜完呢，蒋氏便又扔出了一个大大的惊雷。 这惊雷果然是把李彦炸晕了，他愣了半晌，才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这小说是山青写的？” 蒋氏点了点头，给了丈夫肯定的答复。 李彦连忙从床上跳下，将那书稿找出来，仔细一看，果然是蒋山青的笔迹。旋即他便是哭笑不得道：“唉……我这二十多年可算是白活了……” 蒋氏起身看丈夫这模样，又是无奈叹口气，道：“不是说了这故事是山青誊写的吗，又不是他写的，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你不懂，就算是誊写，那么长的篇幅，需要的笔力也不简单，山青定是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想法的，他才多大啊，就能完成这样一部小说，说一句天才也不为过。”李彦将视线从书上收回来，神情复杂又骄傲地感慨道。 好吧，这些蒋氏确实不懂，他看自家相公激动的模样，又是问道：“若是将这本书印刷出来售卖，是不是能赚许多银子？” “这哪里是能用银子来衡量的，这本书若是出版了，定能名留青史。”李彦十分笃定地说道。 蒋氏忽然不说话了，他觉得蒋山青想自己出版卖书的主意，好像也没有那么荒唐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合作 次日，李彦放不下《西游记》的内容，带着书稿就去了族学。 而蒋氏则是耐心等着，等蒋山青中午下学回来，才将他叫到了自己屋里，十分严肃地与他问道：“山青，你真的想买铺子开书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走了商贾之路，以后就不能考科举了？” “姑姑，我没说铺子写我自己的名儿啊，我想着是写在您或是梅儿妹妹名下的。”蒋山青疑惑地看了蒋氏一眼，心想着李梅儿没跟蒋氏说这个吗，小丫头真是不靠谱。 蒋氏也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确定地又问道：“你说要写我和梅梅儿的名字？”蒋山青却是平静应道：“是的。” “山青，你知不知道一间州府寻常地段的铺子需要多少银两？”蒋氏的神情越发严肃了起来，问道。 “怎么也得好几百两吧。”蒋山青并不是太知道州府的行情，但也能大致估算一下。 “既然你知道，还敢把这几百两银子交到我们母女手上，你就不怕我们收了铺子后不还给你吗？”蒋氏神情古怪地看着蒋山青问道。 “我既然决定将铺子写在姑姑和梅儿妹妹名下，就是信任你们的人品，若是我信错了人，你们以后真不把铺子还给我，那这铺子就当是我送给梅儿妹妹的嫁妆了。”蒋山青笑着说道，神情语气都极是大气。 蒋氏深深看了蒋山青好一会儿，忽然有些看不透这个才刚刚七岁的孩子了，他知晓弟弟和夫君都对这孩子评价很高，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将来定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可在她看来，这孩子也只是比一般孩子早熟了些，他在自家住的这几年，自己一直把他当子侄看待，只当他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但今日看来，她以后当真是不能在把他当一个孩子看待了。 “山青，我知晓你志向高远，可开铺子这事儿总归是有风险的，依着姑姑我的建议，我是希望你把书稿卖出去，直接赚一笔钱，这样来的更稳当，且买家我都给你寻好了，就是咱们族中的鑫三伯，他家在州府有家规模不小的书铺子，若是把这书稿卖与他，定能给咱们一个顶好的价钱。”蒋氏终归是想法保守的，只想无风无险的挣银子。 “姑姑，我还是想试一试。”蒋山青的态度却十分坚定，但他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姑姑您说的鑫三伯家，我觉得咱们可以同他合作做这生意，他家既有现成的书铺子，我们便可以把书印刷出来，放到他店里寄卖，咱们拿大头，他拿小头，倒也不需要劳心劳力地再去开一间书铺子了。” 蒋氏想了想，觉得这也算是一个折中的法子，最起码风险没有那么大。 “好吧，过几日我先与你三伯娘提一提这事儿，探探她的口风。” “姑姑，您与她说的时候，也别说那西游记是我写的，就说是姑父的一个好友所著，那人不喜交际，便托姑父将此书出版售卖。”蒋山青想了想，又与蒋氏说道。 蒋氏也觉得将蒋山青暴露出去不好，毕竟一个七岁孩童就能写出这样一部旷世巨著，实在是太有些骇人听闻了。 “放心，这点姑姑晓得的。”蒋氏点点头应了。 蒋氏这人行事向来不喜拖沓，第二日李梅儿在珍姑太太那里下学后，她就等着吴家来接李元夏姐妹的人。 吴氏因着家中事忙，也不会每日亲自去接李元春、李元夏姐妹，大多时候都是让身边的心腹嬷嬷去接她们。 蒋氏见着那桂嬷嬷，便笑着与她问道：“嬷嬷，不知您家太太今日可在家？” 桂嬷嬷自然也是认得蒋氏的，十分恭敬回道：“五奶奶安好，太太这会儿正在家准备老爷的生辰事宜。”李鑫的生辰是七月初，今年是李鑫四十的整寿，自然是要好好操办一番的。 蒋氏知晓吴氏在忙，便有些为难，不知这会儿上门拜访，她是否有空见自己。 桂嬷嬷看出了蒋氏的迟疑，便开口问道：“五奶奶可是有事儿寻我们家太太？” “是有些事，若是你家太太不方便，那我明儿再过去拜访。”蒋氏微笑着说道。 “无碍的，五奶奶您先跟老奴家去，太太同您的关系一向亲厚，这点时间还是抽的出来的。”桂嬷嬷这般说道。 “那就有劳嬷嬷了。”蒋氏感激地冲她笑了笑，便同她们一起往李鑫家去。 李元夏和李梅儿走在后头，两人正偷偷咬耳朵。 “梅梅儿，你娘有啥事儿找我娘啊？神神秘秘的。”李元夏向来是个好奇宝宝，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呢，反正就是有事呗。”李梅儿假装不知地回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呢，哪里知道大人们的事儿。 “别一天到晚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回去给我好好练字，今儿珍姑祖母都说了，就你那一手烂字最差劲，要是再不好好练，小心以后不让你去念书了。”走在她俩身后的李元春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俏脸微寒地教训道，很有姐姐的派头。 李元夏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你写的也没多好啊，我看比梅梅儿都不如……”她声音虽小，但李梅儿和李元春都离的近，显然是听见了。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李元春是羞恼，李梅儿是尴尬。还是不是好朋友啊，不带这么给她拉仇恨的。 “咳，元春姐姐那是让着我呢，而且元春姐姐弹琴弹的多好啊，我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把谱子认全呢。”李梅儿连忙给自己打圆场。 李元春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矜持地笑了笑，自谦道：“珍姑祖母说了，弹琴这方面主要靠的是悟性，我也就是在音律这方面有些悟性罢了。” “对啊！对啊！元春姐姐悟性可高了。”李梅儿立即附和，马屁不要钱的拍。 李元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掩唇微微笑了笑，“我那儿前几日新得了几只绢花，一会儿梅儿妹妹你挑一只，拿去戴着玩儿。”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男女大防 李梅儿白得了一只绢花，心里还挺高兴的，只是她那闺中密友李元夏小朋友实在是太笨了，老是给她拉仇恨，这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她在珍姑太太课堂上的表现向来不错，所以族长家的两姐妹已是对她有些意见了，李元春倒还好，毕竟她跟李元夏的关系好，李元春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也多少会关照她一些，可要是李元夏再多给她拉几次仇恨，那估计李元春也得不喜她。 你说藏拙？不存在的，李梅儿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可不想再像前世那么碌碌一生了，她自身优秀，那自然要让别人看见，恣意而活，便是她这一辈子的信条。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李鑫家。桂嬷嬷先让蒋氏和李梅儿在正厅坐着休息，这才去里面通禀了吴氏。 吴氏来的很快，身上穿的也是家居的衣裳，见着蒋氏，便歉疚地说道：“我这儿乱糟糟的，倒是怠慢你了。” 蒋氏连忙起身，笑道：“怎么会，姐姐理家向来是一把好手，我还想着啥时候同你来取取经呢。” “你想啥时来我都欢迎。”吴氏一边说着，一边又拉着蒋氏在椅子上坐下了。 一旁的李梅儿赶紧给吴氏行了礼。 “梅梅儿真是越发乖巧懂事了，不像我家那皮猴，一天到晚就知道憨吃憨玩儿。”吴氏摸了摸李梅儿的小脸，赞了一句。 “这也就是在外头，在家也是憨吃憨玩儿，比个皮猴都不如呢，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蒋氏摇头笑。 “春姐儿，你带着你妹妹和梅儿妹妹去你屋里玩，记得照顾好妹妹们，娘和你五表婶要说话。”吴氏随即对大女儿嘱咐了一句。 李元春拂了一礼，便领着李梅儿和李元夏回自己屋了。 孩子们都走了，吴氏才问道：“妹妹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蒋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道：“是这样的，我相公有个好友，写了一本小说，想要出版售卖，我知晓鑫三哥在州府有个书铺子，所以想跟鑫三哥合作做个生意。” “哦？是怎样的小说？妹妹可有带书稿过来？”吴氏没想到蒋氏过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遂好奇问道。 蒋氏有些不好意思，那书稿此刻还在李彦手里呢，不看完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便赧颜道：“书稿还在我相公那里，他拿着那书稿的时候，便惊为天人，废寝忘食地一直读，要不是我逼着他，怕是要连吃饭睡觉都忘了，所以那书稿恐怕要等相公看完了，我才能拿过来。” 吴氏闻言惊讶，旋即便是一笑道：“妹妹这样一说，我倒是越发好奇了，究竟是怎样的大作，让五堂弟这般痴迷，不过五堂弟是读书人，他觉得好的，那一定是不会差的。” “别的我不敢说，不过那小说确实只极好的，市面上如今在卖的那些个话本子，根本就不能同它比。”蒋氏十分笃定地说道，她还是十分信任自家相公的眼光的。 “那等我夫君回来了，我便同他提一提这事儿，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生意上的事儿还是要他做决定，哪天咱们再约个时间，您和五堂弟一起，来我家里吃个席。”尽管蒋氏说的十分的好，不过这种生意上的事儿，吴氏自然不会轻易决定，便想着再约个时间，两家男人坐在一起谈。 蒋氏今日过来，本也就是想让吴氏牵个线，毕竟她终究是个女子，又与那鑫堂兄不熟，只能从吴氏这里找突破口。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蒋氏便准备告辞了，离开之前，吴氏又给李梅儿装了一些糖果，和蔼说道：“这是厨下刚做的花生糖，梅梅儿带回去当个零嘴儿。” 李梅儿看了蒋氏一眼，见她点头，便甜甜道了谢。 吴氏亲自将她们母女送到了门口，在蒋氏连连说着不用送了，这才回了家去。 “娘，您看元春姐姐送我的绢花。”回家的路上，李梅儿一边吃着花生糖，一边向蒋氏展示着自己新得的绢花。 蒋氏看了眼那朵做的惟妙惟肖的粉色栀子花，笑着问道：“你有没有谢谢人家元春姐姐？” “当然有，我还同她说好了，等重阳的时候，我得了好的菊花，就送她和夏夏一人一盆。”李梅儿笑着回道。 蒋氏赞赏地点点头，指点起女儿，“你如今大了，人际交往这方面也得慢慢注意起来了，这凡事都说个礼尚往来，别人送了你东西，你便得想着下次回赠差不多的东西，这元春元夏又是你的族姐妹，你更要好生经营与她们的关系，将来也是你的一个助力。” 李梅儿认真地点点头，道：“这些珍姑祖母都有教过的，她不仅教了这个，还教了咱们与怎样的人交往，送怎样的礼才最合适。”这送礼可也是一门学问，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能送的，送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蒋氏满意点头，心想着把女儿送去珍姑太太那里真是送对了，珍姑太太懂的东西，可是比她这村姑多多了，以后过年过节的节礼和束脩，得更丰厚一些才是。” “娘，那西游记，鑫伯娘愿意放在她们州府的铺子里寄卖吗？”李梅儿不知蒋氏和吴氏谈的怎么样了，遂好奇问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虽说咱们是族亲，但你鑫三伯家是生意人，生意又做的不小，行事怎会如此草率，连书稿都没看过，就应承下此事。”蒋氏笑着回道。 李梅儿闻言吐了吐小舌头，“我就是想快点把书卖出去，那样咱们就能赚大钱了。” “这钱就算赚来，也是你山青哥哥的，跟咱们又没太大关系。”蒋氏怕女儿想的太好了，无情打击道。 “那我也替山青哥哥高兴。”李梅儿眯着眼笑，心想着蒋山青都同她说了，赚来的钱都交给她保管，让她做更多的生意，赚更多的钱。 蒋氏看女儿笑得像个偷了油的小老鼠，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是不是该提醒女儿几句，两个孩子都慢慢大起来了，是时候该注意些男女大防了。 第一百九十章 夜谈 晚上李鑫从铺子里回来，吴氏就同他说了蒋氏今儿过来的事情，顺便把那小说的事儿也一并同他讲了。 “哦？阿彦手里真有这样好的书稿？我从前怎么从没听他说起过？”李鑫有些惊讶，笑着问道。 “五弟妹向来不是那种会说虚话的人，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定是有的，你那书铺子一直都不温不火的，若是真得了这样一本奇书，说不准能红火一番。”吴氏一边帮李鑫换着衣服，一边同他说道。 “只是最近这行情，话本子都不怎么卖的上价啊。”李鑫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摇着头说道。 “五弟妹说了，那可不是什么话本子，那叫……叫……小说！”吴氏也没读过太多书，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蒋氏说的是这么个词儿。 “都差不多，反正都是讲故事的书，这种书，真正的读书人不会买，那些个认识几个字的人，又看不懂，向来都是无聊的闺阁小姐们的闺中读物，再就是些纨绔子弟了，平日里闲着无事也会买几本来看，反正市场不算太大。”李鑫虽小时候在族学念过几年书，可学识也有限，对妻子说的小说并不太看好。 “可我听五弟妹说，五堂弟也很推崇此书呢，他不就是正经读书人吗。”吴氏觉得秀才都看得废寝忘食的书，那别的读书人应该也都是爱看的。 “等他们把书稿拿过来，我看了再说吧。”没见着书稿之前，李鑫也不好这么快下定论。 “若是那书瞧着还不错，你就同意了吧，毕竟是自家族弟，能帮自然要帮一帮。”吴氏柔声与丈夫说道。 “我晓得的。”李鑫点点头，“我本来也想和阿彦他们家搞好关系的，阿彦自己虽说还只是个秀才，可他那姐夫还有妻弟可都是进士老爷，如今又都在京城做官，咱家以后若是有事，说不准还要求到他们家头上呢。” “你看，我当初主动交好五弟妹没错吧，那时我也就是觉得五弟妹人不错，她那闺女也灵秀聪明，这才起了结交的心思，没想到她家运道竟然这般好，一下就出了两门好亲戚。”吴氏喜滋滋地说道，觉得自己着实有先见之明。 “还是夫人你慧眼如炬。”李鑫笑着应道。 喝了口茶水，李鑫又似想到了什么，问道，“昂哥儿最近的功课怎么样？” “还不错，这几次月考都是得的甲等，比之前是强了许多了。”吴氏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欢喜道。 “怎的进步的这般快？”李鑫没想到长孙的进步这么大，以前能考个乙等已是不错了，这会儿竟是能次次得甲等了。 “还是多亏了五弟妹家的山青小子，自从他和昂哥儿打过一架之后，昂哥儿就经常与他请教功课，这一来二往的，学问就慢慢上来了。”吴氏笑回道。 “蒋山青，姓蒋，他就是……蒋进士寄养在姐姐家的那个……”李鑫想了想，这才想起了蒋山青的身份，睁大眼睛，不确定地问道。 吴氏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虽说李家和蒋家一直对蒋山青的身份讳莫如深，只说是蒋氏娘家的亲戚，但他们这些住在一处的族兄弟，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虽觉得他的身份不那么光彩，但人家有个进士老爹，就算是私生子，以后的前程也不差。 “那孩子学问这般好，我记得那孩子年纪不大吧，好像比昂哥儿还小一些吧。”李鑫又道，显然很是惊讶。 “比咱家昂哥儿还小两岁呢，可人家在族学里，次次考试都是一等，把那煜哥儿压的头都抬不起来，所以说人家是进士的儿子呢，就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咱家昂哥儿跟他在一处，也是越来越灵光了，若是按这势头下去，再过两年就能去考秀才了。”吴氏越说越是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她家孙子中秀才的模样了。 “看来我当初给阿俭找了个举人家的姑娘做媳妇儿果然没错，总算是给我生了个会读书的孙子，将来咱家能不能光耀门楣，就看昂哥儿了。”李鑫也是乐呵呵地说道。 吴氏对戚氏这媳妇儿其实是不满意的，虽说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姑娘，可也没想象中那么聪明，为人还傲气的很，总是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唯一的优点就是还算听话，想来是小时候《女诫》、《女德》读多了，对她这个婆婆言听计从的。所以吴氏虽对她不满意，但还是能忍，人笨点就笨点吧，只要不自作聪明就行，慢慢教着，以后年岁大了，总能学聪明。 李彦在废寝忘食地看了七天西游记后，总算是把它看完了，看完之后，他仍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再从头看一遍，险险被蒋氏给阻住了。 “夫君，你若是喜欢这书，等书印出来，你在慢慢地仔细看，如今最重要的，是让更多人看到这本奇书，您说是不是？”蒋氏对李彦向来都是温柔手段，即使是劝说，也从不直接说他的不是。 “是，是，莺莺说的对。”李彦向来是很听妻子话的，一边应着，一边万般不舍地把书稿给了蒋氏。 蒋氏满意地收起书稿，才又说道：“那我明日就让人去跟鑫堂兄家说一声，这就把书稿给他看看。” 次日，蒋氏就给李鑫家送了信，李鑫的回应也很快，特意打发管家过来递了话，邀请李彦夫妻中午去吃席。 这事儿自然瞒不过李老娘，她很是惊讶地看着儿子儿媳，问道：“这阿鑫好好的怎么就请你们过去吃席。”也没见请她老人家一起过去，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蒋氏本打算把这生意做成了再跟李老娘说的，这会儿既然李老娘问了，她也便没瞒着，把蒋山青写书，并想要印书卖书赚钱的事儿与她说了。 李老娘听完眼睛瞪的像个铜铃，显然不信，“山青这才多大啊，就能写书啦？你们不是编瞎话骗我老婆子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谈判 蒋氏和李彦哭笑不得，李彦连忙又解释了一通，李老娘才有些信了，但仍是不信这么一本破书能赚钱。 “这卖书能有多少钱啊，吃力不讨好，还不如把你那香皂铺子开到州府去呢，我看这香皂生意还挺有赚头的。” “娘，这不一样的，山青写的这书可不是一般的书，我相信这书只要出现在书店里，定会掀起一股风潮，到时候，这书不仅能卖遍州府，说不准还能卖到京城去呢。”李彦对这本《西游记》是极有信心的，觉得只要是能识字看书的人，都能被这本小说迷上。 李老娘是个半文盲，这么些年虽然跟着儿子多少认识了几个字，但还是没能脱离文盲的范畴，对什么书啊，字啊一窍不通，但她觉得儿子是有学问的人，他说的话一定不会有错，便点头道：“竟然你说的这样好，那你们过去与阿鑫好好谈，若真能赚着大钱，那也是咱家与山青的福气。” 李鑫今日也是做足了准备，特意在百味楼包了一个包间，请李彦夫妻过来吃席。 因着前几年冰酪的事情，蒋氏对百味楼的印象一直不好，所以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别扭，可到了那里，才发现这楼里的掌柜已经换了，并不是原来那个中年人，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她这才舒服了一些。 李鑫和吴氏亲自在门口等着她们，见二人来了，这才热情地将她们领进了包间。 等酒菜都上齐了之后，李鑫亲自给夫妻二人斟了酒，要敬她们一杯。 李彦自是连连推拒，几人推杯换盏了一会儿，李鑫又是介绍了几样这楼里的特色菜，几人吃喝了一阵之后，才慢慢说到了正事儿上。 “鑫堂兄，这书稿我已经带过来了，您可以先看一看。”李彦将书稿拿出来，他今日只带出了开头的极小一部分，但仍旧是是十分不舍地递给了李鑫。 李鑫放下筷子，双手接过了书稿，略略扫了几眼，才笑着问道：“五堂弟若是不介意，我先看几页？” “您尽管看，您开了多年的书铺子，定是看了许多书的，以您的眼光，看看这书如何。”李彦嘴上虽说着谦虚的话，但面上的神情却是信心十足。 李鑫这便低头专心看了起来，他本是打算粗粗看个几页，可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半个时辰之后，眼见着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李鑫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书稿。 吴氏已是给丈夫使了好几次眼色了，可丈夫就跟没看到似的，一双眼一直死死盯在书稿上。 吴氏心里头那个急啊，觉得在李彦夫妻面前失礼了，可她又不好在外人面前给丈夫没脸，只能心一横，重重地在丈夫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哎呦！”李鑫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由此可见吴氏用的力气有多大。 李彦和蒋氏也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齐齐看向他，李彦面上更是露出关切神色，问道：“鑫堂兄，你没事儿吧？” 李鑫的注意力总算是从书稿上移开了，忍着小腿上的疼痛，颇为不好意思地摆手道：“没事儿，不好意思啊，我看的太入神了，差点忘了时辰了。” “不碍的，看了这本《西游记》的人，都会不知不觉忘了时间。”李彦一付我很理解你的模样，笑着说道。 “鑫堂兄，你觉得这书如何？”蒋氏也抓着机会，赶紧问道。 “太好了，这故事太有趣了，我敢保证，这书要是出版了，定能赚大钱！阿彦，你可一定要把这书放在我的书铺子里卖啊！”李鑫一脸激动地说着，对着李彦的称呼都变得越发亲近了。 李彦和蒋氏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得了李鑫肯定的答复，蒋氏方才又说道：“那鑫堂兄，咱们就来商量一下这卖书的具体的细节。” “那是自然。”李鑫神色也慎重了起来，点头道，“按着这书铺子的一般规矩，正常的话本都是万字一卷，每卷二钱到一两银子不等，刊印之后，除去刊印、人工费用，所得利润，店铺与作者三七分账，店铺七，作者三，此外，作者也可以选择直接将书卖断给书铺，价格是十两银子一卷，刊印风险由书铺承担，但此后利润，也尽归书铺所有。” 李鑫说完又看了李彦夫妻二人一眼，斟酌了一下又道：“因着这西游记着实是一部奇书，咱们又是族兄弟，所以，这卖书所得的利润，我可以跟二位五五分账。” 李鑫觉得自己已经让出了极大的利润，刨去刊印、人工的费用，他的净利润也就只有两三分，这样优厚的条件，别的书铺子绝对给不了的。 蒋氏是个细致人，想做这门生意之前，她也多少了解过行情，知道李鑫给的条件已是十分优厚，就比如他给出的十两银子买断书册的价格，一般只有那些写出过畅销书的名家才能拿到，新人作家能卖出一卷一两那已是极好的价钱了。 不过她与蒋山青之间的商量可不是这样的，她们都想尽可能多的把这本书的价值抓在手里。 蒋氏微微笑了笑，缓缓开口道：“鑫堂兄，您给出的这些个条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夫君那位朋友有自己的想法，他打算自己刊印书册，然后放在您的铺子里寄卖，考虑到您要出人工和宣传的费用，咱们便二八分账如何，您二，我们八。” 李鑫听完蒋氏这话，脸色微有些变了，若是按着蒋氏这样的分法，那他能得的利润便太少了。这对于做了多年生意的他来说，实在很难接受。 “弟妹，你这要的也未免太狠了些，这是连汤都不给我留啊。”李鑫摇头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道。 蒋氏面上依旧带着完美的微笑，歉道：“鑫堂兄莫误会，我这也是传达那位朋友的意思，鑫堂兄若是觉得这条件不行，那咱们再商量便是。”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吴氏虽不太懂生意，但也看出了丈夫的不悦，立即出声打圆场道：“对吗，这做生意，本就是有商有量的，大家再商量，再商量。” 第一百九十二章 醉酒 “四六，你六我四，不能再低了！”李鑫咬咬牙，皱眉开口了。 蒋氏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语气笃定道：“三七，您三我们七，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线。”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又凝滞了起来，李鑫和蒋氏显然谁都不愿意松口。 李彦和吴氏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无措，她俩都没做过生意，对这种谈判很是无力。 看着丈夫的脸色越来越黑，吴氏也不敢随便说话了，生怕坏了事。 僵持了有将近一刻钟时间，还是李鑫先退了一步，他深深看了蒋氏一眼，苦笑道：“弟妹好定性，三七就三七，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这书你只能放在我的书铺子里卖，不能再交给别的书铺子经营。” “可以。”蒋氏十分爽快地应下了，来之前蒋山青就提过这事儿，若是李鑫想要独家售卖权，就给他。 “弟妹爽快，来，咱们再喝一杯，庆祝咱们合作愉快，一起赚大钱。”李鑫端起就被起身，又是恢复了乐呵呵的和气模样，与李彦夫妻二人敬酒。 吴氏叫来外头的小二，又是加了几个热菜，四人又开始了一轮的吃喝，酒桌上的气氛又变得格外融洽。 这一顿酒席，足足吃了有一个半时辰，等她们走出包间，四人都有些不胜酒力了。 李鑫亲热地揽着李彦的胳膊，两人相扶着往楼下走，李鑫一边走，还一边含混地问道：“阿彦，今日我看了这奇书，对这奇书的作者甚是向往，不知你能否引荐这位吴大家给哥哥一见啊？” 李彦这会儿虽有些醉意，但因得了蒋氏的嘱咐，便只是歉意道：“鑫大哥，不是我不愿引见，只是那吴大家性子实在孤僻，平日里从不见生人，就连我想见他，也得费一番功夫呢！”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李鑫面上露出惋惜神色，也没再说什么。 几人走到了酒楼门口，李鑫家的马车早已在那里等候，吴氏拉着蒋氏说道：“妹妹，你今日喝了这些酒，不好吹风，不如就坐我家的马车回去吧，反正咱们两家住的近，我先把你们送到门口。 蒋氏却是摆手婉拒，“嫂子，不麻烦你了，我正想吹吹风散散酒气呢，不然一会儿回了家，让老太太看到我这醉醺醺的模样，实在不雅。” “那好吧。”吴氏也不强求，看着蒋氏和李彦上了自家牛车，这才扶着李鑫也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自然比牛车跑的快，蒋氏眼看着李鑫家的马车跑的没影了，这才将原本靠在牛车上的身子坐正了，她抱着已是醉地快睡着的李彦，无声地笑了笑，拿出帕子沾了些水，轻柔地替他擦了把脸。 蒋氏扶着李彦回了家，李老娘看她到儿子这模样，顿时一脸心疼，连忙也过来帮忙搀扶，嘴上还埋怨道：“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你也不知道劝着些。” “是我的不对，娘您教训的是。”蒋氏柔柔一笑，并没有辩解。 两人将李彦扶回了房间，蒋氏给他洗了脸，换了干净的居家衣服，林婆子拿了煮好的醒酒汤过来。 蒋氏服侍李彦喝了汤，这才让他睡下了。 “大奶奶，您也喝一碗吧，老奴看您也喝了不少酒呢。”林婆子看蒋氏带着些酡红的脸颊，也端了一碗醒酒汤给她。 蒋氏道了声谢，便仰头喝下了。 李老娘看媳妇儿精神也不怎么好，便摆摆手道：“你也去歇着吧，等饭点了我再叫你们，那鑫小子也算是有心，中午的时候让百味楼送了一桌席面过来，说是孝敬我老人家的，不过那时家里也没几个人，我就想着等你们回来了，晚上热热再一道吃。” “母亲总是想着我们。”蒋氏笑着说道，神情很是感激。 “我不想着你们想着谁啊，咱家也就那么几口子人，行了，别说那些个没用的了，回去休息吧。”李老娘摆摆手，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蒋氏确实觉得有些头晕晕的，便扶了一礼回房休息去了。 没一会儿，李梅儿就回来了，她一进家门，就嚷嚷着喊道：“祖母，祖母，我爹娘她们回来了吗？” “嚎什么嚎！我耳朵又不聋！”李老娘正抱着孙子康哥儿吃点心，听着孙女儿莽莽撞撞的叫声，不客气地训道。 “姐！爹娘，醉了！”康哥儿手中拿着一个奶馍馍，冲着李梅儿说道，吐字还算是清楚，只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李梅儿过去一把抱住康哥儿，在他白白嫩嫩的小脸上香了一口，便逗着他问道：“康哥儿的奶馍馍给姐姐吃一口好不好？” 康哥儿最喜欢的点心之一就是奶馍馍了，甜甜软软的，还有一股子奶香味，不过他也喜欢姐姐，便将胖胖地小手伸出来，奶声说道：“一口！” 李梅儿嘻嘻笑着，张嘴就把一整个馍馍都吞进肚子里了。 康哥儿嘴一扁，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一旁的李老娘似是习惯了这种套路，连忙又拿了一个馍馍塞到宝贝孙子手里，连声哄道：“康哥儿乖，不哭，不哭，祖母这里还有好多馍馍，足够康哥儿吃了。” 康哥儿立马就又转了笑脸，小孩子的情绪，就是变得这么快。 李老娘哄完孙子，立马就怒目看向孙女儿，“找揍是不是，成天就知道欺负我康哥儿，小心我揍你一顿！” “不打！姐姐。”康哥儿听到李老娘要揍李梅儿，连忙抬起头，看着李老娘，可怜巴巴地说道。 李老娘被他这小模样逗的心立马软的跟豆腐一样，抱着他宠溺道：“咱康哥儿说不打，祖母就不打。” 李梅儿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祖母这偏心眼儿的毛病，是怎么都掰不过来了，不过她也早就不在意了，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狠狠灌了几杯，才又问道：“我爹娘她们呢？” “姐儿，大爷大奶奶在屋里休息呢，她俩回来也没多久，喝了不少酒，恐怕等缓一阵子呢。”林婆子在一旁回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屠户家的八卦 李梅儿闻言有些担心，爹娘喝了那么多酒，也不知道生意谈的怎样了，不过她想让爹娘多休息一会儿，便也没去打扰她们。 又过了一会儿，蒋山青也从族学下学回来了。李梅儿便有了倾诉的对象。 “你说我娘很鑫三伯谈的怎样了？这生意到底能不能谈成？这要是谈不成，咱们是不是还得另外找人合作啊？” 李梅儿在蒋山青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搞得他烦不胜烦，终于耐不住性子说道：“你能不能回你自己房里去，我想静静。” 李梅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睁着大眼睛问道：“静静是谁？你族学里的同窗吗？” 蒋山青一脸黑线，心中暗道：我现在怀疑你根本就是个假重生，真穿越，怎么这么老的段子都知道。 蒋山青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一直在我耳边唠叨，我还怎么好好看书啊。“ 李梅儿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你看书吧，我回去了。”说完才一步三挪地走出了蒋言之的房间。 晚饭的时候，蒋氏和李彦都没有出来吃饭，李老娘也没去叫她们，只让林婆子留好了菜，便带着几个小的一起吃饭。 “也是今儿你们有口福，有这样好的席面吃，我老人家这一辈子，可也没吃过几次这样好的席面，你们如今有这样的好福气，得晓得惜福。”李老娘趁着这机会，教育着几个孙辈。 “祖母，咱们以后有钱了，天天吃席面，我定是要让您吃到不想吃了。”李梅儿一边帮康哥儿挑着鱼刺，一边看向李老娘说道。 “不存财的丫头片子，就是有钱了，那也不能乱花，存起来买地多好，这种席面，一年吃个几次也就得了，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这大鱼大肉的，可不养生，还是吃素最好！”李老娘白了李梅儿一眼，教训道。 “那祖母您就多吃些素，这狮子头，大猪蹄儿就都我替您吃了。”李梅儿这般说着，就笑眯眯地给李老娘晚里夹了根小青菜。虽说是素食，但这百味楼做的小青菜，那味道也是很不错的，毕竟是用高汤煮出来的，青菜里头还夹着股子肉味呢。 李老娘气的不行，忍不住骂道：“死丫头，你也不怕吃成个胖姑娘，你这会儿也不是小时候了，小时候胖些人家还能觉着你可爱，可要是长成个胖姑娘，我看你怎么找婆家。” 许是因为李梅儿每日在珍姑太太那里点心吃多了，这会儿都快七岁了，身材还是有些肉肉的，特别是那张小圆脸，看着就特别有福相。 李梅儿却不以为意，她觉得自己还小呢，还是再长身体的时候，她如今的身体可比上辈子健康多了，再说她每日早上晚上也会跟着蒋山青练拳，消耗的多，吃的自然也多，等她再大些抽条了，自然就能瘦下来。 “祖母，谁说胖姑娘嫁不出去的，就说依依表姨的婆家张屠户，他家的姑娘可不就胖的不行，不也照样嫁了梅龙村的地主，人家媒婆都说了，就要找这样子好生养的。”李梅儿笑眯眯的，把八卦当着趣事儿说。 “张小丫那丫头确实有些福气，我从前去他家买肉，就经常看见这丫头，是个勤快的，经常帮着家里干活，倒是那张大丫，不是个好的。”李老娘也知道这张屠户，很是中肯地评价道。 说起蒋依依嫁的这个张屠户家，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家，这张屠户原先是有过一个妻子的，只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留下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女儿，就撒手去了，后来便寻了如今这个妻子钱氏，也就是蒋家三房蒋忠志的太太柳氏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因两家是邻居，所以从小关系就好，两人先后嫁了之后，还约定了给以后的孩子结娃娃亲。这才有了蒋依依和张家大郎的亲事。 而那个嫁了梅龙村地主的胖姑娘，就是钱氏的小女儿，因着家里是屠户，从小就肉食不断，钱氏又是个疼女儿的，便把女儿喂的白白胖胖，再者张家本身也有些胖人基因，从上到下，从张屠户到最小的儿子，都是圆圆胖胖的，但唯独例外的，就是那个前妻留下来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是个苗条身量，细细瘦瘦的，风一吹就能跑的模样，就因为她这模样，外头还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说是钱氏这个后妈虐待前面原配留下来的女儿，惹得钱氏为这怄了不少气。 蒋依依嫁过去之前，也担心过婆婆刻薄，可她娘对自己这个好友是极了解的，只叫女儿安心嫁过去，婆婆定是个通情达理的。 蒋依依嫁过去之后，才知晓母亲的话是对的，婆婆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是个刻薄的人，反而是她那个大姑子，性子十分的古怪，在外人面前都是装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别人欺负了她一般，可在家中，除了对张屠户，不管对谁都是冷言冷语，像是欠了她百八十两银子一般。 钱氏是个好性子，也不跟这个继女一般计较，多有忍让她，可她却是得寸进尺，在外头多番说继母刻薄与她，只给自己的闺女找好婆家，却是不管她这个继女的婚事。 钱氏当真是又气又急，哪里是她不给这个继女张罗亲事，纯粹是这继女太过挑剔，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眼睛就长在了头顶上，非镇子上的富户不嫁，更是要整整五十两的聘礼。 张屠户家虽也有些资财，但终究只是个小户人家，哪里攀得上那些个真正的富户，这继女便这般剩了下来，如今都已是二十岁高龄了。 张屠户家这些个八卦，也是蒋依依偶尔过来与蒋氏闲话的时候说的，蒋依依自从嫁到镇上，能时常见着的娘家人便只有蒋旭夫妻和蒋氏了，蒋旭夫妻因着每日里都要在香皂铺子里忙活，所以蒋依依偶尔能说说私房话的人便只有蒋氏。 蒋氏对这个老家的表妹也挺有好感，便也很乐意她时常过来坐坐。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行万里路 “对了，那张大丫还没定亲呢？”李老娘也是个挺八卦的主，因着家里平常买肉多是去张家，所以这张家的瓜她也吃过不少，知晓这张大丫的婚事是他家的一大难题，便好奇地与李梅儿问道。 “没呢！”李梅儿笑着回道，这会儿她也吃的差不多了，索性放下筷子与李老娘八卦道，“我听依依表姨说，前阵子她婆婆又给她寻了一户不错的人家，家境虽逊色些，但那家的儿子有不错的木匠手艺，只要好好过日子，以后定是能兴旺的，可那张大丫死活不同意，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搞绝食，把表姨的婆婆气的都病了一场。” “造孽啊！”李老娘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摊上这样的继女，这钱氏也是命苦，按我说，就应该让她做一辈子老姑娘，这样的人，不管嫁到哪家，那都是祸害。” 李梅儿听着李老娘的话，面上忽然露出些古怪的神情，因为她知道，这个张大丫不会做一辈子老姑娘，再过几年，她就该嫁人了，嫁的还是与他们家非常近的亲戚哩。 不过此刻，李梅儿肯定是不会把这事儿告诉李老娘的，先别说自己解释不了怎么未卜先知的事儿，就是祖母那颗脆弱的心脏，也受不了啊。 李梅儿与李老娘说了这一会儿八卦，不知不觉就到了戌时。 蒋氏和李彦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便相偕来了李老娘屋里。 康哥儿见到爹娘，高兴的紧，立马从李老娘怀中下来，扑倒了蒋氏怀里，腻在她身上十分委屈地说道；“娘，娘，你怎么才回来啊～～” 下午蒋氏夫妻回来的时候，康哥儿正在睡午觉，等睡醒了，李老娘怕他吵着儿子媳妇休息，便骗他爹娘还没回来，他便以为爹娘出去了一整天。 蒋氏抱着儿子，亲了一下他暄软白胖的脸蛋儿，笑着问道：“康哥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祖母的话？” “我今天可乖了，还吃了菜菜呢。”康哥儿挺着小胸脯，十分骄傲地回道。 跟许多小孩子一样，康哥儿从小就不喜欢吃青菜，蒋氏为了让他多吃些青菜，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可这小不点也是贼精贼精的，当着蒋氏的面吃的好好的，转头就给吐了，还知道吐在花盆泥地里，一句土埋上不让大人发现。 “真的吗，我康哥儿真是长大了，以后也要多吃青菜，这样才能长得越来越好看，你看你姐和山青哥哥，她们就是从小爱吃青菜，才长得这样好的。”蒋氏看着儿子，欣慰地说道。 康哥儿却是面露疑惑神色，瞅了眼自家姐姐说道：“可我姐说，她小时候，是祖母，不让吃肉！” 李老娘一听康哥儿这话，顿时炸了，瞪着李梅儿怒道：“臭丫头，你又在背后编排我啥呢？” 李梅儿立马做出一付无辜状，否定三连，“我没有，怎么可能，康哥儿瞎说的。”然后就拼命地给康哥儿使眼色。 康哥儿还是懵懵的，毫无一点出卖了姐姐的自觉，但也知道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便开始低下头玩自己的小肉手。 蒋氏怕婆婆又跟闺女闹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道：“今儿咱们跟鑫堂兄谈的还算是顺利，鑫堂兄那边已是答应了咱们的条件，明儿应该就会送书契过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李梅儿一听合作谈成了，便高兴地叫了起来，欢喜地看向一旁的蒋山青，却发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李梅儿只能暗暗感叹他的好定力，然后她的关注点便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拉着蒋氏的手臂问道：“娘，咱们既然已经跟鑫三伯家确定要合作了，那咱们是不是该去州府考察一下他家的书铺子啊？” 蒋氏多了解李梅儿啊，立马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是你自己想去州府玩吧。” 李梅儿却一点也没有被拆穿了的窘迫，依旧摇晃着蒋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您可真是火眼金睛，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李彦在一旁笑看着女儿，宠溺地说道：“梅梅儿想去州府玩也正常，她长这么大，最远也就去过梅龙村。” 李老娘却一点都不想让李梅儿去州府，板着脸说道：“去什么去，丫头片子就是事儿多，你知道去一趟州府得花多少钱吗，先不说路上的花费，就是到了那儿，吃住哪一样不要花钱。” “祖母，按您说的，这出门都怕花钱，那大家一辈子就窝在一个地方好了，珍姑祖母都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还没打算行万里呢，就是去百多里外的鄞县，您就这老大意见，那以后咱爹要是当了官，真要去万里之外，您是不是也拦着不让去啊。”李梅儿说起大道理来那都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如今也是读了些书，李老娘很是有些说不过她了。 “丫头片子就会说些歪理，这能一样吗，你去州府就是想去玩，跟你爹当官那是两码事儿。”李老娘的思路还是蛮清晰的，立马驳斥李梅儿。 “祖母，都差不多，我这也是为以后做准备啊，我得多见见市面，以后真出去了，才不会被人家当土包子。”李梅儿又是换了笑脸，软言与李老娘哄道。 李老娘不说话了，她虽觉得李梅儿说的也有些道理，可她还是舍不得钱啊，虽说家里头如今已经宽裕了许多，但她只要一想到以前过的那苦日子，便忍不住想要节约再节约，省下银子买地才是立家的根本。 “好了，梅梅儿，别闹你祖母了，这去州府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这之前咱们还要先买一个印刷作坊，把这《西游记》早日印出来，先有了书，才能谈后面的事儿。“蒋氏拉着李梅儿在身边坐下，打断了她与李老娘的争论。 李梅儿虽还有些小失望，但她也知道正事儿要紧，便也就听话地点点头，没再说去州府的事儿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身世 李鑫的动作很快，次日下午便把拟好的书契送过来了，蒋氏先看了，除了一些看不太懂的地方，别的都觉得没太大问题，想着等丈夫回来，再让他仔细看看。 李彦毕竟是个秀才，见识上头比蒋氏这个内宅妇人要多许多，把那些她没看懂的地方一一与她解释了，这才点头道：“这份书契没什么问题，鑫堂兄已是把所有的条款都写上了，鑫堂兄是个实在人，难怪生意能做的这般大。” “那我就放心了，明儿咱们一起过去同他把书契签了。”蒋氏笑着点头应道。 “那要不要把这份书契给山青看一看？”李彦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蒋氏有些迟疑，缓缓问道：“山青再怎么聪明，也不过就是个孩子，这种书契，他能看懂吗？” “我可从来没把山青当做普通的孩子看待，能誊写出《西游记》这般巨著的人，怎么能是一般孩童，把人叫过来吧，让他也看看这书契，毕竟这可是他的生意。”李彦笑道。 蒋氏想想也举得丈夫说的有道理，便让包子去叫了蒋山青。 蒋山青来的很快，知晓姑姑姑父是让他看书契，也没表现出惊讶，坐下十分认真地就把书契看完了。 李鑫确实很实在，没有在书契中设下任何陷阱，蒋山青看完之后，也觉得没什么可挑剔的，便对李彦与蒋氏点点头道：“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 蒋氏点点头，拿回书契，便又笑着问道：“那就好，如今咱们与你鑫三伯家的合作也定下了，那接下来找印刷作坊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打算？” “姑姑，这事儿我也没什么经验，我的想法是，也不必找什么太大的印刷作坊，找个设备齐全的就成，反正咱们暂时也只印《西游记》这一本书。”蒋山青十分稳重地说道。李彦却是有些不同的意见，皱眉道：“虽说咱们就只印这一本书，可这是一部百万巨著啊，光是雕印书的木板就需雕许久，若是找小作坊，这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雕好啊。” “这姑父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蒋山青胸有成竹地说道，他早就已经了解过了，这里普遍运用的印刷技术还是雕版印刷术，活字印刷并没有被发明出来，所以印一种书就得雕一回木板，不仅费人工，且无法迅速大量地印刷书籍，有些书字数很多，常常要雕木板就得好多年，实在是一件十分费时费力的事儿。 所以他已经考虑好，自己找一家小作坊，然后和本地的师傅一起研发活字印刷术。 关于活字印刷术，他也是知道一个大概，知道是用胶泥烧成一个方块，一面刻上单字，再用火烧硬，这就是一个一个的活字。 但理论和实践是完全两码事，他虽知道理论，但要真的付诸与实践，还是需要在这方面有经验的老师傅帮忙的。 李彦心中虽还有些怀疑，但看蒋山青这般笃定的模样，便还是选择相信他，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和你姑姑先找牙人问问，看镇上有没有印刷作坊出售。” “麻烦姑姑和姑父了。”蒋山青十分真心地感谢道。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蒋氏伸手摸了摸蒋山青的脑袋，依旧还是习惯将他当个孩子。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记得不要看书看的太晚，你这会儿还在长身体，若是把眼睛看坏了就得不偿失了。”李彦又是说了一句，便让蒋山青回去休息了。 等他离开后，李彦便又是疑惑地与妻子问道：“莺莺，我总觉得山青会的东西太多了些，就算是生而知之，这也有些太夸张了，你可知道他的生母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疑惑李彦其实已经憋在心中很久了，只是见妻子一直不怎么愿意提山青的生母，便也没问。只是今日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蒋氏的神情有些迟疑，沉默了片刻，才轻叹一口气道：“这事儿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山青他自己也提过，他娘是从宫里出来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去当宫女了，只是后来不知在宫里犯了什么事儿，被赶出来了，后来还生了个孩子，山青他娘毕竟在宫里十几年，会的东西多些也正常，想来山青会的那许多东西，原来都是他娘教给他的吧。” 李彦听完之后，面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说会不会……山青他娘被赶出宫，就是因为怀了孩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蒋氏当即也变了脸色，“若真是哪种事，宫里的贵人怎么可能会放她出来，那可是秽乱宫廷的大事儿，而且山青他娘也不是那种人。” 李彦讪讪一笑，“我也就是随便猜猜，只是觉得这事儿太巧合了，怎么就一出宫，就怀孕了呢，而且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哪个。” 蒋氏其实也有这怀疑，只是嘴上没说出来，她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人都死了这么些年了，这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山青如今姓蒋，也入了蒋家的户籍，就算是蒋家人，咱们仍旧把他当自家子侄对待就是，再者山青也着实是个好孩子，他生父母的事同他也没有关系，他终究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李彦赞同地点点头，“嗯，我以后不会再问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休息吧。”夫妻两人说了这会儿子话，也都是疲倦了，熄了灯，很快就睡着了。 因着想早些把书印出来，蒋氏便马不停蹄地找庄宅牙人打听镇上的印刷铺子，也是她们运道好，牙人很快就带来了好消息。 章水镇因为地方不大，便也只有一位庄宅牙人，姓王，镇上百姓都称呼他为王大牙，虽说他这算是独门生意，但因着他家里是世代做这个的，在镇上口碑也不错，所以章水镇的百姓不管是买地、置宅还是租赁买卖铺子，都会找他。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感动 “大奶奶，说来您运气真不错，我这刚把您要买印刷作坊的消息放出去，就正好有一家人家要卖呢。”王大牙坐在李家的正堂，满脸堆笑地与蒋氏和李老娘说道。 “哦？是哪一家？”蒋氏也挺高兴，本以为这印刷作坊不好找，会花费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找着了。 “是镇北刘老三家的作坊。”王大牙立即回道，“那印刷作坊算是刘老三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他爹在的时候，这作坊生意还算是挺好，可刘老三这人，从小就是个二流子，好吃懒做。他爹一走，他也不去作坊干活了，整日里就拿着他爹留下来的那些银钱喝酒赌钱，这才没几年，家业便都败光了，祖上那些田都卖完之后，他便打算卖这祖上的产业了。” 李老娘听完王大牙的话，便十分唏嘘地说道：“所以我早就说啊，这过日子就要节俭，别管祖上留下多少金山银山，要是遇上个不成器的后人，吃空花光那就是转眼的事儿，崽卖爷田不心疼啊，这刘家好好的产业，便都让刘老三这不成器的败光了。” “老太太说的是，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您老是最会过日子的，您家家风也好，大爷又这般有出息，我说您家这样的，那才是蒸蒸日上的繁荣像。”王大牙连忙开口奉承。说的李老娘脸上皱纹都笑多了几条。 “那刘老三可同你说了价钱？”蒋氏听婆婆与那王大牙说完了话，这才插嘴问道。 “这价钱大奶奶您尽管放心，定是不会贵的，那刘老三急着脱手，已是出了比市价低两成。”王大牙一边说着，便比了个“二”的手势。 蒋氏一听，脸上便也多了些笑容，比市价低两成，那真算是一个不错的价钱了。 “那明日我和夫君先一起去看看那作坊，若是没什么问题，便定下来了。”蒋氏与王大牙说道。 “好嘞，那我明儿一早过来接大奶奶您和大爷。” 双方做好了约定，蒋氏便让林婆子送了王大牙出去。自己则是坐在屋里与李老娘闲话。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合适的铺子，咱们这次做这生意，可真是顺风顺水。”蒋氏笑着说道，语气中很有些庆幸。 “说明咱们家最近运道旺，看来过几日我要去观音庙给菩萨上柱香，顺便再添些香油钱，感谢菩萨保佑咱家这般顺遂。”李老娘也是笑着说道。 “那我陪娘您一起去。”蒋氏虽没李老娘那般迷信，但这会儿也鲜少有人不信这个的，多拜拜菩萨总是有利无害。 中午李梅儿回来，知晓牙人已经把作坊找好了，爹娘明儿就要去实地考察，立马就缠着蒋氏说道：“娘，我也想去，您带我一起吧。” “不行！珍姑太太那边的课程可不能拉下。”蒋氏毫不留情地就拒绝了，自家闺女这爱凑热闹的性子真是怎么都改不了。 “明儿休沐，娘您忘啦。”李梅儿赶紧又说道。“那也不行，休沐就乖乖在家待着，你不是老早说要给你弟弟缝个布老虎的吗，这都多久了，还没缝好。”蒋氏十分不客气地教训道。 “娘，弟弟现在都大了，早就不玩儿布老虎了，我就算缝好了他也不爱玩。”李梅儿开始给自己找借口。 “不爱玩你就不缝啦，你这人做事老是三分钟热度，这怎么行，继续做，以后给别的弟弟妹妹也行啊。”蒋氏开始教育女儿，一脸恨铁不成钢。 “娘，您又有啦！”李梅儿说着便看向了蒋氏的肚子，一脸惊诧，心想着这时间不对啊。 “有什么有！我说的是以后！”蒋氏哭笑不得，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你乖乖听话，明儿爹娘又不是去玩，真的不能带你，你就乖乖在家等着。” 李梅儿看蒋氏这态度，也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带自己去了，只能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应道：“好吧，我知道了……” “这才乖吗，娘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糖葫芦。”蒋氏看着女儿那失望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忍心，便在别的地方补偿她。 好吧，有糖葫芦吃也不错，李梅儿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她就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 李梅儿心中郁闷，便找蒋山青诉苦，拉着他说道：“咱们还是年纪太小了，要是再大一些，便不用求着爹娘带咱们去，自己去就行了。” 蒋山青看了她一眼，很是无情地打击道：“我可以，你可能不行，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整日抛头露面的。” “哎呀没事儿，咱们这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还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的闺女，稍微大点就可以帮衬家里做活了，你看街面上那些个铺子，有许多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在里面帮忙哩。”李梅儿无所谓地说道。 这确实是蒋山青狭隘了，他受前世那些个电视剧和小说的影响，总觉得古代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不然就会坏了名声。 可实际情况是，在这古代的中下阶层，女孩子也是一个可观的劳动力，且如今这朝代对女子也并不那么苛刻，女人出来做活是很寻常的事，不然蒋氏也不会又是开铺子又是张罗生意的，毕竟都是劳动人民吗，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要是爹娘明天能顺利买下作坊就好了，这样咱们也能快些把书印出来，等把书卖出去了，咱们就能大把大把地赚银子了。”李梅儿畅想着没好的未来，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也太乐观了吧，万一书卖不出去呢？”蒋山青想不通李梅儿怎的这般乐天主意，又忍不住打击道。 “因为我相信山青哥哥你啊，从以前到现在，你做的事，没有一样是不成的。”李梅儿咧着嘴笑，话语中全是对蒋山青的信任。 蒋山青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但这种被人完全相信的感觉，确实很让人感动。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印刷作坊 “山青哥哥，你怎么了？”李梅儿见蒋山青忽然不说话了，便有些奇怪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 蒋山青拍开了李梅儿肉呼呼的小手，神情颇有些复杂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哪天骗了你？” 李梅儿想了想，才有些苦恼地说道：“我还真想不出自己有啥东西能让你骗的，不过山青哥哥你也别把我想的太笨了，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聪明，可也没那么傻呢。” 蒋山青听了她这话，就忍不住笑了，伸手将她的脸颊肉往两边捏，“我可没把你想成笨蛋，我知道你是大智如愚，其实精的很！” “哩资道记行了，快发凯我！”李梅儿眼中有些生气，伸手去抓蒋山青的手，坏家伙，怎么可以把她的脸当皮筋拉呢！ 两人打闹了一阵，李梅儿的心情算是彻底恢复了，第二日还很是贴心地早早起床，送了自家爹娘离开。 刘老三家的印刷作坊在镇北，这里住的基本上都是镇上比较穷的人，因着有许多赌场和酒坊，所以环境便有些脏乱差，治安也不怎好，这也是蒋氏没带李梅儿一起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王大牙赶着牛车到了刘老三家印刷作坊所在的那条街面上，对着车上的夫妻俩说道：“李大爷，大奶奶，前面就是刘家的作坊了，那里牛车进不去，咱们得走过去。” 两人点点头，就下了牛车，因着知晓今儿要来镇北，蒋氏特意换了一身不怎么显眼的旧衣裳，鞋子也是平日里不穿的旧鞋，这会儿踩在泥泞的石板路上，就是那些个泥点和污水沾到了鞋面上，她也不心疼。 夫妻俩跟着王大牙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了刘家印刷作坊的招牌，那块招牌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刻字已是看不太清楚，更是有许多磨损与污渍，只能勉强辨认出“刘家印刷作坊”几个字。 此时那作坊正大门紧闭，门前有许多不知道谁家丢的灰秽，显然是许久都没有开门了。 “李大爷，大奶奶，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看看那刘老三在不在家。”王大牙停下脚步，扭头与夫妻二人说道。 李彦有些疑惑，这会儿才刚辰时，那刘老三能去哪里，他又不是那等勤劳的工人或是庄稼汉，难道还会早起出去做活不成。 王大牙似是看出了李彦的疑惑，连忙解释道：“这刘老三有时会彻夜在赌场赌钱，不把钱输完了不会回家的，我这是怕他又去赌钱了，才要去问问。” 李彦点点头，看着王大牙绕到了铺子后面的一个侧门处。 “刘老哥！刘老哥！你在不在？我给你带买主过来了。”王大牙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喊道。 屋子里面没有动静，王大牙又是拍了一会儿，里头才总算传来一个有些发颤的声音。“谁啊？”那声音是一个女子，带着些胆怯和畏惧。 “是嫂子吗？我是王大牙啊，刘老哥在家吗？我带了买主过来看铺子啊。”王大牙又是朝着里头喊了一句。 里面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夫君他不在，你们改天再来吧。” “别啊，嫂子，我们这来一趟也不容易，您就开开门，让我们进去等等刘老哥吧。”王大牙又是拍了几下门板说道。 “你们走吧，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好招待客人。”女人的声音越发颤抖的厉害，还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蒋氏和李彦在后头也听到了王大牙和那女人的对话，有些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蒋氏看向王大牙说道：“若是不方便，那我们就下次再来吧。” 王大牙立即回头，一脸歉意地看着李彦夫妻说道：“今儿可真是不凑巧了，也不知这刘老三又去哪里赌了，您二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咱们去附近的酒肆坐一会儿，我寻人去找找那刘老三，总不能让您二位白跑一趟的。” 李彦二人想着反正也不着急，便点头同意了。 三人到了最近的一家酒肆，刚坐下，蒋氏便与那王大牙问道：“刚刚在作坊里的是那刘老三的娘子？” “是的。”王大牙苦笑一声说道，“我也不瞒您二位，这刘老三想把作坊卖了，刘家娘子是不愿意的，您也看到了，这作坊连着刘家的宅子，原先建的时候就是前面用来做生意，后头用来住人，作坊若是卖出去了，刘家娘子和两个孩子可就无家可归了，得出去赁宅子住。” 李彦闻言皱了眉头，又问道：“那刘老三既然想卖祖产，难道就没为妻子儿女另寻个住处？” “大爷，那刘老三在外头欠了一屁股赌债，哪里还有钱给妻子儿女另租宅子，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变卖这最后的祖产。”王大牙回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夷。 “难怪刘家娘子不愿开门呢，她心里也清楚，若是咱们看中了这铺子，买下了它，她和孩子们恐怕就要流落街头了。”蒋氏轻叹一声，语气中有些不忍。 “大奶奶您可真是菩萨心肠，若是您可怜刘娘子和她那一双儿女，我这儿倒是有个法子帮她们。”王大牙笑着说道。 “哦？你说说看。”蒋氏有些好奇，看着王大牙问道。 “刘老三想将那作坊卖价五十两，这钱到了他手里，也是立马又去了赌桌上，不如给到刘娘子，她和两个孩子后半辈子也有个依靠。”王大牙说道。 “可这作坊的产权不是在刘老三自己手里吗，没有他的签字画押，这买卖也不能成啊。”李彦皱着眉头道。 “我是这样想的，这买铺子向来都是看好了先交个定金，等签完了契书，才会交剩下的款项，依我对刘老三的了解，他拿了定金之后，定会又会跑去赌场里赌钱，我在赌场也有些关系，让里面的人扣他个三五日，然后再找人与他传话，若是他不把契书签了，买家就要反悔，还得陪双倍的定金，他一着急，定是会立马签了契书，到时咱们再把剩下的银子给刘娘子，这钱不就到了刘娘子手上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刘家娘子 王大牙做了这许多年牙人，三教九流什么人不认识，想要坑他个刘老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蒋氏听了他的主意，也觉得可行，只是仍旧担心地问道：“那刘老三从赌场出来后，知道剩下的银子被刘娘子拿了，定是会找她要银子的吧，刘娘子不过就是一介妇人，哪里经得住刘老三的逼问。” “李大奶奶放心，我已经帮刘家娘子看好了一处宅子，虽不大，只是个一进的小宅子，可也够刘家母子三人住了，剩下的钱再买些田地，便够她们母子三人平日里嚼用了，到时候银子都花光了，刘老三就是想找她们母子要银子也没有。”王大牙笑着与蒋氏说道。 “还是王大哥想的周到，只是这事儿，你恐怕还没跟刘娘子说过吧？”蒋氏想到刘娘子方才那戒备的态度，笑着与王大牙问道。 王大牙叹了口气，道：“我第一次去刘家的时候，刘老三就在发酒疯打刘娘子，您是不知道，刘娘子身上当真是没有一块好肉，我也是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帮她，只是那刘娘子也是被刘老三打怕了，见着陌生人都不敢说话，更是不敢在刘老三不在家的时候，让陌生人进家里。” 蒋氏闻言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这样吧，王大哥，您先别去找刘老三回来了，我过去同那刘娘子谈一谈，咱们都是女人，许是能好说话些。” “行吧，那李大奶奶您去试试。”王大牙想了想，便点头道。 蒋氏让李彦在酒肆等着她，自己独自一人又去了刘家的印刷作坊，为了让刘娘子放下戒心，她还特意买了些孩子们喜欢吃的点心。 “刘娘子吗，我是附近刚搬来的邻居，过来给您送些点心。”蒋氏没说自己是来买作坊的，怕刘娘子又不给她开门，便谎称是刚搬来的邻居。 一开始屋子里没什么动静，但很快便传来一个小男孩儿弱弱的声音，“娘，我饿，我想吃点心。” 蒋氏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形容憔悴，额头上还包着一块白布，白布上隐隐有些血丝渗出，显然是受伤没多久。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蒋氏，神色惶惶不安，眼神更是四下看着，似是怕有什么危险会随时降临。 “刘娘子吗，我夫家姓李，是这附近刚搬来的邻居，给您送些点心过来。”蒋氏面上没露出什么异样，举了举手上的油纸包说道。 刘娘子看着蒋氏手中的油纸包，似是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却仍旧没有说话。 “我能进去坐坐吗？”蒋氏依旧是笑容亲和地问道。 刘娘子有些犹豫，但她身后忽然出现了两个孩子，俱是瘦的皮包骨头，两双大眼睛都直直盯着蒋氏手中的油纸包。 刘娘子心疼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这才轻轻点头道：“您请进吧。” 蒋氏这才总算跟着刘娘子进了屋，屋内的陈设很是简陋，只有些破烂的桌椅，显然那些个值钱的家具都已经让刘老三拿出去变卖了。 但简陋虽简陋，却十分干净，显然刘娘子每日都是认真打扫的。 刘娘子拿出瓷碗给蒋氏倒了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家中没有柴火了，烧不了热水，只能委屈您喝凉水了。” “没事儿。”蒋氏摆了摆手，把那包点心放在桌上，招呼着两个眼巴巴的孩子，“来，姨姨这边有好吃的点心。” 那两个孩子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扭头看向刘娘子。 刘娘子冲着她们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才小跑着到了桌边，一人拿起了一块点心，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蒋氏买点心的地方只是一家小铺面，里头的点心都是些寻常的粗糙点心，她选了最顶饿的红豆饼和芝麻饼，就是成年人吃，这一块饼也得吃好几口，可面前这俩孩子显然是饿极了，一块饼两口就塞进了嘴里，姐姐还好，毕竟大一些，可弟弟因吃的急了，被饼噎的直翻白眼。 蒋氏赶紧拿起桌上的那碗水，送到孩子嘴边，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说道：“慢些吃，还有很多呢，小心噎着。” 那孩子喝了半碗水下去，总算是缓了过来，十分羞涩地冲蒋氏说了声“谢谢”。 蒋氏爱怜地看着这孩子，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与她们也没有相差太多，却俱是健康红润，心中的怜惜之情愈发的强烈。 两个孩子连续吃下了三块点心，应该是饱了一些，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她们平日里显然极少吃到这样的点心，所以每一口都吃的极为珍惜。 蒋氏的目光从孩子们身上移开，落到一旁的刘娘子身上，见她心疼又内疚地看着两个孩子，便微笑开口道：“刘家姐姐，你也吃些点心吧。” “我不饿，留给孩子们吃吧。”刘娘子抬起头，温柔地朝着蒋氏笑了笑，说道。 “娘，你吃，我吃饱了。”刘娘子刚说完，那个大些的女孩子便拿着自己手中的点心，凑到了刘娘子嘴边。 “娘不饿，丫丫自己吃。”刘娘子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稀软的头发，一脸温柔道。 小姑娘却十分执拗，拿着点心的手又往刘娘子唇边凑了凑。 刘娘子无法，只能轻轻咬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点心很好吃，丫丫要是吃饱了，留着晚上再吃。” 小姑娘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点心收了起来。 小男孩儿看到姐姐的举动，也立马跑到了刘娘子身边，踮着脚，将点心举到她唇边，“娘，也吃我的。” 刘娘子的眼中泛起了些泪花，同样咬了一小口，然后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夸道：“阿发的点心也好吃。” 一旁的蒋氏看着这母慈子孝的温馨场面，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刘娘子虽说命不好，遇到了那样一个混账的丈夫，但有着这样一双听话懂事的儿女，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第一百九十九章 善意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母子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零一章 合离 王大牙的动作很快，李彦夫妻买下作坊的第三日，他就把刘老三签了字的契书拿了过来。 蒋氏仔细看过契书之后，便笑着与他问道：“刘老三这会儿还在赌坊里吗？” 王大牙也是咧嘴笑答，“当天他拿了定金，就在赌坊输了个底掉，且又欠下了不少赌债，因着他以前的那些个赌债也都没还，赌场的人就把他给扣下了，没钱还就不放人。我今儿把契书拿过去的时候，他签的那叫一个快，就指着我拿了钱去赌坊赎他呢。” “若是你没把钱送过去，他最后会怎样。”蒋氏唇便浮起一抹讥诮，问道。 “那就要看赌坊的老板人品如何了，若是狠一些的，便砍手砍脚抵债，奸诈些的，便会让他签了妻子孩子的卖身契，到时候拿妻子儿女去抵债。” 蒋氏闻言眉头一皱，忧心问道：“那刘娘子和她那一双儿女，会不会被那畜生连累？”就刘老三那人品，铁定是毫不犹豫地就把妻子儿女给卖了。 “放心吧，大奶奶，今儿我让刘老三签契书的时候，顺便也让他签了一份和离书，反正他也不认字，只以为那些都是契书。”王大牙神态从容，若无其事地说道。 蒋氏闻言一愣，旋即便笑着揶揄，“王大哥你可真是帮人帮到底，那刘娘子不知要怎么感谢你呢。” 蒋氏这会儿也品出些味儿来了，她说怎么这王大牙对刘娘子的事这般上心呢，恐怕是看上人家了，听说这王大牙做了多年鳏夫，一直未娶，如今这是红鸾心动了。不过也正常，毕竟那刘娘子虽说年纪不小了，可确实生的不错，且人品也好，又是个会持家的，与王大牙倒也般配。 自己的小心思被蒋氏看出来，王大牙也没多少羞意，呵呵一笑，欲盖弥彰道：“我就是看那刘娘子可怜，没有别的意思。” 蒋氏笑着点点头，一脸“我都懂”，的模样，然后她便让包子去房里拿了四十五两的碎银子，亲自在王大牙面前用小秤称了，“王大哥您看，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五两，您可以再称一称。” “不用不用，大奶奶您我还信不过吗。”王大牙摆着手，说着就把那装银子的袋子收到了自己的袖口里。 因着还要去给刘娘子送银子，王大牙没坐多久，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等他下午再来李家时，脸上已满是春风得意的笑容。 蒋氏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定是在那刘娘子面前得了个好印象，便笑着问道：“银钱已是送到她们手上了？” 王大牙笑着连连点头，“送了，刘娘子很是感动，还说要找机会当面谢谢大奶奶您呢，她还说了，明儿一早就会带着孩子们搬离刘家作坊，您尽管让人过去收拾就是。” 蒋氏笑，又问道：“她们母子的新宅子，你已经帮忙置办好了。” 王大牙继续道：“新宅子那边已经付过定金了，就差去衙门办手续了，我领刘娘子过去看了，她很满意，那里一应的家具物什都是齐全的，直接搬进去就能住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蒋氏感叹了一句，真心为刘娘子母子高兴。 “还有那和离的文书，刘娘子也已经送到衙门去了，这会儿她和孩子们跟那刘老三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王大牙说这话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显然是极高兴的。 蒋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隐晦地贺了一句，“那我就等着喝王大哥你的喜酒了。” “谢大奶奶吉言。”王大牙抱拳感谢。 蒋氏给了王大牙一个大大的红封，就送了他离开，想着作坊这事儿已经解决，心中的半块大石头也落地了，后半块就是那印书之事了。 次日一早，蒋氏让李彦去族学给蒋山青请了假，便准备带着他去作坊看看。 两人一到刘家作坊门口，便看到刘娘子母子已是在那里等着她们了。 “李大奶奶。”刘娘子一见到蒋氏，便领着两个孩子上前，要与她行跪拜之礼。 “刘娘子快起来！”蒋氏赶紧扶住了她，“实在不必行此大礼。” “李大奶奶大恩大德，韦氏实在无以为报。”刘娘子娘家姓韦，如今她已是和刘老三和离，自是自称韦氏。 蒋氏看着眼中含泪的韦氏，叹息一声，道：“我不过就是行力所能及之事，哪里是什么大恩德，韦姐姐不必太放在心上。” 韦氏却是摇头道：“对大奶奶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却是救了我与孩子们的命，若是没有您给的这五十两银子，我与孩子恐怕就要无家可归，且什么时候被那畜生卖了都不知道。” 蒋氏闻言心中一动，没想到王大牙竟是又给补了五两银子，凑足了五十两给韦氏母子，他这一单可算是白干了，还真是“有情有义”。显然他为了不让韦氏起戒心，把大部分的功劳都算在了自己身上，韦氏才会这般感恩戴德。 “丫丫，阿发，快给李大奶奶磕头！她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韦氏又是对身边两个孩子说道。 蒋氏方才只来得及拉住韦氏不下跪，两个孩子自然是没法拦了，这会儿她又还扶着韦氏，只能看着两个孩子给她磕头。 这俩孩子也着实是实诚，那脑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碰碰”的声响，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的脑门都红了。 “哎呦，可别在磕了，再磕这脑门就要出血了。”蒋氏说着就赶紧放开了韦氏，去扶那两个小家伙。 韦氏便趁着这机会，也给蒋氏磕了几个头，她本身额头上就有旧伤，这几个头磕下来，白布上面又是渗出了些血丝。 蒋氏只得又去拉韦氏，然后给身边的蒋山青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看着两个孩子，别让他们再磕头了。 “行了行了！这跪了跪了，头也磕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能站起来好好说话了吧。”蒋氏这会儿心累的不行，头一次觉得做好事也这般让人吃不消。 第两百零二章 活字 韦氏被蒋氏扶着，也确实没法继续跪了，便将手上的一个包袱递给蒋氏，说道：“大奶奶，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条头糕，您拿去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们吃，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送给您，这条头糕是原先母亲传下来的手艺，在这儿是吃不到的。” “哎呀，我还真没吃过这条头糕呢，听说是余杭那里的特产，想来你母亲应是余杭县人。”蒋氏笑着接了包袱说道。 “我听母亲说过，她小时候就是生活在余杭的，后来因为躲避战乱，便举家迁到了章水镇，这一住，便是许多年。”韦氏似是想起了已逝的母亲，言语中有些追忆和怅然。 蒋氏看出了她的伤感，连忙岔开了话题，“我听说你搬了新宅子，若不是我这儿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忙，定是要去你那新宅子讨一杯暖宅酒喝的。” “大奶奶什么时候空了，尽管过来坐坐便是。”韦氏连忙接话，然后便把自己新宅子的地址告诉了蒋氏。 “放心吧，我都记下了，等我得空了，定是带着孩子去你那讨一杯酒喝。”蒋氏亲热地拍着韦氏地手说道。 韦氏知道蒋氏还有事情要做，便也没留太久，领着两个孩子又与蒋氏施了一礼，这才离开了。 蒋氏目送着她们三人走远，轻轻叹息了一声，衷心希望这母子三人以后的日子能越来越好。 “妹子，师傅们都已经到了，咱们啥时候开始干活？”蒋旭见蒋氏与韦氏说完了话，才走过来与她问道。 他今日是特地从香皂铺子过来帮忙的，前几日打扫作坊的帮工和今日过来的印刷师傅都是他帮忙找的。他在镇上也住了有几年了，香皂铺子平日里需要跑动打点的事情都是他在做，也多少认识了些人。 “阿旭哥，辛苦了，咱们这就开始。”蒋氏这般应着，就拉着蒋山青进了屋，然后召集起三个印刷师傅，将西游记第一卷的书稿拿了出来。 因着西游记字数太多，所以这一卷书的字数比寻常一卷书要多了许多，足足有五万字。 印刷师傅们看到这厚厚的书稿，也很是惊讶，里头年龄最大，经验最足的那位翻了翻书稿，为难说道：“东家，这么多字，恐怕光刻雕版就得需要一段时日呢。” 蒋氏自然知道这个，她一开始担心的也是这个，便没有说话，把视线投向了身边的蒋山青。 蒋山青神情平静，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各位师傅，我这边有一种新的印刷法，能大大提高印刷的效率，不过这法子是我家里家传的秘法，不能轻易外传，所以，我想先请各位师傅签署一份保密文书。”这般说完，他便从怀里掏出了几份文书。 几个印刷师傅看着眼前这个至多也就八九岁的娃娃，面上俱是露出了惊诧神色，没有立即动作，而是齐齐看向了蒋氏。 蒋氏没想到蒋山青还带了保密文书，但秉着相信他的原则，她依旧一脸镇定地点点头，与那几个师傅说道：“你们都听他的便是。” 那几个师傅这才拿起文书，细细看了一遍，他们这等做技术工种的，保密文书自然也没少签，但如如今手中这份这般详细的，还真是很少见。但蒋氏给的工钱不少，他们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在文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蒋山青收回签好的文书，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各位都签了文书，也知道了违反文书的后果，只要各位一心一意地为作坊干活，我家定是不会亏待诸位的，保证你们的工钱比这镇上所有的印刷作坊都要高一倍。” 蒋山青知道只有足够的利益和惩罚，才能让这些人不铤而走险，把自己的活字印刷术透露出去。并不是他想敝帚自珍，而是他想利益最大化，等世人都知道这活字印刷术的好处，再把这门技术卖出去。 “余师傅，我需要先用胶泥做一些大小一致的毛坯。”蒋言之对着那个年纪最大的师傅说道，一边说，一边用毛笔在纸上画下了泥坯大约的大小。 余师傅古怪地看了蒋山青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道：“大概需要做多少个？” “先做几千个吧，不够后面再加。”蒋山青用很是云淡风轻地语气说着，却是把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 “几……几千个？”余师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泥坯做什么用的，需要这么多。 “嗯，你们先做，先把这些做出来，后面的事情就快了。”蒋山青依然是十分平静地说道。 “麻烦师傅了，赶紧先把泥坯做出来吧。”蒋氏是无条件地站在蒋山青这一边的，也是笑着对几位师傅说道。 几位师傅心中虽仍有疑惑，东家都这样说了，他们便也着手做起这孩童需要的古怪泥坯。 因着他们人多，这做泥坯的效率也不低，印刷师傅都是烤手艺吃饭的，平日里雕刻雕版都是又快又好，更别说只是做这些简单的泥坯了，大约只用了一上午的功夫，每个人就都做了几百个泥坯。 “小东家，您看这些差不多了吧？”余师傅把那些做好的泥坯拿给蒋山青看，问道。 蒋山青大致看了一下，每一个泥坯都是差不多大小，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接下来便麻烦师傅们在这些泥坯上面刻上印刷时候经常用到的那些字，用的做多的那些字每个都刻十几个，字划突起的高度象铜钱边缘的厚度就可以，等刻完之后，就全部用火烧硬。”这一项工程是活字印刷当中最重要的一步工序，蒋山青估摸着得花一些时间才能完成。 余师傅听了蒋山青的话，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凭着他多年印刷的经验，他隐约有些猜到眼前的孩童想要做什么，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压下心中隐隐的激动，点头应下，“少东家您放心吧，刻字咱们都是做熟的，等过几日您再来，保证让您满意。” 第两百零三章 条头糕 余师傅看出了蒋山青想要做什么，蒋氏这个门外汉却是看不出来的，她看着余师傅拿着那些泥坯兴冲冲地去刻字了，便与蒋山青问道：“山青，你饿了没有？先吃些点心吧。” 说着就把韦氏给她的那个包袱打开，想从里面那几块条头糕出来。可一打开包袱，就看到上头摆着一个荷包，赫然就是当初她留给韦氏的那个。 蒋氏惊讶地拿起荷包，感受到了里头的重量，无奈一笑，那个看着柔弱的妇人啊，却也有着那般倔强的性子。 蒋氏将荷包放入袖中收好，便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条头糕，递给蒋山青说道：“尝尝，我听说这条头糕味道极好，韦氏既说是家中祖传的手艺，那定是极地道的。” 蒋山青接过这长条的糕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怅然的情绪，这条头糕他以前是吃过的，他同父母一起去周庄旅游的时候，那里就有卖这种条头糕，做的自然比他手中的这个要精致许多，但味道他却并不喜欢，总觉得太甜了，只是母亲很喜欢，还特意买了好几盒带回家，她就爱吃这种里头有豆沙的糯米点心。 “怎么不吃，不喜欢吗？”蒋氏看蒋山青只是拿着条头糕发愣，关心问道。 “没有。”蒋山青醒过神来，微微一笑，“只是觉得这糕点的形状挺奇特的。”这般说着，他便张嘴咬了一口，没有他前世吃的那么甜，却也更和他的胃口，口中是糯米和豆沙混合的甜香，软糯可口，不知不觉，他已是吃完了一整根。 蒋氏正好也吃完了，看着蒋山青空空的手，便笑着说道：“看来这条头糕还挺合你胃口的。”说完便又拿了一根给蒋山青。 蒋山青却是摆摆手道：“给师傅们尝尝吧，他们辛苦了一上午，也该饿了。” “放心吧，午饭已经开始准备了，这儿有现成的厨房，昨儿让帮工们过来收拾的时候，也顺便添置了米面粮油，这后面的宅院，以后就是给师傅们休息的，若是晚上忙的太晚，来不及回家，也可以在这里过夜。”蒋氏笑着与蒋山青解释，她为了能顺利将书印出来，可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且还专门雇了两个住在这附近的婆子，给那些印刷师傅们准备每日的饭食。 “姑姑总是能想的周到的。”蒋山青点头，心中还是十分佩服蒋氏的，虽说没读过什么书，但着实是个聪明人，这要是放到现在，妥妥女强人一枚。 蒋氏又塞了一块条头糕给蒋山青，然后就给正在忙碌的师傅们一人分了一块，不管多少，只要意思尽到了就可。 午饭蒋氏和蒋山青是作坊里吃的，菜色很简单，就是红烧肉和炒青菜，外加一大盆子猪骨头汤，味道只能算是一般，毕竟是寻常妇人所煮，但胜在分量大，肉和青菜也都是早晨刚刚采买的，十分新鲜，也算是原汁原味。 师傅们都是做体力活的，饭量自然都很大，几乎每个人都能干完一盆子饭，蒋氏让几个婆子连蒸了好几大锅米饭，这才够他们吃。 吃完了饭，师傅们继续干活，蒋氏和蒋山青便准备先回去了，留下蒋旭在这里看着。如今香皂铺子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铺子后来又招了许多做香皂的工人，自然不需要蒋旭再帮忙制皂，所以蒋氏便将他暂时调到了印刷作坊这边，若是有什么事，他也可以第一时间来通知自己。 印刷师傅的效率很高，不过三天，便把那些常用的字块都刻好了，且还额外刻了许多生僻字。 蒋山青得到这消息，便又请了一日假，到了印刷作坊。 印刷师傅们见到蒋山青过来，都是十分兴奋，余师傅拿着那些烧好的泥坯，放到蒋山青面前问道：“小东家，您看这些泥坯行吗？” 蒋山青挑了几个，看了看上面的刻字，又沾了些墨随意在废纸上印了一下，看到印出的都是清晰工整的字迹，便点点头夸赞道：“辛苦师傅们了，你们做的很好。” “那……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余师傅搓着手，面上十分期待地问道。 “你们先把这些刻好的泥坯按照韵分类，放到木格子里，贴上纸条说明，这般以后寻找起来才能又快又不出错。”蒋山青并不着急开始印书，只是让舒服们把这些个做好的活字都分类放好。 师傅们自然是照做，现场做了好几个木格子，一一将那些做好的泥坯按着分类放好，虽说泥坯不少，但因着人多，也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全部归类好了。 蒋山青满意地看着放地整整齐齐的泥坯，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向一旁的蒋旭，问道：“三伯，我让你找铁匠做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吗？” “一早就取回来了，就在隔壁放着呢，我这就给你取来。”蒋旭说着话，便去隔壁把东西取了来。 蒋山青看着那几块大小一致的带框铁板，便又让蒋旭帮他找来了松脂、腊和纸灰，将三者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有些粘稠的药剂，然后便用毛刷子，将这药剂厚厚地刷在了铁板之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看着余师傅说道：“余师傅，现在您可以跟其他的师傅们按着书稿用泥活字排版了。” 余师傅看了看泥活字，又看了看铁板，有些为难地说道：“小东家，这可不是把泥坯放进去就行的，这样子泥坯不固定，表面有凹凸，是印不成书的。” 蒋山青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您按照我吩咐的做就成，保证能印出书来。” 余师傅叹了口气，只能带着其他人开始排版，他们对照着书稿，将那些个胶泥活字拣出来一个个排进框内，很快就排满了一框，这便是一版了。 “用火烤一下。”蒋山青表情认真地吩咐道。 余师傅也不知他这么做的用意，只是听令行事，那铁板被火一烤，底下的药剂稍稍融化，蒋山青便拿来了一块平板，把那字面给压平了。 第两百零四章 上门闹事 蒋山青又等了一会儿，等药剂彻底凝固了，才看向一旁的余师傅，笑着问道：“余师傅，您看现在这版型可以了吧？” 余师傅和其他几个老师傅俱是瞪大眼，将那版型拿起来反复看了，十分激动地啧啧叹道：“行！太行了！” 这般说着，余师傅已是按捺不住拿来了宣纸，在版型上刷上墨，将纸覆上，用力一压，等将纸拿下，上面已是清楚干净地印上了字。 “真的可以！真的可以！”余师傅兴奋地拿着纸喊着，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蒋山青只是在一旁垂手笑看着，等师傅们稍稍冷静了一下，他才又说道：“印刷的时候就用两块铁板，一版加刷，另一版排字，两版交替使用，这般就能连续印刷了。等这一页印完以后，再用火把药剂烤化，活字就可以从铁板上取下来，再按韵放回原来木格里，排下一版的时候还能接着用。” “小东家，这法子，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余师傅依旧十分激动，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结巴，他作为一个多年的老印刷师傅，自然知道这活字印刷的好处，如果只是印二三本，和雕版的也差不多，不算省事，但如果是需要印成百上千份，这工作效率就极其可观了，不仅能够节约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可以大大提高印刷的速度和质量，比雕版印刷要优越得多。 “不过是前人的智慧，我就是拿来一用罢了，这活字印刷术是一个叫毕昇的人发明的，你们记得就行了。”蒋山青自然不会将这项伟大的发明揽到自己头上，与印刷师傅们解释道。 “不知这位叫毕昇的前辈如今在何处？小老儿十分想拜访一下他。”余师傅十分虔诚地问道。 他本来也觉得这法子不应该是蒋山青想出来的，毕竟他才多大啊，且也从来没做过印书的活计，这活字印刷术定是要那做过许多年印刷活计的，才能想出来的。 “那位老先生曾经在余杭做过印刷师傅，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蒋山青摇头回道。 余师傅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心中无不遗憾，这样的高人前辈，看来此生是无缘一见了。 撂下毕昇的话题不提，蒋山青更关心地是什么时候能把书印出来，便又与几位师傅问道：“用这活字印刷术，你们多久能把第一卷《西游记》的五百本印出来？” “这活字印刷排版快，我估摸这大约十日就得了。”余师傅大约估算了一下，回道。 蒋山青对这个时间还算满意，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师傅们了，尽快将书印出来。”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小东家放心，咱们定会尽快将书印好。”余师傅与蒋山青保证道。前期的工作都做好，接下来就是耐心地等待了， 离重阳还有几日的时候，印刷作坊那边便传来了消息，书已经印好了，蒋旭还拿了几本样书过来与李家人看。 蒋氏首先拿到的书，看着那还带着些墨香的书册，她很是欣喜，翻看看看几页，见里头字迹工整，比外头所卖的书籍还要干净清爽些，忍不住赞叹出声，“可真是想不到，这么快印出来的书，还能印的这般好。” 李老娘是个半文盲，本就没看过什么书，拿到那书册，眯着眼看了几页，虽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也觉得挺好，便跟着赞道：“是不错。”然后便又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现在这书也印出来了，什么时候拿去阿鑫他们书铺子里卖啊？” “鑫三哥那边会派人过来取书，确定这批印书都没问题，就会运到他们在州府的铺子里的。”蒋氏笑着回道，这都是提前就商量好的。 “那就好！”李老娘这才放心了，这回印书可是投进去不少银子，这会儿书也印出来了，总算是到了等赚钱的时候了。 下午李梅儿和蒋山青回来，也都知道样书已经送过来了，李梅儿更是拿着样书爱不释手，知晓蒋氏和蒋山青明日要去作坊检查印好的书册，她便拉着蒋氏的手求道：“娘，明儿我休沐，您就让我也一起去吧！我一定乖乖听话，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蒋氏看李梅儿这般哀求，也有些心软，加之她明日还想去看望一下韦氏，便点头道：“带你去可以，不过你得听话，不能到处乱跑，不然我以后可都不带你出去了。” “娘，你放心，你看我什么时候不听话过。”李梅儿见蒋氏应允了，立即笑逐颜开地保证道。 第二日一早，蒋氏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印刷作坊，等她们到了那里，师傅们已经开始干活了，李梅儿第一次来印刷作坊，自然是看哪里都是好奇的，拉着一脸无奈的蒋山青，在作坊里到处走着。 蒋氏却是被蒋旭叫到了角落里，小声与她说道：“妹子，昨儿那个叫刘老三的人又来了。” 蒋氏一听，便皱了眉头，这刘老三，还真是阴魂不散。 刘老三是七日之前被赌坊放出来的，也不知他与赌坊的人做了什么承诺，那赌坊没拿到银子就把他给放了，他一出来，就立即来了印刷作坊大闹，说是李家骗他签了契书，却没把银子给他。 蒋旭自然不会承认，把契书和收据都拿了出来，上头都有刘老三本人的签字画押。 刘老三看到这些，眼睛都红了，直嚷嚷着自己被骗了。 蒋旭哪里管这些，他们可都是有合法凭据的，便让作坊里的几个壮汉把刘老三赶走了。 可第二日他又来了，仍旧是在作坊门口大吵大闹，也好在他们这作坊只是印自家的书，不开门做生意，不然被这样闹，哪里还有客人敢上门。 蒋旭忍无可忍，直接就打了他一顿，以为他被打怕了，总能消停几日，没想到昨日他又过来闹了，还带了几个二流子一起来，蒋旭只能闭门不理他们，他们骂了半天，见无人理会，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第两百零五章 狗洞 “妹子，你看这事儿，讲道理也不行，打也没用，这他要是成天这样闹，也影响咱们师傅干活啊。”蒋旭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刘老三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就黏上他们了。 “别管他，要是他再过来，直接再多找些人，打走就是，咱们人多，难得还会怕了他！”蒋氏恨恨说道，面上神情十分厌恶。 “唉！也只能这样了。”蒋旭也无奈，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就是他们乡下出了名的赖汉，也没他这样子的。 “对了，刘老三还问我们他娘子的事儿呢，说是我们拐跑了他娘子，要我们把人交出来。”蒋旭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说道。 蒋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担忧问道：“你没说什么吧？” “妹子放心，我又不是那等会乱说话的，他说什么我一概都不理会，就当是野狗再乱吠。”蒋旭道。 蒋氏这才放了心，韦氏和两个孩子这才过了几日清净日子，这要是被刘老三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三哥，要是那人再来，别再给他说太多话的机会，直接打一顿赶走，我就不信他还能每天来找打。”蒋氏面上闪过一抹煞气，冷冷道。 “嗯！我晓得的。”两人说完话，蒋氏便回去找蒋山青和李梅儿。 蒋山青这会儿正在检查那些已经印好的书册，而李梅儿则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师傅们在那里印书。 李梅儿看了一会儿，便转头对身后的蒋山青问道：“山青哥哥，这印书的法子可真不错，是你想出来的？” 蒋山青头都没抬，随意回道：“不是我，是毕昇。” 毕昇是谁？没听过，不会跟那个写《西游记》的吴承恩一样，也已经不在了吧，为什么山青哥哥会认识这么多了不起的人呢，她活了两世，咋就一个都不认得呢。李梅儿有些惆怅，觉得自己上辈子过的真是没用。 有些沮丧的小少女扭回头，依旧看着印刷师傅们不知疲倦地印着书，看着一张张带着墨香的书页被印出来，看着看着，脸上不自觉地就重新露出了笑容。 “山青，书都没问题吧？“蒋氏笑着走到了蒋山青身后，柔声问道。 蒋山青抬头，笑道：“都很好，比市面上如今卖的那些书都要好些，而且几乎没有错字。” “这还是多亏了小东家教给我们的活字印刷术，有了错字，直接换了就成，也不费事儿。”余师傅听着她俩的话，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 这就是活字印刷的另一项好处，若是雕版印刷，只要一个版型上有一个字错了，这个版型就算是废了，要从头开始雕刻，而活字就没有这个顾虑，错了字重新换一个活字就成，大大提高了印刷效率。 作坊之内，气氛安静，只能听到排版和印刷的“唰唰”声，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 作坊内的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外面怎么这么吵。”李梅儿撅着嘴，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蒋氏似是猜到了什么，紧皱着眉头，已是准备要出去查看了。 却在这时，蒋旭已是快步走了进来，神情有些焦急，他走到蒋氏面前，开口道：“妹子，你记得待在这里千万别出去，外头刘老三带了许多人过来闹事。” 蒋氏神情微变，下意识地就把李梅儿和蒋山青拉到了身后，肃然问道：“他带了多少人过来？” “有十几个。”蒋旭声音有些艰涩地回道。 蒋氏的脸色顿时越发难看，作坊里的师傅加上蒋旭，统共也就只有六个男子，其中还有两个年逾五十，怎么样都无法跟刘老三带来的十几人抗衡。 “妹子你放心，我刚才已经抵住了门，只要咱们不出去，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蒋旭接下来的话让众人稍稍安了心。 “那他们要是一直堵着门不走呢？”李梅儿忧心忡忡地问道，觉得事情很不乐观啊。 “实在不行，咱们就一起冲出去，我们护着东家和小东家，你们趁乱赶紧跑。”余师傅捏紧了手上的刻刀，神情坚毅。 “不行，这太冒险了，我自己出事无所谓，决不能让两个孩子有一点闪失。”蒋氏抱紧了李梅儿和蒋山青，摇了摇头说道。 “姑姑，三伯，这里除了大门，还有别的出口吗？”一直表现地十分镇定的蒋山青忽然开口问道。 “后面宅子有道进出的侧门，可刘老三怎么会不知道，肯定早就让人在那里守着了。”蒋旭苦着脸说道。 “等等……我记得，大丫好像说过，后院那里有个狗洞，不知道是谁挖的，以前刘老三喝醉酒打他们娘的时候，她们就会从那个狗洞钻出去找人帮忙。”蒋氏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喜地说道。 “这狗洞刘老三不知道？”蒋旭也十分惊喜，追问道。 “应该是不知道的，那狗洞既然是孩子们的秘密通道，她们应该是隐藏的很好的。”蒋氏这般说着，就蹲下身对两个孩子嘱咐道，“我带你们去后院找找，要是找到了那个狗洞，你们就马上出去，回家找你爹过来帮忙。” 李梅儿也知道事情的紧急，虽不放心留娘一个人在这，但她知道，她和蒋山青若是不走，娘只会更加担心，便点头应道：“娘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快些找人过来救你们，您别害怕。” “娘不怕，所以梅梅儿也别怕，娘等你们。”蒋氏笑着摸了摸李梅儿的头发，在她发际亲了一下，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姑姑放心，我会护着妹妹的。”蒋山青一如既往的镇定，伸手替蒋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保证道。 蒋氏点点头，又是摸了摸蒋山青的脸，便带着她二人去了后院。 她们的运气很好，只找了一圈就找到了那个被野草伪装的狗洞，也是李梅儿眼睛尖，一下就看出那里的野草长的有些奇怪，一抓之下竟然是故意被放在那里的。 第两百零六章 求救 那个狗洞很小，只能够让十岁以下的稚童通过。蒋氏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后背，深吸一口气，说道：“去吧，钻到外面，若是没危险，就扔一颗石子进来。” 李梅儿和蒋山青均是点了点头，李梅儿正准备弯腰上前，却是被蒋山青拦住了。他神色坚定地说道：“我是男子，且比你大，我先过去吧。” 李梅儿一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蒋山青已是抢先一步钻进了狗洞。 一旁的蒋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不是她偏心，但做母亲的，总不愿自己的亲骨肉冒险。 蒋山青钻出去没一会儿，狗洞之中就被扔进来一颗小石子，蒋氏这才放了心，摸摸李梅儿的头，说道：“去吧。” 李梅儿不舍地看了蒋氏一眼，这才弯腰钻进了狗洞。 到了外面，她就看到蒋山青在那里等着她，她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尘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有些茫然地问道：“这是哪儿啊？咱们怎么回去？” “你跟着我。”蒋山青是记得来时的路的，拉着李梅儿就往巷子外头跑去。两人绕了一大圈，才总算是绕出了巷子到了大路。 李梅儿这会儿已是气喘吁吁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咱们这要跑到啥时候啊？” 她可是记得她们来的时候是坐车来的，这坐车都花了小一刻钟呢，靠她们俩跑回去，不得两刻钟。 “我有银子，咱们找辆车带咱们回去。”蒋山青十分镇定地说道，出来之前，蒋氏特意给了他几两碎银子，让他拿着这些银子坐车。 蒋山青拉着李梅儿在大路上等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一个六旬老汉驾着一辆破牛车过来，蒋山青赶紧上前拦车。 那老汉见两个小娃娃忽然冲出来，委实吓了一跳，赶紧拉了缰绳，将牛车停下，也好在这时候的牛车速度很慢，也不会造成什么刹车不及的事故。 “你们两个小娃娃咋回事，好端端地站在大路上做什么，你们家大人哩！”老汉跳下车来，语气有些不好地问道。 这回就轮到李梅儿出场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那老汉，泫然欲泣地说道：“老爷爷，我娘生了病，我爹在学堂里教书，家里没别的大人，我们是出来寻我爹的，您行行好，能不能送我们去我爹的学堂。” 老汉本就不是那等铁石心肠的人，看着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自然不忍心拒绝，便挥挥手道：“你俩上车吧，我送你们去找你爹。” 李梅儿面上一喜，连眼泪都顾不上擦，就拉着蒋山青上车了。 上车之后，蒋山青与那老汉说明了族学的地址，马车便慢慢悠悠地开动了。 这老汉显然是乡下进镇卖菜的，这会儿牛车上的菜已是都卖完了，只有几个空荡荡的竹篓，李梅儿和蒋山青就坐在竹篓后面。 李梅儿看了眼前面专心驾车的老汉，小声与蒋山青问道：“咱们不给那老爷爷钱吗？” “等到了地方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这会儿暴露了咱们身上有银子，说不好那人会见财起意呢。”蒋山青的防备心还是很重的，这会儿就是上了车也一刻不敢放松警惕，只要那老汉有什么不轨举动，就立即拉着李梅儿跳车跑。 李梅儿自然是相信蒋山青的，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大约一刻钟后，牛车总算到了李家族学门口，李梅儿激动地直接跳下车，就要上去拍门。蒋山青却是拉住了她，“我去吧，这儿的门房认得我。” 李梅儿点点头，便跟在蒋山青身后。 蒋山青拍了门，很快便有门房过来开门，见到门外两人，有些惊讶开口问道：“这不是蒋少爷吗，听说你今日请假了，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钟叔，家中忽然出了急事儿，您能帮我叫我姑父出来吗？”蒋山青神情恭谨地说道。 “你们进来等着，我这就去找彦先生。”门房李钟一听有急事，立马就招呼着两个孩子说道。 蒋山青并没马上进去，而是对李钟说道：“钟叔，您等我一会儿。”说完就转身跑回那老汉身边，与他躬身行了一礼，又往他手上塞了些东西。 那老汉一开始推脱不要，可实在拗不过蒋山青，便只能收下了。 等那老汉离开，蒋山青才回来，与李梅儿一起进了族学。 在门房等着李钟的时候，李梅儿忍不住问道：“山青哥哥，你给了那老爷爷多少银子啊？” “一钱。”蒋山青回道，“这银子不能给的太多，不然那老汉恐怕不会收的。” “一钱也差不多，租一辆牛车一天就二钱银子，那老爷爷帮了咱们大忙，多给一些是应该的。”李梅儿也觉得这个数目很合理。 因为蒋山青说的是家中出了急事，所以李钟很快就领着李彦过来了。 李彦神情焦急，看到两个孩子，就立马问道：“究竟出了何事？你们不是跟你娘去印刷作坊了吗？” “姑父，来不及解释了，咱们边走边说。”蒋山青拉着李彦，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族学外走。 蒋山青把李彦拉着往族长家的方向走，因着这镇上并没有衙门，所以镇上日常的一些大小事都是由各个宗族的族长和乡绅处理，李家宗族在章水镇也算是不小的宗族，所以族长的权利还是挺大的，这会儿出了事，蒋山青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族长。 路上，蒋山青便把大致的事情与李彦说了，李彦一听蒋氏这会儿正被一群流氓围堵，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抱起蒋山青和李梅儿两人，就快步往族长家跑。 族长家离着族学并不远，三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因着事情紧急，李彦都等不及通禀，直接跟着门房去见了族长李翰。 李翰听李彦说了事情的原委，也大为震怒，立即让下人找来了族中二十几个青壮年，随同李彦一起去救蒋氏。 等人都来齐了，李彦先将两个孩子送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与她二人嘱咐道：“你们俩先回家去，爹很快就把娘接回来，回去也别跟你们祖母说什么，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第两百零七章 强颜欢笑 “爹，您千万要小心些，我们等着您和娘回家呢。”李梅儿眼睛红红地说道，她虽然也很想跟着爹一起去接娘，但知道自己跟去只会让爹分心，便只是叮嘱着她爹千万小心。 “放心吧，等你回去睡一觉，睡醒了爹娘就回来了。”李彦笑着，尽量安抚女儿，然后又对一旁的蒋山青道：“照顾好妹妹。” 蒋山青重重点了点头，神情肃然。李梅儿含泪挥手看着他爹和一众族人离开。 “回去吧。”蒋山青拉着李梅儿，就往家里走。 两人回到家，李老娘看到只有她们俩回来，还有些奇怪。 “怎么只有你俩，你娘呢？”李老娘皱着眉问，觉得蒋氏也太大意了，怎么能让两个孩子自己回来。 “娘说还要同鑫三伯谈些事情，把咱们俩先送回家就去了他家了。”李梅儿强颜欢笑地说道，尽量不让李老娘看出破绽。 “这谈事儿也不用这么着急啊，连家都不回，这眼看这就到饭点了，吃了饭再去也来得及啊，这会儿去人家里，人还以为你故意去蹭饭的呢……”李老娘嘟嘟囔囔地责备了一句，显然觉得媳妇儿做事情太没有章程了。 “祖母，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啊。”李梅儿怕李老娘继续追问，赶紧转移了话题。 “今儿早晨阿林去市场买了只老母鸡，这老母鸡炖汤就得用小火慢慢炖，还得一会儿呢，你们要是饿了，厨下早晨做了重阳糕，你们先吃两块。”李老娘抱着康哥儿，让林婆子去厨房里拿重阳糕来。 李梅儿平日里那可是最爱点心的，今日拿着那重阳糕却是半天没有下口，就是看着糕呆呆发愣。 “咋了，那糕上有花啊，看这半天？”李老娘发现了李梅儿的异样，奇怪问道。 李梅儿醒过神来，赶紧咬了口糕点，却觉得这平日里香甜的点心，今日瞬间就没滋味起来。 李老娘看着李梅儿的模样，以为是这重阳糕做的不好，也拿起一块吃了一口，又香又糯，里头的豆沙也甜，明明就是丫头片子最爱吃的口味，便忍不住叨叨起来，“死丫头，不是说你饿了吗，你这样子哪里是饿了，我看是嘴巴越来越刁，吃不惯家里做的点心了吧，一天天地就想着外头的好点心，老娘哪里有那许多钱给你个丫头片子买点心哦。” 李梅儿只能继续强撑笑容，讪讪说道：“这都让祖母您看出来啦，您老可真是火眼金睛，我听说观味居新出了一款红豆酥，可酥可好吃了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想些吃食，想吃让你娘买去。”李老娘不客气地骂了一句，又问道，“还吃不吃糕啦，不吃我就收起来了，省得浪费。” 李梅儿赶紧把手上那半块重阳糕吃完，便拉上蒋山青往外头跑，“祖母，我和山青哥哥出去玩了。”她怕再晚一点，自己会忍不住眼泪。 “慢点儿，一会儿就吃饭了，别跑太远。”李老娘冲着两人的背影喊道。 康哥儿在李老娘怀里扭着，也想跟哥哥姐姐出去玩，毕竟她们可是都难得休息在家。 “康哥儿乖，咱们跟着祖母吃糕好不好，不跟你姐出去瞎玩儿。”李老娘又拿了半块重阳糕，哄着小孙子说道。 康哥儿还是抵抗不了糕点的诱惑，接过来点了点头，平日里母亲在家，可不让他多吃点心，怕他吃坏了牙。 “祖母，我想吃姐姐说的那个红豆酥。”康哥儿吃完了点心，舔了舔嘴巴上的点心碎碎，意犹未尽地与李老娘说道。 “买，祖母明儿就让你林婆婆去买，咱们康哥儿想吃，自然要买。”李老娘笑眯眯地应承道。她老人家就是这样实在，连偏心都偏地实实在在。 那边李梅儿拉着蒋山青出了家门，在门口的石墩子旁边坐了下来，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抽泣一声自语道：“也不知道爹现在到了作坊没有……” “姑父带了那么多人去，肯定没事儿的，你别哭了。”蒋山青轻轻拍了拍李梅儿的肩膀，难得温柔地安慰道。 “我也……不想哭的，就是……忍不住……”李梅儿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蒋山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帕子给李梅儿擦眼泪，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哭鼻子啊，你真以为自己七八岁啊，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李梅儿被他这话气的情绪一下就不连贯了，这是安慰人吗，明明就是扎心好吗。 李梅儿气鼓鼓地抢过帕子，在脸上随意抹了一把，顺便还擤了下鼻涕，才把帕子还给蒋山青，“那，你的帕子。” 蒋山青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帕子，自然是没有接。李梅儿也不介意，自然地把那帕子揣进怀里，打算等洗干净了再还给蒋山青。 “现在不难受了吧？不难受了就回去吧，不然一会儿祖母又该骂人了。”蒋山青拉着李梅儿站起身，问道。 李梅儿点点头，哭过之后，倒是没有那么难受了，心中虽仍旧是担心，但总比刚才那样压在心里好。 李梅儿这边担心着爹娘，而蒋氏那边，情势确实不容乐观。 刘老三看蒋氏一群人一直躲在作坊里面不出来，便想要砸门了，他们也不砸作坊的大门，那门不好砸，也太显眼了，他们准备砸了后面宅子的侧门，从那里进去。 作坊里头，蒋旭和几个师傅已是用家具和重物将两个门都牢牢堵住了，可这样也只是挡得住一时，听着外头“碰碰”地重重砸门声，屋内众人的心都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妹子，一会儿他们要是真的把门砸开了，咱们几个护着你，你趁乱跑出去。”蒋旭脸色难看，与蒋氏叮嘱道。 蒋氏却是摇摇头，道：“他们人多，又是冲着我来的，定是不会让我轻易逃了的，一会儿他们若是真闯进来了，你们不要慌，我来跟他谈，他们这些人，左右不过就是想敲诈银钱罢了。” 第两百零八章 威胁 “唉！真是可恨！早知道这样，我今儿就该多多找些人来的，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动。”蒋旭暗恨自己没有早些想到今日的情况，十分自责道。 “三哥，你莫要自责，谁也想不到刘老三能找来这么多帮手，也不知道他许了那些人什么好处。”蒋氏沉声道，他总觉得刘老三背后有人帮他，不然就凭他，怎么能找来那么多人帮忙。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后面的侧门处传来一声巨响，那扇木门终是坚持不住，被外面的人给砸开了。 蒋旭大喊一声“不好！”便赶紧与作坊里的几个师傅一起挡在了蒋氏前面。 “呸！这破门总算是开了，搞得老子一脸灰。”门口的刘老三骂骂咧咧地指挥着身后的几人去搬挡在门口的家具，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穿过宅子，刘老三便带着一群人走到了前面的印刷作坊。 “刘老三！你想干嘛！擅闯民宅，你就不怕我们去县衙告你一状！”蒋旭瞪着那大摇大摆进来的刘老三，先一步喝骂出声，想要吓住他。 “呸！老子可不是吓大的，县太爷能管咱这破地方的事儿，有本事你就是告，爷等着，还有，这作坊本就是我老刘家的，你们要么给银子，要么立马给我滚蛋！”刘老三重重地在地上吐了口唾沫，神情嚣张地骂道。 “你！”蒋旭气的一张脸通红，跟这种无赖实在是没办法说理。 蒋氏还算是冷静，伸手拍了拍蒋旭的肩膀，“不必和他做无用的口舌之争。”然后便看向刘老三，“刘老三，这作坊我已是买下了，你如今这样闹也无济于事，这房契地契都在我手上，你不管到哪里去说，这作坊都是我李家的产业。” “屁！这作坊是你们从我手上骗走的，你们串通了王大牙那货，从我手上骗走了我的作坊，我根本没拿到银子！”刘老三阴测测地瞪着蒋氏，愤愤说道。 “银子我早就给了王大牙，还不是因为你当时被赌坊的人扣下，没法过来签契书，不然这银子也不会让王大牙转交。”蒋氏冷冷说道。 “可王大牙那小子人跑州府去了，我根本找不到他，你们定是串通好的，一起骗我的作坊！”刘老三已是笃定蒋氏她们和王大牙是一伙的，找不到王大牙，便只能来找李家要钱。 蒋氏猜到王大牙应该是去州府避风头了，他老鳏夫一个，家里就他和一个儿子，儿子早年就去了州府做学徒，这会儿人一走，刘老三自然找不到他。 “我们李家在章水镇虽不是大户，但李家宗族也是大族的，难道还会骗你这五十两银子，你不过就是想要银子，我给你就是，你让你的人都退出去，伤了我这里的人，你什么都拿不到！”蒋氏放缓了语气，她并不想跟刘老三硬碰，打算先稳住他。 “妹子……”蒋旭听蒋氏说要给钱，便有些着急，皱眉叫了她一声。 “三哥，我自有分寸，你放心。”蒋氏轻声安抚，让蒋旭稍安勿躁。 刘老三一听蒋氏愿意出银子，一双眼立即满是贪婪，伸出了一根手指，恶狠狠道：“现在五十两不够了，我要一百两，一个铜子都不能少！不然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作坊！” 蒋氏没想到刘老三会狮子大开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一旁的蒋旭已经忍不住怒道：“你怎么不去抢！刘老三，你别太过分！” “哼，蒋掌柜，前几日你叫人打我的事我可还没有忘呢，正想找机会好好“报答报答”你呢！”刘老三对身后几个地痞比了个手势，脸上满是阴狠。 “一百两是吗，我给就是了，我还是那句话，伤了我的人，你一个子也拿不到。”蒋氏眼见刘老三要对蒋旭动手，赶紧开口道。 刘老三这才抬手阻止了身后的人，阴沉一笑道：“还是李大奶奶爽快，银子的事儿咱们说定了，我还有件小事儿想问问你，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我那婆娘去了哪里？我可是找了她好久，都没找着。” 蒋氏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极力保持镇定，神色不变地摇头道：“我并不知。” “你真的不知道！你买下铺子那一日，可有人看见了你同她在作坊门口说了许久的话，那贱人还领着两个孩子给你下跪，定是你给了她什么好处，这不守妇道的贱人，竟敢联合外人来害我，等我找到她，绝饶不了她！”刘老三双目赤红地骂着，模样十分骇人。 蒋氏被吓得退后了几步，心中猜测着，刘老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韦氏骗他合离的事儿，不然怎么会这般愤怒。 “我确实不知，我不过就是看她们母子可怜，这才给了她们些点心和银两，她才会与我道谢。”蒋氏皱着眉，依旧是不漏一丝口风，因为她知道，要是让刘老三知晓了韦氏母子现在的住所，那她们定是凶多吉少。 “李大奶奶您可想清楚了，您今日若是不说出刘娘子的下落，可没那么容易走出这个门。”正当蒋氏思忖这会儿，刘老三身后一个面容阴鸷，身材瘦高的地痞忽然开口道。 蒋氏诧异地看向那人，心中大惊，暗暗猜测此人身份，忽然明白了刘老三为何能找来这么多地痞帮忙，恐怕是为了韦氏而来，而韦氏又是皮三儿的生母，这些人的目标，应该就是皮三儿。若是能抓到韦氏，就有了威胁皮三儿的筹码。 “你们谁敢动我妹子一下！”蒋氏还在震惊中没说话，蒋旭已是挡在她面前说道，他心中虽也是害怕，却依旧没退一步。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瘦高地痞冷笑一声，已是示意身旁的人动手，那些个地痞便俱是凶神恶煞地冲着蒋旭抓来。 眼看着蒋旭就要被那些人抓住，作坊内的印刷师傅们立马上前帮忙，可那瘦高地痞忽然又开口道：“几位师傅，你们不过就是收了钱在这里干活，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这就放你们离开，你们也不要多管闲事，想想自己的父母妻儿。” 第两百零九章 逼问 印刷师傅们的神色当即都变了，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 没人再帮忙，蒋旭自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那些地痞控制了起来。 蒋氏面色煞白，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是紧紧盯着那瘦高男子，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这么做，想过后果吗？” 那瘦高男子只是嗤笑一声，丝毫不惧道：“李大奶奶您放心，我们不会对您做什么，至于您这位堂哥吗……我们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让他吃些苦头，不过我这些个兄弟动起手来可没什么轻重，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他弄个断手断脚，那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蒋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这个时代医术水平有限，断手断脚一个搞不好就有可能落下残废，若是蒋旭因为今天的事残废了，她怎么跟王氏和她的两个孩子交代。 “李大奶奶，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要帮那刘娘子，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兄弟断手断脚。”瘦高男子观察着蒋氏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蒋旭这会儿也有些怕了，他本就只是一个庄稼汉，寻常的打架生事自也不怕，可遇上这真正的狠人，又威胁要打断他手脚，他便有些被吓住了，睁着惊恐的眼睛望向蒋氏。 蒋氏的嘴唇有些颤抖，声音艰涩道：“你让我再想想……”她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只要等到相公带人过来，她和三哥便都有救了。 “我再给你一盏茶时间。”瘦高男子却并不给她太多的时间，冷冷说道。 蒋氏从未觉得一盏茶时间有如此的煎熬，她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些，可还是很快就到了，看着那些地痞就要落在蒋旭身上的棍子，她一咬牙，开口道：“我告诉你们……” 瘦高男子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静静等着蒋氏的答案。 “你们先放了我三哥。”蒋氏声音仍旧有些发抖，却还是坚持道。 瘦高男子也不怕蒋氏会反悔，让手下放开了蒋旭。 蒋旭恢复了自由，心有余悸地回到了蒋氏身边。 蒋氏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刘娘子具体住在哪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好像是在芙蓉桥那一带。” 瘦高男子对这回答明显不满意，继续追问道：“就只有这些？芙蓉桥周边可有不少人家。” “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同那刘娘子统共也就见过两面，能有多深的交情，知晓她如今住在那里也是听她无意间说起的，你就是再逼我也无用！”蒋氏语气坚定，一付自己就知道这么多的模样。 瘦高男子便也没继续追问，只笑着说道：“我会让人去芙蓉桥那里询问的，若是李大奶奶说的是真话还好，不然……” “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家兄弟在京城做官，我李家也不是那等随意可欺的人家，亦有亲戚在朝做官，你要是想捏软柿子，我看你是选错了人。”蒋氏并不是那等会受威胁的性子，她方才服软，也是因为蒋旭在他们手上，这会儿也是动了真怒，语气冰冷地说道。 瘦高男子总算没有太过于狂妄，他是知晓李家有几门好亲戚的，所以一直都只是言语威胁，没敢动蒋氏一根指头，如今见蒋氏发怒，便立即放软了语气笑道：“李大奶奶何必动怒，我做事向来都是以和为贵，今日不过也是刘老三请我来帮忙的，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李大奶奶原谅则个。” 蒋氏依旧是冷笑，“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瘦高男子也是急着带人去芙蓉桥寻韦氏的下落，便冲着蒋氏一抱拳，“那在下就告辞了，今日多有得罪，望李大奶奶勿要见怪。” 蒋氏只是冷眼看着他，并不再说话。瘦高男子带着众手下就要离开。 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再没机会说话的刘老三顿时急了，冲着瘦高男子问道：“强哥，我那一百两。” 瘦高男子回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冷淡说道：“李大奶奶是讲信用之人，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把银子给你，你耐心等着就是。” 刘老三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想说什么，可瘦高男子已是不再理会他，带着一帮人离开了作坊。 刘老三似是怕蒋氏众人报复，也赶忙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 等人一走，蒋氏那根绷紧的弦总算是松懈了下来，脚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还好一旁的蒋旭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把她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 “妹子，你没事儿吧？”蒋旭担心地看着蒋氏问道。 蒋氏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摆摆手说道：“我没事。”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一旁的几个印刷师傅们，语气十分和气，“各位师傅，今儿这事儿，是我连累了大家，今日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我把这事儿处理好了，再通知各位过来干活。” 余师傅神情有些忐忑地看着蒋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东家，我们没关系的，可以继续干活。” 蒋氏依旧是笑着说道：“咱们的第一批书已经印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师傅们也辛苦了，本也是想让你们好好休息几日的，正好又遇到了这样的事，你们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放心回去休息吧。” 几位印刷师傅看蒋氏不像是说的假话，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俱是点头答应了。 印刷师傅们也没有立马就走，而是自觉地将作坊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别的还好说，只是那扇被刘老三众人撞坏的门，一时半会儿是修缮不好了。 “我正巧也想换了这门，破破烂烂的，不像个样子。”蒋氏看着那门，无所谓地说道。 “我在老家的时候做过这活计，到时候请人再做扇门，我亲自来换。”蒋旭也是在一旁笑着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不远处一阵嘈杂的声音，众人面上的表情俱又是紧张起来，可等看清了带头的来人，蒋氏的眼眶就红了，往前跑了几步，就迎上了来人。 第两百一十章 后续 “莺莺，你没事吧？”李彦一把抱住了跑来的妻子，一脸担忧后怕地问道，确定她无恙，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蒋氏看见李彦身后还跟了许多族人，立马挣脱开他的怀抱，脸颊微红地摇头，“我没事，那些人刚刚已经离开了。” 李彦面上闪过一丝怒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算他们跑得快，不然今日这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老实人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 “有什么事咱回家再说。”蒋氏轻声在李彦耳边说道，然后便看向了他身后那些族人，“今日谢谢各位过来帮忙，如今已是无事了，各位请到我家作坊里面喝碗茶水，休息一下吧。” “五堂婶，不用这么客气，咱都是一个族的，自然要互相帮助，既然你已经没事儿了，咱们就先回了，家中还有许多事情呢。”说话的是李彦的堂侄辈，名叫李衮。等他说完，旁边众人也均是纷纷附和。 蒋氏便也不勉强，与李彦两人一一道了谢，这才送了他们离开。 她二人也没在作坊里多留，用东西将门挡住，便坐上牛车往家去了。 一直在家中翘首以盼的李梅儿见父母回来了，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上去抱住蒋氏的腰就不撒手了。 蒋氏见到女儿，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抱着她亲了又亲。 母女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蒋氏才替李梅儿擦干眼泪，问道：“可吃了饭了？你祖母不知道今日这事儿吧？” 李梅儿点头，又摇头，“我跟祖母一起吃过饭了，爹让我不要把今天的事儿告诉祖母，我就没说。” 蒋氏点点头，夸赞道：“你做的很好，现在娘要去跟祖母说话，你回屋休息去吧，娘一会儿再过去看你。” 李梅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就先回屋去了。 蒋氏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跟着李彦一起，去见了李老娘。 李老娘见儿子回来，还有些惊讶，出声问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彦看了眼蒋氏，还是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老娘。 李老娘听完之后吓的不轻，捂着胸口就责备道：“你们是不把我这老娘放在眼里了，这么大的事儿，竟是都不跟我说，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们死去的老爹交代！” 李彦赶忙上前安慰老娘，“娘，您别生气，这不也是怕您着急吗，而且当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回来同您说。” 李老娘听完更气了，黑着脸骂道：“那臭丫头人呢，我就说她今儿怎么这么不对劲，平日里吃饭向来是最积极的，今儿吃了两口就说饱了，原来是有这么大的事儿瞒着我呢，臭丫头嘴巴真是紧，一点口风都没漏！” “娘，您别怪梅梅儿，是我让她别跟您说的，让您老跟着一起着急上火也不值当，现在这不是已经没事儿了吗。”李彦赶紧帮女儿说话。 李老娘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又忧心忡忡地问道：“现在事情真的解决啦？那刘老三不会再让人来找咱麻烦了？” “娘您放心吧，没事儿了，这几日咱们都不会再去作坊了，那刘老三胆子再大，也不敢找到咱家来。”李彦保证道。 李老娘这才放了心，又是看着儿子关切问道：“你这火急火燎地出去救人，午饭可吃了？” “您不说我还不觉着呢，这会儿倒真是有些饿了。”李彦摸了摸肚子，咧嘴笑道。 “阿林，把我柜子里的糕点先拿出来，让阿彦他们垫一垫，让厨房赶紧做些饭菜出来。”李老娘赶紧对林婆子吩咐道。 “娘，不用这么麻烦，随便下碗面就成了。”李彦赶紧说道。 李老娘想了想，又点头道：“那也成，中午还剩了些鸡汤，正好给你们下面吃，再弄几个小菜就成了，这样也快一些。” 林婆子立即就通知了厨下去做，李老娘看着蒋氏，又是说道：“你今日受了惊吓，吃完东西就早些回房去休息，印书的事情也不必太着急，跟阿鑫那边说一说，他定是也能谅解咱的。” 蒋氏听着李老娘的话，心下感动，面上笑着回道：“娘您放心，这书已经都印好了，鑫三哥那边若是没问题就可以送去州府卖了，不会耽误咱们生意的。” 李老娘听了这话，又是放心了许多，忍不住感慨道：“咱这生意啊，可真是做的一波三折，我回头得去多拜拜菩萨，让祂保佑咱们接下来顺风顺水的。” 李老娘又是絮絮叨叨地问了李彦和蒋氏今日的事情经过，等那鸡汤面和小菜都上来了，她方才不问了。 李彦和蒋氏热乎乎地吃下一碗面，才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李老娘看她俩都面带倦色，便赶了她们赶紧回房去休息。 蒋氏和李彦回到房间，见李梅儿和蒋山青都在小厅等着她们，便笑着问道：“送过来的面你们都吃了吗？” 蒋氏知晓女儿中午没吃多少，便让林婆子也送了两碗面过来。 “吃了，吃了两碗呢，山青哥哥把他那碗也给我吃了。”李梅儿此刻面上已是一扫方才的阴霾，笑嘻嘻地说道。 “你也不怕撑坏了肚子。”蒋氏无奈地过去戳了戳女儿的脑门，心想着这大肚皮也不知像了谁。 “山青哥哥说他不饿吗。”李梅儿有些无辜地说道。 “行了，吃饱了就回去休息吧，我与你爹也要休息一会儿。”蒋氏又摸了摸李梅儿的脑袋说道。 李梅儿却仍是有些担忧地看着蒋氏，问道：“娘，作坊那边……” “没事了，这也不是你们小孩子该担心的，好好回去休息。”蒋氏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赶人。 李梅儿有些郁闷，但蒋氏不跟她说，她也没办法，只能气鼓鼓地拉着蒋山青出了房间。 “山青哥哥，当小孩子真讨厌，娘老是什么都不跟你咱们说。”李梅儿在门外气馁地说道。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蒋山青依旧是那么胸有成竹，云淡风轻地说道。 第两百一十一章 后手 李梅儿听蒋山青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亮，盯着他问道：“山青哥哥，你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啊？” 蒋山青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李梅儿更加笃定他瞒着自己偷偷做了什么，摇晃着他的手说道：“山青哥哥，你就告诉我吧，你究竟留了什么后手？” “也没什么，就是让那送我们回来的老汉帮忙给皮三儿带了个口信，告诉他他母亲已经和刘老三和离了，我还额外给了那老汉五两银子。”蒋山青淡淡说道。 李梅儿闻言惊讶，“你就不怕那老人家不传话，拿着银子跑啦。”那可是五两银子啊，再者他们又不知道那老人姓甚名谁，家住那里，就是想去求证也找不到人。蒋山青也未免太相信他了。 蒋山青只是笑了笑，问了李梅儿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可看到那老人家板车上的竹篓子了？” “看到了啊，就是些装菜的……”李梅儿刚说了一半，就想到了什么，恍然道，“那老人家是在集市里卖菜的，应该是认识皮三儿的，说不准皮三儿还收过他保护费。” 蒋山青点点头，“还不算太笨。”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地说了一句，他才继续道，“不管那老人家以为咱们和皮三儿是什么关系，但知晓皮三儿如此隐秘的事，肯定不是一般关系的人，他不管是畏惧皮三儿，还是想卖他一个人情，都会把话带到的。” 李梅儿觉得蒋山青分析的很有道理，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兴奋而又希冀地问道：“那皮三儿知道了她娘的事儿，肯定会狠狠教训那刘老三一顿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刘老三如今跟韦氏已经毫无关系了，依着皮三儿的性子，那刘老三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梅儿忽然就想起了前世皮三儿杀人分尸的事情，便立即与蒋山青说道：“我记起来了，前世的时候，皮三儿把刘老三杀了，连他的尸体都给砍成一块一块的了……”李梅儿说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发抖，显然是对皮三儿的残忍有些发怵。 蒋山青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道：“不应该啊，皮三儿对刘老三的仇恨还不至于杀人分尸，不然这么多年，他也不可能一直没对刘老三做什么……” 李梅儿却是又想到了什么，立即开口道：“山青哥哥，前世我根本不认识你，我娘也没在这时候买下刘老三家的印刷铺子，刘老三欠了许多赌债没银子还，会不会把韦氏和两个孩子卖给赌坊了呢？” “有可能……”蒋山青缓缓点头，觉得李梅儿说的挺有道理。 “还有，我看那韦氏的性子，应是个贞烈的，赌坊的人拿她抵债，定是会把她卖到那些腌臜地去，韦氏以死抵抗，也不是没可能的。”李梅儿继续分析道，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韦氏前世的经历。 “那就说的通了。”蒋山青点头赞同，亲生母亲被逼死，皮三儿定会恨刘老三入骨，做出杀人分尸的行为也在情理之中。 “那这样说起来，我娘这辈子是真的救了韦氏一命呢。”李梅儿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也救了皮三儿和刘老三一命。”蒋山青补充道。如今韦氏和两个孩子安然无恙，皮三儿便不会再杀刘老三了。 “倒是便宜了那刘老三，这样的人渣，就应该早些去投胎。”李梅儿恨恨说道，如今也是恨透了那刘老三。 “放心吧，那人的下场不会好的，有时候能痛快死了也是一种解脱，生不如死才最是痛苦。”蒋山青冷冷说道。 而蒋氏那里，并不知道蒋山青布了后手，仍在为韦氏担忧，她拉着丈夫说道：“那个强哥明显是冲着韦姐姐来的，我当时虽没说韦姐姐的具体住址，但他若仔细查访，说不准就能找到她们母子，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救救她们。” “要不我找人去接了她们母子，送她们先去乡下躲几日？”李彦沉吟了片刻，想了个法子。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等风声过了，再让她们母子回来。”蒋氏叹了口气，点头道。 “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皮三儿。”李彦也想到了皮三儿，觉得他是韦氏的儿子，应该能帮到韦氏。 蒋氏却有其他的顾虑，缓缓道：“我看那强哥应该是冲着皮三儿来的，这会儿我们去通知了皮三儿，怕是会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 李彦也不想自己的家人在陷入到地痞之间的争斗当中，便点头道：“那就听你的，暂时不跟皮三儿接触，等事情过去了再说。” 蒋氏不想跟皮三儿有什么瓜葛，但她哪里知道皮三儿已是得到了消息，且已经找上了门。 在李彦带着蒋氏离开作坊没多久，皮三儿也带着一众人来到了作坊，这会儿正好蒋旭在量破门的尺寸，还没离开，看到皮三儿众人又是吓了一跳。 还好皮三儿立马解释了，蒋旭才知晓是虚惊一场，问明了他的来意，知晓他是来找自己母亲的，便让他先在作坊里等着，自己赶忙去了李家。 蒋旭到李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蒋氏听说皮三儿找上了门，也很是惊讶，不过她很快镇定了下来，想着反正人都已经找来了，便把韦氏的具体地址告诉了蒋旭，让他带话给皮三儿。 “你让他赶紧去接了他娘，把那强哥之事也告诉他，那强哥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找到韦氏，让他赶紧派人过去。”蒋氏与蒋旭解释道。 “放心吧妹子，我一定把话带到。”蒋旭保证，没有耽搁就离开了。 蒋氏心中却仍有疑惑，不知皮三儿是怎么得到的这风声。 李彦自是在一旁安慰她，“那皮三儿怎么说也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地痞，耳目一定很多，或许是他哪一个耳目得了消息，这才告诉了他。” “或许吧。”蒋氏也想不出别的原因，点头道。夫妻俩怎么都不会想到，给皮三儿报信的竟是她们自己人，还做的那般神不知鬼不觉。 第两百零一十二章 韦氏到访 族里许多人都听说了蒋氏遇险的事儿，李鑫一家自然也知晓了，吴氏还为这事儿特意上门来探望了蒋氏。 吴氏亲热地拉着蒋氏的手，面上满是担忧与关切，“弟妹，还好你没事儿，昨儿我听说这事儿，可是吓得不轻，咱们这章水镇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我家那位认得州府衙门里的人，等有机会，定是要他跟衙门里的人说说，让他们派些人来好好整顿整顿咱们镇上这些个地痞流氓” “谢谢嫂子挂心，我这不是没事儿吗，您可莫要为了我大张旗鼓的，那县衙里的可都是大人物，整天定是忙的很，可不能为了我这等小事挂心。”蒋氏连声道谢。虽知晓吴氏说的是客套话，也要迎合着她的话说。 “没事就好，我早就说弟妹你是有福气之人，你们拿来的样书我家老爷已是看了，看完之后那是啧啧赞叹啊，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就把书印出来，还印的这样好，这不，他今儿一大早，就带着第一批书去了州府了，若是没有意外，明日那书就能在书铺子里上架了。” 蒋氏听了这事儿，也是十分高兴，她们忙活了这半个月，不就是为了早些开始卖书吗。 “弟妹你若是没事，过几日可以同我家管家一起去州府，看看我们家那书铺子，也顺便看看你们那书卖的如何。”吴氏今日过来，除了探望蒋氏，另一件事就是邀请蒋氏去州府。 蒋氏听了她的提议，也是有些心动的，她也想看看她们的书在州府卖的怎么样，可若是她走了，家里的一摊子事儿便都要交给婆婆管了，婆婆如今还帮她看着康哥儿，她毕竟年岁大了，精力有限，蒋氏怕她吃不消。 “嫂子，您看我这家里头事情也多，这马上就要重阳了，要不等过完节，若是我这边得空，就去一趟州府。”蒋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缓一缓。 “那行吧，等过完了节，咱们再商量商量。”吴氏也知晓蒋氏是个大忙人，平日里不仅要管家，还要照看外头铺子里的生意，如今又多了一个印刷作坊，更是忙的分不开身，也是她家中人口太少，若是有个妯娌什么的帮衬，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重阳节前一日，李家来了个意外的客人，蒋氏听船儿过来禀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听清楚了，真是姓韦的妇人？”蒋氏不确定地问道。 “奴婢铁定没听错，她说自己姓韦，是大奶奶您的朋友，那位太太出可真是大方，带来了一大篓子螃蟹和好几只大白鹅呢。” 鹅还好说，螃蟹就挺精贵了，今年入秋的时候，下了好几场暴雨，螃蟹的收成不好，比之前些年都要贵了两成，李老娘心疼钱，今年他们家就没买螃蟹吃。以往李青青还在的时候，每年重阳董家都会送螃蟹过来，自从李青青跟着董良辰去了京城，董家送来的节礼就没以前丰盛了，今年重阳便只送了几盆菊花和一些干货，李鑫家倒是送了一篓子螃蟹来，不过数量不多，还没到重阳便都已经吃完了。 蒋氏知晓真的是韦氏过来了，心中又惊又喜，她既然能这个时候过来，就表示危机已经解除了。 蒋氏立马去了李老娘那里。李老娘正和颜悦色地与韦氏的两个孩子说话，许是因为韦氏带来的礼物很不错，李老娘的态度也很不错，难得大方地拿了点心给两个孩子吃。 阿发比康哥儿大不了几岁，这会儿两个小家伙已经交上了朋友，正开开心心地一起吃点心呢。 李老娘见蒋氏过来了，便笑着与她说道：“你领着阿韦去你屋里说话吧，让孩子们在我这儿玩。” 韦氏起身拜谢了李老娘，便跟蒋氏一起去了她的屋里说话。 蒋氏亲自给韦氏沏了花茶，方才笑着说道：“原本是说好我去你那里拜访的，倒是你先来我这里了。” 韦氏只端了茶笑道：“知晓妹妹你是大忙人，反正我是闲人，便亲自过来给妹妹送节礼了。”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蒋氏才忍不住问道：“姐姐最近可还好？” 韦氏放下茶杯，露出一抹怅然地微笑，“说起来也还不错……”韦氏停顿了片刻，才抬头看向蒋氏问道，“妹妹知道我还有一个大儿子吧？” 蒋氏见韦氏主动提起，便点了点头，“听王大哥提过一些，我是万万没想到的，韦姐姐你竟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阿皮跟着我，从小吃了不少苦。”韦氏苦笑着，缓缓开口道，“若不是当年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改嫁，要是知道刘老三是那样一个畜生，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嫁给他，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阿皮离家出走的时候，才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我也想过去找他回来，可那时候我刚生下丫丫，丫丫还那么小，我实在是没办法舍下她不管，阿皮许是恨我没有去找他，后来许多年，都再没回过家，等我再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成了镇上有名的地痞，那时我去寻过他一次，想让他学好，跟我回家，可他那执拗脾气，完全是随了他爹，怎么都不听我的，我又是生气又是失望，说了些让他伤心的话，后来，我们母子的关系便越来越淡了……” 蒋氏看韦氏眼中有盈盈的泪光，便递了块帕子给她，柔声劝道：“不管怎么样，你们终究是母子，这份血缘亲情，是怎样都断不掉的。” 韦氏擦了擦眼角，重又露出了一个笑容，“是我这个娘做的不称职，阿皮其实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孝顺，他是太想出人头地了，才会走上了歪路，不过如今我跟刘老三和离了，阿皮那边也愿意重新见我了，前几日，他就找到了我住的地方，不仅帮我们收拾了屋子，还买了许多吃的玩的给弟弟妹妹。” “那真是太好了，你们一家子也总算能团圆了。”蒋氏笑着恭贺道，总算是放下了心，看来陈皮是先一步找到了韦氏母子，并将她们保护了起来。 第两百零一十三章 铁锅炖大鹅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韦氏脸上带着笑，拉住了蒋氏的手，“我听阿皮说了，是您告诉了他我如今的住址，不然他还不能那么快找到我呢。” “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哪里用得着说谢谢，你们母子能和好，我也为你高兴。”蒋氏亦是笑着回道，真心为韦氏开心。 “我想着等再过些时日，再好好劝劝阿皮，让他走回正道上来，这做地痞……总归不是什么长久的事儿。”韦氏又是叹了口气，虽是已经和大儿子和好，但仍旧十分为他的前途担忧。 “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来，慢慢跟孩子讲道理，他总能听进去的。”蒋氏劝道。 “我晓得的，以前也是我太心急了，如今咱们母子关系才刚刚缓和一些，我自不会太逼着他。”韦氏点头，心中也自有思量。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韦氏见时候不早，便准备告辞了。 蒋氏自然是极力挽留，“这眼看晌午了，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韦氏摇头，“不了，阿皮说了今儿中午回来陪我们一起吃饭，明儿就过重阳了，他想多陪陪我们，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们到我家来吃饭。” 蒋氏这才没有强求，亲自送了韦氏母子三人出门。 等送走了人，李老娘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阿韦看着温温柔柔的，怎的会生出皮三儿这么个儿子，我听说那皮三儿凶的很，经常会打那些在集市上摆摊的商贩，可是个心狠手辣的。” “那皮三儿从小没了爹，韦姐姐又要赚钱养他，自然没功夫好好管教他，且他后来又有那么个后爹，自然是越长越歪，不过她们母子如今已经和好，韦姐姐一定会再引他走上正途的。”蒋氏也感慨着说道。 韦氏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李家因为她送来的节礼，倒是过了一个不错的重阳。 李梅儿当天下午回来，看到了螃蟹和肥肥的大鹅，当即欢喜的不行，让包子把大鹅拿到厨房里去褪毛，晚上就做铁锅炖大鹅吃。 铁锅炖大鹅这道菜还是蒋山青告诉她的，她们这里做鹅肉，一般都是煮熟了切片做白斩鹅吃，虽然也挺好吃，但味道偏清淡，对李梅儿这个重口味来说，还是差了些味道。 铁锅炖大鹅则就比较重口味了，秋冬吃很是滋补，蒋山青就提过那么一嘴，李梅儿就惦记上了，不过做这道菜需要一整只鹅，依着李老娘的抠门性子，买些鹅肉还行，买一整只鹅，她是舍不得的，如今难得韦氏送来了好几只大鹅，李梅儿就迫不及待地想试着做这道菜了。 “好好的一只鹅，你就做白斩鹅不行吗，那什么铁锅炖大鹅，咱们原先又没做过，这要是做不好，不是糟蹋东西吗。”李老娘对李梅儿这爱折腾吃食的劲儿很是不满，一个劲儿地叨叨着。 “祖母，您放心好了，山青哥哥知道的东西，我哪个没做成过，您就安安心心等着吃就行了。”李梅儿十分有信心地保证道。 一旁的蒋山青却是有些发虚，他又没做过这个，就是吃过几次，翻车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好不好。 “娘，您就让梅梅儿她们试试吧，正好咱们也吃个新鲜。”李彦在一旁帮女儿说话，他对那什么铁锅炖大鹅也挺好奇的。 “你们就惯着她吧，这都惯的没边儿了。”李老娘气鼓鼓地说了一句，也没继续说什么了，就等着看臭丫头能折腾出个啥东西来。 裘嫂子那边麻利地处理了大鹅，蒋山青就凭着记忆让她把大鹅切成块，在滚水里出水，然后再下葱姜蒜翻炒，炒匀之后就加各种调料，什么酱油、酒、花椒、盐、糖通通加一遍，然后再加水没过鹅肉，大火烧开后，小火慢慢炖煮就成了。 “啧啧，这加了这么多调料，肯定好吃。”裘嫂子盖上锅盖，在一旁啧声道。 “山青哥哥，这要炖多久啊？”李梅儿站在灶台边上问道，闻着锅中传来的浓浓香味，她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大约半个时辰吧，把大鹅炖烂了就成，不过中间要记得翻动几下，以免糊锅了。”蒋山青想了想说道，他记得他外婆就是这样炖的。 “还要这么久啊，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李梅儿吸溜了一下口水，叹了一声说道。 “姐儿，哥儿，你们都出去等吧，这厨房里腌臜，这儿有我看着呢，等好了我再叫你们。”裘嫂子眼看着菜做的差不多了，就准备赶人。 李梅儿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厨房，回头还不忘嘱咐裘嫂子一句，“裘姨，螃蟹也别忘了蒸啊，今儿刚送过来的，正新鲜蒸着吃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姐儿放心就是，忘不了！”裘嫂子语气无奈，心想着自家大姐儿对吃食上头可真是够上心的。 李梅儿煎熬地等了半个多时辰，便又忍不住跑回了厨房，正巧看到裘嫂子在掀铁锅的盖子，便立马上前问道：“裘姨，大鹅炖好了吗？” “差不多了，姐儿尝尝烂没烂？”裘嫂子夹了一小块鹅肉出来，递到了李梅儿嘴边。 李梅儿看着皮色金黄的鹅肉，口水又不争气地留了下来，也顾不上烫，张嘴就咬了一口。 “姐儿慢些，小心烫！”裘嫂子真怕李梅儿烫了舌头，赶紧在一旁给她扇风。 鲜美的鹅肉在嘴巴里滚了一圈，李梅儿只觉得又鲜又嫩，连连点头，鹅肉已经炖的很烂，几乎用舌头抿抿就化开了，等她把鹅肉囫囵吞下去，这才呼出一口气，道：“裘姨，真是太好吃了，我去让山青哥哥也过来尝一尝。”说完就又兴冲冲地跑出了厨房。 蒋山青很快被她拉了过来，裘嫂子也夹了筷鹅肉给他。 蒋山青可不像李梅儿那么馋，拿筷子细细吃了，然后便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没有味精，不然味道会更好一些。” “味精是什么？”李梅儿满是求知欲的眼神望着蒋山青问道。 第两百零一十四章 全鹅宴 蒋山青想了想，才回道，“一种能让菜变得更有味道的调味料。” “有这种调料吗？我以前怎么没听过？”李梅儿的眼睛已经发亮了，能让菜变得更好吃，这样的调料她怎么能不知道。 “因为这东西还没被发明出来呢。”蒋山青随意说了一句。 “那山青哥哥你会不会做？”李梅儿一脸希冀地看着他问道。 蒋山青被她问的一噎，然后便有些便秘地回道：“你真把我当无所不知啦，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会做的。” 李梅儿闻言有些失望，怏怏地应了一声，“哦~~这样啊，那太可惜了。” 蒋山青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不得她这失望的模样，便又是忍不住开口道：“等以后有了空闲，咱们可以一起试一试，我虽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记得好像是用香菇和虾皮就可以做。” 李梅儿的眼睛顿时又亮了，点头如捣蒜，“这两样东西咱们家最多，试试说不准能做出来呢！” 蒋山青看她激动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要是在课业上也这么有心，哪里还会被珍姑太太骂不用心。” 李梅儿只是讪讪地笑，心想着她已经很用心了好不，只是人生在世，唯美食不可辜负啊。 晚上李家的饭食格外地丰盛，一大锅铁锅炖大鹅，蒸螃蟹，还有几个凉拌菜。 李老娘本是对李梅儿大张旗鼓地炖鹅很有怨言，可吃上这炖鹅之后，她就不说话了，筷子就没停过。 李梅儿见李老娘一直夹鹅肉吃，就忍不住笑着调侃道：“祖母，这大晚上的，您少吃些肉，小心消化不了。” 李老娘老脸一红，可这面子还得撑住，便瓮声道：“老娘我肠胃好的很，吃多少都消化的了，丫头片子管的可真宽，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李梅儿立刻又笑呵呵道：“我这不是关心祖母您吗，您也别光顾着吃肉，这螃蟹也很新鲜呢，您吃个螃蟹。”李梅儿说着就拿了只螃蟹到李老娘盘子里。 李老娘眉头一皱，便说道：“我不爱吃这玩意儿，剥着忒麻烦了。” “娘，我来给您剥吧。”蒋氏笑着便接过了螃蟹。 李老娘的眉头立刻就舒展了，每到吃螃蟹，她就觉着，自己这儿媳妇真是不错啊，她老人家眼神儿不大好啦，就是眼神儿好的时候，也不擅长剥这硬壳子东西，不过，这东西吃起来又挺好吃。这些琐碎的事儿，蒋氏就伶俐的很。 蒋氏给李老娘剥了两个，就不叫老太太吃了，道，“娘，这螃蟹性寒，吃多了也不好，且这螃蟹个头也大，两个就一斤了。” 李老娘还没吃过瘾呢，人老了，就有点儿嘴馋的毛病，有些不满道：“一年也就这几天吃，还不叫吃饱。” 李梅儿便在一旁笑着搭腔，““祖母，还留着一些明儿炒着吃呢，您要是想吃，明儿再尽吃。” 李老娘这才稍稍好了些，点头道：“炒着也不错，明儿多炒些，你爹爱吃炒的。” “姐！姐！我明儿，要吃蟹粉小笼！”一旁的康哥儿忍不住开口道，他年岁小，蒋氏不许他吃太多螃蟹，可他又爱这一口，便只能在吃蟹粉小笼的时候吃个够本。 “咱们康哥儿想吃，自然是要多做一些的。”还没等李梅儿说话呢，李老娘便笑呵呵地应下了，顺便又往他碗里夹了块鹅肉。 晚饭就在这般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一大锅的铁锅炖大鹅，一顿就全都吃完了，不过主力选手也就是李老娘、李梅儿和李彦，蒋氏晚上一般都不怎么吃肉，而蒋山青则是吃多了前世的铁锅炖大鹅，觉得这里做出来的差些味道，也就只是稍微吃了几块，倒是螃蟹他吃的不少，一口气吃了四只。 康哥儿倒是挺喜欢吃的，可蒋氏也不让他多吃，毕竟他年纪太小，肠胃还有些弱，大鱼大肉的不能多吃。 次日重阳，李老娘让裘嫂子把剩下的那只大鹅也炖了，李梅儿又让她用剩下的鹅血和鹅肠做了一道肠血汤，她最爱这一口，鹅血滑嫩，鹅肠脆爽，勾上厚厚的芡汁，也十分美味。 还剩下些鹅胗、鹅肝、鹅心，李梅儿就决定卤着吃，再放上些鸡蛋和豆腐干，也是一道好菜。 这个重阳，李家人算是狠狠吃了一顿全鹅宴，李老娘还有些意犹未尽，一边吃着卤鹅肝一边说道：“以前倒不知道这大鹅还有这许多吃法，不如以后家里头就养几只鹅吧，过年杀了吃肉，也是不错哩。” “祖母，我听山青哥哥说，烧鹅才好吃呢，配上热乎乎的白米饭，那叫一个美味，不过烧鹅要做的好吃很难，山青哥哥也不会做，咱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上这美味了。”李梅儿想着蒋山青跟她说过的烧鹅，口水又要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烧鹅？有多难，咋烧着吃吗？”李老娘没听过这个，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的，虽然名字叫烧鹅，但是其实是烤出来的，是广州那边的菜肴。”李梅儿与李老娘解释道。 “那就应该叫烤鹅啊，叫啥烧鹅，让人误会。”李老娘撇撇嘴说道。 李梅儿其实也有这疑惑，要是有机会，她定要到广州去尝尝这烧鹅的。 重阳过后，蒋氏看韦氏那边的麻烦已经解决了，便准备让印刷师傅们重新来作坊干活，但她心中还有些忧虑，这西游记第一册已经送去州府的书铺子有几日了，李鑫那边还没有反馈过来销售的情况，也不知这书卖的好不好。 蒋氏正愁着呢，吴氏这边就上门了。 “嫂子，我正想要过去寻你说话呢，咱们这书也上架有几日了，三堂哥那边可是有送回来什么消息？”蒋氏请吴氏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吴氏面上有些难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今儿过来，就是想同弟妹你说这事儿呢。” 蒋氏观她脸色，心中就觉不妙，立即追问道：“嫂子，可是这书卖的不好？” 第两百零一十五章 去州府 吴氏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家相公前些日子也跟我说了，这阵子话本子的市场很是不景气，寻常那些畅销作者的书都不好卖，更别说写这《西游记》的作者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了。” “可咱这书好啊，三哥不是也看过吗，只要有人买了这书，定是能知晓它的好。”蒋氏有些着急，连忙说道。 “可前提也是得有人买啊，铺子里的伙计们这两日也都在极力推销此书，可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这般下去，情况实在是不乐观啊。”吴氏又是叹了口气道。 蒋氏皱紧了眉头，觉得此事要跟丈夫和山青商量一下，便与吴氏说道：“谢谢嫂子告知我此事，我需要同相公商量一下，他见识比我多，或许会想到些办法。” “好。”吴氏点头应道，转而又劝，“其实你们也不必太着急了，这卖书向来都是讲究个细水长流，咱们都知道西游记这书好，只要有人买，那定能一传十十传百，酒香不怕巷子深，总能有起色的。” “那就借嫂子您吉言了。”蒋氏只是勉强笑笑，心中仍满是忧虑。 下午等李彦与蒋山青回来，蒋氏赶紧把这事儿跟他们说了。 “你们说这事儿可怎么办，咱这是新书，没什么名气，买的人没几个。”蒋氏唉声叹气地说道，她这一下午都在发愁，午饭都没有吃好。 李彦也有些忧心，却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就是一个书生，也没做过生意，最多也就是动员身边的同窗好友帮忙买几本，别的也没办法了。 蒋山青倒是不着急，依旧是十分淡定模样，像是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平静开口道：“书卖不出去也正常，毕竟写书的人没什么名气，不过只要宣传到位，不怕卖不出去。” “怎么宣传？咱们在州府又没什么人脉。”蒋氏立即追问。 “去茶馆、酒楼，找说书先生，西游记这本书很适合当说书，只要听的人多了，大家就一定会想要买书看后面的故事。”蒋山青早就想好了办法，立即说道。 “好主意！”蒋氏与李彦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我明天就去一趟州府，多找几个说书先生，让他帮我们把这书宣传宣传，正好前几日鑫嫂子也邀我一起去州府书铺看看呢。” “娘，我也要去州府！”一旁旁听打酱油的李梅儿听到蒋氏要去州府，立马跳起来说道。 “别胡闹，娘是去办正事儿，又不是去玩，不好带你的，”蒋氏立即扼杀了李梅儿这念头，皱眉教训道。 李梅儿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直缠着蒋氏说道：“娘，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听话，还会帮你的忙。” 蒋氏却是不为所动，依旧板着脸说道：“不行，你才多大啊，而且州府那么大，咱又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李梅儿扁着嘴，见说不动蒋氏，便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老爹和蒋山青。 李彦终究还是宠女儿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就带梅梅儿去吧，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州府呢，见见世面也好。” 蒋氏闻言瞪了李彦一眼，“母亲说的对，咱们女儿就是被你给惯坏的，啥事儿都依着她的性子，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由着她。” 李梅儿见老爹出马都不顶用，越发着急了，冲着一旁的蒋山青使劲使眼色。 蒋山青有些无奈，看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开口道：“姑姑，我也想一起去看看，就让梅儿妹妹跟我一起吧。” 蒋山青提出要求，蒋氏倒是不好拒绝了，因着他平日里鲜少主动求什么事儿，这难得一回，蒋氏自然是不好不应的。 “那好吧，就一起去，只是家中就剩下母亲和康哥儿，我总是有些不放心。”蒋氏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道。 “咱们去问问母亲的意思，若是你不放心，就让阿旭夫妻到家里来住几日就是。”李彦笑着与蒋氏安慰道。 李老娘听说她们要去州府，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有些心疼银子，听说是李鑫家邀请她们过去，路上食宿都不用她们操心，便拍了大腿道：“去！有这好事儿为啥不去，正好看看咱家那书卖的咋样了，投进去那许多银子，可不能亏了。” “祖母，我去了州府，一定给您带礼物回来。”李梅儿满脸堆笑地说道，因为蒋氏同意了带她一起去州府，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死丫头，可不许乱花钱，我老人家啥都不缺，不用买东西回来，那州府的东西多贵啊，不如咱镇上的实惠。”李老娘立马打消李梅儿这危险的想法。 “才不是呢，我以前听我大舅说，这州府许多东西都比咱们镇上便宜，而且花样子还多，就比如衣料子吧，咱们镇上那些个许多都是过时的花样，不好看还贵，州府铺子里的可都是时兴的。”李梅儿立马振振有词地反驳。 “真的？”李老娘有些不信地问道，她除了刚成亲那几年跟着丈夫去过几趟州府，后来便再没去过，如今州府什么样子她也不是很清楚。 “当然是真的，祖母您要是不信，您就跟咱们一起去好了，反正咱们这么多人都去了，也不差您和康哥儿。”李梅儿觉得一家人去州府逛逛挺好的。 “你们几个小的跟去也就算了，我这老的怎么好再跟去，我还要这张老脸呢。”李老娘连连摇头道。 “母亲，没事的，您要是想去咱就单独找客栈住宿，我本也不想占鑫三哥家这便宜的。”蒋氏连忙笑着说道。 李老娘一听，脑袋立马摇地跟拨浪鼓一样，连连拒绝，“不行！不行！这得花多少钱啊，阿鑫在州府本就有宅子，腾出几间房让你们住也不费事儿，还跑去住客栈，钱多烧的慌啊！” 康哥儿其实挺想去的，可他常年受李老娘熏陶，也是个小财迷，立马附和着祖母说道：“不去！不去！” “哎呦，还是我康哥儿守财，祖母亲一口。”李老娘抱着康哥儿就亲了一口，逗得康哥儿“咯咯”直笑，蒋氏看李老娘这般坚持，便也没再劝说。 第两百一十六章 州府行 因着要带两个孩子一起去州府，蒋氏便提前与族学和珍姑太太那里都请了假，一切安排妥当，李彦蒋氏带上李梅儿和蒋山青，与李鑫家的管家李毅一起，辞别了李老娘和康哥儿，坐上了去州府的船。 去州府只需要半日的船程，李梅儿虽不是第一次坐船，但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难得兴奋，上了船就在甲板上晃荡，一刻都不愿意去船舱里好好坐着。 因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小时候落过水，蒋山青还为此差点丢了性命，李彦与蒋氏这次就特别谨慎，几乎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个孩子。 “梅梅儿，你离栏杆远一些，小心一会儿浪来了，船一晃，把你晃下去！”蒋氏抓住李梅儿的衣领，便将她从栏杆处拉到了自己身边。 李梅儿有些无奈，扭头对蒋氏说道：“娘，您看这风平浪静的，哪里来的浪啊，您也忒小心了。” “我不小心些行吗，你个姑娘家，比小子还皮，你看你山青哥哥，上船之后就一直在船舱里待着，你就不能学学他吗！”蒋氏柳眉倒竖，忍不住又教训起来。 “娘，山青哥哥他那是晕船，您看他都吐了好几回了，小时候也没见他晕船啊，咋现在有了这毛病。”李梅儿颇有些同情地说道。 蒋氏也很奇怪蒋山青怎么晕船，她们这些靠海边长大的，晕船的很少，蒋山青虽说不是土生土长的章水镇人，可她娘也算啊，怎的就得了个晕船的毛病。 “还好这只有半天的船程，这要是时间再长一些，我看山青哥哥怎么受得了。”李梅儿摇晃着小脑袋，语气越发的同情。 “也是我想的不周到，早知道山青会晕船，应该提前带上药的。”蒋氏有些自责道。 “娘，没事的，晕船这毛病，多坐坐船也就好了，山青哥哥以后可是要考科举的，要是不把这晕船的毛病治好，以后还怎么去京城啊，去京城可是要坐好几个月的船呢，不得把半条命吐没了。”李梅儿觉得这毛病一定得治好了，提前发现了也是件好事儿。 蒋氏闻言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决定以后多带蒋山青出来坐坐船，定是要把他这晕船的毛病治好了。 李家几人一大早上的船，这刚到晌午，船便在州府的码头靠岸了。 李梅儿一跳下船，便被州府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给吸引了。顿时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六爷，六奶奶，马车已经在等着了，我先带你们去老爷在州府的别院安顿吧。”李毅最后一个下船，确定行李都已经搬下了船，才对李彦夫妻说道。 “有劳李管家了。”李彦与李毅道谢，便携着妻女朝着李鑫家的马车走去。 李梅儿转头去扶脸色苍白的蒋山青，小声在他耳边问道：“山青哥哥，你还好吧？” 蒋山青摆摆手，似是并不想说话，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个身体居然晕船，当真是……太坑爹了！ 几人上了马车，李梅儿依旧让蒋山青靠在自己身上休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山青哥哥你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蒋山青依旧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也便随李梅儿怎么弄了。 李鑫买的宅子在州府的二类地段，附近住的也都是一些商贾，虽不是最好的地段，但也不差了，马车行驶了大约两刻钟，便到了府邸。 李梅儿扶着蒋山青下车，打量着李鑫家在州府的宅子，据说是三进的院子，虽不是很大，但十分雅致，平日里也就李鑫和他儿子李俭住着，他们俩不在的时候，有专门的人管着宅子。 因着李家来的人也不多，给他们腾出个院子，也足够住了。 李鑫这会儿还在铺子里，并不在家，李毅便将几人领到了收拾好的院子里。 “一日三餐都会有下人送过来，六爷六奶奶若是不在家吃，提前说一声就得，有什么事儿便找小春，她这几日便在这院子里伺候。”李毅十分妥帖地说道。 小春是个十四五岁的丫鬟，长得很是健硕，一看就是是干活的好手，方才李家众人到的时候已经同他们见过礼了。 “有劳李管家了。”蒋氏出声道谢，便拿出一个荷包要塞给李毅。 李毅连忙退后一步，摆手道：“六奶奶，使不得，小人要是收了您的钱，可得在老爷那里吃板子了。” 蒋氏也没勉强，便将银子收了起来。 几人将行李都收拾好，小春便送来了热乎乎的午饭，几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难得来州府一回，明儿咱们出去逛逛。”李彦先提议道。 李梅儿一喜，他早想在州府逛逛了。不想蒋氏却是立刻道，“还有正事儿要办呢，等办完事儿，爱怎么逛怎么逛！” 李彦笑，“也不必这样着急，先熟悉一下州府的环境，后面也好做打算。” “这州府鑫三哥还不熟，到时候直接问他就是，咱们得赶紧找了茶楼、酒楼，把《西游记》的名声打出去。”蒋氏态度非常坚决道。 李彦只得笑，“也好，听娘子的。” 蒋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蒋山青因着晕船，午饭也没吃多少，便去床上睡了。 李梅儿坐了这半天的船，也有些累了，吃完饭也被蒋氏赶去午睡。李彦夫妻自也是在屋中休息。 傍晚的时候，李鑫便回来了，李彦夫妻得了消息，便立马过来见他。 “铺子里头事情实在是太忙，没去接你们，六弟可莫要见怪。”李鑫见着她夫妻二人，连忙开口说道。 “三哥哪里的话，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这般妥当，我们夫妻谢你还来不及呢。”李彦笑着道谢。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李鑫也没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就说起了书的事儿，“这书……阿彦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们么在家中已经商量过了，想在州府里找几家有名的茶楼、酒楼，看能不能让说书先生说说咱们的书。”李彦将自家的打算与李鑫说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茶楼 李鑫听完，点了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这说书先生说的书那都是提前定好的，临时要他们换咱们的书，恐怕不容易。” “给银子也不行吗？”李彦和蒋氏早就商量好要使些银子，蒋氏便皱眉问道。 “那些说书先生都是由茶楼的掌柜们聘的，他们自己也做不了主。”李鑫与两人解释道。 “那咱们可以直接找掌柜谈吗？”蒋氏没想到这里头竟是如此麻烦，又是问道。 “我倒是认识一个茶楼的掌柜，可以帮忙去问问看，咱们的书好，那掌柜应该不会拒绝的。”李鑫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三哥，若不是有你，咱俩定是要跟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了。”蒋氏十分感激地说道。 李鑫只是摆摆手笑道：“帮你们不就是帮我自己，只要那《西游记》卖的好，我也能赚到钱。” 李彦夫妻与李鑫约定了明日一起去拜访那茶楼掌柜。 晚饭是李鑫叫来的百味楼席面，这州府的百味楼比镇上的要上档次多了，不管是菜肴的卖相还是味道都好许多。 李梅儿吃的十分开心，心想着等以后自己有钱了，也每天叫百味楼的席面吃。 次日一早，李彦和就是就带着两个孩子跟着李鑫去了那茶楼。 茶楼名叫怡园茶楼，在州府里也算是个中档茶楼，可一般这茶楼的生意，都不如那乐坊、酒楼的好，毕竟，在这种场所消费的，都是些有闲时间和闲钱的年轻人，看漂亮姑娘们唱曲儿跳舞，总要比听说书老头在那里自说自话要有意思。 不过，说书这一行，也是有不少固定的观众的，李彦几人走进茶楼大堂时，就看到里头有十几名客人，一边喝茶，一边听台上的老者说故事。 “这茶楼听书是不收钱的，但来这里的客人，听书的时候，大多都要点上一壶茶水，几碟小菜，茶馆的收入，便来自于此。偶尔也有大方的客人，听到兴处，会打赏些银子，这银子茶馆扣除一半，其他的，便是说书人的额外收入。”李鑫小声地在几人耳边介绍道。 李彦与蒋氏了然地点点头，蒋氏先选了个桌子，与李梅儿和蒋山青坐了下来，由李彦跟着李鑫去见那茶楼掌柜。 李梅儿是第一次来茶楼，看什么都是新鲜玩意儿，对说书的老头没什么兴趣，反而打量起周围的听众，见那些个来听书的，年纪都是不小的，便小声与蒋山青说道：“我看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不像是会买书回家看的样子。”若是能静得下心来看书，也就不必听书了。 “咱们的目标客户也不全是他们，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欢来茶楼会友，只要他们偶尔听到了咱们的书，觉得书好，定会主动帮咱们宣传的。”蒋山青也小声回道。 两人说话这会儿，台上的老者已经说完了一段，只听一旁的客人高声叫道：“今日时间尚早，再来一段！” 那老者便乐呵呵地又说了一个段。 李梅儿这才仔细听了，老者说的是一个书生和狐仙的志怪故事，就是老套的书生救了狐仙，狐仙回来报恩的故事。 这般套路的桥段，那些客人们也都听的津津有味，李梅儿忍不住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道：“这些人真是没听过什么好故事，我还以为州府的话本子比咱们镇上会好看一些呢，没想到也就那样，比西游记可差远了。” “这会儿的话本子都是这样的，时代的局限性吗，大家的想象力都有限。”蒋山青随意评价了一句，就好比他前世时网上的那些个网文，网文刚出来的时候也就是那些个套路，后来才有人创新出了许多流派，但许多流派流行一阵子又落伍了，小说这行当，就是日新月异，变化的十分快的，能经久不衰流传下来的，那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不然《西游记》也不能是四大名著之一了。 李梅儿昏昏欲睡地又听了一段说书，蒋氏怕她晚上睡不着，也不让她喝太多茶，只又叫了些点心给她吃。这儿的点心味道还不错，倒是把她的瞌睡赶走了一些。 等李梅儿把点心快吃完的时候，李鑫和李彦总算是回来了。蒋氏立即起身，焦急问道：“怎么样了？那掌柜的怎么说？” 李鑫笑着回道：“掌柜的答应了，让他这里的说书先生先说几日试一试，我给他留了本样书，他看着也挺感兴趣的，还说若是有此书的后续，也可以再拿来他这里。” 蒋氏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又问道：“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开始说咱们的书？” “最快也要明日了，毕竟说书先生也要先把书拿回去通读一遍的，这般才能更好地说书。”李鑫说道。 “那等明日咱们再来茶馆看看。”蒋氏点头笑道。 从茶馆里出来，李鑫便带着几人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酒楼吃午饭。这家酒楼虽不比百味楼富丽，但菜肴的味道也十分不错，是正宗的明州菜系。 蒋氏不想让李鑫再破费，便中途离席偷偷把账给结了，过后倒是让李鑫一阵埋怨。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们来州府的一应开销，都由我这边负责。” 蒋氏却只是笑道：“三哥今日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夫妻自然要请三哥您吃一顿饭的，不然咱们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是啊，三哥，您就让我们夫妻尽尽心吧。”李彦也在一旁附和道。 “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李鑫只能无奈点头，叮嘱道。 李彦夫妻自然是笑着应下了，吃完了午饭，李鑫便又带着几人去了他在州府的书铺子。这会儿正是午后，书铺子没什么生意，里头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小伙计看铺子，见着李鑫过来，立即打起了精神，小跑着上前问候，“东家，您来了。” 李鑫看铺子里空空荡荡的模样，有些不满地问道：“刘掌柜呢？” 第两百一十八章 书铺子 “刘掌柜刚刚被隔壁的田掌柜请去吃酒了。”活计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道，丝毫不敢说假话。 李鑫重重哼了一声，没再问什么，转头对李彦几人抱歉说道：“我这铺子最近生意不好，连铺子里的掌柜活计都懈怠了，让你们看笑话了，看来是时候该换换人了。” 伙计一听李鑫这话，立马跪下求饶道：“东家，求您别赶小的走，小的家中还有老父老母要养活，没了这份活计，小的真不知要怎么活啊！” “先起来！在客人面前像什么样子！”李鑫斥了一句，语气越发不满。 伙计这才又赶忙爬了起来，但依旧是一脸哀求地看着李鑫。 李鑫终归还是念些旧情的，板着脸说道：“这一次就饶了你，若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在铺子里偷懒，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小的再也不敢了！”伙计如蒙大赦，立即殷勤地去给李鑫和李彦几人倒茶。 李鑫请李彦几人在书铺中坐了，便笑着介绍道：“我这书铺子在州府也开了好些年了，生意一直是不温不火的，主要就是卖那些常规的四书五经，不过那些书耐用，一般家中有学童的，买了一套，许久都不需要再买了。一些大儒所著的经典倒也好卖，只是买的多是些在县学或是书院里读书的学子们，受众太小，以前那些个诗集话本子是卖的最多的，只是这两年话本子都被写烂了，没有推陈出新的故事，买的人自然也少了。” 李梅儿好奇地在书铺子里四处看着，看到专门放话本子的地方，西游记是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的，旁边也是些比较畅销的话本子，李梅儿大多也都看过，不过跟西游记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鑫三伯，这西游记最近卖的怎么样？”蒋山青也跟李梅儿一样看着那里，出声问道。 李鑫其实也不是十分清楚，便看向了一旁的伙计。 那伙计立即会意，开口答道：“最近三天一共卖出了五本，今儿还一本都没卖出去。”蒋山青闻言便皱了眉头，三天才五本，实在是太少了。 “你可有好好向客人推荐？”李鑫显然也觉得这数字很不好看，沉着脸问道。 伙计立马苦着脸回道：“东家，只要有客人想买话本子，我都是马上推荐西游记的，可您也知道，许多人买话本子，都想要有些艳情的桥段，这西游记太正经了，许多人不喜欢……” 李鑫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嗯，我知道了。” 李彦和蒋氏也均是不自然地笑了笑。李梅儿虽然心里头明明白白，可面上还要装着听不懂的样子，蒋山青依旧是保持着那付若有所思的模样，仿佛没有听到伙计的话。 “鑫三伯，我这儿有个法子，或许能让书多卖些出去。”蒋山青终于开口了，看着李鑫说道。 “哦？山青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来听听。”李鑫知晓蒋山青是个早慧的，也没将他当普通孩童对待，认真问道。 “三伯可以在书铺子里设一个免费阅读区，将那些卖的不怎么好的话本子都放在那里，让进店的客人免费阅读，客人们觉得书不错，应该就会买回家去。”蒋山青缓缓说道。 李鑫听完却有些疑虑，“客人既然都能不花钱看书了，那哪里还会再花钱把书买回去？” 蒋山青只是笑笑回道：“三伯，许多话本子都是一册一册的，你可以只在免费区放第一册，若是客人看完第一册还想再看后面的，那就必须得花钱买了，而如西游记这般，一本书就有五六万字的，恐怕一时半会儿在书铺子里也看不完，而且我保证，就算有人能完了，他也会掏钱买下这本书。” 蒋山青的这个模式其实很简单，就是现代网文网站最普遍的付费模式，前面的十几万字免费开放观看，等读者看到了精彩处，便要开启付费阅读了，这时候的读者大多已是欲罢不能，自然都会掏钱继续往下看。 “这主意妙啊！”李鑫一拍桌，赞道，“舍小利，取大利。而且还能为咱们书铺子增加人气，当真是个绝好的主意。”他说完又看向李彦道：“我时常听我家昂哥儿说山青有多么多么厉害，原先还以为是小孩子夸大其词，今日一见，山青确实是有大才啊。” 李彦也觉得蒋山青这主意不错，心中暗暗为自家孩子自豪，可面上还是表现出十分谦虚的模样，笑呵呵道：“三哥谬赞了，不过就是小孩子脑子活泛些，好点子多些。” “六弟就莫要谦虚了，若是我家昂哥儿能有山青一半才干，我定是做梦都能笑醒。”李鑫笑着开了个玩笑，语气中满满都是对蒋山青的褒赞。 众人夸了蒋山青一阵，李鑫便让伙计着手布置起免费区来，其实也简单，弄个屏风隔出一个单独的区域，摆一个书架，放上些铺子里的话本子，当然西游记仍旧是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再摆上几张条凳，供客人就坐。 李鑫看着布置完的免费阅读区，满意地点了点头。 蒋山青又在一旁说道：“也是三伯您这铺子不够大，若是间两层的铺面，楼上便可以专门作为阅读区，与楼下的售书区分开，互不干扰，楼上布置的雅致些，摆上专门的软榻和桌案，还可以提供茶水与点心，这般那些个有身份的文人雅士，定也会时常过来看书。” 李鑫听蒋山青说完，眼睛越发亮了，连连称好，“哎呀，还是山青你想的周到，可惜我这铺面太小了，不过若是这书铺子生意好了，再搞一个如你所说的那种样子，也不是不可。” 蒋山青也只是随意提个建议，以后这书铺子要怎么搞，还得看李鑫自己了。 因着李鑫还要去别的铺子看看，李彦几人也没在书铺里头多待，离开之前，倒是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第两百一十九章 县学 众人离开书铺子之前，正好撞见了从外头吃酒回来的书铺掌柜。那刘掌柜见着了李鑫一行人，因吃完酒有些泛红的脸都吓白了，连忙战战兢兢地上前给李鑫行礼。 李鑫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看，但因着这会儿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替他，也就没立刻发作，只是言语狠狠教训了一顿，便领着李彦几人离开了。 走出书铺子没多久，李鑫便开口道：“今日倒是让六弟六弟妹看笑话了，因这书铺子平日里生意清淡，我也没花太多心思管，没想到这从掌柜到伙计都如此懈怠，也难怪铺子生意不好了，有这样的掌柜伙计，生意能好才怪了，今日回去我就叫管家重新物色新的掌柜，定要将这书铺子重新整顿一番。” “三哥你平日生意繁忙，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也是难免的，您能将这么多铺子都顾过来，已是十分了不起了，像我，不过就管着一个香皂铺子和一个印刷作坊，已是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了。”蒋氏笑着在一旁说道，给李鑫递了个台阶。 “弟妹的香皂铺子我也知晓，生意着实不错呢，你嫂子也经常买你铺子里的香皂，说是跟别家的不一样，用着特别的舒服，价钱也不贵，不知弟妹有没有想过把铺子开到州府来？”李鑫听蒋氏提起自己的香皂铺子，也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蒋氏做生意，不过就是想给女儿和儿子积攒一些家业，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如今听李鑫这般说，连忙摆手道：“我做的那些生意，就是小打小闹罢了，在章水镇那小地方还可以，来州府恐怕是吃不消的，而且我们全家都住在章水镇，这铺子要是开在州府，平日里也顾不上啊。” “我就是给弟妹你提个建议，弟妹若是不想自己开铺子，也可以考虑一下与我合作，我知晓弟妹那香皂铺子定是有秘方的，你可以把秘方卖给我，我定不会让弟妹你吃亏的。”李鑫笑着说道，他不愧是在生意场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随便一个小小的商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蒋氏听他这样说，倒是有些犹豫了，但这不是小事，她还得回去好好想想，便只是说道：“些三哥好意，我回去考虑考虑，再给您答复。” “那行，这事儿也不急，弟妹回去好好想想。”李鑫自也不是想让蒋氏立马给她答复，便笑着点头应道。 因李鑫还要去别的铺子，而蒋氏几人也要去县学看望蒋佑之，几人便在路上分别了。 州府的县学离着李鑫的书铺子不远，步行大约一刻钟就能到，几人边走边逛，李梅儿兴奋的不行，看着沿街的铺子，哪家都想去逛一逛。还是蒋氏拉住了她，说道：“等明儿咱们再过来好好逛一逛，现在先去看望你小舅，娘带了许多东西，都是要送去给你小舅的。” 李梅儿自然是听话的，暗暗记下了几间感兴趣的店铺，想着明儿再来逛。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县学，这县学的第一道门就是儒学门，看着十分气派。李梅儿站在那儒学门前，忍不住感慨道：“这县学还挺大的吗。” “自然是大的，毕竟是官办的学府，州府没开办书院之前，童生秀才们想要进学，都是来这县学的。”李彦在一旁说道，言语中颇有些遗憾，他当年童生试的名次并不太好，没能考中廪生，不然定是也要来县学就读的。 “可我听说如今州府的白鹭书院开办的十分好，许多秀才举人都是直接去书院读书了，县学里只有那些廪生和老秀才。”李梅儿知晓白鹭书院如今风头正劲，自家大舅以前就一直在白鹭书院求学，后来考中了举人也一直向白鹭书院的大儒们请教文章。 “白鹭书院里有徐大儒，自然更吸引学子们，县学其实也不差，而且廪生们都是免费进学的，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能进县学读书也不错。”李彦继续解释道。他当年也想去白鹭书院读书来着，可是家中就只有老母亲一人，他实在不放心离家太久，且那白鹭书院的束脩也让他望而却步，除非是如他小舅子那般才学出众的，能让书院免去一半学费，还能拿每个月的奖学金，不仅不用花银子，还多少能赚一些。 李梅儿听老爹解释了一通，也了解了个大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我听说州府这边又新开了家清风书院，专门招一些小学生的，周沐易如今就在这所书院读书呢。” “那间书院啊，我听过一些，好像是陆家人办的。”李彦说道。 “陆家？哪个陆家？”蒋氏眉头一皱，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李彦咳嗽一声，含糊说道：“就是那个陆家，那清风书院的山长是陆家老太爷的同胞兄弟，因为身体不好，提前致仕回乡，就办了这家书院。” 蒋氏眉头立马皱的更紧了，因着庒素素的事，她对这个陆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知道这是鄞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如今听说她家还开了书院，便有些不屑，道，“陆家连自家子孙都教育不好，还开书院育人呢，我看那书院也不过就是名头响罢了。” 李梅儿也是笑着说道：“我觉得也是，不然周沐易也不会花些银子就进了那书院了。” “不许没大没小，周家小子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蒋氏教训了女儿一句，觉得她对周沐易太不尊重了。 “他哪里有个长辈样啊，而且他也没大我几岁。”李梅儿无所谓地说道，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里年龄比周沐易大，把他当小弟看的。 “行了，这些闲话咱们回头再聊，我先去门房那边让他们通传一声。”李彦打断了母女两人的谈话，走过去与那门房说明了情况。 门房只让他们在外头稍等片刻，他去里头把人叫出来。 几人也没等太久，不过一刻钟，蒋佑之就小跑着出来了。 第两百二十章 豆浆与千层饼 “姐，姐夫，你们来州府怎么不提前写信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们。”蒋佑之跑的气喘吁吁，气都还没喘匀呢，扶着腰，看着李彦与蒋氏说道。 蒋氏连忙轻拍他的背，“你莫着急，先缓一缓。” 蒋佑之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这才直起身子，幽怨道：“刚刚吴叔跟我说我家里人来看我了，我还以为是有骗子冒充的呢。” 蒋氏失笑，轻捶了蒋佑之一拳，“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 “我们这次过来也是临时决定的，来不及给你写信。”李彦也笑道。 “小舅，你看到我们就不高兴的吗？”李梅儿蹭到蒋佑之身边，拉着他的衣摆问道。 蒋佑之一把把她给抱了起来，用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高兴，我都高兴死了，我可是想死梅梅儿了。” 李梅儿咯咯直乐，小胖手抱着蒋佑之的脖子，甜甜说道：“那小舅要给我买果子吃，我看这附近就有好几家不错的果子铺呢。” “梅梅儿想吃什么尽管说，小舅都给你买。”蒋佑之十分豪气地一挥手，哈哈笑道。 “行了，你快下来，别闹你小舅。”蒋氏把李梅儿从蒋佑之怀里抓下来，塞回了李彦怀里，然后又与他问道：“你什么时候下学？咱们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你去我住的地方，我还带了许多东西给你。” “没事儿，咱们现在就走，我顺便带你们去附近逛逛，县学这边我请个假就行了。”蒋佑之无所谓地说道。 李彦却是不赞同，摇头道：“不能因为我们过来，就耽误你上课，反正再过半个时辰就是下学时间了，我们等你便是。” 蒋佑之知道姐夫的性子，便也就点头道：“那姐姐姐夫你们到隔壁的小食肆坐着等我一会儿，我一下学就过去找你们。” 县学边上就有家小食肆，是附近人家用自家的房子开的，就是卖一些寻常的鄞县小吃，价格便宜，味道也不错，就是做这县学里学生的生意的。 食肆是一对夫妻开的，男的在外头招呼客人，女的在后厨做小吃。 这会儿因着不是饭点，食肆里头并没有客人，那男伙计看到李家几人过来，便笑着上前招呼，“几位是蒋公子的家人吧？” “你认识我弟弟？”蒋氏见他这般热情模样，也笑着问道。 “蒋公子经常光顾小店的生意，还时常带着同窗们一起过来吃饭。是咱们店里的常客，刚刚我看到你们在县学外头同他说话，就想着你们应该是他的家人。”那男伙计笑着回道。 “这位大哥平日里定也是没少照顾我家佑之，我替我家佑之谢谢你。”蒋氏十分客气地说道。 “这位太太您哪里的话，是蒋公子照顾我们生意，咱们夫妻在这开食肆也就是赚个辛苦钱，若是没有蒋公子这样的县学学生光顾，我们早就经营不下去了，今儿你们难得过来，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蒋氏自然不会让他请客，连忙婉拒道：“这位大哥，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请客就不必了，你做生意也不容易。” “就是些小吃，不值啥钱的，咱家的豆浆和千层饼做的还行，这就给您一人上一份吧。”那男子说完，也没给蒋氏拒绝的机会，就已经转身去了厨房。 蒋氏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想着一会儿走的时候再偷偷把钱留在桌上。 男子很快就端了几碗热腾腾的豆浆上来，这豆浆是一早就煮好的，一直在大锅里煮着，只要加上羊肉、葱、调料就能上桌。 “这是我老家有名的朗霞豆浆，与别的地方不一样，几位尝尝看。”那男子笑着介绍道。 李梅儿以往也是经常喝豆浆的，但一般都是喝甜豆浆多些，面前的这碗豆浆形如刚出锅的鸡蛋羹，浆汁醇厚，里头还加了羊肉，看上去就十分美味。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嘴里，入口鲜香顺滑，还带着浓浓的豆香，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一口接一口，转眼就把一整碗豆浆都喝完了。 “真好喝。”李梅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蒋氏看她这小馋猫似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少吃些，不然一会儿该吃不下晚饭了。” 李梅儿其实是很想再来一碗的，可想着还有许多美食等着她，便决定留一些肚子。 李梅儿刚喝完一碗豆浆，便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端着一碟子千层饼过来了。少女生的眉目清秀，身材窈窕，只是皮肤微黑，看着李家众人的目光带了些羞怯，也没说什么话，刚下千层饼就快步离开了。 蒋氏看了那少女一眼，神情若有所思。而李梅儿的注意力，早就被那千层饼给吸引了。 这千层饼也算是鄞县的特色点心，以往蒋言之来州府的时候，总会买一些带给李梅儿，李梅儿也特别喜欢吃。地道的千层饼是加了白糖、芝麻、花生米及苔菜粉，经过十二道工序，精心做成的。其厚约两公分，每一块都有二十层以上的薄片重叠，入口松脆不粘牙，甜中有咸，咸中有甜，吃完还口有余香。 今次这千层饼显然是刚出炉不久，李梅儿吃了一口就觉得比以往吃的那些都要好吃，一口气连吃了三四块，才开口对蒋氏说道：“娘，一会儿我们再买些千层饼带走吧，这家店做的千层饼很地道呢，比从前大舅带给我的还好吃一些。” “你啊，一天到晚就琢磨吃了，你看你这小脸胖的。”蒋氏无奈笑道，很为女儿以后的身材操心。 “我也觉得挺好吃，等咱们要回去的时候，多买一些回去给母亲吃，她一定喜欢。”李彦又伸手夹了一块，笑着说道。 “对啊！对啊，祖母最喜欢这种咸甜口的点心了，以前大舅拿来的那些千层饼，她也是吃很多呢。”李梅儿连声附和道。 “母亲爱吃那就多买些，自家吃不完，拿去送街坊邻居也不错。”蒋氏笑着应道。 第两百二十一章 少女心事 李家几人在小食肆里边吃边聊，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蒋佑之也真是一下学就跑了过来，到了食肆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微汗。 “这么着急做什么，咱们多等一会儿又无妨的。”蒋氏拿出帕子替蒋佑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嗔笑着说道。 “我这不是太想你们了吗，想多跟你们待一会儿。”蒋佑之接过蒋氏手上的帕子，自己擦了汗，笑着说道。 “蒋公子，喝碗豆浆解解渴吧。”食肆里的清秀少女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桌前，将一碗白嫩的豆浆放到了蒋佑之的面前。她低垂着头，没敢看几人，放下豆浆就快步离开了。 蒋佑之也似是习以为常，拿起豆浆就仰头喝了起来，等喝完了将碗放下，他才发现自家姐姐姐夫和外甥女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蒋佑之有些奇怪，不过他旋即就想到了什么，立即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原先帮阿禾姑娘教训过几个调戏过她的流氓，她这才对我关照多一些，就是感激我。” “哦～原来是英雄救美啊！”李梅儿故意拖长了音调，打趣地说道。“小丫头别乱用成语，你才多大啊，懂什么。”被自家外甥女调侃了，蒋佑之不满地伸手捏了下她的胖脸颊。 “本来就四吗！”李梅儿觉得自己很无辜，连忙抢救自己的脸颊，抗议道。 “佑之啊，你过了年就十七了吧，确实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你姐姐定亲了。”李彦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笑眯眯地说道。 李彦这话说的蒋佑之更尴尬了，连忙摆手道：“姐夫，我还早着呢，我早跟爹娘和姐说过了，不考上举人不考虑亲事的。”李彦闻言惊讶，遂看向妻子求证。 蒋氏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开口道：“这小子自己主意大，我和爹娘也管不了他。” “好了，咱不说这些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附近逛逛，等逛完了咱们去吃黄鱼面，我知道一家店，做黄鱼面可地道了。”蒋佑之不想再说自己的事儿，连忙转移话题道。 “好呀！好呀！就吃黄鱼面。”李梅儿是一听有好吃的就兴奋，连忙拍手赞成。 几人便起身准备离开了，那食肆的中年男子见她们要走，连忙上前说道：“蒋公子，你们这就走了？” “是啊，带我姐姐姐夫去附近逛逛。”蒋佑之笑着回道。 “应该的，应该的，您家人难得来一趟，是该好好逛逛。”中年男子连连点头，“以后您家人再过来，您都带到我这儿来，都由我请客了。” “那行啊，张叔您可别嫌我烦，我家亲戚可多着呢！”蒋佑之哈哈笑着，十分爽快地应下了。 李家众人离开食肆，清秀少女张禾依依不舍地望了门口许久，这才有些恹恹地去收拾她们方才坐过的桌子。将桌上的碗碟都拿起来时，才发现底下都放了几个铜板。 她赶紧拿起铜板，走到父亲面前，“爹，您看……这是蒋公子家人留下的。 张梁拿过铜板数了数，发现跟她们吃的东西金额是是一致的，苦笑着摇头道：“蒋公子家人同他一样啊，都是实诚的好人，说好了我请客的，这可真是……” “爹爹，没关系的，等下次蒋公子再来的时候，咱们多送他些新菜就是了，前些天我做过的酒酿桂花圆子，您和娘不都说好吗，到时候我亲自做给蒋公子吃。” 张梁看了女儿一会儿，才笑着说道：“我阿禾已经是大姑娘了，以后就莫要到店里帮忙了，安心待在家里，店里有我和你娘呢。” 张禾却只是笑笑道：“我喜欢来店里帮忙，而且娘也夸我做菜有天赋，我现在都能帮娘做一些简单的点心了。” 张梁还想说什么，店里正好来了客人，张禾便快步走过去接待客人了。 张梁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可蒋公子那样的人才，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听说还有个在京城做官的大哥，以后前途无量，怎么可能看上他家这等小商贾人家呢。女儿的一片真心终归要错付了。 张梁决定跟妻子好好商量一下，给女儿赶紧定下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好让女儿早些死了心。 并不知道已经被暗恋了的蒋佑之正兴高采烈地带着家人们逛街，不过这会儿已经快近傍晚，许多铺子都准备打烊了。 几人只匆匆逛了一会儿，蒋佑之便将她们领到了一家门脸不大的面店。 “姐，姐夫，你们别看这店不大，做的黄鱼面那可是州府一绝，而且他家的东西物美价廉，比那些大酒楼的要实惠多了。”蒋佑之领着几人进店，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这会儿正是饭点，面店里面人不少，桌子几乎都坐满，蒋佑之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空位，便抓住忙碌的跑堂问道：“还有位子吗？我这边三个大人，两个小孩儿。” 那跑堂连忙做了一揖，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客人，这会儿店里面已是满了，要不您去前头柜面儿领个号牌，到了咱就叫您。” 蒋佑之有些着急，又追问道：“不能再给支一个桌子吗？我家里人难得来州府一趟。”跑堂闻言一脸为难，“这位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看咱店里也就这么大点地方，这要是再支桌子，可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蒋佑之还想再说什么，蒋氏已是拉住他说道：“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反正咱们刚吃了点心，这会儿也不饿。” “是啊，小舅，等我把肚子空一空，一会儿才能吃的更多。”李梅儿也在一旁笑嘻嘻地附和道。 蒋佑之这才放开了那跑堂，无奈地看着几人说道：“说好要请你们吃好吃的，倒还要让你们等着，若是我早知道你们今天过来，便早些过来订位子了。” 第两百二十二章 黄鱼面 蒋佑之去柜面取了号牌，看了前面还有七八人，便领着几人坐在外头长凳上等着。 店家还是挺用心的，专门在外头支了个小桌子，上头摆着茶水和瓜子点心，虽只是一些最便宜的酥饼，但免费的东西，也没人会嫌。 李梅儿跑去拿了一把瓜子，分给一旁的蒋山青一些，便小声与他嘀咕道：“这店家还挺会做生意的吗，弄这些茶水点心，就算是在外头等的客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了。” “很简单的营销策略，既留住了客人，又给店增加了人气。”蒋山青在现代可是看惯了这一套的，无所谓地说道。 李梅儿看着店内络绎不绝的客人，颇是艳羡地说道：“这店生意可真好，你说我以后要是也开这么家店，生意是不是一样也能这么好。” 蒋山青偏头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那你最起码得有一样别人不会的拿手菜，这家店的生意这么好，最主要是他家的招牌黄鱼面，他家的面定是比别家做的好吃，客人才会过来吃，只要他家的黄鱼面一直是做的最好吃的，那就一定不愁客人。” “你说的有道理。”李梅儿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可惜娘到现在还不让我上灶台，一定要等到我十岁之后，我觉得凭着山青哥哥你知道的那些菜，还有我的手艺，一定能做出许多旁人没吃过的美味佳肴。” 蒋山青听着她的话，觉得这丫头有些自信过头，十分怀疑地问道：“你就这么确定自己的厨艺一定会好，你到现在都没做过菜吧？” “可我做过点心啊，你跟我说的那什么双皮奶和炸鲜奶，我不都做的很好吗。”李梅儿不满地反驳道，她觉得自己的厨艺一定是没问题的。 “那都是些最简单的甜点，厨艺小白都能做成功。”蒋山青不以为然，依旧对李梅儿不是十分信任，“等你真的上灶台了再说吧。” 李梅儿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很是不高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蒋山青刮目相看，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做菜的料。 两人说话这会儿，排号已是轮到了她们，李梅儿赶紧拉着蒋山青回了店里。 跑堂的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四方桌子前，将桌子擦干净，便让他们坐着等候了，菜已经在刚刚排队的时候点过了，蒋佑之一人给她们点了一碗黄鱼面，另几样他从前吃过味道不错的凉菜。 面很快就上来了，各人面前一大碗，还冒着热气儿。上头金灿灿的黄鱼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李梅儿拿起勺子，先喝了口面汤，面汤浓香味醇，鲜的眉毛都要掉下来。再吃一口黄鱼，鱼肉又鲜又嫩，入口即化，面也十分精道，嚼劲十足，这小小一碗黄鱼面，当真是样样俱全，难怪是州府一绝。 李梅儿小脑袋埋在面碗里，一口气不歇的，就把一整碗面吃的连汤汁都不剩了，吃完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梅梅儿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小舅再给你叫一碗。”蒋佑之看着李梅儿餍足的模样，好笑地问道。 李梅儿是挺想再吃一碗的，可嘴巴想吃，肚子却不允许啊，她拍了拍已经凸出来的小肚子，十分惆怅地说道：“肚子说它吃不下了。” 其他几人都被她这模样逗乐了，蒋氏更是揉了下她的脑袋说道：“促狭鬼，要是喜欢吃，娘过两日再带你来吃一次。” 李梅儿点点头，却仍是有些遗憾地说道：“这样好吃的黄鱼面，等回了镇上，就吃不到了。” “梅梅儿若是喜欢，就常来州府，只要你来，小舅就带你来吃面，保证你吃的都不想吃了。”蒋山青笑着说道。 “那我可真怕把小舅你吃穷了，这样好吃的面，我就是每天吃都不厌。”李梅儿一脸严肃地说道。又是逗得众人一阵乐。 吃完面之后，蒋氏便领着蒋佑之回了李鑫家。这会儿李鑫还没回来，蒋氏便直接把蒋佑之领到了她们住的那个小院。 小春见他们回来，立马就去厨下拿了茶水点心，又准备热水给几人洗了脸。 蒋佑之仔细看了她们落脚的这小院，便笑着说道：“鑫三叔想的真周到，这院子可是比客栈好多了，我原还以为姐姐姐夫是住在客栈里的呢。” “今次咱们过来主要就是为了看看和你鑫三叔一起合伙的生意，你鑫三叔早就把咱们的住行都安排好了，我们心中也十分感激。”蒋氏笑着与蒋佑之解释了他们此次来州府的目的。 “哦？是什么生意？”蒋佑之也是才知道自家姐姐跟李鑫合伙做了生意，便好奇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山青写了本小说，我们让你鑫三叔帮着在他书铺子里卖这本小说，得的收益咱们三七分账。”蒋氏尽量简单明了地解释道。 “山青还会写小说啊！”蒋佑之闻言更惊讶了，朝着蒋山青投去震惊的目光。 “我就是誊写，真正创作小说的另有其人。”蒋山青也立马解释，这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着实有些心累。 “那也不得了了，你这才几岁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才刚刚把字认全呢。”蒋佑之啧啧感叹道，感觉自家大哥真是捡了个宝啊。 “那书卖的怎么样？”蒋佑之又是问道。 “这才卖了没几日呢，要再等等看看。”蒋氏不想让蒋佑之担心，便含糊着说道。 “那姐你这边还有书吗？我拿来看看，若是好，我便介绍给我那些同窗也看看，他们平日里闲来无事，也会看些话本子的。”蒋佑之想尽量帮姐姐姐夫一点，便主动说道。 “自然是有的，你先拿去看，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蒋氏一边说着，便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几本崭新的书出来。 “西游记？”蒋佑之拿到书念了下书名，便抬头问道：“这是本游记吗？”若是游记那可不是太好卖啊。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蒋氏决定卖一个关子。 第两百二十三章 庄家 除了将书拿给蒋佑之，蒋氏还拿了许多别的东西给他，有早就做好的衣服鞋袜，还有些酱菜腌肉，都是来之前精心准备的，蒋佑之若是平日里功课繁忙，没时间做饭，买个馒头，就着这些个酱菜腌肉，也是不错的一顿。 蒋佑之看着面前满满的几个大包袱，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姐，这也太多了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拿回去了。” “你鑫三叔家有车，一会儿我去拜托李管家，让他派辆牛车送你回去。”蒋氏早就想好了，笑着说道。 蒋佑之只能点头应了。“你看你重阳都没回家，我这心里着实挂念的紧，如今爹娘顺子都不在家，你一人在州府求学，你得时常回家，我才能放心。”蒋氏每每想到小弟孤身一人在州府，心中总是放心不下，生怕没照顾好他，以后见了爹娘不好交代。 “姐，我都多大的人了，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再过两年我也要秋闱了，到时候我考中了举人，就去京城跟爹娘大哥团聚了。”蒋佑之觉得姐姐总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十分无奈地说道。 “你别光会说大话，我问过你姐夫了，他说你的学问跟你哥当年还差些，恐怕还得再磨练几年，你也不必太着急，你如今还年轻，多多再下几年苦工，再去考也不迟。”蒋氏怕蒋佑之一次没考上，会磨灭了他的斗志，便苦口婆心地说道。 “没事儿，就是一次考不上也不打紧，我姐夫不也考了好些年吗，我不会灰心的。”蒋佑之也是豁达，笑着说道。也好在他跟李彦这个姐夫关系好，且李彦本身也是个心宽的，若是个心窄的，听了小舅子这话，还不得在心中记恨。 “反正假期你得回家来，我也好看看你胖了瘦了，不然我这心里放不下。”蒋氏又是叮嘱着蒋佑之道。 “好，我听姐姐的就是。”蒋佑之知晓今日若是不应下来，姐姐定是不会罢休的，便无奈点头道。 蒋氏这才放了心，又问了些他平日里生活上的事，直到天色晚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门口。 “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过两日我休沐了再过来陪你和姐夫好好在州府逛逛。”蒋佑之坐在牛车上，对着蒋氏挥手告别。 “嗯，你路上小心些。”蒋氏也是挥手应了，看着牛车慢慢驶远，这才同李彦回了府里。 因着白日里走了许多的路，李梅儿晚上很早就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她醒的时候人还有些迷糊，看了眼桌上的漏刻，见时辰已是过了巳时了，这才清醒过来。赶忙披上衣服，连鞋都没穿好，就朝着外头跑，便跑还边喊，“爹，娘，你们怎么不叫我起床！” 李梅儿还没走出房间呢，迎面就碰上了端水过来的小春。还好她眼疾手快，将手中装水的脸盆高高举起，这才没让李梅儿给撞翻了。 “梅儿小姐，您慢些，小心摔了。”小春空出一只手，扶住了李梅儿，连忙说道。 “小春姐姐，我爹娘人呢？”李梅儿顾不上其他，赶紧问道。 “六爷、六奶奶还有山青少爷一早就去了书铺子，说是中午回来吃饭。”小春回道。 李梅儿闻言郁闷地跺跺脚，皱眉埋怨道：“娘怎么都不叫我起床呢！” 小春看着李梅儿，神情古怪地说道：“梅儿小姐，六奶奶早上叫过你了，可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们又急着出门，索性便让你继续睡了。” 李梅儿闻言脸就红了，她是知道自己有些起床气的，便尴尬地咳嗽一声，小声嘟囔道：“娘也太没耐心了，再叫一会儿说不定我就起来了……” 小春也不拆穿李梅儿，只笑着说道：“梅儿小姐，我给你拿了热水，你洗漱吧。” 李梅儿道了声谢，便进屋洗漱，等收拾完自己，小春已经把早餐都摆在外面桌上了。早餐很精致，有鸡丝粥、生煎包、粢饭糕、糖糕、和几碟子咸菜。 李梅儿睡到这个点，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满满一桌子的早点，她一个人吃了七七八八。等吃饱之后，心情也好了许多。 李梅儿不知道爹娘什么时候回来，便索性出了门，想在附近逛一逛。小春担心她一个小孩子出门会出什么意外，便跟着她一起。 “小春姐姐，我就在附近随便逛逛，不会走远的，你回去干自己的事儿吧。”李梅儿看小春亦步亦趋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说道。 “梅儿小姐你逛就是，我就在你身边跟着，李管家可说了，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小春是个实诚的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梅儿无法，只能任由小春跟着，她慢悠悠地走在李鑫家宅子所在的这条街上，看着街两旁的其它宅院，眼中满是好奇。据说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州府有些家资的富商，不晓得都是些怎样的人。 李梅儿正走着，忽然看到前头不远处有辆马车停在了一所宅子的侧门处，马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李梅儿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她一开始还怀疑自己看错了，拿手揉了揉眼，确认没眼花，才转头与身后的小春问道：“小春姐姐，那座宅子的主人是谁你知道吗？” 小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头道：“知道啊，那是庄家的宅子，庄家老爷同我家老爷还有些生意上的来往，逢年过节都会送节礼上门呢。” 庄家！？她果然没有看错！李梅儿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进门内，忽然觉得这州府可真是太小了，这样都能碰上，这事儿，她要不要跟她娘说呢？ 李梅儿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她娘回来，就把遇见庄家人的事儿告诉她，虽说她们家跟庄家以前都没怎么来往，但终归是亲戚，且庒素素还在她家住过一段时日，还差点在她家生了个孩子，这会儿没见着还好说，既然见着了，还是得让娘拿主意好些。 第两百二十四章 避嫌 “梅儿小姐，你认识庄家的人吗？”小青见李梅儿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的马车，忍不住问道。 “认识，那庄家的太太还是我姑祖母呢。”李梅儿也没打算瞒着，直接回道，她觉得李鑫应该是知道这事儿的，只是以往他祖母跟姑祖母的关系不好，李鑫也不会刻意提起。 “啊！？”小春显然没想到李梅儿跟庄家会是这样亲近的关系，惊讶出声。 李梅儿很能理解她的惊讶，毕竟这会儿姑舅可是十分亲近的关系，姑舅亲，辈辈亲，姑舅两家结亲的都有不少，像她这样连姑祖母家住在哪里的都不知道的，当真是难得一见。 “那梅儿小姐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呢？小春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怕着了什么忌讳，毕竟这梅儿小姐连姑祖母家都不认识，那两家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不用了，咱们回去吧。”李梅儿眼看着庄家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转身对小春说道。 “哦……好的！”小春连忙点头应道，跟着李梅儿就回了自家。 李梅儿又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等了一会儿，蒋氏几人便回来了。 蒋氏进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喜色，显然心情不错。 李梅儿看她神情，猜到他们书昨日估计卖的不错，便赶紧迎上去问道：“爹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昨儿咱们的书卖出去多少啊？” “二十本！整整翻了好几倍！”蒋氏一脸的喜色，接过小春递过来的茶水，一口灌下说道。 李梅儿听了这个数字，也十分高兴，看向蒋山青，十分钦佩道：“还是山青哥哥厉害，昨日出了个好主意，今日书就卖出去那么多！” “主要还是书好。”蒋山青也挺高兴，唇角微微上翘，他脑子里可还有许多现代的营销策略呢，可是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书的内容好，不然不管怎么强推都没用。 “山青就莫要谦虚了，若是没有你的主意，这书还卖不动呢，梅梅儿你是不知道，咱们今儿到了书铺子的时候，里头都挤的坐不下人了，全是来免费看书的，不止咱们的西游记，别的话本小说也卖出去不少呢，可把你鑫三伯乐的不行，嘴都笑的合不拢了。”李彦也在一旁笑道。 李梅儿很是遗憾没能看到这样的热闹场景，忍不住同蒋氏抱怨道：“娘，您怎么就不多叫我一会儿，说不准我就醒了呢，这样我早上就能跟你们一块儿去了。” “这你可怪不得去，你自己睡觉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叫你半天都没反应，看来我真该好好管管你，抽抽你身上那根懒筋了！”李梅儿不说还好，一说蒋氏就来气，也不知这丫头咋这么爱睡懒觉。说了多少次了这坏毛病都改不掉。 李梅儿闻言立刻求饶，“娘，我下次一定不睡懒觉了，我发誓！” “发誓也没用，你以后要是再睡懒觉，就罚你三天不许吃点心。”蒋氏知道闺女的德行，索性给她来了一剂狠药。 李梅儿这才有些怕了，弱弱地保证道，“我以后一定按时早起锻炼，就让山青哥哥监督我。”说完，就猛朝着蒋山青使眼色。 突然被叫到的蒋山青看了李梅儿一眼，笑容玩味地点点头，“姑姑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监督’妹妹，绝对不让她像现在这样惫懒了。” 李梅儿听着蒋山青的话，忽然浑身发毛，有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一家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小春便送了午饭过来。 李鑫家的伙食很是不错，鸡鱼肘肉都不少，李梅儿因为早饭吃的晚，午饭便没吃多少，再者心里存了庄家的事儿，也没多少胃口。 蒋氏发现了女儿的异样，吃过午饭之后才问她，“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娘您看出来啦……”李梅儿摸着鼻子讪讪笑着，“我是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蒋氏看着李梅儿，等她往下说。 “今儿我起来，没见着你们，想着反正没事儿，就去附近逛逛，娘您猜我看见谁了？”李梅儿神情语气很有些夸张地问道。 “谁啊？”蒋氏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很是配合地问道。 “表姑妈！”李梅儿忽然就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她还带着一个大约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进了一座宅子的侧门，我问了小春姐姐，她告诉我那宅子的主人姓庄。” 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微微皱了眉头，问道：“你问清楚了，那宅子的主人家真的姓庄？” “不会错的，小春姐姐还说了，那庄家老爷和鑫三伯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过年过节的都会上门送礼的，我估计鑫三伯应该也知道庄家同咱家的关系的，只是看咱两家关系不好，就没提这茬。” 蒋氏皱眉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李梅儿见蒋氏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有些着急，追问道：“娘，那咱们要不要过去拜访啊？” “咱们跟庄家虽是亲戚，但也多年没有来往了，我们要是毫无征兆地突然上门拜访，人家还以为咱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呢，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咱们来了州府，今儿你就当做没看见你表姑妈，我们也不知道你姑祖母家住在这里。”蒋氏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初庒素素偷偷摸摸地在章水镇生下孩子，想来这会儿也不想跟她们有太多交集。 “对了，娘，表姑妈好像已经嫁人了，我看她梳的是妇人的发髻。”李梅儿又想到了一个细节，开口道。 “那看来她是已经如愿了。”蒋氏点头道，梳着妇人的发髻，身边又带着儿子，那庒素素应是已经嫁进了陆家，如今也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庄家与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有了姻亲关系，往后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她家这等小户人家，还是不要同他们表现地太过亲近，不然人家还以为她们想要攀附呢。 第两百二十五章 金首饰 下午，李家众人又去了怡园茶楼，想看看这说书的成果，因着李鑫有事走不开，便是李管家陪着她们一道儿去的，一行人刚到了茶楼门口，就发觉里头已是人满为患，别说座位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彦连忙拉住忙的满头大汗的伙计问道：“今儿怎的这么多人？” 那伙计见李家众人穿着不错，便也耐心回道：“客官您有所不知，咱们这的说书先生今儿上午说了本新书，名叫《西游记》，那西游记可真是一本奇书，听得众位客人那真是欲罢不能。这不上午的说书结束了，客人们还都不舍得走，就等着下午接着听，且许多客人还叫来了他们的好友，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咱们这茶楼不就人满为患了吗。” 李家众人听的那是又惊又喜，惊讶这西游记这么快就火了，欢喜这听书的人这么多，那买书的人定也是不会少。 “这儿人这么多，咱们看来是没地方坐了，还是去别处逛逛吧。”李彦苦笑着说道。 蒋氏点点头，“正好去周围的铺子逛逛，难得来州府一趟，得多买些东西回去，晚上就去百味楼吃席。”蒋氏难得的财大气粗了一会儿，这也是她看那西游记火了，以后定是不愁卖，这才这般大方。 李梅儿一听，便高兴地拍着小手道：“娘真大气！”还好祖母没跟着一起来，不然肯定又要嫌她们大手大脚。 蒋氏主要是给家里买东西，李管家来往这州府十几年，自然是对这里最熟悉不过的，哪家的铺子最便宜，哪家铺子里的东西最好，他都知晓，众人只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李梅儿在章水镇那小地方窝了十来年，如今见着州府的繁华，也难免有些土包子模样，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蒋氏倒不是第一次来了，还算是淡定，她先是给李老娘买了两匹上好的衣裳料子，又给家里读书的男人们买了笔墨纸砚，最后去了银楼，买首饰。 蒋氏这些年也是赚了些钱的，银的根本不看，就想挑几样好的金首饰。 这年头，寻常人家哪里有金首饰，如李家也有三五百亩地的，李老娘就一支金钗，一对金耳圈儿，还有几只光面的金戒子，这她还当宝贝一样的密密锁起来呢，非逢年过节是舍不得戴的。 蒋氏还不如李老娘，她一样金的都没有，有数的几样首饰，都是银的。 李梅儿倒是有一个金项圈和一个金镯子，不过那都是周菡萏送的，蒋氏留在给她做压箱底的嫁妆，其他的也就是几只小银簪子，这还是今年蒋氏看她年岁大一些了，才给她打的，出门见客的时候，也不至于总是只扎着一根红头绳。 蒋氏先挑了两付金镯子，分量足的很，每只都有一两重。一付是万字不断吉祥纹，一付是光面儿上打的梅花花样，她打算一付给李老娘，一付给李梅儿准备着，等她再大一些，出门见客的时候好戴。 李彦见蒋氏没给自己挑，便又是拿了一付芙蓉花花样的。蒋氏有些犹豫，给家人买东西她很是大方，但给自己买她又有些舍不得了，还是李彦好说歹说，她才点头同意了。 李彦想着反正来了，便一次性买个够本，又给蒋氏和李梅儿一人选了一只金步摇，给蒋氏的是桃花花样，给李梅儿的是梅花儿。 蒋氏又给林嬷嬷选了一只金戒子，林嬷嬷在李家这许多年，跟李家的家人也差不多。 一行人又去挑了给珍姑太太、族学的先生，家里亲戚们的东西。李梅儿还在街上买了一箱子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准备回去送给她的小伙伴们。 买了这许多东西，李管家便先叫了一辆车，让小厮把绸缎等物先抬回去，首饰啥值钱的东西，蒋氏自是自己揣怀里收着的。 逛了这许久，天色也不早了，一行人便出发去了百味楼，等着李鑫和蒋佑之到了，便准备着开席。 李管事有幸与蒋氏等人一并坐着用席面儿，这百味楼，他来的也不多啊。李管事悄声道，“百味楼是州府陆家的产业。” 蒋氏闻言有些惊讶，出声问道：“我听说这百味楼的东家是知县的亲戚啊，当初开业的时候，知县还来过呢。” “六奶奶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鄞县的知县费大人那就是陆家的女婿，他当年刚考上进士的时候就娶了陆家最小的嫡女，在京城翰林院做了几年官之后，就调到了鄞县做知县，如今已经连任了两任了，若是这次考评再得个上等，那就铁定能升官了，这百味楼就是他刚调到鄞县时，他夫人和娘家哥哥一起合伙开的。” 众人闻言了然，李梅儿瞧着来往宾客如云，心想着陆家已经是那样的大官了，还有这样热闹的产业，当真是富得流油啊，也难怪表姑妈拼着命都要嫁进陆家了。 蒋佑之一下学就过来了，倒也没让几人等太久，倒是李鑫来的有些晚，不过他到的时候，脸上是堆满了笑容，冲着众人说道，“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说完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彦怕李鑫喝的急了，便赶忙给他夹了几筷子菜，“三哥快坐下吃菜，咱们也就等了一会儿。” 众人坐下边吃边聊，李鑫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才冲着李彦和蒋氏敬酒，“这一次可多亏六弟和六弟妹了，若不是你们过来帮忙，我这书店的生意也不会起死回生。” “三哥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亲戚，且咱们帮您不也是帮自己吗。”李彦夫妻赶紧站起来回敬，笑着说道。 李鑫仰头将杯中酒喝下，才又说道：“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了，等以后书的分红下来了，我定给六弟六弟妹再备一份大礼。” 几人推杯换盏，又是一阵的寒暄感谢。也是蒋山青年纪太小，还不能喝酒，不然李鑫还要敬他酒呢，毕竟不管是书铺子，还是茶楼说书，都是他的主意。 第两百二十六章 四明山 李鑫又是喝的醉醺醺地回了家，还好有李管家跟着，自是把他家老爷安排地妥妥当当，李彦和蒋氏虽也没少喝酒，但两人还是有些分寸，也没有喝醉。 李家几人回了李鑫府上，喝了小春送来的醒酒汤，稍稍洗漱了一下，便都早早上床休息了。 次日早上，李彦和蒋氏都醒的挺晚，倒是李梅儿，和蒋山青早早就醒了，在院子里打拳锻炼身体，等她们两人打完了一套拳，才看到爹娘起来。 “娘，你看我今儿没睡懒觉。”李梅儿朝着蒋氏邀功道。 “嗯，梅梅儿说话算话，娘很高兴。”蒋氏摸着李梅儿的脑袋，很是欣慰地赞许。 “那咱们今儿去哪儿玩啊？”李梅儿兴致勃勃地问道。 “等你小舅过来吧，他说了今儿带咱们出去玩。”蒋氏笑着说道。 等几人吃过了早饭，蒋佑之便来了。蒋氏见他就问：“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再吃一些？” “吃过了，就在你们上次坐着的那小食肆，吃了不少，现在肚子还撑着呢。”蒋佑之拍拍肚子说道。 “是不是那个阿禾姐姐给小舅舅你上的菜分量太多了，这才把舅舅你吃撑了啊。”李梅儿掩着嘴打趣道。 蒋佑之立马伸手给她额头来了一下，佯怒道：“臭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连舅舅都敢取笑，小心我今儿不带你出去玩了。” 李梅儿立马露出笑容，十分狗腿地说道：“哎呀，小舅舅你误会啦，我那是夸你魅力大呢，哪有取笑你的意思。”旋即又立马问道，“小舅舅，咱们今儿去哪儿玩啊？” 蒋佑之将李梅儿抱到腿上，笑着回道：“去四明山玩儿，这四明山风景不错，这会儿天气不冷不热的，爬山正合适。”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爬山了！”只要是出去玩儿，不管去哪里，李梅儿都很高兴。 “对了，我记得那清风书院好像就是在四明山上吧，要不要顺便去看看阿易？”李彦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 “去了就顺便看看，听说那清风书院严的很，除了中秋和年节能休沐回家，别的时候都是不让回家的。 想想那周沐易离家也有好几个月了，定是十分想家的，早知道我就问问周家太太有什么要给阿易带的了。”蒋氏有些自责地说道，自从周菡萏跟着蒋言之去了京城，她和周家的来往就有些淡了，倒是有些怠慢了亲戚。 “无碍的，咱们将阿易的消息带给亲家，想来他们也是高兴。”李彦看蒋氏内疚，连忙安慰道。 因着四明山路途有些远，几人也没耽搁，同李鑫家借了马车，就往那里去了。 路上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四明山脚下。这会儿正是秋季，四明山上的红枫如一片片烈火，甚是壮丽，因着四明山有一万亩的红枫，所以这儿也有红枫之乡的别名。 李家几人从山脚下慢慢往山上爬，眼见山峰林立，风光宜人。其间泉、瀑、潭遍布，危崖峭壁随处可见。 “再上去就是四明山洞了，传闻是那道教三十六洞天中的第九洞天。”蒋佑之走在最前头，对着李家几人介绍道。 “那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仙人？”李梅儿好奇地问道。 蒋佑之神秘一笑道：“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仙人居处游憩之地。世人以为通天之境，祥瑞多福，咸怀仰慕。道教潜隐默修之士，喜遁居幽静之山林，故多择有仙迹传说之处，兴建宫观，期荫仙风而功道园融。历代以来，这里出过许多有名的道侣，不过如今倒是香客更多一些。” “那就是真出过神仙喽。”李梅儿有些向往地说道，心想着会不会就是这里的神仙显灵，才让她又活了一世。 “梅梅儿觉得有那就是有的，一会儿你也去那洞里沾沾仙气儿。”蒋佑之没有打破小女孩儿的美好幻想，笑着说道。 李梅儿跟着看了四明山洞天，倒也没她想的那般仙气飘飘，就是景色稍稍好一点，这让她有些失望，觉得神仙住的地方也就那样。 过了四门洞天，一行人就到了四明山镇，清风书院就是建在靠近这镇的山上。 “咱们先在镇上歇歇脚，吃个午饭，等吃完了饭，再去书院找阿易。”蒋佑之对几人说道。大家都有些累了，自然没意见。 这四明山镇并不大，毕竟是建在山上的小镇，饭馆也统共就几家，蒋佑之选了家最大最干净的，同几人一起进去吃饭。 虽说这饭馆不大，但特色菜也不少，蒋氏按着那店小二的介绍，点了招牌的野菜鱼圆羹和瓦片鸡，还有两样家常的干菜扣肉和芋艿煲。点心则点了四明樱花酥，黄金南瓜饼，酒香米馒头，深山艾青饺这四道特色点心。李梅儿光听着这些点心的名字，便已是要流口水了。 因着这会儿吃饭的人不多，所以菜上的很快，最先上来的是瓦片鸡和野菜鱼圆汤，一整个瓦罐里头装着切好的鸡肉，鸡肉显然炖了很久，用筷子一夹起来，便已是骨肉分量，吃进嘴里又鲜又嫩，十分美味。 野菜鱼圆汤看着很清淡，就是几根碧绿的野菜，外加五颗鱼圆，还放了些枸杞点缀，汤色很清澈，喝到嘴里却十分鲜美，鱼圆白嫩弹压，里头似乎还放了荸荠，有些脆脆的口感。 另外的两道家常菜便做的有些中规中矩了，不算惊艳。 李梅儿配着菜，吃了两大碗米饭，拍着胀鼓鼓的小肚子，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蒋山青忍不住瞥了她那凸出来的肚子一眼，真心很为丫头未来的身材担忧，这样能吃，真要吃成个胖子了。 “梅梅儿，你吃的这样多，一会儿还吃得下去点心吗？”蒋佑之好笑地看着外甥女，问道。 “当然吃得下，我吃咸的和甜的是有两个不同的胃，互相不干扰的。”李梅儿煞有其事地回道。瞬间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第两百二十七章 开除 几人吃完了饭，又坐着消了会儿食，便准备往清风书院去了。许是因为吃饱了，李梅儿就有些犯懒，走到一半就有些走不动了。 “爹，娘，咱们休息会儿吧，我走不动了。”李梅儿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会儿。”走在前头的蒋氏转身，同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咬咬牙，便继续往前走，再走过一处下坡的时候，腿忽然就是一软，差点就从坡上摔了下去，还好走在她身后的蒋山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摔倒。 李彦见女儿差点摔倒，很是担心，便走过去蹲下道：“上来，爹爹背你。” 李梅儿想着自己都是大姑娘了，怎么好意思还让爹爹背，便红着脸摇摇头道：“爹，没事儿，我可以自己走。” “姑父放心，我拉着妹妹，保证不会让她摔倒的。”蒋山青也在一旁保证道。 “就让梅梅儿自己走，她也大了，你不能老师惯着她。”蒋氏也在一旁说道。 一行人便继续上路，有了方才那个小插曲，蒋山青便一直紧紧拉着李梅儿的手，两人十分默契地往前走着，又是走了两刻钟，总算是到了清风书院的大门外。 书院大门是一座双层飞檐单门，门上高悬明山寨你改手书的“清风书院”横额。门前古树垂荫，溪水轻吟。由近及远依次可看到五个高大的院门。 “呦，这书院的大门，倒是比县学的还要气派些呢。”蒋氏看着那飞檐单门，忍不住赞叹道。 “那肯定啊，这清风书院听说是陆家联合州府的几大乡绅一起合资建造的，那是花了大价钱的，就是那白鹭书院，也就是这样的规模了。”蒋佑之在一旁笑着说道。 “啧啧，陆家可真是有钱！”李梅儿又一次感叹起陆家的财大气粗，这就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啊，说开酒楼就开酒楼，说建书院就建书院。 “不过这清风书院的束脩可不便宜呢，我听家中有弟妹的同窗们议论过，一年一人就得五十两银子，且还是要经过考核的，若是那些托关系进去的，那还不知要花多少银子呢。”蒋佑之又说道，显然对清风书院这高额的束脩有些微词。 “所以说历来寒门子进学困难呢，这要是家中贫困的，别说是这种书院，连普通的私塾都上不起呢。”李彦亦是有感而发，感叹道。 “我听阿易哥说，他爹捐了所有学生的学衫，这才能让他来这书院读书。”李梅儿想到周沐易以前跟他说过的话，也是开口说道。 “周家生意做的不小，阿易又是幼子，这些银钱对他们来说倒没什么。”李彦笑着说道，似是觉得周老爷这学衫捐的并不亏。 几人说着话，便已经走到了书院的门楼处，内里正有一个灰衣小仆在扫着落叶，看到来人，便出声问道：“你们是谁？找哪个？” “这位小哥，我们是书院中小学生的亲戚，今儿来四明山游赏，顺便过来探望一下孩子。”蒋佑之拱手与那仆役说道。 “你们要找的学生叫什么名字？”小仆似也是见惯了访客的。直接问道。 “姓周，名沐易。”蒋佑之回道。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进去帮你们问一下。”那小仆点点头，转身就进了书院里面。 几人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看到那小仆与一个蓝衫中年文士一起出来了。 那中年文士看了蒋佑之几人一眼，便开口问道：“你们是周沐易的家人？” “是亲戚，阿易的姐姐是我嫂子。”蒋佑之回道。 中年文士点点头，方才又说道：“周沐易两月前就被书院开除了，你们不知吗？” 李家众人闻言，俱是一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蒋佑之先反应过来，赶忙追问道：“这我们还真不知道，请问他是因什么事被开除的？” “寻衅滋事，扰乱书院秩序。”中年文士冷淡地回道。 蒋佑之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又笑道：“谢谢先生，我们知晓了。” 那中年文士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书院。 等他走远了，蒋氏才皱眉说道：“阿易都被书院开除两个月了，怎么没回家去，重阳我去周家送节礼的时候，周太太还跟我抱怨阿易过节都没回家呢。” “许是少年心性，不想让家里知道自己被书院开除了，毕竟周老爷花了大功夫才把他送进的书院。”李彦叹了口气说道。 “那他不回家，能去哪儿呢，他家在州府又没有亲戚。”蒋氏颇有些担心都说道。 “只要有钱，哪里去不得，我可是知道，周伯母给了阿易哥许多体己钱，只要他不乱挥霍，用个几个月绝对没问题。”李梅儿在一旁说道。 “不行，咱们得在州府里好好找找，阿易就算手里有银子，那也只是个孩子，一个人在州府实在太危险了。”蒋氏摇头道。 “姑姑莫要着急，你给那小仆塞些银子，让他找同阿易亲近的同窗问问，许是能问出些线索。”蒋山青向来遇事沉稳，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对啊，还是山青脑子活！”蒋氏一拍手，立马拿出一粒散碎银子，给了蒋佑之，让他去贿赂那小仆帮忙。 那小仆显然平日里也没少收贿赂，从善如流地收了银子，便帮他们进去找人。好在这会儿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若是学生们都在上课，他也不好进去找人。 小仆这一回比上一次回来的还快，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学生出来了。 那学生相貌普通，穿着月白的学衫，看到李家几人，还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你们自己聊吧，有什么事儿再叫我。”那小仆将人带到，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你们是阿易的家人？”小学生看着蒋佑之几人问道。 “我是他哥。”蒋佑之也懒得解释，直接说道。 “阿易是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哥哥。”那小学生点头道。 “我们听这里的先生说阿易两月前就被开除了，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蒋氏有些着急地问道。 第两百二十八章 道观 “阿易跟我提过一句，说是要去附近的四明道观，跟观里的道士们学功夫。”小学生似是看出了李家众人的心切，立即说道。 几人闻言俱是一愣，道观？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还真有可能呢，阿易哥原先离家出走，不就是说想学功夫不想读书吗。”李梅儿在一旁说道，觉得依着周沐易的性子，去道观学功夫是很有可能的事儿。 “谢谢你了，我们这就去四明道观找找看。”蒋氏同那小学生道了谢，复又想起到了什么，斟酌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一事，不知你可知道阿易究竟是为什么被书院开除？” 方才那书院的先生说周沐易是寻衅滋事被开除，蒋氏总觉得，依着周沐易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的惹是生非。 那小学生面上闪过一丝为难，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道：“这事儿我也不好说，等你们找到他，自己问他吧。” 蒋氏观那学生神色，便也没继续追问，又是道了谢，这才看着他回了书院。 “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去那四明道观吗？”蒋佑之有些无奈地问道。 “去！不管怎样，先把人找着再说。”蒋氏语气肯定地说道。 这四明道观是四明山上唯一一座道观，蒋佑之虽听过，却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几人只能先下山，去镇上打听一番，再往那道观去。 问了几个镇民之后，才知晓了去四明道观的路线，还好离着镇上并不远，大约走个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一行人便又开始爬山，李梅儿这会儿都麻木了，腿脚虽然酸疼，但也是惯性地往前走着。一路没有停歇，众人很快便到了四明道观。 这道观不大，站在外头山门处就能看到观内的几个大殿，也就三座大殿，道观内的香火明显也不旺，他们在山门外站了这一会儿，也没见人进观。 李家几人在山门外看了这一会儿，便引来了道观里的知客道童，他走到几人面前，行了个道礼，问道：“几位居士是要进观要上香吗？” “我们是来找人的。”李梅儿见那小道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便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说道。 “居士是想找观内哪位师兄？”小道童显然也鲜少见着如李梅儿这般的小女孩儿，又因她生的玉雪可爱，他说话的语气也轻柔了许多。 “就是长这么高，生的挺壮实，浓眉大眼的，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前两个月才来你们观里的，小哥哥你知道吗？”李梅儿怕周沐易没说自己的真名儿，就跟小道士形容了一下他的长相。 “哦！你说的是周居士啊！”小道童恍然，连忙点头道，“周居士这会儿正在观内呢，我领你们去见他。” 几人一听周沐易真在这道观里，俱是面上一喜，跟着那小道童就往道观里走。 一行人往山门内走了一段，便看到了道观的主殿玉皇殿，殿前有一大块空地，许多观中道士都在那空地上打拳。而站在众道士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道。 那老道穿着一身蓝色道袍，头上挽着一个道髻，用一根木簪简单装饰，额下三绺长髯，看着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师傅，这几位居士是来寻周居士的。”小道童与那道长行了礼，低着头说道。 那老道也早就看到了李家众人，行了一个道礼，笑着问道：“几位是周居士的家人？” 蒋佑之点点头，“我们听说阿易来了您的道观，特来寻他，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周居士此刻正去了后山泉眼挑水，你们等等，我这就让人叫他回来。”老道笑道，说完便吩咐了一位身边的道士去找人。 “几位居士不如先去厢房休息暂作等候。”老道同几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 “既然来了，咱们便上个香吧，顺便给观内捐些功德。”蒋氏没急着去厢房，而是笑着说道。她向来是个玲珑之人，觉得既然都来了人家道观，不上柱香添些功德银子，实在说不过去，再者周沐易在这观里住了这些时日，也多亏观内道士们关照，理应给他们些谢礼。 蒋氏和李彦蒋佑之自去了殿内上香，李梅儿和蒋山青则还站在外头看着那群道士打拳，他两人也都是练过拳的，却觉得这些道士打的拳比他们学的那些要厉害许多。 李梅儿忍不住好奇问道：“道长，您观里是习的什么拳法啊？看着好厉害啊。” 那道长笑，也没因李梅儿是小孩子就表现的爱答不理，很是耐心地回道：“这是我全真拳法，降妖伏魔的，自然比寻常拳法厉害一些。” 李梅儿听了很是新奇，又问道：“那道长您降过妖伏过魔吗？” 老道很诚实，笑着摇头道：“倒是还未遇见过妖魔，大虫倒是打死过几只，也抓过些山贼土匪。” “那也很厉害了，这山上还有大虫啊！”李梅儿更惊奇了，她还没见过大虫呢，没想到这四明山上还有大虫。 “以前是有几只，现在是看不到了，居士可以放心上山。”老道以为李梅儿是害怕，安慰着说道。 “那阿易哥是跟着您学功夫吗，您有收他当徒弟吗，他当了道士，那以后是不是就要住在道观里，不能再娶妻生子了？”李梅儿心中有一大堆问题，一股脑地都问了出来。 “梅梅儿，不能这么无礼。”一旁的蒋山青赶忙拉了李梅儿，将她拉到身后，才对着那老道说得：“这位道长，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介意。”他觉得这个老道不像是一般人，虽面孔平凡，但身上有股子让人看不透的气质，反正挺危险的。 “两位小居士不必紧张。我只是留周居士在观内暂住，并没有想收他为徒的意思，他家中父母俱在，尘缘为了，就是他的心性，也不适合做我全真的道士。”老道依旧十分和蔼可亲，笑着回答了李梅儿方才的问话。 第两百二十九章 相见 李梅儿和老道士说话这会儿，蒋氏已经上完香出来了，看着她身旁那小道士喜笑颜开的模样，就知道她那功德钱定是添的不少。 “多谢女居士善举，小观内出产的都是些乡野之物，就只有些野味还算拿得出手，居士若是不嫌弃，可尝一尝再离开。”老道瞄了那功德簿一眼，礼尚往来道。 “那就有劳四明道长了，咱们爬了这一阵子的山，还真有些饿了。”蒋氏笑着点头说道。一行人跟着知客道童去了厢房休憩，那里已是有道士端来了热茶，几人进到厢房之时，便喝着了热乎乎的茶水。 “娘，这茶挺香的，比咱家那茶叶好。”李梅儿小声在蒋氏耳边说道。她家里除了她爹，其实没什么人喜欢喝茶，李老娘和李梅儿都喜欢甜甜的浆水，蒋氏喜欢喝花茶，蒋山青是啥都不喜欢喝，就喝白水，他嫌弃这儿的茶叶煮的不地道。 “不是茶叶好，是煮茶的手法很不错。”蒋山青难得夸赞了一句，又是喝了好几口，这是他在这个时代难得喝到的能入口的茶。 “山青哥哥你又没喝过什么茶，怎么知道人家的茶叶不好。”李梅儿看蒋山青一付很懂的样子，忍不住就呛了一句。 蒋山青无语，心想着老子喝过的茶你个丫头片子见都没见过，乡下土妞真是啥都不懂。 “这茶叶应该是自己种的，茶味比较淡，但炒茶的手艺确实不错，将茶香都炒出来了。”李彦喝了这许多年茶，也算是半个行家，中肯点评道。 “看来那四明道长还是个风雅的人呢，这道观虽不大，却也是五脏俱全，我观那道长打扮，也是个讲究人。”蒋氏又喝了口茶，笑着说道。 “道长看起来是个好人呢，还要请咱们吃野味。”李梅儿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 “请你吃东西就是好人，你这评判好人坏人的标准也太随意了吧。”蒋山青忍不住吐槽。 “道长愿意收留阿易哥这么多时日，就肯定不是个坏人。”李梅儿相信自己的眼光，据理力争道。 “你没听道长刚才说吗，阿易在后山挑水吗，可以看出阿易在这里也不是白吃白住的，有这么一个免费劳动力在观里，我要是四明道长，我也乐意。”蒋山青哼了一声，又道，丫头片子想的太简单了，这好人坏人，哪有那么容易能看出来的。 “山青为什么觉得那四明道长不是好人？”蒋佑之听着俩小孩儿辩论，很是感兴趣地看着蒋山青问道。 “也不是说他一定就是坏人……”蒋山青呐呐道，“就是觉得，那老道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防人之心不可无，山青这样是对的，梅梅儿你以后可不能见着个人就觉得是好人，要多谢防备心。”蒋氏趁着这机会，认真教导起女儿，虽说女儿如今年纪还小，但还是应该有些防备心的。 “知道了，我也没这么笨，只是爹娘舅舅都在，就算那四明道长是坏人，我也不怕的。”李梅儿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道。 几人说话这功夫，外头便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李梅儿竖起耳朵一听，便笑着说道：“应该是阿易哥来了，我去开门。”说完便跳下椅子，往门口跑去。 李梅儿一开门，便把门外的周沐易吓了一跳，见是李梅儿，这才抚着胸口惊喜道：“梅儿妹妹，是你们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爹娘大哥她们来了呢。” 李梅儿朝着他促狭一笑道：“阿易哥，你是怕周伯伯周伯母来抓你回家吧。” 周沐易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回道：“也不是，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爹娘他们解释。” “梅梅儿，别在外头说话了，让阿易进来。”蒋氏在厢房里头喊道。 李梅儿这才拉了周沐易进了厢房里。 蒋氏端详着面前的周沐易，见他瘦了许多，皮肤也晒黑了，身上穿着一件有些脏的短打布衣，完全没有了从前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山里的樵夫。 “你娘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该心疼坏了。”蒋氏拉着周沐易的手，叹了一声道。 周沐易被蒋氏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她提到自己的娘，神情便有些落寞，只低着头不说话。 “我倒是觉得阿易哥现在这样挺好看的，比之前多了些男子气概呢。”李梅儿倒是觉得周沐易现在这样子更顺眼，笑着夸赞道。 “阿易，清风书院的先生说你在书院中寻衅滋事，被书院开除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彦更关心周沐易在书院里发生的事儿，开口问道。 周沐易沉默了片刻，才语气闷闷地说道：“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随便找了些事，就让书院开除我了。” 李彦一听便有些生气，正要训斥，便被蒋氏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蒋氏面上带着笑，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我同你母亲相熟，经常听她同我说起你，知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你不喜读书，但家中花了大价钱将你送进书院，你并不是那等辜负父母心血的纨绔，你若不愿说书院里的事儿，姨姨也不勉强你，只是希望你早些回家去，你娘前些日子还在同我念叨，说是十分想念你，如今他身边也就只有你大哥和你两个孩子，你舍得让她伤心吗？” 周沐易听了蒋氏的话，眼眶就红了，吸了下鼻子，终于开口道：“李姨，是我一时冲动做错了事儿，我对不起爹娘……” 周沐易被蒋氏的言语感化，这才把在书院里发生的事同几人说了，说来周沐易也是受了池鱼之祸。 清风书院因为束脩高昂，能进其中读书的基本都是家中有些资财的，达官显贵的子弟更是不少。但书院为了打响名声，也招一些天资卓绝的贫寒子弟，只要他们的功课一直在书院里保持甲等，就可免除束脩，年底还会有奖学金，奖学金的金额支持他们平日里花销是完全够了，节省一些的还能补贴家里。 而与周沐易同寝的学生里，就有这么一个天资出众，却家境十分贫寒的。 第两百三十章 前因后果 此人名叫王廷泽，家里就是鄞县本地的，年幼丧父，家中只有一寡母何氏，靠纺纱织布将儿子养大，但她因着长年累月的织布，眼睛已是模糊不能视物，如今便只能靠帮别人浆洗衣物，赚取一些微博的生活费，但即使是如此艰难，却也仍旧坚持供儿子上学读书。 原先何氏眼睛还没坏的时候，靠着卖布所得，还将将能付得起儿子的束脩，可眼睛看不清后，浆洗衣服赚来的钱只够母子两人吃喝，已无力再支付束脩。王廷泽本来都打算辍学去学门手艺了，养活寡母和自己，可他运道着实不错，正赶上清风书院新开招收小学生，他抱着一试的心态，去参加了考核，因着天资聪慧，被书院的先生选中，免束脩招入了书院，才避免了失学去学手艺的命运。 也因此，王廷泽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进学机会，越发刻苦读书，在书院里，从来都是第一个起床，最晚一个入睡的，这般勤奋，再加上本身天资不错，成绩自然是名列前茅，每次月考几乎都是第一，这就让许多自诩不凡的官宦子弟很是嫉妒，三番四次地找他麻烦。 打翻他的饭食，弄湿他的被褥，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借故言语辱骂、殴打也不是没有。周沐易就不止一次在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淤青。 可王廷泽为了能继续读书，都将这些默默忍受了，他也知道自己惹不起那些官宦子弟，便只是忍气吞声。想着就是些皮肉之苦，忍忍也就过去了。 因着周沐易跟他是室友，所以平日里交集也挺多，周沐易本就是个学渣，又是他爹花了钱送进书院的，自然跟不上书院的进度，经常因为答不上先生的问题，在课堂上被打手板。王廷泽便经常会私底下偷偷告诉他正确答案，让他少挨些手板。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朋友，王廷泽帮周沐易补习功课，周沐易则会给王廷泽买一些肉菜、点心。或是把自己多出来的笔墨纸砚给他用。 周沐易自然知道王廷泽被欺负的事，但他自己也就是个商贾之子，能帮的有限，最多也就是将自己的饭菜被褥给王廷泽，或是帮他给身上的淤青涂抹药膏。 可就在两个月前，王廷泽又遭受了一次毒打，因着那天他本来就生了病，这次毒打让他差点丢了性命，周沐易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便去找了那个带头欺负王廷泽的学生，同他大打了一架。周沐易本身就比同龄的少年壮实，又在家跟师傅学过些拳脚功夫，自然是把那人打的鼻青脸肿。 可那学生身份不一般，是山长的子侄，这一打，自然就捅了马蜂窝，书院的惩罚很快就下来，周沐易就被开除出了书院。 “这书院怎的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他们就不问问你打人的缘由吗！”李梅儿听得义愤填膺，鼓着小脸愤愤道。 周沐易却只是冷笑一声道：“被我打的那人是山长的侄孙，只是把我开除已经算是书院的从轻发落了。” “那那个王廷泽呢，他没有站出来帮你说话？你可是为了他才打人的！”李梅儿依旧是一脸怒意地问道。 周沐易不说话了，情绪明显低落了几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我理解他，那时候就算他站出来帮我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还会受了连累，他在书院里已经很艰难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麻烦。” “可你那样帮他，为了他还被学校开除了，他却连一句话都不肯为你说，实在太忘恩负义了！”李梅儿依旧替周沐易抱着不平。 “没事的，反正我本就不喜欢读书，现在正好，我可以如愿以偿地学功夫了，梅儿妹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就是对上一个年富力强的成年男子，都能把他打趴下！”周沐易故作轻松地说道，顺便握紧拳头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不知是在安慰李梅儿，还是安慰自己。 李梅儿立即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的手臂，十分惊讶道：“真的吗？这么厉害，你这才练了多久啊？” “四明道长的功夫可了得呢，我就跟他学了最简单的全真拳法，就已经有这样的本事了，若是真的拜了他当师傅，说不准我以后真能当大将军。”周沐易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阿易哥你以后是要当道士吗？跟这道观里的那些道士一样？不然四明道长凭什么收你做徒弟啊。”李梅儿歪着头，看着周沐易问道。 “若是四明道长真的愿意收我，也不是不可以……”周沐易干巴巴地回道，脸上神情有些纠结。这全真的道士可是不能结婚的，算是“出家人”了。 蒋氏听他们俩的话题不知歪到哪儿去了，连忙打断道：“这些事儿以后再说，阿易，当务之急你先得跟我们回章水镇一趟，不管你以后是想继续读书还是练武，都要经过你爹娘的首肯，她们如今还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书院了，你也不希望她们从别人口里知道你的消息吧。” 周沐易惭愧地低下了头，踌躇了许久之后，才弱弱说道：“我跟李姨你们回去就是了……” “这样才对，你如今也大了，再过几年也是个大小伙儿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你是个男子汉，便该有男子汉的担当。”蒋氏看着周沐易，笑容欣慰地说道。 “其实阿易你离开了那清风书院也好，就听你说的那书院里的种种，我便觉得这书院不怎么样，就算先生们学问再高，品德不行，也只会误人子弟。”蒋佑之不屑地开口说道。 “佑之说的对，这清风书院名气虽大，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差白鹭书院多矣。”李彦也是赞同地附和道。 周沐易虽知道两位长辈这话是安慰他居多，但心中还是挺高兴，笑着说道：“李叔、佑之哥，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回家吧，把这话当着我爹娘的面再说一遍，这样她们应该就不会责怪我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野味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三十二章 回家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三十三章 孝顺 李梅儿自动无视了李老娘嫌弃她胖的言语，便说起了在州府的事情，“祖母，那州府老繁华了，咱们逛了好多地方呢，什么茶楼啊，书铺子、银楼，还有百味楼，州府也有百味楼，比咱们镇上的还要气派还要好，昨儿咱们还去爬了四明山，还在道观里住了一晚上呢！”这般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便问一旁的林嬷嬷，“嬷嬷，咱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了吗？“ 林嬷嬷笑，“书香和船儿正看着卸呢。”正说着，两人就进来了，书香笑，“大姐儿就放心吧，都放廊下了。” 李梅儿这才笑着点点头，喝了口茶水又说道：“祖母，我们给你买了许多东西，有衣裳料子，点心，还有首饰呢。” “你们还买了首饰！金的还是银的？哎呦，那得花多少钱啊！”李老娘还没看见东西，就已经开始心疼起钱来了。 蒋氏白了女儿一眼，让她赶紧闭嘴，便接过话茬说道：“娘，您不知道，咱们的书在州府卖的可好了，这回定是能赚不少钱，我这才想着买些首饰回来，毕竟咱们难得去州府一趟，那州府的首饰不仅样式多，比咱镇上的还便宜一些呢！” “真赚了不少钱？赚了多少？”李老娘听说书卖的不错，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却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具体的要等这一批书卖完了才知道，不过肯定是不少的。”蒋氏笑着回道。 “就算是赚了钱，那也不能可劲儿的花，存起来买地才是正经。”李老娘是节约惯了的，手里头就算是有钱，那也是精打细算的用。 蒋氏笑笑没说什么，看向了身旁的李彦，李彦立即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对大金镯子，递到了李老娘面前。“娘，这是儿子孝敬您的。” 李老娘一瞅，两只眼睛就陷大金镯子里拔不出来了。 半晌，她拿起来往嘴里咔的一咬，李梅儿都看地牙疼，忍不住开口劝道，“祖母，别咯坏了您老的牙！”这把年纪，牙也不太结实了吧。 见着金镯子，李老娘这嘴巴就合不拢了，使劲儿抿了抿嘴，喜笑颜开，“要是总有人孝敬金镯子，宁可把牙咯坏也甘愿！”又拿起来对着天光瞧成色，搁手里沉甸甸的，李老娘掂着份量看向李彦问道，“这一对镯子差不多二两金子，怎么也得三四十两吧？” “咱们买的多，店家给了个优惠，两副金镯子一共五十两。”李彦笑呵呵地回道。 李老娘眼皮子就是一跳，心疼的肝都开始颤了，睁大眼问道：“你们这是买了多少啊？” “祖母，爹也不能光给您买啊，他得一视同仁，娘也得了一付金镯子。”李梅儿笑呵呵地说道。 李老娘的红眼病顿时又犯了，虽说儿子疼媳妇儿也没错，但当娘的总希望儿子把自己放在媳妇儿前头的。 “是该给你媳妇儿也买一对的，这许多年，你媳妇儿就只有几对银的，还没见金的呢。”李老娘嘴上虽这么说，但那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 李梅儿忍不住笑，心想着若是让祖母知道了娘还多得了一只金步摇，那还不得醋死啊。 蒋氏只当是没看见李老娘的酸模样，依旧眉眼弯弯地说道：“娘以后出去走动的时候就戴着这镯子，相公特意给您买的，你也好跟街坊邻居显摆显摆。” 李老娘一想到亲戚朋友羡慕的眼神，一张老脸便又笑成了一朵菊花，嘴上却还是假假说道，“咱家阿彦从小就孝顺，那些个亲戚朋友又不是不知道，不必大张旗鼓地显摆。” “这哪能不显摆，孝顺和孝顺也是不一样的，那些表面孝顺，背地里一个大子儿都不肯给爹娘花的多了去了，那都是些假孝顺，做给别人看的，我爹这样的才是真孝顺，所以祖母您就得可劲儿的显摆，让旁人都知道我爹是个大孝子，这样我爹的名声可不就更好了。”李梅儿笑着同李老娘说着她的道理。 “梅梅儿，爹孝顺你祖母可不是为了什么名声，若是为了那等虚名，那也不是真孝顺了。”李彦觉得女儿这想法不对，便板起脸来教训道。 “知道了爹，我就是那么一说。”李梅儿立马认错，她知晓父亲性子板正，孝顺爹娘对他来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想往功利上靠。 “我倒觉得丫头说的不错，我儿子就是这样好，自然是要让旁人知道的。”李老娘这回跟孙女儿站在了同一战线，将那黄澄澄的大金镯子就戴在了手上。 李老娘看着那金镯子，神情还颇有些感慨，忍不住说起古儿来，“你祖父活着的时候，给我打过一支金簪，两只金耳圈儿。那会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原是要给我打镯子的，后来你大姐生了病，金镯子也没打成……” 眼见着李老娘又要伤怀，李梅儿连忙说道：“祖母，祖父那也是真心对您好，就咱家当时那家境，还给您打金首饰，您真是有福气呢，如今爹爹也给您买金首饰，您这就是福气双倍。等我以后有钱了，也给你买大金镯子，那你就是福气三倍了呢！” 李老娘被李梅儿这话给逗乐了，啐了她一口道：“你这话我得拿笔记下来，省得哪天你发达了就忘了。” “哪能啊，我忘了啥也不能忘了祖母您啊！”李梅儿笑呵呵，马屁拍的贼拉响。 李老娘被李梅儿哄高兴了，也不计较他们乱花钱的事儿了，笑着问道：“还买了下啥东西啊？都拿出来看看，若是给家里人的，便顺便分分。” 蒋氏便笑着让林婆子去外头把那一堆东西拿进来。原先买的时候倒是没觉得，如今一看可还真是不少，胭脂水粉都是女人用的，绸缎衣料也有十来匹，老成些的颜色是给李老娘的，稳重些的是蒋氏自己的，鲜艳的是给李梅儿的，再有四匹湖蓝、玉青的，给李彦和蒋山青做衣裳。 第两百三十四章 分礼物 李老娘抚摸着这柔软的了不得料子，直咂舌，“我的乖乖，怪不得花了这许多银子，买这么好的料子做甚，家常也不能穿。” “怎么不能穿，买来可不就是穿的。”李梅儿不以为然。 “你可别二百五了，咱家这回虽然赚了些银子，那也得置了田产才好，穿这么好的衣裳做甚，不是过日子的道理。”李老娘丝毫不客气，一股恼儿全没收了，对一干家里人道，“先搁我这儿，啥时候做衣裳，再从我这儿拿。”说完就吩咐叫林婆子将衣裳路矮子搬自己里间儿去。 李家众人一时都十分无语。李梅儿赶紧抢救下了几匹素色的上等丝棉料子，“这是我给珍姑祖母买的。” “嗯，阿珍那边是要送些东西的，毕竟她也教了你有一段时日了。”李老娘也不是那样霸道的，点着头说道。 “还有这些个绢花胭脂水粉，是准备送给同我一起读书的姐妹的。”李梅儿又指着一堆花里胡哨的女孩儿玩意儿说道。 “就你假大方，也不见别人给你送过东西。”李老娘有些肉疼，这些小玩意儿虽然都不贵，那也是州府买来的好东西，在她们这小地方也算是稀罕物。 “话不能这么说，姐姐们平时都十分照顾我，也没少请我吃点心，送我小玩意儿，且她们都知道我去了州府，若是什么都不送，倒是显得我没礼数了。”李梅儿摇头晃脑地说着，完全像个小大人。 “梅梅儿说的对，她在珍姑太太那里本来就是最小的，平日里族中姐妹自是照拂她多些，给姐姐们送些东西，也是应该。”蒋氏十分满意地看着女儿，觉得女儿真是长大了。 “也没说不送，但也不用送这许多啊，你看看这些个胭脂水粉，一人送一盒也就得了。”李老娘也不是不让李梅儿送，她就是有些肉痛。 “送都送了，自然要送的好看些，这些胭脂水粉买的时候都是一套的，拆开了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说不准还要在背后腹诽咱们小气呢，送人东西还送一半的。”李梅儿知晓李老娘是节俭惯了，便依旧耐心地与她解释道。 李老娘从年轻的时候就挺少用这些个东西，哪里懂啥一套不一套的，忍不住嘟囔道：“这年头，送东西的都要被别人嫌小气了，我们那时候，就算是收到一根针，那也得千恩万谢半天呢，世道变了呦~~” 李梅儿不管李老娘还在那儿唏嘘感慨，继续分余下的东西。 剩下的就是男人们的东西了，甭看李彦只考了个秀才，到底是读书人，对文墨还是很喜欢的，他们买的湖笔徽墨澄心纸端砚便足装了一箱子，这些李老娘倒是没说什么，毕竟家里头两个读书人呢，这些笔墨纸砚的又放不坏，买回来慢慢用就是了。 “这州府里的笔墨纸砚比咱镇上的好不少，价钱却并没贵多少，我平日里除了和山青一起用，还能走走礼啥的。”李彦笑眯眯地说道。 李老娘一听，又不乐意了，立刻道，“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去送人！存起来叫康哥儿以后念书了也可以使！平常也不能瞎使，得把字练好了，才能使这好东西。走礼啥的，随便镇上买些糊弄糊弄就成。” 李彦&李梅儿&蒋氏&蒋山青：“……”祖母您说啥就是啥吧…… 最后还剩一些就是买给康哥儿的玩具，这些都是李梅儿亲自挑的，她想着康哥儿年岁慢慢大了，也到了好动的年纪，便买了些木质的玩具刀枪弓箭，还有一辆木头的小车，都做的十分精致，入手包浆光滑，一点都不会伤到小孩子。 康哥儿这会儿已是乐地拿了一把小砍刀，坐在小车上满房间溜达了。 李老娘对别人抠门，可对大孙子那是一万个大方，一脸宠溺地看着孙子就说道：“你这做姐姐的总算有些心，你看咱康哥儿多开心啊！” 李梅儿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她祖母这偏心病是治不好了，若是这些玩具她是给自己买的，还不知道要遭多少数落呢。 见东西都分的差不多了，蒋氏便笑着说道：“母亲，这东西也看得差不多了，孩子们都饿了，是不是该开饭了？” 李老娘一点头，同身边的林婆子吩咐道，“让阿裘可以把鱼烧起来了。” 林婆子忍不住笑呵呵地说道：“太太知晓大爷大奶奶今儿要回来，三天前就叫人买了鱼，说是要留着大姑娘山青少爷回来才吃的，在水里养了这好几日，土腥味儿尽去的，一早还去刘记买了酱肘子和酱萝卜。也都是大爷和大奶奶爱吃的。” “还是祖母疼我。”李梅儿又甜甜地拍了记马屁。 李老娘轻哼一声，有些别扭地说道：“省得你个丫头片子老编排我偏心，就想着康哥儿不想着你，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我给你买了多少好吃的，给康哥儿买的也就那样了。” “对对！我知道祖母最疼我了！”李梅儿点头如捣蒜，也没揭穿自己四岁之前李老娘对她的那些个嫌弃。 晚饭一家人都吃的十分舒坦，连平日里吃的不多的蒋氏也吃了两碗米饭。虽说在州府吃的那些个大鱼大肉，不知比家中的饭菜好了多少，但人这口味啊，还是最适应家中的家常味道。 吃了晚饭，几人就早早回房睡觉了，毕竟坐了这大半日的车船，没有不累的。 这一晚上，包括李梅儿在内的李家几人都睡的十分香甜，人是有依恋性的，州府千好万好，李梅儿也觉着家里最舒坦。哪怕看看李老娘刁钻抠门儿又爱财的脸，都觉着舒坦的不能再舒坦了。 第二日照旧早起。本来蒋氏是想让李梅儿休息一日再去珍姑太太那里上课的，可李梅儿这会儿也是勤奋起来了，早早起床和蒋山青一起练了拳，然后便各自去上学了，她还得赶紧去跟小伙伴们分享在州府的趣事儿呢。 第两百三十五章 家门不幸 李梅儿她们去上学了，李彦则是准备休息一日再去族学，他和蒋氏一起在李老娘这儿吃早饭的时候，便有客人上门来了。 “好像是周家老爷和太太，领着周家小少爷一起过来的。”林婆子对三人说道。 蒋氏猜到周家人可能会过来，却没想到这么快，便笑着对林婆子说道：“嬷嬷赶紧去把人请进来吧。” 等林婆子走了，李老娘才开口问道：“周家人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李彦立马笑回道：“娘，这事儿说来话长，昨儿咱们刚回来累的紧，也没想起同您说这事儿，这趟去州府，知晓阿易也在州府书院读书，便想着顺便去瞧瞧他，这一瞧才知晓他已经不在书院里读书了，他的同窗告诉我们他去了四明山的道观里跟着道长学武，我想着这孩子没知会爹娘，一直待在道观里也不是个事儿，就劝了他回来。”李彦也就是简单地说了一下，并没有提周沐易被书院开除的事儿。 李老娘听完就皱了眉头，唠叨起来，“这阿易也是的，好好的书不念，去学啥功夫啊，还去道观里学，难道还想当道士不成，这周家子嗣也不旺，就他和他哥俩儿子，若他真去当了道士，他娘还不得哭死。这事儿你们做的对，是该把人劝回来，就算不想读书，家里头那么大家业呢，就是帮着他哥打理家里的生意也好，哪能野在外头不回来。” 李老娘的理念很是朴素，儿子就得守在父母身边，当然，外放做官这种不包括在此列，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 李老娘的话刚说完，林婆子就带着周老爷和周太太过来了，周沐易也跟着她们一起过来了，蔫头搭脑地走在最后。 三人给李老娘见了礼，李老娘跟周家人并不那么熟，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让她们跟李彦和蒋氏回她们院子说话。周家夫妻本也有些话想私下里问李彦二人，便也就欣然去了。 等到了蒋氏屋里，几人还未坐下，周端和秦氏便躬身同李彦夫妻行了一礼。 李彦和蒋氏赶紧一起上前阻止，“周叔周婶，你们这是做什么。”周端的辈分可是比李彦还大一辈呢，他哪里好受长辈的礼。 “这是我这个做爹的谢谢你们夫妻，多亏了你们，我家那孽子才会回来，不至于让我和老妻一直蒙在鼓里。”周端眼眶微微泛红，语气恳切地说道。 这说的李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谦谦一笑：“都是自家亲戚，我们遇见了自然要帮衬一些，再说阿易也不是不讲理的，我们稍稍说了几句他就跟我们回来了。” 周端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家门不幸啊，我上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秦氏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垂泪。 蒋氏有些奇怪地看了周家夫妻一眼，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开口道：“阿易如今也已经回来了，周叔周婶你们好好教导一番，他往后定会有出息的，阿易这孩子心性还是十分不错的。” 周端闻言，又是重重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定是要去那四明山拜老道当师傅，我跟他娘怎么劝都没用，你说咱家虽不是巨富，但也家大业大，怎么能让儿子去观里当道士！”说到最后，语气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不是当道士，就是跟着四明道长学功夫，道长说我尘缘为了，不愿意收我做入门弟子……”一直没说话的周沐易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语气中竟还有些小委屈。 “没让你说话！”周端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骂道。 周沐易立马不吱声儿了。 李彦和蒋氏瞬间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蒋氏开口劝道：“周叔，那四明道长我和相公都见过，确实是一个十分有本事的人，若阿易真想学功夫，跟着他学倒是比跟寻常师傅学更有好处……” “可那道观离得章水镇那么远，山上生活又清苦，我怎么舍得阿易去那里吃那些苦。”秦氏依旧在垂泪，两个眼睛哭的跟桃子一般红，拉着儿子的手就不松开。 周沐易看他娘这模样也赶紧劝道：“娘，我又不是一直不回家了，等我学成了，我不就下山了吗。” “你小子闭嘴，你娘都哭成这样了，你还想着上山的事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学功夫不就是想将来去考武科，当武官，上战场杀敌，可你就知道自己，有没有想过你娘，她知晓你在外搏命，怎么还能放心的下，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再成日里担惊受怕的，身子还不得垮了！若是知道你这样不孝，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娘留下你！”周端也是气急了，什么气话都说了出来。 周沐易的一张脸也是涨的通红，他双手紧紧握成拳，似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蒋氏眼见这父子俩就要吵起来，赶紧出面打圆场，“周叔，没您说的这样严重，如今咱们大炎也算是国泰民安，不像前些年老是打仗了，就算阿易当了武官，只要不去边关那等地方，也是不用上战场的，跟文官一个样。相公您说是不是啊？”蒋氏说着便用胳膊肘捅了旁边的李彦一下，让他赶紧给自己的话佐证一下。 “哦！哦！是的！”李彦赶紧应声，“如今朝廷的武官大多都是镇守在各个州府，没有战乱和民反的话，一般也就是练兵，不会真的上战场杀敌的。” 周端只是个商贾，对朝廷的官员制度并不是十分了解，就以为考科举做文官最是体面，做武官就是要上战场搏命，如今听了李彦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阿彦说的可都是真的，真不用上战场？”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州府打听打听，那里就有许多初级的武官，常年都不离开州府的。”李彦信誓旦旦地说道。 第两百三十六章 父子前程 周端这才是信了，脸色好看了些许，但还是有些迟疑，毕竟他也不想儿子去做那什么武官，只想小儿子陪在她们夫妻身边，能时常在身边尽孝。 蒋氏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依旧是言辞恳切地劝道：“周叔，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阿易是个好孩子，这样小的年纪就已是想考武科为家中光耀门楣，有他这样志向的孩子能有多少，要是将来我那儿子也有这样的志向，我高兴还来不及，断不会阻了他的前程。” 周端听到这儿脸色微变，正想要张口说什么，蒋氏已是话锋一转，“不过我也能理解您二老的心，毕竟我也是当娘的，谁不想儿女就陪在身边呢，可孩子大了，总是要出去闯荡的，咱们做父母的不能一直把他们当雏鸟一般栓在身边，不然等孩子将来大了，心中难免对我们有埋怨，周叔不如就给阿易一个机会，让他去试一试，不管以后能不能如他所愿，至少你们让他去试过了，若是他失败了，你们再让他回家，打理家里的生意也是一样的。” “是啊！爹，娘，你们就让我试一试吧，我真的想靠自己闯出一条路，而不是一直在你们的庇护之下。”周沐易听了蒋氏的话，也十分激动，一张脸依旧涨红着，希冀地看好周家二老说道。 周端沉默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他心中十分纠结，他还是想将儿子留着自己身边，可又不想耽误他的前程，让他未来恨自己，许久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道：“随你吧……我们老了，往后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想出去闯，那就出去吧，只是别忘了，以后常回家看看……”说完这些话，他的眼眶也有些微湿了。 秦氏更是哭的越发厉害了，期期艾艾地看着丈夫，焦急地喊了一声，“老爷……”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周端挥手制止了老妻的话语，偏过头，似是不想让儿子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苦心，定是要光宗耀祖，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周沐易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对二老保证道。 周端却只是摇头，道：“爹娘不奢望你有多大的成就，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记着我们还在家中等你回来，就够了……” 周沐易刚擦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他再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蒋氏见他们父子总算达成了一致意见，在心中长舒了口气，面上依旧是浅笑道：“这秋老虎还真是厉害，不一会儿就出汗了，我让丫鬟打盆热水进来给大家洗洗脸。”这般说着就出去交代了包子打水。 等周家一家三口都洗了一把脸，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周端有些尴尬地冲着李彦二人一笑道：“今日倒是让二位看笑话了，咱家的家事倒还要让你们帮着解决。” “周叔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亲戚，不必这般见外，我看时候不早了，你们等吃了午饭再回去吧。”蒋氏笑着说道。 “阿易这刚回来，家中还有许多事情，饭便不吃了，等过几日，我请你们一家子去百味楼吃席，算是对你们夫妻的答谢。”周端面上也有了些笑容，说道。 李彦二人也没推辞，都是亲戚，不必要那般客套。几人又说了些闲话，周端便起身告辞了，李家夫妻两人亲自送了她们出去。 三日之后，周端在百味楼设宴，宴请了李家一家子，李家从李老娘到康哥儿，都齐齐去赴宴。 因着周家热情招待，这一席自然是吃的宾主尽欢。李梅儿也从席上知晓了周沐易明日就要重新回四明山道观。 “你爹娘同意你去观里学武了？”几个小孩子趁着大人们喝酒聊天的时候，也凑在一起说话，李梅儿看周沐易红光满面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周沐易点点头，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上了，“我爹同意了，不过他让我每个月都必须回家一趟，而且学成之后，必须下山。” “山上日子清苦，你能受得了吗？”李梅儿有些担心地问道。 “吃苦怕什么，我周沐易做不怕的就是吃苦了，梅儿妹妹你等着，等我练好了功夫，就去考个武状元给你瞧瞧。”周沐易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道。 李梅儿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祝福他喽，少年人那蓬勃的自信心，还是不要轻易打击的好。 周沐易第二日就坐上了回州府的船，他没让李梅儿她们送，本来也不想让爹娘送的，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可秦氏哪里舍得，一早就准备了大包小包，送了儿子去了码头，眼看着儿子坐船离开，又是哭的差点不能自已。 周端将老妻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孩子们……一个个的，都走了……我这心哪……就跟油煎一样，老爷，你说养孩子有什么用……早晚都要离开爹娘。”秦氏哽咽着，不停地擦着眼泪。 “唉……孩子们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自然要各奔前程，我们做爹娘的，要想开一些，不是还有阿锦吗，他是老大，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给咱们养老送终。”周端又是拍了拍秦氏的背，叹息着说道。 秦氏拭了把泪，也默默点了点头，老两口相互搀扶着，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十月中旬，李鑫又从州府送来了一个好消息，西游记的第一册已经整整卖出去一千本了，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长，如今州府的茶馆酒楼，几乎所有的说书人都在说《西游记》这本书，热度还在不断上升，每日来李鑫书铺子里买书的人都快挤破了门槛，还好蒋氏她们当初印的书册不少，这会儿库存还足够，不过若是继续这般火爆下去，恐怕很快就售罄了。所以蒋氏也让印刷作坊那些人加班加点的印起书来。 第两百三十七章 年至 蒋氏看书卖的这样好，便又有了别的心思，这书如今只是在州府卖，镇上并没有出售，但章水镇这块市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盘下铺子卖书，也能赚上一笔，且这赚的利润还不用同别人分红，全是自己的。 蒋氏便同李彦说了自己的想法。李彦却是并不怎么赞同，与蒋氏劝道：“咱家现在已经有两个铺子了，一个香皂铺子，一个印刷作坊，这再开一个书铺子，我怕你会忙不过来。” 蒋氏却不怎么担心，道：“那香皂铺子一直是王氏管着，这么些年了，她管的很是不错，我就是几月去查一次账，其他的都不用管。 而那印刷铺子现在也有旭堂哥帮我看着，那作坊就是印书，旁的其他事情也没有，更不用我操心，我这再开个书铺子，也就头两个月辛苦一些，等找着了靠谱的掌柜，也便可以放手不管了。” “可这好掌柜哪里去找，你没见着鑫堂哥那书铺子里的掌柜，也是多年的老掌柜了，不一样偷奸耍滑。”李彦觉得蒋氏想的太容易了，摇着头说道。 “大不了咱们去别的书铺子里挖就是了，咱这镇上也有几家书铺子，只是生意都不怎么好，只要咱们肯出高价，还怕挖不来掌柜。”蒋氏并不担心，笑道。 “这事儿……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这眼看着就要年底了，家里的事儿正多呢。”李彦并不想妻子太过劳累，便想着等过完了年再从长计议。 “我就是跟你先提一嘴，这事儿也不着急，我还得跟鑫三哥那儿知会一声呢，不然咱们不声不响地开了个书铺子，他那里难免多想。”蒋氏笑着说道。 “应该的，咱们现在跟三哥合作，三哥在卖书上也帮了咱们许多忙，咱家自己要开铺子，自然要知会他一声。”李彦点头附和。 入冬之后，日子就过的飞快，直至腊月底，李家该走的年礼也基本都走完了， 李家热热闹闹地迎来了新年。窗花对联皆换了崭新的，门窗院落皆打扫的干净，到了年夜饭，虽只是小户人家，无山珍海味，不过，鸡鱼肘肉都是全的。还有，不论孩子还是大人，都换了新衣。如今孩子多了，单李梅儿一个的时候，李梅儿是一季一身新衣裳的，现在这许多孩子，就改为一年一身新衣裳了。 李梅儿不止一次抱怨李老娘抠门儿。可李老娘那是抠的理直气壮，她的原话就是，“都是长个子的年纪，那一天一个样，做那许多衣服，不是白瞎了好料子，还不如等孩子们都长成了，再多做几件衣服，出门走亲见客也体面。” 但不管李老娘多抠门儿，过年的新衣裳那是一定要做的，而且如今李梅儿在珍姑太太那里学了刺绣，蒋山青和康哥儿的棉袄上都有她给亲自绣的花样，蒋山青是十分文雅的竹子，而康哥儿则是一个虎头的贴布绣，简单，看着也喜庆。 年夜饭自然是最热闹的，非但有诸多好吃的，李家众人又开了回才艺表演，蒋山青的笛子曲是每年的保留节目，李梅儿如今学了唱曲儿，便会让蒋山青给她伴奏，自己臭美地唱上几曲。李老娘自然不会只让李梅儿出风头，也会上来唱个几曲，但未免第二日嗓子哑不好招待来拜年的亲戚族人，她也就是点到为止。 一家子足热闹了大半宿，由于李老娘坚持守夜，李梅儿和康哥儿便都在李老娘屋里的暖炕上睡着了。 到了子时，李彦出去放了代表“高升”的烟火，这年三十的守夜才算正式结束，大家各去睡觉。 过年绝不是一天的事，从大年初一到上元节的十五天，都是属于年节的范畴。大家基本上就是吃吃饭，拜拜年，来回串门子，到处玩耍。还有镇上的大商户请来戏班子来唱戏，然后，大商户炫富啥的。 不过章水镇这种小地方，炫富不过也就是你赏十两，我赏十五两……这对于寻常人家也不是小数目了。 李鑫家在章水镇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今年也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因为这一年李鑫与李彦家的关系十分不错，自然也请了他们一家子过去看戏。 李家一家子都是好热闹的人，自然是看的津津有味，连快四岁的康哥儿都是如此，蒋山青这平日里只喜欢在家里看书的人，看着这会儿的大戏竟也是十分认真，唯李梅儿，她真是宁可回家睡大觉。 李老娘还以为孙女儿是看不懂，便十分好心地给她讲戏，可李老娘越讲，李梅儿越困，气的李老娘直说她，“真个笨的，怎么连戏都不会看，还不如我乖孙。” 李梅儿被她这一说，就生气了，拿着一兜子的零食，和同样不喜欢看戏的李元夏去她屋里聊天去了。 “梅儿，梦莹姐姐年后就要定亲了，你知道不？”李元夏嚼着一颗花生牛轧糖，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哪家啊？不是说梦莹姐姐看不上咱们镇上的这些人家吗？”李梅儿也拿起一颗花生糖，好奇地问道。 “我也是听我姐说了一嘴，好像是州府的人家，姓……姓啥来着……”李元夏好像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用小肉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想不起来就算了，你打自己做什么。”李梅儿好笑地拉住了她的手，揉了揉她的脑门。 “我想起来了！是姓庄呢！”李元夏忽然大叫一声，把李梅儿吓了一跳。 庄……李梅儿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这姓氏可不算多见，又是州府的人家，她心想着不会这么巧吧，便试探着问道：“你知道那是怎样一户人家吗？” “我姐有说过一些，那庄家其实以前也就是一户普通的富户，门第还及不上梦莹姐姐她们家呢，可前两年好像攀上了州府的陆家，这才一路飞黄腾达，如今已经是州府有名的富户了。”李元夏煞有其事地说道。 第两百三十八章 命太苦 听李元夏这么一说，李梅儿已经可以肯定了，李元夏口中跟族长家孙女儿结亲的那个庄家，就是她姑祖母嫁的那个庄家，这世界可真是太小了，前些日子还刚在州府遇见庄表姐，这会儿又听说自家族亲可庄家定亲的消息。 “梦莹姐姐这回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她一直嫌弃咱们镇是小地方，如今定了州府的人家，肯定是乐的不行了。”李元夏又拿起一把东米糖，咔嚓咔嚓，边吃边说道。 “那庄家也不见得有多好……”李梅儿对庄家的观感并不怎么好，能让女儿未婚先孕去攀附权贵的人家，家风肯定不怎么样，李梦莹要嫁进去做媳妇儿，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不过求仁得仁，这既然是族长家自己选的，李梦莹也满意，那以后就算过的不好，也不必抱怨。 “梅儿，你知道那庄家吗？”李元夏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鼓着腮帮子问道。 “我姑祖母就是嫁去了庄家。”李梅儿也没打算隐瞒自家同庄家的关系，其实也就是李元夏这样的小孩儿，族中的长辈们都知道李家的姑奶奶是嫁的州府庄家。 李元夏闻言嘴巴张的老大，那些刚吃进去的零嘴差点要从嘴巴里掉出来，还好她及时闭上了嘴巴，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才十分夸张地开口问道：“真哒？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呢？” “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儿，没必要到处说吧，要不是你问起来，我也不会说的。”李梅儿看李元夏大惊小怪的模样，十分无语道。 李元夏想想也是，这好像确实不是啥紧要的事儿，谁没事儿把自家亲戚是谁谁谁挂在嘴边啊。 “这可真是太巧了，梦莹姐姐嫁的好像是庄家的长孙，那她以后就是你表嫂了啊。”李元夏又十分惊奇地说道。 “又不见面，也攀不上这亲戚，咱家虽跟庄家有亲，可关系不怎么样，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往的。”李梅儿无所谓地说道。 她宁愿继续跟李梦莹保持师姐妹关系，不然变成了亲戚也挺尴尬的。 “那也是，人家可是州府的大户呢，看不上咱们这乡下地方的亲戚也正常。”李元夏十分心直口快地说道，也是李梅儿跟她关系好，不然她也不会说的这么直接。 两人八卦了一会儿李梦莹的婚事，前头的戏也唱的差不多了。李梅儿抱着只多没少的零嘴儿，跟小伙伴到了别，跟着家人们回家去了。 李老娘虽嫌李梅儿看不懂戏，可出门啥的，她还特爱带着李梅儿，不为别的，李梅儿生得漂亮呀。虽说蒋山青比李梅儿生的还要好一些，可他总归不是自家孩子。李老娘心里一本账门儿清，谁亲谁疏她老人家半点儿含糊都没有。 她就喜欢带着李梅儿康哥儿出去显摆，瞧瞧，谁见了她家孩子不夸呀，生得好什么的，那都是最普通的赞美。 这倒也不算是虚赞，只要长眼的都能看到李梅儿生得多可爱，圆乎乎的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已经开始露出微尖的下巴了，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高鼻梁，小嘴巴，何况这丫头又不风吹日晒的，既白且嫩。可以说，如今的李梅儿既符合老太太们微圆润的福气派审美，又符合正常人对五官的审美。 李梅儿过完年就虚岁九岁了，个子较同龄人还高些，穿一身红红的裙袄，并不再扎包包头，而是梳成双丫髻，两边用绢花丝带并小银钗装饰了，出门见客时，脖子上多会戴一个金项圈，手上也戴着小金镯子，连康哥儿都时常夸，“我姐可真好看。”逗得家里人一乐。 这样粉妆玉雕的丫头，谁不乐意带出去显摆哪，故此，李老娘到哪儿都乐呵呵地带着李梅儿。 乐乐呵呵的，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本来一家子是准备向往常一样去街上看灯会的，可到了傍晚，亲家董家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噩耗。 董家老太太过世了！可消息可算是平天起了一惊雷。把李家众人都炸的不行。李老娘是第一个不信的。 “前几日我看戏的时候还见着老姐姐呢，那身子骨是极硬朗的，怎的好好的就没了呢！”太突然了，李老娘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董家派来的是一个老嬷嬷，显然也是刚哭过一场的，这会儿眼眶还红着呢，又抹了把泪，才同李老娘说道：“咱家老太太今儿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虽马上就去请了大夫，可到了下午的时候人已是不行了……” “摔的这么严重的吗……”李老娘知道年纪大的人最怕就是摔倒，可万万没想到这还能把人给摔没的，呐呐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蒋氏看婆婆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赶紧问起了别的紧要的事儿，“给我家姑爷和姑奶奶那边送过信了吗？” 那老嬷嬷立即回道，“老爷已着人去京城请三爷三奶奶回家了。” 李老娘闻言立即就清醒了，老娘死了，那女婿的官儿岂不是做不成了！好在，李老娘寻常里被儿子耳濡目染，还是有些常识的，知道父母过逝官员都要辞官守孝三年，看来，女婿这官儿的确是做不成了啊！ 李老娘想到这儿就越发伤感了，拍大腿泣道，“我苦命的亲家啊，你怎么就这么早去了啊——”您怎么就不能多等两年，等你儿子我女婿把官儿做实了再去啊！ 李老娘哭将了一回，便安排董家下人下去歇着，李家得准备奔丧的事，李老娘上了年岁，蒋氏得照看康哥儿，于是，就得李彦去董家奔丧了。 蒋氏要给丈夫准备衣裳行头，李老娘便管着康哥儿，李梅儿也在一旁陪着祖母。 李老娘还忍不住同她悄悄嘀咕，“这死的可真不是时候，你姑丈的官儿也没的做了。” 李梅儿无语，道，“想来董家老太太也不乐意这会儿死的。”儿子刚出息，福还没享到，老太太归了天，这命真是……太苦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奔丧 第二日，李彦便去了董家吊唁，他一早出门，到了傍晚才回来。 李老娘自是有一肚子话想问儿子，可见儿子风尘仆仆归来，却也按捺住焦切，先令儿子回房梳洗，歇一歇再过来说话。 蒋氏在屋中伺候李彦洗漱，先问道：“亲家老太太的丧事可办的还顺遂？” “虽说事情来的突然，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李彦答道，许是觉得有些饿了，见边儿上碟子里有点心，就要吃一些。 蒋氏连忙道，“厨下的晚饭一会儿就得了。”便吩咐包子去令裘嫂子先给丈夫下碗馄饨来。 馄饨下的很快，包子很快就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过来，高汤下的小馄饨，里头放了紫菜和虾皮，怕李彦口重，裘嫂子还配了一小碟红油猪耳，一小碟子酱青瓜。 见馄饨来了，蒋氏便不再与丈夫说话，一意服侍他用饭。这一碗馄饨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李彦笑着摸摸肚子，“总算稳住心了。” 蒋氏看他这模样，也笑道：“厨下还有，若是喜欢吃，就再来一碗。” “不吃了，过会儿就是晚饭的时辰了。”又喝了半盅茶，李彦起身道，“挺好，咱们去娘屋里说话吧，娘也惦记着呢。” 夫妻俩回了李老娘屋里，李老娘细细问了些丧礼上的事儿，便有些遗憾地说道：“你姐姐姐夫这一路遥远，怕是赶不上他娘发丧了，你说亲家太太也是的，怎的就这般不小心呢，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坐卧行动就该让下面的丫鬟们伺候啊，也不知养那么些丫鬟婆子做什么。” 李彦：…… ?“娘，您也别这么说，兴许是命数到了。”李彦对于董太太的死法也很无语，但对她娘的评价更无语，不过是赶个巧罢了，谁还愿意这么死不成？ “我也就在自家说说。”李老娘讪讪道，她就是心疼女儿女婿，这才在京城站稳脚跟，便要回乡丁忧了。 “等姐姐姐夫回来了，我再去董家一趟，想来她们这次回来定是忙的紧，我过去帮帮忙也好。”李彦放下茶盏说道。他过年之后就打算辞去族学的活计了，安心在家苦读，等开春了还准备跟同窗一起去游学一番，一来交流下文章经验，二来也可以开开眼界，换换脑子。年后这段时日正是空闲，正好去给姐姐姐夫家帮帮忙。 “也好，虽说你姐姐姐夫还有兄弟妯娌帮忙，可这会儿亲家老太太刚去，事情定是不少，你去搭把手也没错。”李老娘点点头，心中也十分惦记女儿。 李青青夫妻在二月中旬的时候总算是回到了章水镇，这一路也算是赶的急了，水路换着陆路，才一月有余，便走了千里的路程。 她们先是在家中料理了一阵家事，等到董家老太太百日过后，董姐夫才带着妻儿归宁来李家给李老娘请安。 李老娘见着闺女女婿外孙子，尤其是打扮的白白嫩嫩的小外孙女儿董婉，已是稀罕的了不得。拿了个银项圈给她，大方的不得了。 因着还在孝期，一家子穿着都十分素净，李青青更是穿了一身净白的衣裙，头上也只簪了一支银簪，脸庞比之前要消瘦了许多，精神却还不错。 李老娘有些心疼地拉着女儿的手，问道：“怎的瘦了这么多，难道是京城的吃食不好？” “京城那样的地方，什么吃食没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只要你想得到，就能吃得着，没回来之前我可是胖了一大圈呢，腰上的肉都能捏厚厚一圈了，娘看我瘦了，只是因为坐了一个月船，成天在船上吃些鱼鲜，这才瘦了，娘知道我可是最喜欢吃肉的。”李青青先是把京城赞了一通，这才解释了自己瘦了的原因。 李老娘听了这话，心中又是心疼女儿，又是免不了埋怨亲家母一次，这可死的真不是时候，连累的她女儿这般劳碌奔波。不过这话她也只是在心里头想想，毕竟女婿可还在这儿呢。 “那姑姑您这次回来就多吃些肉，让祖母叫厨房每天变着花样给您做，这样咱们也能沾沾光。”一旁的李梅儿笑着说道。 “丫头片子自己想吃肉就直说，别拿你姑姑做幌子。”李老娘啐了李梅儿一口，笑骂道。 “我看梅梅儿比前几年见着的时候瘦了许多，是该多吃些肉。”李青青亲昵地拉过李梅儿，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她这是抽条了，过了年都虚九岁了，再跟小时候那样胖的跟球似的，我都要担心她以后找不着婆家了。”李老娘看着比年前明显瘦了许多的李梅儿，满意地说道。 “咱们梅梅儿生的这模样，娘您还怕找不着婆家啊，我看等她及了笄，这上门来提亲的媒婆怕是要踏破咱家门槛了。” 李老娘听了这话，很是得意，她的孙女儿，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只是真等到了那时候，她得擦亮眼睛好好选，不是那一等一的后生，都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说起来琦哥儿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女儿女婿有没有这个意思。 “姐姐你可别夸她了，这丫头平日里就够臭美的了，你再这样夸她，她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蒋氏在一旁谦虚道。 “我这就是说实话，咱们家梅梅儿确实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说句弟妹你不爱听的，我看梅梅儿的模样，可比你年轻的时候还要强上几分。”李青青笑着打趣道。 “我娘现在也很好看啊，我长大以后只要有我娘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李梅儿拍了亲娘一记马屁，笑呵呵地说道。 “看这小嘴甜的，谁能不爱啊。”李青青亲昵地捏了下李梅儿的脸颊，笑得前仰后合。 “丫头片子就是这张嘴会哄人，行了，听咱们大人在这里说话也挺闷的，你带着哥哥妹妹们去院子里玩儿吧。”李老娘脸上也带着笑，挥挥手准备赶人了。 第两百四十章 亲亲 李梅儿便带着董琦、董永、董婉和康哥儿去了院子里玩。董琦过了年就十二了，早已没有了原先白胖的模样，如今也是抽条了，白白净净地看上去倒是像个小书生，他仔细打量着李梅儿，口中不时发出啧啧声。 李梅儿看她这模样，好笑地问道：“表哥这是做什么？” 董琦道，“我是见妹妹大变样，竟不是以往小胖妞的样子啦，觉着惊奇呢。” “你不是也一样，以前还是个小胖子呢，如今也变成翩翩少年朗了。”李梅儿听董琦夸自己，也是礼尚往来地夸了他一句。 然后她就跑去抱小董婉，小董婉如今四岁了，比康哥儿还大了半岁，却比康哥儿生的还小一些，李梅儿十分轻松地就把她抱在怀里，逗的小丫头咯咯直乐，她最喜欢小孩子，亲了又亲，看得一旁的董琦和董永都有些吃味了。 康哥儿更是警铃大作，看到有一个小女娃娃要跟自己抢姐姐，也赶忙凑到李梅儿面前，伸出小胖手要她抱抱。 李梅儿只能一只手抱一个，也还好她力气大，这样抱也能抱得动。 “梅儿妹妹，你以前都只亲我的。”董永很是幽怨地在一旁说道，他比李梅儿还大了几个月，如今也是九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京城吃的太好了，如今倒是有像球发展的趋势。因着心理年龄比董永大了许多，所以李梅儿一直是把董永当弟弟看待的，听他这样说，便笑眯眯地道：“永表哥现在已经是男子汉了呢，我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亲亲你了，我以后待你就跟待琦表哥一样，要尊敬你们！” 董永听李梅儿这样说，一股子当哥哥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拍着肉嘟嘟的胸脯就保证道：“梅儿妹妹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李梅儿给了董永一个赞赏的小眼神，心想着永哥哥还是那么好忽悠啊，真是单纯的可爱呢。 董琦却是嫌弃地看了弟弟一眼，把他推到一边，对李梅儿笑道：“梅儿妹妹，我从京城给你带了礼物。还有康哥儿和山青的。” 李梅儿甜甜一笑，“谢谢琦表哥。” 董琦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琦哥哥吧，我喜欢听你那样叫我。” 李梅儿道，“小孩儿才那样叫呢。” “你现在也不大呀，比我小。”董琦坚持，李梅儿便又叫回他“琦哥哥”了。 “对了，山青是去学堂了吗？”董琦没见着蒋山青，便问道。 “是啊，山青哥哥如今读书可用功了，我知道你们要回来，特意去珍姑太太那里请了一天假，可山青哥哥却不愿意请假，说是你们也不是马上就走，下午回来再跟你们叙旧也成。”李梅儿点头回道。 “山青一向勤勉，他又那般聪明，想来如今的学问定是在我之上了。”董琦点头说道，语气中还有些小钦佩，然后便又遗憾地摇头道，“本来今年父亲还打算让我试试童子试的，可惜祖母突然病逝，只能推后到三年后了。” “琦哥哥也很厉害啊，你要是参加了今年的童子试，定是能考中秀才的。”李梅儿不遗余力地鼓励着董琦。 董琦很是感动，拉着李梅儿的手说道：“妹妹真好，你要是我的亲妹妹就好了！”哪里像她妹妹，都四岁了还蠢蠢懵懵的，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还会尿在床上，她记得梅儿妹妹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伶俐了呢。 还被李梅儿抱在怀里的董婉有些不解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怎么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嫌弃呢？不管了，反正她也不喜欢哥哥，哥哥哪有姐姐香呢，表姐身上的味道好香啊，比她娘身上的还要好闻呢！ 李梅儿在院子里同表哥表妹们联络感情，那边李老娘屋里，李彦已是拉着董姐夫去了书房说话，蒋氏也是十分识趣地说是要去厨下看看中午的饭菜，留李老娘和李青青母女两个单独说话。 “琦哥儿如今也大了，看着可比之前俊俏了许多。”李老娘想着大外孙的模样，笑眯眯地说道。 “这两年是长白了许多，以前我还担心他一直那样黑胖下去，会找不着媳妇儿呢。”李青青也很满意儿子如今的模样，笑着说道。 “琦哥儿长得像我，定是不会难看的，倒是笑笑长得像她爹，不过也不难看就是了。”李老娘依旧笑呵呵地说着，对自己的基因很是有自信。 李青青自然也不好打击自家老娘，立即换了话头道：“我看梅梅儿这丫头生的也越发好了，小时候我就说以后是个美人胚子，瞧瞧现在这小模样儿，真个百里挑一。” “那是，梅梅儿生的像我，我年轻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美人，当年你爹就是看我生的漂亮，这才巴巴地托了媒人上门求亲的。”李老娘十分脸皮厚的又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李青青只笑笑不说话，心想着：娘诶，我又不是不知道您老年轻的时候长得什么模样，您说这样的话脸真的不会痛吗？ 李老娘自夸了一阵儿，便又想到了正事儿，神情严肃地看着李青青问道：“这回回乡，女婿是要守孝满三年才能回京城吧，那到时候京城的官还能不能继续做了？” 李青青闻言叹了口气，道：“这翰林院到时候恐怕是回不去了，缺就那么几个，每年还有那么多新进士盯着，估计会谋个外放的缺吧。” “外放？那会不会分到个穷乡僻壤去当官？”李老娘也十分担忧地问道。 “说不好，要看吏部怎么分派了。”李青青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老娘忍不住再次抱怨，“哎呦！你说你婆婆，也是太不小心了，这下个床都能给摔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可真是……”顿一顿，李老娘道，“真是叫人开了眼界。” “自己死的窝囊，还连累的你们要弄这些麻烦。”李老娘这会儿简直烦死自己亲家了，死都死的这么窝囊，还连累了儿女。 第两百四十一章 女婿人选 李青青对老娘的话很是无语，虽说她对婆婆的忽然去世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忙忙慌慌地从京城赶回来，到了婆家的时候，婆婆早已经下葬了，她们也就来得及祭拜一下。 许是这一切太过突然了，李青青反而没太多悲伤，就是相公，有这路上一个多月的缓冲期，等回到家的时候，情绪也稳定下来了，只是在婆婆的坟前哭了一回，后面因着家里丧期的各种琐事，也是顾不上悲伤。 可想着要在家中守孝满三年，李青青心中还是多少有些郁闷，毕竟这三年可是丈夫最好的升迁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怎么能不让人惋惜。 “算了，这些都是命吧，其实相公也早同我说过，不想继续待在翰林院了，翰林虽说清贵，但总归是个闲职，他早也想等任期满了之后，就谋谋看外放的缺，这会儿只是晚个几年罢了。”李青青反过来安慰着李老娘道。 “就是希望以后女婿能去个富庶的地方当官，这样你也不用跟着他吃苦。”李老娘终归是心疼女儿，轻拍着她的手说道。 “我这哪里算得上吃苦，不管相公去哪儿，我都是去当县官太太的，享福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吃苦。”李青青笑着说道。 “那也是，我听说咱们鄞县的县尊太太就威风的紧，我儿以后也不会比她差。”李老娘想着女儿做县尊太太的威风，又忍不住笑眯了眼。 “对了，你弟妹他弟弟在京城咋样啊，他不是也跟女婿在一个衙门做官？”李老娘忽然又想起了蒋言之，与李青青问道。 “言之她们挺好的，言之他性子活络，在翰林院里的人缘倒是比相公还好一些，我们平日里也多有来往的，只是这次离京太过匆忙了些，就派了下人同他知会了一声。啥东西都没有替他捎回来。”李青青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也是没办法，他应该能理解的，知道你们在京城都过的好，我和你弟妹也放心了。”李老娘笑着说道。 李老娘又是拉着女儿问了一些京城的事，林婆子那边就过来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李老娘立马让她去叫儿子媳妇儿和孩子们过来吃饭。 蒋山青也在午饭前回来了，董琦见着他十分高兴，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京城的事儿，两人是打小就相识的，虽说分开了这几年，但兄弟间的感情依然在。 李青青准备在娘家住个三日再回去，毕竟她去了京城好几年，许久都没回娘家，总要多住几日，且后面她同董良辰要为婆婆守孝，也不能太常出门，下次再回娘家，恐怕就要等到出孝了。 能留在外祖母家，董琦是最高兴的，这几日，他除了每日陪着李梅儿玩之外，还一有空就陪她逛街，给她买花儿戴，买果子吃，对李梅儿比对他娘还周到。 李彦这个做爹的看在眼里，便私下里悄悄同媳妇儿说，“琦哥儿不是对咱家闺女有意思吧？” 蒋氏只嗔他，“说什么呢。他们才多大点儿啊，琦哥儿就是同梅梅儿投缘，她们从小就在一处玩儿的。” 李彦却不这么认为，依旧嘀咕，“就凭咱闺女这相貌，哪个臭小子见了她都投缘。” 蒋氏被他气乐了，手指头戳他，“竟瞎说，没个正形儿！” 李彦却满满都是老父亲的担忧，絮絮叨叨说道，“我得跟闺女仔细说说，叫她留心，那些臭小子要是上赶着找她说话什么的，让她不必理会。咱也别太早给梅梅儿定亲，总要多留她在身边几年才成。” 蒋氏道，“别净说这些没影的事儿，梅梅儿实岁才八岁呢，还早的很！” “也不早了，孩子一天一个样，转眼就大了。”李彦语气中满满都是老父亲的惆怅，他以前还觉得自己那个外甥挺好的，可如今看他总在女儿身边说笑讨好，便觉得有些不喜了。倒不是董琦就真的不好，其实董琦不论从年龄到家世到人品，都还挺不错的，起码配李梅儿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可那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闺女啊，老父亲觉得哪个臭小子都配不上自家闺女。 蒋氏显然看出了相公的心思，笑道，“姐夫他们守孝完了还是要回京城的，以后为官为宦的，回来的日子就少了。你别瞎寻思，我再没有把女儿远嫁的心思。我就她这一个闺女，我早打算好了，以后她大了也就在章水镇给她寻婆家，不为别的，就为来往便宜。” 李彦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心中忽然动了招个上门女婿的心思，这样不就能一直把闺女留在身边了，毕竟做人媳妇儿哪有在家做闺女舒坦。这般想着，李彦的脑海中忽然就蹦出了一个极好的人选。 蒋山青这两日总觉得姑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满意中又带着些审视，有时还会皱着眉头打量他许久，然后就会呵呵笑出声，笑得他都有些发毛了，见到姑父就要避着他走。 不过避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避得开的，李彦特意找到了蒋山青，与他说了番他有些听不懂的话。 什么“要多关心妹妹，没事多陪妹妹出去逛逛街，给他买花戴，买果子吃。” 蒋山青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姑父这是哪根筋不对劲儿了，怎么就忽然关心起他跟李梅儿的关系来。 总算这诡异的情况在李青青一家离开之后便缓解了，离开之时两家人自有一番依依难舍，尤其李老娘，再三拉着闺女的手叮嘱，“回了家好好守孝，要有什么事儿就捎个信儿来，我让阿彦过去帮你。” 李青青笑着宽慰母亲，“娘只管放心，没事儿的。” 李老娘道，“把孩子看好，伺候好姑爷。”又对董姐夫道，“你也莫要太过伤心，注意自己的身体。” 夫妻两个皆应了。李彦送了些土仪给姐夫，郎舅二人又说了些话，董姐夫便携妻儿上车，起程回家。 第两百四十二章 游学 李青青走后几日，蒋山青才与李梅儿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姑父前些日子有些怪怪的？” 李梅儿那几日正跟着董琦董永没心没肺是玩儿，自然没有什么察觉，一脸无知道：“没有啊？我爹哪里怪了？” 蒋山青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梅儿解释，片刻之后，才摇摇头道：“算了，反正现在已经好了……” “山青哥哥，你莫要太敏感了，我爹可能马上要去游学，想着走之前多关注一下你的学业，你莫想多了。”李梅儿拍着蒋山青的肩膀说道。 “也许吧……”蒋山青却觉得并不是李梅儿说的那样，毕竟姑父那眼神……他也形容不上来，就好像是前世他看过的那些农夫看着自家养的膘肥体壮的猪…… 李彦的游学日子就定在四月底，这会儿不冷不热的，正适合出门。 李彦当初跟同窗说定一起去州府游学时也没什么，可这就要离家了，便有些舍不得，看着妻子帮他整理着行装，便有些不舍地说道：“要不我还是不去了，我有些放心不下家里。” 蒋氏停下了叠衣服的动作，沉默一会儿道，“你不放心家里，我也不放心你呢。在外头，一个书香跟着，总是辛苦的。其实康哥儿也大了，母亲身子硬郎，孩子们都懂事，家里倒也没什么事，你尽管放心去就是。” 蒋氏并不是那种盼着丈夫如何高官显贵的性子，她觉着现在家中儿女懂事，日子富足有余，夫妻恩爱，就算丈夫不能考取功名，也没什么不好。 李彦见媳妇这样，便越发舍不得了，上前揽住妻子的肩道，“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蒋氏却只是柔柔一笑，推了他一把，“去吧，明年就又是秋闱的年份了，你们念书的不都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当年言之秋闱春闱之前都去过游学，想来这对考试也是大有益处的。” “那我中元节前就回来，还得拜祭祖宗呢。”李彦也不想离开太长时间，遂说道。 “不着急，八月前回来也成，我和孩子们没事的，母亲那边也能体谅。”蒋氏怕李彦太过心急，便柔声劝道。 “还有，你念书也别太辛苦，考上功名虽好，考不中也没啥。我一想到你有了功名以后就跟言之一样天南海北的做官，也不想做什么官儿太太了。”蒋氏也怕丈夫心中有负担，便又说道。 李彦只是好笑，“这是哪里话，就是考不中，我先把门路趟趟好，以后山青康哥儿他们也能省些事。”他颇有自知知明，觉着自己限于资质，科举上得看天命了，但儿子和山青以后肯定也要走这条路，他自己先摸熟了，孩子们走起来也能省些力气。 蒋氏轻轻倚在丈夫肩上，“你只管安心念书，不必想着家里，我们在家里，亲戚四邻关照着，也没什么事儿。你在外头，只照顾好自己就成。” 听着媳妇殷殷叮咛，李彦长声一叹，“美人膝，英雄冢。我虽不是英雄，奈何娶了个美人儿，还没走呢，便万般舍不得了。” “你又打趣我。”蒋氏笑啐一句，又给他一记粉拳。 蒋氏将李彦游学需要的东西都安排好，月底，李彦便准备出发了。 李彦同几个交好的秀才一起租船前往州府。李家一大家子自是都去码头相送，因并不是去远方，且去的时间也不算太常，李彦与家人也没太多依依惜别，交代了几句路上小心，便带上书童，上船走了。 等船驶离了港口，与他关系最好的一个何秀才还打趣道，“怪道李兄不愿意离家，家中这般贤妻娇儿，是我我也不舍得走咯。” 李彦只是笑，“我不信何兄不惦记家里。” 何秀才也是一笑道，“我家那母老虎，不提也罢，我盼着这回能运道好些，倘在榜上，有了功名，好歹对得起这些年所学了。” 李彦功名心不强，也是正经读书人，听这话道，亦是点头，“是啊。”他虽然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过，一样希望能考出功名来，不只是为了做官，实在是这年头儿有个功名社会地位立刻不同。 儿女渐渐长大，李彦想着自己这个做爹的也得加把劲儿啊。他哪怕考个举人，议亲时儿女的亲事都要上个档次的。 李彦这一走，蒋氏便觉着心里空落落的，抱着康哥儿坐在李老娘屋里说话。 李老娘自是也要说一回儿子的不容易，“为这个举人，遭多少罪呀，还得走这么远去请教学问。” “还是咱们章水镇太小了，没什么出名的书院，不然相公也不必跑到州府的书院去。”蒋氏叹了口气道。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林嬷嬷便过来说，韦氏娘子过来拜访。 “这韦氏倒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会儿上门，怕是有什么事儿吧，阿林把人带进来吧。”李老娘开口道，她对韦氏的观感不错，这妇人虽命不太好，可脾气品性都不错，行事也很有礼数，每回上门都少不得带些东西，虽不贵重，却也是一番心意。 林嬷嬷这便去领了人进来。 如今刚入夏，天气已是有些热起来，李家的女眷们都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装，韦氏身上却仍旧穿着靛青的春装，头发用一块同色布巾包起，梳的一丝不苟，很是端庄的模样。她手上提着个篮子，同李老娘行了礼。“上次听大奶奶说太太您喜欢吃我做的条头糕，我今儿便做了些过来，您别嫌弃。”韦氏将篮子交给一旁的林嬷嬷，笑着说道。 “你做的这条头糕可是独门手艺，我怎的会嫌弃呢，也是你有心了，还想着我老婆子。”李老娘笑着说道，她就是喜欢韦氏这点，会说话，送的礼也是真心实意。 韦氏坐下陪李老娘说了会儿家常，李老娘便让她去蒋氏屋里单独说话了。 蒋氏给韦氏倒了花茶，对方却只是捧着茶盏，并没有喝。 蒋氏观她神色，便笑着问道：“我看姐姐似是有心事？” 第两百四十三章 学徒 韦氏苦笑一声，“总是瞒不过妹妹。”将茶盏放在桌上，韦氏才斟酌着开口，“我去年不是同妹妹说过，我在劝着我家阿皮走正道，经过这些日子的劝说，阿皮也总算是被我劝动了，愿意找个正经的活计，安稳过日子，可你也知道，他在咱们镇上的名声……并不太好，想找个活计，并不容易。” 韦氏这话说的很是委婉，陈皮的名声哪里是并不太好啊，简直就是臭名昭著，这要是有哪个铺子敢用他，那可真是太阳打东边出来了。 蒋氏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神情不变，等着韦氏接下来的话语。 “你知道我就是个乡野村妇，从前也只是在家相夫教子，什么忙都帮不上阿皮，可孩子好不容易愿意学好，我又怎么能看着他因为找不着合适的活计，又走回邪道上去呢！我在这镇上，认识的有本事的人，也只有妹妹你了……”韦氏这般说着，便眼神希冀地看着蒋氏。 蒋氏这会儿自然明白她的来意了，笑着问道：“姐姐是想让我帮陈皮找一份活计？” 韦氏连忙点头，急迫地说道：“妹妹放心，我敢用性命担保，阿皮真的已经学好了，他绝对不会给妹妹你惹事儿的。” “姐姐你先别急。”蒋氏用手按住了韦氏的肩膀，语气不急不缓，“你来求我，心中定是已经做好打算的，那你便说说，陈皮能做什么吧？” 似是被蒋氏说中了，韦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缓缓说道：“以前刘家印刷作坊还没关的时候，阿皮也去作坊里帮过一阵子忙，作坊里的一些事情他大多都是会的，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妹妹你能收他当一个学徒，让他学个手艺，只要管饭就成。” 蒋氏听了韦氏这要求，也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当个学徒，那不是什么大事，稍微安排一下就可以。 “既然姐姐都同我开口了，我自然要给姐姐这个面子的，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陈皮若真是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学徒也就罢了，要是给作坊惹出什么事儿，那我可也不会姑息，只能让他立即走人了。”蒋氏神色严肃地说道。她也不是烂好人，帮人归帮人，但也得约法三章。 “不会的，不会的，妹妹你放心，要是那小子真的给你惹了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就是你不说，我也没脸再让他继续留下来了。”韦氏连忙摆手保证道。 蒋氏这才又露出了笑，道：“姐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那印刷作坊如今活计越发多了，我本也想再招几个学徒，陈皮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以前又在作坊干过，应该能帮师傅们忙，这样，我也不苛待他，给他每月二钱银子的工钱，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太多了！太多了！你只要管他的饭就成，工钱就不用了，他本就是去学手艺的，哪里还能要工钱。”韦氏又是摆手道。这年头，做学徒的没工钱本就是常事，蒋氏这样厚道的东家倒是少有。 “工钱还是要给的，不然干起活来哪里有奔头，就这么说定了，要是陈皮干的好，过年过节的也有红封福利。”蒋氏也不听韦氏说什么，坚持道。 “那我就……代我那大儿谢谢姐姐了。”韦氏说着，便要起身与蒋氏行礼，眼眶已是有些泛红。 “姐姐不必如此！”蒋氏连忙伸手去扶韦氏，笑道，“若是阿皮做的好，我还要谢谢姐姐给我找了一个得力的伙计呢。“ 韦氏被蒋氏重新扶回桌子上坐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说来我早就说过要请妹妹一家去我那宅子做客的，倒是这么久了都没能请你们过去，不知妹妹什么时候空闲，我们一家请妹妹一家吃酒。“ “这还真是不巧了，我家夫君正好去了州府游学，中元节之前都不会回来，恐怕要拂了姐姐的好意了。”蒋氏歉意一笑，无奈说道。 “这样啊……”韦氏也有些失望，只能说道，“那就只能等李秀才回来再说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眼看便要到正午，蒋氏自然是留韦氏吃饭，韦氏推脱家中孩子还等着她回去，便起身告辞了。 蒋氏送了她离开，回来的时候又去了李老娘那里。 “这韦氏今儿过来是为了何事？”李老娘刚已经吃过了一块条头糕，心情还不错地问道。 “她想给她儿子在我这里找一份活计。”蒋氏如实回道。 李老娘一听就皱了眉头，问道，“她那个地痞儿子？这怎么行，咱家都是正经生意，怎么能让这种地痞流子上咱家铺子做活。” 蒋氏猜到了李老娘会有这种反应，才特意过来同她说，见她神情不悦，立即解释道：“母亲，其实您仔细想想这也不是坏事儿，皮三儿原先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地痞，如今虽然改邪归正，但他那威名还是在的，旁人知晓他在咱们作坊里做工，也不敢找咱们作坊的麻烦啊。” “那万一他从前的那些仇家找来怎么办？”李老板还是十分担心，问道。 “只要不是深仇大恨，自是没必要弄得不死不休，若真是深仇大恨，那陈皮肯定早就自己处理了，不然他还有老娘弟妹，不是把老娘弟妹置于危险之中。所以母亲您不必担心。”蒋氏继续与李老娘劝说道。 “反正我还是觉得这事情挺悬，不过铺子是你和山青的，你们想招什么人我老人家也不能说什么，你自己把好关就成。”李老娘只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还是相信媳妇儿的判断的，毕竟从媳妇儿开铺子到如今，一直都是在赚钱的，还没亏过钱，就凭这一点，她就愿意相信媳妇儿的眼光。 中午李梅儿回来，听说韦氏娘子来过了，便也与蒋氏问了一嘴。 蒋氏看如今女儿也渐大了，便也没瞒她，把安排陈皮在印刷作坊里做活的事儿跟她说了。 “那这事儿娘您可记得知会山青哥哥一声，这作坊毕竟是他出钱开的。”李梅儿提醒着蒋氏道。 第两百四十四章 婆媳 “这娘还用得着你说，等山青下晌回来，我自会跟他说。”蒋氏笑道。如今蒋山青在族学里的课业越发繁重起来，中午为了节省时间，便也不回家吃饭了，都是早晨带了现成的过去，中午在炉子上热热就算是一顿了。 李梅儿中午同蒋氏一起在李老娘那里吃了午饭，蒋氏许是上午陪韦氏说话有些累着了，吃过饭之后就直打哈欠。 李梅儿看她娘困的眼睛睁不开的模样，就赶紧推了她回房间休息，自己领着康哥儿在院子里玩，等康哥儿玩累了，便让他同自己一起在房间里午睡。 李梅儿如今中午瞌睡少了，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了，不过看康哥儿还在睡，她便还是在房里，一边抄书一边陪着康哥儿。 如今蒋山青越来越忙，自也是没时间再给她写话本子，只是时不时地给她说几个新鲜的故事。李梅儿将那些故事都记下来，然后言语润色，再扩充一下，就是一本不长不短的话本子了，她很喜欢写这些故事，想着等哪一天，说不准她写的这些东西也能出版。 李梅儿又写了半个时辰，康哥儿就醒了，起来便吵着要找娘。 李梅儿叫了包子过来问，知晓母亲还睡着，想她一定是上午累着了，便也没去叫她，抱着弟弟就去了李老娘那里。 李老娘也早就醒了，见李梅儿抱着康哥儿过来，便赶紧从她手中接过大孙子，问道：“你娘呢？” “娘还在睡呢，我看她睡的香，也就没吵她。”李梅儿回道。 李老娘撇撇嘴，想要说媳妇儿两句，可当着孙女儿孙子的面，又觉着不好，便转而问怀里的大孙子，“康哥儿饿了没有？祖母这里有条头糕。” “饿了饿了！祖母我要吃糕。”康哥儿立马伸手抱住了李老娘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也不用李老娘吩咐，林婆子就去里头柜子里拿了糕出来。 李梅儿和康哥儿各自拿了一根，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韦姨这条头糕做的真好，下次我得同她请教一下做法，这般咱自家也能做。”李梅儿吃完一根，便又拿起了一根，笑着说道。她如今已经被允许进厨房了，蒋氏平日里也会教她做一些简单的点心，灶台还不允许上，要等到十岁之后，不过李梅儿在厨艺上面的天赋还不错，点心之类的，只要看蒋氏做过一遍她就能做，还做的有模有样的，还有一些蒋山青同她描述过的奇怪点心，她也会试着做一下，虽经常做出来差强人意，不过就蒋山青那简简单单的描述，能做出来已是很不容易了。 “那可是人家祖传的手艺，哪那么容易就告诉你。”李老娘不以为然地说道。 “韦姨人大方，应该会教我的，到时候等我学会了，每天做给祖母您吃。”李梅儿看着李老娘说道，一付我学这些可都是为了祖母您，您老感不感动。 李老娘被她看的一个恶寒，连忙警惕道：“死丫头又想从我这儿拿什么，你这才刚做了夏装，可不能再做衣裳了，没你这样浪费的。” 李梅儿还想再逗逗李老娘，便见母亲从门外进来了，连忙招呼道：“娘您起来啦，过来吃条头糕。” 蒋氏似是也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有些不好意，冲着闺女点点头，便与李老娘问道：“母亲中午睡的可好？” 李老娘道，“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贪睡，我早起来了，这都抱着康哥儿好一会儿了。” 多少年的婆媳了，李老娘对儿孙都没的说，就是对蒋氏，时不时的就要来上一两句，幸而蒋氏心地宽，脸皮也厚，她笑一笑，“不知怎地，用过午饭就犯困，非得睡一会儿才行。” 李老娘道，“你就睡吧，反正家里有我呢。”幸而蒋氏还会做个小生意啥的，不然修来这么个懒媳妇真得愁死。街坊四邻的看看，谁家媳妇像她家这个中午要歇午觉啊，人家媳妇哪个不是趁着中午家里人歇午觉自己偷空起来做活计来着。就她家这个，婆婆早起来看孙子，她还在自己屋呼呼睡哩。 “这都是母亲疼我。”蒋氏笑眯眯的险把李老娘噎死。 婆媳两个打了回机锋，蒋氏便说起了正事，“娘，咱们这书如今卖的不错，我想着，要不在镇上盘一间铺子，也开个书铺子卖书得了。” 听说媳妇儿又想开铺子，李老娘倒也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媳妇儿自己出钱，赚的钱也都是留给自家子孙，她自然是不嫌媳妇儿赚钱多的。 “只要你顾得过来，我没啥意见，记得同阿鑫那边知会一声就成了。”李老娘不置可否地说道。 蒋氏笑，“还是得母亲帮我把把关，我心里才有底呢。” 这话李老娘听着熨帖，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有个会做生意的媳妇也不赖，蒋氏手里钱活，时常补贴一下家里，除了懒一些爱睡午觉，也没啥。 李老娘心胸立刻开阔了，也不挑蒋氏的不是了，反是道，“家里这些事，你就看着办吧。我就看看孙子，教导一下咱家丫头，她年岁也大了，慢慢儿该学的事也得学起来了。” 蒋氏笑笑不再说什么。丈夫是独子，唯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家里以后有什么都是他们夫妻的。以前手里没有，婆媳关系平平，如今这几来年，她手里渐渐宽裕，除了铺子收入，还渐置了百十亩田地，自她生了儿子，婆媳关系也好了。婆婆以前多有刁难，如今看在孙子银子的份上，也多少会忍耐她几分。 故此，如今婆媳关系颇是融洽。 待过了申时，蒋山青便从族学里回来了，李梅儿给她端了灶上煮着的酸梅汤，蒋氏便把陈皮想去印刷作坊里当学徒的事儿同他说了。 蒋山青对此自是没什么意见，还有些别的想法，想着等陈皮在铺子里干一阵子，再亲去见见他，这人说不准以后有大用处呢。 第两百四十五章 孕事 待下午凉快了些，李老娘便去拾掇她的菜园子，康哥儿也跟在她身边，帮着一起喂鸡喂鸭，蒋氏则是去厨下帮着准备晚饭，李梅儿则是帮着做些点心凉菜，小户人家讲究不了太多，家里忙起来，人手不够，便要一起干活儿的。 李梅儿一边拌着海带，见蒋氏切肉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忙问，“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蒋氏放下刀，抚胸顺一顺气，道，“没事儿，就是有些气闷。” “我给大奶奶您开窗透透气。”在一旁择菜的裘嫂子连忙打开了厨房的窗户。 李梅儿看蒋氏脸色依旧不好，便忙扶了她出了厨房，去院里瓜藤架下的竹椅里坐了，一边帮她轻轻拍着背，一边说道：“兴许是厨下油烟大，你在院里坐会儿，我跟裘嫂子弄菜就行了。”说完便又跑去屋里给蒋氏倒了盏酸梅汤来。 蒋氏喝了酸梅汤稍稍好些了，李梅儿又问，“什么时候觉着不舒坦的？” 蒋氏只是摆手笑，“没事，别瞎担心，就是偶尔这样，喝点酸的也就舒服了。” 李梅儿一听，心下便是一动，忽然就想到了什么，立即开口道，“娘，你是有了吧？”她差点就忘了这茬了，上辈子娘就是差不多这时候怀上二弟的。 李梅儿这一句喊得声音挺大，不远处低头拾掇蔬菜的李老娘也听到了动静，立马就直起身子，也不管踩到她那些宝贝蔬菜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连声问，“真有了？几个月了？” 李老娘是婆婆，问倒罢了，只是当着闺女的面儿，闺女都九岁了，自生了康哥儿，都四五年没动静了，这突然间……蒋氏脸上便有些发红，呐呐道，“我也不好确定，就是两个月没换洗，时不时觉着精神短，闻着油腥味儿有点儿不舒坦。” 李老娘一拍大腿，两眼放光，“这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定是有了！” 李老娘喜笑颜开，连忙道，“以后别去厨下了，想吃啥你就说，觉着累了就歇一歇。”然后，她仿佛蒋氏亲娘徐氏附体一般地关切问道，“要不要再去屋里睡一会儿，我看着怎么精神不大好？” 蒋氏还算淡定，“母亲放心，没事的，坐一坐就好了。” “阿弥佗佛。”李老娘双手合什，念念有词，“这都是佛祖保佑啊，咱们老李家三代单传，你可一定要给咱们老李家再生个孙子才好。”又连忙叫林婆子去请崔大夫过来诊脉。 蒋氏忙道，“今儿也晚了，还是明天空了再去吧。” “这可不行，这可是大事，半分耽搁不得。”李老娘十分看重媳妇的肚子。 林婆子也在一旁笑着说道，“我去跑一趟吧，崔大夫的医馆这会儿说不准还没关门呢，离咱家也不远。” 李老娘笑，“这也好。” 林婆子小跑着去请崔大夫了，说起来自从上次庒素素生产之后，崔大夫就没上过李家的门儿了，这会儿被林婆子火急火燎的请来，心中还有些担心呢，试探着问道：“嬷嬷，这回不是给您家什么亲戚诊脉吧？” “崔大夫您放心，是给咱家大奶奶。”林婆子满脸堆笑，一把年纪了走起路里还带风。 崔大夫这才放下了心。等到了李家，他麻利地给蒋氏诊了脉，然后便是冲着李老娘一阵恭喜。 李老娘喜不自禁的给了崔大夫一两银子，崔大夫高兴地收了红包，又写了个安胎的方子，笑道，“大奶奶身子底子不错，这方子，吃也可不吃也可，都无妨的。” 李老娘满口感谢，便又让林婆子去送那崔大夫。 崔大夫笑呵呵地又是道了几句喜，他们大夫最喜欢诊视的莫过于喜脉了。 李梅儿跟着林婆子一起送了崔大夫出去，小大人一般地与崔大夫问道，“我娘方才头有些晕，还有些不舒服，没事吧？” 崔大夫笑，“放心吧，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你娘正当年轻，身子骨也算强健，虽生育间隔的时间长，但身体底子不错，不必太过当心，平日里适当走一走，以后对生产有好处。”做大夫的人，只要产妇不是身体极虚，向来是不主张卧床休养的。崔大夫见方才蒋氏躺在床上，方有此一言。 李梅儿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客气地送走了崔大夫。 李梅儿回去的时候，康哥儿还凑在蒋氏床边上说话，小人儿趴在床沿上，十分惊奇地看着蒋氏的肚子，睁着眼睛问道：“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是啊，你娘很快就要给你生个小弟弟了，康哥儿高不高兴？”李老娘一张老娘笑得跟菊花似的，想着她老李家马上就要打破三代单传的魔咒，她心里就那个高兴啊！ 李梅儿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便有些不高兴地说道：“祖母又成天孙子孙子的，孙女难道不好？” 当着自家丫头片子，李老娘哪里敢说孙女不好，她争中生智的委婉了一句，道，“我的傻丫头哟，兄弟可是你以后在娘家的靠山，多个靠山有啥不好的？” 说完便忍痛从袖管里摸出个湖蓝的素面荷包，再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约有半钱的份量塞李梅儿手里，“来，给你钱，拿去买点心吃吧。看，不管你娘给你生几个弟弟，我都最疼你的，丫头片子可别没良心。”她今儿高兴，便也大方一回，哄哄丫头片子也行。 李梅儿白得半钱银子，脸上有了些笑模样，便顺手揣自己的荷包里，满意说道：“今儿吃了条头糕了，就不吃点心了，攒着以后花吧。” 李老娘乐的喜笑颜开，摸摸丫头片子的头，十分欣慰，“就得这样，丫头家就得会过日子了。”虽说钱给了李梅儿，但李梅儿不花，攒着，这钱就还是老李家的，李老娘便高兴。 康哥儿看着祖母和姐姐，忽然又开口道，“我也想要个小妹妹，妹妹香香软软的，弟弟臭！” 康哥儿心里头也喜欢妹妹多一点，想姑姑家的笑笑姐姐那样，软软的，白白的，像个发面馒头，那才好玩儿呢。 第两百四十六章 福气 李老娘一听康哥儿这话，顿时着急了，赶紧让他“呸呸呸！”小孩子说话可是很灵验的，这一说说不准就说中了。 李老娘立马板正大孙子的想法，“乖孙啊，弟弟可以陪你一起玩，一起读书，你不是最爱骑马打仗吗，弟弟就能陪你一起，妹妹就只能待在屋子里，而且妹妹还爱哭鼻子呢，你做啥事儿都得哄着她，那时你不得烦死啊？” 康哥儿被祖母这样一说，倒是有些犹豫了，能陪自己一起玩，那弟弟好像也不错，再看祖母那殷切盼望的眼神，他才点点头道：“那行吧，小弟弟也可以~~” 李老娘这才开心了，把康哥儿抱起来就在他小胖脸上亲了好几口。 蒋氏无语地看着婆婆教儿子改口的模样，心中难免又有些负担，这要是生的是个女儿，婆婆还不得失望死。 李老娘夸了会儿大孙子，又想起一事，皱着眉十分后悔地说道：“早知道你怀上了，就不该让阿彦去游学的，这倒好，这会儿人已经走了，也不知到哪儿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喜事儿告诉他。” 蒋氏却并不想耽误丈夫的学业，便不想这么快把怀孕的事儿告诉他，对李老娘说道：“母亲，我想着我怀孕这事儿还是先不跟相公说了，他这会儿正专心做学问呢，不好让他因旁的事分心。” “他是孩子他爹，这样大的事儿，怎么能不跟他说呢。”李老娘不赞同道。 “也不是不说，反正相公中元节之前就会回来，也不差这几个月，等他回来的时候还能给他个惊喜呢。”蒋氏继续柔声劝着李老娘。 “是啊，祖母，您现在跟爹爹说了，他肯定立马赶回来，那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游学不就泡汤啦。而且就算他回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有祖母您和我照顾娘亲就足够了。”李梅儿也在一旁帮腔道。 李老娘这才有些动摇了，想着儿子为这次游学准备了许久，这样中途回来，确实遗憾，便点点头道：“那好吧，咱就给你爹一个惊喜，等他回来看到你娘的肚子都大了，肯定喜的不行。” 三人达成一致，李彦就很悲催地错过了媳妇儿怀孕的第一手消息，等他三个月后回来，看到大腹便便的媳妇儿，确实挺惊喜的，毫无准备地就收获一个大胖儿子，能不惊喜吗。 李老娘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便拍拍裙子起身道：“行了，梅梅儿守着你娘，我去厨下瞧瞧，可得做几样滋补的好菜来。” 蒋氏就想下床，李老娘忙道，“你可别动，先歇一歇。刚不是觉着胸闷么，蒋大夫说快三个月了，待过了三月坐稳了胎再动弹不迟。” 然后，不容蒋氏再说啥，李老娘便昂首挺胸，精神百倍的带着林婆子去厨下忙了。 孕妇嗜睡，李梅儿陪了蒋氏一会儿，她便又躺在床上睡着了。李梅儿牵着康哥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到了门口，李梅儿就看到蒋山青就站在那里。 “山青哥哥，你怎么不进去？”李梅儿问道。 “我如今年岁也渐大了，不好老往姑姑的卧房里去。”蒋山青十分板正地回了一句，又问道，“姑姑的身体无碍吧？” “娘挺好的，崔大夫说娘的胎像很稳，没什么问题。”李梅儿笑着回道。 “那就好。”蒋山青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点头道。 “咱们去祖母那里吃饭吧，这会儿饭应该得了。”李梅儿说着便要去牵蒋山青的手。 蒋山青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动，被她牵了个正着。李梅儿就这样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牵着蒋山青，去了李老娘屋里。 她们三人到的时候，李老娘还在欢喜蒋氏怀孕的事呢，因为马上要有第二个乖孙，她简直欢喜的合不拢嘴，见到蒋山青，就问他，“你姑姑要给你生小弟弟了，你知道了不？” 蒋山青笑，“知道了。刚还想过去给姑姑道喜呢。可惜姑姑已经睡下了，只能等明日了，祖母只管安心，我就看你这看院里这枣树花儿开的多，枣儿也结的多，可不就是大大的吉兆么。枣子枣子，原就寓意多子多孙的。” 蒋山青几句话把李老娘哄的乐开花，连连道，“不愧是读书人，知道的就是多。怪道你姑丈时常夸你聪明呢。” 蒋山青又笑，“姑丈不仅夸我，也夸梅儿妹妹和康哥儿呢，咱家孩子都聪明。” 李梅儿也在一旁很捧场的拍李老娘马屁，“都是祖母您教的好，咱家孩子才这么优秀呢！” 李梅儿刚捧完，蒋山青接着捧，“家里如今样样顺遂，就是我们，也全都是托赖祖母的福气庇佑啊。” 李老娘美滋滋的一咧嘴，假假谦道，“一般一般啦。”说完便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块桂花糖藕，嘴这样甜，多吃些糖藕，说不准还能更甜些。 蒋氏怀孕的事儿，让李家很是欢喜了几日，转眼就过了端午，蒋氏本还想趁着这个月无事，去选选新铺子的位置，这一怀孕，开书铺子的事儿便暂时搁置了。 李老娘因着蒋氏怀孕，也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接了过去，李梅儿也没闲着，平日里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儿，她也会帮衬一二。李老娘觉得她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学起管家的事儿了。 李梅儿平日里在珍姑太太那里耳濡目染的，管家对她来说也不难，毕竟李家只是小门小户，平日里事情也不多。她还是照常在珍姑太太那里上课，只是偶尔下午家中有事，也会请个半日的假，珍姑太太知道蒋氏有了身孕，自也不会说什么。 这一日她照常在珍姑太太那里上课，如今她们这课堂里，包括她在内，只有四个女学生了，李梦莹因着婚事已定，平日里已是不来了，而李梦丹向来同李元春的关系不好，所以这课堂上的气氛便有些紧张，不过这也就是私底下的，当真珍姑太太的面，是没人敢表现出来的。 第两百四十七章 课堂龃龉 今儿上午上的是书法课，由珍姑太太亲自授课，她与四位女学生讲解了一帖有名的碑文之后，就让几个女学生临摹碑文，她则是进了里屋休息，等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检查各人临摹的碑文。 李梅儿这几年在学问上也是下了功夫的，特别是在一笔毛笔字上，跟着蒋山青一起练了不少，再者最近又一直在抄录小说，一手瘦金体更是写的飘逸漂亮。这会儿临摹碑文更是不在话下。 李梅儿写的正认真呢，眼看就要临摹完一整个碑文了，就看到左边飞来几个墨点子，将她那一幅字都给污了。 李梅儿皱了眉头，正要转头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左边一声尖叫。 “李元春！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梅儿吓了一跳，赶紧侧过头去看，就看到她身边，李梦丹已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黑着脸指着鞋面上裙摆上那星星点点的墨点子，眼眶都红了。 李梅儿与右手边的李元夏对视了一眼，无声地问道：“怎么回事？” 李元夏也是苦着一张脸，不解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 那边坐在最前头的李元春也是皱了眉头，她方才写字的时候，桌子不知怎的歪了一下，那放在前面的砚台就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立即出声解释道：“我就是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哪里知道墨水会溅到你的裙子上。” “你就是故意的，你嫉妒我这条新裙子精贵，故意污了它！”李梦丹不依不饶地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你别胡说，就一条破裙子，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李元春本还有些愧疚，却被李梦丹这一句话勾起了火气，皱眉反驳道。 “你就是嫉妒，我这裙子是云雾绡做的，那可是京城才有的料子，你看不惯我抢了你的风头，故意污了我的裙子！”李梦丹一边哭一边控诉，就差把李元春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小人了。 “我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李元夏看不下去自家姐姐被人污蔑，也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李梦丹立马就哭得更惨了，颤抖的手指着李元春姐妹俩，“你们姐妹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要告诉珍姑祖母，让她看看你们是怎样的人！” 李元春被她哭的脑仁疼，她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腾”地站起来就不客气道：“就你那破衣裳，谁稀罕，我家里也做布料生意，什么样的料子没见过，你身上穿着虽是云雾绡，但那花样子早就过时了，也不知是谁拿这等陈料子来糊弄你这乡下丫头，就你还拿它当个宝，大不了我赔你个十匹八匹的，你裁了衣服慢慢穿！” 李梦丹都被她说懵了，片刻之后越发大声地哭了起来，终于引来了院子里的丫鬟，青鸢推门看见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赶紧开口道：“姑娘们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可不能拌嘴的。” 李梅儿刚还在想着这事儿该怎么收场，见青鸢过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开口道：“青鸢姐姐，没事儿的，就是元春姐姐的砚台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溅到梦丹姐姐身上了，梦丹姐姐心疼衣服，这才哭了几声，你可别告诉珍姑祖母，不然她还以为咱们是真的吵架呢。” 李梅儿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把这事儿给揭过去，可就有人不遂她的意，那李梦丹这会儿也不哭了，尖着嗓子大声道：“青鸢姐姐，李元春她是故意的，姐姐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这一声喊出来，李梅儿就尴尬了，不就是一点小事吗，衣服脏了就去洗，去换，何必搞到珍姑太太面前去，以前她也不觉得这李梦丹的脑子这么不开窍的。 青鸢脸上明显也有些为难，看了看李梦丹身上的裙子，才开口道：“要不奴婢还是先带丹姑娘去换身衣服吧，旁的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 “我不换，我就要让珍姑太太看看这‘证据’！”李梦丹十分执拗，板着脸说道。 青鸢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说道：“那姑娘们等等，我去叫太太过来。” 等青鸢走了，李元春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李梦丹，你发什么疯？” 李梦丹眼眶红红的，含着恨意的看着李元春说道：“李元春，你别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多了不起，一天到晚凭着这张脸勾三搭四，连铮哥哥都被你给骗了，要是她知道你这样蛇蝎心肠，定是不会喜欢你的！” “你莫要胡言乱语毁我名节，我与那何铮根本就没见过几次！”李元春也是气急了，娇美的脸庞涨红地说道。 诶？啥情况？李梦丹话里的铮哥哥是哪个，看来她今天忽然发疯不是没有原因的，是赤果果的迁怒啊。 李梅儿小心翼翼地挪到李元夏身边，小声耳语问道：“这个何铮是谁你知道吗？” 李元夏缓缓点了点头，在李梅儿耳边小声回道：“是族长太太外孙，不是咱们镇上的，我听昂哥儿说过一嘴，好像是个难得的读书种子，比那李煜还要聪慧，今年才十四岁，已经考中了秀才，就是州府，都很少有这么年轻的秀才呢！” 嗯嗯，原来是个青年才俊，想来应该生的也不会太差，又跟李梦丹是表哥表妹，李梦丹芳心暗许也很正常，不过好像这个何铮没看上李梦丹，看上的是李元春呢。 “他是族长太太的亲戚，怎么见过你姐姐的？”李梅儿又问道，这事儿有点蹊跷啊，李元春如今已经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她家里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了，说起来这种关键时刻，应该是不会轻易见外男的。 “还不是昂哥儿那臭小子，请了人家到家里来请教学问，我和我姐那时正好从珍姑祖母这里下学回家，便在家门口撞见了。你都不知道，那何铮见着我姐的时候，眼都直了，我跟我姐也不好失了礼数，便只是匆匆见了个礼，我们要走的时候，他还差点跟着我们一起走呢。”李元夏说起何铮与她姐的那次碰面，言语中还有那么些嫌弃。 第两百四十八章 看穿 李梅儿其实可以理解那何铮，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慕少艾的年纪，他又是少年得志，难免有些清高，寻常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而李元春又确实是漂亮，且跟着珍姑太太学习琴棋书画这么多年，气质更是跟普通的乡野丫头不一样，何铮只要眼睛没瞎，定是会被她吸引。 元春姐这算是无妄之灾吧，看李梦丹的模样，恐怕对这个表哥早有意思，说不准家里还有给她们结亲的意思，如今何铮迷上了李元春，李梦丹怎么能不恨，或许她早就想找机会发难李元春，今儿之事就是个诱因。 “我姐太冤枉了，明明就是那何铮看上了我姐，到了李梦丹嘴里，倒变成我姐勾引他了！那何铮就是再好，我姐也看不上！”李元夏也很为自家姐姐打抱不平，她姐长的美也不是她姐的错，李梦丹凭什么迁怒她。 李梅儿这边跟李元夏咬着耳朵，李元春和李梦丹两人之间的气氛已是越发的剑拔弩张，眼看着便又要吵起来。珍姑太太已是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珍姑太太扫了屋内几人一眼，语气平淡，但眼神中隐含的气势却是让几个小丫头噤若寒蝉，当即收敛了面上情绪，恭谨地低头立在原地。 珍姑太太见几人都不说话，便走到了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又是扫了几人一圈，才缓缓开口道：“阿夏你平日里最老实，你先说。” 李元夏被点了名，神情越发紧张，结结巴巴地就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她也确实是老实，并没有因为李元春是她的亲姐姐，就添油加醋地偏帮她。 珍姑太太听完，缓缓点了点头，又看向“受害者”李梦丹问道：“梦丹，阿夏说的可都属实？” 李梦丹虽是不情愿，但也挑不出李元夏话中的错处，只能点了点头，但她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告状，“姑祖母，李元春就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那墨点子就单单污了我的裙子！” 珍姑太太不置可否，又看向了李梅儿，问道：“你那时就在梦丹身边，可有看到事情的经过？”李梅儿如实回道，“我那时正在认真临摹碑文，旁的事并未注意。” 说到这儿，她本可以结束回答，但又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不过梦丹姐姐有一句话说错了，那墨点子并不单单污了她的裙子，还污了我快临好的碑文。”说完，她就将自己的那张宣纸展示给了珍姑太太看。 “咦，不对啊，姐姐和梅儿之间隔着梦丹姐姐，而且那砚台是掉在地上的，墨点子怎么能溅的这么远的？”李元夏有些疑惑，不解地低声说道。 她虽说压低声音说的这话，但此刻屋内十分安静，几乎落针可闻，众人自是都听到了。李梦丹的神情微变，却是立即低下了头，不让旁人看见她的情绪变化。 李元春也是蹙了眉头，想到方才自己桌案那不正常的晃动，怀疑的目光也看向了李梦丹。 珍姑太太则是目光如炬地看着几人，没有立即说话，屋内的气氛顿时越发压抑。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梅儿，你把你临的碑文拿来我仔细看看。” 李梅儿乖巧应是，拿着宣纸就走到了珍姑太太面前。 珍姑太太接过宣纸仔细看了，而后便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梅儿这帖临的不错，比之前长进了不少，看来平日里定是没少下苦工。” 得了珍姑太太的夸赞，李梅儿心中有些窃喜，面上却还是谦恭笑道：“我还差的远呢，还需要姑祖母您多多教导我。” “你这丫头，从小就惫懒，如今年岁大了些，倒是好了许多，你要是肯再多花些心思在学业上，定是不止如今这点水平的。”珍姑太太无奈说道。 其实她这些个女学生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李梅儿，且李梅儿也是天赋最好的一个，可她明明又那样好的天赋，对琴棋书画却并不十分上心，反而更喜欢女红厨艺这些杂项，学这些个的时候比琴棋书画认真多了。 “姑祖母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李梅儿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态度十分端正。 珍姑太太又是无奈摇摇头，这孩子，嘴上总是说的好好的，转过头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回去再重新临一张碑文，明日交给我。”珍姑太太将宣纸还给李梅儿，给她布置了作业。 李梅儿自然乖巧应了。等她重新回到位子上，珍姑太太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扫了李元春和李梦丹一眼，开口说道：“今儿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们从小就在一起念书，既是姐妹，也是同窗，应是感情最笃，不必为了这等小事还起了龃龉，元春和梦丹回去将字帖临摹十遍，明日交上来。今日的课就到这儿吧，你们回吧。”说完这番话，她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李梦丹的脸上有些许不甘，但想起珍姑太太方才审视的目光，她又什么都不敢说了，她感觉在那样的目光之下，自己已是完全被看穿，无所遁形。 珍姑太太离开之后，李梦丹也“豁”地站起身，连桌上的笔墨纸砚都不收拾了，拎着裙子就满面怒气地离开了房间。 李元夏见她走了，才来到姐姐身边问道：“姐，你没事儿吧？” 李元春此时的心情也是极差，并没什么说话的心情，只是摇了摇头。 李元夏仔细看了看那砚台掉落的位置，难得脑子灵光了一回，猛地开口说道：“姐，这砚台掉落的位置离李梦丹的桌子那么远，就算墨水溅出来，最多溅几滴在她的鞋上，不可能连着裙摆那么一大片也溅上墨点啊。” 李元春没说话，只是脸色越发难看。 李梅儿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今日之事恐怕是李梦丹自导自演，自己用毛笔污了裙子，只是甩毛笔的时候正好有几滴甩到她宣纸上了，露出了破绽，这般拙劣的计谋，肯定是逃不过从宫中出来的珍姑太太的眼睛的，只是珍姑太太为了给李梦丹留些面子，没有点破罢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劝退 “那李梦丹太过分了，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李元夏义愤填膺地说道。 李元春却是有些烦躁，语气不怎么好的开口道：“不算了还能怎么办，没见姑祖母都没有说什么吗，人家可是族长家的孙女儿，爹娘绝不会因这么点小事就去得罪族长家的。” 李元春这话说出口，李元夏也哑然了，但她面上神情依旧不忿，手中的帕子也被拧地皱巴巴的。 李梅儿赶紧上前劝道：“元春姐，阿夏，我看姑祖母不是那等会袒护偏帮的人，你们再等等吧，她应该会给元春姐一个交代的。” “梅儿说的对，姑祖母为人公正，定是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李元夏脸上的不忿少了些许，拉着李元春说道。 李元春的表情也缓和了少许，点头道：“那再看看吧。” 三人又说了几句，便也离开的房间。回家的路上，李梅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她们这些小门小户族姐妹之间，都免不了要勾心斗角，那那些个大户人家，豪门贵胄，还不知道要斗成个什么狗脑子呢。所以啊，她以后要嫁人，定要嫁个人口简单的，不然光平日里斗来斗去的，那就得烦死个人。 珍姑太太那边，果然如李梅儿所料的，有了动作，当天下午，她就去拜访了族长太太刘氏。她与刘氏是从小的手帕交，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不然也不会刘氏一拜托，就收下了她的两个孙女儿做学生。 “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平日里我想请你过来喝茶，你都推三阻四的，说我这儿太闹腾。”刘氏亲自给珍姑太太沏了茶，笑着问道。 “这不是你多次请我，我若一次不来，不显得太不给你面子了吗。”珍姑太太笑着说道。 “那你今儿可得多坐一会儿，我这最近刚得了些上好的龙井，你替我品品。”刘氏也笑，让丫鬟重新上了茶具。 两人品了一轮茶之后，珍姑太太才又开口道：“今儿我过来，还有一事，就是想同你告罪。” 刘氏拿茶杯的动作一滞，看着珍姑太太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把孙女交给我，是想让我好好教导她们，将她们教导成端方淑丽的闺秀，可惜我辜负了你的嘱托，没能教好她们。”珍姑太太有些自责地说道。 “阿珍你何必这样说，你将莹姐儿和丹姐儿都教的很好，这有眼睛的都看得见，她们比几年前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刘氏言辞陈恳地说道。 珍姑太太却依旧是摇摇头，“莹姐儿是长孙女，本身就被你教导的很好，我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至于丹姐儿，我只教了她琴棋书画，却在品德这一项上疏忽了教导。” 刘氏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问道：“是不是丹姐儿做错了什么事，阿珍你尽管教训她就是，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珍姑太太微微笑了笑，便把昨日课堂上发生的事同刘氏说了。 “我本以为就是姐妹间的一些误会，元春不小心弄脏了丹姐儿的裙子，那条裙子似是丹姐儿极喜欢的，有些不依不饶，可后来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是丹姐儿故意弄脏了裙子，嫁祸给元春，借此发难。” “真有此事！”刘氏瞬间脸色铁青，又羞又恼地说道，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孙女儿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阿宜亲自去问问丹姐儿便是，想来她在您面前，应该是不敢说假话的。”珍姑太太道。 “倒是让阿珍你看笑话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教导好孙女，我总想着丹姐儿年纪小，便多惯了她一些，没想到她竟会变成如今这样。”刘氏十分惭愧地说道，几乎快没脸面对自己的好友。 “我这个做老师的自然也有责任，我想着，如今丹姐儿年岁也渐大了，明年就要及笄，暂时就先不必去我那里上课了，该教的我也都教给她了，她平日里自己在家学习也可，如学业上还有什么疑惑，自可以单独过来问我。”珍姑太太言语尽量温婉地提议道。 刘氏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珍姑太太是不想继续让李梦丹去她那里上课了，她心中虽觉得此事丢人，但是自家孙女儿犯了错，被赶出学堂，她也没什么话说，只能点头道：“那就按阿珍你说的这样吧。” 珍姑太太又做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刘氏亲自送了她出去。等把人送走，她的脸就黑了下来，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大奶奶和二小姐叫过来。” 丫鬟立即领命去了，很快就带了两人过来。刘氏的大儿媳也姓刘，是刘氏的同族，只是一个是主家，一个是旁支。 刘家同李家一样，都是章水镇上的大族，刘家主家更是章水镇最大的蚕商，刘家比起李家，可是要富庶许多。 刘氏当年只是刘家旁支的一个女儿，父亲是个秀才，考了许多年举人都未考中，索性便在自家办了一个蒙学堂，当年李家还没有如今这般兴盛，族中的学堂也没建起来，刘氏的夫君也就是李家如今的族长李端也只是个四处求学的童生，来了刘氏父亲的学堂读书，因着他天赋还不错，刘秀才十分看中他，等他考中了秀才之后，就把女儿许配给了她。 可惜李端在读书这条路上也走的不太顺，中了秀才之后，便屡试不第，同他老丈人一样，止步于秀才，不过因为他是李家出的第一个秀才，所以很受李家族人推崇，最后坐上了族长之外，他本身也是个有本事的，也慢慢将家族发展了起来，后来他的大儿子依靠着族中的人脉经了商，生意越做越大，他家才算是真正发达起来。 刘家也是看中了李端的潜力，才把主家的嫡女许配给了李端的长子李让。刘氏当时也是很乐意这门婚事的，毕竟刘家在门第上还是要高李家要高，小刘氏又是嫡女，虽说父亲身上没什么功名，但她祖父是族长啊，配自家儿子也是不错了。 第两百五十章 发怒 把这个侄女儿娶进门后，刘氏便开始后悔了，刘家虽说富庶，可他们家只行商贾之事，族中只让男丁读书识字，女子，就是如小刘氏这般的主家嫡女，也只学过女戒、女训，当初的刘氏可以算是一个例外，全因父母疼爱，才有了读书的机会。 小刘氏没读多少书，又不是那等聪明人，就是寻常管家都有些吃力。刘氏教了许久才教会她处理一些简单的家事。这让刘氏着实身心俱疲，后悔只看媳妇家事门第，而不仔细打听她的人品学识。 但媳妇儿都娶进门了，又不能退货，只能捏着鼻子继续教。还好小刘氏的肚子还算是争气，进门没几个月就怀上了，可惜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 但怎么说都是第一个孙女儿，刘氏还是十分疼爱的，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长孙女两岁的时候，小刘氏又怀上了，刘氏满心欢喜地希望这一胎会是个孙子，可生下来还是个孙女，刘氏自然失望的紧，开始怀疑是不是媳妇儿的命不好，只能生出孙女。 还好小刘氏在二孙女一岁多的时候又怀孕了，这一回，总算是给刘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刘氏大喜过望，满月宴就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这个得来不易的孙子，刘氏自然是宝贝的不行，不仅亲自带在身边教养，且从小就教他读书认字，好在这孩子没遗传她娘，脑子还算聪慧，在读书上也有些灵性，刘氏自然便把振兴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孙子身上，谁叫他生的儿子在读书上没有天分的呢。 说起来刘氏的三个孙辈，只有大孙女李梦莹和长孙李煜是她亲自教导的，二孙女李梦丹则是小刘氏带大的，当初小刘氏连续两胎生下女儿，刘氏失望都来不及，自然没什么心思再教导二孙女。这也就造成了，李梦丹和她娘是最像的，一样的……没什么脑子。 “母亲，您怎么这会儿叫我们过来，我正在看着厨下准备晚饭呢，那鸡汤的火候我还得盯着呢。”小刘氏人还没坐下，便开口说道。 刘氏皱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这种琐事，交给厨房的胡嬷嬷她们去做就是了，你是当家主母，家里头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决定，何必总是围着灶台转。” “煜哥儿就喜欢我亲自炖的鸡汤，旁的人炖的火候不行。”小刘氏依旧笑着说道，显然也是被婆婆教训惯了。 刘氏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了她身后低眉顺眼的李梦丹，神情一凛道：“你做的好事，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梦丹听到刘氏这话，脸色当即一白，无措地抬起头，眼中含泪地问道：“祖母，孙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 “娘，您好好的骂丹姐儿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来都是最乖巧听话的。”小刘氏见婆婆发怒，立即站起身，护在女儿身前说道。 “哼！乖巧？听话？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是万万没想到啊，我这乖孙女还会做出陷害别人的事儿。”刘氏怒极反笑，等着她们母女说道。 “母亲，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小刘氏越发迷糊了，茫然地看着刘氏问道。 “你别问我，问你的乖女儿吧！”刘氏冷笑一声，恨铁不成钢道。 小刘氏只能转头看向女儿。李梦丹则仍是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拼命摇着头说道：“娘，女儿不知……” “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丹姐儿向来最是胆小，怎么会害人……”小刘氏还是选择相信女儿，迎着婆婆的怒火替女儿辩解道。 “误会？丹姐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自己做的那些事没人能看出来，可你那些个伎俩，在你珍姑祖母面前就跟小孩子的把戏，早就被她给看穿了，她不当面拆穿你，不过就是想给你，给我这个老姐姐留些面子，如今人家当着我的面说开了，让你以后不必去她那里继续念书了。”刘氏看着仍旧不知悔改的孙女儿，十分失望地说道。 李梦丹一听自己不能继续去珍姑太太那里念书，立马就慌了，“噗通”跪倒在刘氏面前，哭求道：“祖母！祖母我知道错了，请您求求姑祖母，不要赶我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姑祖母这人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只是让你以后不去她那里，已是最轻的惩罚了。”刘氏无动于衷，任凭李梦丹怎么哀求，仍旧板着一张脸说道。 “祖母，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帮我跟姑祖母求求情，饶了我这一次吧。”李梦丹依旧痛苦着，心中却满是不甘。 “母亲，您就饶过丹姐儿这一回吧，她年纪还小，难免会做错事，这次她吃了教训，以后一定不会了。”小刘氏也哭着在一旁帮女儿求道。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刘氏终究还是心软，叹了口气，问道：“你先告诉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去陷害你鑫三伯家的春姐儿？” 李梦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怎么都无法将原因说出口。 “哼，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不是为了铮哥儿。”刘氏瞥了孙女儿一眼，语气不屑道。 李梦丹的脸色当即白了几分，嘴唇微微颤抖，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倒是小刘氏，听了婆婆的话，恨恨开口道：“母亲，这事儿我知道，是那李元春狐媚子，不知检点，勾引了铮哥儿，把他勾的魂不守舍的，那铮哥儿明明跟我们丹姐儿才是青梅竹马，咱们两家也早有结亲的意思，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闭嘴！”刘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小刘氏的絮叨，“春姐儿是我们李家的姑娘，是你的晚辈，你怎么敢一口一个狐媚子的叫她，什么叫她勾引了铮哥儿，你亲眼看到她勾引了吗，你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破坏人家姑娘家的名节，你若是再这般口不择言，趁早拿了休书滚出咱们李家！” 第两百五十一章 惩罚 刘氏也是气急了，休妻这等话也说了出来。小刘氏当即吓的面色煞白，立马跪下请罪，“姑母，是我乱说话，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刘氏看着这个蠢笨的儿媳妇，当真是气的不行，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总算缓和了一些情绪，沉声道：“先不说铮哥儿并没有跟丹姐儿定亲，就是定亲了，铮哥儿看上了别家的姑娘，那也是他自己孟浪，怎么能怪到人家姑娘头上，春姐儿这丫头我是知道的，就是因为模样生的好，平日里比别的姑娘家更是谨慎，等闲不外出乱走动的，这般知书守理的姑娘，竟被你编排成这样！若是丹姐儿也在外头被人如此污蔑，你这个做娘的如何感想？” 小刘氏被刘氏说的满脸涨红，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的李梦丹却忍不住了，噙着泪，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氏颤声道：“祖母！我才是您的亲孙女儿，您为何帮着外人说话？” 刘氏看着她，越发地恨铁不成钢，“就因为你是我亲孙女儿，我才同你说这么多，若是旁的不相干的人，我一句废话都不会说，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李梦丹抿着唇，不说话了，但神情依旧倔强。 刘氏长长叹了口气，看着依旧执迷不悟的孙女儿，万般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教她，才会让她变成如今这般蠢样，但这会儿再后悔也是没用了，能做的只是亡羊补牢。 “你们起来吧，丹姐儿从今日起在自己屋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说完对李梦丹的处置，刘氏又看向小刘氏，“莹姐儿的婚事你也不用管了，我自会看着安排，还有煜哥儿，她如今年岁也大了，该自己独立一个院子了，他平日里读书辛苦，你没事莫要去扰他。” 小刘氏看着面无表情的婆婆，再蠢也知道她这是要把自己和几个孩子分开，立即就慌了，上前拉住刘氏的手，一把鼻涕一包泪地说道：“母亲，我知道错了，可莹姐儿和煜哥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不能不让我见他们！” 刘氏不耐烦地挥开了她的手，皱眉道：“他们是你的孩子，你想什么时候见都成，可孩子们都大了，也不需要你时时陪着了，你有空闲不如多读些书，这样以后也能少做些蠢事。” 小刘氏一听刘氏并不是不让他见儿子女儿，才大喜过望地连连保证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多读书，不做让您讨厌的事儿了！” 刘氏看着蠢笨的儿媳妇儿，颇是心力交瘁，她无力地摆摆手，对她们母女两人说道：“行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丹姐儿回去好好想想我今日的话，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的日子过成怎样都不要后悔。” 李梦丹低垂着眼，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红了，她心中仍是不甘，她不过就是想教训一下李元春那狐狸精，为何结果会变成这样，所有人都站在她那边，姑祖母也就算了，可祖母是自己的亲祖母啊，为何也帮着那贱人！李梦丹的眼睛发红，心里好像有一团火，愈烧愈旺。 打发走了儿媳妇孙女儿，刘氏心中越发烦躁，她让丫鬟重新端了壶热茶，喝了几口，便又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让姑奶奶过来一趟。” 丫鬟应了一声，立即又去叫人了，不多消一会儿，便有一三十上下的妇人过来了。 “娘，您找我啊。”妇人进了屋，便十分亲热地与刘氏说道，她径直走到刘氏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看茶壶里滚烫的茶水，便十分不见外地吩咐一旁的丫鬟给她倒杯凉茶过来。 “贪凉对脾胃不好。”刘氏皱着眉头说了女儿一句。 何刘氏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娘知道我从小就怕热，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怕热的紧，这热茶我是沾都不愿沾的。”何刘氏说着话，丫鬟已经端了一碗凉茶过来，她立即接过茶碗，一口气便喝了干净。 刘氏只能无奈摇摇头，换了话头道：“铮哥儿最近在族学中可还习惯？” “挺好的。”何刘氏拿手帕擦了擦嘴，回道，“只是铮哥儿觉得族学里的先生都只是秀才，许多高深的学问都不是很明白。” 刘氏闻言面上不喜，轻哼一声道：“铮哥儿这高傲性子可得改改，那些先生虽说都只是秀才，可人家做学问都有好几十年了，学问难道还会比他一个小毛孩子差了，不过是年岁大了，心思不在科举上罢了，他要是能把先生们的本事都学了，还怕下届秋闱不中。” 何刘氏闻言只是讪讪笑了笑，为自己的儿子说话道：“娘，铮哥儿也没有看不起那些先生，只是觉得他们没有考过举人，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他一早就同我说想去白鹭书院瞧瞧，听说那里的大儒可是十分有学问的。” 刘氏自然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前些日子她领着外孙回娘家的时候，刘氏便看出来了，女儿的婆家这是又缺钱了，她虽是心疼女儿，可这般三天两头的回娘家打秋风，也不是个事儿啊。 “铮哥儿不过刚考中秀才没多久，不必这么着急就去白鹭书院，他如今还年轻，还是多打磨打磨文章，过几年再考举人也不迟。”刘氏也不点破女儿的心思，缓缓说道。 何刘氏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滞，手指摩挲这茶碗的边缘，语气中便带了些哭腔，“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旁人都说我铮哥儿是文曲星下凡，可他们哪里知道我铮哥儿为了读书吃了多少苦，他刚开蒙的时候，我那婆婆每月只肯给我二钱银子买笔墨纸砚，那么点钱，买了纸就不够买墨。我那可怜的铮哥儿，只能每日在院子里的沙地上练字，夏日晒的小脸通红，冬日里冻的手上都是冻疮，我这个当娘的，心里疼的就跟针扎一样……” 第两百五十二章 敲打 刘氏听着女儿的哭诉，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她确实亏欠大女儿良多。当年大女儿的婚事是丈夫同他一故交好友定的娃娃亲，因着那位故友早些年帮过夫君一次大忙，所以就算刘氏心中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门亲事。 那何家早些年家境还算过得去，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但自从何老太爷过世之后，何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何老太太也不愿子孙们分家，便守着一大家子过，银子都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何刘氏嫁的是何家老二，何老二是个酸腐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年轻的时候看着还有几分才气，可考了十几年，依旧是个穷秀才，他们这一房的日子自然是十分不好过，若不是何刘氏生了个争气的儿子，恐怕在何家日子还要难过几分。 刘氏对大女儿一直心怀愧疚，每每女儿上门求助的时候，她都会接济一二，可接济的次数多了，也难免让家中的媳妇有微词，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出嫁的女儿一直回娘家要钱的。 刘氏为这事儿也很是苦恼过一阵，她也想狠了心不接济女儿，可每次看到女儿那眼泪汪汪的模样，便又硬不下心来，后来她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让外孙跟自己的孙女儿结个娃娃亲，这般以后就都是一家人，媳妇儿也不会对自己接济女儿再有什么怨言。 她当时把这话跟女儿提了，女儿是满口愿意的，只是想等孩子们再大一些，再把这事儿定下来。刘氏为此也去了一件心病，可等两个孩子都大了，她再提此事，女儿却开始支支吾吾，每次一提到婚事，便把话题扯到别的事情上去。等何铮中了秀才之后，她便绝口不提两家婚事之事了。 刘氏为此很是气恼了一阵子，她本是打算把大孙女儿莹姐儿配给外孙的，虽说莹姐儿比铮哥儿大了两岁，可莹姐儿性子稳重，正好能照顾性子有些跳脱的铮哥儿，可女儿迟迟不肯定下婚事，莹姐儿的年纪也大了，她没有办法，只能给孙女另外相看了合适的人家。 这莹姐儿的婚事一定下来，何刘氏便又带着儿子上门了，且这一住，便在娘家长住下了，说是要等到明年秋闱结束，再回自己家去。 刘氏当然不同意，本想让女儿赶紧回家去，可女儿一哭二闹三求的，她也硬不下心赶女儿走，再者也是顾及外孙的面子，只能勉勉强强地让女儿住了下来。 如今见女儿又想让自己出钱给外孙考白鹭书院，便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问道：“我上次同你说的，丹姐儿和铮哥儿的婚事，你怎么想的？” 何刘氏面上神色一变，立即低垂着眉眼道，“娘，我以前在庙里问过菩萨了，庙里的师傅说铮哥儿命里不该早娶。” 这一句话下去，刘氏还能说什么，心中只是越发气恼，轻哼一声道：“你倒是不愿意铮哥儿早娶的，我看铮哥儿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吧，他这些日子见天儿的就往阿鑫家跑，虽打着跟昂哥儿讨教学问的幌子，可昂哥儿什么水平，他们两人能讨教到一块儿去吗，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个当娘的，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把心思放到学业上来，别成天琢磨些有的没的。” 刘氏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何刘氏哪里听不懂里头的意思，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她前些日子也听到了些风声，当时就问了儿子，可儿子赌咒发誓就是去鑫三伯家请教学问，没有旁的事情，她也是相信儿子的，只是叮嘱他不要再去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是非，可如今母亲都这样说了，那看来是儿子同她说了谎。 何刘氏这下坐不住了，便起身说道：“铮哥儿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去看看他，娘您放心吧，您说的话我记下了，您担心的事儿绝不会发生的。” 刘氏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点头道：“铮哥儿这会儿既然不想成婚的事儿，那就好好念书，若是明年真能中了举人，十六岁的举人，别说是咱们章水镇，就是在州府都是头一份，到时候恐怕知县、知府都会知道有咱铮哥儿，那往后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 刘氏对自家外孙可是抱有很大期望的，自家孙子虽在念书上也不差，可比外孙还是逊了一筹，若是外孙往后真能在仕途上走的顺遂，那对自家孙子也是一个极大的助力，自家能不能改换门庭，就看这两个后辈了。 她方才说丹姐儿和铮哥儿的婚事，其实不过也就是想吓吓女儿，她还真没想过把二孙女许配给外孙，就二孙女儿那人品性子，恐怕以后不仅不能给外孙助力，还会拖他的后腿，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何刘氏从刘氏屋里出来，便火急火燎地去了儿子的书房，正巧就碰上了儿子带着书童回来，他看着儿子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便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去哪儿了啊，这么高兴？” 何铮立马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刚刚跟族学里的先生讨论文章，讨论的兴起。” 何刘氏也没继续追问，只笑着说道：“你这一天在外头也累了，快进去洗个脸，换身衣服，一会儿去你外祖母那里吃饭，今儿厨下炖了鸡汤，你多喝几碗，好好补一补。” 何铮点点头，便进了里屋去换衣服。何刘氏看他进去了，才板下脸问他身边的书童，“少爷今天到底去哪儿了？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立马就找人牙子把你发卖了！” 书童平日里本就十分怕少奶奶，如今被她一恐吓，哪里敢有所隐瞒，立即一五一十回道：“少爷今日去了昂少爷府上，两人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 何刘氏一听，脸色越发难看了，又问道：“可还有见了其他人，比如府上的小姐？” 第两百五十三章 教子 书童迟疑了一下，才回道，“见着了，只是是在门口偶尔遇见的，昂少爷家的两位小姐正好回府，便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少爷可有同那位小姐说话？”何刘氏此刻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可还压着怒意继续问道。 书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都有些发颤了，“那倒是没有，可那位年纪稍小的小姐有停下来瞪了我家少爷一眼，后来被那位年长的小姐给拉走了……” 何刘氏听完，半晌都没有言语。 那书童见少奶奶只是沉着脸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少奶奶要把他发卖，便连忙跪下哀求道：“少奶奶，我说的都是真话，求您别把我卖了！” “你先下去吧。”何刘氏烦躁地挥了挥手，将那书童赶了下去，然后便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正巧这会儿何铮已是换好衣裳走了出来，见她娘在外头绕圈，便疑惑问道：“娘，您这是做什么呢？狼毫他人呢？”狼毫便是吗书童的名字。 “哦，我让狼毫下去休息了，娘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聊聊。”何刘氏面对儿子的时候，面上又带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她亲自帮儿子倒了茶水，让他来自己身边坐。 “娘听说你最近常去鑫三伯家？”何刘氏把茶递给儿子，笑着问道。 何铮被她这样一问，便有些紧张，但还是尽量表现地若无其事回道，“昂哥儿最近时常同我请教学问，我同他性子很是相投，便想着多帮他一些。” 何刘氏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带着些揶揄地问道：“可我听说的可不是这么简单，铮儿，你实话同娘说，你是不是看上了你鑫三伯家的春姐儿了？” 何铮被母亲说破，当即脸就红了，他终归是个少年人，有些无措地问道：“娘，您……您是听谁说的？” “你别管娘是听谁说的，你就跟娘说，是还是不是。”何刘氏追问道。 何铮见他娘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喜的神色，这才鼓起了勇气，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知晓儿子真的是被狐狸精勾了魂，何刘氏心下着急，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慈母一般，温言道：“你说你喜欢人家，你知道她喜甜还是喜酸？知道她性子是好是歹？你渐大了，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倘春姐儿生得无盐女一个，你还会不会喜欢她？你细思量明白了再告诉娘。” “娘，您说的这些都不重要，难道您嫁给爹爹前，知道他喜甜还是喜酸？性子是好是歹？我就是看她心中欢喜，不管她是何性子，我都喜欢。”何铮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反驳他娘道。 何刘氏面上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喜欢春姐儿的美貌，可哪个女人不会老呢，倘若咱家是官宦之家，你想娶谁，管你是不是只看中那姑娘的美貌，便是只看中美貌，谁不喜欢美人，我定是会让我儿如意的，可现在……咱家是什么样子娘不说你也知道，你要更进一步，秋闱、春闱，考功名的事，家里帮不了你。咱们如今全仰仗着你外祖母，才能有钱继续给你考功名，娘为了你以后能有更好的前途，连你表姐的婚事都给拒了，为此还得罪了你外祖母，可娘也不想这样的，若是你在读书上头天分平平，你能娶你表姐表妹，娘当真是一百个情愿的，可你会有更好的前途……” 何刘氏说的有些激动，语气哽咽了一下，才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以后有了功名，功名才是仕途的开始。你要做官要交际，咱家和你外祖母家都没有一个做官的，这些事，咱们是两眼一摸黑，都帮不上你，这时候能帮到你的只有你未来的岳家，若是你能结一门好亲，岳家就是你最大的助力。” 何铮却仍是有些不服气，嘴硬道：“我还有老师，还有同窗的师兄弟，并不一定要靠女人。” 何刘氏叹了口气，才继续道：“老师是教你如何做文章，且他们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学生，能帮到你的又有多少？同科同年同乡同僚，这些人，是助力，但只要是人，都有个争强好胜。他们会看你爬的比他们高吗？” 何铮瞬间哑然了，却只是紧抿着唇，不说话，显然还是没有转过弯来。 “铮儿，娘是想等你中了举人之后，再帮你挑一门好亲，最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你将来若要做官，家里掌家事的就不能是个没见识的，你的妻子，不但要理家事，你的人情往来，官场打点，还有，女眷之间的交际这些，都是为的责任。” “元春妹妹一直在珍姑太太那里学习，娘您说的这些她都是会的！”何铮总算是找着了说话的机会，急急道。 “我不是说春姐儿不好，我知道她也是个能干的姑娘。”何刘氏越发地语重心长，看着儿子的眼睛问道，“可现在，你可以选一个门第更好的，却偏偏选了她。将来，倘一朝，她年华不在，你看着明明不如你的人，因岳家显赫，因妻子得力，而在你之上。你会不会怨恨此时的选择？若真到那时，误了你，也误了她。一辈子，却也过去了。” ?何铮自幼念书，且他从小天赋极佳，自然是对功名有所追求，但凡能于功名上有所斩获，踏入仕途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非但家人皆盼他出人头地，便是他自己，也想有朝一日能封妻荫子。此时此刻，听了母亲的一番话，他当真是心乱如麻。 何刘氏看儿子紧皱着眉思索的模样，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并不去打扰儿子，只静静地坐着喝茶。 许久之后，何铮才似是下定了决心，看向何刘氏说道：“娘，我相信我靠自己也可以在仕途上走下去，且鑫三伯家家世门第如今比咱家要强了许多，就算我以后考中了举人，同鑫三伯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第两百五十四章 糊涂蛋 何刘氏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儿子依旧没有改变主意，她拿着茶盏的手都忍不住发抖，里头的茶水溅出，弄湿了她的衣襟。可她现在却顾不上这个。 “铮儿，你真的想清楚了？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情。”何刘氏尽量抑制住心中的怒意，一字一句问道。 “母亲，我想清楚了。”何铮神情坚定地看着何刘氏，再一次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何刘氏没说话，眼底有一抹狠色划过，可再抬眼的时候，眼中依旧带着慈母一般的温和笑容，“那好，你等娘准备一下，过几日就去你鑫三伯家探探口风，如是他们也愿意，便让媒婆过去同你提亲。“ 何铮闻言，顿时大喜过望，猛地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来回走了几步，这才欣喜若狂地看着何刘氏说道：“娘，您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娘，等我以后考中了功名，当了官，一定好好孝顺您，让您风风光光地当上诰命。” “行了，娘也不指望当啥诰命，娘只希望你好。”何刘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心中默默道：儿子，你莫要怪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族长家发生的这些事，旁人自是不知道的。李梅儿次日再去珍姑太太那里，就听说李梦丹因着及笄在即，以后都不来珍姑太太这里念书了。 李梅儿人精一样，怎么能想不到李梦丹突然不来念书，是跟昨日的事情有关。她倒是无所谓李梦丹来不了，反正她跟李梦丹本来也没多少交情。 李元夏倒是极高兴的，见了李梅儿就跟她小声嘀咕，“果然跟你说的一样，珍姑太太还有后手呢，估计就是珍姑太太识破了她的诡计，不让她继续在这儿念书了。” “以后就咱们三，这日子总算是清净了。”李元夏从未觉得珍姑太太这里的空气如此清新，她保证以后都不厌学了。 李梅儿看了眼另一边的李元春，见她并没有什么太高兴的表情，便又问道：“元春姐没事儿吧，我看她心情好像还是不太好。” “还不是因为那何铮！”李元夏撇了撇嘴说道，“昨天我和姐姐回家的时候，又在大门口遇见他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守在那里的，怎的这般巧！” “他跟你们说话啦？”李梅儿好奇问道。 “那倒是没有，我看他也不敢，可他这样跟苍蝇一般地总在我姐身边转悠，也很烦啊，最近都有些关于我姐的不好流言传出来了！”李元夏气鼓鼓地说道。 确实挺烦的，何铮自己倒是没什么，作为一个青年才俊，他至多也就是让旁人说一句年少风流，可李元春是女子，名声最是重要，要是让人传出不好的名声，以后哪里还有好人家敢上门提亲。 “你没同李昂说吗，让他别再领何铮去家里了，他这不是害自家姑姑吗！”李梅儿对李昂也有些不满，觉得他就像个拉皮条的小人。 “哎呀，我怎么没说啊，可昂哥儿那蠢小子，总说是我们想多了，说他以前也经常领族学里的同窗来家里，也没见有什么事儿，再说他们都是在前院，从未往后院去过一步，连家中姐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有事儿。”李元夏很是郁闷地回道。 “这哪里能一样，族学里的同窗都是咱们的同族，说来也都是兄弟，自是没什么大事，可那何铮可是外姓男！”李梅儿皱眉说道，觉得李昂这小子恐怕是脑袋坏掉了，怎的这点常识都搞不清楚。 “谁说不是呢，我已经把这事儿跟娘说了，我们同他说了没用，只能让我娘出马了。”李元夏亦是气鼓鼓地附和道。 两人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珍姑太太已是来了，她们只能暂时结束了交谈，专心上课。 珍姑太太依旧是同往常一样给她们上课，并没有专门提起李梦丹的事，检查了她们昨日的作业，便给她们讲解起了论语。 上午课程结束，李元夏便邀李梅儿去她家吃饭，“昨儿爹爹从州府带回来半头牛，听说是不小心摔死的小牛，肉可嫩了，我特意让娘留了一些里脊肉，咱们今儿中午烤着吃，我知晓你手艺好，你可不能推辞。” 因着古代的牛是主要的劳动生产力，所以一般宰牛都是犯法的，只有病死的或是意外死的牛才能宰了吃肉。所以李梅儿平日里是很少能吃到牛肉的，就是集市上偶尔出现卖牛肉的，李老娘也会嫌贵不买，按她老人家的说法，何必去吃那病死的老牛，肉又柴又不新鲜，还不如多吃几斤羊肉。 李梅儿当然也喜欢吃羊肉，不过牛肉她也很喜欢，特别是炖的烂烂的牛腩，放上些茱萸，又辣又香又入味，不过这样的美味也是难得能吃上一次。 李元夏盛情邀请她去吃牛肉，李梅儿自然是欣然同意，让人带了口信回家，便高高兴兴地同李元夏一起去她家了。想着一会儿定要好好露一手，这些年她可是钻研了许多种烧烤的手法，如今烤肉也算是一绝。 几人一进家门，就听说家中今日来了访客，吴氏正在接待客人。 “毅叔，是谁来了？”李元夏好奇地问道，她家的访客一般都是亲戚好友，她大多都是认识的。 “是族长家的莲姑奶奶。”李毅回道。 李元夏听了一头雾水，这个莲姑奶奶是哪个？遂看向了身旁的李梅儿，用眼神问她知不知道。 李梅儿也不知道这莲姑奶奶是何许人也，不过她会抓重点啊，听到族长家的，便灵光一闪，低声道：“是不是何铮的母亲？” 李元夏恍然，立马看向了另一边的姐姐，见她紧皱眉头，神情颇有些不安。 “咱们先回房去吧。”李梅儿还算是比较镇定的，拉住了李家姐妹，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李元夏仍是十分忐忑，问道：“那何铮她娘不会是来咱家提亲的吧……” 李梅儿却是摇摇头，理智分析道：“我觉得不会，你没听丹姐儿说吗，何铮她娘连族长家的婚事都没应允，定是想着攀高枝儿的，怎么会忽然改了主意，上你家提亲呢。” 第两百五十五章 偷听 李元夏想想也是，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皱眉继续道：“说不准是那何铮坚持要娶我姐，他娘拗不过他，只好过来提亲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李梅儿没见过何刘氏，自然也不了解她的为人，如果她是那种极疼爱孩子的，也可能妥协，当初她爹为了娶她娘，也同李老娘闹了好一阵子别扭，最后还是李老娘拗不过儿子，上了蒋家说亲。 两人这般说着，便一齐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元春，李元夏小心翼翼地问道：“姐，这事儿你同不同意啊……” 李元春又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看爹娘怎么说吧，不过我倒是不觉得何铮他娘是来提亲的。” “那咱们要不要去偷听？”李元夏眼珠子一转，忽然提议道，她如今心里头痒的很，就想知道何铮他娘跟自家娘聊的什么。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李元春立即皱了眉头，拒绝道。 李元夏立即又看向李梅儿，怂恿道：“我姐去确实不合适，就咱俩去吧。” 李梅儿有些犹豫，这毕竟不是在她自己家，这要是偷听让人发现，那多尴尬啊。 “梅梅儿，你就陪我去吧，我知道一个绝佳的偷听位置，绝不会让我娘她们发现的。”李元夏见李梅儿犹豫，便拉着她的手继续游说。 “夏夏，你别胡闹，自己做荒唐事就罢了，还要让梅梅儿陪你。”李元春又是不满地教训道。 “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何铮他娘这忽然过来，肯定是为了你的事来的，不管她是不是来提亲，咱们心里得有个底不是。”李元夏煞有其事地说道。 “行吧，为了元春姐，我就陪你去听听，不过就只是偷听哦，你别一激动又搞出什么别的幺蛾子。”李梅儿总算是妥协了，但还是不忘叮嘱一句。 “你放心吧，我就是单纯地想听听她们说什么。”李元夏说完，就拉着李梅儿往前厅跑去了。 李元春在她们身后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前厅之中，吴氏正跟何刘氏对坐着喝茶，吴氏的大儿媳戚氏坐在下手，陪着两个长辈一起说话，气氛看上去十分融洽。 “说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鑫三哥了，三哥十几岁就去了州府的铺子做学徒，每次他回家，都会带回来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分给咱们这些年纪小的兄弟姐妹，所以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族中的孩子就跟过节一般。”何刘氏回忆着小时候的趣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吴氏含笑听着，笑着说道：“老爷同我说过，他当初能去州府做学徒，还多亏了族长帮忙呢，他对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好，那是应当的。” 两人又说了些儿时的趣事，何刘氏抿了口茶，似是想说什么。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吴氏还年长何刘氏几岁，自是会察言观色，笑问，“姑奶奶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都是自家亲戚，不用见外。” 何刘氏这才轻轻叹了一声，“唉，其实我也不想问的，可这事儿关系到我那不孝子，嫂子，您可别怪我唐突。” 吴氏敛了笑，忙道，“倒是什么事，姑奶奶与我说个明白才好。” “说起来我也真是臊的慌，其实是我那儿子，看上了你家春姐儿……”何刘氏十分难为情地说道。 吴氏闻言一惊，她倒是知晓最近自家昂哥儿经常叫何铮来家里，却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事儿。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颜色好，所以平日里并不怎么让她抛头露面，怕招惹来是非，如今大女儿也快及笄了，她正帮着相看人家，也没想攀什么高枝儿，就想给女儿找个殷实妥帖的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成。 今日何刘氏突然上门来，她便有些疑惑，还猜想着她究竟为了何事，原是来给他儿子探口风的。牵扯到女儿的婚事上，吴氏的态度就变得谨慎起来，何铮本人自然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可是何家的家境……就实在是不怎么样了，听说何铮读书的钱，都是靠何刘氏娘家接济的，这样的人家，日子定是不好过。 不过银钱这方面，她家倒是不缺的，往后给女儿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也不会让女儿在婆家吃苦，再者那何铮将来是要考科举做官的，天南地北的，也不会在老家住多久，说来这门亲事也着实是不错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吴氏已是在心中想了这许多，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是比方才亲热了许多，笑问道：“姑奶奶是想给您家铮哥儿提亲？” 何刘氏却是叹了口气，惋惜道：“我自然是想的，只是我前些年去庙里求了菩萨，菩萨说我家铮哥儿不能早婚，不然恐有早夭的风险，我自然是吓的不轻，打定了主意得等他到二十岁之后再说亲事儿的事。” 吴氏听了何刘氏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语气立即冷了下来，问道：“那姑奶奶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何刘氏倒是越发的不好意思，声音又低了几分，缓缓道：“我就是想问问，春姐儿同我家铮哥儿，私下里有没有……不然我家铮哥儿怎的跟灌了迷魂汤似的，非春姐儿不娶？” “这绝不可能！”吴氏断然否认，心中已是有了怒意，却还是按捺着脾气道，“我家春姐儿平日里除了在家里也就是去珍姑太太那里念书了，等闲都不会出去乱跑。再者她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有男子来，哪怕是亲戚，我也要她回屋避一避的。不为别的，家里两个丫头都大了，这会儿虽不比前朝，可男女大防也要紧的很。我岂是那等糊涂人？闺女家，名声比什么都要紧。怎会有那等事？且我女儿我最是了解，她也不是那等随便的人。姑奶奶莫要再说这些胡话！” 第两百五十六章 撇清 何刘氏见吴氏似要发怒，连忙拉着她的手道，“好嫂子，你别嫌我，我这也是没法子。我那孽障儿子跟着了魔似的，我说什么他都不听，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会舔着脸来问你，我自然知道春姐儿不是那等孟浪的人，我就是……就是……太担心儿子了……”说着她便红了眼眶，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吴氏缓口气，也不好这会儿跟何刘氏撕破脸，却依旧是硬邦邦说道：“这话姑奶奶可别再提了，我家春姐儿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就因模样生得好些，招了人眼，便是没事，那些好事之徒也想编出些事儿来呢。” 何刘氏忙又道了回歉，她向来会说些好听的，等看那吴氏面色稍霁，才又说道：“春姐儿明年就该及笄了吧，到时候嫂子可别忘了叫我，我定是要给她备份厚礼，算是今日的赔罪了。” “姑奶奶也不必如此，这及笄宴我自会邀请你的，你人来就行了，礼物什么的也不必太贵重，毕竟你家里也不宽裕，铮哥儿念书科举也还要银钱，总不能老靠着娘家接济。”吴氏不软不硬地刺了何刘氏一句，让她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 眼看着便要到午时，何刘氏今日过来的目的已是达到，便起身告辞了。 吴氏假假留了饭，又亲自送了她出门，等回来的时候，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戚氏看婆婆脸色，立马就一脸义愤填膺地开口道：“那莲姑奶奶也太过分了，突然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不是平白污我家姑娘的清白吗，实在是太过分了，母亲，您一定得跟族长太太好好说道说道，我们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行了，这话她刚才在的时候你怎的不说！”吴氏烦躁地打断了儿媳妇的话语，暗恼她只会在自己面前放马后炮，还不是怕得罪了刘氏。 戚氏立马讪讪不说话了，吴氏沉吟片刻，便又对她说道：“等下午昂哥儿回来了，你让他来我这里一趟，我得好好问问他何铮的事儿。“ 戚氏怕婆婆迁怒儿子，立马出声替他辩解道：“母亲，这事儿昂哥儿定是不知的，他为人最是实诚不过，哪里会知道那何铮有这种心思。” “昂哥儿就是太实诚了，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傻子耍，还好现在还没出什么事儿，这要是真有了事儿，你让春姐儿怎么做人！”吴氏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把孙子抓回来打一顿。 “母亲，昂哥儿还小，他哪里会知道何铮的龌龊心思，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教他，决不让他再领乱七八糟的人来家里了。”戚氏见婆婆对了真怒，赶紧一再为儿子说好话。 “不教训一顿他是记不得这个教训的，等他回来，就让他去祠堂跪着，想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再让他起来。”吴氏这次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孙子了，冷声说道。 戚氏还想再求情，吴氏已是不给她机会了，起身回了房间。 戚氏拧了拧帕子，一脸的郁闷，心中不敢忤逆婆婆，只得将那何刘氏和何铮恨上了，想着这对母子当真是不知所谓，自己心思龌龊，反倒还连累了她的宝贝儿子受罚。 李梅儿和李元夏一直在正堂外头偷听，见吴氏和戚氏都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两人才敢起身，李元夏此刻也是一脸愤怒神色，恨恨道：“还真是让我姐猜中了，何铮他娘不是来提亲的，是来同咱家撇清关系的，还污蔑我姐跟何铮私相授受，她也不看看她儿子配不配，我姐天仙一般的模样，会看上他儿子，呸！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行了，行了，为那等人生气不值当。”李梅儿连忙安慰她，“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告诉元春姐了，省得她听了也跟着一起生气，反正你们家也不可能跟何家结亲的，说清楚了更好。” 李元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挥着拳头道：“别让我再看见何铮那小子，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行了，多大点事儿，揍他还不脏了你的手，走吧，你不是说要烤肉吗，我都饿死了，咱们叫上元春姐，一起烤肉去，这些不开心的事，莫要再去想了。”李梅儿拉着李元夏，就往李元春的房间去了。 李元春也没问她们在前厅听到了什么，三人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地烤肉。 美食确实是这世上最治愈的东西，满足地吃了一顿烤肉之后，三人的心情明显都好了许多。 吃完了饭，李梅儿去了李元夏房里休息。而李元春却没睡，拿着一本书坐在软榻上发呆。 “娘，您怎么来了？”李元春抬起头，就看到自家母亲站在门口，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就想来看看你。”吴氏迈步进了房间，屏退里房内的丫鬟，坐在榻沿上，轻轻摸了摸女儿鸦羽一般的长发。 “我家春姐儿长大了，出落的越发出挑了，娘想着你马上要及笄、嫁人，心中真是舍不得。” “那我就不嫁了，就陪着爹娘。”李元春将头靠在吴氏的怀里，伸手亲昵地抱住了她的腰。 “傻丫头，爹娘也不能陪你一辈子，若是我们能护着你一辈子，我也不想你嫁人，这嫁去了别人家，可就不像在自家这般舒坦了。”吴氏苦笑一声，摩挲了一下女儿光洁的脸蛋儿。 “娘，是不是外头有什么不好的流言？”李元春沉默了片刻，便开口问道。 吴氏连忙否认道：“你莫要瞎想，什么都没有，咱家最是规矩人，能有什么流言。”这般说着，还是叮嘱了一句，“你最近若是没事儿，还是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李元春想了想，又说道：“娘，要不我同珍姑太太说一声，她那里我暂时也不去了，我明年就要及笄，这会儿也不适合再继续念书了。” 吴氏闻言愣了片刻，而后才长长叹息了一声，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安心在家里住着，娘抓紧帮你相看人家，你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第两百五十七章 私约 正当吴氏跟女儿商量着要赶紧定亲的时候，何刘氏也正眼眶红红地同儿子诉说今日的遭遇。 “娘知晓咱家没落了，在她们家眼里，就是那等破落户，可这也不是我们娘俩的错，娘自己受辱没关系，却忍不了你被旁人糟践。” 何铮脸色微沉地看着何刘氏，皱眉问道：“三伯母真的这样说，说咱家是……破落户？” 何刘氏又试了试眼角的泪珠，哽咽道：“这等话我何必要骗你，那吴氏说我们家连供你念书的钱都没有，还需要你祖母接济，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脸去高攀她们家，她就是把女儿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咱家。” 何铮双手紧紧握成拳，脸上的青筋因愤怒而暴起，显然是怒极了。 何刘氏赶紧伸手握住了何铮的手，流着泪劝道：“儿啊，都是娘没用，当初你祖父为了报恩，把娘许配给你爹，娘心中其实是不愿的，可后来有了你，娘也想踏踏实实跟你爹过日子，不管日子多拮据，多苦，娘只要看到你，心中也是欣慰的，你又这般聪明，这般上进，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你听娘一句，咱不跟那等短视的一般见识，你好好念书，等考中了举人、进士，什么样的名门淑女没有，何必在乎一个区区的商贾之女。” 何铮闭上眼，沉默了许久，等再睁眼的时候，已是掩藏了眼底的愤怒和不甘，看向何刘氏说道：“娘您放心，我没事的，从前是我糊涂，让您担心了，从今以后我会更专心念书，不会再想那些旁的事了。” 何刘氏喜极而泣，抱着儿子便哭道：“儿啊！我的儿啊！你能想明白就好了！” 何铮拍着何刘氏的背，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娘，我想快些去白鹭书院念书，我已经在这里耽搁了有一段时日了，不能在荒废下去。” 何刘氏也不想儿子在继续留在这里了，儿子好不容易想通，可不能再让狐媚子勾去了魂，便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去跟你外祖母说，求她借钱给你去白鹭书院。” “娘，咱们真的一点银子也没有了吗？考秀才试的那些钱咱都还没还给外祖母呢……”何铮听了母亲的话，很是惭愧地问道，他并不想再让外祖母出钱，她们已经亏欠外祖母太多。 何刘氏亦是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说道：“儿啊，娘也不想一直去求你外祖母，可咱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爹身子不好，给他买药看病就花了家中大部分的积蓄，你祖母手中虽还有些银钱，可她也不是只有你爹一个儿子，若是再补贴给咱们，其他几房定是要闹事，娘也是没办法，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求你外祖母，娘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等你考中了举人，咱家光景就能好一些，到时候定还上以前借你外祖母的那些银钱。” 何铮是个心气儿挺高的人，听母亲说是最后一次，便点点头道：“娘，不用您去，我跟外祖母说吧，每次都要您舍了脸面去求，我心中也不好受。” 何刘氏听了何铮这话，眼眶忍不住又红了，拉着他的手感动道：“娘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还是娘去说，你是大男人，怎能为些银钱去求人。” “那又不是外人，不是我亲外祖母吗。”何铮无奈道。 何刘氏却十分坚持，不想让儿子为银子的事情操心。何刘氏这回是使劲了浑身的解数，在刘氏面前一通哭求。刘氏本也没打算不给外孙出这笔银子，只是因着外孙心思不在学业上而有些生气，如今女儿又是哀求，又是保证的，自然也就松了口。 刘氏将早就准备好的五十两银票交给何刘氏，“这五十两，足够铮哥儿的束脩了，余下一些，让他留着零用，平日里买些笔墨纸砚，请同窗吃个饭，他如今年岁也大了，交际也是很重要的。” 何刘氏拿了银票，又是拉着老娘哭了一场，哭的刘氏脑仁都疼了，连忙赶人，“行了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儿哭了，赶紧回去给铮哥儿准备行礼吧，既然要去书院，就抓紧了去，这到了州府还得准备书院的考试，别到时候又耽搁了。” 何刘氏这才擦了眼泪，面上带了笑说道：“知道了娘，我这就回去准备。”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何铮这边要走，李梦丹虽是正在被拘在屋子里反省，但也得了消息，便有些着急了。她赶紧找来了贴身丫鬟碧儿，去打听了何铮离开的时间。 “什么，明儿一早就走，怎的这么着急？”李梦丹听了碧儿打听回来的消息，越发着急了，拧着帕子在屋子里转悠。 “听说是姑奶奶怕去晚了赶不上白鹭书院的考试，才这般急急忙忙的。”碧儿回道。 “咱们这儿去州府又不远，何必这般着急，姑母也真是的。”李梦丹皱了眉头，手中的帕子拧的更紧了。不行，她一定要见表哥一面，若是就这样让表哥走了，她跟表哥以后就真的不可能了。 李梦丹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她看向碧儿说道：“你不是跟煜哥儿的书童画轴很熟吗，你让他帮忙给表少爷传个话，就说少爷找他有事商量，让他戌时到前院池塘边一叙。” 碧儿闻言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姑娘，这行吗，要是人让大奶奶和老太太知道了……” “你给画轴多塞些银子，只要他不说，咱们自己不说，谁会知道。”李梦丹不耐烦地道。碧儿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只能应下了。 何铮下午得了画轴的传话，还有些奇怪呢，表弟怎的忽然要他去院子里说话，有什么事儿直接过来找他不就得了。 画轴得了碧儿的嘱咐，只含糊道：“少爷说这事儿不好在有人的地方说，这才选了晚上，让您务必准时过去。” 何铮虽疑惑，但也没想太多，以为是表弟要跟自己说什么私话儿，便应了下来。 第两百五十八章 恨无情 何铮这边吃过了晚饭，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溜溜达达地去了院子里，这会儿外头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也没什么人，他快走到池塘边的时候，就看到那里已经有个人站着了。 他以为是李煜，再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有些不对劲，那明明是个女子的身形。 何铮立即皱了眉头，停下来脚步，他已是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正准备转身离开，那身影却是已经出声叫住了他。 “表哥。”听这声音何铮便知道是谁了，他面上有些尴尬，想走是走不了了，只得硬着头皮转身说道：“二表妹，你怎么在这。” “表哥不是明知故问吗。”李梦丹看着何铮说道，语气颇有些幽怨。 何铮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这个表妹对自己的心思，但知道就更不敢跟她走的太近了，她见李梦丹一人过来，身边连个丫环都没带，便有些后悔自己没带个丫鬟小厮一起来了，他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才开口道：“二表妹，如今天色也晚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省得舅舅舅妈担心。” 李梦丹只怔怔看着何铮，语气越发幽怨了，“我知晓表兄明日要走，心中万分不舍，这才寻了个机会出来见你……” 何铮哪里敢接她的话，只作未闻，随口敷衍道，“我刚出来的时候没同我娘说，一会儿她要是看不见我该着急了，我就先回了。”说完抬脚便要去。 何铮这等姿态，倘李梦丹是个明白人，就当及时抽身，也为彼此留些颜面，可她本就是个糊涂的，这会儿又被一腔情谊冲昏了头脑，小跑几步就上前拦住了何铮的去路。 何铮当即面色微沉，与李梦丹道：“二表妹这是做什么？” 李梦丹一脸的伤心，还带着些羞臊之意，仰头看着何铮说道：“表兄好狠的心。” “不知表妹话从何来？”何铮淡淡道。 “表兄难道不知我对你的心意？” 何铮冷声道，“二表妹慎言！我与你清清白白，二表妹说此话，还需谨慎！不然，我堂堂男子不过是多桩风流韵事，可这话出自你口，你将自己名节置于何地！我敢对天发誓，倘我曾对表妹心有不轨，便叫我科举终身无望！” 何铮毒誓一发出来，李梦丹毕竟年纪小，头也懵了，脸也白了，喃喃道，“你要是对我无意，那先时为何收我做的衣服鞋袜……” “那是我生辰，表姐妹们送些针线做生辰礼，并无不妥。不说二表妹你，大表姐不也送过我针线么。” 何铮肃然道，“二表妹，今日你所说的话我可权当做没听见，你我两家正经亲戚，我非无赖之人，不然，坏了你的名声，你往后还怎么做人，赶紧回去吧！” 何铮说完也不想再与李梦丹多言了，绕过她就拂袖而去。 何铮一走，李梦丹依旧白着脸呆愣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后，那张惨白的脸就因为羞愤而涨的通红，失去理智一般地冲着何铮的背影问道：“是不是因为李元春，你看上了她，才这般不将我看在眼里？” 何铮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冷肃地说道：“你自己不要脸面，莫要把旁人都想的同你一样！”说完再不停留，大步而去。 这下子李梦丹气得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她发狠一般地劈手扯下了旁边桃树上的一枝桃枝，三五下折毁的七零八落，扔至脚下，狠踩几脚，仍是怒气难消。心中一股子火怎么都撒不出去，她恨表哥的无情，更恨李元春那狐媚子，她觉得若是自己不做些什么，定是要憋闷死。 李梦丹又在池塘边站了一会儿，让夜晚的凉风吹了一会儿，稍稍觉得好受些了，方才离开。 那边何铮则是一刻不停地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那健步如飞的模样，好像后头有诡在追，他也不知道自己那表妹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竟然假借他人，约他私下见面，这要是让人瞧见了，一个私相授受的帽子可就扣实了，到时候他不想娶她也得娶了。 其实外祖家对他有恩，当初他还未中秀才的时候，母亲倒是同他念叨过他表姐，似也是有意结亲的，但是他对表姐从来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表妹就更没有了，且相处久了，他那表姐还好，表妹的性子他更是不喜，不然，哪怕有半点儿心动，为着外祖家的恩情，还有外祖母的暗示，他也是会和外祖家结亲的。可这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何铮虽年纪也不大，外祖家对他有恩，他对表妹并无男女之情，这么娶了表妹，岂不是误了表妹。不得不说，穷人孩子早当家。何铮年纪不大，心境却是颇为成熟的。 今日李梦丹的所作所为，让何铮对她的那一点兄妹之情都荡然无存了，他现在只想着早些离开外祖家，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不是说要去见煜哥儿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何刘氏见匆匆回来的何铮，有些奇怪地问道。 “哦……阿煜就是同我告个别，我们没说太久的话，明儿还要早起，娘我先去睡了。”何铮低着头敷衍地回道，他当然不会把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母亲，他了解母亲的性子，这事儿要是让她知道了，还不得闹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说他们如今还受着外祖母的资助，就算是李家表妹德行有亏，看在外祖母的面上，他也得帮着遮掩过去。 何刘氏看着儿子快步进了内室，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总觉得儿子今儿晚上有些古怪，应该是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儿，但她们明日就要离开李家，她也并不准备深究，她如今同儿子的想法是一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家母子次日天一亮就走了，走的十分低调，也没让李家的人相送，刘氏起来的时候知道女儿外孙已经离开，心中还有些惆怅，她很希望外孙此次求学能有个好结果，又失望这样好的人才不能成为她们李家的孙女婿。 第两百五十九章 提亲 日子进了六月，天气便真正热了起来，如今在珍姑太太这里念书的，也就李梅儿和李元夏两个人了，平日里难免觉得有些冷清，可珍姑太太也没有收别的女弟子的打算，两人便只能互相慰藉了，也好在她们两人本来关系也好，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若是像李梦丹和李元春那样的关系，那每日上课可就是煎熬了。 “你猜猜昨儿我家来了谁，我猜你绝对猜不到。”今儿李梅儿一过去，李元夏就挤眉弄眼地同她问道。 李梅儿懒得同她玩猜谜，白了她一眼道：“远近不过就是你家的亲戚要么就是族中的亲戚，还能有谁。” “那亲戚也不少了，你具体猜个人儿。”李元夏推搡了李梅儿一把，不满地说道。 李梅儿真没耐心猜，便随口道：“难道还是李梦丹不成。” 李元夏瞬间就瞪大眼睛看她，“梅儿，你真神了！” 李梅儿就是随口说的，没想到真猜中了，她也瞪大眼看李元夏，“你说真哒？李梦丹去你家了？”就她那别扭性子，会上李鑫家的门。 “那还能有假，我跟我姐帮着接待的。”李元夏说着神情就变得有些古怪，“那李梦丹也不知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竟是跟她娘一起上门给我姐道了歉，先不说她心里究竟乐不乐意，面上做的可诚恳了，拉着我姐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说是上一次课堂上的事都是她的错，让我姐别怪她，可把我姐恶心的不行。” “她应该是被族长太太逼着过来的吧，我前几日还听说她被禁足了呢。”李梅儿想想说道，都在一处住着，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都知道。 “我想也是，还是咱族长太太明事理，从不偏帮自家的子孙，那李梦丹要是真能听了族长太太的话，咱以后也不是不能好好做族姐妹。”李元夏很是赞同地说道。 “听说那何铮已经去了白鹭书院了，元春姐真的不回来上课啦？”李梅儿觉得两个人的课堂还是有些冷清的，遂问道。 “不来了。”李元夏摇摇头，“我娘已经在帮我姐相看人家了，想着年前就把我姐的婚事定下来，等明年及笄之后，就可以商议婚期了。” “这么着急啊。”李梅儿有些惊讶，李元春就是明年也才十五，她这样的相貌人品，其实不用这样着急的找人家。 “我也觉得有些急了，可娘说先相看好人家，婚期可以慢慢定，毕竟明年又是秋闱的年份，若是能在那之前捡个漏，也是我姐的运道。”李元夏无奈说道，她也不想姐姐这么早嫁的，姐姐嫁了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了，娘定是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那她可没有现在这般自在了。 “也是哦，鑫三伯资助了那么多秀才，其中肯定也有优秀的吧，若是明年秋闱能中，元春姐嫁过去就是举人娘子了。”李梅儿觉得鑫三伯还是很有智慧的，投资那么些秀才，只要其中有一个以后能考中进士做官，他就都赚回来了。 李元夏却是不屑地撇撇嘴，“我爹资助的那些秀才不行，一个个酸文假醋的，别说是我姐了，我都看不上，而且举人哪有那么好考的，你就说往上数五年，咱镇上考中举人的也就你姑父和你大舅了，考上秀才的倒是不少，每年都有好几个，可见举人真不是那么好考的。” 这话李梅儿很赞同，毕竟他爹也考好几年了，举人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 “我觉得倒是可以看看白鹭书院里的那些个学子，不管学问怎么样，只要人品过关就行，咱家也不会挑男方的家境，只要过得去就行了。”李元夏是很为自家姐姐考虑的，觉得姐夫人选不必局限于章水镇。 李梅儿也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人品什么的当然是最重要的。 “梅儿，我记得你小舅是不是还没有说亲啊？”李元夏忽然想起了什么，用胳膊肘捅了捅李梅儿问道。 “是还没有，不过我小舅今年都十八了，而且他说了不考中举人不说亲，我外祖母外祖父都拿他没办法。”李梅儿自然知道李元夏问这个做什么，但她觉得自家小舅和元春姐实在是不太合适，不仅是年龄上的，性格上也差很多啊。 李元夏闻言有些失望，她去李梅儿家玩的时候见过蒋佑之，觉得她这小舅人挺不错的，而且看样子也挺会读书，不然也考不上廪生，人品肯定也过得去，这看五嫂子和蒋家大舅就知道了，蒋家家风严谨，教出的子女人品都不错。可惜和她姐没缘分啊，不然这样的人才做她姐夫最好了。 “你就别操你姐的心了，你姐的婚事三伯三婶子自然会有主意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李梅儿捏了下李元夏的脸颊肉笑道。她觉得李元夏实在是想太多，她这个做老妹的比老娘还操心，也不怕未老先衰了。 “你没姐姐，自然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李元夏十分惆怅地拍开了李梅儿的肉爪子，稚嫩的脸上竟还连露出几分沧桑的表情。 李梅儿被李元夏这模样逗乐了，抱着她的小圆脸就是一阵蹂躏，两人打闹了一阵子，等珍姑太太过来了，才算是消停。 因着吴氏已经帮李元春开始相看人家，李梅儿以为很快就能听着李元春的好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个惊天大丑闻。 那天早上李梅儿正跟李老娘蒋氏一起吃早饭呢，林婆子就匆匆从外头回来，对着李老娘说道：“太太，鑫老爷家门口都吵翻天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这大清早的，为啥事儿吵啊？”李老娘挺奇怪的，放下粥碗问道。 “好像是刘家一大早就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却是没说几句就被鑫三奶奶让下人给轰出来了。” “刘家，哪个刘家？”李老娘一听事儿这么大，来了精神，追问道。 “就是让二奶奶的娘家。”林婆子回道。让二奶奶就是族长太太的儿媳小刘氏，他的丈夫李让在族中排行老二，比李鑫还要大几个月。 第两百六十章 污蔑 “刘家也是咱们镇上的大户啊，他们家人上门提亲，阿鑫家就是不同意，也不至于把人给轰出来啊。”李老娘说了一嘴，知道这其中定还有其他原因，便又看向了林婆子，等她继续说下去。 “难道刘家提的是庶出的子孙，这才把三伯三婶给惹怒了？”李梅儿也一直专心听着，这会儿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就算是庶出也不至于把人轰出去，不答应就是了，婚事吗，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做成这样可就等于结仇了。”蒋氏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随口说道。 “哎呀你们先听阿林说，自个儿在那瞎猜啥啊。”李老娘有些急了，打断了母女两人的对话，示意林婆子继续说下去。 林婆子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那被赶出来的媒婆嚷嚷，说是刘家七少爷同春姐儿已经私定了终身，连定情信物都换了，春姐儿除了嫁给他，不可能再嫁给旁人了。” 李家几人一听这话都惊了，李梅儿强先开口道：“不可能，元春姐是啥样的人我最清楚，她怎么可能跟一个外男私定终身呢，还有那刘家七少爷究竟是谁啊，我听都没听过，就算是私定终身那也得先认识吧，我看元春姐根本就不认识他！” “梅梅儿说的有理，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刘家怎可这般黄口白牙地污人清白，实在是岂有此理，我看三嫂子把人赶出来已是轻的了，应该再打一顿才是！”蒋氏也很是气愤，她跟吴氏交好，也算是看着李元春长大的，待她跟待自家子侄一般，怎能看她这般被人污蔑。 “这刘家七少爷老奴倒是知道一些。”林婆子不愧是经常在街面上听八卦的人，对章水镇各家大户的少爷小姐啥的还是知道一些的。 “林嬷嬷您快说。”李梅儿忍不住催促道，早饭都顾不上吃了，就想听听这刘家七少爷到底是何许人。 “这刘家七少爷倒也正经是刘家长房的嫡出，而且还是幺儿，从小就十分得宠，只是听说品行十分不佳，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纳了屋中的丫鬟做通房，后又买了好几个美貌的丫鬟做通房，这才刚十六，屋子里的通房都已经快住不下了。” “这样的色中饿鬼，竟然还有脸跟元春姐姐提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梅儿神情冷肃地哼了一声，语气很是厌恶，她原本对刘家就没什么好感，如今听刘家七少爷是这样的人物，自是更加厌恶了几分。 “那就难怪了，那刘家七少爷既是这等好美色之人，看中春姐儿，让媒婆上门求亲也在情理之中了。”蒋氏倒是冷静许多，缓缓说道，却又有些不解地问，“只是这私相授受又是从何说起呢？” “这老奴就不清楚了，那媒婆喊了几句之后就被鑫老爷家的护院仆役们赶走了，不过当时动静挺大，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这会儿事情恐怕都传开了，那元春小姐以后可怎么好啊。”林婆子皱着眉说道，显然也挺为李元春担心。 “欺人太甚，不行，我得去看看元春姐。”李梅儿索性早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 “你别着急，这会儿鑫三伯家肯定乱的很，要去也不是这会儿去，等等吧，等事情冷却下去，你再去不迟。”蒋山青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李梅儿，劝她说道。 “是啊，梅梅儿，你别着急，等下午娘陪你一起去，你先去珍姑太太那里，看阿夏今儿有没有过去，先同她问问情况。”蒋氏也在一旁劝道。 “丫头片子就是毛躁，听你娘的，一会儿我去族长太太那里一趟，那刘老七应该是阿让媳妇儿的侄儿吧，我倒要问问她，她们刘家是怎么管教子孙的。”李老娘也很生气，决定亲自出马了，她们李氏的闺女，怎么能这样让人糟践。 “我陪祖母您一块儿去，鑫三伯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夏夏肯定不会去上学了，就我一人去也没意思，我索性也跟珍姑太太请个假。”李梅儿连忙同李老娘道。 李老娘想了想，有孙女儿陪着也好，便答应了。 李家这边商量着该怎么帮忙李元春，李鑫家里这会儿已经是乱的不行了，李鑫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吴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茶碗都拿不稳。 “老爷，人都已经赶走了，咱们门口都守着人呢，保证她们再不敢上门。”李毅从屋外走进来，语气小心翼翼地同李鑫说道。 李鑫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摆摆手让李毅先退下去。 等人快走出门口了，他忽然开口道：“把家里所有的门都关上，这两日不管谁上门，都不见客。”李毅转身恭敬应了，这才快步离开。 等屋内只剩下夫妻两人，吴氏才哽咽着开口道：“老爷，你得想想办法啊，咱春姐儿不能就这样叫人毁……” 李鑫脸色十分难看，缓缓开口道：“你也听到了，那刘婆子说她们手上有证据，若是咱们不肯答应这门婚事，就把那证据散出去，到时候咱春姐儿就别想在这章水镇待了。” “那咱就搬家，我早就想搬到州府去了，是你老是说故土难离，宗族兄弟们都在这里，不想背井离乡，可如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人糟践，你不走，我就带着女儿走！”吴氏难得在丈夫面前强势了一回，摸着眼泪道。 “这不是搬走就能解决的事儿，咱家在州府有产业，难道刘家就没有？他们真认准了春姐儿，就能把流言传到州府去。”李鑫烦躁地说道，觉得妻子想得太简单了。 “那你说怎么办？”吴氏哭的越发厉害，想到她那可怜的大女儿，心就一抽一抽的痛。 “先查清楚春姐儿的手帕怎么就到了那刘老七手里，我恐怕是家里出了内贼，把春姐儿身边的丫鬟先排查一遍，我也不怕打算几个，必要从她们嘴里撬出话来！”李鑫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在行商这些年，能把家业做的这么大，也做过些阴私的事情，那狠起来也是丝毫不留情。 第两百六十一章 挨打 攘外必先安内，李鑫家自家开始排查，用了些极端的手段，却没有从李元春身边的丫鬟身上问出些什么，倒是从李昂屋子里的丫鬟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也是那丫鬟自己不经吓，看见李元春院里丫鬟们的惨状，晚上睡觉做恶梦时说漏了嘴，被同屋的丫鬟给举报了。 那丫鬟原是李昂书房里的一个洒扫丫头，被人买通了，偷了主家的帕子拿去卖钱，本来李元春的帕子首饰什么都是有数的，但被丫头偷去的这条正好是李元春有一次借给李昂用的，本是说好李昂让人洗干净了再送还给姑姑，可李昂这人向来是个粗心大意的，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条帕子便留在了他那里，正巧最近李元春事情也多，便没顾上问李昂要回帕子，就让那丫鬟钻了空子。 那丫鬟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小少爷粗心，帕子丢了应该也只会以为是自己没放好，不会怀疑到她们这些丫鬟们头上来。哪里知道后头会惹出这么大的事儿。 李鑫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气得立马让人把李昂从族学里找了回来，亲自上手狠狠揍了他一顿。 吴氏平日里是最疼孙子的，可这回一句都没劝自家老爷，就在一旁看着李鑫打，打断了一根藤条之后，还又给他递了一根。 戚氏见着儿子被公公打，想拦又不敢，只能不停地哭着给儿子求情，最后差点都要扑到儿子身上替他挨打了，还好被李元夏给拉住了，不然公公打了儿媳妇儿，说出去旁人又要看她家的笑话。 李鑫打断了两根藤条，也总算是消了些气，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指着李昂说道：“你小子给我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李昂缓缓站起身，大腿和屁股都火辣辣地疼，他只能一步一挪地往祠堂走。 戚氏想上去扶儿子，却是被他阻止了，“娘，我自己可以走。” 戚氏看着儿子艰难挪动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跪在李鑫面前求道：“父亲，您打也打了，就饶过昂哥儿这回吧，他如今这个样子，再去跪祠堂，真的会出事的！” 李昂听到母亲的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开口道：“娘，您别求祖父了，这回是我做错了，该受罚，祖父只是罚我跪祠堂，已经算是轻的了。” 李昂这回真没觉得自己冤，上回跪祠堂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服，觉得祖母大惊小怪，他带何铮来家都是在自己书房请教学问，从来没往姑姑们面前凑，就算在门口遇见过两次，那也就是巧合，真怪不到他头上。而且就算何铮对大姑姑有意思，他也觉得何铮这人还行，真的做了他姑父他也觉得不错。可这一回，真的是他的错，若不是他粗心大意，没有记得把帕子还给大姑姑，也不会有后来丫鬟被人买通，偷了帕子的事儿了。姑姑也不会因此事而被人坏了名声。 李鑫听了孙子的话，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轻哼了一声道：“还算是个男子汉，有些担当。” 儿子自己都这样说了，戚氏就是再心疼，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抹着泪送李昂去了祠堂。 吴氏看着儿媳孙子离开，又是叹了口气，道：“唉，希望有了这次教训，昂哥儿以后能稳重些。” 孙子已经教训了，李鑫也没再管他，只是皱着眉说道：“如今内贼是找出来了，可线索也断了，那吃里扒外的丫鬟并不知道买她帕子的是什么人，更别说是她背后的主子了。” “不是刘家的人？”吴氏也皱眉问道。 李鑫摇摇头，“我感觉不是，刘家人要买通，也应该是买通春姐儿身边的丫鬟，怎么会想到去买通昂哥儿身边的，昂哥儿屋里的丫鬟平日里又接触不到春姐儿的贴身物件。”这就是李鑫怎么都想不通的一点。 吴氏也想不明白，索性说道：“要不还是直接报官得了，就说那人私通咱家丫鬟偷了咱府上的贵重物件，让官府去查，我还就不信查不出幕后黑手来。” “我再想想，查幕后黑手的事儿不着急，当务之急是怎么挽回咱闺女的名声，你先让阿毅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咱闺女这帕子是被人偷去的，先把那私相授受的名声洗了。”李鑫沉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将事情闹到官府，毕竟这样影响太大，对他家春姐儿的名声更不利。 “只能这样了……”吴氏面色愁苦，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那苦命的闺女啊，这会儿就算她们在怎么澄清，外头那些个多嘴多舌的，都不知道传成个什么样了。 “爹，娘。”老夫妻俩正商量着事情，李元夏便从外头走了出来，此时她的形容也很是憔悴，眼眶红红的，显然也是刚哭过。 “不是让你你守着你姐姐的吗，怎么过来了？”吴氏看到是小女儿，连忙起身问道。 “我听说你们找着了背主的丫鬟，便想过来问问。”李元夏面上闪过一丝恨意，说道。 “人已经狠狠打了一顿，这会儿被扔柴房了，等把那幕后黑手找出来，就找人牙子把人卖了。”吴氏面上也闪过一抹厉色，恶狠狠道。 “有问出是谁要害我姐吗？是刘家的人吗？”李元夏又问道。 “没问出来，那死丫头也不知那人是谁，我和你娘都觉得事情蹊跷，那人是怎么知道那丫鬟能拿到你姐的帕子的。”李鑫摇着头回道。 李元夏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许久之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喊道：“我想起来了！” 李鑫夫妻二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同时出声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娘您还记得前些日子李梦丹和她娘来府上拜访吗？”李元夏恨声问道。 “当然记得。”吴氏也皱眉回道。 “就是那一日，早晨昂哥儿给我们姐妹送了一篮子核桃，因着他看姐姐最近心情不好，便亲手夹了几个核桃给姐姐，想哄她开心，可他那人做事向来毛躁，不小心夹到了手，留了许多血，姐姐才暂时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包手止血。” 第两百六十二章 陷害 李鑫和吴氏也是才知道，原来女儿的帕子是这样到了孙子手里的。 李元夏继续说道：“那时姐姐屋里没有趁手的伤药，她便想让丫鬟去问问您那边有没有，不过昂哥儿说不用那么麻烦，他自己屋里有伤药，便直接走了。” “后来李梦丹和她娘就来了，因着她们是过来道歉的，娘您便让我和姐姐接待了李梦丹，她当时到了姐姐屋里的时候还问呢，姐姐怎么没用平日里最喜欢的那条帕子，那时候姐姐也没在意，随口就说帕子给了昂哥儿，现在我再想起来，那李梦丹恐怕是故意问的，她早就有了害人的心思。”李元夏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这会儿就立马跑出去撕了李梦丹那贱人。 李鑫还算是比较冷静，沉声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并不能证明就是李梦丹指使人偷了帕子，她不过就是一个闺中小姐，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就算不是她让人偷的，也是她把这事儿说出去的，不然旁人怎么会知道姐姐贴身的帕子给了昂哥儿，毕竟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姐姐还有我们身边的贴身丫鬟，我和姐姐自然不会说出去，我们的丫鬟更不可能，毕竟我们出了事，她们也逃不脱干系。” 吴氏觉得女儿分析的挺有道理，因为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老爷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过，莲姑奶奶上门的事儿吗？” 李鑫点了点头。吴氏便继续说道：“她当时就说她家铮哥儿看上了春姐儿，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来提亲的，心中还奇怪，早听说族长太太有姑舅做亲的意思，怎么她还来我家提亲，后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咱春姐儿勾引了她家铮哥儿，我就明白她什么意思了，直接拿话给怼了回去，现在想来，她心气儿那样高，定是要给铮哥儿娶个天仙媳妇儿的，肯定也拒了娘家的婚事，那李梦丹定是因为此事记恨了我家春姐儿。” “就是的，李梦丹在课堂上对姐姐发难，也是因为那何铮，不然好端端的，她为何要假惺惺地来我家道歉！”李元夏也同样说道。 听完了老妻和小女儿的话，李鑫也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是李梦丹设计的，但他们手上没证据，那又是族长家的孙女，他也不好直接去族长家兴师问罪。 “等我亲自去族长太太那里问一问，咱们来个当面对峙，我就不信她害了人还没一点心虚。”吴氏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就要往族长家去。 “娘，我跟你一起去！”李元夏这时候也像是一只准备战斗的小母鸡，昂着脑袋说道。 “你就别去了，在家陪着你姐姐，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你多陪她说说话。” “娘，我没事的。”李元春人已是到了门口，缓步进来看着屋内的父母妹妹说道。 “春儿，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的吗。”吴氏赶紧走到女儿身边，语气温柔地说道。她是生怕女儿想不开啊，毕竟不论谁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儿都不好受。 李元春倒并不是十分消沉，反倒是劝说母亲，“爹娘您也不必愁，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也不用太着急，不然反倒让那些想害咱们的人看了笑话，不就是名声坏了吗，那东西又不当吃又不当穿的，大不了我这辈子就不嫁人了，爹娘你们难道还会嫌我不成。” “好闺女，娘怎么会嫌你，娘养你一辈子也乐意，就是苦了你……”吴氏拉着女儿的手，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不嫁人有什么苦的，您就看珍姑太太，她不也一辈子没嫁人，如今活的别提多滋润了，娘您别把事情想的太坏了，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不是光只有嫁人这一条路的。”李元春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坚毅，想来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姐姐说的好，咱们女子也可以自己立起来，并不一定要嫁人依靠男人的，珍姑太太不是常教导我们吗，靠山山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才最可靠！”李元夏被李元春的一番话说的一扫方才的阴霾，握住小拳头赞同道。 李鑫听着两个女儿的话，有些无语，心想着俩闺女都这样独立，搞得他这当爹的很无能啊，他其实很可以给闺女们靠一靠的。 “好了，春儿你能这样想爹很高兴，但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爹活这么大的岁数，护着自家儿女还是没问题的，不管是谁要害你，我都要为你讨回公道，让她知道咱们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李鑫拿出了当家人的担当，安慰着女儿说道。 “嗯，我相信爹爹。”李元春笑着点头道。 “行了，你和夏夏都回房去吧，这事情我和你爹会解决，你们不必操心。这几日就安心待在家里，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吴氏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说道。 “娘您记得帮我跟珍姑太太请假，我这几日去不了她那里，也不能让她担心。”李元夏提醒母亲道。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让丫鬟过去。”吴氏笑着应了。 李鑫家这边暂且安定了下来，李老娘那边已是带着李梅儿到了族长家。 刘氏也是一早就听闻了这事儿，当时还立马叫了小刘氏过来问，毕竟也关系到刘家。小刘氏只说自己也不清楚，嘴上还十分鄙夷地道：“我早说那春姐儿不是正经的模样，母亲您还不信，如今怎样，这就同人传出私相授受的事儿了吧，我那侄儿倒是无所谓，他向来都是风流名声，可春姐儿姑娘家家，让人抓着了把柄，还不承认，真是丢咱宗族的脸面。” 刘氏不想听蠢儿媳说这些怪话，三两句打发了她离开，虽说这事儿在外头已是被传的有鼻子有眼，但她总觉得春姐儿不是那等孟浪的人，且就春姐儿那样的人才，会看上刘老七那等货色，打死她都不信，这其中定是还有隐情。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对质 刘氏正想遣人去李鑫家问问呢，李老娘和李梅儿就上门了。 刘氏自只能先接待了她们祖孙。 李老娘向来对刘氏是很敬重的，觉得她处事公允，也很为族人们着想，以往有什么事，她都会来找刘氏帮忙。今儿过来虽然是为李元春讨公道，但说话依旧是客客气气的。 “老妹妹今儿怎么想到过来了？”刘氏让丫鬟沏了茶，笑着与李老娘问道。 “还不是为了春姐儿的事儿吗，老姐姐您也听说了吧？”李老娘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刘氏也叹了口气，道：“我闻知此事，深觉不妥。我也算从小看着春姐儿长大的，那丫头品性如何，有目共睹，绝对是知书识礼的好姑娘。怎的不知外头那些人怎说出些没根据的话，明白的，都知晓是胡言乱语，不会误会。可这世上，还是糊涂人多一些，尤其阴私之事最伤人名节。春姐儿是我族中闺女，伤她名节，就是伤我族中闺女的名节。我李家虽不算大族，但在这章水镇也是有头有脸的，我们李家闺女的品性，也是人所尽知的。再不能容人无故玷辱，我自会同刘家族长太太亲自去说说，为春姐儿说句公道话的。” 李老娘听刘氏这态度，也就放心了，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老姐姐您是个明理的人儿，外头那些胡说瞎话的，我是一概不信的，还说有什么证据，谁知道那证据是不是他们随手捏造的，春姐儿什么人品，怎么可能看上刘老七那孬货。” 话说到这儿，李老娘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阿让媳妇儿不就是那刘老七的嫡亲姑姑，您要不叫她过来问问，看她知不知道这事儿？” 刘氏神情略有些尴尬，讪讪道：“我一早就问过了，阿让媳妇儿也挺久没回娘家了，并不知晓此事。” 李老娘显然不太相信，“她能一点不知道，那可是他娘家亲侄儿，想要娶咱们族里的姑娘，娘家会不跟她通气？” 刘氏其实也知道小刘氏可能没跟她说实话，可那毕竟也算是她的娘家，她也不好逼问太过，这会儿李老娘追问，她倒是不知该怎么答了。 “老姐姐，你可是说了要为春姐儿做主的，我看还是找阿让媳妇过来仔细问问，咱们把前因后果都理清楚了，这才好找那刘家说理。”李老娘这人向来十分刚，看出了刘氏的为难，便又拿话逼了她一把。 刘氏只得让下人把小刘氏再叫过来。李老娘这才满意了，优哉游哉地喝茶。 李梅儿在一旁冲着祖母投去了崇拜的目光，祖母可真是厉害，三两句就说的族长太太没话说了。 小刘氏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婆婆这儿有客人，还有些惊讶，她也是认识李老娘的，便同李老娘打了个招呼，“三堂婶，您来啦。” 李老娘冷淡地应了一声，没给小刘氏什么好脸色，她这会儿正看她不顺眼呢。 刘氏神色也不怎么好看，板着脸问道：“刘松那事儿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平日里不是最爱管娘家的事儿吗，怎么的这回就没听你嫂子透一点口风。” 小刘氏看着刘氏的脸色，心下有些发怵，但面上还是强撑着说道：“母亲，我是真的不知道，说起来这事儿也不光彩，我侄儿和春姐儿定也是偷偷摸摸的，我嫂子还不一定知道呢，这次我娘家上门提亲，肯定也是阿松那边露了什么马脚，让我嫂子知道了，怕万一事情牵扯出来丢人，这才赶紧上门提亲。”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老娘实在听不得小刘氏说的这些话，破口大骂道，“春姐儿亲亲白白的闺女，哪容你这般糟践，事情到底是怎样的还不清楚呢，你可别往你那侄儿脸上贴金了，春姐儿瞎了眼才会看上他，还偷偷摸摸，你偷偷摸摸个鬼吧，春姐儿认得他是猪是狗啊！”李老娘半文盲一个，吵架向来自也是没什么好言语，这会儿骂起小刘氏来，也不那么好听。 小刘氏的脸色当即一阵青一阵红的，她也不是软柿子，就任由李老娘骂，气急败坏地反驳道：“三堂婶，你好歹也是长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春姐儿和刘松的事还没搞清楚呢，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也不怪你三堂婶说你。”刘氏瞪了媳妇儿一眼，让她闭嘴，虽说李老娘方才骂的那些话粗俗，可小刘氏也是该骂，哪有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这般污自家族中闺女清白的。 “二堂婶，您这样子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您是亲眼瞧见我元春姐姐和你侄儿私相授受了，说的这般头头是道的，您可也是有闺女的人，要是梦丹姐让外人这般说嘴，您是什么感想。”李梅儿脸上带着笑，话里话外却也是不客气地挤兑着小刘氏。这人忒讨厌，她觉得祖母方才都算是骂的轻了。 小刘氏见李梅儿一个小辈都敢挤兑自己，更是气得不轻，正要开口反驳，外头便有婆子进来禀告，说是鑫三奶奶带着李元夏过来了。 “这可真是赶巧儿了，既然阿鑫媳妇儿也过来了，咱们也不用选时候了，就一起去刘家说道说道，我倒要看看她们能给咱们个什么说法。”李老娘拍拍裙子，说着话就要起身。 李梅儿却劝她，“祖母您别急，三婶子这会儿过来定是有事儿要跟大堂祖母说，咱们先听听三婶子怎么说。” 李老娘想想也是，这才又坐了下去。 吴氏来的很快，进屋的时候见着李老娘和李梅儿还有些吃惊，没想到她们也会在这儿。李元夏则是十分惊喜，见李梅儿冲她眨了眨眼，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吴氏给刘氏行了礼，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婶子应该也知道我今日过来是为何事了，今儿刘家忽然上门提亲，我和我家老爷都是一头雾水，不过人家既然请了媒婆上门提亲，我家也不是不知礼的，便也好生招待了，刘家提的是他家七少爷，我和老爷都觉得不合适，便婉言拒了，哪里知道，刘家竟是有备而来。”这般说着，吴氏便看向了垂立一旁的小刘氏，那眼中已是滔天怒意。 第两百六十四章 狡辩 小刘氏被吴氏这么一看，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故意回避了她的目光，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吴氏冷冷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刘家请来的媒婆黄口白牙地就说我家春姐儿和那刘家七少爷早就情投意合，两人还私定了终身，交换了定情信物，那信物就是我家春姐儿时常带在身边的帕子，如今那帕子就在刘家少爷的手里呢！”吴氏说到这儿又是缓了口气，显然是想到当时的情形仍是怒意难忍。 “我家春姐儿亲亲白白的姑娘家，平日里不是去珍姑太太那里上课就是在家看书绣花，等闲不会出门，平常就是家里来了男性的亲戚，也只是打声招呼就避嫌退回自己屋去，这样守礼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跟外男私相授受，就是要往我家春姐儿脑袋上扣屎盆子，那也得扣个像样些的，这只要是认识我家春姐儿的，说出去哪个会信！” “就是，我跟我姐除了睡觉，成天都待在一起，那个牢什子刘家七少爷是圆是扁我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竟造这样的谣，我看造谣的人自己才真是那不知检点，私相授受的。”扶着吴氏的李元夏也在母亲身旁帮腔，一双大眼睛一直溜圆地瞪着小刘氏。 刘氏眼见她们母女越说越悲愤，连忙过去拉着她们到椅子上坐下，劝道：“阿鑫媳妇儿，你别着急，我们自然都是知道的，春姐儿那样守礼本分的孩子，定不会作出出格的事，外头那些谣言，我是一句都不信的。” “就是啊阿鑫媳妇儿，你别着急，大嫂子已经答应帮春姐儿讨回公道了，会亲自去跟刘家族长太太说清楚的。”李老娘也在一旁劝道。 吴氏坐了会儿，情绪稍稍缓和了些，冲着刘氏与李老娘道了声歉，“我刚才太激动了，若是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婶子们别见怪，我也真是气的很了，我今日来大婶子这儿，不仅仅是要给我春姐儿讨个公道。还要亲自问问二嫂子和丹姐儿，刘家传的那谣言，是不是同你们有关！” 吴氏此话一出，刘氏和小刘氏都变了脸色，刘氏皱着眉，瞥了故作镇定的小刘氏一眼，才开口问道：“阿鑫媳妇儿这话怎么说的，阿云虽说是刘家的出嫁女，可流言这事儿她也并不是很清楚的。” “是吗？”吴氏冷冷一笑，直直盯着小刘氏说道：“前几日，大嫂子带着丹姐儿来我家拜访，可还记得。” 小刘氏没敢看吴氏的眼睛，强撑着笑道：“这事儿我知会过母亲的。我家丹姐儿在课堂上同春姐儿有些口角，我这不是特意过去道歉的吗。” “道歉？呵……好一个道歉！”吴氏冷笑一声，面上满是讥诮神色，“我看道歉是其次，想寻机害我家春姐儿才是真！” 小刘氏脸色也是一变，黑下脸不悦道：“鑫弟妹，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可不能这般无凭无据地污蔑人。” “我是不是污蔑你，大家听听便知晓了。”吴氏又是冷哼一声，便把家中丫鬟同外人勾连，把李元春的贴身帕子偷了去换钱的事儿说了。 “知道我家春姐儿的帕子在昂哥儿那里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人，除了丹姐儿就是我家俩丫头的贴身侍女了，那几个丫鬟都是家生子，没理由也没能力害我家春姐儿，那除开她们，便只有丹姐儿了。”吴氏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刘氏，咄咄逼人地说道。 在场几人听了吴氏的话，脸色各异，小刘氏脸色发白，却依旧强自镇定，刘氏的脸色已是极其难看，瞪着自己的蠢媳妇儿，心中已是有了猜测。 李老娘的表情最是丰富，先是震惊，然后便是愤愤，最后嫌恶地看着小刘氏，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蠢婆娘，忘记自个儿婆家姓啥了是吧，竟是帮着娘家做这般龌龊事，好好的闺女都被你给教坏了！” 小刘氏被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马哭着自白道：“我这可真是冤枉死了，我哪里知道那什么帕子不帕子，鑫弟妹这三两句就想定我的罪，我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二堂婶，您可不能死，这事儿还没搞清楚呢，不如把丹姐姐叫出来，咱们一起问问。”李梅儿忽然笑着说道，可不想让小刘氏就这样混过去。 “我们长辈说话，你个小辈插什么嘴！”小刘氏瞪着李梅儿，恨恨说道，方才这丫头片子就挤兑她，这会儿又来。 “我家丫头说的对，把丹姐儿也叫出来，一起问问就是。”李老娘自然是护着自家丫头的，撇嘴说道。众人的目光便一齐看向了刘氏。 刘氏这会儿心里头烦的不行，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人家吴氏都找上门了，她也不能不给个交代，只能点头道：“去把丹姐儿叫过来。” “母亲，丹姐儿什么都不知道，您何必把她牵扯进来，您知道她向来胆子小……”小刘氏闻言顿时急了，焦急说道。 “丹姐姐胆子可不小呢，在珍姑祖母那里的时候，她向来是最爱说话的那个，不然当初怎么会跟元春姐姐吵架呢。”李梅儿又是笑眯眯地说道。 小刘氏这会儿恨不得上前撕了李梅儿的嘴，可李老娘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她也不敢。 李梦丹还是被丫鬟叫了过来。她似是早有准备，进屋的时候一付低眉顺眼的恭顺模样，与屋内的几位长辈行礼之后，就垂首站到小刘氏的身边。 “丹姐儿，春姐儿与刘家七少爷的流言可是你和你母亲传出去的？”刘氏一双老眼紧紧盯着李梦丹，板着脸严肃问道。 李梦丹闻言，茫然地抬起头，十分无辜地说道：“祖母您说的什么，孙女儿不知。” “你可别装无辜了，那日你特意问起我姐姐的帕子，我就该猜到你的险恶用心的，怪我和姐姐太天真，没看出你的诡计！”李元夏上前一步，满腔怒火地瞪着李梦丹质问道。 第两百六十五章 严审 李梦丹听了李元夏的话，却是做出一派惊讶模样，而后便泫然欲泣地说道：“妹妹怎说这样的话，我当时就是随口一问，哪里有什么险恶心思，妹妹若定要这样误会我，我也无话可说。”说完，就嘤嘤哭了起来。 一旁的小刘氏也立即顺势抱住李梦丹，哭嚎道：“我可怜的女儿啊，我们母女妹妹什么都没做，怎还要被人这般平白污蔑~~” 李元夏见这对母女死不承认，一张脸气的通红，便要上前同她们理论。 吴氏拉住了女儿，也不看那对抱头痛哭的母女，只是又看向刘氏说道：“太太，这事儿只要是人做了，就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请您仔细彻查一番，我只求您给我家春姐儿一个公道。” 刘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沉吟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阿鑫媳妇儿，对不住，今日之后我会让人仔细去查的，你和阿夏先回去，一有消息，我便让人去通知你们。” “那我就等着太太您的消息了。”吴氏没有废话，拉着李元夏便准备离开，她还是相信刘氏能给她家一个交代的。 李老娘看吴氏准备走了，自己再待在这儿也妨碍刘氏处理家事，便拍拍裙子站起身，说道：“那我有走了，老姐姐好好拾掇拾掇这家里，乌七八糟的，早就该收拾了。”说完也拉着李梅儿往外走。 刘氏自是连忙遣人相送，待把人都送走了，才又脸色黑沉地看着小刘氏母女。 “把大奶奶和二小姐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送过来，我要一一审问！” 小刘氏和李梦丹的脸色都变了，正准备说什么，已是被刘氏一个眼刀看过来，“你们俩现在给我乖乖待着，再敢出什么幺蛾子，我立即让人套车送你回刘家！这样的媳妇儿，我们李家要不起！” 小刘氏立马噤若寒蝉，一张脸白如金纸，再不敢说任何话了。 刘氏管家这些年，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一顿打杀威逼下来，很快就撬开了几个丫鬟婆子的嘴。正如吴氏所说的，只要做了，便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小刘氏要跟娘家勾连，必要有中间传话的人，刘氏使足了手段，几个小刘氏的心腹婆子便招架不住开了口。 原是小刘氏将李元春帕子的消息告诉了娘家的侄子，因着那刘老七的婚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若是能凭着此事逼着李元春下嫁，那刘家便是稳赚，刘老七就千方百计地让人买通了李昂屋里那洒扫丫鬟的家人，通过她家人从中周旋，拿到了李元春的贴身帕子。 刘氏知晓了其中原委，简直恨死了小刘氏，这蠢货竟是如此胆大包天，敢拿谎话搪塞她，自己做蠢事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家里，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他丈夫这个族长在族中还有何威信可言！ 刘氏也没犹豫，立即对身旁的嬷嬷吩咐道：“立即备车，把这孽障给我送回刘家去，我李家要不起这样的媳妇儿！”定要叫儿子休了这蠢妇，不然一家老小都要被她连累！ 小刘氏一听这话，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嚎啕哭了起来，李梦丹也立即跪下哭求，“求祖母看在我娘生儿育女这些年的份儿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刘氏却是看都不看李梦丹一眼，只对身边的两个嬷嬷说道：“把二小姐带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放她出来！” 李梦丹这会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过去就抱住了刘氏的双腿，“祖母，这都是我的主意，求您饶了我娘，我娘都是听我的啊——” “你娘是蠢，你是蠢不自知，早知道你这般左了性子，我就该早早把你送到乡下去！也省得你在家里惹是生非！”刘氏气的直拍榻板，“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吗？还是觉着自己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你陷害了你的族姐，你自己又讨的了什么好，你这是着了什么魔，要做这样的蠢事！” 李梦丹哭道，“我自认没有哪里比那李元春差，可为何处处矮她一头，我就是不甘心……” 刘氏都气笑了，对李梦丹道，“这世上比你强的人千千万，难道你个个都要去嫉恨，要编了瞎话去毁别人的名声，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 刘氏冷声道，“你是家里的孙女，我一直盼你出息，千方百计的把你送到珍姑太太那里学本事，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让你待在家里。” 李梦丹看着祖母全然对自己失望的模样，更是泣不成声，“祖母，我知道错了，求祖母饶了我母亲吧……” 刘氏冷冷看着李梦丹，“你也是有姐妹的人，自作聪明落了把柄在人家手里，人皆有嘴，你会说别人，别人就不会说你吗？你即便不替你姐妹们想一想，也该替自己想想！这事要传出去，往后有哪家好人家会要你这样的媳妇儿！” 李梦丹闻言脸上一片惨白，刘氏已是不想与她多说，让嬷嬷们送她回房去。 刘氏处理了这母女两人，当真是心力交瘁，想着自家也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竟出了这等不孝孙女儿，这事儿她还得好好跟丈夫商量一下，不然她们家在族中的威信可当真要折损许多。刘氏立即让下人去叫了自家老爷回来。 李端匆匆被叫回来之后，刘氏便把事情的原委都同他说了，李端也着实气的不轻，恨恨的骂，“蠢才蠢才！” 刘氏只能在一旁劝道，“老爷这一辈子，经的风浪多了，这事虽棘手，你气坏了自己身子，更是于事无补。” 李端拍拍老妻的手，长叹，“一辈子老脸都赔尽了。” 刘氏继续宽慰道，“我刚知时也是气的不轻，但凡人家过日子，哪就一帆风顺没个沟沟坎坎的。有错，改了。有坎，迈过去，也就好了。” 李端同刘氏道，“老大媳妇，不能留了。” 刘氏方才气急的时候也是想休了小刘氏的，可冷静下来想到一众儿孙，便有些犹豫了，“刘氏这蠢妇确实是不足惜，可莹姐儿马上就要出嫁，煜哥儿往后还要考科举，若真有个下了堂的亲娘……”这一双孙子孙女的前程可就都毁在这当娘的手里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 惩处 李端皱着眉，沉吟片刻后才又说道：“这无知娘们儿，害了老大也害了孩子们！” 李端面上一派冷色，道，“这事儿既然是小刘氏和丹姐儿商量着干的。丹姐儿好歹姓李，看在祖孙情面上，我也继续养着她，等这事儿风头过了，远远找户人家给她嫁了。至于莹姐儿……州府毕竟离着远，庄家不一定能知道这事儿，倘运道好，也能平平安安的嫁过去。煜哥儿终归是男子，只要自己有本事，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刘家若是愿意留下小刘氏，就让她回娘家，这事儿毕竟刘家也掺了一脚，她们自个儿也理亏，倘刘家过来商议，你跟刘家太太说，咱家祠堂正缺个念经的！刘家愿意就让小刘氏去念经，不愿意就让老大写休书！过些个日子，找媒人来问问，另给老大续娶一房。” 刘氏细细听了，也同意丈夫的做法，点点头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不然真是没法跟李鑫家交代。 下午李煜从族学回家，知晓亲娘被祖母送回外祖家了，自然急的不行，立马过来见刘氏，想问个清楚。 刘氏对这个孙子自然是和颜悦色的，但也并不想把小刘氏做的这些腌臜事与他说，只安抚他道：“你只管专心念书就是，家里的事情你莫要管，你娘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祖母，我只想知道我娘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严重地送她回外祖家！”李煜今年已有十三，已是个少年模样，自觉已经是个大人，有权利知道家中的事情，且这还关系到了他的亲娘，他更有权利知晓。 “这些内围的事祖母不想让你知道，你是个男人，只管好好读书考功名就是。”刘氏打定了主意不同李煜说，李煜再怎样问也是无济于事。他只得转头又去找了自家大姐。 李梦莹不像李煜，对后宅的事情向来不管不问，从母亲被祖母送回娘家，再加上小妹被关起来，她便多少猜到了些缘由。她只恨母亲与小妹糊涂，做了这等蠢事，不仅害了自己和旁人，还连累了她。如今家中出了这等丑事，她还不知能不能顺利嫁去庄家。 “小弟，这事儿是娘和小妹咎由自取，祖父祖母处理的没错，你就别管了。”李梦莹很是烦躁地同弟弟说道。 “可那怎么说都是我们的娘啊，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娘被休了？”李煜无法理解祖母和大姐的绝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问道。 李梦莹叹了口气，只能把大致的事情同李煜说了一遍，“娘这次是自作孽，祖父和祖母当真是气的很了，我们说什么都没法子的，不然怎么给鑫三叔家交代。” 李煜知晓了事情的原委，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许久之后，才恍惚道：“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怎的知道，我早同她说了，舅舅们的事情让她少管，可她就是不听，如今犯下大错，已是无法挽回了。”李梦莹皱紧眉头，语气中难免有几分埋怨。 李煜受了打击，没再继续帮小刘氏求情了。而李端这边，还苦恼着要怎么给李鑫家一个交代，他也没含糊，第二日便带着儿子李让去给李鑫家赔礼道歉，他家是地地道道的受害者，平白无故的惹一身腥。 李端是族长，平日里自是极会做人，族中老小都很敬重他，如今儿媳妇儿做出这种事来，李端也把人重重的处置了，又客气羞愧的给李鑫以重礼，李鑫本不是刻薄人，又自来颇为敬重李端这个长辈，往后都还要在一处住着，只能晦气的道一句，“要不说娶妻娶贤，这等无知妇人！实在害人不浅！” 李鑫家不好与族长家多为难，但刘家那边却是实实在在要报复一番的，毕竟害她家闺女的是刘家，小刘氏也算是刘家人，这仇便是结下了。 李鑫查到了那从他家丫鬟手里买走闺女帕子的下人，直接将他和刘家一起告到了州府衙门。刘家吃了官司，这下当真是一头晦气。 刘家老太太是不知道自家孙子和闺女一起撺掇的这事儿，直到小刘氏被李家人送回来，她才算是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当即气的不轻，直接找来了儿子，便是一通臭骂，“咱家是什么人家，就是想给琦哥儿找个好人家的闺女，也不必使这种龌龊手段，如今事情没成，还把人得罪了，你妹妹更是让人给送回了家里，还要吃官司，你说说这事情要怎么了结！” 刘成是刘老太太的长子，如今刘老太爷身体不太好，刘家的一应事宜都是他在处理，琦哥儿是他的幺子，平日里管束自是少了些，如今惹出这等事情，也有他这个父亲的责任。 “娘您先别着急，这事儿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刘成连忙上前去扶老母亲，安抚着说道。 刘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方才又冷着脸问道：“这事儿你媳妇知道不？” “我还没问，不过阿芳做事向来稳妥，应该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想来是琦哥儿瞒着她做的。”刘成还是了解妻子陈氏的，为她在母亲面前说了句话。 “就算她不知道，那也是她没教好儿子，琦哥儿还小的时候我就劝过她，莫要太惯着，莫要太惯着，可她不听我的，现在可好，成了个什么样子，完完全全的纨绔子弟，本事没多少，整日竟想些歪门邪道了！”刘老太太此刻对儿媳很有意见，对着儿子抱怨道。 “琦哥儿早产，从小身体就不好，阿芳难免就惯着一些，您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教训那小子，让他往后不敢再胡闹！”刘成连忙保证道。 得了儿子的保证，刘老太太稍稍消了气，又嘱咐道：“官府那边你好好打点，多费些银钱没事儿，莫要让琦哥儿沾染进去，至于你妹妹那边，你亲自把人给送回去，不管李家那边怎么处置，送去庵里也好，女婿再娶一房平妻也罢，反正咱刘家是不能有下堂妻的。” 第两百六十七章 泥鳅钻豆腐 刘成心中也恨这个妹妹做事糊涂，便也没说什么，应了下来。 “还有李鑫家那里，你亲自送了赔礼过去，再找人去外头澄清，就说私相授受的事情完全是子虚乌有，是那媒婆自个儿胡乱说的，我们刘家一概不知，总是要给李家姑娘挽回些名声。”刘老太太还算是明白事理，知道事后补救，不想把人得罪狠了。 刘家这一番操作下来，李元春的名声总算是好转了许多。因着刘家在州府也颇有些人脉，府衙只是严惩了刘家那下人和媒婆，又让刘家赔了一笔钱，便将案子结了。 李鑫虽然心中还有怨愤，但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并不能真把刘家怎样，只能就此作罢。小刘氏被刘家人送回李家。李端便让她去祠堂念经了，也算是给李梦莹和李煜留了些颜面。 李梅儿知道事情解决了，仍是有些愤愤地同李老娘说：“倒是便宜了那刘家老七，使了这般下作的手段，竟是一点事儿没有。” “老天爷看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李老娘吃着橘子说道，她老人家是念佛的，最信这因果循环。 “听说族长爷爷把李梦丹送乡下庄子里去了，好像是要在乡下随便找户地主嫁了。”李梅儿消息来源也广，又给李老娘剥了个橘子说道。 “该，这般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歹毒，这要是嫁了好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祸害婆家呢，按我说，就应该让她和她那混帐表哥凑一对，这两人才般配呢。”李老娘咬了口橘子，愤愤评价道。 “祖母您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惜刘家人太精明，恐怕看不上李梦丹。”李梅儿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只能遗憾摇头道。 “不说她们了，扫兴，你不是说要去看春姐儿的吗，啥时候去啊？”李老娘换了个话题，问道。 “前些日子刘家人不是老去鑫三伯家吗，春姐儿为了避嫌，回外祖母家去了，据说要在那儿住上一阵子，等中元节的时候再回来。”李梅儿回道。 “这也好，去别处换换心情，清净清净，这回这事儿可真是苦了春丫头了。”李老娘感慨着，说着又想起一事，斜着眼看李梅儿问道，“我看你这几日闲的不行，你珍姑祖母那里不用去啦？” “唉……姑祖母为这次的事情伤了心，觉得是她没教好李梦丹，这会儿也没了再上课的心思，让我们在家自学，有什么不懂的再去问她就是，反正住的也近。”李梅儿叹了口气回道，她对此事也很郁闷，出了这么个变故，她好好的就成了失学儿童了。 “不去也成，你如今也大了，那劳什子琴棋书画不学也无所谓，在女红厨艺上头多下点功夫才是。”李老娘觉得孙女儿如今在女子当中也算是有学问的了，再学那些也没什么意思，又不是真的要去考状元。 “祖母觉得我厨艺不好吗，昨个儿我做的那白玉凉糕您可是吃完了整整一盘子呢，康哥儿都只吃了一块呢！”李梅儿有些不满地控诉着祖母，哪有祖母跟孙子抢吃食的。 “姐，你一会儿再做凉糕吃吧，我可爱吃了。”康哥儿正巧从外头玩了回来，听姐姐说起白玉凉糕，立马吸溜了下口水说道。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跑去哪里野了，看你这一身泥呦，包子，赶紧带小少爷回屋收拾收拾。”李老娘看孙子那灰头土脸的模样，赶忙叫来了包子，让她带人回屋洗洗。 康哥儿这会儿正是淘气的年纪，无所谓地用黑乎乎的爪子擦了下脸上的汗水，顿时又留下了一道道黑黑的痕迹，被包子拉回房之前，他又冲着李梅儿喊道：“姐，我抓了些泥鳅回来，你记得中午用泥鳅煮豆腐吃啊~~” “难怪这一身泥呢，原来是捉泥鳅去了，臭小子越来越不听话了，让他没事儿别往河边上去的。”李梅儿无奈笑道。 “男孩子吗，淘就淘点儿吧，你小时候不也是一样，三天两头跑出去玩，回来就跟个泥人儿似的，我都不稀的说你。”李老娘还是偏疼孙子的，护短地替他说着话。 她那时候能一样吗，她娘成天忙着家里的事儿，祖母您又不乐意看她，她只能自己跑出去玩喽。不过李老娘显然是选择性遗忘了自己那时候的刻薄，李梅儿这做孙女儿的自然也只能看破不说破喽。 李梅儿又同李老娘说了会儿闲话，就去厨房准备午饭了，现在蒋氏正怀着孕，厨下的事情就基本由她管着，她这会儿对做菜也挺感兴趣，每天都变着法子做各种菜肴，给她娘补身子。 李梅儿进了厨房，便看到了康哥儿抓来的泥鳅，她在那装泥鳅的清水里放了些鸡蛋清，这样泥鳅能更快地排除脏污。 “姐儿，中午做泥鳅吗？”裘嫂子看到李梅儿，便笑着问道。 李梅儿点点头，“康哥儿说想吃泥鳅钻豆腐，咱们早些炖起来，中午就能吃，这泥鳅补身子，我娘这会儿吃正合适。” 李梅儿一边说着，又看了看厨房里的食材，见有新鲜的苦瓜，便又说道：“这苦瓜看着挺新鲜，做个苦瓜酿肉，再来两个凉菜一个汤，中午做这些就差不多了。” “好嘞，姐儿你帮我打个下手，你调味比我强，你做的菜太太奶奶都爱吃。”裘嫂子笑着点头道，她已是习惯了每日同李梅儿一起准备饭食，李梅儿总能想出许多新奇的菜肴，比她可强多了。 李梅笑着应了，开始帮忙一起做午饭，其实她方才所的那些菜里，也只有泥鳅钻豆腐有些难度，别的都是些家常菜，这泥鳅钻豆腐她也是听蒋山青说起，然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其实说来也不难，就是费功夫，李梅儿把泥鳅洗净，葱切段，姜拍松；起锅，加入冷水，豆腐用盘装好，泥鳅放在豆腐旁边，把盘放于锅中间，小火慢炖。 下面就是这道菜的关键，李梅儿耐心等着，等看到泥鳅钻入豆腐后，便立即将盘中豆腐及泥鳅拿出，灌上高汤，放入适量盐、葱姜、再蒸一刻钟就能出锅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秀才 午饭自然是大家一起在李老娘那儿吃的，康哥儿捧着饭碗，一气吃了两大碗，那一大锅泥鳅炖豆腐，他一人就吃了三分之一，要不是蒋氏怕他撑着不让他继续吃了，他还能再吃一碗饭。 “姐，你做的菜可真好吃，明儿我再去抓点小银鱼，你用面粉鸡蛋液裹着炸了吃，肯定也好吃。”康哥儿舔着嘴边的饭粒，冲着李梅儿拍马屁。 “你这顿还没吃完呢，就想着下顿啦！你看你都胖成啥样了。”李梅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自家这弟弟可真是个小吃货。 李老娘听了李梅儿这话，先第一个不乐，护犊子道，“胖怎么了？胖是福气！我乖孙有福气，才长得这福态！你也才瘦下来就嫌别人胖！你小时候那胖样儿，我都不乐意提！”这年头，能把孩子养胖，谁不羡慕呢，死个头不知好歹！ 李梅儿差点没给李老娘一下噎死。 康哥儿则是傻笑着问他祖母，“祖母，我姐小时候也很胖么？” 李老娘一撇嘴，“她可没你好看，祖母的乖孙最好看！”说完又抱着康哥儿的胖脸亲了一口。 康哥儿乐的“咯咯”直笑，“那我以后肯定比我姐更好看！” 李老娘鼓励且笃定，“这还用说？” 康哥儿立时美的不得了。 李梅儿看着这祖孙俩的腻歪样，酸的牙疼，不稀的理她们，看着她娘问道：“娘，您还难受不，要不要我下午再给你腌些梅子？” “不难受了，我现在挺好的，今儿早上也就吐了些清水。”蒋氏摇头笑着回道。她前阵子害喜害的厉害，每日吃啥吐啥，整个人病歪歪的只能躺在床上，靠着稀饭和腌梅子度日，可把李老娘急的不行，怕她腹中胎儿没营养，还紧张的请来董大夫给蒋氏把了脉。 董大夫是见惯了的，只让李家人不必紧张，许多妇人刚怀上的时候害喜都很严重，一般熬过四个月就没什么事了，而且前期胎儿需要的营养也不多，母体完全能够提供。李老娘这才放心了下来。不过还是让董大夫开了些止吐的汤药。 董大夫的话很灵验，等到了第四个月，蒋氏总算是不怎么吐了，除了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还要吐一回，别的时候都能正常吃东西了。李梅儿和李老娘就变着法的给蒋氏做好吃的，给她好好补补身子，争取把前段时间瘦下去的都给补回来。 李梅儿听母亲这样说也就放了心，不过还是打算下午腌些酸梅，让蒋氏平日里当零嘴吃。 因着这会儿已经入暑了，下午的太阳就分外的烈，蒋山青每日下学回来，都是热的一头一脑的汗，李梅儿就每日中午煮了酸梅汤或是绿豆汤，等蒋山青回来了正好放凉了可以喝。 蒋山青一口气喝完了一碗酸梅汤，又自己去盛了一碗，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一边喝一边同李梅儿聊天。“今儿先生问我要不要试试明年的秀才试。” 李梅儿闻言眨了眨眼，看着蒋山青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想再等等，明年我也才十一，就算考中了也不能参加秋闱。”蒋山青神情沉稳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参加？咱们这儿考试又不限年龄的，你若是真考中了举人，那可就是开天辟地第一人，十一岁的举人老爷，说出去都没人信。”李梅儿掩着嘴笑，显然对蒋山青十分有信心，就不觉得他考会考不中。 蒋山青却有些无语地看着李梅儿说道：“你还真把我当神童啦，我不过就是多活了一世，也没比这儿的人聪明多少，秀才试我是有把握，可这举人试我还真没底，既然没有百分之一百考中的把握，那就不如再等等。”蒋山青也有另外的考量，他如今年纪还太小，这会儿参加科举总归是太惹人注目，再等三年，等他十四岁，就算是考中了举人，也没那么扎眼。 “你说的也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梅儿点头赞同，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失落地说道，“不知我爹这次秋闱能不能中，这要是他这次还不中，那下一次不是要同你一起考了。” “上辈子你爹中了没？”蒋山青想起李梅儿是重生的，便忍不住问道。 “没有……”李梅儿回答的越发沮丧了，觉得自家老爹的科举之路实在是太不顺了，蹉跎了这么多次都没中。 蒋山青闻言也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安慰李梅儿。 “唉……也是我太笨了，要是能随便记起一次秋闱的考题，说不准就能帮我爹了。”李梅儿有些懊恼地敲了一下脑袋，沮丧地说道。 蒋山青赶紧拿下她的手，十分严肃地说道：“就算你记得秋闱的题目，我也不建议你跟姑父说，人不能想着取巧，自己学会了，这才真正是自己的。不然，今日取巧，后儿个就会又想着取巧了。你告诉了姑父秋闱的题目，他又会想知道春闱的题目，春闱之后还有殿试，你总不可能都知道试题，只有自己真的学会了才不怕那些以后的考试。不然，那些有学问的人都是倚马千言的人物，倘姑父因知道题目取得好名次，结果应答起来名不符实，那时要怎么办？会不会让人怀疑他在考试的时候徇私舞弊，那样才真的是名声扫地。” 李梅儿听着蒋山青说的这些道理，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然后便连忙点头道：“山青哥哥，你说的话我记下了，以后绝不会再想着取巧了。” 蒋山青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过姑父为人端方，也不会想着取巧的法子，定是要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中举人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蒋山青看天气没那么热了，便准备去印刷作坊看看。 李梅儿也许久没去那里了，便跟蒋氏李老娘打了声招呼，准备跟着蒋山青一起去，顺便把家里煮好的一大桶酸梅汤一起带去，犒劳作坊里的师傅们。 蒋氏嘱咐他两人路上小心，并让包子和丁一一起跟着去，丁一是李家新雇的小工，今年刚刚十五，生得高大壮实，很有一把子力气。因着书香跟着李彦去了州府，李家少了个能干重活的男人，李老娘便做主从外头雇了他，签的是活契，每月八百文工钱，包中午一顿饭。 丁一套了车，让李梅儿和蒋山青坐在车上，包子则坐在车尾，吆喝了一声“姐儿，少爷坐稳！”便出发了。 第两百六十九章 招揽 西游记自从打出名声之后，就一直卖的十分火爆，如今除了第一册之外，又印了第二册和第三册，基本都是一上架就会被卖空。 李鑫着实是大赚了一笔，不仅在州府的书铺子换了更大更好的位置，连宅子都另买了一处更大的四进院子，而原来的那处三进院子，他本打算是送给蒋山青的，毕竟也是靠着蒋山青的书和主意，他才能赚的盆满钵满。不过蒋山青没接受，这一处州府的三进宅子，市价做起码要三百两，这礼太贵重了些，蒋山青不好收，最后李鑫便折价两百两银子，把这宅子卖给了他。这下子蒋山青也算是有房的人了，且还是州府不错地段的三进大宅子，以后就算是说亲，那也是章水镇响当当的金龟婿人选了。 因着如今书卖的好，印刷作坊的活计自然更加繁忙了起来，也好在有活字印刷术，这法子比雕版印刷效率高了许多，才能源源不断地印出书来，不过就是这样也还是不够，李鑫便又在州府找了个印刷作坊，专门印西游记，只是效率显然没有蒋山青这儿的高，且经常还会有错漏。 蒋山青便思量着，要不去州府再买一家印刷铺子，然后派些老练的师傅去那铺子里面印书。 “大姐儿，表少爷，咱到了。”蒋山青正思忖着呢，牛车便已经停在了印刷作坊门口。 蒋山青拉着李梅儿跳下车，两人便进了里面。 这会儿已经近了傍晚，可作坊里依旧是热火朝天，印刷师傅和印刷小工们均是赤裸着上半身，一刻不停地干着活。 “山青少爷，您来了。”陈皮第一个看见蒋山青和李梅儿，赶忙擦了把汗，上前问候。 陈皮五月初的时候刚来作坊做学徒，因着以前有在印刷作坊做过的经验，所以上手很快，没几日就能跟普通师傅一般独立印书了。后来蒋山青看他有些管理才能，便做主提拔他做了作坊的统筹管事。说是管事，却也不是管人，就是处理一些作坊里的杂事儿，遇到一些解决不了的难题，还是会上报给蒋氏和蒋山青。 “这么晚了大伙还在忙啊？”李梅儿看着众人一刻不停的模样，有些惊讶地问道。 “前几日鑫老爷那边又来了个急单，三日之内要咱们印出一万册，咱们这要是不连轴转，实在是赶不出来。”陈皮又擦了把脸上滴下的汗水，苦笑着说道。 “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吧，我给大家带了酸梅汤，让师傅们都喝一碗，顺便歇一歇。”李梅儿看后面丁一已经把一大桶酸梅汤都搬了进来，便又笑着说道。 陈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那就听小姐的，咱们休息一会儿。”说完就回头对着作坊里的众人说道：“小东家给咱们带了酸梅汤，让大家解解暑，休息一会儿。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喝汤吧。” 众人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过来喝汤。 蒋山青和陈皮来到一边，问了他一些作坊里的事情，确定除了人手不足，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便也就放了心。 “小东家，咱们这作坊还是太小了，如今招的小工已是最多了，若是要继续招人，必须得扩大作坊。”陈皮苦着脸同蒋山青说道。 蒋山青自然知道这作坊已经不够大了，他也早做了打算，开口道：“我已经找了牙人，打算买下隔壁的房舍，改造一下也可以当咱们的作坊用，不过如今咱们的书册需求量越来越大，我打算在州府再买一间大的印刷作坊，不过我还缺一个可靠的人去那里帮我管理，陈皮，我想让你过去，你意下如何？” 陈皮愣了一下，没想到蒋山青忽然会说让他去州府的事情，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委婉拒绝道：“小东家，你也知道我娘和弟妹都在镇上，我娘几十年都在镇上过的，恐怕故土难离，我是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的，您应该也知道我同我娘的事儿，我们母子这么多年的误会总算解开，我是定要在她跟前尽孝的。” 蒋山青自然知道陈皮的难处，也没强求，只是又说道：“这事儿也不着急，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也可以同韦婶子商量一下，说不准她愿意去州府呢，等我在州府找好铺子，一切安排妥当，你再给我答复。” 蒋山青话都说到这儿了，陈皮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点点头应了。 蒋山青和李梅儿在作坊这儿没待太久，等众人喝完了酸梅汤，重新开工，她们也准备离开了，为了犒劳大家，蒋山青又让做饭的婶子去刘记买了些酱猪蹄和酱肉，算是给师傅们加餐了。 回去的牛车上，李梅儿与蒋山青问道：“你真的想让陈皮去州府帮里管印刷作坊，你就不怕他惹事儿，他可是有前科的啊？” “怕什么，陈皮若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或许会怕，可他有老娘，有弟妹，做事自然就会有所顾忌，且这州府也不像镇上，他人生地不熟的，能惹出什么事儿，我是看中他的才能，才想让他去州府闯闯，他能在几年内从小小的地痞混成地痞头子，便说明他是有心计有手段的，这种人用好了，对咱们帮助很大。”蒋山青十分老成地说着，显然也是对陈皮观察许久了。 李梅儿忍不住对蒋山青竖了个大拇指，老鬼就是老鬼，想的可真多。 展眼便快到了中元节了，李彦也总算是从州府回来了，他第一眼看到蒋氏的时候就愣了神，这会儿天还正热，蒋氏身上衣衫单薄，快五个月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怀孕了。 “莺莺，你这是……这是……有啦！”李彦指着蒋氏的肚子，险些都结巴了，面上的表情又是惊喜又是懊恼。 “傻子，还不快扶着你媳妇儿！”李老娘看着儿子傻不愣登的模样，没好气地提醒道。 李彦这才恍然，连忙应了一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蒋氏，咧着嘴问道：“这么大的事儿，娘你们怎么都不写信用我说一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了些小幽怨。 第两百七十章 中元祭 “是我不让娘同你说的，怕你在州府游学分心，且那时还未过三个月，我也怕这胎不稳，再者，我也想给你个惊喜，你看你现在不是很惊喜？”说完，蒋氏便俏皮地冲李彦眨了眨眼。 “惊喜！我真是太惊喜了！我这要是再晚些回来，说不准就能看见个大胖小子了！”李彦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凑在蒋氏耳边小声说着。 “你就那么确定是大胖小子啊，说不准是个闺女。”这话蒋氏也是小小声说的，怕婆婆听见了不高兴，她可是一直盼着自己给李家再生个儿子呢。 “闺女更好，你知道我更喜欢闺女。”李彦也小声附和，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着李彦回来了，家里便着手操办起祭拜祖先的事情。因蒋言之不在家，蒋氏想着娘家那边儿的祖先，这会儿虽然蒋佑之还在，可他毕竟年纪小，祭拜祖先这事儿繁琐，蒋氏怕他一人做不来，便同李彦说了。 李彦道，“你备些供香，我带着佑之和山青一起去祭一祭，也看看先人坟莹可好，倘或该有收拾之处，我一道办了。” 蒋氏点头，“这也好。” 李彦又与李老娘说了一声，李老娘想了想，叹道，“这也有理，言之在外头做官，就佑之一人在这儿，恐怕弄不过来。你就去瞧瞧吧。” 李老娘又与蒋氏道，“着紧的把香烛纸线预备好，再备些供香，叫梅儿他爹十三过去祭一祭。”十五是正日子，必要祭自家祖宗的。而且，中元节上坟祭祖，早上两天无妨，晚了就不好了。 蒋氏忙道，“我都叫丁一置办齐全了，连带咱自家用的，一并齐备了。”李老娘点点头，又叮嘱了李彦几句方罢。 中元节是上坟祭奠的日子，便是学里也放了两日假。待李彦领着蒋山青去蒋家坟上祭了一回，就到了祭自家祖宗的时候。 中元节早上李家包了馄饨吃。因要赶着去上坟，他们吃的早。李老娘在廊下摩挲着买回来的纸钱元宝，絮叨，“给死老头子多烧些钱，缺什么只管拿银子买去。” 蒋氏在一畔将成叠的纸钱碾开，李梅儿拿了早上蒸好的白面馍馍并几样干果鲜果装在了食盒，这是要拿去做供香的。 李梅儿看着这一地的元宝，忍不住说道，“地府里肯定多是有钱人。”纸钱铺子里花样也多，除了纸钱元宝，还有各式地府通用的幽冥银票，幽冥地契之类，做的跟真的一样。李家寻常过日子节俭，这上头素来大方的，买了许多烧给祖宗花用。 李老娘闻言也忍不住纠正，“是有钱鬼。” 李老娘又道，“那也得有人给烧钱才有钱呢，像那没人给烧钱的，到了地下也是个穷鬼。”说着话，李老娘招呼李彦一嗓子，“一会儿跟你爹说，叫他保佑你媳妇再生个小子！” 又同康哥儿道，“多给你祖父嗑几个头，跟你祖父念叨念叨，你想要个小弟弟。” 李彦康哥儿父子顿时黑线满头，压力山大。 李梅儿最见不惯李老娘这重男轻女的样儿，不满道，“祖父又不是送子观音。” 李老娘斥，“知道个甚！没见识的丫头片子，咱家这两年运道好，都是你祖父在地下保佑咱们呢。” 这话李梅儿没法驳，她家这两年运道确实不错，不仅跟李鑫合伙做生意赚了许多钱，娘还又怀上了孩子，若是接下来爹爹秋闱能中，那就再好不过了。总之，李家今年的中元节过的很是热闹。 中元节过后，眼看着就快到了秋闱的日子，蒋氏这会儿虽怀着身孕，却也闲不下来，与李老娘商量着给丈夫打点去州府秋闱的东西。 “可惜这回我身子重，不能陪着相公一起去州府。”蒋氏一边准备着东西，一边有些惋惜地说道，上次她就是陪着丈夫一起去州府考试的，虽然最后没考中，但也把丈夫的起居琐事安排的十分妥帖。 “这回佑之不是也要秋闱吗，他们郎舅互相有个照应，你不必担心的。”李老娘倒是没什么担心，他儿子这都第三次参加秋闱了，早都熟门熟路了。 “也是，佑之在州府比我熟，许多事情都能安排好，且这次相公去州府，直接就可以住鑫三伯家原来的那个宅子，可比咱们上次住客栈舒服多了。”蒋氏笑着，言语中也没那么多担忧了。 李彦是八月初去的州府，走的时候全家人都去送了，蒋氏难免又伤感了一场，毕竟丈夫才回来半个多月，就又要走了，不过想想他这是去奔前程，且至多一个月就回来了，心中便也稍稍宽慰。 李彦走之后，李家便开始准备中秋节的节礼，因着蒋氏怀着孕，这事儿就由李老娘和李梅儿一起打点，按李老娘的话说，“丫头一日一日大了，也该学学这些人际往来了，省得以后临出嫁前才学，抓瞎。” 李梅儿做起这些来是驾轻就熟的，别说她前世已经学过这些，就是这辈子，她在珍姑太太那里也没少学这些个人情往来。 李梅儿备好了一份份的节礼，不是那么熟的亲戚朋友就让下人送去，相熟的就她或是蒋山青亲自送过去。 她们把礼送出去，自然也会有旁的亲戚朋友给她家送礼，李鑫家和族长家今年的中秋节礼便都挺厚，李鑫家可以理解，这两年两家的关系一直挺好，族长家便有些耐人寻味了，想来是上次李老娘领着李梅儿去给李元春说了话，又知道了小刘氏和李梦丹做的那等龌龊事，刘氏这才备了这么份厚礼，多少有些封口费的意思。 李老娘自然是照单全收了，她虽厌恶小刘氏和李梦丹的人品，但对刘氏这个族长太太还是尊重的，心中甚至还有些同情，老姐姐这样好的人，就是眼神不太好，这才挑了这么个糊涂的媳妇，顺带着教出了个蠢笨的孙女。还是她老人家睿智，看他儿子讨的媳妇儿多贤惠，生的孙女也是聪明又机灵。全然已是忘了当初她不同意李彦娶蒋氏，为此还打断了好几根鸡毛掸子。 第两百七十一章 吃豆腐 除了在章水镇的亲戚朋友，庄家今年也照样送了厚厚的节礼，十来匹上好的缎子，还有各色的点心鲜果，全是从州府送来，还新鲜着。 李老娘虽收了礼，但也不耽搁她依旧是骂骂咧咧了一阵，显然这一年四季的节礼并不能抵消她对庄姑妈的厌恶。 忙忙叨叨的便到了中秋的正日子，李梅儿和蒋山青上午被李老娘指使着的打完了枣树上的枣子，顺带还领着康哥儿偷吃了不少，中午一家人便一起吃丰盛无比的中秋宴。 李老娘瞧着一桌的鸡鸭鱼肉，想念在考间里的儿子，就有些食欲不振，叹气道，“你爹还在考间儿里受罪呢。” 秋闱的时间是八月初九到八月十八，李梅儿好奇，“我爹他们考这么长的时间，在考间儿里都得自己做着吃吧？那都吃些什么啊？” 李老娘掰着手指头道，“白面馍馍，面条子，腊鸡腊鸭腌菜之类的。” “那也得带炉火进去吧。”不然生的怎么吃呀，李梅儿觉得确实挺可怜的。 “那肯定呀。”李老娘甭看不大识字，对科举啥的，说起来头头是道，“考试还不能穿夹衣，这会儿天气都开始凉了，也只准穿单衣，多穿几层行，就是不让穿夹的，说是怕有夹带。得多受罪啊！” “那也不让带棉被吗？”李梅儿问，棉被也是棉的呀。 李老娘道，“棉被倒是让带，只是也得细细查过，防止里头夹了纸条子。” 蒋氏听祖孙俩说科举的事儿，借机便教育蒋山青和康哥儿，“所以说，想考科举，先得把身体锻炼好了。有许多人只顾着念书，把身子熬的就剩一把骨头，这样儿的，就不是去考功名了，那是去找死呢。” “是啊。”李老娘还有事实举例，“咱们镇上南有户姓胡的人家，他家出过一个秀才，胡秀才以前跟你们祖父好的了不得，拼了命的念书哟，到秋闱时是给人抬出来的，还没到家呢就咽了气儿。” 康哥儿听的眼都直了，拍着小胸脯怕怕道：“这么吓人啊，祖母，娘，那我还是不读书了，万一读了一半儿咽气了那可咋办！” 蒋氏闻言连忙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大节下的，说啥不吉利的呢，好好吃饭！” 李梅儿也很无语，看着李老娘控诉道：“祖母，我爹正科考呢，咱们别大节下的在家说这些晦气事好么。” 李老娘也有些讪讪，“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吗……” 李梅儿翻了个白眼儿，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看着康哥儿说道：“康哥儿过了年就六岁了，是不是要给他开蒙了，山青哥哥可是五岁就去族学念书了。” “等你爹回来，我再与他好好商量吧。“蒋氏说道，她其实也考虑过这个，只是一直觉得儿子还小，想等着满了六岁再说。 “我要读书，我现在已经认识好多字了，都是姐姐和山青哥哥教我的，我以后也要跟爹一样考秀才，考举人！”康哥儿伸着小胖手，十分豪言壮语地说道。 “哎呦，我家康哥儿就是有志气，祖母就等着享我家康哥儿的福喽！”李老娘最稀的自家子孙上进，听着康哥儿的话，连忙将他抱过去，搂在怀里亲了好几下。 李梅儿也在一旁说道，“想念书就得好好吃饭，锻炼好身体，你以后可不能光吃肉不吃菜了，要营养均衡，才能快高长大。”嗯，这话以前好像是蒋山青教育她的，现在拿来教育小弟也不错。 李梅儿说完了话就给康哥儿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小青菜。这小青菜是搁了蒜蓉炒的，又放了许多猪油，香的很，李梅儿自己就很喜欢吃。 康哥儿却完完全全是个肉食动物，嫌弃地用筷子挑了青菜，吃药似的吃了下去。 李老娘是宠孙子宠惯了，连忙又给乖孙夹个大鸡腿，“光吃菜怎么得，多吃肉，吃肉长力气！” 康哥儿这下高兴了，抓起鸡腿就大口啃了起来。 李梅儿无语，正要翻白眼，就见李老娘又夹了筷羊肉给她，“喏，知道你爱吃羊肉，丫头片子可别说我偏心啊。” 李梅儿一下就没了气，礼尚往来地夹了一个肉圆子给李老娘，“祖母爱吃肉圆子，我也记着呢，不过您年纪大了，这油腻的东西可不能多吃。” 当然了，李梅儿也没忘了亲娘，夹了块她喜欢的百合山药，算是都照顾到了。 转过头来便看到身旁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的蒋山青，她老脸一红，便赶紧又盛了碗豆腐羹给他，“山青哥哥，我知道你最爱吃豆腐了。” 蒋山青脸色瞬间有些古怪：我觉得你在内涵我。心中虽有些别扭，但也不妨碍他把一整晚豆腐羹都喝完了，他确实挺喜欢吃豆腐的。 因着中秋节，不管是学里还是铺子里，都放了几日假，李梅儿想着同好友们也许久未聚了，便请了小伙伴们来家里吃月饼。 今年的月饼是她咨询了蒋山青的意见，做出来的新式月饼，不想以前那种就是豆沙、莲蓉、五仁的，而是奶黄、流沙、蛋黄的。 做出来之后，她先请李老娘和蒋氏品鉴了一番。蒋氏平日里不太爱吃甜的，月饼这种重油重糖的点心，她每年也就是尝那么一小块，可她却十分喜欢蛋黄馅儿的月饼，觉得咸甜适中，很是可口。 李老娘则是喜欢流沙馅儿的，她向来偏爱这种爆浆的点心，一气吃了好几块，要不是蒋氏和李梅儿拦着，她还能再吃几块。 李梅儿请了平日里玩的比较好的小伙伴，她们自然不会拒绝，都欣然来了。基本请的都是女孩子，比如李媛、李元夏、李元春、蒋荷花，不过男孩子也不能都不请，但她如今年纪大了，便由蒋山青出面请了李昂和周沐易过来。 周沐易中秋之前就从四明山回了家，准备待到重阳之后再走。可惜董琦和董永这会儿都还在孝期，不然他两人李梅儿也是一定要请的。 第两百七十二章 倭寇 李媛因为跟李梅儿家住的最近，是最先来的，她后头还跟着个小跟屁虫，才刚三岁的弟弟李伟。 李媛很是不好意思，红着脸跟李梅儿说道：“我娘一定要我带着弟弟一起……” 李梅儿很理解李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儿，我今天准备了许多东西，足够大家吃的，你带着阿伟先去吃点点心。” 李媛便拉着弟弟先进去了。李家姐妹没过多久也来了，两人还给李梅儿带了礼物，一篮子新鲜的水蜜桃。 “这是我外祖家的自己种的桃子，可甜可好吃了，一会儿你分给大家尝尝。”李元夏显然心情不错，笑着同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接过桃子，就赞道：“看着就好吃。”然后同两人一起进了屋。路上她还问两人，“你们外祖家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外祖家在隔壁镇，她们住在镇郊，旁边有一大片果园，里头种了许多水果，去的那会儿正好桃子熟了，我们就去摘了桃子，再早几个月，还有杨梅和草莓，那杨梅可好吃了，明年我再去的话，给你摘一篮子回来。”李元夏笑着说道，面上的神情很是飞扬。李元春也显然没有了前些日子的郁郁，笑着在一旁附和道：“杨梅的果期太短了些，倒是草莓的果期长，冬天的时候就成熟了，到时候外祖家肯定会送新鲜的过来，我们再送来给梅儿妹妹你尝尝。” “那我可就等着了，你们知道我最喜欢吃草莓的。”李梅儿笑着附和，很高兴姐妹两人已经走出了前些日子的阴霾。 蒋荷花是最后一个到的，因着他爹娘都在蒋氏的铺子里做活，所以平时偶尔也会来李家做客，同李梅儿也很是熟稔，她也带了礼物，是一篮子咸鸭蛋，她娘亲手腌的，配白粥吃最是美味。 李梅儿这边的人到齐了，便开始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因着其他人都带了礼物，李媛便更加不好意思，面对这一桌子的吃食，也不太敢动，倒是他弟弟李伟很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吃完了这个又要那个，嘴巴一刻都没停下。 李媛臊的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后悔极了听了娘的话带了弟弟过来，但这会儿人都来了，只能忍着羞臊继续坐着。 李梅儿也发现了她的不自在，尽量同她说着话，缓解她的尴尬，还不时地往她盘子里放些点心，让她能够自在些。 “你们听说了吗？象山县下的渔港好像闹了倭寇。”蒋荷花忽然神秘兮兮地开口道。 因着蒋旭成天在外头跑，消息来源自然就多一些，他有时在家会跟妻子闲话一些最近发生的大事，蒋荷花自然也会在一旁听一耳朵。 “倭寇！真的吗？那可太吓人了，不会跑到咱们这儿来吧？”李元夏显然听过倭寇的凶名，有些害怕地说道。 “怕什么，那倭寇漂洋过海地过来，到咱们这儿能有多少人，咱们那么多人，一拳一个都能打死他们。”李梅儿浑然不怕，上辈子也没听过他们镇上有闹什么倭寇的，应该没事。 “梅儿说的也是，咱们镇上不是有民兵吗，应该没事的。”李元春也并不把倭寇当回事儿，笑着说道。 “可我听说这次倭寇好像来的不少，整整一船呢，那渔港死了好多人呢。”蒋荷花还是有些害怕地说道，这消息她是偷听到的，她爹娘背着她说的，当时还吓的晚上做了噩梦。 “这么严重啊，那有没有上报州府衙门？”李梅儿闻言也重视了起来，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上报了吧，毕竟死人了呢。”蒋荷花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过渔港村离咱们这儿还远呢，两百多里路呢，倭寇应该不会过来吧。”李元春这会儿也有点害怕了，皱着眉说道。 “咱们镇是大镇，应该没事的。”李梅儿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有些忧心，打定主意这段时日没什么事儿就不随便外出了。 “梅儿，你爹还没从州府回来吗？是要等到秋闱放榜了再回来？”许是倭寇这话题太沉重了，李元春看众人脸色都不好，立即换了话题问道。 “没呢，我小舅不是这次也参加了秋闱吗，他那边县学里还有些事情，要晚些回来，我爹跟他一起，便也会晚一些，不过重阳前定是能回来的。” “要是这五堂叔和你小舅都能中举，那你家可要热闹了。”李元夏笑着说道。 “我祖母说了，要是我爹这次中了，就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李梅儿亦是掩着嘴笑道。 “那到时候我们可都要来，粘粘喜气也好。”李元夏和李元春一起说道。气氛顿时又轻松了起来。 中午几人吃了锅子，用羊汤涮羊肉和蔬菜，还准备了干面和馍馍，几人都是吃的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吃完了午饭，几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了。 李梅儿送了她们出门，除了蒋荷花之外，其他几人都住的离李梅儿家很近，步行回去就行了。李梅儿刚把小伙伴们送走，蒋山青那边和几个男孩子也出来了。 李梅儿回头看他们个个脸红红的模样，皱着眉问道：“你们喝酒啦？” 李昂反应最快，立即摇着脑袋否认，“没有~~我们怎么会喝酒呢！”可他说完这话，就打了个酒嗝，就算离着几步远，李梅儿都能闻到那酒味。 “还说没喝！”李梅儿皱着眉，不满质问。 “不关我的事，是阿易哥带的酒！”李昂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把周沐易给卖了。 周沐易瞪了李昂一眼，立马好声好气地同李梅儿求道：“梅儿妹妹，咱们就喝了那么一点，就是尝个味道，你可千万别跟蒋姨告状啊。” 李梅儿斜着眼一一扫过他们，重重哼了一声，才道：“这回就算了，下次你们喝酒，得带上我！” 周沐易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应该是下次你们不许再喝酒吗，带上我是几个意思。 “女孩子家喝什么酒。”蒋山青忽然咳嗽一声，板着脸说道。 “你们能喝我也能喝，你不是老说啥男女平等吗。”李梅儿呛了蒋山青一句说道。 第两百七十三章 媒婆的潜质 蒋山青无语，决定以后不教李梅儿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容易把自己带沟里去。 李昂跟李梅儿道了别，就晃晃悠悠地准备回家了，周沐易却不急着走，他把李梅儿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刚刚最后跟你说话的那个姑娘是谁啊？” “你说哪个啊？还有你问这个做什么？”李梅儿知道他问的是李元春，却还是明知故问，防贼一样地看着周沐易。 “那个……就觉得那姑娘挺好看的……”周沐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这虎背熊腰的大个头，做出这派扭捏模样，让李梅儿都恶寒了一下。 “人家姑娘家是能随便让你看的吗！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李梅儿义正言辞的拒绝，李元春才刚出了那档子事儿，可不能再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来了。 “妹妹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是那等轻浮的人吗，我就是看着那姑娘挺有眼缘，想跟你打听是哪家的，若是合适，我好让爹娘帮我相看相看。”周沐易有些紧张地搓着手说道。 这话李梅儿听着还顺耳，所有不以成婚为目的的喜欢，那都是耍流氓。 “那是我一个族姐，名字你就不用知道了，不过他爹是鑫三伯，这你应该认识。”李梅儿总算是回答了李元春的身份。 “是鑫伯伯的女儿啊，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周沐易有些意外地说道，就李鑫那胖的都快看不出五官的模样，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 “你别看现在不像，我鑫三伯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个精神小伙呢，我祖母是这么说的。”李梅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替李鑫挽尊。 “知道了，这样说来，上次鑫伯伯送我回家，我还没感谢他呢，明儿让我娘帮我备份礼，我亲自上门感谢。”周沐易煞有其事地笑道。 李梅儿闻言无语，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你咋现在才想起来送谢礼。 周沐易心满意足地走了，李梅儿却有些发愁，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呢，周家和鑫三伯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可阿易哥怎么看都不像个靠谱的，能让元春姐过好日子吗？李梅儿想着又摇了摇头，唉，算了，不想了，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傻站着做什么呢，还不快进来。”蒋山青见李梅儿一直站在门口不动，便在门里面喊道。 李梅儿应了一声，这才转身跑回了屋内。 “你刚刚嘀嘀咕咕地跟阿易说什么呢？”两人并肩往屋里走，蒋山青忽然问道。 李梅儿还在想周沐易和李元春的事情呢，被蒋山青这样一问，忽然就看着他问道：“山青哥哥，你觉得阿易哥这人怎么样，会是个良配吗？” 蒋山青明显被他问愣了，半晌都没回应。李梅儿眉头微微皱了皱，推了他一把又问道：“问你话呢？” 蒋山青表情有些古怪，似是认真思忖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不太行，年龄太大了。” 李梅儿的小脑瓜上面立马蹦出几个问号，“年龄大？不会啊，正合适啊，就相差了一岁。” 蒋山青的面上闪过一抹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神情很是古怪地问道：“阿易看上李元春了？” 李梅儿点点头，忍不住笑道：“阿易哥还挺有眼光的，不过就元春姐姐那模样，确实挺少有人会不喜欢。” 蒋山青对李梅儿的话不置可否，沉吟了片刻才又说道：“阿易这人虽看着有些不靠谱，但还算是个好人。” 李梅儿一脸黑线，你这算是发他好人卡了吗。 “阿易哥人虽然不错，可如今也没个正经营生，又不是读书的材料，我怕鑫三伯看不上他。”李梅儿有些担心，觉得周沐易这款的应该不是长辈们喜欢的女婿人选。 “如果他能考上明年的武举，再去求亲成功率应该会大大提升。”蒋山青又是评论了一句说道。 “你说的对，不过我看阿易哥好像挺着急的，生怕元春姐姐被人抢走了。”李梅儿轻笑了一声，调侃说道。 “这他倒是不用着急，李元春前阵子才刚出了那事，他爹娘应该不会那么快给她定亲的，总要让那件事的影响下去了再说。”蒋山青分析道。 “那你帮我提醒阿易哥一句吧，让他不用急着上门提亲。”李梅儿觉得蒋山青说的很有道理，遂点头道。 蒋山青偏头看着她笑了笑，打趣道：“没看出来你还有做媒婆的潜质哪。” “我这叫做好事！”李梅儿气鼓鼓地说道，怎么到他嘴里就不对味了呢。 “行吧，你也是个大好人，要是以后这两人成了，还得请你喝杯媒人酒。”蒋山青唇角上扬，伸手揉了下李梅儿的脑袋。 李梅儿气死了，追上去就要打他，“呔，小贼，乃敢摸你奶奶！” 两人一路打闹着，便回了房间。李梅儿去蒋氏房里看了一眼，见她跟康哥儿正在睡午觉，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转身去了李老娘那儿。 李老娘倒是没在睡觉，正跟着林婆子一起吃桃子呢，就是李元春姐妹送来的那一篮子，李梅儿收到后就挑了些大的给李老娘送去。 “祖母，吃着呢。”李梅儿笑眯眯地走进门，跟李老娘打了声招呼。 李老娘正好吃完一颗桃子，拿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汁水，开口道：“春姐儿姐妹荷花她们都是知礼的，知道上门要带些东西，就隔壁那抠八，空手上门还带了个拖油瓶白吃白喝。” 李梅儿自然知道李老娘说的是四婶子，走到她跟前坐下，顺手拿了个桃子说道：“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说来媛姐儿也是可怜，家里什么活计都是她干，吃的却是最差的，若不是我平日里偷偷与她塞些点心果子，她怕是要更瘦些。” “说起这我就生气，她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哪有这样子虐待闺女的，说来媛姐儿也是倒霉，托生在她们家。”李老娘很瞧不上四婶子这小鼻子小眼儿的，都把好好的闺女克扣成啥样了，虽然她老人家也有些重男轻女的毛病，但也不至于这么磋磨闺女。 第两百七十四章 倭寇来了 “听说四婶子正找媒婆给李靖说亲呢，不过说了好几户人家，那四婶子都不满意，嫌弃女方嫁妆太少了。”林婆子向来是个万事通，听祖孙俩说起四婶子，便也说了她家的八卦。 李老娘嘴巴一撇，吐槽道：“就她家那样的，真正心疼闺女的人家哪里会愿意嫁过去，她还嫌人家女方嫁妆少，她家倒是能出多少聘礼哦。” “四婶子虽然对媛姐儿不好，不过还是很疼儿子的，给的聘礼应该不会太差。”李梅儿中肯地评价道。 “就这样的，给再多聘礼也不能嫁，保准是个恶婆婆。”李老娘神预言道。 李梅儿听了直想乐，赶紧拍了记马屁，“那是，论做婆婆，祖母您才是模范好婆婆呢。” 李老娘听了这话很是熨帖，得意地笑了笑，“那是，你去这四里八乡打听打听，哪个有我这样体恤儿媳妇儿的，你娘嫁进咱们家，可算是掉进蜜罐里头喽。” 李梅儿听得牙酸，心想着前些年也不知道是谁，对她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要不是她娘生了儿子，这会儿祖母还得拿鼻孔看她娘呢。 同李老娘插科打诨了几句，李梅儿忽然想起了蒋荷花今儿同她说的倭寇的事儿，便皱眉把这事儿跟李老娘说了。 李老娘听完也吓了一跳，赶紧问身边的林婆子，“阿林，有这事儿？” 林婆子消息灵通，显然也是知道些的，点头道：“我倒是听过些风声，可那渔港村离咱们这儿还是有些远的，我也就没当回事，我想着，怎么闹也闹不到咱们这儿来吧。” “祖母，安全起见，咱们最近还是别出门了，就待在家里。”李梅儿小脸认真地说道。 李老娘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本还打算着过两日去观音庙一趟，给你爹祈祈福，让菩萨保佑他今科能高中，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是就在家拜拜吧。” “只要祖母您心诚，在哪儿拜都是一样的。”李梅儿对去庙里拜菩萨没什么兴趣，安慰了李老娘一句。 李家人都以为倭寇离着他们很远，待在家里不出门也不过就是防范于未然，哪里知道，这倭寇不声不响地就来了。 九月初，一早林婆子就去集市上买了一篓子新鲜的毛栗子，这会儿天气已是有些凉了，下午李家一家子便聚在厅里烤栗子吃。 李老娘正剥栗子呢，蒋旭便带着一个铺子里的活计匆匆来了。 他一身蓝布夹衣，整个袍子后背都汗湿了，显然是小跑来的，脸上也是热的通红，这天气竟是出了一脸的汗珠子。 李老娘以为是蒋氏铺子里有什么事儿，见他这般模样，还招呼着，“阿旭啊，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先坐下来喝杯茶。” 蒋旭汗都顾不上擦，连忙开口道：“老太太，这会儿可真顾不上喝茶了，你们赶紧出去躲一躲吧，这倭寇都打进镇上来了！” “啥？”李老娘先还没反应过来，接着明白后，声音陡然拔高，“倭寇！” 一时间，蒋山青康哥儿也从隔壁院中跑来，蒋氏听这信儿都站不稳了，李老娘六神无主，四下看着家里人道，“这咋说的这咋说的，不都说倭寇过不来吗，怎么好好的就打进来了！” 蒋旭急道，“这事说来也怪，我听说那倭寇好像是抢了一艘商船，冒充客商进了港口，与咱们镇上的内应里应外合，这才轻松进了镇子，咱家那铺子不是离着港口近吗，我听着风声便赶紧让荷花她娘带着伙计们都躲出去了，我这也立马过来给你们报信儿。你们赶紧收拾些东西躲出去！” 蒋氏立刻说，“躲我娘家乡下去。” 李梅儿却觉得这会子出去不妥，外头指不定多乱呢，便赶紧说道：“这倭寇来的应该不多，就算镇上有她们的内应，人数也不可能超过一百，一艘商船才能装多少人啊，他们这么些人，要是想烧杀抢掠，定是去那些大户，咱家小门小户的，要抢也抢不到咱头上，咱现在赶紧把门堵上，拿上家伙守在家里，那些个倭寇要是敢来，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妹妹说的对，咱们就待在家里，我和丁一哥守在外头，祖母姑姑你们在屋里，你们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蒋山青也是一脸严肃模样，同几位长辈说道。 蒋旭听他们这样说，便也点头道：“那我再找几个店里的伙计来帮你们一起守门。” 蒋氏点头，看着他道：“表哥你先回家去，嫂子和孩子们还在家里呢，你先顾着她们，咱家人多，族人们又住在一处，你不用担心。” 蒋旭心中确实记挂着老婆孩子，留下那伙计，便匆匆离开了。 蒋旭一走，李家便忙了起来，李老娘怕蒋氏害怕动了胎气，抱着康哥儿守着她待在屋子里。 李梅儿同蒋山青一起去检查家里的各处门户，保证都牢牢锁上，并用重物堵在了门前。但她们也做了两手准备，将牛车赶到了最偏僻的角门，万一倭寇真来了，挡不住还可以跑。 蒋山青去仓库拿了他平日里练武用的长棍子，丁一去厨房里拿了砍柴用的砍刀，连李梅儿都拿了把菜刀藏在身上，以防万一。 一切准备妥当，蒋山青便对李梅儿说：“你去里面陪着祖母姑姑，我和丁一哥在外头就成，她们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还怀着孕，你现在就是主心骨。” 李梅儿点点头，叮嘱着蒋山青，“那你自己小心点，若是那倭寇真的冲进来的了，你也别跟他们硬拼，能杀固然是最好，挡不住就赶紧去角门，咱们跑还来得及。”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蒋山青脸上倒没有害怕神色，点头应道。 李梅儿回了房间，李老娘和蒋氏依旧是六神无主，李老娘紧紧抱着康哥儿，愁眉苦脸道：“这要是你爹在就好了，我心里也没那么慌。” “祖母，没事儿的，咱们这儿又不只住了咱们一家，一族人都住在这儿呢，倭寇真的来了，族长家有的是壮仆呢，还有鑫三伯家，他家仆人也很多，保准没事儿的。”李梅儿安慰着李老娘道。 第两百七十五章 抢上门了 李老娘听了李梅儿的话，便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们就该去你鑫三伯家的，这两家人待在一起，还安全些。” “这也说不好，鑫三哥家是大户，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倭寇们若是提前有了目标，定是会去他们家的。”蒋氏紧皱着眉，担忧说道。 屋里几人顿时就不说话了，康哥儿也感受到了这越来越不安的气氛，抱紧李老娘说道：“祖母，娘，姐姐你们别怕，要是有坏人来了，康哥儿保护你们。” “康哥儿好孩子，有你在，祖母一点都不害怕。”李老娘也抱紧孙子，老眼中都有泪花了。 李梅儿看不得家人这般愁云惨淡的模样，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儿，可能也没咱们想的那么严重，这倭寇也闹了一阵子了，州府那么说不定早知道了，这回倭寇胆大包天地来咱镇上，说不准州府马上就会派官兵来围剿呢。” “梅梅儿说的对，这么大的事儿，官府不可能没反应的，咱放宽心，耐心等着就是。”蒋氏这会儿也镇定了下来，拉着李老娘的手说道。 “阿弥陀佛，那希望官兵们赶快来吧，把那些劳什子倭寇通通赶走。”李老娘念了声佛，开始向菩萨祈求。 众人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等到了天黑，李老娘看这么久了都没什么动静，便小声问道：“这么久了，倭寇应该不会来咱这儿了吧？”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吧。”李梅儿也不晓得外头啥情况，起身说道。 “姐儿在屋里待着，我跟船儿出去瞧瞧。”林嬷嬷赶紧拦住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正想说一起去，就听到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屋内众人脸色当即都白了。李老娘嘴唇发颤地问道：“是不是……倭寇来了？” 李梅儿想到还待在在外院的蒋山青，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就跑出了屋子。 蒋氏担忧地叫了她一声，只得叫船儿跟着她。李梅儿跑到前院，见蒋山青和丁一都守在大门处，便赶紧跑过去问道：“外头怎么了？” 蒋山青见她来了，立即皱紧了眉头，不耐烦地训斥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头待着的吗！” “我就过来看看情况，万一有什么事儿，我可以让娘和祖母早做准备。”李梅儿解释道。 蒋山青正准备说什么，扒在门缝那儿朝外头看的丁一转过头来说道：“我刚看有一队倭寇朝着鑫三老爷家的方向去了。” 蒋山青神色一凛，赶紧追问道：“具体有多少人？” “天太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十几人应该是有的。”丁一回道。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外头又有一阵脚步声过来，在他们大门外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就是这儿，绝不会错的。” “那快些动手！” 蒋山青几人听到外头人压低声音交谈的声音，脸色瞬间都变得十分难看。 蒋山青同丁一使了个眼色，丁一立即用东西把门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 “快走！”蒋山青同一旁的李梅儿做了个口型，让她赶紧带着女眷们从后门离开。 “那你们也赶紧过来。”李梅儿也没迟疑，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跑向了后院。 等跑回李老娘房里之后，李梅儿便气喘吁吁地同屋内众人说道：“快，带上东西，咱们从后门走！” 李老娘吓了一跳，腾地起身问道：“倭寇打进来啦？” 李梅儿摇摇头，“不知道，我听着不像倭寇，说的是官话。” “那说不定倭寇就会说官话呢，赶紧让山青和丁一退回来，咱们一起走。”李老娘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说道。 “他们一会儿就过来，咱们先走！”李梅儿帮着林嬷嬷和包子拿了收拾好的细软，便朝外头走去。 几人急急慌慌地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前头有打杀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几声惨叫，脚步顿时都是一滞，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梅儿不知道前头怎么样了，但她们老的老，小的小，过去也只有送死，便一咬牙道：“别愣着了，走！”说完就拖着脚已是有些发软的沈氏朝着后门走。 一行人总算跑到后门外，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李梅儿怕蒋氏不小心摔倒，便扶着她先上了牛车，再去看李老娘和康哥儿，见林嬷嬷已经扶着她们坐好了，这才也坐了上去。 包子原先在家的时候放过牛，她和船儿便一起驾着牛车，缓缓朝前驶去，可牛车才刚驶出没几步，前头黑暗处就窜出来几个人，包子吓得赶紧一勒缰绳，牛车上的众人都是朝前一个趔趄。 “果然在准备偷跑，不枉咱们在这儿蹲守了一阵。”来人阴阴地笑了一声，慢慢逼近牛车。 车上众人已是都吓得愣住了。李梅儿还算比较清醒的，对着前头的包子说道：“别管他们，咱们撞过去！” 包子一张脸煞白，抖着唇点了点头，咬紧牙关一勒缰绳，不敢不顾地就往前冲撞。 前头拦路的两人没想到她们几个女人居然有胆子驾车闯过来，也是骇了一跳，纷纷朝两边躲去。只是为首的那个男人似是不甘心被她们逃走，牛车从他身边过的时候，他便伸手抓住了坐在最边上的李梅儿。 “梅儿！”蒋氏叫了一声，就要去抓李梅儿，却是已经来不及。 李梅儿被那人一拽一甩，就重重摔在了泥地上，后背火辣辣地疼，肯定是摔破了，她咬着牙，不顾后背疼痛，就往边上滚了一圈，避开了另一个人抓来的手，也好在他平日里一直跟着蒋山青一起学功夫，身形还算是灵活。 李梅儿余光看见牛车好像又驶出去了一些，娘祖母和弟弟都没事，这才放心了一些，她看着快步朝他抓来的歹人，快速从怀中拿出了那把用布包裹着的菜刀，朝着来人就不管不顾地砍了过去。 李梅儿这会儿也发了狠，要死也得拉上个垫背的，她重生一次，可不想这么窝囊的就死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险死还生 来人没想到李梅儿一个小姑娘身上还藏着刀，一时没躲开，被菜刀划伤了手臂，疼得向后退了一步。 李梅儿抓住这机会，一边挥舞着菜刀，一边拼命往着牛车的反方向跑。 “臭丫头！追！”后头传来闷闷的喊声。 李梅儿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就闷头往前跑。她想着把这几个歹人引开，她娘祖母和弟弟就安全了。也好在这儿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各种小巷小弄她比那些贼人熟悉许多，这才没有让那些人立马追上。 不知跑了多久，她感觉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觉得自己也快到极限了，不知是不是跑的太久，脚已经没了力气，脚底踩到一颗小石子，双腿就是一软，朝前面摔了出去。 这一下摔的不算重，但李梅儿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再跑不动了，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了。 “总算是追上了，这死丫头可真能跑！”身后传来贼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带着些兴奋的说话声。 李梅儿打了个激灵，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起不来。 “哼，继续跑啊，臭丫头，竟敢伤老子，老子……” 身后贼人得意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入肉的声音，然后便是人软软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李梅儿茫然地转过头，借着月亮的稀薄亮光，看到有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 “陈皮……叔？”李梅儿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一颗高高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惊讶开口。 陈皮上前将李梅儿从地上扶起，看她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才松了口气说道：“总算是赶上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没事，就是些皮外伤，你怎么来了？”李梅儿这会儿三魂七魄总算是归了位，看着陈皮问道。 “我以前的那些弟兄给我报信，说是裘四勾结了倭寇，正在镇上抢掠，我想着你们家以前跟裘四有些过节，怕他派人过去你们那里，就叫了从前的几个弟兄，一起过来你们家看看，还真让我猜着了，那小人真找了几个地痞过来你们家，还好我来的及时，在前头就杀了几个，小东家说你们应该从后门逃走了，我这才过来后门瞧瞧，就正好救了你。” “裘四……”李梅儿不记得自己跟这人有什么过节啊。 “就是那次跟着刘老三去作坊闹事的那个地痞。”陈皮提醒道。 陈皮这样一说，李梅儿就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人啊，他竟然敢勾结倭寇，想来是知道她家卖书赚了些钱，这才来她家抢劫的。 “我娘、祖母和弟弟她们没事儿吧？”李梅儿不知道陈皮有没有看到她家人，焦急问道。 “她们没事，去堵你们的那两个人都追着你来了，我过去的时候她们还在后门没走远，正准备过来救你呢，我让她们先回宅子安心等着，我会把你救回去。”其实他那时候心里也没底，说这话也就是安抚老人孩子，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对上两个大汉，存活的几率实在很小。 “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东家交代了。”陈皮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语气十分庆幸。 “还是多亏了陈皮哥。”李梅儿脸上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觉得自己的运气总算没那么差。 “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回去？”陈皮看李梅儿好像崴了脚，关心问道。 李梅儿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踝，虽还有些疼，但勉强也能走，她本就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便笑着点头道：“可以走，就是走的慢些，陈皮哥，咱们快回去吧，省得我娘和祖母担心。” 李梅儿方才夺命狂奔的时候没觉得用了多久，这会儿往回走却足足用了一刻钟，等她快到后门的时候，便看到有个人影正在那里等着。 “山青……哥哥。”李梅儿又惊又喜，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蒋山青小跑上前扶住了她，皱眉上下打量她，语气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 李梅儿见着他，算是真正安了心，露出一抹笑道：“没事，就是扭了脚，擦个药酒就好了。” 蒋山青看她确实不像收了重伤的样子，方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扶了她的背，想将她扶进去。 他的手掌刚触到李梅儿的背，她的身子就是一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张精致的小脸也皱成了一团。 蒋山青的眉头立马皱紧，看着李梅儿发白的小脸说道：“还说没有受伤，你看你都疼成什么样了。” 李梅儿小脸苦苦的，委屈巴巴地说道：“这不是刚才太紧张，忘了吗……” 蒋山青没说话，只是背过身蹲下来，那意思很是明显。 李梅儿也没扭捏，笑了笑，就爬到了蒋山青背上。 李梅儿很轻，蒋山青没费多大功夫就将她背了起来，这会儿他才又想起了还在一旁的陈皮。 “陈皮哥，你先到屋子里坐一坐吧，我让下人给你和弟兄们弄点吃的，今儿多亏有你们了。” 陈皮却是摇头道：“既然你们这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老娘和弟妹还在家里，我要去陪着她们，我那几个弟兄今天晚上就留下来给你们帮忙，我估摸这官兵明天应该就能到，过了今夜就没事了。”陈皮婉拒了蒋山青的提议，笑道。 蒋山青也没强求，又同陈皮郑重道了谢，便背着李梅儿进去了。 “你怎么这么瘦，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蒋山青背着李梅儿，忽然开口问道。 李梅儿忍不住笑了，“我早跟你说过，我吃不胖的，我娘那边都是这样，很难胖的起来，你看我大舅和小舅，都跟竹竿似的，高高瘦瘦，我现在正抽条呢，不管吃多少，都不会胖的。” “还是胖点好……”蒋山青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句。 李梅儿莫名其妙，她们这会儿可不是以胖为美的前朝，女子要袅袅娜娜，弱柳扶风的才是美，山青哥哥原来喜欢胖的吗，那他会不会看上阿夏啊，阿夏到如今都还没瘦下来呢。 李梅儿胡思乱想着，蒋山青已经背着她进了后院。 第两百七十七章 胎气 后院，李老娘屋子外头，林嬷嬷正焦急的等着，等看到了蒋山青和李梅儿两人，面上就是一喜，欢喜地大叫道：“姐儿回来了！姐儿回来了！” 然后，李老娘、蒋氏、康哥儿便一股脑地都从屋里跑了出来。 蒋氏见李梅儿是被蒋山青背着回来的，脸色当即白了几分，抱着肚子快步上前，焦急问道：“哪里受了伤？” 李梅儿怕蒋氏担心，赶紧从蒋山青背上下来，尽量装着若无其事地说道：“娘，我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 “严不严重，我瞧瞧？”李老娘也走了过来，就要去看李梅儿的脚踝。 “哎呀，我没事，就是小小扭了一下，擦点药酒，过两天就好了，你们呢，你们都没事吧？”李梅儿把受伤的脚往裙子底下藏，看着众人问道。 “我们能有什么事，贼人都让你给引走了，你个丫头片子，胆子怎么这么大啊，这要是出了事儿，你让你娘怎么活啊。”李老娘这话虽说责怪的，语气却软的不行，一双老眼都有些泛红。 “祖母，我这不是没事儿吗，那会儿情况紧急，我也没多想，谁让我倒霉，让那贼人给拉下车了吗，我就想着能跑一个是一个。”李梅儿连忙安慰李老娘，她可真不习惯祖母这般脆弱的模样。 蒋氏这会儿已经忍不住掉了眼泪，一边拿帕子抹着泪，一边说道：“都怪我，是我没抓紧你，才让你被那贼人拉下车，娘真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说着她的脸色就越发苍白，腿一软就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林嬷嬷和包子都在她身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哎呀！是不是动了胎气啊，阿林，你赶紧把梅儿她娘扶进我屋里躺着！”李老娘也吓得不轻，赶紧指挥着林嬷嬷把人扶进屋去。 一阵兵荒马乱，几人又是喂水，又是擦汗，蒋氏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一些。 “梅儿她娘，你觉得怎么样，肚子疼不疼？”李老娘吓得不轻，急急问道，这要是蒋氏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她得伤心死。 蒋氏摇了摇头，虚弱回道：“还好，就是有些头晕，母亲，您别担心我，先看看梅梅儿……” 李梅儿赶紧探过头来说道：“娘，您别担心我啦，安心休息吧，我一点事儿都没有，好的还能打死一头牛，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肚子里的宝宝。” 蒋氏费力地点了点头，总算是闭上眼休息了，这一晚上又是逃命又是遇上贼人，她早已心力交瘁，方才是担心着女儿，便一直勉力支撑着，这会儿女儿平安回来了，她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哎呀，这会儿也不好请大夫，梅儿她娘这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今儿晚上我就在这守着她，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李老娘搬了把凳子在蒋氏床边坐下，说道。 “祖母，您年纪大了，一晚上不睡吃不消，还是去睡吧，有我和包子在这里陪着娘就行了。”李梅儿自然不想李老娘一把年纪了还熬夜，连忙在一旁说道。 “我没事，你还受着伤，赶紧回去睡觉。”李老娘板下脸，十分执拗地说道。 “祖母不睡那我也不睡，我陪你一起陪着娘。”李梅儿也是个固执性子，索性就在李老娘身边坐下了。 李老娘眉毛一竖，就要骂人，一旁的林嬷嬷赶紧说道：“姐儿，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后半夜，你再来替太太。” “梅儿，就按林嬷嬷说的吧。”蒋山青还担心李梅儿背后的伤，便也出声附和。 听两人都这样说，李梅儿只好起身，“那好吧，我去厨房里看看还有什么吃食，给大家做些宵夜，胆战心惊了这一晚上，都该饿了。” 李梅儿和蒋山青退出房间，包子则带着已经睡着了的康哥儿去房里睡了。 李梅儿问蒋山青，“陈皮哥的那些弟兄们现在都在哪儿呢？” “在前院呢，丁一陪着他们。”蒋山青回道。 “那我一会儿也给他们做些宵夜，你给送过去。”李梅儿点头道。 “你身体没事吧？”蒋山青看了李梅儿的背一眼，担忧问道。 “就是皮肉伤，不碰就不疼的，你不用担心我。”说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叮嘱道，“也别跟我娘和祖母她们说，省得她们担心。” “那也得涂药啊，不然你明天可得疼。”蒋山青依旧不放心。 “我一会儿让包子给我涂，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难受的。”说着就拉着蒋山青忘厨房走，“快走吧，去厨房给我打下手，别跟个老妈子似的，啰嗦死了！” 蒋山青闻言气急，好心当做驴肝肺，疼死你得了！ 两人进了厨房，这会儿厨房里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裘嫂子因为跟李家签的是活契，加上她老公孩子都住在镇上，有时候晚上便会回家住，今儿因为知晓有倭寇的事儿，她早早的也便回去了。 李梅儿记得厨房里还有一锅中午熬好的鸡汤，她们家基本每天都会熬一锅高汤，不管是用来做菜还是下面，都是极有用的。 李梅儿找到那锅高汤，加了些水，重新放到灶上加热。然后拿出面粉，准备现和面做些面条。 “我来吧，你在旁边看着就行。”蒋山青赶紧过去把李梅儿挤到一边，上手拿过面粉。 “你行不行？”李梅儿有些不放心，她可是知道蒋山青完全不会做菜，他倒是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菜肴，可让他上手做那是万万不行的。 “和个面还是可以的，不就是面里面加水揉吗。”蒋山青觉得自己还没那么笨。 “那我告诉你加多少水。”李梅儿怕蒋山青加不好水耽误时间，便手把手教她。 和面是个力气活，好在蒋山青本来力气就不小，弄对了面和水的比率，很快就揉好了。李梅儿让他把面团放到一边，稍稍醒一醒。自己则是开始切腊肉和菜。 等她弄完了菜码，面也醒好了，让蒋山青把面团擀平，然后就切成长条状，准备下面。 第两百七十八章 鸡汤面 煮面向来是最快的，面放进滚水里煮一会儿，熟了就捞起来过凉水，再浇上高汤，放上小青菜和腊肉，一碗香喷喷的面就得了。 李梅儿一气煮了十碗，其中五碗让蒋山青给前厅的五人送去，三碗留给李老娘林嬷嬷和船儿。 还有两碗，李梅儿准备一碗给包子，一碗给蒋山青。揉的面正好煮出这十碗面，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李梅儿还准备了些咸菜和腌菜，这些都是现成的，切一下放在小碟子里就成。 催促着蒋山青去送面，李梅儿自己则是坐在厨房的椅子上休息，她这会儿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蒋山青很快就回来了，李梅儿抬头看他，有气无力地问道：“都送过去啦？” 蒋山青点头。李梅儿又抬手指了指放在灶台上的那碗面，“那你也快吃吧，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你那碗面里我还额外给你加了个蛋呢。” “你不吃？”蒋山青看李梅儿恹恹的模样，皱眉问道。 “没力气，不想吃。”李梅儿下巴枕在手臂上，困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一起吃，吃完再睡。”蒋山青语气不容置喙，将面分成两碗，把大多的肉和鸡蛋都放在李梅儿那碗里面，然后端到了她的面前。 李梅儿抬了抬眼，没拒绝，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面。等到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下肚，她的脸色总算有了些红晕，鼻尖也因为吃面而热的红红的。 “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给你些。”蒋山青看着她，笑着问了一句，他吃的很慢，这会儿碗里还有一半的面。 李梅儿那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吃饱了，晚上吃多了也不克化。” 蒋山青这才把剩下的面一股脑都吃进了肚子。 李梅儿看他这模样，猜想他是怕自己没吃饱，特意留着面不吃完，虽是极小的一个细节，但也让她心里头暖暖的。 两人吃完面，蒋山青顺手把碗筷拿到一边洗了，然后又去了趟前厅和后院，把那些吃空的面碗也收了回来，这些碗筷他没洗，就放在厨房的大盆里，等着明天裘嫂子回来一起洗了，他和李梅儿都太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回房里睡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叫你。”蒋山青同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她也没立马就睡，先去看了康哥儿。康哥儿总归是年纪小，熬的很了，这会儿睡的很安稳。 李梅儿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同一旁的包子说：“包子姐，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包子摇摇头，“我刚刚吃了面，肚子还撑着，睡不着。” “那你帮我擦药吧。”李梅儿想到自己背上的伤口，觉得还是要处理一下。 包子连忙点头，去卧房的柜子里拿了药膏出来。又去外头倒了些热水进来。 包子回来的时候，李梅儿已经脱了外面的衣服趴在床上了。包子入目就看到李梅儿背后那一片淤青，青青紫紫的，很是骇人。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心疼着说道：“姐儿，你咋伤的这样重，怎么不跟老太太和大奶奶说……” 李梅儿神色依旧轻松，扭过头安慰道：“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那么严重，等淤血散了就好了。你别大惊小怪的，也别跟娘和祖母说，省得她们担心。” 包子依旧眼泪汪汪的，先用热帕子小心翼翼地把李梅儿的背擦了一遍，她动作尽量轻柔，可李梅儿依旧疼得浑身僵硬，不过她强忍着不发出声来，怕包子为她担心。 等擦完了伤口，包子才将药膏在掌心化开，小心地涂抹在李梅儿的背上，一面抹一面问道，“姐儿疼不疼？要不要我再轻些？” 李梅儿烈士一般的咬牙，面不改色“不疼！”心中只求包子赶紧结束，还是好疼的说。 包子把背上淤伤的地方都上好了药，这才细细给李梅儿盖好被子，说道：“姐儿休息一会儿，这两天你恐怕都得趴着睡了。” “没事，这样挺好的。”李梅儿软趴趴地趴在床上，虚弱都说道。 李梅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刚睡醒，脑子里还有些迷糊，过来一会儿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猛地撑手起身，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缓了好一会儿，李梅儿总算是缓了过来，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昨天刚受伤的时候还好，这睡了一觉，起来便觉得浑身酸痛，身子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李梅儿艰难地从床上下来，穿好了鞋子，觉得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姐儿醒啦，先洗脸吧。”包子许是在外间听到了动静，已是端了热水帕子进来。 李梅儿正从衣柜里拿衣服呢，听见包子的话，便转头问道：“什么时辰了？娘那边醒了吗？” “辰时三刻了，大奶奶早就醒了，太太一早就让人去请了董大夫，董大夫已经给大奶奶诊过脉了，说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情绪太激动动了些胎气，已是开了安胎的汤药，吃上几日就没事了。”包子把脸盆放在矮几上，回了李梅儿的话。 李梅儿听到她娘没什么大碍，也是松了口气，继续从衣柜里拿衣服。 “姐儿，您背上的伤咋样了，我再给你上个药吧。”包子担忧地看着李梅儿的背，开口说道。 李梅儿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想到昨晚上刑般的体验，僵硬地摇了摇头，委婉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而且这大白天的，身上一股药膏味儿也不好，还是晚上再上吧。” 包子见李梅儿语气坚决，便也没继续劝，绞好帕子递给她洗脸。 李梅儿洗漱完，换好衣服，便准备去看看蒋氏，临出房门前又想起了什么，便回头看着包子说道：“咱们约定好的哦，你可不能把我背后受伤的事跟祖母和娘说。” 第两百七十九章 善后 包子是个老实丫头，向来很听李梅儿的话，虽然觉得瞒着太太奶奶不好，但李梅儿一再要求，她也只能答应了。李梅儿这才放心去了蒋氏的房里。 她刚进了蒋氏卧房，就看到一个胖嘟嘟的小团子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姐！你昨天真是太厉害了，你打跑了坏人！”康哥儿仰着头，挂在李梅儿的脖子上说道，小圆脸上满是崇拜。 李梅儿好笑地用手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又在他小脸上香了一下，这才抱着他说道：“我们康哥儿昨儿也很勇敢啊，一直在娘和祖母身边保护她们。” 康哥儿被李梅儿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道：“没有姐姐厉害，不过我是小男子汉，以后也能像姐姐一样打坏人的。”他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很是认真。 “好了康哥儿，快从你姐姐身上下来，你姐姐脚上还有伤呢。”蒋氏从床上探出头来，轻笑着对儿子说道。 李梅儿见蒋氏精神不错，便知道应该是真的无大碍了，抱着康哥儿走到床边，把他放心，才问道：“娘今儿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难受？” “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脚还疼不？”蒋氏伸手摸了摸李梅儿的脸颊，关切地问道。 “已经涂过药了，这会儿都消肿了，一点都不疼了。”李梅儿笑着便拉了拉裙子，让蒋氏看自己的脚。 “没事就好，咱们家算是老天爷保佑，昨儿那么凶险都渡过去了，等你爹爹回来，得一起上那观音庙去拜个菩萨。”蒋氏十分庆幸地说道。 “娘，您怎么也学祖母那一套啊，明明是陈皮哥救的咱们，要谢也得谢他啊。”李梅儿好笑地说道。 “陈皮自然是要谢的，但拜拜菩萨也没错啊，不然他怎么能这么及时赶到救了咱们一家子呢。”蒋氏面上带笑，心中却越发地庆幸，这可真算是好人有好报，若是没有她当初出手相助，后来又同意陈皮来印刷铺子做学徒，就不会有昨日陈皮过来相救，一饮一啄，俱是因果循环。 “行了，我这边没事儿了，你领着康哥儿去你祖母那里瞧瞧，她昨儿守了我大半个晚上，天快亮才睡下，她年纪大了，这样折腾，也不知身体吃不吃得消。”蒋氏催促着女儿去看李老娘，她如今对这个婆婆，可是万分感激的。 “我这就去！”李梅儿心中也记挂着李老娘，看蒋氏这里确实没事儿，便起身拉着康哥儿去了。 可他们到了李老娘屋外，才被船儿告知李老娘正补觉呢，昨儿晚上熬了大半宿，老太太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这会儿正睡的香呢。 李梅儿闻言不禁连声音都放轻了些，小声说道：“那我先去厨房准备饭食，索性早午饭一起准备了，祖母醒了就能吃。” 船儿连忙说道：“早饭一早林嬷嬷就准备了，熬的白粥，配些清淡小菜就能吃了，姐儿先去吃一些吧。”她知晓李梅儿也是刚起来，怕她饿着。 李梅儿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问道：“前院儿的那些人都吃了早饭了吗？” “他们天一亮就走了，没在咱家吃早饭，丁一一再挽留了，可他们都说家中有事，一定要走，丁一和山青少爷便亲自送了他们出去。”船儿回道。 李梅儿点点头，嘱咐船儿照顾好李老娘，便快步去了前院。等到了前院的时候，她便看到丁一正拿着一把大刷子，刷着大门前面的地，那地上还有一小片红红的污渍，李梅儿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 李梅儿四处看了一下，没见着蒋山青的身影，便上前与丁一问道：“山青少爷人呢？” 丁一也早看到了李梅儿，停下手中的动作回道：“表少爷跟着州府派来的官差去说明情况了，这也去了有些时候了，应该快回来了。” “州府的官差已经到了吗？”李梅儿惊喜道，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听说昨儿后半夜就到了，只是忙着清剿镇内的倭寇，等到了早上的时候，倭寇基本被杀的差不多了，才有空去查看镇上各大户的情况，本来没那么快来咱家的，只是去鑫老爷家的时候顺道过来看了看。”丁一又说了些情况。 “鑫三伯家怎么样，没事儿吧？”昨晚上她家光顾着逃命，也没顾得上旁人，这会儿听丁一提到李鑫家，便立即关切问道。 “咱们提前跟鑫老爷打了招呼，他们有准备，也没那么忙乱，在门口就把那些倭寇堵住了，也没人受伤。”丁一回道。 李梅儿这才放了心，心想着早知道这样，她们就该全家都到鑫三伯家避一避，昨晚上也就不会那么狼狈了，还是她们托大了，以为倭寇不会来她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想到，倭寇确实没来，地痞却是来了一群。 李梅儿这般想着，又看向了丁一方才刷地的地方，指着那一片暗红问道：“那些地痞昨儿就死在这儿，他们来了多少，又死了几个？” “统共来了五个，我和表少爷联手干掉了两个，后来陈皮哥的那些弟兄过来，又帮着咱们杀了两个，还有一个趁乱跑掉了。”丁一一五一十地回道。 他虽说的平淡，但也能想到昨晚上的凶险，踮起脚拍了拍丁一的手臂说道：“丁一哥，真是太谢谢你了，昨儿要不是有你，咱们一家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丁一却是被李梅儿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姐儿客气了，太太和大奶奶给了我一口饭吃，我自然要尽心为主家卖命的，再者你们都对我很好，平日里不仅多有照拂，还借钱给我在乡下的老娘看病，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受得住一个‘谢’。” “那是两码事儿，昨儿那种情况，你能豁出去护着我家，我们便心存感激，丁一哥你以后好好在我家干，我爹娘和祖母都不会亏待你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李梅儿笑了笑，十分豪爽地说道。 第两百八十章 突火枪 丁一听了李梅儿的话，脸上神情便是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倒真有一件事，想要求求太太和奶奶……” “哦？是什么事？”李梅儿看他有些微红的脸，好奇问道。 丁一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结巴道：“就是……那个……我……船儿……” 李梅儿听了好一会儿才算听明白，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道：“原来丁一哥你喜欢船儿姐姐啊，她知道吗？” “应该……知道的吧……”丁一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那样一个魁梧大汉，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行，你放心吧，这事儿我帮你跟祖母说，说来船儿姐年纪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李梅儿又是拍了拍丁一，就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 丁一欣喜若狂地点了点头，立马跟李梅儿说了许多好话。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头蒋山青总算回来了。李梅儿一见他，立马跑过去问道：“官府的人怎么说？那些倭寇都清剿干净了吗？” “进去再说。”蒋山青只简单说了一句，便拉着李梅儿进屋，然后便嘱咐丁一，这两日还是要关好门户，不接待任何访客。 丁一自是神情严肃地应了。 蒋山青拉着李梅儿到了前厅，李梅儿先等不及问道：“丁一不是说倭寇都清剿地差不多了吗，怎的你还这么紧张？” “倭寇是清剿的差不多了，可那倭寇头子还没抓到呢，听说他手上有‘突火枪’。”蒋山青神情慎重地说道。 “突火枪？那是什么？”李梅儿不懂这些东西，十分疑惑地问道。 “就是一种武器，能在两百步之外杀死敌人，如果枪法好，可以一击毙命。”蒋山青给李梅儿科普道。 李梅儿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还有这种东西，这也太厉害了。”李梅儿知道弓箭的射程一般是百步，那个什么突火枪竟然是弓箭的一倍还多，这种杀伤利器，确实是让人害怕。 “这还不算什么，我还知道有一种枪械，能在千米之外取人性命，那才是真的厉害。”蒋山青说的是现代的狙击枪，那才是真正的战场幽灵。 “真有这样的武器，那不是想杀谁就能杀谁了，皇宫里的皇帝老儿都不安全了呢。”李梅儿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啧啧道。 “那种东西，你们这儿还造不出来，能造出突火枪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我一直以为你们这儿还是冷兵器时代呢。”蒋山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还是把古人想的太简单了。 “反正我是不懂这些，你说那倭寇头子手上有突火枪，那官兵们是不是就抓不到他了？”李梅儿问出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有这么个人一直藏在他们镇上，那得多让人担惊受怕啊。 “那也说不好，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而且突火枪一次只能打一发子弹，打完之后装弹时间也不少，这些时间，只要官兵们不怕死，冲上去，就能把他抓住。”蒋山青分析道。 “可是官兵们会不怕死吗？”李梅儿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她们这儿是小地方，就算是州府的官兵，平日里至多也就是抓抓盗匪，受伤的都很少，别说是丢性命了，而且她可以肯定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没见过那什么突火枪，这会儿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抓那倭寇头子，恐怕没几人愿意吧。 “就是这个问题。”蒋山青也是无奈道，“官兵们现在是消极怠工，不愿意主动去寻那倭寇头子，怕他狗急跳墙，毕竟他手上有那样的杀伤利器，可这就苦了咱们这些平民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撞枪口上倒了霉，所以我才让丁一这两日关好门户，咱们不出门，别人也不进来，应该就没什么事。” 李梅儿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希望早些抓到那倭寇头子吧，这样咱们镇上也能重新恢复太平。”李梅儿心中还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她重生了，改变了一些事情，便让后续的所有事都变得不一样了，前世他可没遇到过这些事儿，这日子可真是越老越难了。 李梅儿摇摇脑袋，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转而看向蒋山青关切问道：“你吃了早饭吗？灶上有热粥，咱们一起吃一些吧。” 蒋山青出门去跑了一趟，还真有些饿了，便先跟李梅儿一起吃了些粥饭。 吃饱喝足之后，李梅儿就让他回房休息一会儿，他昨儿晚上也没睡几个时辰，一大早又出去，这会儿眼圈还是黑的呢。 蒋山青回房休息去了，李梅儿便去了厨下准备午饭，裘嫂子这会儿还没回来，家里就她还比较闲，这做饭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她头上。还好昨日林婆子出去买了许多猪羊肉回来，自家地里也种了菜蔬，这几日就算不出去采买，也是尽够吃的。 李梅儿想着大家昨晚上和今儿早上都没吃好，便煮了两个十分实诚的肉菜，红烧肉和红焖羊肉，外加几个炒素食和凉拌菜，中午的菜也就得了，汤还是熬的鸡汤，整整一大锅子，喝不完也可以留着下面。 等李梅儿把午饭准备好，李老娘也起来了，她虽是睡了整整一上午，但面上还是有倦色，毕竟年纪大了，不比那些年轻人，一晚上不睡也没什么关系。 “我这远远就闻到肉香了，丫头片子这是不准备过啦，又是猪肉又是羊肉的。”李老娘看着端上桌的满满两盆子肉菜，不满道。 “祖母，咱们昨儿一晚上担惊受怕了，自然要吃顿好的补补，可惜家里没有牛肉，不然我还要再炖一锅牛肉呢。”李梅儿给李老娘碗里夹了一块肥瘦相机的红烧肉，笑嘻嘻说道。 “败家丫头，还吃牛肉，你知道现在牛肉多贵吗，这要是让你当家啊，没几天这家就得让你败光喽。”李老娘看着眼前的肉，还是肉疼的紧，三天的肉量，让死丫头一餐就都给炖了，真是心疼死她老人家了。 第两百八十一章 偏心的理论 “祖母，我这不是想给您和娘补补身子吗，我娘昨儿受了惊吓，要多吃些肉，她肚子里的小弟弟才能安稳呢。”李梅儿知道李老娘如今最看中蒋氏的肚子，早就想好了借口。 “你娘那边送过去了没有？”李老娘关心儿媳妇，更关心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立马问道。 “一早就送去了，这会儿估计都吃完了。”李梅儿笑着应道。 李老娘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些，夹起红烧肉在嘴里吃了，入口软烂，肥肉几乎一抿就化了，瘦肉也一点不塞牙，带着微微的甜味和肉香。李老娘吧唧吧唧嘴，觉得丫头片子这手艺着实不错，比裘嫂子做的还要好吃几分。 李梅儿见李老娘吃的香甜，便又夹了块红焖羊肉到她碗里，“祖母，您再尝尝这羊肉，我炖了两个多时辰，可烂了。” 李老娘又尝了块羊肉，一样很好吃，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爱吃这些个浓油赤酱的菜，就着两碗肉菜，一气吃了两碗米饭，要不是林婆子怕她积食不让吃了，她还能再吃一碗米饭。 吃完了饭，李老娘便打着饱嗝道：“这次情况特殊，以后可不能这么浪费了，每日有一样肉菜就得了，哪能这样大鱼大肉的天天吃。” “祖母，我爱吃肉，我想天天吃我姐做的红烧肉。”康哥儿在一旁说道，他今天也吃了不少，小小的人儿，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肉也吃了不少。 李老娘对着宝贝孙子，立马就变了一张脸，和颜悦色道：“我大孙子喜欢吃肉，明儿祖母再给你去买，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尽够的。” 李梅儿听着李老娘这话，立马就不高兴了，伸出自己的手说道：“祖母，没您这么偏心你的，我为了给您做这顿饭，手都让热油烫了一个泡，结果您呢，就给康哥儿吃肉，我还得挨您的训。您这可是亲祖母，我真是服了您了。” 李老娘半点儿不觉心惭，她理所当然，“康哥儿以后可是要顶门立户的，不吃些好的怎么成？有好的，当然要给康哥儿吃！丫头早晚是泼出去的水，这会儿有你口吃的你就念佛吧！想吃好的就得争气，以后给你说门富户人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李老娘就是这样口无遮拦，也不管李梅儿几岁，便说到了李梅儿嫁人的事。 李梅儿原不过是打趣李老娘的偏心眼儿几句，不想给李老娘普及了一番“丫头是泼出去水”的伟大理论，李梅儿哪怕伶牙俐齿，对上李老娘也只得无语了。 谁晓得李老娘又补充一句，“你以后嫁了人，要是嫁得好人家，可别忘了贴补贴补娘家，康哥儿年纪小呢。” 李梅儿：……啥话都不想说了。 李老娘是个秃鲁嘴，她自己也没留神，话就出口了，“万一你自己不争气眼瞎似的嫁个穷鬼，可千万别来抠索娘家，咱家也不是富户，经不起你抠索……这老话说的好，一个闺女三个贼，可见闺女多赔钱了……唉……” 李梅儿气的不行，饭都没吃完就跑了，李老娘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让林婆子把人叫回来，肉痛地给了几个零花钱，“哎呀，我这不就说说吗，就当真，丫头片子气性可真够大的，以后嫁了人可怎么着啊，哪个婆家受得了你这臭脾气。” “那我就不嫁人了，一辈子赖着祖母，祖母您不是说一个闺女三个贼吗，我不嫁人，那咱们家不就少了三个贼。”李梅儿总想把李老娘那重男轻女的毛病掰过来，忒气人了。 “不许胡说，哪家闺女不嫁人的，一直在娘家吃住，那可比贼严重多了，贼还只是三不五时地来偷一遭呢，大不了以后有康哥儿一份就有你一份，康哥儿这小身板能吃多少啊，还跟弟弟吃醋。”李老娘当真是怕了自家丫头片子了，赶紧哄道。 “这不是多少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祖母明明你自己就是女的，咋就觉得女孩子家比男孩子贱呢？”李梅儿气的是这个，她并不觉得女子就该生来比男子卑贱。 “这哪家不是男子顶门立户的，男人传宗接代，又在外头赚钱，自然精贵些。”李老娘声气弱了几分，却依旧坚持自己的理论。 “女子照样可以顶门立户，不然官府为什么设了专门的女户，说到传宗接代，生孩子的可是女儿，那男人自己能传宗接代不，还有赚钱，现在女子赚钱的也不少，就我二表舅家，二表舅妈挣的就比二表舅多。”李梅儿一条一条推翻了李老娘的理论，这最后举例的是蒋旭和王氏，王氏如今做着香皂铺子的管事，每年的分红可不少，赚的确实比蒋旭多多了。 “你说的那些都是个例，你别给我强词夺理，要是女人真比男人精贵，那那些个在外行商，在朝做官的就都是女人了，现在还是男人做的这些，男人就更精贵些。”李老娘觉得李梅儿说的那些都是歪理，反驳道。 “祖母您先入为主，我怎么说您都觉得我强词夺理，我不同您说了，反正您这次要好好反省，不然我以后就不做菜给您吃，也不做针线给您了。”李梅儿撂下这句话，就扬着脑袋走了。 李老娘自然气得不清，跟林婆子抱怨，“丫头片子怎的这般刁钻，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一句话都不让人的。” 林婆子这次可不劝李老娘了，反道，“太太说这话，不怪姐儿生气。昨儿晚上姐儿还不顾性命地救了您呢，您这会儿又说闺女是赔钱货。太太这话也忒偏了。” “这不是没注意么。我这不是都给她零花钱了吗，还不依不饶的。”李老娘嘟囔，“总说我不疼她，这些年给她买糕不知花了多少银钱。康哥儿也没吃过这么些糕呢。” 林婆子笑，“太太都知道，怎么总是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呢。” 李老娘长叹，“我就是总爱说实话的缘故吧。” 林嬷嬷心中腹诽：真是半点不同情你了，您老就说实话去吧～ 第两百八十二章 后续 李老娘虽重孙子轻孙女儿，但对儿子女儿那是一样疼爱的，且还更疼女儿一些，那毕竟是头一个孩子，总是不一样的。因着镇上闹了倭寇，李老娘便担心着董家那边，不知道女儿女婿一家子是不是安好。 “要不让丁一过去看一趟吧，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不安生。”李老娘皱着眉，抚着胸口说道。 李梅儿想到蒋山青说的倭寇头子的事儿，便不想让丁一出去冒险。“祖母，您还不知道吧，山青哥哥一早从官兵那儿得来消息，说是那倭寇头子到现在还没抓住呢，这会儿出去外头，万一遇上那倭寇头子，那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李老娘听那倭寇头子还没抓着，先是骂了一句，“这都多久了，人还没抓着哪，这官府是吃干饭的啊，那些个官差，就欺负咱们老百姓最拿手，真让他们抓贼，一个个就跟怂包似的。”骂了几句之后，又侥幸说道，“咱镇也不小，就是出去了，也没那么倒霉就碰上那倭寇头子了，让丁一小心些，跑快些，应该没事儿的吧。” “祖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真要真碰上，命就没了，我听说那倭寇头子手里有一种叫突火枪的武器，隔着老远没看着人呢就能把人打死，厉害着呢！”李梅儿吓李老娘。 李老头听得心肝都发颤了，“这么厉害啊，这可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能让倭寇头子拿着这么厉害的武器呢……” 蒋山青被这祖孙俩的对话给逗乐了，不过她也没揭穿李梅儿，她也觉得这会儿出去不合适。 “祖母，您就放心吧，姑母家也不算是特别有钱的大户，她们家住的也偏，这一年又一直在守孝，深居简出的，倭寇不会打她们家的主意的。”李梅儿还是安慰着李老娘说道。 李老娘叹了口气，又道：“我就是没听着消息，心里头没底，既然外头还不安生，那就再等等吧。”说完又是叹了一声，忧心忡忡道，“不知道阿彦啥时候回来，他回来了，家里头也好有个主心骨。” “我到希望爹爹晚些回来，现在镇上这样乱，我爹一介书生，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在州府安全呢。”李梅儿跟李老娘持不同意见，她不知道州府如今情况怎样，章水镇闹了倭寇的消息有没有传过去，若是李彦知道了这消息，定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吧。 “你说的也对，如今镇上这般乱，你爹回来了也不安全。”李老娘点点头，担心完闺女，这就又开始担心起儿子来。 “祖母，您就别老操心了，咱家有祖父在地下保佑，姑姑和爹爹都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李梅儿劝慰着李老娘道。 这话李老娘爱听，还很是庆幸道：“还好中元节的时候给你祖父烧的纸钱足够，不然咱家也没那么容易化险为夷，等这事儿过去了，再给你爹烧些纸钱，还要去观音庙拜拜菩萨，菩萨的保佑定也少不了的。” 州府来的官兵只在章水镇待了三日，便回了州府衙门，只留下几人寻常在镇上巡逻。 百姓们见官兵都撤了，自然以为倭寇都被抓住了，便也都纷纷开始出门，上工的上工，做生意的做生意，如以前一样生活，毕竟再怎么怕倭寇，日子还是要过，饭也还是要吃的。 李家人虽知道内情，但在家里窝了这三两日，也是免不得要出门了，毕竟家中菜蔬已经所剩无几，总要出门采买的。 采买是林婆子带着丁一和船儿一起去的，因着家中啥啥都缺，三人便驾着牛车出去采买，尽量一次买了足够的东西回来。 她们这一去就去了大半日，回来的时候自然是满满当当的一车。李梅儿和蒋山青都帮着往后院搬东西。 买的东西中最沉的自然是米面，如今李家只有丁一一个成年男子，这些东西自然都是由他搬，他力气大，扛起两袋米都不含糊，只是毕竟劳动量大，来回了几趟额上便出汗了。 船儿看他忙的汗都顾不上擦，便贴心地给他递了帕子。 丁一接了船儿的帕子，立时笑的跟个憨憨似的，一旁打酱油的李梅儿都没眼看。 “诶，你看出来了吗？”李梅儿用手戳了戳一旁的蒋山青，冲着那两人努努嘴，问道。 “男未婚，女未嫁，不是很正常的事。”蒋山青不以为然，他早就看出丁一的心思了，只是丁一来他家的日子还短，还需要再考察一阵子。 “我看丁一哥人不错，是个知冷知热的，等有空我跟祖母说说，若是行，就让两人赶紧把事儿办了。”李梅儿笑容暧昧地说道。 蒋山青斜眼看她，“你可真是爱给人做媒啊，阿易那边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又关心气家里的丫鬟和长工了。” “这不就让我赶上了吗，他们都求到我头上来，我能不帮忙吗。”李梅儿笑了笑，语气里有些沾沾自喜。 几人把采买来的东西都搬到厨房库房里，李梅儿就拉着蒋山青晃晃悠悠地到了李老娘房里。 李老娘这会儿正看着蒋氏做小孩子的针线，见李梅儿进来，便问道：“东西都搬屋里啦？” 李梅儿点点头，走到蒋氏面前坐下，随手捡了个虎头帽，边看边回道：“都搬完了，库房都塞满了，够咱们吃一阵子。” 李老娘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阿林今儿也去了董家的油铺子，向店里的掌柜打听了一番，董家运气好，倭寇没往她们那儿去，他们全家都平安。” “这下祖母您总算是放心了吧。”李梅儿笑着说道，总算是不用再听她老人家念叨了。 李老娘点点头，继续道：“我让阿林给那掌柜传了话，叫他告诉青青和女婿，咱家也一切安好，让他们不必为我们担心。” 放下了对女儿的担心，李老娘便又说起了八卦，“我听阿林说，这次倭寇进咱们镇，咱镇上许多大户都遭了灾，最严重的就是那刘家了。他家的宅子离着码头不远，在码头附近又有好几家铺子，听说铺子都被抢劫一空，还被烧了一家呢。” 第两百八十三章 报应 李老娘说的兴起，李梅儿和蒋氏都听的心惊肉跳，蒋氏更是皱眉问道：“铺子烧了就烧了，人没事儿吧？” “应该没啥事儿，铺子里的伙计跑得快，再说那些倭寇都是为了财，要不是有人挡道，也懒得杀人。”这话是林婆子回的，他今儿去街面上打听了许多事，倾诉欲很是强烈。 “不过我听说刘家的那个七少爷，好像被倭寇给打死了。”林婆子顿了一下，语气瞬间十分夸张地说道。 这话倒是把屋内几人都惊了一下，李老娘立马问道：“那不是刘家的少爷吗，刘家人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就被倭寇打死了呢？” “我也是听卖猪肉的摊主说的，好像是那刘家七少爷晚上正好出去喝了花酒，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正好就碰上了上他家劫掠的倭寇，人喝醉了自然是混不吝，也不知道什么是怕，上前跟那倭寇推搡骂了几句，就被倭寇给打死了。”林婆子把自己听来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屋内寂静了片刻，李老娘才开口骂了一句，“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恶人自有天来收，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李梅儿对那刘老七也没什么同情，而且他那属于自己找死，她只是有些好奇刘家的反应，便出声问道：“那刘家人后来有没有跟倭寇拼命？” “哪敢啊，刘家人见倭寇上门，立马就慌了神，让家中的仆役们去挡，主子们收拾了些细软，就坐马车从后门跑了。那些仆役们见主子都跑了，自然也不愿为着个些死物丢了性命，也四散逃了，那刘家成了空宅子，几乎被倭寇给搬空了。” “那看来刘家这次恐怕是伤筋动骨了，铺子被烧抢，宅子也被搬空，恐怕没个几年是缓不过来了。”李梅儿对刘家观感一直不好，这会儿很是幸灾乐祸地说道。 “不是说官兵们后来抓了许多倭寇吗，那那些被抢的财物应该能寻的回来吧？”李老娘想到倭寇手中那大批的财物，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祖母，进了官府的手里，哪里能那么容易拿回来的，层层剥皮下来，等回到苦主们手里，恐怕也没剩多少了。”李梅儿对这里头的道道还是很清楚的，请嗤一声说道。 李老娘想想也是，而后便十分庆幸地拍着胸口道：“还好咱家没啥财物损失，不然我还不得心疼死。” “祖母，别说啥死不死的，不吉利，再说了，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那才是最重要。”李梅儿纠正了李老娘的话说道。 “梅梅儿这话说的对，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一家人齐整最重要。”蒋氏也在一旁笑着附和道。 祖孙三人说了会儿刘家的八卦，李梅儿便又担心起周沐易他们家，看向林婆子问道：“林嬷嬷，我舅妈他们家没事儿吧？” “他家还好，咱家不是一早就让人送了消息过去吗，周家老爷和太太都有准备，铺子早早就落了锁，家里也堵了门，周家更是找来了附近的青壮帮忙，去的那些个倭寇，连他家门都没进去，就被杀的四下逃了，说起来阿易少爷可真是出息了，在四明山那真是学到了真功夫，带领着那些个青壮，杀了好几个倭寇，那些个倭寇被杀怕了，自然就逃去了别家。”林婆子说的口沫横飞，说到周沐易杀了倭寇，那叫一个兴奋。 “阿易哥可真厉害！”李梅儿也听得热血澎湃，很是崇拜地说道。 “阿易既有这功夫，那来年的武举定是不在话下了。”蒋氏也十分欣慰地笑道，她自然是希望周沐易能有出息的，周家和蒋家是姻亲，若是周家能出个官身，不拘是文官还是武官，对蒋家也是好事。 “阿易是个好孩子，我当初就看他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如今也总算是练出来了，没辜负他爹娘的一番期望。”李老娘也煞有其事地夸了一句，好像当初嫌周沐易不读书没出息的不是她老人家一样。 “咱们这边鑫老爷家和族长家去了些倭寇，不过两家都早有准备，也没受什么损失，鑫老爷府上的健仆也杀了几个倭寇呢。”林婆子又最后补充了几句，说了李家宗族的情况。 “阿弥陀佛，总算是有惊无险，希望经过这次以后，官府能把那些个倭寇都杀光了，莫要让他们再祸害咱老百姓了。”李老娘又是念了句佛，几人也就不再说那倭寇的事儿了。 “祖母，这次丁一是咱家的大功臣，您想好怎么奖赏他了吗？”李梅儿想起丁一求她的事儿，便开口问李老娘。 “给他多发几个月工钱，上次借给他娘看病的医药费也不必他还了，等重阳的时候再添份厚礼，也就差不多了。”李老娘早就做了打算，一一说道。 “祖母，您这也太抠了，那可是救命之恩，这么点东西您就打发啦。”李梅儿撇了撇嘴，埋怨自家祖母小气。 “我这还抠啊，这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可得小十两银子了，能买好几亩上等田了。”李老娘觉得丫头片子这口气真是大的没边了，十两银子在她口里都成小气了，她家又不是什么大户，能拿出这些已经很仁义了。 “祖母您就是忒俗气，也不一定就是要物质上的奖励吗，您可以往别的方面想想，比如……给丁一哥说个媳妇儿？”李梅儿引导着李老娘说道。 “媳妇儿？我又不是媒人，去哪儿给他找媳妇儿。”李老娘不满道。 “也不是那么难找吗，咱家不就有个现成的。”李梅儿看李老娘这般不开窍，有些急了，就差把船儿的名字说出来了。 “姐儿说的是船儿那丫头吧。”林婆子倒是比李老娘先明白了过来，笑着问道。 “还是林嬷嬷您有眼力，您也看出来啦？”李梅儿眯着个眼笑，贼兮兮地问道。 林婆子只笑笑，不说话，看向李老娘问道，“太太，您是什么意思？” 第两百八十四章 作媒失败 因着丁一平时都是在外院干活，很少在李老娘跟前露面，她自然就没看出他对船儿有那意思，林婆子可救不一样了，家里头里里外外的事情她都管着一些，也经常让船儿帮忙跑腿，丁一的那些小心思她自是看在眼里，她倒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丁一毕竟来家里的时日还短，人品品性还有待考量，她便想着再等些时日再问问船儿那丫头的意思，若是她也愿意，她这个做长辈的，自是很乐意撮合。 “船儿那丫头啥意思，若是她也乐意，那便让丁一小子来提亲，这小子人不错，有义气又孝顺，应该是个会疼媳妇儿的。”李老娘没啥意见，家中能有这样的喜事儿，她也很高兴。 “我还没问船儿呢，只是船儿这年纪，比阿一还大两岁呢，也是我太自私，想着多留这丫头几年，却是耽误了这丫头的终身大事。”林婆子很是自责地说道。 船儿今年二十，在这时候也算是个大龄女了，她是林婆子幼时好友的女儿，只是父母早亡，家里又没什么亲戚了，林婆子就把她接到身边养着，算是当闺女一般养大的。 船儿十六上的时候，林婆子是想着给她相看一门亲事的，船儿虽在李家干活，可并没签卖身契，还是自由身，这要是成亲嫁了人，便得离开李家。 船儿即舍不得李家人，更舍不得林婆子，她在李家生活了十几年，早把李家当成自己的家了，便一再推脱着不肯嫁人，林婆子拿她没办法，也是实在舍不得她，便也没再坚持，想着再等两年，这一拖再拖，就拖到了船儿二十上。 “不就大两岁吗，老话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呢，大两岁根本不算事儿，只要她们互相愿意不就行了。”李梅儿觉得年龄完全不是问题，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儿，只要双方都乐意，旁的都不是问题。 “梅梅儿说的对，年纪不是啥大问题，只要船儿乐意，这婚事就可以。”蒋氏也笑着附和道，家中许久没有喜事了，若是丁一和船儿能成，也能给家里添添喜。 “那我就亲自跟船儿去说。”见蒋氏和李梅儿都这样说，林婆子也打定了主意，打算跟船儿说这事儿。 “好啊好啊，看来我很快就能喝丁一哥和船儿姐姐的喜酒了。”李梅儿拍着手，满脸的喜意，她这就算是做媒做成功了一半吧。 林婆子下午就单独找船儿谈了这事儿，可谈完之后，她就开始发起愁来。原来船儿和书香早就情投意合，就差捅破最后那一层窗户纸了。 “啊？船儿姐姐跟书香哥？”李梅儿被这重磅炸弹炸的不轻，一张小嘴惊讶地都闭不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两人怎么一点口风都没漏。”蒋氏也很惊讶，没想到船儿早就跟丈夫的书童暗度陈仓。 “说是也就前几个月的事儿，本来两人是说好了等书香从州府回来，就跟太太提亲的。”林婆子真是愁的不行了，叹了口气说道。 “船儿姐姐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说着便看向了一旁的蒋山青，问道，“山青哥哥，你向来细心，你看出来了吗？” 蒋山青也有些愣神地摇了摇头，他也没看出来，他觉得这俩人都有资格去做地下党了，这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一家子都被她们蒙在鼓里。 “那现在怎么办，丁一哥那里……”李梅儿愁的不行，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那么早打包票了，现在真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去跟阿一说，想来他应该也能理解的，他是个好小伙子，这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也不是就船儿一个，我托人再给他好好相看相看，定给他找个合心意的。”林婆子也觉得挺对不住丁一的，叹了口气说道。 “那丁一哥还能在咱家继续干下去吗，以后书香哥和船儿姐成了婚，三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李梅儿想到那场景，就替丁一尴尬。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实在不行，让丁一先去印刷作坊也可以，我就怕他会钻牛角尖，到时候离了咱家，倒是可惜。”蒋氏倒是不怕丁一没去处，就怕丁一被拒，面子上抹不开，就不在她家干了。 “这事儿我去跟丁一哥说吧，咱们都是男人，有些话好说一些。”蒋山青主动揽下了这事儿。 李梅儿有些惊讶，毕竟蒋山青可不像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 “山青哥哥，你行不行啊，别到时候把丁一个说的更难受了。”李梅儿难免质疑。 “那要不你去？”蒋山青眼神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善。 李梅儿立马讪讪笑了笑，“那还是你去吧。”这事儿她真做不来，她这人心肠软，看不得别人伤心难过的模样。 也不知道蒋山青跟丁一是怎么谈的，那丁一不过也就是沮丧了几日，就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也没提什么离开李家的事儿，还照样跟以前一样干活，只是为了避嫌，平日里同船儿接触的少了，等闲不再找她说话。 李梅儿很是好奇，便私下里问蒋山青，“山青哥哥，你怎么跟丁一说的？他怎么这么快就不难过了，我看他原来还挺喜欢船儿姐姐的。” “是你觉得他挺喜欢，其实也就那样，毕竟两人才认识多久，男人吗，多少都是有些自尊的，知道自己的喜欢的女子另有心仪之人，大多不会死缠烂打，你再许他些好处，他也就没那么纠结了。”蒋山青神情平淡地回道。 李梅儿听完之后，觉得这也太薄情了些，微微不满道：“那这种喜欢也太廉价了些，男人都是这么薄情的吗？” 蒋山青看着李梅儿，神色古怪，“这怎么叫薄情，喜欢一个人，被她拒绝了，难道一定要对她念念不忘才是深情，这样不仅自己难受，别人也别扭，还不若想开些，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很快也就能释怀，生活不是话本子，哪里来那么多痴男怨女。” 第两百八十五章 李彦归来 李梅儿被蒋山青这套理论给震了一下，她上辈子没对什么人动过感情，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她有恩爱的父母做参照，总觉得情爱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如今被蒋山青这般轻描淡写地说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山青哥哥你也是这样的吗？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也会很快忘记？”李梅儿鬼使神差地就问出了这一句。而后眼神灼灼地盯着蒋山青脸上的表情。 蒋山青沉默了片刻，才意味不明地回道：“没遇到过，不清楚，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再告诉你吧。” 李梅儿对这答案很有些不满意，忽又想到了什么，惊奇地问道：“原来你还没成过亲啊？” 蒋山青斜眼看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的你好像成过一样。” “那不一样，我好歹定过亲……”李梅儿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嘴硬道。 “呵……”蒋山青无意义地轻笑了一声，听在人耳里，就像是嘲笑。 这态度让李梅儿很是恼羞成怒，撅着嘴站了起来，决定不再搭理他，自己傻了才会跟他讨论这些个事情。 重阳节前一日，李彦总算是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蒋佑之，两人是赶了夜船回来的，等人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李家众人才知道。 “怎的这时候回来了，这大晚上的，也不怕出啥事儿，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李老娘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拉着他的手十足心疼地说道。 李彦看着齐齐整整的一家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说道：“这不是等了这些日子，总算有船回镇上了，我和佑之也没想太多，赶紧回来了。” 蒋佑之也连忙在旁边感慨道：“我和姐夫知晓咱镇上闹了倭寇，就怕家里出事，这几日一直在码头旁等着，就想等到回镇上的船，可是因着倭寇这事儿，前些日子都没船敢来镇上，前几日去镇上的官兵回来了，才总算是有船过来。” “傻孩子，既然没船，写封信问问就得了，哪里要这般眼巴巴地等着，这几日定是没好好吃饭吧，腮帮子都瘦出来了。”李老娘摸着儿子的脸颊，越发心疼道。 “娘，我没事儿，家里都好吧，那些个倭寇没闹到咱家来吧？”李彦看老母亲还把自己当小孩子，无奈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先跟你媳妇回房好好洗洗，吃些东西咱再慢慢说。”李老娘看儿子一脸疲惫模样，赶紧拉了人进屋。 李彦跟着蒋氏一起回了房间，蒋佑之则是被安排去了客房。 李梅儿看爹娘眉目传情，好似有许多话要说，便很又眼力见地拉着康哥儿去了小舅那里，美其名曰小舅一个人怪孤单的，她们做侄子侄女儿的，得好好陪陪他。 屋子里就剩了夫妻两人，蒋氏这才找着机会同丈夫说些私房话。 蒋氏替李彦换了衣服，又拿热帕子给他擦脸，摸着他瘦了许多的脸颊，叹息道：“娘说的对，你是瘦了许多，在州府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李彦伸手握住蒋氏是手，脸颊在她手掌上摩挲了一下，也是叹息一声道：“看到你们都好，我这心里就踏实了，你不知道，我在州府知晓镇上闹了倭寇，心中有多担心，恨不得立马就长出一双翅膀飞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蒋氏伸手抱住了李彦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眼眶泛红，“倭寇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想，就想着定要护好两个孩子等你回家。”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一直都在一起。”李彦也抱紧蒋氏，堂堂七尺男儿，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夫妻俩温存了一会儿，怕李老娘那边等急了，便赶紧又去了前院，这会儿前院已是摆好了饭菜，除了李彦夫妻，别的人都已是在餐桌前坐下了。 “就等你们俩了，赶紧过来吃饭，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李老娘招呼着两人道。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一顿团圆夜宵，酒足饭饱之后，李彦才听家人说了近几日的事情。主要就是李梅儿再说，她从小口齿伶俐，向来是最会说故事的，那一桩桩惊险的事情在她口里倒是少了几分凶险，变得有趣许多。 但即使是这样，李彦也是听得胆战心惊，他听说是陈皮关键时候出来救了自家人，便立即说道：“等明日我便带着礼上门去拜访他，他救了咱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我定当要重谢的。” “爹，我跟你一起去。”李梅儿这些日子闷在家里，早就想出去转转了，连忙开口道。 “你个丫头家家的，怎的那么喜欢凑热闹，这是男人们的事，你去干什么，乖乖在家陪你娘。”李老娘不喜欢孙女出去瞎跑，再者李彦去见的又是一个男子，孙女如今渐大了，更不好出去抛头露面。 “祖母，陈皮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要不是她，我肯定不能囫囵个回来，我想当面谢谢他也有错啊。”李梅儿不满地嘟囔道。 李梅儿这样一说，李老娘倒是有些犹豫了，蒋氏便立即在一旁打圆场道：“我跟夫君带着梅梅儿和山青一起过去吧，正好韦姐姐一早就邀请我去她家里做客了，只是我这儿一直不得空，趁着这次机会，咱们正好一家子去拜访。” 李老娘听蒋氏也一起去，便松了口道：“那就这么着吧，多备些礼，我一会儿从库里拿些好料子给你，明儿就是重阳，顺便拿一篓新鲜的螃蟹过去，阿鑫家今儿刚送来了两篓，我看着个个都挺肥，正好合适。” 蒋氏皆一一笑着应了。 “娘，我也要一起去。”一旁的康哥儿见母亲带了哥哥和姐姐，就光没带他，有些焦急地开口道。 “康哥儿乖，明儿你在家陪着祖母，爹娘和哥哥姐姐午饭之前就回来了。”蒋氏立马柔声劝着小儿子。 “康哥儿乖，祖母明儿早上给你买糖烧饼吃，你在家乖乖等着爹娘回来好不好。”李老娘把孙子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哄着他。 听到有糖烧饼吃，康哥儿这才没坚持要跟爹娘一起出门了。 第两百八十六章 大龄青年 说了这一会儿话，李老娘看时候已经不早了，赶紧催李彦他们去睡觉。 李梅儿倒是一点不困，又拐去了蒋佑之屋里说话。 蒋佑之这次秋闱结束，会在李家住一阵子，等秋闱榜单出来了，再看接下来要怎么安排，若是中了，便收拾行装准备上京参加明年的春闱，顺便与京城的蒋家人团聚，若是没中，他便准备直接回州府，也不继续在县学了，打算去白鹭出院找大儒拜师，好好磨砺三年，准备下一科的秋闱。 “小舅舅，这次秋闱的试题难不？”李梅儿对小舅和爹爹这次秋闱没啥底，毕竟上一世他俩这科都没中，便试探着问道。 “还行吧，说多难也没多难，只是我第一次参加秋闱，难免有些紧张，也没什么经验，觉得没平日里发挥的好，倒是姐夫这次发挥的不错，我们考完后相互看了文章，我觉得姐夫答的很好，这一科十有八九能中。”蒋佑之想了想，十分客观地说道。 李梅儿听了这话，心中总算是轻松了一些，想着不管是哪个中，反正能中一个就是好的。 “小舅，那要是你这次没中，你真的不考虑先成婚吗，这要是再等三年你可就二十一了，这么大年纪恐怕找不大啥适龄的好姑娘了吧，难道你想老牛吃嫩草。”李梅儿掰着手指算蒋佑之的年纪，睁着大眼睛揶揄道。 “没大没小，哪有你这样说自家舅舅的。”蒋佑之被李梅儿气乐了，伸手就在她脑壳上来了一下。 李梅儿连忙捂住脑袋，冤枉道：“我这不是说的事实吗，我爹二十一岁的时候，我都出生了。” “我的事儿你就别管啦，我是男人，也不怕什么年纪大不大的，我现在就想好好考功名，根本没想那方面的事，咱家已经有你大舅给传宗接代了，也用不着我，你就让我多逍遥几年呗。”蒋佑之无所谓地说道，一派浪荡浪子模样。 “也就是外祖父外祖母不在这儿，不然才由不得你这样呢。”李梅儿又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爹娘在这儿我也是一样，我不想娶妻，难道她们还能按着我的头硬让我成亲不成。”蒋佑之又伸手捏了下李梅儿的脸颊，笑道。 “小舅舅！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大了，不准再捏我的脸，都捏大了！”李梅儿气呼呼地护住了自己的脸蛋儿，瞪着圆溜溜的眼不满道。 “好！好！我家梅梅儿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都能嫁人了，小舅可真是舍不得呢。”蒋佑之看着比前两年抽条了许多的小外甥女，语气十分感慨地说道。 “小舅又瞎说，我嫁人还早得很呢，我得先看您娶了小舅妈，我才能放心出嫁呢！”李梅儿叉着腰，小大人一般地说道。 “那梅梅儿得盼着我今科秋闱能中，不然你可得且等呢。”蒋佑之无奈地一摊手，说道。 舅甥两人打了会儿嘴仗，李梅儿才回了自己屋睡觉。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被蒋氏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娘，这才几时啊？”李梅儿一边穿衣，一边打着哈欠问道。 “卯时三刻，不早了，一会儿还得吃早饭，出门不得到辰时半了，这去别人家拜访，宜早不宜迟。”蒋氏帮李梅儿整理着衣裳，笑道。 李梅儿点点头，又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顺便擦去了眼角溢出来的泪花，还是好困啊，一会儿在牛车上再眯一会儿。 换好了衣服，李梅儿就坐在妆台前自己梳头，她如今渐大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梳包包头，而是换成了双丫髻，她双手灵巧地把头发平分两侧，再梳结成髻。蒋氏在她身后打量着她，看她今日穿了件水红的小袄，便从妆匣里挑了两根浅粉的发带，给李梅儿系在了发髻上。 也是李梅儿如今肤色白，才能压得住如此粉嫩的颜色。因着今日是去韦氏家里拜访，所以李梅儿和蒋氏都打扮的十分朴素，李梅儿头上除了发带，也没戴什么其他首饰，只耳朵上有俩小银花生，手上有一对雕花银镯子。 打扮妥当，李梅儿就拉着蒋氏的手一起出屋，外头院子里，李彦和蒋山青早就收拾好等着她们了。 蒋山青今日穿了身月白的学衫，衬着如玉一般的面容和板正的身形，跟株青松一般，十分赏心悦目。 李梅儿小跑到蒋山青面前，转了个圈说道：“山青哥哥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你看我，今日也穿了新衣，咱们快去祖母那儿让她瞧瞧吧。”李梅儿说完，就拉起蒋山青的手往李老娘屋跑。 “梅梅儿，你慢些，仔细脚下。”蒋氏看着已经跑没影的两人，无奈摇了摇头。 李彦则是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梅梅儿活泼，你也别太拘着她。” “我哪里拘着她了，都快被我养成野丫头了，翻了年就十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好在平日里有山青看着她，不然我可真怕她出去闯祸。”蒋氏因着李梅儿的跳脱性子很是头疼，跟丈夫抱怨着。 “山青沉稳，俩孩子的性子正好互补，有他在，梅梅儿出不了什么事儿。”李彦作为父亲，心自然大一些，觉得两个孩子如今这样正好。 蒋氏却另有旁的担心，这俩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一般，可山青终究不是她的亲侄子，两人年纪渐大，男女大防还是要顾忌一些，只是她看女儿一派天真模样，恐怕根本就没那方面心思，她也便暂时没提。 李梅儿可不知蒋氏心中纠结，拉着蒋山青一溜烟就跑到了李老娘屋里。李老娘这会儿也正刚起来，看俩孩子过来，也挺高兴。 李梅儿立即跟祖母展示了她的新衣裳，李老娘眯着老眼打量，破天荒的一脸自得的表示，“这丫头，生得像我。” 李梅儿瞅一眼老太太的菊花脸，即使这脸还没菊花时，她们也没半点相像之处吧。 李梅儿不知道的是，李老娘会有如此感慨，不只是瞧李梅儿长的顺眼，还有李老娘是真心觉着李梅儿这种有钱攥自己手心儿的个性，跟她老人家的确是很相像啊。 第两百八十七章 做客 李梅儿炫耀了一番自己的新衣裳，就陪着李老娘一起吃了早饭。 吃过了早饭，一行人便坐上了去韦氏家的牛车。 李梅儿出家门前还挺困的，可一坐上车，就变得精神的不行，一会儿唱小曲，一会儿拉着蒋山青说话，把蒋山青烦的不行。李梅儿却不在意，她已经在家闷了半个多月了，这会儿总算出门，自然是十分兴奋。 牛车很快到了韦氏住的那条巷子，因着巷子狭窄，牛车进不去，李彦便把车停在巷子外，带着妻子儿女步行前往。 韦氏的家在巷子的最里面，一行人走到那间屋门外停下，李彦便转身与蒋氏问道：“是这里吗？” 蒋氏张望了一下，点头道：“应该就是这儿了。”说完，便上前敲门。 敲了几下之后，里头便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谁啊？” “是丫丫吗，我是你李家姨姨。”蒋氏听出了那女孩子的声音，微笑回道。 屋内人一听蒋氏的回话，立马就开了门，很快从门里走出一个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模样清秀，特别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姨姨，您怎么来了！”刘大丫看到蒋氏几人，面上神色很是惊喜，连忙过来拉了几人进门。 进门就是一个四方小院儿，虽不大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该放的地方，让人看了十分舒心。 “娘，李家姨姨过来了。”刘大丫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很快厨房那头便走出来一个蓝衣布裙的妇人，自然就是韦氏了。 “妹妹怎么过来了，也没提前打声招呼，你看我这儿乱糟糟的，都没啥准备。”韦氏显然是在做饭，手上还沾着些油，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几下，这才迎上前来，一边还招呼着刘大丫赶紧去倒茶。 “姐姐别忙，没提前通知你就过来是我们的不对，只是我夫君昨晚上刚从州府回来，知晓前几日闹倭寇的时候，是陈皮出手相助，这才定要亲自过来感谢。”蒋氏笑着上前拉住了韦氏，歉意说道。 “我当什么事儿呢，阿皮帮你们那是应该的，当初要不是妹妹你出手相助，哪里有我们母子今日。”韦氏与蒋氏相携进了正堂，笑着说道。 “一码归一码，我当初帮你们也就是举手之劳，陈皮这回可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我们全家自是要好好感谢他的。”蒋氏不是那等挟恩图报的人，她当初就是可怜韦氏母子，才会出手相助，没想让她们报答，哪成想倒是阴差阳错，种善因，结善果。 这般说完，蒋氏便四下看了看，问道：“陈皮不在家吗？” “阿皮平日不跟咱们住在一起，他就住在作坊里，平日里上工也便宜，只有休息的时候会回来住一两日。”韦氏笑回道。 蒋氏倒没想到这茬，微微有些遗憾，但陈皮跟韦氏是亲母子，把谢礼给韦氏跟给陈皮都是一样的。 两人说话这会儿，刘大丫已经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她身后还跟着韦氏的小儿子刘发。刘发如今早已不是前两年那吃不饱的小萝卜头模样，十岁的他已是生的快跟姐姐一般高，想来将来也一定是条魁梧大汉。 两个孩子也不用韦氏招呼，便主动上前给李彦夫妻行礼。 蒋氏欣慰地拉着刘大丫仔细端详，口中赞道：“大丫也是大姑娘了，明年也该及笄了吧。” “她是明年六月的生辰。”韦氏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面上也很是欢喜。 “那到时候定要请我过来喝及笄酒，我给大丫准备一份厚厚的及笄礼。”蒋氏道。 韦氏闻言连忙婉拒，“咱们小门小户，及笄也就是请街坊邻居吃顿酒，哪里就要送什么礼。” “要的，要的，女孩子家一生就一次及笄，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的。”蒋氏又拉着刘发赞了几句，韦氏就让刘大丫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她们大人自好说话。 李梅儿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儿就跟大丫姐姐混熟了，两人说着女儿家关心的衣裳打扮，也没管后头两个小子。 刘发因着小时候的遭遇，胆子有些小，他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也没啥朋友，难得遇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伴，便鼓足勇气主动攀谈道：“我叫刘发，你叫我阿发就行，你叫啥？” 蒋山青虽不怎么想跟小屁孩儿玩，但他们是来做客，自然不好不给主人面子，便回道：“蒋山青。” “你的名字真好听，像是读书人的名字。”刘发十分艳羡地说道，哪里像他，一听名字就知道家里是个穷的，且都是粗人。 蒋山青看着刘发，神情复杂地问道：“你很想读书？” 刘发有些自卑地回道，“读书哪里是我这种人能想的，我也就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过我大哥是认识字的，他回家的时候就会教我和姐姐，不过他认识的也不多，还是前些日子去了印刷作坊，这才识字多起来。” “那我教你念书吧。”蒋山青难得发了把善心，拉着刘发到了一旁的土堆旁，用树枝在地上用沙土写字。 刘发看的很认真，看蒋山青写下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便十分兴奋地开口道：“这两个字我认识，读天地。”只是后面几个字他就都不认识了。 等蒋山青写完了一排，他才感叹道：“你写的字可真好看，写的这是什么？” “千字文，读书人刚开始进学，学的都是这个，等过两天，我让人送一本给你。”沙地上能写的有限，蒋山青起身拍拍手上的泥说道。 刘发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可嘴上却有些结巴，“真的吗？我……我也可以学这个？” “为什么不能学，孔圣人都说了，有教无类，只要你有一颗向学之心，学问之路就会向你展开。”蒋山青的语气温和，满含鼓励地看着刘发。 “可是我很笨，我怕我学不会。”刘发眼睛越发亮了，却依旧有些犹豫地说道。 “一遍学不会，那就多学几遍，勤能补拙，但你不跨出那一步，便永远都是愚昧。”蒋山青十分严肃道。 第两百八十八章 有教无类 刘发似是终于被蒋山青的话鼓舞了，握紧拳头，站起身，重重地点头说道：“山青哥，我明白了，我要读书！” 蒋山青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你家里要是没有钱给你开蒙，你每月的十号可以去印刷作坊，我那一日都会在作坊里。可以多少教你一些。”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刘发心中激动，却仍是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启蒙的一些书都是很简单的，教你也花不了多少功夫。”蒋山青笑着安慰道。 刘发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蒋山青这边正在教导有心向学的蒙童，李梅儿则是正跟刘大丫讨论女红刺绣。 刘大丫的刺绣水平还算不错，毕竟是五六岁就开始拿针的人，可她绣的那些花样子都十分老旧，绣品拿到铺子里也卖不上什么价。 李梅儿的刺绣是跟珍姑太太学的，且她也学过丹青，会自己画花样子，再则她跟蒋山青待的久了，时常听他说些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想象力便十分丰富，画出来的花样子都十分新鲜别致。 她见刘大丫拿出来的花样子太过老旧，便直接给她描了个新的花样子。刘大丫拿到之后爱不释手，连夸她画的好。 李梅儿心里有些小骄傲，嘴上却谦虚道：“这没什么，平日里多看看花鸟鱼虫，也便会了，大丫姐你若是喜欢，等我得空再描一些送你。” 因着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刘大丫也没拒绝，欣喜应道：“那我就谢谢妹妹了。”说完还有些自怨自艾道，“我可真是羡慕妹妹，这样手巧，哪里像我，笨手笨脚的。” “姐姐，你这样都叫笨手笨脚，那我可就是手残了。”李梅儿立时夸张地说了一句，然后拿出刘大丫绣好的一方手帕道，“我要是有大丫姐你这样的水平，我娘和祖母得乐死，我祖母就老是说我，绣个花跟雕花似的，半天都绣不好一朵。” 刘大丫被李梅儿的话给逗乐了，掩嘴笑道，“妹妹那是慢工出细活呢。” “我那慢是慢了，活也没见得多细，我想我可能就是没这方面的天分吧。”李梅儿摊摊手，无奈说道。 “妹妹太谦虚了，我看妹妹这衣服帕子上的绣活都很精细，你如今年纪还小，已是很不错了。”不管李梅儿自己怎么说，刘大丫还是要夸的。 “跟大丫姐你差的远呢。”说着便又跟她讨论起绣法来。 李家人在韦氏家只待到中午，韦氏想留她们一家吃饭，蒋氏推脱家中还有老母稚儿等着她们回家吃饭。韦氏这才作罢，只是亲自送了她们到巷子口。 李梅儿坐上牛车，对着刘大丫摆手告别，“大丫姐，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到时候多给你带些花样子。”刘大丫点头笑应了，面上神情十分不舍。 “山青哥，我会好好认字的，你放心。”刘发也鼓足了勇气，对蒋山青保证道。 “那行，我会检查的。”蒋山青微笑点头，倒真像是一个小先生。 等李家一行人坐上牛车走了，韦氏才低头问儿子，“认字是怎么回事？” 刘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回道：“山青哥看出我想念书，就教我背了几句千字文，还说要送书给我……” 韦氏怜惜地看着小儿子，“那阿发想念书吗？” 若是以前韦氏问这个问题，刘发一定会回答不想，因为他知道念书很贵，就他家的家境，绝计是念不起书的，可今日他听了蒋山青的一番话，便鼓起勇气说道：“娘，我想念书，不过我会自己学，不花家里的钱。“ 韦氏爱怜地看着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涩然道：“傻孩子，想念就念，你既有这志向，娘砸锅卖铁也会供你的。” 韦氏这般说着，便想起了刚才在屋里蒋氏与她说的话：我知道你是正直人，不愿意收我的银子，可陈皮救我家人的情义，远远不是这一百两可以比拟的，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几个孩子着想，陈皮还未娶妻，大丫明年就及笄，接下来就要嫁人，她们的聘礼和嫁妆你得置办，孩子们都是好孩子，自然不能亏了他们，就是阿发，我看他也不是个笨的，如今年岁大了，不论是读书还是学手艺，都得有个章程，所以这一百两看着多，给三个孩子安排好前程，恐怕也没了，但只要孩子们都有出息了，你的好日子便都在后头呢。 就因着这番话，韦氏最后还是收下了银子，她自己可以吃苦，可不想再让孩子们吃苦，蒋姐姐说的对，只要孩子们有出息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她这一百两银子，以后自是有机会归还。 回去的路上，李梅儿用很是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蒋山青，看得他又是一阵不舒服，忍不住开口道：“有话就说，别老这么奇奇怪怪地看着我。” 李梅儿嘻嘻笑了声，才低声问道：“山青哥哥，你不是一向不跟小屁孩儿玩儿的吗？我看你今儿跟阿发玩的挺好的啊。” “我那才不是玩，我在教导他走向光明大道。”蒋山青鄙视地看了李梅儿一眼，轻哼一声道。 李梅儿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搞明白蒋山青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教他读书识字吗，说的自己有厉害似的，我还每天教康哥儿识字呢。” “那不一样。”蒋山青回了一句，觉得跟李梅儿说不清楚，那能一样吗，康哥儿原本就生在书香之家，以后肯定能念书，可刘发不一样，他今后很大可能就是学个手艺或是找个铺子当学徒，自己今日的一番举动，可以说是有可能改变他将来的命运，那种成就感自然是不同的。 李梅儿自然不知道蒋山青所想，两人生活的时代不同，便造就了眼界的不同，李梅儿所在的时代读书人毕竟是少数，大家都知道读书能改变命运，可真正能读书来的少之又少，而蒋山青所在的时代，基本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那几乎是做到了孔圣人所说的，有教无类。所以蒋山青希望，所有想获得知识的人，都能有获取知识的途径。 第两百八十九章 问亲 因着这次去韦氏家没见着陈皮，下午李彦又带着蒋山青去了一趟印刷铺子，当面与他感谢了一番。 陈皮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甚至觉得是应该的，毕竟他如今在李家的铺子干活，李家是他的东家，伙计为东家卖命，那自是理所当然的，也只有李家这般的厚道人家，才这般千恩万谢的。 重阳过后，李家又恢复了平常的平淡日子，接下来就是等着秋闱放榜，一家人虽都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紧张的，李老娘去佛堂拜菩萨的次数明显就多了许多，蒋氏偶尔也会跟着李老娘拜一拜，不过都是背着丈夫和弟弟的，怕他们知道了心里有压力。 秋闱放榜前两日，吴氏领着两个闺女来了李家拜访，几个女人坐在一处，自然就说起了前些日子闹倭寇时的场景，自又是一番心有余悸。 “老太太，您可不知道，当时我和俩闺女虽然人都在后院，可也能听到前头的喊杀声，我那心啊，差点就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紧张的就要厥过去，还好我家春姐儿镇定，一直安慰着我，我这才挺过来了。”吴氏抚着胸口，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脸上的颜色都白了几分。 “谁说不是呢，我家这更惊险呢，都和那些匪徒面碰面了，要不是我家丫头机敏，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不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话哦。”李老娘刚才已是把孙女的英雄事迹宣扬了一番，这会儿也是附和着感慨道。 “咱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中用了，倒还是丫头们胆子大，以后可也权要指着她们了。”吴氏点着头笑道。 李元春被母亲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李梅儿却神色如常，李老娘最喜欢在外人面前夸自家子孙了，这些年下来，李梅儿都习惯了，不管李老娘说她什么好，她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坦然受着。 “我今儿来，就是想问老太太和五弟妹去不去观音庙烧香，咱们这次都平平安安的算是菩萨保佑，自然要跟菩萨上上香，添些香油钱，感谢一番。”吴氏说明了来意，同李老娘和蒋氏问道。 李老娘早就有去庙里上香的念头，吴氏这想法跟她一拍即合，她便立即点头应承道：“去，当然要去，我早就说了要去的，你说个时候，咱们一起。” “那就明儿啊，择日不如撞日。”吴氏见李老娘应了，便笑呵呵道。 说定了明日一早去烧香，吴氏还有些私话要与蒋氏说，便辞了李老娘，去蒋氏屋里单独说话。李梅儿则是邀请了李元春和李元夏去自己屋里看她新买的菊花。 吴氏坐下没多久，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五弟妹，你娘家与周家结亲，我想问问周家家风怎样，那周家二小子人品如何？”她今日过来，主要目的就是跟蒋氏打听周家的事儿。 蒋氏闻言，心中一动，笑问道：“嫂子怎么忽然对周家感兴趣起来？” “不瞒你说，我最近外出的时候，遇到了周太太，她同我旁敲侧击地提了提，似是想给他家二小子聘我家春姐儿呢。”吴氏也没隐瞒，直接回道。 蒋氏微有些惊讶，这事儿她倒是不知，不过想想两个孩子年纪相仿，门第也是相当，这倒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周家的家风嫂子尽管放心，若是不好，我爹娘当时也不会为我弟弟聘了周家长女，他家从周老爷到大爷，均是一心一意都守着妻子过，妾室之流，都是没有的。”蒋氏知晓吴氏最想知道什么，重点说了一句。 吴氏闻言，果然面露喜色，“这跟我家是一样的，我家老爷从不在外拈花惹草，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二心的，还有我那大儿子，我也从小教他一心一意，我是最见不得那些三心二意的男人的。” “鑫三哥人品稳重，咱们族中人都是知晓的，也是嫂子你贤惠，治家有道，你可不知，咱们族里不知多少人羡慕你们夫妻感情好呢。”蒋氏笑，小小恭维了一句。 吴氏听着这话，自是更加欢喜，也不忘夸蒋氏一句，“弟妹和五弟不一样鹣鲽情深，我看论夫妻感情，你俩才是一等一的好。” 两个女人互相捧了几句，吴氏又说道：“我听说那周家二小子如今好像已是不读书了，在那个什么……四明山上跟个道士习武？” 这一点是吴氏唯一不太满意的，她虽也没要求自家女婿是那种才高八斗的，但最起码不能游手好闲，得有养活老婆孩子的本事。 “这事儿说来还是我帮忙促成的。”蒋氏知道吴氏忧虑什么，只笑道：“阿易从小就喜爱习武，可咱们这镇上也没有什么好师傅，后来他自己在四明山上找到了一高人，那高人武功极好，阿易就跟着他学了几个月，已是能轻轻松松地打倒好几个壮汉了，不过周老爷和周太太一直不喜他练武，觉得读书才是正道，后来我还专门劝了他们，孩子在习武上有天分，不能因为他们的反对就埋没了。再者读书入仕途是一条路，习武入仕途那也是一条路，凭着阿易的天分，明年的武举也是能试一试的。” “周家小子的武艺真这般好？”吴氏惊讶问道。若他真能考中武举，那就再好不过了。 “自然是好的，就说前些日子咱镇上闹倭寇，他可是领着一众健仆，杀了好些个倭寇呢，官府后续说不准还会发下奖赏来，这般他也算是有了功勋的人了，往后考武举更是加分。”蒋氏夸起周沐易来，那是不遗余力。 吴氏这才完全信了，心中对周家这门婚事已是有七八分乐意，不过她还是想再拖一拖，毕竟自家闺女明年才及笄，若是等那周沐易考上了武举，那她家元春可是一嫁过去便做官太太了。 吴氏这边跟蒋氏打听着周沐易，李梅儿那边，李元夏这会儿也很是八卦地跟她打听着这人。 第两百九十章 拜庙 “梅儿，上次中秋我们来你家做客的时候，你不是还请了你舅妈家的弟弟吗，你跟他熟吗？他这人怎么样？”李元夏冲李梅儿眨眨眼，神情暧昧地问道。 李梅儿也是了然一笑，回道：“阿易哥啊~~~他人挺不错的。不过阿夏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元夏瞥了李元春一眼，见对方正瞪着自己，连忙低头喝茶，神色瞬间变得正经，“没什么啊，就随便问问吗。” 李梅儿嘻嘻一笑，也不揭穿，继续道：“阿易哥武功很好的，上次还打死了好几个倭寇，明年准备去考武举，他志向很远大的，一直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李元春将头扭在另一边，似是在欣赏李梅儿屋里的菊花，耳朵却是支楞着，将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 “那可真厉害啊，要是他明年中考上了武举，是不是就能当官了？”李元夏张着嘴，惊讶问道。 “是的吧，我听我爹提过一嘴，考中了武进士，一般都是先做参将或是副将。”李梅儿回道。 “那是几品的官职？”李元夏对武官的品阶基本不懂，又问道。 “六品，最低从六品，让你多读些书的，这都不知道。”李梅儿还没回答呢，李元春就已经回答了，说完还十分嫌弃地看了妹妹一眼。 “这一般人都不知道吧，当时珍姑祖母给咱们讲课的时候，也就重点说了说文官的品阶，武官也就一笔带过，我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李元夏很委屈，她姐太看不起人了！ “哎呀，这都不重要，说来这武进士可比文进士实惠，我舅舅和姑父千辛万苦地考了个庶吉士，也不过就是个七品，这武进士可一下就是六品。”李梅儿立马岔开话题道。 “不一样的。”李元春慢慢悠悠地开口，“每年科举取进士人数大约是两百人，可武举基本只去十几人，那些人的官职自然不低。” “姐，这你都知道啊。”李元夏没想到自家姐姐连武举每年录取多少人这种事都知晓，顿时有些崇拜了。 “哼，是你自己不学无术，梅儿妹妹肯定也是知晓的。”李元春有些小傲娇地回道，她屋子里那么些书可不是白看的。 李梅儿只笑笑，不说话，其实她也是不知道的呢，谁没事看那些东西啊。 “那这么说来，武举还挺难考的……”李元夏喃喃着，忽然对未来姐夫没啥信心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人好就行了，对她姐姐好最重要。 “我对阿易哥有信心，再说了，实在考不中武举，也可以用其他办法参军吧，只要立了军工，还怕升不了官。”李梅儿对周沐易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上战场会不会死人啊？”李元夏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 “做什么不会死人，就是成天好好在家待着，也说不准会被饭噎死呢，倒不如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来的壮烈。”李元春又抢先说道。 “姐，你别说的那么吓人吗，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元夏弱弱开口，觉得她姐真是……想太多了。 “就是，哪那么容易死人的，再说现在也没什么战事。”李梅儿也打着哈哈说道，不过听李元春话里的意思，她好像对阿易有那么些意思了，这可真是有意思了。等找机会一定要跟阿易哥说，让他好好给自己意思意思。 吴氏母女在蒋家吃过了午饭，这才告辞离开，吴氏今天过来的目的都达到了，回去的时候自是喜笑颜开的，就是李元春，心情看着也挺不错。 第二天，吴氏带了家里的两辆马车，两家人一道去庙里烧香拜佛搞封建迷信，不，给菩萨上香，顺便保佑李彦和蒋佑之秋闱得中。 因着这会儿刚闹完倭寇没多久，观音庙身为章水镇唯一之佛教场所，香火还是颇为旺盛的。而且，遇着的熟人真正不少。其间就有族长太太刘氏，还是带着孙子李煜一道去的。 三家人在庙门外遇见，刘氏见着两家人就笑，“听说咱观音庙的文殊菩萨最是灵验，煜哥儿明年秀才试下场，我带他来拜拜。” “可不是么，灵验的很。”李老娘立刻拿出切身经验说的活灵活现。 李梅儿跟这李煜没啥交集，她倒是知道他跟自家山青哥哥关系不咋融洽，在族学里经常明争暗斗的，从前还给山青哥哥下过绊子，不过被山青哥哥无情打击了几次之后，也就偃旗息鼓了，一直端坐万年老二的位置。 李煜这人，在人前还是十分风度翩翩的，特别是在长辈面前，那叫一个乖巧懂事，他给长辈们见过礼后，便看向李梅儿和蒋山青，“你这是来给谁拜的？山青明年也要参加秀才试吗？” 蒋山青没正眼瞧他，也实在不想搭理他。 李梅儿只能连忙开口道，“我爹爹和小舅舅参加了今科秋闱，马上就要放榜了。” 李煜闻言笑道，“我倒把这茬忘了，彦五叔这是第二次秋闱了吧，有空我定要向他好好讨教讨教经验。” 这话虽没错，但听在李梅儿耳朵里就是有些不舒服，她撇撇嘴，很是不客气地说道：“煜表哥还是不要着急了，等你考中了秀才再请教吧，不然这会儿请教了也是白请教。” 李煜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李梅儿这话不就是暗指他明年秀才试考不上吗。 正要再开口扳回一城，一旁的蒋山青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你秀才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煜一愣，立刻唇角微翘地回道：“先生说我的文章基本没问题，八九不离十。” 蒋山青却只是轻笑一声，“做人不能太自信，话也别说的太满，不然到时候没实现，不是打脸了。不过对你来说也无妨，就是这次考不中，哪怕下次再考，起码熟门熟路不是。” 李煜顿时被他这话气的不轻，握紧拳头道：“蒋山青，你等着看，我这次一定能考中，且还要拿个案首！”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蒋山青凉凉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也要参加，这案首，我要了。” 第两百九十一章 求签 李煜脸色当即一白，“你……你不是跟先生说，等过两年再考的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反正就是考个秀才，早考晚考都一样。”蒋山青嘴角笑容越发大，看笑话一般地看着李煜。 李煜脸上瞬间一阵青一阵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李煜也不想再跟他继续废话了，拉着李梅儿就走了。 等走远了几步，李梅儿才小声问道：“山青哥哥，你真的要参加明年的秀才试啊？” 蒋山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试试呗，反正也没什么事。” 李梅儿立马眉眼弯弯地问道：“那要是你没拿下案首，不是要打脸了吗？” “你觉得我拿不下？”蒋山青挑挑眉，神情危险地看着李梅儿。 李梅儿立马摇头，“当然不是，你可是读了两辈子书的，怎么可能连小小一个案首都拿不下，我是绝对相信你的，山青哥哥一定行的。” 蒋山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李梅儿两人这边嘀嘀咕咕说着话，那边蒋氏吴氏已经跟刘氏寒暄完了，刘氏走到自家孙子身边，见他脸色不好看，便立即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李煜镇定了心神，恢复了从容模样，摇头笑道：“祖母我没事，咱们快去上香吧。” 刘氏点点头，笑道：“我跟你五婶子说好了，等过阵子你去你彦五叔那里，让他帮你看看文章，若是今次能考中秀才，可就是咱们族里最轻的秀才了。” 李煜听祖母说这话，脸色又有些难看了，他闷闷说道：“不用麻烦彦五叔了吧，他不也还只是个秀才吗，我看表哥这次十有八九能中，到时候让表哥帮我看也是一样的。” “你表哥这会儿还在州府呢，不到放榜恐怕不会回来的，再者他就算回来也是回他自己家，不一定来咱们家，你何必舍近求远呢。”刘氏听李煜提到何铮，笑容有些淡了，淡淡说道。 李煜便不吭声了，想到蒋山青明年也要参加秀才试，心中便一阵烦躁，到时候若他真考中了案首，那自己就算考中了，风头也会全部被他抢走，难道自己真要这样一辈子被他压在下面，不行，他得想个办法，让蒋山青不能参加这科的考试。 蒋山青不知道李煜心中正打着算计，他们已经和吴氏一起进了寺内，李鑫家是观音庙的大户香客，早提前一日打了招呼，庙里足空出了一处小院儿供李家女眷歇脚，还有知客僧前来招呼。 吴氏笑眯眯同知客僧道，“烧香是正经事，先烧香，烧完再来歇着。” 于是，一大群人便去大殿烧香。乌拉拉十几个人，除了烧香，女人们还喜欢摇个签啥的。 吴氏哗一摇，给方丈一瞧，上签，顿时大乐，招呼着其他人都摇一摇。 李梅儿瞧着笑眯眯的老方丈，十分怀疑这老秃子是不是在签筒里做了手脚，哪里那么容易都能抽着个上签。 和尚方丈慈眉善目的站着，李老娘转眼也摇了个上上签出来，不待方丈解签，吴氏便断言，“伯娘抽的比我的还好，阿彦今次定能中举人！五弟妹有福了。” 吴氏是大户，嘴巴自带预言，蒋氏果然也摇一好签，眉开眼笑的同蒋佑之道，“你也摇一个吧。” 蒋佑之对这没兴趣，李梅儿就自告奋勇道：“我替小舅舅摇！” 吴氏立即道，“若是求秋闱，一准儿没问题的。”话音刚落李梅儿便摇出一签，也是个上签，李梅儿便笑，“三伯娘这话，果然是极准的。” 吴氏还挺谦虚，“菩萨准，是菩萨准。” 有吴氏这位预言大户，大家的签都不差，李梅儿超佩服观音庙的这些和尚了，弄虚作假一连二十几套也不带累的，和尚啥的，果然很不靠谱啊。 大家摇得好签，吴氏添起香油也格外大手笔，蒋氏给丈夫求功名，虽不敢与李鑫家这样的大户比，也足添了十两银子的布施，看的李梅儿直咋舌，有些替她娘心疼银子了。 但向来最是抠门的李老娘这回倒是一点没心疼，还夸蒋氏做的好，在菩萨面前就是要大方些，求的事才能灵验。 烧过香磕过头摇过签，吴氏便约着李老娘蒋氏去庙里预备的院里歇着去了。 观音庙建在离海不远的山上，秋日风光也不错，吴氏便对李元春道，“你们难得来一趟，带着弟弟妹妹去庙里逛逛，我跟你五弟妹和三伯娘说会儿话。你看着弟弟妹妹们些，别叫他们乱跑。” 因着康哥儿年龄还小，虽是在庙里，但也怕走丢，吴氏便格外谨慎。 李元春在小辈里最大，自是笑应一声“是”，便领着几个孩子出去了。因这会儿后山的枫叶红的正好，大家便去后山看枫叶。 蒋佑之年纪最大，便是他打头。蒋佑之虽不如蒋言之俊俏，但也继承了徐氏的好相貌，浓眉大眼，身量又长，很是个让人能心生喜欢的青年。他虽在家中是最小，但因着常年在外读书，也很会照顾人，特别是李梅儿康哥儿年纪都不大，就算蒋山青和李昂也不过十一二岁，他便特别注意瞧着他们，不准近水边，不准在山路崎岖的地方跑跑跳跳，生怕有危险。 赏枫叶的地方自有一草亭，李元夏想去那里坐坐，李元春便一并随她去了。 李梅儿还想在枫林里看枫树，便把康哥儿交给李元春看着，自己拉着蒋山青在枫林漫步。 李元夏拿出从家里准备好的点心，先拿了一块给康哥儿，让他自己吃，然后又拿出一块塞到嘴里，看着不远处的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笑，“山青和梅儿的感情可真好。” 蒋佑之也看过去，一笑道，“山青和梅梅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感情自然是好的。” “唉，我看亲兄妹也就这样了，我哥对我就没山青哥对梅儿这么好，娶了嫂子之后就更是忙的见不着人了。”李元夏叹息一声道，显然对自家哥哥很有些怨念。 第两百九十二章 偶遇 李元春却听不得李元夏这些抱怨，在他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道：“大哥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帮爹爹打理家里的生意，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大哥每次去州府回来给你带的那些好吃好玩的了。” “姐，我就说说吗，吃的玩的哪里比得上时常在身边陪着，不然你问昂哥儿，他是不是会时常想大哥。”李元夏说着就看向了侄子李昂，用眼神示意他。 李昂显然没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他正吃点心呢，他这会儿长个子，特别容易饿，一块绿豆糕刚塞进嘴里，被李元夏这么一看，差点噎在嗓子眼儿，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瞬间就咳嗽个不停。 李元春立马将蜜水递给他，皱眉数落道：“你都多大了，吃个点心还能噎着，康哥儿都不会像你这样。” “元春姐，我三岁吃点心就不会噎着了。”康哥儿听李元春拿自己举例，小嘴一撇，不满道，他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呢。 李昂连灌了两大口蜜水，才把嗓子眼里的糕点给咽了下去，他正想着怎么应付两个小姑姑呢，眼角余光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了几个熟人。 “诶，那不是阿易哥吗？”李昂出声叫道。 亭内几人顿时都循声望过去，立时神色各异。李元春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周沐易出现在这里是有意还是巧合。 周沐易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侄女儿周语嫣和侄子周钰，周钰今年才五岁，跟康哥儿差不多大，正被周语嫣牵在手里，气喘吁吁的往前走。 周钰生的很胖，比一直被李梅儿吐槽胖墩儿的康哥儿还要胖一些，这会儿似是走多了路，累得胖脸上满是汗水，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姐，我走不动了，你抱抱我吧……”周钰似是真的走不动了，停下脚步，抱住周语嫣的腿哀求道。 周语嫣眉毛一竖，叉腰就训道：“你这么胖，我怎么抱得动你，让小叔叔抱你。” 周沐易这会儿注意力全在前头的亭子上呢，哪里顾得上侄子，便摆摆手道：“让阿忠抱你，我还有事儿呢。”阿忠是他们带来的两个男仆中的一个，另外还有两个丫鬟。 “不要，我不要他们抱！姐你又不管我，刚娘还让你好好照顾我的。”周钰嘴一扁就要哭，抱着周语嫣不撒手。 周语嫣也火了，气鼓鼓道：“阿钰，你是男孩子，不能这么娇气，不然以后你怎么顶门立户，我看娘和祖母就是太宠你了，我要跟祖父好好说说，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宠你了。” 周家几人在这边说话，声音不小，李梅儿这边自然也听到了，他拉着蒋山青循声跑过去，看到几人立即面露惊喜，挥手喊道：“阿易哥，语嫣姐，你们怎么来了？” 周沐易见着两人，也很高兴，笑着回道：“我们跟着娘一起过来上香，娘正跟李家祖母和蒋姨一道儿说话呢，让我们在寺里到处逛逛。 李梅儿闻言眼珠子就是一转，向着不远处的亭子那里瞥了一眼，心想着这不会是两家越好的，过来相亲的吧。 “梅儿妹妹，咱们可好些日子没见了！”周语嫣见着李梅儿，也极高兴，赶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兴奋道。 因着蒋言之和周菡萏去了京城，所以李家与周家的交集便少了一些，平日里除了周沐易偶尔会来李家走动，周家其他人基本不会来李家，周语嫣和李梅儿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少了。 周语嫣如今已经十二岁了，也是个半大少女了，模样比以前长开了许多，她生的肖似其父周沐锦，都是一样的浓眉大眼，只是肤色有些偏黄，减了几分颜色，但不管怎样，也算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两人原先小时候关系不错，这会儿再见面，也没什么隔阂，一会儿便说说笑笑地开始说起女儿家的私房话。 “梅儿，你跟你家那族姐关系怎么样？”周语嫣在李梅儿耳边小声问道。 李梅儿装傻，“你说哪个族姐啊，我族姐可多了。” 周语嫣笑着捏了李梅儿一眼，“你别给我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李梅儿无奈一笑道：“我族姐们自然都是极好的，语嫣姐你想问的那个更是顶顶好的，保证够格当你婶婶。” 周语嫣闻言失笑，“你还跟小时候一样，这般促狭。”转而又问道，“我听说小叔叔可是对她一见倾心，可是真有那么漂亮？” “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几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亭边，周语嫣朝亭中看去，一眼就瞧见了里头最打眼的李元春，小小惊艳了一把，才语带酸意地在李梅儿耳边嘀咕道：“真的很漂亮呢，不仅模样生的好，皮肤也这样白，真是让人羡慕。” 李梅儿看出周语嫣有些自卑自己的黄皮肤，便笑着与她说道：“语嫣姐，我这儿有几个美白的秘方，等回去让人给你送过去，坚持用皮肤就能变白的。” 周语嫣一听，眼睛就是一亮，“你说真的，真的能变白？” “那你看我现在白不白，我小时候可也是不白的。”李梅儿指着自己说道。 周语嫣仔细端详李梅儿的皮肤，果然白皙透亮，像刚剥壳的鸡蛋，遂羡慕又兴奋道：“那太好了！你可别忘了给我送过来。” 两人嘟嘟囔囔说话这会儿，周沐易已是领着周钰到了亭子里，他先跟亭中的蒋佑之打了招呼，然后便一直偷眼看李元春。 李元春倒是比他淡定了许多，倚在栏杆上朝外头看着，好似在看外头的风景。却不知道自己如今也是旁人眼中的风景。 “阿易准备什么时候回四明山吗？”蒋佑之知道周沐易如今还在山上学艺，他这会儿下山已是有一个多月了，才这般问道。 “明年开春州府便要准备武举的秀才试，师傅让我安心考试，等考完了再回去不迟。”周沐易摸着后脑勺，模样憨厚地回道。 第两百九十三章 月事 蒋佑之早知道周沐易是有志于武举的，便点点头又问道：“可是有把握？” “武进士我不好说，可秀才和举人应该是没问题的。”周沐易瞥了眼李元春的方向，语气十分有信心地回道。 那边的李元夏对这个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姐夫的人亦是十分好奇，听他这般说，忍不住开口道：“我听说你杀了好几个倭寇，是真的吗？” 李元春这会儿终于将视线从亭外移到了亭内，皱眉看着妹妹道：“阿夏，不许无礼。” 周沐易连忙摆手道：“没事的，不无礼，不无礼，阿夏妹妹想问什么就问吧，那些个倭寇是我和人一起杀的，也不全是我一个人……” 周沐易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有些语无伦次，逻辑混乱。他因着练武，身高比同龄人要高上一个头，身形也十分健硕，就这样一个大汉，这会儿竟是因为害羞而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李梅儿和周语嫣在亭外看着，都替周沐易着急，这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蹦不出一个屁来了。 周语嫣急的啊，只能赶紧上前替周沐易说话，“我小叔叔这次杀了好些个倭寇，官府那边定是有奖赏的，说不准考中了武举人之后，就能授官了。” “那可真厉害。”李元夏一听周沐易这么年轻就能做官了，虽然是武官，那也很厉害了，忍不住感叹道。 “还好……还好……”周沐易又开始手足无措，一边干巴巴回道，一边又忍不住去看李元春的反应。 李元春却一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对周沐易的话无动于衷，这让周沐易很有些失望。 “阿夏，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省得母亲担心。”李元春忽然拉着李元夏站起身说道，然后便是对蒋佑之和周沐易福了一礼，“蒋小叔，周公子，我们姐妹先行一步，你们随意。”说完便拉着明显还不想走的李元夏离开了亭子。 她走的时候没叫上李昂，李昂便有些郁闷，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下，最后他也不纠结了，直接混到了周钰和康哥儿两个小屁孩儿身边，这两个刚才已是混熟了，这会儿正一起玩虫子玩的起劲儿呢。 周沐易脚步不由自主地上前了几步，嘴巴张了张，似乎很想出言挽留，但最终没有开口，十分沮丧地低下了脑袋。他觉得今日自己定是没给元春妹妹留下好印象，她才会这么急匆匆离开的。 李梅儿看周沐易那垂头丧气的模样，赶紧上前安慰他道：“阿易哥，你别灰心，元春姐姐性格就是这样的，向来守礼，在外头从不跟外男多说一句话的，我看得出，她对你应该没有恶感的。”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讨厌我？”周沐易又是纠结，又是希冀地问道。 “放心吧，肯定不讨厌你的，不然你刚来的时候她就走了，不会还在亭子里坐了这一会儿。”李梅儿很是贴心地安慰道。 周沐易这才好受了些。因着相亲的另一方当事人走了，亭内的气氛就没刚才热烈了，几人又待了一会儿，也离开回了厢房。 等到了厢房的时候，里头只有周太太和李老娘蒋氏三人了，吴氏已是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 李昂很是郁闷，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可怜，居然被自家祖母给遗忘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庙里。最后他还是跟着李家的牛车一起回去的。 回家的路上，李梅儿小声与蒋氏问道：“娘，鑫伯娘她们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啊，她们今儿不是来……相亲的吗，这么快回去是不是有些太失礼了？” 因着李老娘被周太太邀去她家的马车坐了，顺便也带走了康哥儿，牛车上只有蒋氏母女两个，蒋佑之和蒋山青坐在前头驾车，蒋氏便小声与女儿说道：“你鑫伯娘本不想这么快走的，可你元春姐正好来月事了。” 李梅儿一听，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难怪李元春在亭子里的时候，忽然那样急匆匆地离开呢。 “元春姐姐是第一次来月事吗？”李梅儿又好奇问道。 蒋氏点点头，“应该是的，我看嫂子和春姐儿都没什么准备，说起来这春姐儿的月事来的有些晚呢，这都十四上了，才刚来。” 李梅儿闻言便想到了自己，心想着她好像比李元春来的还要晚一些，是及笄过后才来的月事，当时都快把她娘和祖母急死了，差点以为她有什么毛病，找董大夫来给她瞧了。 “娘，十四岁也不算晚，我看许多人都是及笄之后才来的。”李梅儿觉得还是早点让母亲有个心理准备。 蒋氏却是不认同道：“这事儿自然是早些的好，你还混沌着哩，咱们女人，不来月事怎么成亲涅。”丫头大啦，蒋氏顺便给丫头片子普及了下朴实的生理知识。 “那正好，晚点来我就晚点成亲，还能多陪爹娘祖母几年。” “傻孩子，说的啥傻话。”蒋氏没把李梅儿的话当真，只当女儿还小，不明白月事的重要。 “娘，你看元春姐和阿易哥这婚事能成不？”李梅儿没继续纠结在月事的事儿上，转了话头问道。 “我看应该是没啥问题，刚周太太和你鑫伯娘聊的挺好的，我看啊，若是阿易明年在武举上有所斩获，这两家的婚事就能定了。”蒋氏笑着回道，她也挺乐意这两家能成，毕竟都是她家亲戚。 “那阿易哥可得乐死了，娶了这么漂亮一媳妇儿。”李梅儿也觉得这俩应该能成，掩着嘴笑道。 母女两人说着话，车已是到了家。因着周家的马车比牛车快许多，李老娘这会儿已是带着康哥儿回房休息了。 这会儿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众人去庙里累了一天，也没什么心思再张罗晚饭了，便用鸡汤煮了面，又弄了些凉菜，对付了一顿，吃过了饭，便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早早休息去了。 第两百九十四章 中举 因着秋闱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李家人自是越发紧张，李老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开始做起梦来，一会儿梦见自家儿子中啦，一会儿又梦见他落榜了，反正梦里啥都有，让她很是揪心，只能抓自家丫头片子来倾诉。 “你说我这老做梦是咋滴，我这心啊，成天七上八下的，一会儿中了，一会儿又没中，难受死了。”李老娘捂着胸口，恹恹说道。 “祖母，你数过中了几次，落榜几次不？”李梅儿掰着手指问李老娘。 李老娘茫然，“这我倒没数，有时候一晚上的梦里有好几次变化呢，前头刚中了，后头又落榜了，怪的很！” “那这真是不好说了，肯定是您白天想太多了，您这两天多想想别的事儿，反正后天就放榜了，要不您老熬过这两天也成。”李梅儿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这样安慰道。 “唉……也只能这样了。”李老娘又是唉声叹气，只盼着放榜的日子快些到。 张榜的头一天晚上，李老娘依旧是迷迷瞪瞪的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闹得老太太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起床就先去院里老桂树上寻一枝好桂花枝折了插在瓶里，方才梳洗。 待梳洗停当，先着船儿过去瞧瞧李彦和蒋氏起了没，提醒她们甭忘了今日放榜。然后又是打发了书香和丁一去镇口等着，这报喜的人一来，就赶紧家来通知。 老太太起的这般早，家里其他人自然不好睡懒觉，李梅儿这些时日不用去珍姑太太那里上学，便会晚半个时辰起来，这会儿天才没亮一会儿就被叫起来，还不停打哈欠呢。 李老娘看不得李梅儿这惫懒模样，忍不住教训道：“该好好抽抽你身上的懒筋的，康哥儿都比你勤快！” 李梅儿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留着眼泪道：“康哥儿年纪小，没瞌睡。” “你年纪也不大啊，就比康哥儿大了四岁，还有人家山青，也就比你大了几个月，人家也没你那么多瞌睡啊！”李老娘不客气地反驳。 李梅儿没话说了，只能保证以后早上不睡懒觉了。 因今日是放榜之日，一家子早饭吃的便是及第粥，取其吉祥之意。李老娘更是让大家都换上了红衣红袍，一家子大红的旺一旺。连李彦蒋山青蒋佑之都穿了红袍。 李彦鲜少穿这样鲜亮的颜色，很是不自在，便劝他娘，“这也忒夸大了，叫人笑话，穿寻常衣裳就好了。要是穿红袍的都能中，岂不人人都着红袍了？” “你知道个啥，这衣裳料子在菩萨像前供过的，也就咱家人穿才有用。”李老娘道，“别辜负了菩萨的一片心。” 李彦这才不敢说啥了，只是拉着小舅子也换上了这大红衣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贡院张榜一般是辰时，等消息送到他们镇上，便怎么都要快午时了。 李老娘吃过早饭之后就一直坐立难安的。眼睛时不时朝着门口瞅，李彦和蒋佑之两个当事人都没她老人家紧张。 不过这两人也就是面上不紧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李梅儿倒是真的心大，她不乐意在厅里傻坐着，便去了厨房张罗午饭，心想着这要是中了，可得吃顿好的好好庆祝庆祝。 时间总算是快到了午时，李老娘远远地就听到似是有一声锣响，她“腾”地便站起身来，生意激动地发颤问道：“是不是来啦？” 顿时屋内的人的呼吸也都是一滞，蒋氏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李彦不自觉的捏住了茶盏，蒋佑之也是双手握在一处，眼睛直盯着门外。 “大爷中啦！大喜！大喜！”门外由远而近地传来叫喊声，屋内人听得出就是书香的声音。 李彦还没回过神，李老娘已是喜的眼前发黑，声音都尖的直颤，问，“中啦？我儿中啦！” 说话这会儿，书香已是一阵风一般地跑进屋内，气都来不及喘，便大声说道：“大爷中啦！排在第九十八名！报喜的人已经快到门口了！” “唉呀唉呀！真的中啦！”李老娘已是激动的满面红光，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蒋氏也是高兴，但也没忘了自己的弟弟，便追问道，“小舅爷呢？中没中？” 书香的笑容立马就收敛了一些，支吾道：“报喜的人只来了一个……” 蒋佑之心中早有准备，这会儿心中虽有些失望，但也不想破坏了这欢喜的气氛，便笑着说道：“姐夫中了便是大喜，我还年轻，以后再考就是了。” 李老娘虽然心中乐得不行了，但亲家小舅子终归是落榜了，便还是把笑容收了收，劝道，“佑之你也别难受，你姐夫这考了多少年才中了举人，你还年轻呢，以后机会多的是！” 蒋佑之笑着点了点头，便开始恭喜李彦，让李彦别忘了请他吃酒。 蒋氏虽是遗憾弟弟未得题名，但终归丈夫是中了，她还是喜大于忧的，再说婆婆说的也对，弟弟毕竟还年轻吗。 李梅儿在后院也听到了动静，这会儿手上的面粉还没擦干净，便跑了过来，惊喜问道：“我爹中啦？” “中啦！中啦！你爹从今往后就是举人老爷啦！”李老娘一双老眼笑眯成了一条缝，跟着孙女儿报喜。 李老娘觉着儿子能考中，自己居功甚伟，笑呵呵地，“我这些天为着他们的事，愁掉了多少根白头发。也不枉我带着一大家子去给他们烧香拜佛，还把红衣供在佛前，当真是菩萨保佑啊！” 一家人说话这会儿，报喜的人已是到了门口。 李老娘十分大方地直接让林婆子拿了五两银子给那差役，喜得那差役连声说了好些吉祥话。然后蒋氏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五百响鞭炮，结结实实地放了好一会儿，这下子街坊邻居便都知道他家有人中了举人了。 不过等李老娘冷静下来，才肉疼那赏出去的五两银子，心疼的好几宿都没睡好。 第两百九十五章 流水席 中午阖家吃酒热闹了一回，不多时便有李鑫带着吴氏过来祝贺，因着过几日就要往州府参加鹿鸣宴。李鑫带来的贺礼便是一箱子上好的衣料子。 李鑫向来是个机敏的，且李彦也不是外人，李彦有出息，他这个族兄也有光沾。他笑呵呵得指着那衣料子说道：“这料子给阿彦裁新衣，好在鹿鸣宴上穿。 李彦连忙道，“鑫大哥，我有衣裳的。” 李鑫笑，“鹿鸣宴不比别的，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穿好些，也显郑重不是。何况这年头，以衣识人也不稀罕，你不是这样的，可这样的人却很多，咱家又不是没有，何必叫人小瞧了去。” 吴氏亦道，“你鑫哥说的在理，一身新衣罢，莫要推辞。” “是啊，既是阿鑫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李老娘看着这上好的料子，刚花出去的五两银子也没那么心疼了，笑呵呵道。李彦只好不说什么了。 下午除了李鑫家，得了消息的亲戚好友都上门来恭贺，李家的屋里都有些坐不大开了，椅子也不够，就只是年长的坐着，年少的站着，一团闹哄哄的说话。 说的当然都是些好话，一通的夸，主要是夸李彦，到晚上亲朋们告辞，李老娘觉着脸都笑酸了。 就这么着，她老人家也不觉着累，明儿就开流水席，妥妥的，摆满三天！她老人家还说的，“这也就是中了举人，不好太铺张浪费了，等以后中了进士，再回来摆十天！” 李家的流水席面是李梅儿帮着蒋氏一起张罗的，请来了族里几个厨艺较好的妇人，和裘嫂子一起做的。 采买自然还是林婆子去做，她认识的人多，鱼肉蛋菜大批采买，价钱上也能优惠。蒋旭王氏都来帮着待客，当天，章水镇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过来吃了杯水酒。 只可惜董家还在守孝，李青青知晓弟弟中了举，自是欢喜的不行，人虽不能到，却也是让下人送了一份厚厚的贺礼。董姐夫更是将自己当年考进士的一些心得写了，一并让带给了李彦。 族中出了个正正经经的举人，族长李端自也是与有荣焉，在这个宗族文化做主导的年代，一个人出息，真的是阖族阖村的大喜事。李家在章水镇不算是大族，但一直想往大族上靠，不然族里也不会花大价钱办了族学，就是想着能教出几个好苗子，将来考科举当官光耀祖宗。故此，李彦中了举人，这绝不是李彦一个人的荣誉，而是李氏家族阖族的荣耀。 李端虽是长辈，但依旧笑容亲切地与李彦敬酒，满脸堆笑问道：“凭阿彦之才，明科春闱定是十拿九稳。可有打算何时去京城赴考？” 李彦有些汗颜，心想着族长虽是秀才出身，但大抵也没看过他的文章，就料定他大才了，可真是看得起他，他面上只是谦道，“去不去春闱，我还未考虑好，毕竟我觉得自己文章还有许多不足。” “这有啥好考虑的，既然都考中了，那便定是要去试试的，不管能不能考中，去京城长长见识也好。”李端觉得这根本是不用想的问题，理所当然道。 李彦只是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李端虽是一族之长，但也就是一个秀才，刚刚迈入了读书人的门槛，科举上的许多门道他并不清楚。 春闱跟秋闱可不一样，秋闱只看中不中，并不看名次，只要是中了，那便都是一样的举人，都有资格参加来年的春闱，可春闱的名次却是十分重要的，名次在二榜之内的，只要殿试不出现什么太大的纰漏，基本就能成为进士，可若是名册较低，落在了三榜，那便成了同进士，这同进士跟如夫人一样，总有那么些低人一等的味道，以后在官场上也难免会受排挤，所以许多举人虽是春闱中了，但若是落在三榜，宁愿不参加殿试，再考下一科，也不想成同进士。 李彦对未来的仕途之路还是有些抱负的，他宁愿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也不想当个同进士以后在官场上不顺。所以他是想着再苦读三年，再参加春闱，这样把握才更大一些。 李家摆了这三天的流水席，来恭贺的人那可真是络绎不绝，事后李老娘一算，都觉着幸而只摆三天，不然真怕破产。 等亲戚族人们都散了，李老娘靠着榻道，“以前过年也吃不上这么一桌子好吃的，哪里敢想有今天呢。可今儿这么好了，又觉着，还有更好的日子在以后呢。” 李梅儿便在一旁凑趣道：“那当然，祖母您现在可是举人他娘呢，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说您会教儿子，等我爹中了进士，当了官，您老还能封诰命呢，到时候，大家可都得叫您一声老夫人，那才威风呢！” “哎呦，这可不敢想，这要你爹当多大的官啊，夫人可不是能乱叫的。”李老娘嘴上虽假假地说着，可笑成了菊花一样的老脸却已是出卖了她，这年头儿，非二品以上诰命是不能称之为“夫人”的。 李梅儿跟着哄老太太高兴，笑道，“有啥不敢想的，您不敢想，我敢想。” 李老娘瞥了自家丫头片子一眼，“你倒是敢想，那也得你以后找个为官做宰的相公才成，要是找不着这样好的相公，那就只能培养儿子了，想要熬出诰命来，那可就得好几十年喽。” “那祖母您的意思，就是祖父不好喽？”李梅儿反将李老娘一军。 “我是那意思吗，我这不就打个比方，那些个都有那样好的福气，男人都是当官的，像你祖父那样的，能让妻儿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的，已经顶不错了！”李老娘有些生气，丫头片子就会曲解他的意思。 “我姑姑和舅妈就是这样好福气的，她们以后肯定都能得诰命。”李梅儿又笑着说道。 提到了自己闺女，李老娘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洋洋得意道：“那是，青青从小就是个有福的，得我女婿重新做了官，定能给她请封个诰命！” 第两百九十六章 生产 鹿鸣宴过后，日子很快就到了十月，天气也越发冷了起来，李家经过李彦中举之后，又是迎来了一件喜事，便是书香和船儿的婚事。 船儿年岁也不小了，与书香的事在主子们面前过了明路之后，就赶紧定下了亲事，翻黄历挑了个好日子，十月底成亲。 李老娘看着船儿伺候了这么多年的情份，特意给了她两匹大红的料子，叫她做两身喜服，也把他们成亲后的屋子指给了他们，家俱什么的李家都不缺。就算是给她添嫁妆了。 丁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已是完全释怀了，书香和船儿成婚的时候，还笑呵呵地去喝了喜酒，半点看不出沮丧难过的模样。他表现的这般自然，船儿自然也没了不自在，待他还跟从前一样。 日子进了十一月，李家便开始忙活起过年的事儿了，今年的新年与往年很不一样，毕竟李彦中了举人，李家一家这一年生意又做的红火，年货自是置办的比往年还要丰盛许多，再加上蒋氏的产期就在十一月，李家买的年货那都是按车算的。蒋氏的预产期在十一月的中旬，本以为这次会像上次生康哥儿那样晚个几天，所以她也没太紧张，又因着是第三胎，就比前头两胎怠慢了些，还是照常干一些轻便的活计。 李彦和李梅儿都说了她好几次，她也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儿，这一胎我怀象好，从怀上到现在都没什么事儿，想来是孩子关心我这娘，不让我吃苦呢。” 许是肚子里的孩子听到了亲娘的话，故意想捣个乱让亲娘感受一下他的存在感，那一天早上蒋氏起来出恭，这刚出完恭，裤子还没提上呢，羊水就破了。还好蒋氏有经验，立即喊了还在床上睡觉的李彦，由他抱着赶紧去了产房。 然后李彦就叫醒了闺女，让她赶紧去通知李老娘。 李老娘也是临阵不乱，一声吩咐，“书香赶紧去找丁稳婆过来！”然后又叫林婆子去烧热水。 李梅儿则是不用吩咐，已经去厨房煮鸡蛋去了，鸡蛋最是好熟，待鸡蛋熟了，李老娘便先叫蒋氏吃几个，填饱了肚子才能有力气生孩子。 这会儿天气正冷，各屋的炭盆也都搬到产房去了，又笼了几盆新炭放蒋氏的卧室里，等她生产完可以直接过去休息。 丁稳婆来的很快，自从刘稳婆举家去了州府之后，她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很快坐稳了章水镇第一稳婆的位置，如今这镇上生孩子，大多都是叫她过去接生，技术已是不能同日而语。 她到了之后，先把李梅儿给撵到了李老娘的屋里去，不叫她们离近了，说是怕吓着女孩子，倘存了心事，以后生产时就胆小。 丁稳婆进了产房，看看蒋氏的肚子，便问她：“开始疼了吗？” 蒋氏自己也勉强算一熟手，苦笑道，“这才破水没多久，还不怎么疼呢，要生恐怕还得等一阵儿呢。” 丁稳婆闻言便皱了眉头，这生产时，先破水可不是啥好事，若是肚子不是一阵一阵的疼的频繁，那就还没到生的时候，但这羊水是会流干的，若是在羊水流干前孩子还没生出来，那孩子和大人就都有危险。 “我先试试给奶奶你催产吧，看能不能快些生出来。”丁稳婆这般说着，便让丫鬟去煎了催产的汤药。 李老娘一听要催产，便有些慌了，赶紧问道：“咋的还要催产呢，这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大奶奶这还没见红，我催催产，孩子能快些出来，大奶奶也不用受罪。”丁稳婆安慰着李老娘。 催产的汤药很快煎好了，丁稳婆喂了蒋氏喝下没多久，蒋氏便感觉肚子一阵一阵发疼了，她熟悉这个感觉，知道是已经在开指了。 丁稳婆在蒋氏身下看了看，便笑道：“大奶奶您加把劲儿，已经开了两指了，咱们争取中饭之前把孩子生下来。 蒋氏闻言立即充满了干劲儿，连阵痛都没那么难忍了。 蒋氏在产房里头努力生孩子，李彦带着蒋佑之、蒋山青、康哥儿在外头等着，那叫一个焦切呀，一会儿就问一次，“生没？” 把里头的丁稳婆笑的，“我说李老爷，你就别急了，又不是你生。” 李彦心道，生的不急，等的急啊。他都恨不能自己上阵了！ 其实，蒋氏这胎真不算慢，蒋氏是半熟手，丁稳婆也算经验丰富，提醒着蒋氏怎么呼吸怎么用力，从开始阵痛，到生出来，也不过两个多时辰。 丁稳婆剪断脐带，将孩子一裹递给李老娘，“喜得贵子。”转身就俐落的给产妇收拾起来。 李老娘欢喜的险没厥过去，李彦听到孩子哭声立刻就进去了，先看过媳妇，蒋氏听到是个儿子，也极是欢喜，她倒是不缺儿子了，可夫家缺啊，四五代单传，能再得一子，再好不过。 李彦握着妻子的手说了几句贴心话，蒋氏脸色疲惫中透着喜悦，问，“孩子呢？”她生孩子去了半条命，这会儿也想看呀。 李彦转头找儿子，道，“娘给擦洗呢。” 李老娘把宝贝孙子洗干净，用软乎乎的小被子包好，这才抱过来，欢喜的小泪花儿在眼中荡漾，笑地合不拢嘴，给儿子媳妇瞧，道，“你们看，多俊俏的小后生啊。” 丁稳婆给蒋氏收拾好，自己洗过手，清洗了接生用具，因产房就在蒋氏卧室隔壁，中间隔一道门罢了，看蒋氏还好，待她略躺一躺，就扶她回卧室床上做月子。毕竟产房血腥气太重，味道不大好闻。 卧室也都备好了，水仙盛开，芳香盈溢，温暖如春，丁稳婆给蒋氏盖好杯子，笑道，“我掂着得六斤多。”个头儿不大不小，正正好合适。 李老娘闻言便笑，“我这媳妇是个苗条人，我家丫头、康哥儿下生的时候都不大。” 李梅儿听到孩子哭声立马就赶过来了，不过她经历过弟弟的出生，知道前头三天是不让看的，便只想进去看看她娘现在好不好。 康哥儿是头一回见她娘生孩子，知道不能看弟弟，还十分沮丧道，“白等半天，原来不叫看呀。” 第两百九十七章 洗三宴 李梅儿作为孩子们的代表进去看了蒋氏，顺便给她娘送月子餐，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她早叫裘嫂子做好了，慢慢熬了两个时辰，真是入口即化了。 蒋氏躺在床上，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别的还好，见着吃的也有食欲，李彦扶了妻子喝粥。 何子衿去瞧小娃娃，看一眼就道，“不如康哥儿小时候好看呢！” 李老娘有孙万事足，笑斥，“康哥儿刚生出来也是一个样，养养就好看了！” 丁稳婆在一旁凑趣道：“大姐儿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可不算丑，面皮干净着呢，你再看这眉眼，一看就是个俊的。” 李梅儿又仔细瞧了瞧，小婴儿闭着眼睛，也看不出个眉眼大小的，实在是看不出哪里俊了。不过额头倒是挺宽的，将来应该是个有福气的。 丁稳婆巴啦巴啦地又是说了一通奉承话，把个小奶娃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李老娘得了二孙子，本就欢喜的了不得，给丁稳婆这张嘴一吹，她直接笑成了个瓢，那嘴咧的哟。 李老娘很是大方地给了早就包好的红包，丁稳婆一入手便乐得见牙不见眼，又说了无数好话奉承李老娘，直待送了她出门，她还叽叽喳喳的说呢。 丁稳婆一走，李老娘立刻喊来了儿孙，“给祖宗上香去，告诉祖宗，咱家转运啦，康哥儿有弟弟了！” 心里给蒋氏记一大功，李老娘又风风火火的招呼林婆子去买些鱼肉来，给儿媳妇做月子。又喊船儿去门外系红布条，告诉别人家里有产妇，有身孕或孝期内的不准上门儿，忌讳这个。 忙活了这一会儿，也快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李梅儿便拉着蒋山青和康哥儿说道：“咱们也快去吃饭吧，饭食我都准备好了，我这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李彦给祖宗烧过香就去守着妻子了，李梅儿便将午饭单给老爹送了一份儿到房里用，其他人跟着李老娘一道在她屋里用午饭。 李老娘得了二孙子，李彦得了次子，李梅儿有了二弟，康哥儿升一级，成了哥哥。 李家因蒋氏产子，阖家欢喜，连李梅儿每天借着给她娘做月子趁机大鱼大肉，李老娘也没说啥。相反，李老娘还很是得意洋洋，洗三礼时便把相近的亲戚族人都请了来。 因着李家前不久刚摆过流水席，这洗三酒便也没太隆重，就摆了两桌，但菜色是十分讲究的，李梅儿特别研究了百味楼的席面，找着样子置办了差不多的。 族长太太刘氏在李家宗族中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了，吃了李家的席面，也是赞道，“弟妹家这席面可真是不一般，在咱章水镇也算是头一份了。” 百味楼的席面儿她一年也要吃上几遭，李彦家这席面儿，虽比着百味楼还差那么些意思，但在家宴中也是一等一的了。虽也是鸡鸭鱼肉那一套，但这手艺硬是不一样，该酥的酥，该软的软，该甜的甜，该辣的辣，而且，只要入口的，你都觉着，咋这么有风味儿哩。这就是厨子的水准啦！ 李家掌勺的是裘嫂子，原本就一乡下把式，对于肉，祖传两种做法，一种炖，一种切片来炒，如今可了不得了，红烧、糖醋、白切、水煮，当然，不同的部位还有不同部位的吃法。这里头的讲究，就更多了去。裘嫂子这些手艺，都是由蒋山青口述，李梅儿一手调教的，蒋山青自是吃惯了现代山珍海味的老饕，评判菜品好坏那是一等一，而李梅儿在厨艺上头则是很有悟性，很会举一反三，往往是蒋山青给她描述一遍，她大抵就知道要怎么做。若不是她年纪还小，手艺定是比裘嫂子还要好上一筹。 李老娘听到刘氏赞她家席面儿，笑道，“都是丫头看着安排的，这些事儿，都是她管，嫂子觉着好就多吃些，以后常来。”李老娘在外人面前从不吝啬赞自家儿孙，再者孙女也渐渐大了，过了年就虚十一了，是该让外头人知道她家孙女儿有多优秀了。 刘氏因着自家孙女儿不成器，便越发羡慕别家聪明能干的女孩子，遂笑问，“难不成都是梅儿张罗着办的？唉哟，这孩子，这么小就这般能干。” 听刘氏这般说，李老娘更是欢喜，笑，“梅儿从小就在珍姑太太那里读书，学的东西自是不少，琴棋书画先不说，厨工女红那也是拿得出手的，不过她自小就爱厨艺上的事儿，爱做个点心烧个菜啥的。她既爱这个，厨房的事儿就叫她管着呗。天生爱管事儿，她娘月子里吃啥她都要操心，问了董大夫，成天不是这个汤就是那个粥，里头都放许多补身子的药材，我也不懂，就随她去弄。我呀，以后就管着带孙子啦。” 刘氏笑，“这才是弟妹你的福气呢。” 李老娘笑，“福气不福气的不要紧，孩子们平平安安的，咱们就高兴。”说着给刘氏斟酒，“嫂子尝尝我家这酒，天冷，喝酒暖和暖和。” 刘氏看李老娘今日之神采，心中委实要感叹一回，想当初蒋氏刚进门，这弟妹可是万般不喜。后头一胎又生了闺女，那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婆媳俩可以说是两看相厌，谁能料到有今日呢？ 刘氏便笑，“弟妹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平安就是福气啊。” 洗三礼，李老娘又是结结实实地长了一回脸，过了洗三礼，眼瞅着就是年了。 今年年下因赶上蒋氏坐月子，家里的事儿便都由李老娘包揽了，她还十分贴心地与蒋氏道，“有我跟梅梅儿呢，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年礼啥的，我带着她们置办就成，你把健哥儿看好就行啦。”健哥儿是李家二小子的小名，与康哥儿正好对应，取康健之意。 李老娘大包大揽了家事之后，竟还十分大方地分了李梅儿和蒋氏一匹好料子，又置了些兔皮，叫她自己做新衣裳穿。李梅儿给李老娘的大方吓一跳，差点以为太阳从西边儿出来。 第两百九十八章 去州府 李梅儿觉得李老娘定是得了大孙子高兴昏了头了，才会这般不理智地给了她和她娘好料子，便想着等她清醒过来之前，赶紧把料子给裁成衣服，省得她哪天明白过来再后悔要回去！ 为了避免有这种可能，李梅儿整个年下一有空就在专心缝衣服，还顺便把给蒋山青的衣服也一起缝了，从去年开始，蒋山青的衣服就都是她着实做的。蒋山青倒也没说什么，看样子好像是挺满意的。 年下李梅儿除了做衣裳，还要杀年猪做酱肉，腊肠，腊肉啥的。蒋山青康哥儿和蒋佑之则由何恭带着去族人亲戚家送年礼，临年了，家里添丁进口，天大喜事，以至于李彦见谁都笑呵呵的。 这个年李家当真是过的有滋有味，李老娘也是欢喜的不行，这年过的，得了二孙子，老太太把大半辈子的心愿都放下了，觉着就是现在闭眼，到了地下，她也是老李家一等一的有功之臣啊！ 李老娘瞧着二孙子就高兴，连连赞道，“你说，怎么就生得这般俊呢。这孩子啊，非但会生，也天生会长，以后长大比他爷爷还俊。”对于李老娘，这就是极致的夸奖啦。 李梅儿没见过祖父，不过听她娘说，祖父也就是长得周正，要是真长那么俊，那他爹还不得是个美男子啊，不过祖母她老人家自带滤镜，自然看他俊的很。 康哥儿如今当了哥哥，每日也多了一项乐趣，就是研究他越长越俊的弟弟，小娃娃这种生物，对于刚做哥哥的康哥儿是个神奇物种，他还把自己得的新年红包拿出一个给健哥儿，摸健哥儿的头，“自己省着吧，等大了记得给哥哥拜年啊。”又问他娘，“阿健得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叫哥哥啊？” 蒋氏笑，“快了，明年这会儿就会叫人了。” 康哥儿掰指头一算，觉着遥遥无期，“还有一年啊！”真是急死个人了！ 李彦看着儿子这模样，只是无语，装出慈父模样问道：“今年你就要开蒙了，怎还这般孩子气，我昨日教你的那些诗你都背会了？” 康哥儿因为从小就李梅儿带着，早早就认字了，如今连千字文都背的滚瓜烂熟了，李彦自己念书忙，但也会抽空教儿子首诗啊词啊，每每教会了都会检查背诵。不过康哥儿年纪小，记性也很好，背这些都不费什么劲儿，李彦就觉得大儿子很是块读书的材料，立志要好好培养，说不准将来比他这个做爹的还有出息。 “早背熟了，我都背过一遍给我姐听了，爹不信你问我姐。”康哥儿一仰小脑袋，得意说道。 李彦这才满意了些，决定一会儿再教儿子一首诗。这次要长一些的，以后拉儿子出去炫耀的时候也有面子。 “对了，阿彦，健哥儿的大名你可取好了？”李老娘忽然想到了这茬，连忙问道。 “想好了，就叫李彬，彬彬有礼的彬。”李彦笑着回道，这字寓意不错，念着也好听，李彦想了许久才决定的。 “李彬……”李老娘念了几声，才眉开眼笑地赞道，“不错，念着很上口，是个好名字。” 李彬小朋友总算是有了大名，李家的这个欢喜年也算是过完了。 正月十五，等健哥儿过完百日之后，蒋佑之便准备回州府，继续去往白鹭书院求学了。虽说他这一次秋闱失利，但他也没太灰心，他对自己的文章还是有些信心的，再努力三年，定是能榜上有名的。 李彦和蒋氏一起送了他离开，回家之后，蒋氏便问丈夫，“夫君，你既是不打算参加这届春闱，那你接下来是如何打算？” 李彦其实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如今妻子问起，便如实回道：“我也打算去州府白鹭书院求学，那里有学问渊博的徐大儒，若是能拜在他门下学习，定能受益匪浅。” 蒋氏虽心中对丈夫不舍，但也知他前途最重要，便点头道：“夫君尽管放心去，家里的事情我会照顾好，梅梅儿如今也大了，平日里也能帮衬我。” 李彦舍不得妻儿，心中其实另有打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莺莺，其实我仔细想过了，你觉得咱们举家搬到州府去如何，那里比章水镇繁华许多，也安全许多，定不会遇上上次倭寇来袭的事情，我一想到上次你们遇险，我却不在身边，心中便十分难受。” 蒋氏没想到丈夫竟有这样的念头，第一反应便是摇头拒绝，“不行的，李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章水镇，母亲又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怎的好说搬走就搬走的呢。”这会儿平民百姓们的宗族意识都很强，一般都不会离开宗族单独居住。 李彦却只是笑着说道：“你这就想岔了不是，若是我以后真的考中进士，那也有很大概率要去外面做官的，哪里可能一直守在祖地，你看姐夫和言之，中了举之后不就立即到京城做官去了，那也是举家都搬过去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都能过的好，而且莺莺你难道就不想时常见着我，你们若是留在章水镇，我只有年节的时候能回来几日，但若咱们搬到了州府，只要临了休沐，我就可以回家陪你和孩子。” 李彦的这一番话让蒋氏动摇了，她思忖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你让我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我就怕母亲不愿意，毕竟故土难离，他几十年都在这章水镇过来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去跟母亲说的。”李彦安抚着妻子，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出乎意料的，李老娘并没有如蒋氏预料的那样反对，她老人家想了一会儿，便拍板决定道：“去！我这老婆子大半辈子都窝在章水镇这小地方，是该出去瞧瞧市面了，我不仅要去州府，我以后还要跟着儿子去京城见大世面呢！” 第两百九十九章 搬家琐事 李梅儿立刻在一旁拍马屁，“祖母您可真是大气，咱们镇上如您这般通情达理的长辈可真是没有了。” 她听说父母商量着要举家搬去州府的事儿，可是高兴疯了，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在章水镇这小地方待了二十几年，早就待的够够的了，迫不及待地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州府便是他走出去的第一站。 李老娘斜了孙女儿一眼，没好气道：“你也别光顾着拍马屁，这去州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第一住的地方还没着落，且咱家的铺子田地又都在镇上，这去了州府，这些个田地怎么办？”说完又看向了儿子媳妇儿，想让她们说出个章程。 夫妻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对视一眼，便由李彦开口说道：“家里的田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自然不能轻动，还是照样赁给那些农户们耕种，咱们一年回来一两趟收租就行，反正州府离着镇上也不远，来往也便意。至于家里的那些铺子，香皂铺子还是让旭哥夫妻管着，都是自家亲戚，也没啥不放心的，至于那印刷作坊，还是让陈皮管着，毕竟那作坊并没什么收益，就是给鑫三哥州府的铺子印书，咱们每月按时发师傅们月钱就成，也不怕他们中饱私囊。” 李老娘听完之后，便点点头，“这样安排也算妥帖，那去了州府之后的住处呢，咱是不是要再买处宅院。” 这般说着李老娘便有些忧心忡忡，这州府的宅子可不便宜，且她家如今人口多了，以后康哥儿健哥儿长大了都要娶媳妇儿，最起码得买个三进的院子才住的开，若要找个地段稍好些的，不得花个好几百两银子。 “祖母，您忘了，咱们在州府是有宅子的，山青哥哥从鑫三伯那里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呢，我和爹娘去州府的时候住过那宅子，可宽敞可好了。”李梅儿忽然笑着提醒道。 李老娘这才想起这茬，立马一拍大腿道：“对啊，我差点就忘了那宅子了！好啊！好啊！这下子住的地方也解决了，咱们抓紧收拾东西，等天气暖和些就去州府！” “祖母，您咋比我还着急啊？”李梅儿哭笑不得地问道，她家这许多东西，收拾完也得一个来月吧，而且还有和镇上的亲戚好友们道别，哪有那么快能走得了的。 “我这不是想着天气好，要走就早些走，等去到州府，要置办的东西还不知道要许多呢。”李老娘是个行动派，决定好了的事情就要立马去办。 李梅儿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蒋山青却是先开口了，“姑父，咱家能在三月之前到州府不？我打算参加今年的秀才试。” 蒋山青此话一出，可把李彦惊的不轻，山青今年才几岁来着，过了今年的生日也才实岁十岁，虚岁十二吧，这就要考秀才啦，他记得自己当年考上秀才，可是已经二十一岁了，大舅子和小舅子倒都是少年秀才，可小舅子也是虚十四岁上才中的秀才。 “可是有把握，若没有十足把握，可再多等几年，毕竟你如今还年轻呢。”李彦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劝了一句道。 “族学的先生说我的文章火候已经到了，考中秀才没太大问题。”蒋山青神情沉稳地说道，其实先生夸他有案首之才，可他这人向来比较谦虚，就没把这话说出来。 “你一会儿把你的文章拿来我看看。”李彦点头，又说了一句，他这段日子为了备考秋闱，已是很久没有检查蒋山青的功课了，虽说族学里的先生水平也不错，但他还是自己看过了才放心。 李老娘一听蒋山青要考秀才，关注点却在旁的地方，她老眼放光地看着蒋山青问道：“族学里考中秀才是有奖励的吧？” 李老娘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蒋山青每年考了学里的一等，都会拿回来奖励的五两银子，这些银子自然都被李老娘收起来，美其名曰帮他攒着买地，而这次是考秀才，奖励自然更丰厚。 “考中了秀才学里会给二十两银子的奖励，若是考中了案首，能得五十两。”蒋山青笑着回道，自然十分清楚老太太的心思。 “五十两！”李老娘的声调都变了，这读书可忒赚钱了，这就五十两银子啦，媳妇儿的香皂铺子一年的净利润也就二百两，这可比开铺子赚钱快多了。 “祖母，这要中了才有呢，而且这案首每年就一个，鄞县每年考秀才的人不知多少呢，哪里有那么容易中的。”李梅儿看李老娘一付银子已经到手的模样，忍不住打击道。 李老娘闻言脸一板，就训斥孙女儿，“这都还没考呢，哪有你这样灭自家威风的，咱家山青从小就会读书，哪次学里考试不是拿一等，我看这案首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儿。” 说着便笑眯眯地看向蒋山青问道，“山青啊，你说是不是啊？” 蒋山青被李老娘那殷切的目光一看，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勉强笑道：“祖母，我尽量吧……” “娘，您可别太逼着山青了，别让他有太大压力，他还小呢。”李彦看老娘这模样，颇为哭笑不得地说道。 李老娘不满地看了眼儿子，这才勉为其难地改口道：“那案首我就不勉强了，秀才肯定能中的吧，没有五十两，二十两也不错。” 李家众人：……因着要赶在蒋山青秀才试之前搬到州府，李家便真正忙了起来，收拾家中物什，同各家的亲戚朋友打招呼。这忙忙呼呼的，一下就到了二月。 二月初二龙抬头，李家一家早上吃春饼，李梅儿先裹了一个给蒋山青，裹第二个的时候，康哥儿已是有些不满意了，撅着嘴道：“姐，你偏心，咋只给山青哥裹不给我裹呢。” 李梅儿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把刚裹好的那个放到他碗里道：“这不是给你裹了吗，多大年纪了还吃醋呢，你山青哥哥最近读书辛苦，姐这不是要给他多补补。” 第三百章 榆钱 康哥儿这才没啥话说了，乖乖地吃自己碗里的春饼。 李梅儿又裹了两个，一个给李老娘，一个给蒋氏，蒋氏这会儿正在给健哥儿喂米油，并顾不上自己吃。 她生完健哥儿之后奶水并不是很足，健哥儿又是个大胃口，喝完奶之后老是因为没吃饱而哭闹，蒋氏便会额外喂他些米油。 “家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咋样了？”李老娘吃完一个春饼，就看向李彦夫妻问道。 “基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是还有些旧家具，想着有些年头了，就不带过去了。”蒋氏抬头笑着回道。 李老娘闻言，便有些惋惜道：“那可都是上好的老樟木打的家具，我跟老头子成亲那会儿，我爹找镇上手艺最好的木匠打的，如今一晃就五六十年了，人老了，东西也老啦。” “祖母，您可不老呢，您把头发染染黑，看着就黑四十出头的差不多。”李梅儿看老太太有些伤感，便赶紧逗着她开心道。 李老娘果然嘴角微微上扬，得意道：“咱家人就是这样，不显老，当年我祖母六十多的时候，旁人都以为她才五十出头呢，我娘面皮也嫩，四十岁看着就像二三十，可惜她命不好，年轻轻的就没了。” 李梅儿鲜少听李老娘提起自己的娘家人，便忍不住好奇问道：“祖母，您娘家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我大哥早年得了痨病去了，还有个弟弟是个二流子，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李老娘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板着脸说道。 李梅儿赶紧闭嘴不再玩了，她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的，可不想触老太太的霉头。 吃过早饭之后，蒋山青就回了自己屋里读书，因着马上就要秀才试，所以他最近都不去学里了，只在家自己看书。 康哥儿本来开春便要去族学念书的，但因着家要搬去州府，李彦便想着直接到州府再给康哥儿找合适的蒙学。 李梅儿看日头不错，便和李老娘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李老娘抱着健哥儿，小婴儿这会儿吃饱了，正在祖母怀里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李梅儿手中择着新鲜的榆钱，看向李老娘说道：“祖母，咱们中午吃榆钱饼吧。” 这榆钱是昨儿康哥儿去街前树上摘的，爬那老高，差点把蒋氏给吓死，回来挨了一顿胖揍。 不过李梅儿爱吃榆钱饼，看到那满篓子的榆钱，还忍不住赞了弟弟一句能干，不过也嘱咐他以后不能再爬高了，想摘榆钱就跟山青哥哥说，他爬树那可是一把好手，且年岁大了也不怕掉下来。 李老娘看着那些榆钱，点头道：“这会儿正是吃榆钱的时候，这东西虽说粗些，味儿也成，还能省下些细粮呢。” 李梅儿眯着眼笑道，“掺了苞米面，烙的时候锅底刷层素油，烙出一层焦黄来，刚出锅时吃着最带劲儿。” 李老娘闻言老娘将嘴一撇，“爱吃这个好说，以后只要有榆钱，天天烙来吃，还省钱。”说到这个，李老娘就觉着李梅儿是天生穷命，嘴刁的时候，非观味居的点心不吃，说好养活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她得吃回粗粮。什么苞米面烙的小薄饼，荞麦面擀的面条，糙米饭，或是高梁面的窝窝头……被李老娘讽刺为天生不吃好粮食，上辈子穷鬼投的胎。 祖孙俩正在那儿唠嗑，去外头疯玩的康哥儿跑回来了，听到自家姐姐再说榆钱饼，立即也兴奋地插话道：“姐你要烙榆钱饼吗，多烙一些，我也爱吃，还有榆钱饭，那个也好吃。” “我大孙子想吃，那就煮。”李老娘看着大孙子，一张老脸就笑开了花，招呼他过来擦汗。 她怀里的健哥儿似是被声音吵醒了，不满的嚎了两声。 蒋氏听见了小儿子的哭声，也走了过来，看祖孙四人相处融洽，便笑着与身边的丈夫道，“一转眼就大了。”闺女今年就十一了，这会儿就能看出高挑的身段来，模样也俊，蒋氏觉着，闺女比她年轻时生得更好，当然，她如今也不老，她年不过三旬，因平日里擅于保养，比同龄的媳妇都显年轻。 李彦也深有同感，老父亲一般地附和道：“是啊，我还记得当初梅梅儿刚出生时的模样，就那样小，像只小猫一样，在我怀里我都不敢动作太大，怕把她给抱坏了，如今一转眼都成大姑娘了，想着她再过几年就要嫁人，我可真舍不得。” “都是这样过来的，闺女总归是要离开我们的。”蒋氏心中也有些戚戚，这会儿已经开始舍不得女儿了。 “要不咱们再生个闺女吧。”李彦忽然在蒋氏耳边小声说道。 蒋氏的耳朵立马就红了，搁着衣服掐了丈夫一下，嗔道：“没个正行。”她这才生下老三多久啊，就又想着要生女儿了，母猪下崽也没这样的，总得让人歇一歇吧。 中午李梅儿亲自烙了榆钱饼，还蒸了榆钱饭，一家人都吃的很开心。 下午蒋山青就没读书了，和蒋氏李彦一起去铺子里瞧瞧，李梅儿本来想一起去的，可蒋氏担心李老娘年岁大，一个人看孩子精力不济，就让李梅儿在家帮忙。 李梅儿这才没去。等傍晚的时候，三人风尘仆仆的回来，因着外头下雨了，李梅儿便赶紧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们擦手脸。 蒋氏洗干净了之后，又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去抱了儿子回屋里喂奶， 李梅儿便拉着蒋山青问话，“铺子里都安排好了？” 蒋山青点头，“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不过倒是有个意外之喜，陈皮愿意跟咱们一起去州府。” 李梅儿闻言有些惊讶，“你当初问他的时候，他不是不愿意吗，说是放心不下韦姨。” “他准备带着韦姨她们一起去。”蒋山青又道。 “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李梅儿不解。 “因为他那两个弟弟和妹妹。”蒋山青回了一句，慢慢与李梅儿说明了缘由。 第三百零一章 离别前夕 韦氏的女儿大丫过了年就及笄了，年初的时候蒋氏还特意送了及笄礼过去，韦氏这会儿正在帮着大丫相看婆家，这定好了人家，等到出嫁的时候也就十七八，正是合适的年纪。可章水镇就这么大点地方，哪家不是知根知底的，刘大丫有那样的生父，又有曾经做过地痞的大哥，哪家敢娶这样的姑娘进门。 韦氏托了媒婆好几次，没有一家愿意同她家结亲的。若是韦氏能给女儿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或许这婚事倒是还能好说些，可韦氏不只有大丫一个女儿，她还有两个儿子呢，不可能把家底都补贴给女儿，所以大丫的嫁妆不可能太厚，这婚事自然更不好说了。 “大丫姐这样好的姑娘，被家世所累，真是可惜了。”李梅儿很是中肯地评价了一句，她确实觉得刘大丫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许是因为从小受苦的原因，她特别早熟，料理家事是一把好手，又十分善良孝顺，不管哪家娶了她当媳妇儿，以后都是有大福气的。 “可世人结亲，不光是看人品的，门当户对才最是重要，如今愿意跟韦家结亲的，都是些家中赤贫，或是家中儿子十分不堪，这样的人家，韦姨自然是不肯女儿嫁进去吃苦的。”蒋山青叹了口气道。 “所以陈皮哥才愿意去州府，州府没人认识她们，这样她们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州府那样大，人那样多，大丫姐就能说一门合心意的好婚事了。”李梅儿自然想明白了，点头说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蒋山青比了根手指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给陈皮哥开了不少的薪俸，足够她们一家在州府生活了，且还能又富余供阿发念书。” “阿发已经开始念书了吗？”李梅儿知道上次蒋山青教阿发识字的事情，没想到阿发这么快已经开始念书了。 “韦姨让他去了镇上的学堂念书，这会儿已经认识许多字了，但你也知道，读书可是一件十分费银子的事儿，阿发以后若是想要继续求学，韦姨家的家境是绝对支撑不起的，陈皮哥这才想多赚些银子。”蒋山青道。 “陈皮哥可真是个好大哥，一心一意都为娘和弟妹考虑，我记得他都二十好几了吧，还没娶媳妇儿呢。”李梅儿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 “咱们镇上恐怕没哪个姑娘有胆子嫁给陈皮哥的，就算陈皮哥现在改邪归正了，可外人只会看表象，固有认知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去了州府就不一样了，没人知道他过去是做什么的，说不准很快就能说门媳妇儿。”蒋山青笑着说道。 “所以说，陈皮哥和韦姨跟咱们一起去州府那是十分明智的选择。”李梅儿做了最后的总结。 铺子和田地的事情全部料理妥当，李家离开的日子也进入了倒计时，李鑫知晓李彦全家要搬去州府，虽十分不舍，但他寻常去往州府的时候也不少，想见面倒是不难，倒是吴氏，她一般都是待在章水镇的老宅处理家事，便对李彦一家更加不舍，特意在李家离开之前带着李元夏又过来拜访了一趟。 “弟妹，这可就考虑好了，一定要去州府吗？”吴氏拉着蒋氏的手，十分不舍地问道。 蒋氏笑着点了点头，面上也带着些不舍，“这不是夫君要去州府的白鹭书院求学，他不放心我们，便想着带着我们一起去州府，一家人在一起，总归安心一些。” “唉，其实你们在老家也没啥不放心的，毕竟族人们都住在一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归都有个照应，州府人生地不熟的，弟妹你平日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吴氏叹了口气，还是劝了一句。 “这不是有鑫三哥吗，他不是也时常在州府，若是我们真遇到什么难事儿，定会找他过来帮忙的。”蒋氏知晓吴氏的好意，立马说道。 “有什么事儿你们尽管跟我们老爷说，还有，若是州府实在住不习惯，再搬回来也行的。”吴氏拉着蒋氏的手，又是叹了口气，这些年相处下来，她和蒋氏虽不是亲妯娌，但感情绝对比那些亲的还要好。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们。”吴氏又问道。 “月底就走了。”蒋氏回道。 “这么着急？”吴氏惊讶，如今已经是二十五了，离月底也就不过三五日。 “三月不是有秀才试吗，我家山青今次要下场试一试，便得赶在那之前到州府。”蒋氏解释道。 “山青要参加秀才试？”吴氏闻言更是惊讶，她可记得山青比她家昂哥儿还要小两岁呢。 “是啊，那孩子向来有主意，再者学里的先生们也说他文章火候到了，他便想下场试一试。”蒋氏笑着说道，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些自豪。 “山青小子着实是了不起，这才多大年纪，就能考秀才了，哪像我们家那蠢小子，离着秀才还差得远呢。”吴氏语带羡慕地感叹道，想着自家那不成器的孙儿，再看看人家的孩子，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受打击。 “昂哥儿也很不错了，我听山青说，他如今文章已经长进了许多，再磨砺个两年，秀才那也是十拿九稳的。”蒋氏自然知道不能只夸自家孩子，连忙也赞了昂哥儿几句。 “他要真能在二十岁之前考中秀才，我就阿弥陀佛了，我也不指望他考进士做大官，只要能考个举人回来，那已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吴氏对自家孙子的要求并不高，毕竟他外公的功名也就是举人，他能跟他外公一样，自己就知足了。 “对了，今日我过来是还有一件喜事儿要告诉你。”叙完了离别之情，吴氏面上便带了笑意，喜滋滋道。 蒋氏多通透一个人啊，不用吴氏说，便已是猜到，笑道：“是春姐儿的婚事吧，我看你今儿没带她过来，春姐儿的婚事是不是已经定了？” 第三百零二章 长歪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弟妹。”吴氏笑应道，“我们已经跟周家换了生辰八字，就等着合过八字后，把婚期定下来了。” “那可真是大喜事儿，嫂子打算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蒋氏也十分为李元春高兴，这丫头的婚事当真是有些波折，不过好在结果是圆满的。 “我想着是明年春天，那时候天气不冷也不热，正适合成婚，再者我也有私心，想多留闺女一年。”吴氏笑着说道。蒋氏点点头，“这日子不错，阿易和春姐儿年纪都不大，多等一年也无妨的。” “春姐儿是今年五月的及笄礼吧。”蒋氏又想到了一事，颇有些遗憾道，“看来我是不能参加她的及笄宴了，到时候我定让人备一份厚厚的及笄礼送过去。” “咱们什么关系，弟妹你不必这样见外，及笄礼就算了，可春姐儿的婚礼，你可一定要回来参加。”吴氏笑道。 “这是自然的，到时候你尽管给我下喜帖，我携家带口地过来吃喜酒。”吴氏又跟蒋氏说了些李元春婚事的琐事，便起身告辞了，蒋氏亲自送了吴氏出门。 大门外，李梅儿跟李元夏也正依依不舍，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算是最亲近的闺中密友，如今李梅儿要去往州府，李元夏难过的不行，已是在她面前哭了好几场了。 “梅梅儿，你这一走，咱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李元夏紧紧拉着李梅儿的手，抽抽噎噎地说着。 李梅儿也挺难过，但她性子终归豁达一些，仍是强颜欢笑地安慰着李元夏，“夏夏你别哭了，我以后也不是不回来了，再说州府离咱们镇上也不远，以后你有空也可以来州府瞧我的。” 李元夏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瓮声道：“我如今年岁也渐大了，我娘也不让我随意出门了，我有时候可真羡慕你，五叔五婶都宠着你，到哪里都带着你。” 李梅儿听了这话，便凑近李元夏耳边，小声地在她耳边与她说了一句什么。 李元夏听完，脸颊立马就红了，她饶是脸皮不薄，这会儿也有些羞恼，伸手打了李梅儿一下，“还是没影儿的事呢！” “快了快了，你今年十二，也就三五年了。”李梅儿当真是不知脸皮为何物，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跟你说了！”李元夏终究是个小姑娘，在原地跺了跺脚，就朝她娘那边走去，转眼就没了刚刚那哭哭啼啼的不舍样。 李梅儿目送着吴氏和李元夏离开，冲她们挥挥手。 “你刚刚跟阿夏说了什么？”蒋山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李梅儿背后，饶有兴趣地问道。 李梅儿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埋怨道：“山青哥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蒋山青不以为意，又问了一句，“你刚跟她说了什么，她情绪变的那么快。” “我说她以后找个州府的相公，咱们就又能在一起了。”李梅儿也没瞒着，笑呵呵地回道。 蒋山青神情古怪地看着李梅儿，觉得这丫头如今真是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了，明明刚认识她的时候还是娇俏害羞的小姑娘，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歪了呢…… 李梅儿全然没想到蒋山青会把自己跟“娇俏、害羞”划等号，这些年她跟着蒋山青耳濡目染了许多东西，性子也越来越彪悍，越来越不像古代的女子，她觉得女子不应该只固守在闺阁之中，若是有更多的女子能走出闺阁，去做自己擅长、喜欢的事情，那女子的地位定会越来越高的。 “山青哥哥，你发什么呆，回家了，你说好明儿一早要陪我去珍姑太太那里道别的，今儿你得早些睡。”李梅儿拉上蒋山青，就转身回了屋里，脸上洋溢着满满对未来的期许。 第二日一大早，李梅儿和蒋山青一人背着一满背篓的东西，往珍姑太太那里去了。 她们俩到的时候，珍姑太太已经起来了，正在用早饭。青鸢给她们开的门，看两人带了这许多东西，连忙帮着接了过来，将东西提了下去。 李梅儿笑盈盈道，“一个背篓是我给珍姑太太做的衣裳鞋袜，另一个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李梅儿虽说针线手艺只是一般般，但她自信心还是很足的，如今年岁大了，便总会抽空做些针线送人，她家里也就是蒋山青和李老娘得的最多，李老娘虽总嫌弃她做针线慢，却也不耽误穿着她做的针线出去显摆。 珍姑太太这里，李梅儿只是偶尔会送，比如珍姑太太每年的生辰什么的，毕竟姑祖母穿的那些衣裳鞋袜都是青黛亲手给做的，青黛的针线那才是上上等，绣的花都能让蝴蝶驻足，可见栩栩如生。不过李梅儿做的针线珍姑太太也是愿意穿的，毕竟是小徒儿的一片心意，自然不能辜负了。 青鸢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珍姑太太正在院里吃早饭，院中藤萝依旧，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珍姑太太见了二人也高兴，笑，“山青也来了。” 李梅儿上前亲昵地挽住珍姑太太的胳膊，娇嗔道：“姑祖母怎的只看到了山青哥哥，没看见你最最喜欢的小徒弟吗？” 珍姑太太被她促狭的话语逗乐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这就醋啦，你可是没事儿就过来，山青是稀客，我自然先看到了他。” 蒋山青恭敬地给珍姑太太行了礼，许是因为他鲜少过来，便显得有些拘谨。珍姑太太便赶紧让青鸢上了茶水，还问她们有没有吃早饭。 “吃了，吃的附近摊子上的羊肉包子，就是没喝东西，有些噎的慌。”李梅儿立马回道。 珍姑太太便赶紧让青鸢又去添了两碗燕窝粥。 李梅儿其实不怎么爱喝燕窝粥，总觉得味道太淡，还不如喝白粥，不过珍姑太太这里的燕窝粥十分香甜，不仅加了牛乳和蜂蜜，还加了些碎果仁和果脯，风味十足，她一不小心就喝了两碗。 第三百零三章 翡翠 蒋山青自然不像李梅儿这样馋，喝完一碗就没喝了，坐在一旁等李梅儿和珍姑太太吃完。许是因为今天有李梅儿陪着吃饭，李梅儿又是个吃什么都香甜的，珍姑太太也比平日里多喝了半碗粥。 等吃完了早饭，珍姑太太便坐在摇椅里与李梅儿两人聊天，“你们去州府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李梅儿点头，“都已经收拾完打包好了，东西有些多，我爹找了镖局的人和我们一起上路。” 珍姑太太点点头，“去年才刚闹过倭寇，是要谨慎些。” 李梅儿道，“姑祖母，我做了身棉衣给您，等天气冷了您就可以穿，还有手套，我专门做了露指的，你冬天看书写字的时候也可以戴，还有毛线袜子，冬天睡觉的时候穿着，脚就暖和了。” 虽说珍姑太太这里冬日是不缺碳的，但李梅儿知道珍姑太太冬日里也不喜欢一直待在屋子里，她就喜欢坐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面看书，所以她便做了这许多保暖的衣物。 珍姑太太笑，爱怜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梅梅儿还是这样有心，这些东西姑祖母很喜欢，只是你这一去州府，就不知何年能再见了？”说到最后一句，珍姑太太的语气里满是怅然。 李梅儿道，“姑祖母您好生保重，我平日里得空就会回来的，镇上与州府也不远，半日船程就到了，我爹三年后才要去京城考春闱呢，而且进士那样难考，也不是一次就能中的，就算中了，能进翰林最好进翰林，若是外放，既有进士功名，还不如回家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是进了翰林，在帝都镀镀金，回来唬人足够。” 珍姑太太却只是笑，“你想得简单，一入名利场，半点不由人。” 李梅儿却是有一番自己的理论，歪着脑袋道，“那是想往上爬的，才会半点不由人。咱们就想本本分分的过日子，进一步难，退一步还不容易。” 珍姑太太只是笑，“你呀，凡事都要与山青商量，他比你有主意。” 被点到名的蒋山青立即点头道：“姑祖母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梅儿妹妹的。” 珍姑太太笑笑，端起杯子吃茶。三人说话这会儿，青鸢就端了点心过来，其中还有李梅儿带过来的藤萝饼和绿豆糕。 李梅儿让珍姑太太尝尝她亲手做的藤萝饼。珍姑太太拿起一块饼，笑道，“正是藤萝花开的时候啊。” “是啊，藤萝花裹了鸡蛋面糊炸面鱼也好吃。煮粥时待煮到米花了花，摘一些藤萝花洗干净放进去，会有淡淡花香。”李梅儿随口说了一系列有关藤萝花的美食。 珍姑太太将藤萝饼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微微点头，道，“这是千层糕的做法，想是一层面一层馅叠起来蒸，蒸好切块吃。” 李梅儿立马笑，“还是姑祖母您有见识，我吃过鄞县做的千层饼，有了些启发，便拿着同样的法子做了这藤萝饼。” 珍姑太太又道，“这糕饼只放藤萝花、糖与脂油丁就单调了，我这里有去岁松子，一会儿你带些走，蒸时一并放进去调馅，把藤萝香松子香揉和到一块，那真是冷香绕舌，满口芳甜，乃时令佳品。” 李梅儿一直是知道珍姑祖母十分有品味的，且对吃食上也十分讲究，青鸢做的点心就是一等一的好，便虚心受教道，“待下次我按姑祖母您说的试一试。” 李梅儿拿了块青鸢做的荷花酥吃，又开始说自家的流水席，“热闹的很，街坊乡亲都来了，足足摆了三天的宴席，我祖母笑的腮帮子都疼了。” 珍姑太太含笑听着，“这倒是你祖母的福气，你祖母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说不准以后还能得个诰命。” “我也是这样跟祖母说的，不过我祖母总说我想的太多。”李梅儿笑着说道，觉得自家祖母的格局还是不够大，若是像珍姑祖母这样就好了。 李梅儿在珍姑太太这儿一待就待到了中午，中午陪着珍姑太太吃过了午饭，又说闲话到了下午，见她精神有些不济，这才准备告辞。 两人离开之前，珍姑太太让青雉去取了一个纯黑色的描金檀木匣子，亲手递给了李梅儿。 那檀木匣子不小，抱在手上还有些沉甸甸的，李梅儿便十分好奇地开口问道：“姑祖母，这里面是什么啊？” 珍姑太太只是笑，“你自己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虽说当着送礼人的面打开礼物有些不礼貌，但李梅儿实在是好奇，便伸手打开了匣子。入眼便是一片碧光盈盈，竟是一整套的翡翠首饰，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李梅儿一生两世的经历，见过的好东西有限，但她也知道这会儿翡翠很是贵重，比之金玉之类还要贵重许多，更别说颜色水头好的翡翠，那更是价值连城。 何况，这是一套翡翠首饰。翡翠簪，翡翠项链，翡翠手镯，翡翠耳坠一应俱全。而且，那些翡翠的颜色俱是绿中泛出蓝色，绿的流油的那种，绝非凡品。 俄了个神哪，李梅儿跟着珍姑太太读了这些年书，不算没见识的人，此刻，将这些翡翠首饰换算成等值的银子，她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李梅儿不能置信的望向珍姑太太，问，“姑祖母，这是给我的？” 珍姑太太却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点头，“嗯，其实这本来是应该等你及笄的时候再给你的，可我怕到时候没法去参加您的及笄礼，便提前把东西送你，不只你有，元春和元夏她们都有的。” 李梅儿却仍是有点儿不敢收，问，“姑祖母，这太贵重了吧？”这一匣子首饰就是拿到京城，那也是价值不菲啊，除了那些世家大族，恐怕没什么人能拿得出这样成套的翡翠首饰了，而且翡翠这东西又十分保值，轻易是不会过时的，这样贵重的礼物，姑祖母就随随便便地送她了，她都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 第三百零四章 宝贝 珍姑太太只是柔柔笑笑，安抚着李梅儿说道：“这东西你看着贵重，其实也就是死物，姑祖母年纪大了，也用不上这么鲜亮的首饰，你们年华正好，戴这些个首饰才最好看，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便多回来看看姑祖母，姑祖母觉得你做的那些衣服鞋袜可比这些个不当吃不当穿的首饰有用多了。” 珍姑太太都这样说了，李梅儿便笑眯眯地收下了，还一再保证以后一定多来看望姑祖母，并把每季做的衣裳鞋袜给她带过来。 珍姑太太看李梅儿乐呵呵的模样，心中越发喜欢，她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粉裙，像一朵枝头含苞的杏花，眼睛永远亮晶晶，即使贪财的样子也叫人欢喜。 李梅儿得了新首饰，便跟珍姑太太道了别。回去的路上，李梅儿一直两眼亮晶晶紧紧抱着匣子，一幅欢喜模样。 蒋山青在一旁看着，对她这幅贪财样就很是无语。 待两人到了家，康哥儿在院中玩耍，包子抱着健哥儿在一旁看着他，船儿和林婆子正在给菜畦浇水，李老娘蒋氏两人坐廊下说些家常闲事，见两人回来了，婆媳二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蒋氏道，“你们祖母屋里有红豆汤，渴了先去喝一些，一会儿就吃饭了。” 李梅儿也喜气洋洋的一道跟着进去了，一时又隔窗喊，“娘，你进来。” 蒋氏拍拍裙摆，笑，“这丫头，又有什么事。”起身去了。 李老娘顿生不满，看刚丫头片子那喜气盈腮的劲儿，肯定是好事。真是的，有好事也不说叫祖母，就知道喊娘。切，不叫她去，她就不去啦？想得美！李老娘也立马起身跟着去了。 婆媳俩一进去，就见李梅儿已经把一件件翡翠收拾都拿出来了。 李梅儿初见这一套翡翠首饰时都有不知如何是好，李老娘蒋氏的反应也比她强不到哪儿去，婆媳俩见自家丫头手上拿着跟翡翠簪子往脑袋上比划，顿时心律不齐。 李老娘的第一反应是，嗖的过去先把门给锁上了。 门外正喝红豆汤的蒋山青看着忽然紧闭的大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里头如今发生了多大的地震。 李老娘压低声音问自家丫头片子，“我的天哪，你这是哪儿来的哟？”在哪儿发的洋财哟！ 李老娘这辈子自认为也见过些世面，压箱底儿的金银首饰也有几件，却是一件翡翠的都没有。她也见过有钱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偶尔戴翡翠首饰的，远的不说，就李鑫家的，吴氏也有一支翡翠镯子，她宝贝的紧，只有吃席的时候会戴出来，只是他那镯子只是浅绿，飘着些花，远没有孙女儿手上的那些绿的醉人。 这会儿已是傍晚，屋里光线微暗，丫头片子手上的簪子仍是散发着盈盈绿光。那种绿色，李老娘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她老人家真觉着自己这辈子真算没白活，能见得这般好东西。东西是好东西，李老娘又担心的紧，生怕来路不正啥的。 李老娘也是乍见着宝贝，脑子都不会转了，蒋氏却还是比较理智的，想到女儿早上是去跟珍姑太太告别，便开口道：“这是姑太太给你的吧。”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把簪子戴上了，正对着镜子臭美，点点头，“姑祖母本是想等我及笄再送的，这不是咱们要去州府了吗，她老人家就提前送我了。” 蒋氏先扶李老娘在临妆台的榻上坐了，生怕婆婆一时激动的厥过去。她自己也坐了，有些不赞同地同女儿说，“这也太贵重了，你不应该收下的。” 蒋氏哪怕没什么见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瞧瞧闺女头上那绿得流油的翠色，衬得她肤色都分外的莹白，怎么看怎么好看。 李梅儿注意力从镜中收回，坐到了蒋氏身边，笑着说道：“姑祖母定要我收，我实在是推辞不过，她说也不只是我有的，元春姐和夏夏她们都有的，而且她说这些首饰她放也是放着，给了我们倒是能物尽其用。” “但终归是太贵重了些。”蒋氏素来行事谨慎，总觉得收人这样贵重的礼物不好。 “没啥不好的，丫头叫珍姑太太一声姑祖母，那就算是她的半个孙女儿，她又无儿无女的，还不是指着几个丫头给她养老送终，这会儿送丫头首饰，也是想着以后丫头能好好奉养她。”李老娘倒没觉得这礼收的不行，这又不是外人送的，是姑祖母送给侄孙女儿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她边说边忍不住摸了摸丫头片子头上的簪子，真好看哪。要不说人有福是天生的，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就叫她家丫头片子遇上了呢？李老娘喜滋滋的美着，觉得自家丫头就是有财运。 “姑祖母倒也没想这么多吧，她就是喜欢我们，就送了，再说姑祖母那么有钱，哪里需要我们给她养老啊。”李梅儿对祖母的话不是很赞同，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这些年岁大的，最稀罕的可不是银钱，是儿孙的陪伴，就比方我说这两个金孙吧，旁人不管给我多少银钱，我都是不会换的。”李老娘一付过来人的表情说道。 李梅儿一听，便在一旁促狭笑道：“那感情好，我以后孝敬祖母您也不给您银子了，就整天陪着您，您一定比收到银子更高兴，对不？” 李老娘闻言立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倒是也不必，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日子，哪里能一天到晚陪着我老婆子，你给我银子也行，我一样高兴的。” “那怎么成，我要祖母最高兴，差一点都不成。”李梅儿义正言辞道。 李老娘气得不行，看出李梅儿是故意给她下套，伸手便要打她。 李梅儿赶紧抱住脑袋大叫，“祖母慢动手，别把首饰给打摔了！” 李老娘吓得赶紧收回了手，不敢再去碰丫头片子一下了，真要把宝贝打坏了，她得心疼死！ 第两三百零五章 到州府 李梅儿把翡翠首饰戴脑袋上臭美了一番，也就摘下来啦，哪里有人在家还满头珠翠的。 李老娘那是一万个不放心，与孙女儿道，“还是把首饰搁我屋里，不然你这毛手毛脚，倘丢个一件半件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梅儿都无语了，阖着倘万一丢个一件半件，她还不用活啦。不过，拗不过李老娘，李梅儿只留了一只簪子和一对耳环，剩下的便给李老娘保管，毕竟那镯子她如今戴着还太大了，珠链平时一般也没啥机会戴。 李老娘细细的抚摸着描金的檀木匣子，想着有钱人就是瞎讲究，把个匣子也做得这般雕花琢水、镶金嵌银的，对了，这匣子也得值不少钱吧…… 李老娘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语重心长，十分欣慰的与蒋氏道，“咱们丫头片子这也算有压箱底的好东西啦。”高高兴兴藏东西去了。果然观音庙的香火再灵验不过，她们家的财运真是越来越旺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李家出发去州府的那一日，因着她们出发的早，来送的就是一些至亲，李青青和董良辰早就收到了李老娘送去的信，知晓娘家人今日出发，便早早地过来相送。 虽说只是搬去离得不远的州府，李青青依旧是万般不舍，她拉着李老娘的手，眼眶泛红道：“娘，等明年我们出了孝，就去州府寻你，你们在州府定是要万事保重。” “傻丫头，这有啥好难过的，娘又不是去远处，当年你去京城的时候，咱们母女俩不是也分开了吗，也没见你这样难过。”李老娘拉着女儿的手，柔声劝道。 李青青这些日子在婆家实是过的有些糟心，自从她婆婆走了之后，公公没人管着了，就开始不停作妖，也好在他相公如今有了功名，在家说话还算些数，不然她这日子还要难过，见着亲娘，自然难免真情流露。 “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娘的。”李彦也安慰着李青青道。 李青青擦去了眼角的泪珠，才又开口道：“那你们到了州府可得马上给我写信，我知道你们平安到了，才能放心。” 李彦自是一再保证到了就马上写信。 依依不舍了一番，李家人便准备上船，因着韦氏一家也跟她们一起去州府，再加上镖局的十几号人，李彦便特意租了一艘大船，船上只有她们和韦氏一家，也不用受别人的打扰。 许是因着上一次坐船心理阴影太大，蒋山青上船之前就吃好了晕船药，船一开动他便十分严肃地坐在甲板上，省得一会儿想吐了还得跑到上面来。 李梅儿坐在他身旁，十分担心地看着他，“山青哥哥，你没事儿吧，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告诉我，我扶着你去吐。” 蒋山青这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 船开出去一个时辰之后，蒋山青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显然晕船的症状已经开始显现，不过他还能忍受，又是吞下一颗晕船药之后，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等到了中午，蒋氏过来叫李梅儿和蒋山青回船舱里吃饭，李梅儿肚子早就饿了，可看蒋山青这般难受模样，她还是只拿了几个馒头和饼子，还拿了家里带来的梅子和李子，一起递到蒋山青手上，说道：“山青哥哥，你吃这个，吃这个应该会舒服些，你空着肚子更容易晕船。” 蒋山青虽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想拂了李梅儿的好意，便先拿了一颗李子吃了，李子酸酸甜甜的，吃完之后竟是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他便又吃了一张烙饼，感觉胃里头舒服些了，便对李梅儿道：“你去吃饭吧，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李梅儿这才放心回了船舱里吃饭。等到下午的时候，船总算是靠岸了。 过来接他们的是李鑫的大儿子李俭，因着上次李彦和蒋氏来州府的时候，过来接的也是李俭，所以这一回也算是熟门熟路，让李家几人坐上马车，便朝着蒋山青的那座宅子去了。 她们的行李则是会由镖局的人送过去，李俭专门留下了一个仆役为镖局的人指路。 马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李彦蒋氏、蒋山青和李梅儿因是来过这里的，所以十分熟门熟路，还帮着其他人做起了向导。 李老娘见这宅子俱是青砖黑瓦的整肃大屋，颇为宽敞，间或有树有花，又添雅致，想着有钱就是好啊，能买这样气派的三进大屋。 “祖母，我扶着您，咱们进您的卧房看看。”李梅儿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扶着老太太，快步就进了正院的卧房。 卧房也布置的十分漂亮气派，显然李鑫并没把屋里的装饰都搬走，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模样，棉帘是青绸绣梅花的，桌上案上摆着各色的瓷器瓶罐，直叫人眼睛看不过来，尤其是，那靠墙的条案上，竟还摆着一对金寿星，也不知是不是真金的，险没把李老娘眼睛晃花。 李老娘忍不住上手掂了掂，发现分量很轻，显然是木头外面镀了一层金粉，这才看上去那样金光闪闪的。李老娘遂有些失望，嘴里嘟囔着，“假的啊……” 李梅儿闻言好笑，“祖母，这当然是假的，谁把真的明晃晃地摆在这儿啊，那不是招贼偷吗，这就是有个好兆头。”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看看呗。”李老娘嘴硬道。 “祖母您要是喜欢看，我以后给您打一对纯金的，让您每天捧在手里看。”李梅儿立马笑着说道。 “那还不得把我手给捧折了，这么大一块金子，得多重啊。”李老娘心中高兴孙女儿的孝顺，可面上还是没好气地说道。 “梅梅儿，你别闹你祖母了，让她老人家先洗漱换衣裳，你也回自己房里去收拾一下。”蒋氏扶着李老娘在软榻上坐下，对着李梅儿笑道。 “你们都回去收拾吧，我这儿有阿林和船儿就够了。”李老娘对母女俩摆摆手，十分舒服地靠在了软榻的引枕上休息，心想着，这枕头都比自家软和几分，不知道里头装的啥。 第三百零六章章 满分套餐 女眷们各自回房洗漱换了居家衣裳，李彦则是带着李俭去了书房说话，韦氏一家则也是被蒋氏暂时安排在了倒座放住下，等她们一家另找到了住处，再搬出去。 虽说是倒座房，但比之她们以前住的院子也要好上几分，韦氏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更拘束几个孩子莫要在宅子里乱走，免得惊扰了主家。 等众人都休息的差不多，李俭便让百味楼送来了一桌宴席，这是他前两日就订好的，专门用来招待李家人。倒是让李彦蒋氏颇为不好意思，约定了过几日等家中收拾好，再请她过府饮宴。 这一顿晚饭算是李家的接风宴，众人自是吃的宾主尽欢，直吃到了晚上，李俭因是陪着李彦喝了许多酒，有些醉意，晚上便也在这里住下了，第二日早晨才告辞离开。 李家热热闹闹的在州府安顿了下来，搬院子收拾屋子，各种安排插置，忙的不亦乐乎，李家这边儿忙着，一条胡同的几户人家都打发下人过来说话，远亲不如近邻么，既是邻家，眼见李家是新搬过来的，没有不过来打声招呼的理。 不过显然人家也提前做过调查，知道是原先宅子主人李家的亲戚，下人过来都客气的很，言必称老爷太太老太太姑娘大爷啥的，把李老娘美的，直说，“这州府人就是懂礼数，也客气的紧。” 李梅儿只取笑老太太，“可不是么，在咱们真是，都是说，梅儿他祖母啊，梅儿他娘啊，梅儿他爹啊，这样称呼，土的掉渣了。” 李老娘嗔了李梅儿一眼，也禁不住笑了，“这不都是乡亲么，又不是外人，自然叫的亲热。” 李彦听老娘和女儿说话，也在一旁笑道，“咱们家里也安置的差不离了，该摆上两席，请街坊亲戚过来热闹一二。” 乔迁新居，必要安宅暖屋的。李老娘深以为然，道，“置办两席好酒，请阿鑫和俭哥儿过来，这么好的宅子，他们用那么便宜的价格卖给山青了，咱们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们的。” 蒋氏面上却闪过一丝难色，不露痕迹地说道：“母亲，这县试马上就要到了，我想着不若等县试结束了，咱们再一道儿办酒，我看山青这县试是一定能过的，索性就一起办了，也省得分开办麻烦。” 李老娘想想也是，也不差这几日，便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等山青秀才试中了，咱们再一道办酒，好好热闹几日。” 蒋氏微微送了口气，笑道：“母亲放心，到时候我定是置办的热热闹闹的。” 李梅儿观察力还是十分强的，看出蒋氏不想立即办安宅酒应是另有原因，便私下与她问了。 蒋氏轻叹一声，便与女儿道明缘由，“你忘了这条街上住的还有谁了吗？” 李梅儿被蒋氏这样一问，立即醍醐灌顶，对啊！她怎么忘了，庄家就是住在这条街上的啊，上次她和爹娘一起来州府的时候，还看到庒素素带了一个小男孩儿回庄家。 “那怎么办啊，这事儿不可能一直瞒着祖母的，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的不住这宅子了？”李梅儿苦着脸问道。 “那倒不至于，毕竟咱们这会儿再去买别的宅子也不容易，且这宅子还是你鑫三伯折价卖给咱们的，咱们转手再卖了，也着实不合适……”蒋氏觉得李老娘至多也就是不和庄家人往来，住还是会继续住的。 “那咱们什么时候跟祖母说这事儿？”李梅儿觉得一直瞒着祖母也不是个办法，又问道。 “等山青考完试吧，现在最重要是是准备山青的秀才试，不管什么事，等考完再说。”蒋氏知晓轻重缓急，如此回道。 秀才试虽说是科举路上的第一步，但也一点你都不简单，一般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县试考五场、府试考三场，都需要考一天。 有些比较穷的县，考场一般都是设在县衙，考生们还要自备桌椅，县里只管出考试地方以及监考的衙役。 所以，本地人还好说，家里准备起来起码方便，如果是外地人，桌椅啥的，或是自己抗来，或是就地置办，有亲戚朋友的借一借也成。鄞县属于州府，条件就好了许多，最起码桌椅不必自备了，但中午的午饭还是要自己带的，县衙并不提供午饭。 三场笔试考完之后。院试得到第一名的便称为案首。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秀才分三等，成绩最好的称“廪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廪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的；三是“附生”，即才入学的附学生员。 廩生每月给米六斗。像她小舅，现在就拿着国家的廩米补助呢，只是，廩米很少是精米，更多的时候是陈米。 像原先的蒋家，若是县里发的好些的陈米，便留下给下人吃用。考中秀才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可以穿绸衣了。不过，绸不绸的，现在规定也并不太过严格，像一些有钱人，如李鑫，现在都捐了功名，可以前没功名时，有钱了，穿上绸，其实也没人管。 江南道可以说是除读书人的大户，所以每年的秀才试各县也十分重视，李梅儿自然也是十分重视，早从观音庙拿回给蒋山青求的及第牌和状元符，让他提前半月就揣在了身上。 到考秀才那天，早上不吃别的，一碗鸡汤面外加俩鸡蛋一根腊肠。 李老娘问，“这有啥讲究？”她是想让蒋山青喝及第粥的。 “山青哥哥说想吃我做的鸡汤面，还说一定要在上面放俩鸡蛋一根肠。”李梅儿也不知这是啥讲究，不过她对山青哥哥一向是有求必应，自然是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这让李老娘十分郁闷，觉着山青眼光很不精准哪。 蒋山青却是十分神秘的模样，“这叫满分套餐。” 第三百零七章 送考 李老娘和李梅儿自然不懂蒋山青这个梗的，不过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没再说什么。 李梅儿怕蒋山青一会儿考试紧张，还不停地给它夹小菜，道，“慢慢吃，别紧张，肯定没问题的。” 蒋山青倒是没什么紧张的，不紧不慢地吃饭，他昨天睡得早，今天起得早。 待吃过早饭，他那行礼包裹都收拾好了，胡饼点心也都搁油纸包里包好了，书香帮着拿东西，还兼送考人之一，主要是当年李彦考秀才就是他送的，比较有经验有福气。丁一身为送考人之二，帮着拿小杌子，还有笔墨包裹。 另外李彦身为长辈，揣着架子，跟蒋山青再次絮叨起考试注意事项，李老娘都听得耳朵生茧，打断儿子道，“行啦，打半月前就开始絮叨，我都背下来啦。” 李彦好脾气笑笑，点头，对蒋山青道，“去吧，只管放心，你文章十拿九稳。” 蒋山青一身簇簇新的靓蓝文士衫加簇簇新的黑色布鞋，都是李梅儿亲手做的，他跟长辈们告辞，老神在在，“放心吧，傍晚就回来啦。” 一家子送他到门口，李梅儿又絮叨了一回，“别紧张，慢慢考，好啊赖的，反正三年能考两次。”那模样看着比他还紧张几分。 还有比这话更泻气的吗？李老娘两眼一瞪，“给我闭嘴！一准儿没问题！”接着，大手一挥，十分有大将风范地，“去吧！”怕个毛哦，秀才而已，又不是没见过！家里还住着个举人呢。 待蒋山青走了，李梅儿两辈子头一遭感受这送考的心，那叫一个煎熬哦，感觉还不如自己考呢，也不会这样提心吊胆担心挂念的。 李梅儿提心吊胆地等到了下午，实在是挂心的紧，就索性站在门口看着，生怕没能第一时间接到蒋山青。等到夕阳西下，她总算是等到了送考的三人回来。 李梅儿立马一阵风似的跑了上去，紧张问道：“考的怎么样？就算没考上也没关系，咱还小呢，有的是机会。” 李梅儿叭叭地说完，蒋山青便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对他多没信心啊，他故意拉下脸回道：“考上了，还得了第一名，下月再去参加府试。” 李梅儿见蒋山青的表情，想都没想就道：“你不要灰心……”说完这一句，她就反应过来了，立马就惊呼了一声，“你说啥，考上了，还得了第一！” 李梅儿一边叫着，就拉着蒋山青的手原地蹦了一圈。 蒋山青看这还在外头呢，连忙拉了她往宅子里走，嘴上还连连说着，“矜持！矜持！让人瞧见了像啥样子，你可别忘了咱们已经到州府了，可不是还在章水镇。” 李梅儿才不在乎，一张小脸兴奋地红扑扑的，进了宅子就反过来拉着蒋山青往里头跑，边跑还边喊着，“爹！娘！祖母！山青哥哥过了县试了，还得了第一名呢！” 李梅儿这一叫，家中众人都听到了消息，纷纷跑了出来。康哥儿跑的最快，一溜烟儿就到了两人面前，崇拜地看着蒋山青道：“山青哥哥，你真的考了第一？你可真厉害！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李彦、蒋氏、李老娘均是很快循声出来，李老娘欢天喜地，看蒋山青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哪，眉飞色舞的夸赞阿念，“好孩子，有出息！真有出息！那叫啥，青啥蓝的，你再接再厉，争取考个案首回来！”那样五十两可就妥妥到手了。 李梅儿赶忙在一旁补充，“祖母，那叫青出于蓝。”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李老娘咯咯咯笑个不停，嘴巴险些笑歪。 李彦也很是欣慰地摸了摸蒋山青的脑袋，夸赞道：“不要骄傲，接下来还有府试，争取再拿个好成绩。” “哎呀，你别给山青太大压力了。”蒋氏在一旁嗔怪道，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李家沉浸在蒋山青通过县试的喜悦中，李老娘大手一挥，决定趁热打铁，赶紧办个安宅酒。 因着要请街坊邻居过来，李老娘必是要打听这条街上四邻的情况的，这一打听，庄家的事儿自然也瞒不住了，蒋氏也不好再瞒着，便把这事儿跟李老娘说了。 “母亲，您说这事儿也是巧，我上次来还没察觉，这回才知道，姑妈她们家竟是住的这般近……”蒋氏觑着李老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因着蒋山青得了县试第一，李老娘这几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可得了这消息之后，立马就阴云密布了。她哼了一声，恨恨说道：“想来我当年也是跟着死鬼来过庄家的，只是过去了这三十几年，我连州府啥模样都快忘了，哪里还记得她住在哪处，说起来可真是孽缘，搬到哪儿不好，竟是搬来跟她做了邻居。” 蒋氏只听着李老娘说，一句也不敢插嘴，生怕再惹恼了她。 李老娘脸色难看的自说了一阵，便又看向蒋氏问道：“她家可知道是咱家搬过来了？” 蒋氏立马回，“自知是姑妈家，我也不敢自作主张，便没声张，咱们搬来的时候又是大早上，她们家隔着咱家最远，应是还不晓得的。” 李老娘点点头，沉吟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既已经是这样了，那你还是给她家下帖子，咱家怎么说当初也帮了她家大忙，既如今做了邻居，也不好闹的太僵，她家就是人不来，那礼也得到。” 这几年庄家每年年节的节礼倒是一次没拉下过往李家送，也不知那庄姑妈是存了与李老娘修好的心思，还是怕李家人把当初庒素素未婚生子的事情说出去，故意笼络着，反正两家的关系比之前是缓和了许多。 庄姑妈收到李家递过来的帖子时，也是吃了一斤，她是知晓这条街上新搬来了一户人家，还特意派家中管家过去拜访了一下。可是那管家回来之后，却只是新住户是李家的邻居，旁的人家都没详说。 庄姑妈也没太在意，想着许是人家刚搬来，要忙的事情太多，自也是没跟自家管家详说，等办了安宅酒，自有互相熟悉的时候，哪里想到，这搬来的竟是她嫡亲侄子一家。 第三百零八章 姑嫂 庄姑妈赶紧把这事儿就跟庄老爷说了。 “你说我那大嫂子是不是还在同我置气呢，这都搬到咱家附近了，都不来知会我一声？”张姑妈拧着眉问道，觉得自家这大嫂也太小心眼儿了，这都多少年了，还记着自己的仇呢。 “这不是给咱下帖子了吗，那就说明还把咱家当亲戚呢。”庄老爷端着茶，悠哉说道，似是也没把李家太当回事儿，忽的又想起什么，便又对老妻道，“你那侄子不是去岁中了举人吗，若是将来能中进士，倒也算是一门不错的亲戚，自古来娘舅都是极亲的，你也别那么爱面子，多过去走动走动，顺便把二丫头，三丫头她们也带上，你不是说过你那侄子侄媳妇儿最是疼爱女儿吗，让两个丫头多过去走动走动，同李家小丫头多亲近亲近，你那嫂子总不至于为难小辈不是，这一来二去，关系自然就亲近了。” 庄姑妈想想也是这个礼，其实她一直想缓解同李家的关系的，那毕竟是自己的娘家，可李老娘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她家离着章水镇又远，除了逢年过节送礼，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同娘家修好，如今娘家搬来了州府，不正是大好的机会吗。 “我这就收拾些礼物上门拜访。”庄姑妈拍板决定，马不停蹄地就叫下人备了一份厚厚的礼，领着两个孙女儿就往李家去了。 蒋氏知晓庄家接到帖子，定会有所动作，但没想到人来的这般快，这帖子才发出去几个时辰，人就上门了。蒋氏赶紧把这事儿禀了李老娘。 李老娘还算淡定，没甚表情地与蒋氏说道：“你先接待着吧，我去屋里换身衣裳。”一边说着，一边顺便也把李梅儿给一起提溜走了。 李梅儿因着有超前十几年的眼光打底，所以在穿衣打扮上面还是颇有些见地滴，李老娘时常会让她帮着搭配衣裳。 今儿庄姑妈上门，李老娘为了不落气势，便让李梅儿给她当顾问。李梅儿自然也不能掉链子，很是认真地帮李老娘挑了一件绛色绸衣黑裙，这身裙子是来州府之前新做的，用的都是李鑫送的上好的料子，李老娘一直没上过身，这会儿穿在身上，十分显气派。 林婆子又给李老娘梳了个光溜溜的圆髻，插二三金钗，腕戴一双金镯，手上仨大金戒子。李老娘看着镜子里贵气逼人的自己，当时美的不行。 李梅儿却是立马皱着眉头说道：“祖母，您这样打扮不行，像个暴发户，咱家可是书香人家，哪能跟那真正的商贾比阔，你这头上的金钗，簪一根也就得了，还有腕上的金镯子，褪下来换成珍姑祖母送我那对翡翠的，还有手上的金戒子，一手戴一个也就得了，不然就俗了！” 李老娘和林婆子都是没啥见识的乡下老太太，总觉得穿金戴银那才显得富贵，如今被李梅儿这样一说，都有些迟疑，李老娘更是怀疑地说道：“你说的这成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庄家多有钱，我要是不多装扮些，还不让那讨厌鬼瞧不起。” “祖母，您现在可是举人他娘了，谁敢看不起您啊，咱们这边住的不过都是些商贾，商人不管多有钱，那也没读书人清贵啊，更别说爹还是有举人功名的，您就是穿声破衣裳，插根木簪子，旁人也不敢看轻您，再说了，那翡翠镯子可是珍姑祖母给的，比这些个金首饰可要贵重多了，庄姑妈既然这么有钱，应当也是个识货的，您戴出去，定是能闪瞎她的眼。”李梅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老娘想想也是，自己如今可是举人他娘了，庄姑妈一个商人妇，再有钱自己也不看在眼里，便脑袋一扬，对着林婆子道：“就按丫头说的装扮，把那翡翠镯子拿出来。” 李梅儿和李老娘这边正装扮着呢，蒋氏已是将庄家祖孙三人请进了正堂。 庄家二丫头和庄家三丫头是堂姐妹，爹娘分别是庄姑妈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今年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庄家其实有四个孙女儿，大孙女儿如今已经嫁人，而最小的孙女儿才七岁，不太适合带出门见客。 庄二丫虽今年才十三，但因着从小娇生惯养，自是发育的十分好，身高已经跟庄姑妈差不多高，站在那里也跟个大姑娘一般，只是她长相应是像他爹多一些，脸盘子有些大，整个人看着并不那么秀气。且也不知是不是庄家这暴发的习气刻进了骨子里，庄二丫这一身装扮也十分的金光闪闪，头上戴的、脖上挂的，几乎能闪瞎人眼。 “侄媳妇儿，这是我俩不成器的孙女儿，我想着正好跟梅梅儿年纪相仿，便想着带过来走动走动，这表姐妹之间也好多联络联络感情。 蒋氏亲切的想摸摸陈庄二丫的头，发现这闺女金银首饰插了一脑袋，实在无可落手之处。她只得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赞，“这丫头生的可真好，今年几岁了。” “虚岁十三了。”庄二丫说话的时候微微扬了下巴，很是自衿的模样。 蒋氏又是不失礼貌地赞了几句，便又去同庄三丫说话。 庄三丫比庄二丫矮了一个头，看着便像个小女孩儿多一些，她身形也偏纤瘦，看着倒是与庒素素有几分相似，都是那一类弱质纤纤的清秀佳人。她连说话的时候，也是轻轻弱弱的，比蚊子叫也没大多少，要不是蒋氏贴着她站着，还真听不清她说啥。 蒋氏分别给这俩丫头一份差不多的见面礼，这才又跟庄姑妈聊了起来。 “我大嫂子呢，不是又不想见我吧？”庄姑妈没简则李老娘，便直接问道。 蒋氏赶忙笑道：“哪能啊，母亲这不是刚有些不舒服，进屋休息了一会儿，我已是遣人去叫了。” 庄姑妈立马关心道：“呦！没啥事儿吧，要不要请大夫瞧瞧，你们刚来州府，定还不知道那位大夫医术好，若是信的过我，我就帮你们请了回春堂的梁大夫，他对老年病症很是拿手的，我婆婆还没去世的时候，一直是让他请平安埋的。” 第三百零九章 表姐们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章 陆七小姐 李梅儿正想着要怎么委婉地拒绝呢，就听到庄二丫轻哼了一声，“成天就倒腾那破诗社，还不是为她人做嫁衣裳，也不见陆七小姐给你啥好处啊。” 庄三丫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唇边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她瞥了庄二丫一眼，冷笑道：“二姐姐莫不是嫉妒我和陆七小姐关系好吧，有些人倒是也想进诗社，可惜啊，被拒了好几次，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庄二丫的脸色也瞬间难看了起来，她本身脾气就不太好，被妹妹这样讥讽，立时就要发作。 李梅儿心中叫苦不迭，可不能让这两人在自己这里吵起来，立马转移话题，问道：“二表姐，三表姐，你们说的陆七小姐是哪个啊？” 被李梅儿这样一打岔，两人也想起这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表叔表婶家做客呢，便稍稍收敛了脾气。 庄三丫微微咳嗽了一声，先打破了尴尬回道：“陆七小姐自然就是陆家的七小姐。”这般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看着李梅儿问道，“妹妹你知道陆家吧？” 李梅儿还真知道一些，不过也算是通过庄家人才知道的，便点头道：“知道一些，陆家是鄞县大户，他家老太爷在京城做三品吏部尚书。” 庄三丫见李梅儿竟也知道，面上露出一个你也不算太土包子的表情，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这陆家七小姐就是陆老太爷的嫡亲孙女儿，陆家三爷的嫡女。” 李梅儿知晓庒素素好像是个陆家大爷做了小妾，可这个陆三爷，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庄三丫很快就给她解答了，“陆三老爷如今正在扬州府做知府呢，因着陆七小姐生母早逝，便从小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去年年初的时候，陆老夫人因为身体不好，便从京城回了咱们鄞县养病，陆七小姐就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好吧，世家嫡女，祖父是三品大员，父亲是五品知府，这身份，在鄞县的闺秀圈里，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庄家这样的商户人家，能跟这样的小姐结交，那真算是高攀了，若不是有庒素素这份关系在，人家恐怕看都不屑看这两位表姐一眼的吧。不过想来也就是把她们当个狗腿子，毕竟也不是啥正经姻亲。 “你不知道，陆七小姐不仅生的美，还是个大大的才女呢，听说在京城也是很有名的，要不是我写的诗还能入七小姐的眼，她也是不会理我的。”庄三丫很是与有荣焉地说道。 李梅儿不知道庄三丫这莫名的优越感是哪儿来的，还真有人上赶着去捧别人的臭脚，反正她是做不来的，就算对方是公主她也做不来。 “怎么样，妹妹要不你写首诗，我给你看看能不能加入海棠诗社。”庄三丫以做狗腿子为荣，便继续使劲劝着李梅儿。 李梅儿干干笑了笑，婉拒道：“三表姐，我才疏学浅，不太会写诗，怕给你丢脸，我还是不参加了。” 庄三丫闻言有些失望，但仍有些不甘心道：“妹妹你写首我先看看，你也别太谦虚了，万一你写的不错呢，咱们诗社其实门槛儿不高的。” 庄二丫在一旁听着，又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三妹妹，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人家梅儿表妹都说了不想参加了，你就别勉强她了，你不就是想多拉个人给你投花签吗，不过就算是多了梅儿表妹这一票，你也不可能夺魁啊，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 庄三丫小脸顿时阴了下来，看着庄二丫道：“二姐姐，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连咱们诗社都没资格进，就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眼看着这两姐妹又跟斗红眼的乌鸡一般掐了起来，李梅儿顿时觉得心累，但依旧是强撑着笑脸调停道：“二表姐刚说的花签又是啥意思啊？三表姐你能跟我说说不？” 庄三丫的注意力这才从庄二丫身上移开，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咱们诗社本月都会举办一次诗会，诗会上主持人会出一个主题，社员们即兴作诗，做完了诗再由社员们投花签选出其中最好的三首，那三首诗会拿去给清风书院的学子们品评。” 庄三丫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脸颊还有些微微泛红，一付怀春少女的娇羞模样。 李梅儿无语地“呵呵”了两声，心想着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作个诗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感觉你们不是在作诗，而是在相亲呢。 李梅儿对这些富人家小姐附庸风雅的诗会一点兴趣都没有，立马便把话题引到了清风书院上头。 “我知道这个书院，我舅妈家的小叔叔原先就是在清风书院念书的。” 庄三丫闻言眼睛一亮，说道：“那他很厉害啊，清风书院可是很难考的，能进去的都是俊才。” 李梅儿只笑笑不言语，心想着其实也没那么难吗，依靠“钞能力”就能进去了。这个词是山青哥哥告诉她的，还真是很形象呢。 提到清风书院，庄二丫和庄三丫似乎都打开了话匣子，你一句我一言地跟李梅儿说着那清风书院的情况。 “梅儿妹妹，这不是前几日就是今年的秀才试吗，咱们诗社的姐妹们还打赌来着呢，堵书院里的哪个学子能得今年的案首。”庄三丫忽然笑着说了这一句。 “我听说你还押了那王廷泽十两银子？”庄二丫显然也知道这事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王公子才高八斗，连七小姐都十分看好他呢。”庄三丫听出了庄二丫话语中的鄙夷，不满道。 “再怎么才高八斗，那也是个穷小子，如果他这次不能得了案首，没有书院奖励的一百两银子，恐怕连三年后去京城的路费都没有。”庄二丫看着庄三丫，又是嘲讽了一句。 “王公子定能得案首的。”庄三丫一张脸涨的微红，笃定地说道。 李梅儿这次没说话了，只是觉得她们两人口中的王廷泽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暖宅酒 李梅儿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索性便不想了，又陪着两个表姐说了会儿话，看时候不早了，两人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她们三人走出房间，往前院走的时候，正好在抄手游廊那里遇见了从外头进来的蒋山青。 庄家姐妹俩看见蒋山青瞬间眼都直了，她们俩也算是见过诸多青年才俊，光清风书院里的才俊就不知繁几，可从未见过容貌上能比得过眼前这个男子的。 蒋山青如今十二岁，因着常年坚持练武，身高已经接近五尺半，但身形还是少年的清瘦，穿着长衫的时候很有些魏晋风流的味道，再加之他天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却不显女气，不管是谁见了都会觉得惊艳。 庄家姐妹盯着蒋山青看了好半晌，才羞怯地低下头去。 蒋山青只是瞥了她们三人一眼，也没跟李梅儿说话，径直就走过了她们。 待人走远了，庄二丫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他的背影中收回，拉住李梅儿问道：“表妹，刚刚那位公子……是谁啊？”没听说这位表妹有哥哥啊，弟弟好像倒是有两个。 李梅儿有些不喜欢庄家姐妹刚刚看着蒋山青那眼神，便淡淡回道：“他是我表哥，我大舅的儿子，从小就寄养在我家的。” “你大舅……”庄二丫想了想，眼睛顿时更亮了，追问道，“就是你那个在京城做官的大舅吗？” 李梅儿点点头，看庄二丫热切的模样，心里顿时更加不舒服了。 “他既是你大舅的儿子，为什么要养在你们家，为什么不跟你大舅去京城？”庄三丫倒是还没被美色迷昏了头，十分疑惑地问道。 “这事儿……是我大舅家的私事儿，我不好说。”李梅儿笑了笑，语气冷淡地说道。 两人还想再问什么，李梅儿已是没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了，转移话题道，“咱们快些去前厅吧，省得我娘和姑祖母她们担心。” 两人只能悻悻不语了。李梅儿和蒋氏一起将庄姑妈三人送到了门口，庄姑妈一再请蒋氏过几日领着李梅儿去她家里玩。因着庄姑妈太过热情，蒋氏只能先应下了。 庄三丫离开之前，还不忘拉着李梅儿说道：“梅儿妹妹，咱们说好了，下次咱们诗社有活动，我提前给你下帖子，只要你能在诗会上写首诗，有我的引荐，定能加入咱们诗社的。” 李梅儿都无奈了，这三表姐是听不懂人话吗，自己都说不想参加了，她怎么就非要拉自己入社。 李梅儿还想拒绝，她却没给她机会，转身匆匆就跟着庄姑妈和庄二丫跑走了。李梅儿长长叹了口气，从没觉得跟人说话这么累过。 蒋氏看女儿一脸怨念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跟两个表姐相处的不愉快吗？” 李梅儿又是叹了口气，皱着脸跟蒋氏说道：“娘，我觉得跟她们说话挺累的，咱们镇上的姐姐妹妹可没这么……”矫揉造作。 最后那四个字李梅儿没有说出来，不过蒋氏也猜到了，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毕竟是亲戚，你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若是处不来，少来往就行了。” 李梅儿点点头，预感到自己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庄姑妈来过之后，李家就开始准备暖宅酒，因着在乡里酒席也不是办了一次两次了，蒋氏和李梅儿都有经验，蒋氏看这附近住着的都是有些家资的商贾人家，便特意去换了些银锞子来，再扯些尺头，待有孩子来了可以当见面礼。 李俭知晓李家要办暖席酒，便也送了厨子丫环小子一并过来帮忙，不然凭李家这几口人，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李家人虽少，好在提前得了李俭提醒，置办席面什么的便心内有数，蒋氏李梅儿李老娘三个安排好菜单，提前采买，又多买了些锅碗瓢盆，其他的有李梅儿调度，当天来的人虽多，却是分毫不乱。 因着上上下下许多都是李梅儿在张罗，所以暖宅酒那一日她便格外地出挑，各家的太太奶奶都紧着她夸，“这就是你家的大闺女吧，可真是能干，生的又好，可是把咱们家的丫头都给比下去了。” 李梅儿今日并没做什么特别华贵打扮，就一身樱桃红的小毛长裙，因她已是开始抽条，便显得亭亭玉立，再加上五官精致，纵头上只簪一支赤金牡丹步摇，也有说不出的落落大方，更兼言语爽俐，对答没有半点怯意，很是能拿出手去。 来吃酒的邻居当中，身份最高的属于汪主簿家的太太邢氏，虽说主簿只是个最末等的芝麻官，但总归还是官，在这条街上，就算是庄家，也得给汪主簿几分颜面，那汪太太是个四十左右的微胖妇人，因生的白胖，看着倒要比实际年龄还年轻些，她看起来十分喜欢李梅儿，拉着她的手便夸，“这孩子可真好。”又问李梅儿可念过书。 李梅儿笑道，“自小跟着族中的长辈念了几年书，只是并未深学，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 李老娘连忙在一旁补充道，“是啊，也只勉强看了一架子书而已。” 蒋氏听婆婆这般说话，都觉着脸上有些发烫，果然，有几位太太已面露不屑之意，倒是汪太太面色不变，仍是笑赞，“多念些书好，念书明理。”又与李老娘道，“怪道您家姑娘这般好气度，腹有诗书气自华，果然如此。” 李梅儿立即笑谦，“您实在过奖了。我家是耕读人家，不怕您笑话，还是耕在前头，以往在乡下过惯了乡土人家的日子，初来州府，多有不到之处，还们诸位高邻多指点。” 李老娘想，这丫头傻了不成，怎么自揭老底，叫势利眼听了，岂不要小瞧咱家的。看吧，隔壁那几位太太奶奶的嘴巴撇的更高了。哎，还是年岁小啊，忒实诚。 倒是汪太太笑道，“耕读人家怎么了，我家往上数三代也是耕读人家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府试 另一位家里开粮铺子的钟太太家中算是儒商，据说祖上也是书香世家，后来家道中落，便开始行商，但也保留了子孙都要读书的传统，这位钟太太的儿子去岁也考中了举人，知晓李家也是举人人家，便对他们颇有好感，亦道，“就是，咱们来往，端看人品。我一听您家姑娘说话就觉着对脾气。”后头这话是对蒋氏说的。 蒋氏便笑，“这丫头，素来就是个直性子。” “这样才好，读书是为了明理，姑娘家读书，更得端庄尊重。”说完钟太太又转头与李老娘道，“听说您家大爷是举人老爷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岁也勉强中了举，若是你家大爷有空，不妨多去我家转转，彼此也可切磋文章。” 李老娘听钟太太这文绉绉的一段，硬是没全听懂，不过也听出些意思来，无非是让阿彦同她家小子一道儿念书，她老人家便乐呵呵地道，“这没问题，只是我家阿彦清明过后就要去白鹭书院跟徐大儒学习，恐怕到时候就不得空了。” 钟太太听到白鹭书院和徐大儒，眼睛立马就亮了，忍不住问道：“您家大爷是徐大儒的学生吗？我听说他现在可不收学生了。” “我家阿彦不是，不过我家大舅爷是的，我家大舅爷去了京城翰林院当官，离开之前将阿彦引荐给了徐大儒。”李老娘十分得意地说道。 街坊邻居们来之前并不知道李家还有在京城当官的亲戚，如今听李老娘说出来，均是纷纷赞叹，开始同她打听起这事儿。 李老娘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炫耀机会，又说了自己女婿也是在京城做官的，只是运气不好如今在家给亡母守孝，等明年出了孝期，应也会去外地做官。 一众太太奶奶的态度顿时便越发热情了。连那些个原本看不上李家这乡下来的小门小户的，现也放下了轻视之心，专心交好起来。 今日暖宅酒颇是热闹，待送走客人，庄姑妈因算是亲戚，便也没急着走，顶着李老娘的白眼，坐下来跟蒋氏聊天，不住夸李梅儿，“梅儿可真能干，这宴虽不算大宴，她一个闺女才多大，就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看，都不用侄媳妇儿你操半点儿心。” 闺女能干，蒋氏心下亦是得意，嘴里却是道，“她呀，胡乱张罗罢了，打小就爱管事。在家时家里摆酒什么的，就总喜欢搀和，我也都是叫她去做。今天总算是忙而不乱。” 庄家三个媳妇儿今儿也跟着庄姑妈一起过来了，庄大奶奶也跟着婆婆一起夸，“梅儿这样就很好，女孩子家，是个打小学着些，不然事到临头两眼一摸黑，撑不起事，就叫人笑话了。”觉着这个表侄女儿比自家闺女还强些，二女儿如今都十三了，也没这般俐落，一想到二闺女那不太聪明的脑子，她就愁的慌。 李老娘看庄姑妈不顺眼，对她三个儿媳倒还算是和颜悦色，如今听庄大奶奶夸自家丫头片子，显然对她的话很是赞同，道，“是啊，来州府前，我还担心这丫头乍到州府生出怯意来呢。如今见着这州府人家的千金，咱们丫头倒也不显着就不如人。”除了今天收的礼，这是最让李老娘高兴的了，觉着自家丫头很给长脸。 庄大奶奶连忙道，“舅妈哪里的话，我看梅儿不论在哪儿都是极出挑的。”庄大奶奶也承认李梅儿说话行事都是大大方方的，女孩子能养出这样的气度来，已是难得。 李老娘很不谦逊地点点头，“这倒是，打小儿就跟咱们乡下的那些土妞不一样。小时候就粉团儿一般。我一抱她出门，多少家人等着抱。有些孩子，小时候长得漂亮，大了就寻常了。咱们丫头是自小到大的出挑儿。” 李梅儿差点被自家祖母这话说的臊得慌，想着幸而自己还算是个出挑的，不然祖母这话说出来，当真是惹人发笑。 待庄家一家子走了，李老娘便带着李梅儿清点今日收到的安宅礼，李老娘还说呢，“州府这儿的人就是不一样，来吃酒送是东西都比咱镇上丰厚些。”便是衣料子，李老娘虚眼瞧了，也都觉着不差。 只是东头那开饭庄子的齐家最讨厌，一大家子都来吃酒，安宅礼只送了两篮果子，以至于李老娘嘟囔，“这家肯定八百年前同二婶子家是亲戚。”她老人家决定以后少与这家人来往。 李梅儿也收到了几位太太奶奶给的见面礼，李老娘叫她拿出来细瞅了一回，见都是金玉戒指等物，便对李梅儿道，“自己留着带吧。” 自从李梅儿把从珍姑太太那里得的那套翡翠首饰给李老娘保管，李老娘对她就大方了许多，平日里她收的那些见面礼也都让她自己收着了，毕竟丫头大了，确实也该有些自己的私房首饰了。 安宅宴之后，很快便又到了府试。因着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李梅儿再送蒋山青去考试，便没上次那般紧张了。等送他出门，照样在家里做自己的事。 她一大早就让林婆子去市场买了只老鸭，配着自家晒的笋干，小火炖了一锅笋干老鸭汤，等蒋山青下午回来的时候，正好能喝上一碗暖暖胃。 因着这次考完府试之后，县太爷就会亲自面试，然后定出案首，所以等着蒋山青回来时，李梅儿心中便特别忐忑，虽说蒋山青十分自信能得案首，但李梅儿依旧十分紧张，怕他万一没得案首，抹不开面子，他那人又向来最爱面子，所以决定不管他回来什么表情，自己绝不主动开口询问。 蒋山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将晚，李梅儿依旧是在门口等着，远远看到几人走来，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喊出声。待人走近了，李梅儿觑着他的表情，实在也没看出什么，只拉着他笑道：“今儿你辛苦了，我炖了笋干老鸭汤，快进来喝汤休息一会儿。” 第三百一十三章 案首 “你不问我考得怎样？”蒋山青一边被李梅儿拉着往里走，一边忍不住问道。 “不用问，你一定没问题的。”李梅儿头也不回地就说道。 “我得了案首。”蒋山青语气平静道。 “哦，那没事……”李梅儿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蒋山青，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真是……案首？”李梅儿压抑着心中的喜悦，一双一眼已经笑成了月牙。 蒋山青也忍不住露出笑意，点了点头，“是案首，县令大人亲自点出了我的文章，看我年纪这么小，还惊叹了一番，亲自问了我几个问题，最后点我做了案首。” “山青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李梅儿忍不住就抱着蒋山青跳了两圈。她的声音不小，很快就引来了家中其他人。 “啥！山青真中案首啦！”哎呦五十两银子到手了。李老娘更正跟林婆子一起做清明果呢，听着这好消息，连手上的糯米粉都没擦，一拍手就扬起一阵粉尘，呛的李梅儿咳嗽了好几声。 “好小子，争取将来举人也考第一，那可就比你爹和你姑父都厉害了。”李老娘也不管手上的糯米粉，直接就上手摸了一把蒋山青的脸，给他脸上留下两个白印子。 “祖母！您看您，山青哥哥脸都花了！”李梅儿赶紧拿出帕子给蒋山青擦脸。 可平日里最是爱干净的蒋山青今日倒是没有生气，依旧笑眯眯道：“祖母您放心吧，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蒋氏和李彦这会儿也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蒋山青那滑稽的造型，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蒋氏身为女人，更敏感些，看李梅儿那么仔细给蒋山青擦脸，心中微生出些担心来。 因着蒋山青中了案首，晚上的饭菜就格外丰盛些，李家搬来了这一个多月，林婆子对这附近的店家商铺也基本摸熟了，哪家的点心好吃，哪家的熟食味道好，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今儿李老娘大出血，让她去附近有名的熟食铺子买了两斤凉拌羊肉，两斤酱牛肉，又去点心铺子买了一包核桃酥。这些日子山青小子念书这般用功，得多吃些核桃好好补补脑。 托了蒋山青的福，晚上一家人俱是吃的十分满足，康哥儿更是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着饱嗝说道：“山青哥哥，你能不能每天都考秀才啊，这样我就能每天吃到牛肉和羊肉了。” 一家人都被康哥儿的话给逗乐了，李老娘更是笑呵呵道：“我家康哥儿喜欢吃牛羊肉，等你以后也考中了秀才，祖母给你买一头牛，一头羊，让我乖孙儿吃个够。” 康哥儿顿时便斗志满满，为了多多的牛羊肉，他也要好好读书，以后跟爹爹和山青哥一样考秀才，最好也能得个案首啥的，那就太风光啦。 吃完了晚饭，一家人说了会儿闲话，李老娘便让蒋山青和李梅儿都早些回房休息，辛苦了这几个月，总算是能松快几日。 等俩孩子走了，她老人家则是留下蒋氏和李彦单独说话。 “我看山青这孩子挺有出息，同咱丫头又是一起长大的，两个孩子情分好，两人年纪又相仿，不如就定下来吧。”李老娘笑眯眯地对儿子儿媳说道。她对丫头片子的婚事儿可是思量了许多的，原先她挺属意外孙子琦哥儿的，毕竟姑嫂做亲自是最亲，可女婿如今做了官，这天南海北的，一年都见不着几次，她又不放心把孙女儿远嫁了，本来蒋山青这私生子的身份她老人家是看不上的，但这孩子争气啊，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还是个案首，将来定是前途无量，而且他又从小在自家长大，以后成亲了说不准也是跟着自家过，那不跟招了个上门孙女婿一样。 李彦对蒋山青也是十分看好的，他从小看着蒋山青长大，脾气性子都清楚，山青如今也有自己的产业，铺子房子田地齐全，又早早考出秀才，以后也是能过日子的。但李彦知道这事儿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也没立刻表态，则是偏头去看妻子。 李老娘自然看出了她的小动作，心中郁闷儿子没主见，就知道听媳妇儿的。 蒋氏面上的笑容如常，并看不出什么情绪，见丈夫没开口，便缓缓道，“孩子们都还小，这事儿不着急，等再过两年，孩子们性子都定了，再说婚事不迟。” 李老娘立马道，“也不小了，梅梅儿转年就十二了，许多人家这岁数定亲的也有。” 蒋氏没吭声，显然是不愿意这么早订下亲事的。 李彦觑她神色，连忙开口打圆场，“娘，莺莺说的也对，孩子们还早呢，不着急，要不就再等等，再说了，这山青的婚事，咱们也得跟言之商量不是。” 李老娘嘴巴左右鼓了鼓，想儿子这没出息的，啥事儿都要听媳妇儿的。不过转念又想，山青毕竟是蒋言之的私生子，这事儿要成还得通过蒋家，何况蒋氏也给自己生了两个大孙子，也是老李家的功臣，于是，对于儿子的话，她也就不说啥了。毕竟，媳妇是丫头片子亲娘么。 小夫妻回房之后，李彦问妻子究竟是如何想的，蒋氏便面露犹豫道，“孩子们都还小，这小时候也看不出啥来，亲事什么的，倒是不急。” 李彦知道妻子在女儿的事情上总是格外的慎重，便笑着说道，“现在咱们是先下手为强，等后头山青真的出息了，这婚事能不能成可不好说了。” 蒋氏却撇撇嘴道，“咱家梅梅儿这样的人才，难道还会找不到个好人家，你不知咱们街坊邻居的太太奶奶们，有多喜欢咱家梅梅儿。”她家闺女又不是没人要。 蒋氏又道，“别说姐姐家的琦哥儿，从小就喜欢咱们家梅梅儿，还有三伯娘，总说要介绍她家侄子给我认识，听说那也是个会读书的好孩子，还有隔壁的汪太太，也常夸咱们闺女，我看他家小儿子也跟咱们梅梅儿年纪相仿。”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各有想法 蒋氏随口这么一划拉，就给了好多个不错的女婿人选，李彦无奈笑了笑，终是道，“山青毕竟是看着长大的。琦哥儿也很好，可董姐夫总是要各处做官，我不想闺女走的太远，那汪家孩子多，以后妯娌是非多。” “两个孩子都太小，还是等等再看吧。小时候性情不定，谁知长大后啥样呢。”蒋氏不大放心，毕竟蒋山青是个父不详的孩子，娘又是从皇宫被赶出来的，蒋氏做母亲的，总希望女儿嫁一个家庭合满的婆家。 李彦似是也看出蒋氏担心什么，轻声问道，“你是介意山青亲生爹娘的事儿吧？” 蒋氏自是也不瞒丈夫，道，“他娘是个苦命人，小小年纪就进了宫，后不知为何又出来了，她那样一个弱女子，未婚先孕地生下孩子，不管孩子爹因为什么抛下她们母子，也不能算是个好的。有这样一个负心薄性的爹，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山青人是有出息，小小人儿就瞧的出来，可以后什么样，这谁知道呢。” 李彦毕竟看着山青长大，道，“因其父度其子，这也有失公道。” “所以我才说，闺女还小，山青也不大，何苦这样急着亲事，且慢慢再看几年，也不迟呢。再者，山青越出众，有意招他为婿的人越多，他经的多见的多，或者心思会变，或者攀龙附凤，养他一场是情分，要是报恩似的做亲，又有什么意思。” 事关闺女终身，李彦也得慎重，想想妻子的话也有道理，便叹一声道，“也是，反正孩子们都不大，再说吧。” 蒋氏与丈夫好好说了一回，李彦大致也同母亲说了，李老娘却是不乐，“多的是破窑出好瓷，歹竹出好笋，怎能一概而论？山青以后可是要中进士的人，你想一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再说，山青就算以后对咱丫头不好，咱家难到能瞧着闺女被人欺负？我瞧着山青这孩子长大的，这孩子虽说话不多，可是个稳重的，也有本事，才这么丁点儿大，就知道写书出书赚钱，铺子也买了，房子也买了，有银子也是交给我老人家给管着，多好的孩子啊。这样的孩子，不要说能考出进士来，就是这份能赚钱的本领，那也是阖天下难找啊！” 李彦只得无奈道，“山青毕竟年纪还小了些，再说，他的亲事，总要跟言之商量一二的。” 李老娘不耐烦的挥挥手，“行啦，去吧去吧，我知道了。我就不信我能看走眼！我先把话撂下，除非找个比山青还好的，不然我再不能同意的。咱家丫头，这模样，这学识，这本领，等闲那些土鳖小子们哪个配得上哩。” 李彦尽管素来谦虚，听老娘夸闺女也不禁笑了，“娘，在外可不好这样自家夸自家孩子的。” 李老娘“切”一声，不以为然，“我就不说，长眼的也能瞧见。”就说庄家那几个孙女儿，一个个的，又有哪个能比得上她家丫头。 母子二人又就李梅儿的婚姻大事唧咕了一阵，这也不仅是李梅儿年岁不大的事，且山青也才十二，就是李家想抢人，也不好太急了。再加上蒋氏那边儿，母子二人还是觉着暂且搁置一二年再说。 不过，何老娘有话在先，“要是山青下次秋闱榜上有名，立码定亲，没的二话。”她老人家就把事定下来了。 蒋山青中了案首的消息很快被街坊邻居们都知晓了，这事儿都不用发请帖，知道信儿都自动就来啦。而且，来的人都不会空手，大家都能预料到，十二岁的秀才有一个怎样闪闪光亮的将来。 李老娘就只要换上鲜亮衣裳，准备好待客的茶点瓜果，坐在家中等上门道贺的人。见着人来，便乐呵呵地道，“唉哟，带什么东西呀。人来就行啦！可别带东西啊，谁带东西我跟谁急！外道外道！哈哈哈，什么？给咱家山青的！好吧好吧！那就搁下吧！” 庄家是最早知道消息的，庄姑妈带着媳妇儿和孙女儿一早就过来了，同李老娘说话间还颇为感慨，“哎呦，我从前见着山青小子的时候，他还是小小一个呢，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出息了，十二岁的秀才啊，我真是听都没听过！”说完便看着站在李老娘身边陪客的蒋山青，眼睛直直放光。 李老娘虽不待见庄姑妈，但人家带着厚厚的礼过来，也不能晾着不搭理，遂淡淡说道：“是啊，他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就那么小小瘦瘦的一个，我哪里想到他能有今天的出息，这都是靠他自己努力的。”当然也少不了她老人家教导啦，不然咋不见别人家出了个案首哩。 “多亏祖母、姑姑、姑父这些年的悉心教导，若是没有你们，山青也不会有今日。”蒋山青很是乖觉，赶紧拍起李老娘马屁。 李老娘立刻喜笑颜开，一张老脸笑成个菊花，摸着蒋山青的脑袋夸孩子孝顺，心中越发笃定要把这孩子招成孙女婿。 李梅儿看蒋山青被李老娘摸的一脸郁闷的模样，拼命憋着笑，脸都快给憋红了。 庄二丫和庄三丫看着李老娘身边长身玉立的小少年，脸颊都是红红的，拿扇子遮着脸，时不时的偷看。 她两人自以为做的隐秘，却却被李梅儿瞧了个明白，自上次她二人第一次见着蒋山青，李梅儿就看出她俩恐怕是看上她家山青哥哥了，她也不是真正懵懂的小女孩，自然知道少女怀春，如她们这般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见着俊俏优秀的少年郎，总会有些想法。虽知晓是人之常情，但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好像是一件从小到大只属于自己的宝贝，忽然被人觊觎了，那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可她又没办法，毕竟山青哥哥那么优秀，她也没法拦着别人喜欢他，而且山青哥哥以后总是要娶媳妇儿的，她这会儿这点小心思，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清风书院 庄姑妈这次也没坐多久，给李老娘道了喜，便领着媳妇孙女儿回去了，回到家之后，庄二丫先问了庄姑妈，“祖母，这蒋公子是蒋家舅舅的儿子吧，为什么一直住在她们家呢？” 庄姑妈看了二孙女一眼，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笑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你表婶那弟弟没成亲的时候就有这孩子了，许是怕他如今的妻子介意吧，就一直把他寄养在你表婶那儿。” 庄二丫闻言有些怜惜道：“蒋公子的身世可真是可怜。” “那他如今考中了秀才，他爹会把他接回身边吗？”庄三丫又是好奇问道，她可是知道表婶的弟弟如今在京城做着官呢。 “这事儿不好说，毕竟这么些年了，孩子一直都在你表婶家住，而且他与你表婶一家的感情也很好，想来也不愿意回他爹身边的。”庄姑妈估摸着说道。 “那也说不准，蒋家舅舅可是在京城做官呢，蒋公子读书这般厉害，往后定是要走仕途的，有亲爹的帮忙，不是能走的更顺些。”庄三丫又说道。 庄姑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都是别人家的家事，你们这么关心做什么。” 庄三丫脸颊顿时一红，结结巴巴地不说话了。 庄三奶奶看了女儿一眼，立马帮她圆话道：“母亲，这不都是自家亲戚吗，三丫关心一下也无可厚非，说起来元哥儿也考了好几次秀才了，这一次又没考上，不若让他去跟山青请教请教，或许人家能有啥考试的秘诀呢。” 提到自家的长孙，庄姑妈那叫一个愁啊，这如今都二十了，秀才考了三四年，愣是一次都没中，也不知她家是不是没有读书这根筋，怎的想出个读书人就这难呢！ “请教山青还不如去请教他表舅呢，人家可是正经举人。”庄姑妈说完就叹了口气，又是不满地嘀咕道：“这清风书院说的有多好，咱元哥儿在里头读了这几年书也没见有多大长进，前头还说这届案首定是从他们书院出来的，可你看看，竟是让一个乡下来的小子拔了头筹。” 庄二丫和庄三丫想到不久前在表妹面前吹的牛，也有些讪讪，她们把清风书院夸到了天上，哪里想到人家家里就有一尊大神，吊打人家书院一干学子。 庄家这边正在拿蒋山青和清风书院的学子们做比较，而清风书院山长的桌案上，已是放了两份今次秀才试的试卷。分别是案首和第二名的。案首自然就是蒋山青，而那个第二，说起来也是熟人，便是庄家姐妹十分推崇的那个王廷泽。 “山长，您觉得这届的案首文章怎样？”清风书院的章先生问面前的陆山长道。 陆知章抚了抚花白的山羊胡须，缓缓道：“文风老辣，实在是不向一个十二岁少年能写出来的啊，廷泽这次输的不冤。” 章先生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此子不凡，往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所以想特招他进入书院。山长你也知晓，咱们书院虽主要招的是年纪比较小的学童，可秀才以上的学生我书院也是招的，只是那些资质好的秀才大多去了麓山书院，咱们州府每年考中举人的秀才基本都出自麓山书院，所以学子们多只知道麓山书院，而不识我清风书院，我清风书院若是想打出名声，便必要出一个精彩绝艳的学生，我本以为王廷泽可以做到，可横空出了这个蒋山青，如今看来，王廷泽比此子还是差一点。” 陆知章赞同的点点头，继续抚着胡须道：“那就用尽一切办法将他招进来，我听说此子家境只是一般，你可许其重金奖赏。” 章先生却只是笑笑说道：“我看此子文章，窥其人品，应不是光用金钱就能打动，我想着，他若是能在两年后的秋闱中考中举人，不知能否让小陆大人收他为门生。”小陆大人便是如今在扬州做知府的陆家三老爷陆询。 “允直向来眼光高，这事儿我也不能替他做主，你可以先给那蒋家小子透个口风，成不成全看他自己。”陆知章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模棱两可地回道。若是那蒋山青真有大才，十四岁上就中了举人，想来他那侄子也不介意多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学生。 蒋山青并不知道这会儿他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他陪着李老娘见了一天客，跟个吉祥物似的被人看来看去，笑的脸都僵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客人们都回去了，他才能休息一会儿。 蒋山青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喝着红豆汤，李梅儿则是在不远处洗着新鲜的樱桃。这樱桃是一早庄姑妈送过来的，说是她家庄子上自己种的，送了整整一箩筐，蒋氏看这樱桃是时令果子，便赶紧让李梅儿她们洗了分吃。 康哥儿趴在李梅儿对面，对着那一个个红彤彤的樱桃流口水，说道：“姐，这樱桃这么多，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不如做些樱桃糕吃吧。” 李梅儿有些心不在焉，似是没听到弟弟的话语，依旧低头洗着樱桃。 “姐！你听到我说的没有？”康哥儿见姐姐没反应，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梅儿这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我又不聋，听到了，想吃樱桃糕是吧，下午就给你做。”心想着这弟弟真是没眼力见儿，没见她正想事情吗。 “姐你今儿咋啦，脾气这么爆，我也没得罪你吧。”康哥儿颇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 李梅儿看弟弟这模样，便有些心虚，轻咳一声道：“你今儿字练了吗？爹爹可是说了，这个月就把你送进学堂里，你别到时候跟不上进度给咱家丢人。” 康哥儿一听这话就苦了脸，唉声叹气地回屋练字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蒋山青和李梅儿两人，蒋山青便凑过来问道：“你有啥心事啊？从早上开始便觉得你不太开心。” 第三百一十六章 对未来夫君的要求 李梅儿这会儿正把洗干净的樱桃放到另一个竹篮子里，听蒋山青这样问，手中的动作便是一顿，故意装着若无其事地回道：“没有啊，我就是有些累了。” 蒋山青却是狐疑地看着她，又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一点都没有说谎的天分。” 李梅儿气恼，把樱桃往地上一放，站起来叉腰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说谎，就猜到我定是不想说，做什么还要刨根问底的。” 蒋山青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盯着李梅儿看了半晌，才忍不住笑道，“倒是我问错了，本还想着关心你一下来着，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李梅儿顿时变得跟戳破了的皮球般，别别扭扭地坐下道：“谁要你关心啦……” “好，不关心你，我回屋看书去了。”蒋山青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丫头在别扭什么，还是决定不去招惹她。 李梅儿看蒋山青转身要走，又有些着急了，赶忙叫住他，“唉，你等等！” 蒋山青莫名回过头，那表情明明在说：你还有什么事，不是让我不要关心你吗。 李梅儿张了张嘴，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山青哥哥，要是你以后娶了媳妇儿，会离开咱们家吗？” 蒋山青闻言，神情就有些诡异，看了李梅儿半晌，才勾唇反问道：“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李梅儿故作镇定地继续道：“这不是你中了秀才吗，我看来打听你婚事的人挺多的，你过几年也该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你没想过将来的事儿吗？” “我倒还真没想过。”蒋山青十分自然道。 “那你现在想想呗。”李梅儿希冀地看着他说道。 “成婚的事儿吗……我觉得我肯定不会那么早，最起码也要等到二十岁。”蒋山青似是认真思忖了一阵，然后十分严肃道。 “二十……岁啊？”李梅儿有些结巴，没想到山青哥哥竟然打算这么晚才成亲，想想他现在才十二岁，那还得有八年呢。李梅儿从前世到今生，也就过了三个八年，所以在她的认知里，八年的时间还是很漫长的，想着自己还能和山青哥哥一起生活八年，她便又高兴起来。 “那山青哥哥你说话要算数哦，一定要二十岁之后才能成婚。”李梅儿眉眼弯弯地说道，小脸上又满是开心神色。 蒋山青显然没想到李梅儿会是这样的反应，脸色忽然就有些黑，他有些不甘心地又问道：“你就一点没有不高兴我成婚吗？” “是有点舍不得啦，不过你总是要成婚的吗，能晚一点我已经挺开心了，咱们从小就在一处玩，要是忽然你不在了，我定是会觉得十分不习惯的。”李梅儿想了想，说道。 蒋山青听了这话，脸色稍稍又好了些，继续循循善诱地问道：“那你可有想过将来嫁个怎样的夫君？” 李梅儿被他这样一问，脸瞬间就红了，小少女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山青哥哥你咋忽然问这个啊，怪不好意思的。” “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就随便说说看。”蒋山青戳穿了李梅儿的实际年龄，催促道。 李梅儿觉得山青哥哥这张嘴总是那么不讨人喜欢，嗔了他一眼之后，才认真思索起来。 找个怎样的夫君吗……李梅儿倒是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这会儿大家的婚姻大事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少有自己看对眼然后成婚的。男孩子还好一些，看中了哪家姑娘，让爹娘上门求亲就成，只要门第不是相差太多，一般都能成。可女孩子一般都养在深闺，没事儿也不会出门瞎溜达，而且就算是看中了哪个男子，也不会好意思跟父母说，就算是同父母说了，也没有女方上门向男方求亲的道理。 李梅儿重活了一世，其实对婚姻的期望不高，她更多的是希望能长久陪在家人身边，毕竟上一世英年早逝，让父母家人伤透了心，这一世就想要好好补偿。但不嫁人那又是不可能的，她爹娘第一个就不会答应，所以这未来的夫君人选是得好好斟酌斟酌。 李梅儿想了好半晌，蒋山青都等的不耐烦了，她才总算慢悠悠开口道：“我想找的人，第一，得长得好看，毕竟要过一辈子呢，这要是长得丑，每天看着得多糟心啊。” 蒋山青认真听着，似乎也很是赞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第二，人品得好，咱家都是厚道人，可不能找个德行有亏的。”李梅儿继续说道。 蒋山青依旧点头，顺便插一句嘴，“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就祖母和姑姑那火眼金睛，还能看不出人品好赖。” 李梅儿深以为然，却是不高兴蒋山青打断她，埋怨道：“诶你别插嘴，我都忘了第三条是啥了。” 蒋山青立马不说话了。 “第三，我未来的夫君不能纳妾，得跟我祖父和我爹一样，一心一意地对我。”李梅儿说完这一条，就不说了。 蒋山青又等了一会儿，见没等着第四，便惊讶地开口问道：“没啦？” 李梅儿点点头，眨巴着大眼睛，“没啦，我暂时就想到这三条。” “家世门第啥的你没要求？”蒋山青无语问道。 李梅儿摇摇头，有些狡黠地笑道：“如果对方等符合我上面说的三个条件，就算家中一贫如洗，我也无所谓，若是他能同意入赘咱家，那我就更高兴啦。”这样她就能长长久久地陪在爹娘身边啦。 原来这丫头打的是这小算盘啊，蒋山青心中暗暗想着，嘴上却吓唬她道：“你可不知道，有一种人他最会伪装，成婚之前他对你千好万好，几乎把你捧在手心里，但一等成婚之后，就本性暴露，对你动则打骂，还霸占你的家产，更是把家里的穷亲戚都接过来供养，吃你家的血，喝你家的肉，那时候你爹娘年纪也大了，再护不住你，你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奶油蛋糕 李梅儿还真被蒋山青的话给吓到了，想到那样的场景，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便有些生气地过去捶了他一下。 “你干嘛说这些话吓我！我就算再蠢也不会找这样一个人啊！”李梅儿气的两颊鼓鼓，看上去十分可爱。 蒋山青却依旧是一脸严肃道：“我可没吓你，世上是真有这种男人的，还不少呢，在我家乡，便称这种人为‘凤凰男’，从穷乡僻壤出来，娶了个有钱的城里媳妇儿，一朝土鸡变凤凰，是不是很形象？” 李梅儿不做声了，思忖了片刻之后，才又说道：“好吧，那再加上第四条，家世门第也是要考虑的，最好家风严谨，爹娘都是厚道人，这样教出的儿子也不会太差。” 蒋山青点点头，道：“还不算是太傻，不过我觉得你如今年纪还小，就先别想这些了，反正你也不急着嫁人，等过了十八再找不迟。” 李梅儿闻言古怪地看了蒋山青一眼，不满道：“刚问我想找怎样夫婿的是你，如今让我晚些找的又是你，你咋比女人还善变呢？” 蒋山青却是摊摊手道：“这两件事不矛盾吧，你先把目标条件列出来，然后再按着标准慢慢找，这很合理啊。” 李梅儿说不过蒋山青，气鼓鼓地一扭头，“我不理你了！”就拿起一篓子樱桃，走了。 蒋山青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小丫头还没开窍呢，这样傻的丫头，要是真嫁给了别人，他还真有些不放心呢。不过他不着急，日子还长着呢，温水煮青蛙，最是磨人。 蒋山青这般想着，就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李梅儿气呼呼地回了房间，坐了一会儿才忽然想明白，自己好像被那老鬼给套路了，明明本来是她问他的，怎么反过来变成他问她了，老鬼老奸巨猾，实在是太阴险了。李梅儿决定一天不理蒋山青，给他些教训。 可不到一个时辰，李梅儿就破功了，起因是蒋山青过来跟她说，李老娘的生辰快到了，打算做一样新式的点心来给李老娘做寿礼，正好可以用掉那些新鲜的樱桃。 李梅儿被他描述的那种新点心弄的心痒痒，就十分没原则地原谅了他。 “山青哥哥，你说的那个‘奶油蛋糕’做起来麻烦吗？”李梅儿同蒋山青一起到了厨房，按他的吩咐找出了许多材料，看着他问道。 “不麻烦，挺简单的，你按我说的做就行。”蒋山青说了前期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便跑了出去。 李梅儿也不知道他去干啥了，按蒋山青说的，将六个鸡蛋蛋清蛋黄分开，分别装到两个干净的大碗里。然后把准备好的羊奶面粉和酵母都放到了装蛋黄的那个碗里，搅拌均匀。 做完这些，她就开始百无聊赖地等着蒋山青回来，中途康哥儿还溜进来一次，见灶台上摆着又是鸡蛋又是面粉的，便咽着口水问，“姐，你这是要做鸡蛋糕吗？”他可喜欢吃鸡蛋糕了，又香又甜的，他一个人可以吃好几块。 “差不多吧，你去外头等着，一会儿做完了我再拿给你吃。”李梅儿把弟弟哄出了厨房，继续等蒋山青，她也不知道蛋糕和鸡蛋糕有啥区别，但用了这许多鸡蛋，肯定比鸡蛋糕要好吃吧。 又等了一会儿，蒋山青总算是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用铁丝和木头制成的奇怪物什。 李梅儿疑惑问道：“你就是去做这个了吗？这有啥用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反正做蛋糕必须要用这个。”蒋山青也懒得解释，直接拿起那盆子加了白糖的鸡蛋清，用手中的东西快速地搅打起来。 李梅儿看着蒋山青那飞快搅动的手，啧啧感叹道：“手速可真快！” 蒋山青的手瞬间停滞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看了李梅儿一眼，这才继续搅打。 大约打了五六分钟后，蛋白的体积肉眼可见的变大了，蒋山青便又加了一些糖，继续搅打，又打了一会儿，又加了一次糖，大约总共打了一刻钟，那蛋白便已是变成了纯白色如云朵一样的东西，像是蓬松的棉花糖，看上去特别的诱人。 李梅儿惊奇地看着那纯白的云朵，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真是鸡蛋清吗，看上去变得好好吃，我能尝尝吗？” “一会儿还有更好吃的，你再等等。“说完他就把蛋黄糊倒进了打发好的鸡蛋清里，轻轻搅拌均匀。 这会子水已经烧开了，蒋山青便把蛋糕糊放进去，用大盘子盖上，再盖上锅盖，开始蒸。 “需要蒸多久啊？”李梅儿看着那大整锅问道。 “两刻钟吧。蒸熟之后再关火后焖一会儿，就可以吃了。”蒋山青回忆了一下，说道。李梅儿便只能眼巴巴地等着，这蛋糕蒸了大概一刻钟后，里头便传出馋人的香味，李梅儿站在锅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好香啊！”是那种鸡蛋羊奶和糖混合的甜香，让人忍不住想多闻几口。 这香味很快就吸引来了家中其他人，裘嫂子因为要把厨房留给她俩折腾，便在厨房外头收拾晚上的食材，闻着这甜香忍不住走进来，吸着鼻子问，“大姐儿，山青少爷，你们这是做啥好吃的呢？咋恁香呢。” “裘姨，一会儿你就知道啦。”李梅儿卖了个关子，笑着回道。 裘嫂子又是依依不舍地吸了几口香气，这才走出了厨房。 康哥儿是第二个跑来的，他本来就等着姐姐做的点心，离着厨房也不远，闻着香味就赶紧跑来了。 “姐！姐！你做好了没有，太香了！太香了！快香死我了！”康哥儿一进厨房就围着灶台转，恨不得把锅盖揭开赶紧吃里头的东西。 李梅儿拎着他的衣领子就把他逮到了自己身边，教训道：“你给我乖乖等着，一会儿就好了！” 康哥儿只能拼命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盯着蒸锅看，那模样就像要把锅盯出一个洞来。 又是一刻钟后，蛋糕总算是蒸好了，李梅儿小心翼翼地把锅盖掀开，瞬间满屋生香。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吃这碗饭的 刚刚蒸好的蛋糕金黄蓬松，散发着让人都无法抵挡的香味，蒋山青还好，毕竟这东西他以前吃了不知道多少，李梅儿姐弟可是第一次见蛋糕的乡巴佬，口水已是在疯狂分泌，康哥儿更是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要去拿那蛋糕了。 蒋山青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给拍开了，教训道：“也不怕烫坏了手。”说着便用帕子隔着将大碗端出了蒸锅。 “山青哥哥，可以吃了吗？”李梅儿看着蒋山青用沾了冰水的帕子捂在大盆底部，小心翼翼地将蛋糕从碗中扣出来，还好她们蒸之前在碗里涂了一层油，不然这会儿恐怕不容易脱模。 蛋糕离开大碗，蒋山青一边用刀将蛋糕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等一会儿给你们先吃些边角料。” 李梅儿和康哥儿一听就高兴了，只要有的吃就行，是不是边角料无所谓啦。 康哥儿最是猴急，蒋山青刚切出一些边角料，他就迫不及待地拿来吃了，吃了几口之后，便被噎的开始翻白眼，李梅儿立马倒了杯凉水给他，这才让他把口里的蛋糕咽下去。 “姐，真是太好吃了！你快尝尝，比那鸡蛋糕还要松软还要香甜！”康哥儿迫不及待地跟李梅儿分享他的品尝体验。 李梅儿也早就馋的不行了，便也拿了几块边角料，吃了起来。确实很好吃，松软香甜，但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惊艳，心中顿时有些小失望。 “梅儿，你别闲着，再做一些樱桃果酱。”蒋山青这会儿已经把蛋糕切好了，看李梅儿也吃的差不多了，便又吩咐道。 李梅儿一边拿来樱桃，一边奇怪地问道：“还没做好吗？” “当然没做好，奶油蛋糕，奶油蛋糕，没有奶油怎么行呢，那可是精髓。”蒋山青一边说着一边又是打了四个鸡蛋，单单取那鸡蛋清，跟刚才一样继续打发鸡蛋清，只是等打发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加入了一些羊奶。 等奶油打发好，李梅儿的樱桃果酱也做的差不多了。蒋山青看着蛋糕片，奶油和果酱，还有剩下的一些樱桃，便对李梅儿比划道：“你把这些东西都组装起来，一层蛋糕片上头铺一层奶油，再铺一层果酱，然后再放樱桃果肉，然后再盖上一层蛋糕片，一共搞三层，最后用剩余的奶油把整个蛋糕跟糊墙一样糊起来，最后把四周和上头都抹平，在上面放上樱桃装饰。”他怕李梅儿不能理解，该找来了纸和笔，给她画了一个蛋糕做好的之后的模样。 李梅儿在做点心这件事上还是很有天分的，看了蒋山青画出来的漂亮蛋糕后，便信心十足地开始了“粉刷匠”的工作。 抹奶油对她来说还真不是难事儿，只要把外表都给抹平，看不到里头的蛋糕坯就行了。 等李梅儿把蛋糕抹好，蒋山青围着平整漂亮的蛋糕看了一圈，便啧啧赞叹道：“不错啊，第一次抹面就能抹的这么平整，你不吃这碗饭真是可惜了。” 蒋山青觉得，李梅儿要是生活在现代，绝对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甜品师，就手稳这一样，便是很多人都及不上的，就以他老妈为例吧，前世不知抹坏了多少个蛋糕坯，才能有一个能看的，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熟悉做蛋糕的工序呢，都是被他妈给练出来的，他都不记得自己给他妈打过多少次下手了。 “那是，我是谁啊！”李梅儿洋洋得意，要是她这会儿有条尾巴，肯定翘到天上去了。 一旁的康哥儿这会儿却有些纠结了，蛋糕忽然变得这么漂亮，他都有些舍不得吃了，而且他刚才吃了不少边角料，这会儿都有些饱了。 “咱们把蛋糕端到祖母那里去，叫了爹娘一起来切蛋糕。”李梅儿这会儿很想快些向家里人炫耀一下她做的这个奶油蛋糕，便催促着说道。 蒋山青便把蛋糕转移到一个大盘子里，然后用竹罩子一罩，端出了厨房。 裘嫂子看着她们端着一个大盘子出来，笑着问道：“这是做好啦？” 李梅儿点点头，笑道，“准备先孝敬祖母呢，一会儿给裘姨您也送一块过来。” “不用，不用，我刚刚都尝过了。”裘嫂子笑着摆手。李梅儿刚才已经拿了些边角的蛋糕料给她吃，那味道确实不错。家里的哥儿姐儿也着实是会想心思，总能捣鼓出以前没见过的好吃食。 李梅儿三人还没到李老娘院子呢，就看到船儿从里头走出来，见着她们就问道：“姐儿又在厨房里做啥好吃的呢，这么远都闻着香味了，老太太本来睡着的人都醒了，还叫我过去问问，看姐儿又在捣鼓啥好吃的。” “祖母可真是醒的巧，我正做了好东西，要让她老人家尝尝鲜呢。”说完便大步进了屋内。 李老娘也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扯着大嗓门喊道：“丫头片子又折腾啥呢。” 李梅儿溜溜地进屋，让蒋山青把蛋糕放在桌上，对着李老娘得意洋洋道：“祖母，您自己看呗。” 李老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嘴巴里嘟囔着，“丫头片子还神神秘秘的。”说完就把那竹罩子给揭了起来。 “这啥啊？看着怪好看的，你做的点心啊。”李老娘仔细端详了下，又凑近闻了闻，有股子甜香，应该是点心。 “这叫奶油蛋糕，山青哥哥说是生日的时候吃的，您寿辰不是快到了吗，我提前先试着做一个，要是您觉得好吃，等能寿辰了，我再做个大的。”李梅儿立马表功道。 李老娘想着丫头片子还这般惦记着自己的生辰，心中便十分熨帖，但嘴上还是假假道：“哎呀，又不是整寿，就是个小寿辰，不用这么折腾，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随便吃碗寿面就得啦。” 康哥儿刚刚被李梅儿派去叫蒋氏和李彦了，这会儿三人也正好过来，听着李老娘的话，蒋氏便笑道：“咱们今年刚搬来州府，母亲您的生辰自然要好好办，把街坊邻居都请来好好热闹热闹。”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李老娘请客 李老娘虽说对儿媳妇儿的提议很是心动，但又有些心疼办宴席的银钱，便还是摆摆手道：“不用不用，等再过两年，整寿的时候再大办也不迟，今年就只请自家亲戚，咱们自己人热闹热闹就成。” 蒋氏知晓李老娘的性子，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桌上的奶油蛋糕上。“这是梅梅儿和山青做的？”蒋氏看着那造型漂亮的蛋糕，赞叹着说道。 “是啊，娘，我姐和山青哥一起做出来的，可好吃了，咱们赶快切开尝尝吧。”康哥儿忍不住在一旁抢先道，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似是在回味蛋糕的美味。 “那康哥儿你来切吧。”李老娘最是疼大孙子，便把刀递给了他说道。 康哥儿兴奋地用小刀把蛋糕均匀地切成了八分，然后很是孝顺的把其中奶油最多的一块放到了李老娘面前。李老娘高兴的不行，直搂着康哥儿夸孝顺，把蛋糕放到康哥儿嘴边让他吃第一口。 “娘，您自己吃，康哥儿自己有呢。”李彦看母亲这样宠儿子，有些无奈说道。 康哥儿立马从李老娘怀里钻出来，拿了自己那块蛋糕大快朵颐起来。 李老娘乐呵呵地吃着蛋糕，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吃甜的，这蛋糕自然是十分合她的胃口，没一会儿一块蛋糕就都进了她的肚子。 吃完之后她还砸吧着嘴问李梅儿：“这鸡蛋糕外头的是啥啊？甜甜滑滑的怪好吃的。” “祖母，这叫奶油，是用鸡蛋清和羊奶做的。”李梅儿立马给李老娘解惑道。 “怎么想出做这东西哦，听都没听过。”李老娘又是感慨了一句道。 “都是山青哥哥想出来的，他说有个地方的人生辰都要吃这个奶油蛋糕，便定要给您做一个。”李梅儿把功劳都推给了蒋山青。 李老娘很是欣慰地看了蒋山青一眼，心想着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孙女婿，真是孝顺，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十分和蔼可亲地看着蒋山青道：“山青啊，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你说说想要啥生辰礼物，祖母都给你买！” 蒋山青面露笑意，似是认真想了想，便开口道：“我上次来州府的时候，在一家小店里吃了很好吃的豆浆和千层饼，要不祖母您请我再去吃一次吧。” 李老娘一听这话就乐了，心想着他未来孙女婿是不想她老人家破费呢，便立马点头应道：“好！那祖母明儿就带你去外头吃早饭，咱们来州府这些天，可都还没好好去逛逛呢。” “祖母，我也要去，我听说州府的蟹粉小笼包可好吃了，还有生煎。”李梅儿赶紧也凑过来道。 李老娘立马不高兴地嘟囔，“我请山青吃的，你瞎凑啥热闹，你去炊饼摊子买几个炊饼就得了。”还吃蟹粉小笼，这会儿螃蟹多贵啊，那得多少钱呦！ 李老娘不情愿，奈何一旁听着的康哥儿口水都要滴下来了，立马跟上一句，“祖母，吃小笼包子。” 李老娘脑袋不及思考就已点了头，笑眯眯地，“好好！咱们就吃小笼包子去！” 蒋氏在一旁听着祖孙几人的话，也笑道：“母亲明儿放心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儿，家里有我和夫君看着呢。” “哎呀，要不是健哥儿太小，我也可以把他一起带出去的。”李老娘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她老人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炫耀自家孩子，更别说她家孩子个个都生的好，带出去倍儿有面子，就是如今刚满半岁的健哥儿，那也是白胖粉嫩，比他哥哥小时候生的还要好看。 因着是李老娘请客，这等机会十分难得，第二日李梅儿一大早就起来了，拉着蒋山青和康哥儿早早去了李老娘的院子。还没进门呢，便大声喊道：“祖母，我们过来了，您好了没有啊，我都饿了！” “死丫头叫魂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死鬼投胎呢。”李老娘在屋子里不客气地大喊道。 李梅儿三两步跑了进去，就看到李老娘坐在桌子边上擦嘴，显然是刚漱了口，应是起来没多久。 “祖母，您快点儿！”李梅儿连声催促。 李老娘又白了她一眼，起身道：“好了好了！丫头片子烦人的很，再这样下次不带你出去了！” 李梅儿才无所谓李老娘怎么说她呢，依旧是笑眯眯地上前，扶了她老人家的手臂往外头走。因着州府比章水镇大了许多，所以她们出门一般都要坐牛车。 今儿是书香和船儿小夫妻陪着几人一道出门，书香同李彦在州府住过一段时日，对这里的道路还是十分熟悉的，便由他负责驾车，船儿则是服侍着李老娘，外加帮忙看着几个孩子。 李梅儿几人上次来过的小食肆在县学的附近，离着县衙也不远，书香是熟门熟路的，没一会儿就驾车到了那里。 小食肆还跟李梅儿她们前两年来的差不多，没啥变化，这会儿正是吃早饭的时候，食肆里几乎座无虚席，李梅儿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见没有空位，就转头对李老娘说道：“祖母，您在牛车上坐一会儿，一会儿等有位置了我在叫您。” 李老娘没想到人这么多，有些郁闷地嘟囔道：“这州府的人可真有钱，吃个早饭还都要在外头。”她老人家活了快六十年，在外头吃早饭的次数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李梅儿没听见李老娘的嘀咕，她正专心看哪桌人快吃完了，忽然听到斜刺里似是有人喊她。她遂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皮肤微黑的绿裙姑娘正含笑看着她。 “是李姑娘吧，我果然没看错。”少女浅笑着走到李梅儿面前说道。 “阿禾姐姐。”李梅儿自然也认出了她，就是这食肆老板家的小女儿。 “你们是又来州府玩吗？”张禾这般问着，眼睛却在她身后仔细寻找了一下。 “我们家人刚刚搬来州府不久，我小舅舅今日没来，他前些日子就外出游学去了，估计要等到秋天才回来。”李梅儿自然看出了张禾的心思，随口解释了一句。 第三百二十章 老抠门了 张禾听了李梅儿的话，面上难掩失望，但似是怕李梅儿误会什么，立即解释道：“我没问蒋公子，就是想看看你们来了几个人，我也好给你们安排位子……”少女越说到后头声音就越轻，显然有些心虚。 李梅儿看她这般羞窘模样，立即转了话题，回道：“我们一共来了六个人，都是我家里人。” 张禾点点头，便笑道：“这会儿人正多，店里坐不开，要不我在门口给你们支两张桌子，您看行吗？” 李梅儿想着这会儿天也不热，日头也还未出来，在外头吃还舒服些，便点头应道：“那就有劳阿禾姐姐了。” 张禾连忙摆手说不用客气。 张禾动作很快，立马就搬来了两张木桌子，拼在一起给李家人坐。李梅儿也赶紧去叫了李老娘她们过来。几人坐定后，张禾便问她们想吃些什么。 李老娘看了看菜牌子，便开口道：“我吃炊饼和炸油鬼就好，给康哥儿叫一笼蟹粉小笼，再一人来一碗豆浆，还有千层饼也来一盘。” 李梅儿听完就气的不行，道，“一笼蟹粉小笼够谁吃啊，要吃就一起吃，不然就全都吃炊饼油条！凭什么单康哥儿吃蟹粉小笼，咱们就得吃炊饼油条！” 知道李老娘多抠了吧！连烧饼都舍不得给她们吃，炊饼是啥？炊饼就是白面馒头！李老娘的意思就是，大家出来吃两个馒头油条就回去吧～这也叫请客！关键，请客寒酸也没啥，你甭区别对待好不好？ 李老娘将眼一翻，根本不理李梅儿这话，道，“爱吃不吃，不吃就回去吃泡饭吧！”又催促着面前的张禾，“就点这些，赶紧去做吧。” 李梅儿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气鼓鼓道：“蟹粉小笼来三笼，我可不吃炊饼。” 李老娘瞪了李梅儿一眼，低声道，“想吃蟹粉小笼，自家买螃蟹猪肉包才实惠。何必非早上吃这个，丫头片子自个儿一个钱不挣，还成天挑吃挑喝。也就是给康哥儿小娃娃尝个鲜儿就罢了。” 李梅儿其实并不是馋那几个小笼，她就是不满李老娘的区别对待，道，“祖母昨儿口口声声是请山青哥哥的，怎的还就给康哥儿吃小灶！” 李梅儿都这样说，李老娘只得妥协，道，“那就多叫一笼给山青吃。”再三叮嘱阿禾姑娘，“就两笼，多的不要啊。” 李梅儿哼一声，借口如厕又去后厨找了张禾，她才不想吃炊饼呢。 “我看你们还有卖小馄饨的，帮我煮两碗，有豆腐脑不？”李梅儿问道。 “有的，卤子有羊肉和猪肉的，你要哪个？”张禾笑着问道。 “要羊肉的，也上两碗。还有蒸饺，也上一笼。”李梅儿这般说着，又看到厨房里有新鲜刚炸好的粢饭糕，便指着说道，“粢饭糕也拿三块吧。” 张禾都一一记下来，便去厨房下单了。 李梅儿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豆浆豆腐脑和油炸鬼先上来了。李老娘看到豆腐脑就瞥了李梅儿一眼，不过也没说啥，毕竟这东西也便宜，李梅儿一边把豆浆端到康哥儿和蒋山青面前，一边道，“小馄饨还在煮，一会儿就给祖母您送过来了。” 李老娘心里有点儿讪讪的，似乎也觉着自己这客请的好似不太大方，道，“没给你自己要一碗？” 要是真认真跟李老娘生气，早气死了，李梅儿笑，“一共要了两碗，馄饨是一起下锅煮的。” 李老娘听这话便哼一声，那点儿讪讪早不知哪儿去了。 小馄饨很快也上来了，连带还有两笼蟹粉小笼和一笼小蒸饺，不待李老娘发火，李梅儿便缓声劝她道，“一年也就出来吃个一两回，祖母要舍不得银钱，我还有些平日里攒的私房，回去就给祖母，叫祖母给我存着怎样。” 李老娘要是这么容易被哄，也就不是李老娘了，她坚持对送蒸饺过来的张禾道，“把这蒸饺退了，我们不吃这个！” 张禾脸上有些为难，便去看李梅儿。 李梅儿鬼主意多多啊，也不劝何老娘了，直接伸出筷子尖儿对着一笼十个雪雪白的小蒸饺刷刷刷刷刷，挨个儿戳了窟窿，朝张禾一挥手，“去吧！不退！” 李老娘给李梅儿的无耻看傻了，康哥儿实在撑不住，扑哧就笑了，连带一旁的书香小夫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老娘又是气又是笑又觉丢脸，对李梅儿道，“下半辈子都别想我再带你出来吃饭！” 李梅儿倒还先夹个小蒸饺给李老娘，笑嘻嘻地，“祖母尝尝，这里头有猪肉、胡萝卜、虾米皮儿、木耳、香菜、胡椒，味儿好的很。”又把热腾腾的馄饨体贴地给李老娘吹凉，李老娘这才不再计较她自作主张买蒸饺的事了。 李梅儿吃完了蒸饺，看对面的摊子有小贩卖麻圆，便又让船儿过去买了几个回来，麻圆刚刚出锅，咬一口，里头的红豆沙还会流出来，十分美味。 李老娘也吃了一个，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一个个的钱没挣多少，都比老娘会吃。” 李梅儿笑，“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 蒋山青的那笼蟹粉小笼他自己并没吃多少，倒是给李梅儿碗里夹了好几个。李梅儿也礼尚往来地给他夹了好几个小蒸饺。 待大家吃饱喝足，便将剩下的油鬼和千层饼打了包。 付账的时候，李老娘认真地将铜钱数了好几遍，又算一算今日吃的这些东西，忍不住感慨，“贵死个人哩，早知道出去买二斤油鬼回来，家里煮些泡饭，配些酱菜，才最实惠呢。” 张禾看着李家人，便笑着给她们打了个折扣。 李老娘省下好几文，顿时喜笑颜开，看张禾的眼神也越发亲热了。 “这姑娘生的俊，今年多大了，许人家没有？” “我今年十六了，还未……说亲。”张禾有些羞怯地回道。 “哎呦，十六也不小了，该说人家了，可惜我家没有同你年龄差不多的小子，不然就说了你做媳妇儿。”李老娘开始胡说八道了。 李梅儿赶紧把她老人家拉回来，抱歉地对张禾说道：“阿禾姐姐，那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书院来人 张禾看着李家一家子上了牛车，李梅儿还叽叽喳喳地跟她家老太太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了许多，眼中慢慢勾勒出些许失望。 他以后都不会来了吧，听说他现在去了白鹭书院，她们两人终究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可是……她不甘心啊。 张禾的眼中有一抹不甘在涌动，她猛地抬起头，似是下定了决心，快步朝牛车离去的方向跑了几步。 “李姑娘，你等一下！”李梅儿听到后头的喊声，立马让书香先停下了牛车，跳下车等着张禾。待人跑近了，她便问道：“阿禾姐姐，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禾喘了几口气，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告知家中地址，以后若是想吃千层饼了，你让下人过来说一声，我亲自给送到府上去。”说完，便十分忐忑地等待着李梅儿的回答。 这理由着实有些牵强了，李梅儿知晓张禾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她还是十分佩服她的勇气，便将自家的地址告诉了她。 张禾十分认真的记下，然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李姑娘。” “应该是我谢姐姐你才是，你这般为我家着想，说来我也十分喜欢做点心，阿禾姐姐若是平日里得空，可以来我家里跟我说说话，咱们一起探讨点心的作坊。” “好的，我一定会过去！”张禾用力点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她那张清秀的面孔都愈发动人了几分。李梅儿与张禾挥别，这才又坐上了牛车。 李老娘刚刚在牛车上也听到了她们的话，便疑惑地跟李梅儿问道：“这姑娘跟你很熟吗？怎么对咱家这么好？” 李梅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才回道：“她不是跟咱家熟，她是跟我小舅舅熟，我小舅舅还在县学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在阿禾姐姐家的食肆吃东西，还帮阿禾姐姐教训过调戏她的流氓呢。” 李老娘多精啊，立即就明白了李梅儿话中另外的意思，笑着说道：“难怪呢，这丫头对咱这殷勤，原来是看上佑之那小子了，可惜那小子是个不开窍的，不然我看着这丫头挺好。” 李梅儿也很为小舅舅的榆木脑袋着急，就这样不开窍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儿呢。 祖孙俩说了会儿八卦，很快就到了家。刚进家门呢，林婆子就过来说道：“太太，姐儿，家里刚才来了客人，大爷正在正堂与他说话呢。” “啥客人啊？”李老娘一听是由儿子亲自陪客，便猜到应该不是邻居那些女眷，便好奇问道。 “说是清风书院的先生，姓章，好像也是个有举人功名的。”林婆子小声在李老娘耳边说道。 “书院里的人，难道是请咱家阿彦去当先生的？”李老娘咂咂嘴，猜测道，这清风书院好像在哪儿听过，怪耳熟的。 “不会吧，那清风书院可是陆家人开的，山长还是个致仕的知县，要找先生也不用来咱家找吧。”李梅儿觉得应该不是来找他爹的，他爹虽中了举人，可名次也不高，名声还没这么响吧。 “我进去送茶水点心的时候听了一嘴，那先生好像是来找山青少爷的，好像是想让山青少爷去他们书院读书。”林婆子已是将那章先生的来意探听了清楚，与李老娘她们说道。 “那就对了，山青哥哥秀才试得了案首，清风书院得了消息，这是来招贤来了。”李梅儿了然，又看向身旁的蒋山青问道：“山青哥哥，你啥意思啊？人家都上门来了，你是不是得表个态。” 蒋山青对这清风书院并没有太大的好感，摇摇头道：“我跟姑父商量过了，准备跟他一起去白鹭书院的，这清风书院……还是算了吧。” “可我听那章先生说，若是山青少爷愿意过去，每年不仅学费全免，还给一百两银子的奖学金，若是以后考上了举人进士，还另外有奖励。”林婆子又是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李梅儿闻言有些无语，心想着林嬷嬷你不会是全程在外头偷听看吧。 “一百两！”李老娘听到这数字，忍不住都惊叫出声了，这是啥神仙书院啊，忒财大气粗了，一年就给一百两，那要是山青再里头读十年，还不得白赚了一千两啊。 “去！去！去！肯定得去，这样天上掉银子的好事儿，怎么能不去！”李老娘激动极了，拉着蒋山青就要往里头去，似是迫不及待地要答应那章先生了。 “祖母，您冷静点！”李梅儿赶紧拉住已经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李老娘，劝道，“这事儿可是关系到山青哥哥以后的前途，哪里能那么草率就决定，再说了山青哥哥又不缺钱，他一年卖出赚的银子，也不止一百两呢。” “你个笨丫头，谁还嫌钱多啊，不就是念书吗，在哪里念不一样，山青脑瓜子聪明，在哪儿念都能考上举人，以前在咱们族学，那些先生还都只是秀才呢，他就能考上案首，如今那清风书院的先生好歹是举人呢。” 李老娘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觉得依着山青的资质，考个举人那绝对是没问题的，到时候赚了这一笔钱，往后他要是去京城赶考，也不用再愁银子的事儿了。 李梅儿觉得跟祖母说不通，只能看向蒋山青问道：“山青哥哥，你说怎么办？” 蒋山青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先过去看看吧。” 李梅儿想想去看看也成，便准备一起跟着蒋山青往前厅去。 李老娘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男人谈事，你个女孩子家家跟去做什么，跟我回房去。” “祖母，没这样搞性别歧视的，我就在外头瞧瞧，不进去还不成吗。”李梅儿有些郁闷地说道。 “啥歧视不歧视的，你现在也不是小丫头了，哪还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见外男。”说着就拉着李梅儿回了自己房间。 康哥儿见姐姐被祖母拉走了，有些犹豫是跟着祖母她们还是跟着山青哥哥，但他也十分好奇那个什么清风书院来的先生，便跟着蒋山青一起去了正堂。 第三百二十二章 挖墙脚 李梅儿被李老娘拉回了房，脸上还老大不乐意，撅着嘴不搭理李老娘。 李老娘今儿大出血，便想起李梅儿刚才在食肆里同她说的话来，“你不是有私房要交给我保管么，赶紧拿出来。” 李梅儿不吭声，她刚那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老太太还当真了。 林婆子见李梅儿不吭声，便劝李老娘，“太太，大姐儿平日里有个闲钱就去买点心了，哪里还有啥私房，我看她就随口一说，太太您就别当真了。” 涉及到银钱，李老娘素来是极有自己主意的，道，“这还能随口一说？你别管。”说着又看向李梅儿，摊开手，“快拿出来，别磨叽，要不是你闹腾着，早上我也花不了这些钱。” 李梅儿多鬼精啊，这会儿见情势不妙，立即皱眉捂住肚子道：“哎呦，我怎么忽然肚子疼了，肯定是早上吃多了。”边说着边脚底抹油，“祖母，我先去如厕啊，有啥事您等我上完茅厕再说！” 李老娘一个不查，就让李梅儿跑了，恨恨道：“她有本事就一直待在茅厕里别出来，我才服她！” 林婆子笑劝，“看太太哟，您还真跟大姐儿生气了。”捧上一盏新泡的茶，笑，“您不想想昨儿大姐儿弄了一下午那啥奶油蛋糕，还不是对您的一片孝心。” 李老娘闻言脸色稍缓，嘴硬说道，“丫头片子少惹我生些气，就是有孝心喽！” 正堂那边，李彦正跟章先生喝茶，听下人禀告说老太太和小姐回来了，便笑着与章先生道：“山青回来了，应该快过来了。” 章先生昨日同山长陆知章商量之后，今日一大早便来了李府，可也是不凑巧，来了才知道蒋山青和李家老太太一起出去吃早饭了。他便只能先跟李彦吃茶聊天，顺便等蒋山青回来。 也好在李彦也是个举人，两人之间也不算没有话题聊，可这一等快一个时辰，他便有些着急了。 这会儿听人回来了，便越发迫切地想见这个小小年纪的案首。章先生看到一少年从门口入内，眼前便是一亮，这少年的模样着实生的好，难得的是气质也十分上佳。 少年身材颀长，气度沉稳，若不是章先生一早就知晓蒋山青今年只有十二岁，绝对会以为眼前这个少年最起码有十五六岁了，少年的身上着实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山青，快过来见过清风书院的章先生。”李彦同蒋山青招手，与他引见章先生。 蒋山青大步上前，恭谨地与章先生抱拳行礼。“学生蒋山青，见过章先生。” “山青不必多礼。”章先生说着便虚扶了蒋山青一下，而后便忍不住感慨道，“我从县尊大人口中知晓，今届的案首是个不足十二岁的少年，便已是十分惊叹，今日我见着本人，却是觉得闻名不如见面，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先生谬赞了。”蒋山青不卑不亢地回道，面上并没有因他的夸赞而有一丝一毫的自矜。 章先生顿时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沉稳的心态，实在难得。 “咱们坐下慢慢说话。”章先生先让蒋山青在椅子上坐了，又是含笑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山青如今已是中了案首，对今后的求学可有何打算？” 蒋山青看了章先生一眼，也没打算隐瞒，直接回道：“学生准备考取白鹭书院，进书院继续学习。” 章先生对他的回答也丝毫不意外，抚着鄂下长须道：“白鹭书院固然是好，可那里毕竟学子太多，先生固然有学问，却也难因材施教。”说到这儿她又看了蒋山青一眼，见他一付认真聆听的模样，才又继续问道，“不知你对我们清风书院了解多少？” 蒋山青似是思忖了片刻，才回道：“略有耳闻，只是我来州府的时间尚短，知道的不多。” 章先生笑了笑，十分理解道：“咱们清风书院因为开办时间不久，所以名气没有白鹭书院来的大，不过我们书院中先生的学问并不比白鹭书院差多少，许多先生原先就是白鹭书院的先生，后来被我们山长诚心请了过来，如今在咱们书院更是适应。 蒋山青面上了然地点点头，心中却暗暗腹诽，这章先生可真是会说话，把挖墙脚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章先生并不知道蒋山青如今心中所想，依旧滔滔不绝地说道：“而且咱们书院里的学生都是同你差不多年纪的，你们都是年轻人，在一起探讨学问，以文会友更是便宜。” 蒋山青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却又想到了周沐易被清风书院退学的事情，他不就是因为学生之间的霸陵，打抱不平才被连累退学的吗，章先生嘴上说的这般好，可知道他们书院之中究竟是多么勾心斗角。 “还有……咱们书院对学生的奖惩制度向来做的十分好，对于学业优秀且家境贫寒的学生，我们会免除他们的一切束脩，而且若是在每月的考核中取得前三的成绩，书院还会发放奖励。”章先生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却一直观察着蒋山青的表情，见他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心中不禁有些暗暗着急。 “当然啦，山青你家家境尚可，自然不在乎这些银钱上的奖励，不过你是我们书院十分看中的人才，若是你愿意来我们书院进学，等你将来考上了举人，会由咱们书院陆山长举荐，拜入扬州知府陆大人门下，成为陆大人的学生。” 章先生这话一出，连一旁的李彦都吓了一跳，心想着这位章先生可真沉得住气，方才跟他聊天的时候，这事儿可是只字未提，如今见着了山青本人，才抛出这样大一个馅饼儿，想来他定是觉得，很难有一个读书人会拒绝这样的诱惑。 蒋山青虽然方才乍听之下心中也略有惊讶，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起身与那章先生行了一礼，语气不变道：“学生先谢过先生和山长的抬爱。”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备考 “山青不必多礼，你这样的人才，自然值得山长和书院看重。”章先生连忙起身去扶他，面上笑容愈盛，觉得将面前这少年收入书院已是十拿九稳。 蒋山青站直身子，却是话锋一转道：“可是……学生只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科举之路上有所进意，且学生也不是那么志向远大的人，若将来有幸考取了功名，能成为保卫一方的知县便已知足，让知府大人收我当学生，实是有些浪费了。” 章先生听完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便有些绷不住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劝道：“山青，你如今年纪还小，对于未来的事情也想的太过简单，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大事，你不若问问长辈的意见，在做决定不迟。”这般说着，他便把目光看向了李彦，希望他能劝解一下蒋山青。 李彦却只是憨厚的笑笑，道：“我自是尊重山青自己的意见的，这孩子从小就稳重，不论做何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我虽是长辈，却也不会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章先生真的是要被李彦气死了，但他又不甘心这样被拒绝，便只能继续道：“山青，我知晓你父亲是在京城翰林院为官，这等大事，我觉得你还是写信问问你父亲的意见为好，我这边也并不着急，月底之前你给我答复就行。”一个举人自然没什么见识，但若是在朝中为官的蒋言之，自然知晓一个师长对以后仕途道路上的帮助。 蒋山青也不好太不给章先生面子，便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写信同义父说明此事的。 章先生看时间不早了，他还得赶在天黑之前上山回书院，便准备告辞离开。 蒋山青和李彦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章先生离开之后还是忍不住又劝说了蒋山青一句，“山青，你再好好想想，你来咱们书院，只有百利而无一害，你若是愿意，书院还可以专门请大儒来给你授课的。” 蒋山青仍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并不表态，“知道了先生，我会好好考虑的。” 温先生只能叹了口气，遗憾地离开了。等人走后，李彦才笑着问蒋山青，“他刚刚说的那些，山青你真的不心动，说起来惭愧，姑父我都有些心动了呢。” 蒋山青也笑笑，“实话实说，我是有些心动的，可是我对那清风书院的观感并不太好，总觉得他们太功利了，不若白鹭书院纯粹，不像是能做好学问的地方，我读书考科举虽是为了做官，但做官的目的也是想为百姓做些实事，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所以我本也没打算做多大的管，我觉得白鹭书院能教给我更多的东西，所以我才选它，并不会考虑什么其他的东西。” 蒋山青这番话，让李彦这个做长辈的又是惭愧又是钦佩，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姑父活了这些年，还没你这个孩子看的通透，想来若是言之听了你这番话，也会赞同你自己的选择。” “姑父，你可别夸我了，我今天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蒋山青哭笑不得道。 李彦却是不以为然道：“你这般优秀，往后自然少不得人夸赞，你慢慢习惯就好了。” 蒋山青闻言顿时愈发哭笑不得。 “你虽已做了决定，但此事还是写信同你义父说一声的好，毕竟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人生大事了。”李彦仍是提醒了蒋山青一句。 “我知晓了。”蒋山青点头应了。 “还有，你既然决定就读白鹭书院，那就要开始准备入书院的考试了，虽说你这次秀才试得了案首，但白鹭书院的考核并不比秀才试简单，你若是太掉以轻心，可是有可能阴沟里翻船的。”李彦以过来人的姿态教导道。 “姑父，你放心吧，我知晓白鹭书院难进，一点都不敢懈怠的。”蒋山青立马道。 蒋山青没把清风书院当回事儿，而是专心准备白鹭书院的入学考试。因为李彦马上也要回书院念书。蒋氏便准备给他们俩各做几身新衣裳，李彦先不说，每年都要做好几身新衣的，蒋山青更是头一遭进书院，自是不能穿的太寒酸了。 “娘，山青哥哥的衣裳我来做吧，他衣裳的大小我都知道，做起来也快。”李梅儿看蒋氏正在挑做衣裳的料子，便自告奋勇道。 蒋氏拿出一匹上等的湖蓝料子，觉得挺满意，便递给李梅儿道：“那就用这匹料子做吧，也不用绣啥花样，就在领口袖口滚个边，干净清爽就行，多做两身，以后山青在山上也好替换，他们大男人，也不会洗衣服，存着休沐的时候拿回家一起洗就得。” 李梅儿看看那料子，也觉得挺不错，就思量着做怎样的样式。 蒋氏又从衣箱子里挑出了一匹鹅黄的料子，同李梅儿道：“你今年夏衫也该再做几件了，我看你去年的裙子都短了。” “我长高了吗。”李梅儿很是得意地说道，这一年她的个子猛地蹿高了许多，去年做的衣裳今年穿着都有些小了。 “那便多做几身，夏天好换着穿。”蒋氏看着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笑着说道。 “也不用做太多了，我觉得我还要长呢，不然今年做的衣裳明年又不能穿了，不是浪费了。”李梅儿跟李老娘耳濡目染久了，也是个节约小能手，吃穿用度很少铺张浪费。 “不过就是费几匹料子的事儿，咱家如今宽裕了，也不在乎这些，你这会儿正是好年华，娘不想看你不如那些同龄的女孩儿，你如今也大了，娘以后会时常带你出去见世面，自然要置办些好行头，不能让旁人看轻了。”蒋氏心中疼爱女儿，不愿让女儿受委屈，且如今家中银钱不缺，她自然想给女儿最好的。 李梅儿自然明白蒋氏的慈母心，便也不扭捏，点头应道：“那娘您就给我做四身吧，天气热了也不好穿太艳的颜色，看着就热的慌，就鹅黄的、樱草的、月白的、天青色各一件吧。”蒋氏听李梅儿挑了颜色，便一一记下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没问题 李梅儿针线做的挺快，没几日就快把蒋山青的衣裳做得了，她还拉了蒋山青过来试衣裳。 她拿着衣裳在蒋山青身上比一比，笑，“明儿个再在领口和袖子上绣些花样子，熨齐整就能穿了。” 蒋山青却并不喜欢那些个花里胡哨的，摆摆手道：“这样就挺好的了，不用绣花。” “还是绣一些吧，我也不绣难的，就绣山纹祥云，这样不会跟其他人的搞混了。”李梅儿笑道。 蒋山青看李梅儿坚持，便也没说什么。 “考试是后日吧，那你不是明天就要上山？”李梅儿将半成品的衣裳略叠一叠，问道。 蒋山青点头，“明儿上午就跟着姑父一起上山，然后在四明镇上住一晚，后头一大早就去书院。” 李梅儿想了想，又问道：“考试是要考一天的吧，那你们中午吃饭怎么办？” “我听姑父说，书院里面有食堂，不过都是供应给书院学生们的，后头考试的学生肯定不少，食堂定也供应不过来，应该是自己带干粮过去吧，反正也就一顿，随便讲究一下也就应付过去了。”蒋山青想想回道。 李梅儿却是不赞同地摇摇头，“那不行，吃不好怎么有体力好好考试，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午饭的事儿我会替你准备好的。” 李梅儿做事向来是说到做到的，第二日送李彦蒋山青出门的时候，她便把准备好的午餐便当给了他们，并叮嘱与他们一道去的书香，“这是我准备好的一些烙饼馒头和肉干，中午时托书院的厨房热一热就好吃了。只是汤不方便带，这里头的是紫菜干，到时在书院厨房里借个大碗，搁些盐拿开水一冲就是一道汤了。水囊里的水都是温的，渴了喝这个水，水喝完后，及时找开水灌上，可不要灌路上河里的生水，喝了是要闹肚子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难为书香是跟惯了李彦考秀才考举人的，对这考试的注意事项极清楚，待李梅儿说完，他便道，“大姐儿放心吧，我一准儿把山青少爷服侍好。” 李老娘也早起一起来送儿子和山青，笑眯眯地两人道：“山青莫要紧张，你定是没问题的，你可是今年的案首，若是那白鹭书院这都不录取你，那可真是他们眼瞎。” “娘……”李彦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虽然他也觉得自家山青不可能考不上，但老娘这样说书院的先生，也着实不太好。 蒋山青早就习惯了李老娘这张不靠谱的嘴，依旧是笑眯眯地道：“您老就放心吧，等着在家听我的好消息。” 李老娘笑呵呵地，“好！好！” 蒋山青和李彦走了，中午李梅儿在李老娘屋里吃饭的时候，就觉得饭桌上空荡荡的，十分不习惯。 李老娘还絮叨呢，“这会儿他们也该吃饭了吧，不知那镇上的饭馆还有没有空位子。”之类的话。 李梅儿笑，“您就放心吧，那四明镇我和娘都去过的，镇上有好几家客栈呢，不管怎样，吃食什么的都有的。” 因着蒋山青学问够硬，李家女眷们根本就不担心他考不上，所以这两天一点都不紧张，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日，蒋山青跟着书香自己先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自是先是到李老娘屋里说话，一家子围着他便问开了。李老娘问，“考的如何？” 蒋山青笑，“都认真答了，题目不难，比秀才试还要简单一些，结果三日后公布。” 三天后书院张榜，考试结果才出来，李彦这会儿已是留在了书院，等结果一出来，他便会让人送消息回家，蒋山青也不必再去一趟。 李梅儿端来凉茶，给屋子里一人都到了一杯，蒋山青那杯，她自是亲自递到他手边的。蒋山青捏着茶盏，不急不徐，“问题不大，只是考的科目多了一些。” 这年头儿，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都是需要学习的，科举虽只考四书五经，但书院却是什么都会教一些。当然，六项也不是全都考，起码乐、御、射就没考。若是考了蒋山青恐怕就要翻车，这三样他还真没学过。 白鹭书院的入学考试结束，蒋山青也总算是能休息几日，不必每日在房里温书，不过他也没闲着，这两日正带着陈皮在州府附近看适合的印刷铺子，陈皮这两个月一直在办这件事情，如今已是看好了几个铺子，就等着蒋山青敲定了。 李梅儿则是依然赶着做蒋山青的衣裳，想在他去书院之前赶出来。 蒋氏最近也没闲着，又要帮丈夫和婆婆做夏季衣裳，又要准备李老娘的生辰，平日里还要给健哥儿喂奶，要不是有包子给她打下手，她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李老娘这会儿倒成了家中最闲的人，康哥儿白日里去了学堂之后，她便只需要偶尔照看一下健哥儿就行了，如今李梅儿大了，家里的事情，特别是一日三餐的准备，都是她在做，李老娘根本不用操心。 因着现在康哥儿大了，蒋氏便让他单独住了一间房，和他们夫妻一起住东厢房，蒋山青如今是自己住在西厢房，等康哥儿和健哥儿都大了，便也会搬去西厢房住。而李梅儿因着年岁渐大，便搬去了后院居住，跟李老娘一起，那里房间也大一些。 李老娘跟孙女儿住的近了，没事儿就喜欢去她那里串门子，午睡起来没事儿，她便洗洗脸遛达过去了。 李梅儿没午睡，正坐针线呢，见李老娘过来，便道，“祖母，你醒了？”撂下针线起身扶老太太一把。 李老娘不必人扶，自己就坐炕沿儿上了，一面拎起李梅儿做的衣裳看，觉着还成。李老娘道，“还绣啥花啊，瞎讲究。” “好容易做回新衣裳，就做得好看些呗，这跟讲究不讲究的没啥关系。”李梅儿说着便笑，“就是祖母你，不也是喜欢叫外头手艺好的针线娘子给您做衣裳。”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读书贵 虽说李梅儿的针线手艺还算不错，不过李老娘总嫌她做的慢，等做好了都快过季了，她嘿嘿一笑，调侃道：“你要是想给我做，那就现在开始做冬天的衣裳，应该正正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太浪费了，便改口道，“算了，我衣裳还有，今年不打算做新的了，要不，你给我做两双袜子吧？” 求您老别用这种好似我占天大便宜的样子说话好不好，李梅儿也忙着呢，道，“山青哥哥的衣裳做好了，我还得做自己的夏衫呢。” 李老娘瞪眼，“你又要裁新衣？”这败家女哟～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李老娘给李梅儿算着呢，去岁一冬就裁了四套新的，每想到这个数字，她老人家就心肝儿疼。故此，今春严防死守，凭李梅儿把天说下来，她老人家也不做新衣了。她不裁，一家子便都不裁，这也就阿彦山青要去书院念书了，李老娘才点头允他们一人做几身新袍子穿！ “料子是娘给我的，都是她以前存下来的，再不穿颜色就该不鲜亮了。” 李梅儿这样说李老娘才稍稍满意了些，笑眯眯的样子给孙女儿洗脑，“这过日子啊，能节俭就得节俭着些，过年过节的有身新的，就是好日子啦。”看自家丫头片子手里这衣裳快做好了，就叫林婆子去升炭火，拿熨斗。 李梅儿这些年做家务多了，熨斗也用得颇为熟练，待衣裳熨好，李老娘一瞅，便赞道，“这衣裳啊，三分做七分熨，瞧瞧，这是不是平整多了，看着比刚才好许多了。”说得好像她老人家在熨一样，其实她就帮着抻了抻。 下午蒋山青回来，李梅儿就把做好的新衣给了他，蒋山青挺高兴，便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李梅儿，“那，礼尚往来，今儿我出门的时候见着，觉得挺衬你的，就给你买了。” “是什么？”李梅儿好奇地接了，打开来见是根玉簪子，玉虽只是普通的羊脂玉，但打磨的光润雅致，簪头是两朵簇簇梅花，雕琢极是精细，李梅儿一看就十分喜欢，展颜笑道，“可真好看。”是真的好看，这可能就是乡间手艺人雕琢的玉簪，但这手艺在李梅儿看来真是上上好，惟妙惟肖，说得上是艺术品了。 见李梅儿喜欢，蒋山青也挺高兴，微笑道，“这玉簪，长久戴着可以养人的，据说对身体好，也比金的雅致些。” “这根就很好哪，金的我有一匣子。”李梅儿顺手就对镜插上了，转头问，“好不好看？” 蒋山青仔细端量了一回，给李梅儿又重新簪了，“这样更好看。” 两人正说着话儿，李老娘听着动静，便在隔壁屋子问，“是山青回来了吗？” 李梅儿蒋山青两个便去了李老娘屋里，李梅儿急着便显摆，“祖母你看，山青哥哥给我买的簪子。”指了指头上的梅花玉簪。 李梅儿头略歪，李老娘凑近了看一回，“嗯，还成。”鼓励蒋山青，“好生念书，以后给你妹妹打那镶金嵌玉的，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事。” 两人一听俱是有些无语，蒋山青只能憋着笑应了。 又过去一日，便到了白鹭书院张榜的日子，全家人都记挂着这事儿呢，一大早的就早早等着书香回来送消息，其实书院是颇是人性化，除了书院外张贴榜单外，还在州府县衙外的公示栏里贴了一份，以方便考生查看。只是县衙外的帖的榜单要等到午时才能出来，而书院外的则更快一些，李彦人在书院，则更快知道结果，这猜你让书香跑一趟，免得家里人等的焦急。 书香巳时不到便欢天喜地的跑回家，许是赶路赶的急了，到家的时候一头一脑的汗，林婆子先给他拿了碗凉茶，一气灌下之后，他才报喜道，“山青少爷考上了！成绩还十分不错，书院里分甲乙丙丁四个班，咱家山青少爷考上了甲班。” 李梅儿向来对蒋山青无比自信，这会儿听着结果，便笑，“我就说山青哥哥没问题的。” 蒋山青倒还算是比较谦虚的，“当时题目不算难，我估摸着也差不多。” 李老娘也很开心，拍着手道：“山青考中了书院，是好消息，今儿中午咱们加餐。”说着便让林婆子去买猪肘子、黄鱼、河虾来。 李梅儿如今厨艺见长，中午便由她亲自掌勺，肘子放了冰糖细细炖着，小黄鱼用咸菜笋干烧汤，鲜的眉毛都要掉下来，河虾白灼了，不用加许多调料，也是鲜美异常。 李老娘吃着李梅儿的手艺，很是夸赞了一番，“咱丫头在厨艺上头可真是有天分，我尝着味道也不比百味楼的差多少了。” 康哥儿也是个小吃货，吃得满嘴是油地说道：“我也觉得我姐做菜好吃，只是没百味楼做的那么好看罢了。” 李梅儿闻言便笑，“像咱们自家炒菜，葱姜蒜放着是寻常，可那酒楼做菜是要拿出去卖的，自然讲究许多，为了菜色好看，厨下做好了菜，害要再一根根挑干净的。”康哥儿听着，颇觉开了眼界。 午饭众人俱是吃的十分满足。蒋山青入白鹭书院的事情敲定，便要准备去书院办了入学手续，半月后开学，学费每位每学期十五两，一年便是三十两。 比李老娘预估的每月二两还要多，李老娘私下同林婆子咂舌，“幸而如今家里日子尚可，不然当真书都念不起。”两个孩子，光学费开支，一年便是四五十两。 林婆子亦道，“可不是，一个学生一年的学费就是六亩上上等肥田哪，这还不包括书本笔墨。” 李老娘叹，“寻常的章水镇一进小院儿都可以买一处了。” “是啊。”主仆两个感叹一回“读诗书，大不易”。李老娘心中又有些后悔，想着要是山青同意了去那清风书院念书，这不仅每年三十两的学费能省下来，每年还有奖学金可拿，可惜儿子和山青都不愿意去那清风书院，这事儿也只能作罢。 第三百二十六章 买人 蒋山青考上了白鹭书院，自是把清风书院那边回绝了，章先生也没因此事而恼怒，最起码面上依旧是保持着风度的，还预祝蒋山青学业顺利，前程似锦。 蒋山青也不在乎清风书院那边怎么想，他只要自己有本事，就算没有名师帮助，依旧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蒋山青还未去书院，倒是先到了他的生辰，李老娘今年很是大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红包，李彦在去书院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礼物，由蒋氏一起代送，是一块紫檀木的镇纸，上头雕刻着一只兔子，很是精美，因着蒋山青就属兔，所以这礼物很是合适他。 而蒋氏则是送了一只青花瓷的笔洗，虽不十分名贵，但也心意十足。李梅儿则时候亲手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她做的很是仔细，蛋糕上面还用果酱画了一个青山的图案，还写了蒋山青的名字。然后按照蒋山青以前同她说的，专门做了十二根小蜡烛，插在了蛋糕上面。 “山青哥哥，你快许个愿！”李梅儿催促着蒋山青道。蒋山青看着面前熟悉的生日蛋糕，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百感交集地闭眼许了个愿望。 “山青哥，你许的啥愿望啊？”康哥儿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吃蛋糕，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梅儿闻言白了弟弟一眼，赶忙阻止，“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愿望就不灵了！” 康哥儿赶紧闭嘴，咽了口口水问道：“山青哥已经许完愿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吃蛋糕了？” 李梅儿没搭理馋嘴的弟弟，而是看着蒋山青笑道：“山青哥哥，你来切蛋糕吧，切好了先给母亲和祖母送一块过去。” 蒋山青点点头，随手就将蛋糕分成了八等份，李梅儿让包子拿去给李老娘和李氏，这才把一块分给了已是望眼欲穿的小弟。 康哥儿咬了一大口满满的奶油，这才含糊不清地说道：“姐，等我生日的时候，你也得给我做一个蛋糕，要比山青哥这个还要大！” 李梅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正换牙呢，别老吃甜的东西，小心以后牙长不出来，以后一辈子是个豁牙。” 康哥儿有些被李梅儿吓到，可还是嘴硬着说道：“才不会呢，我每天都有好好刷牙的，而且还用了山青哥做的牙粉，肯定不会蛀牙的！” 牙粉这东西这会儿市面上是有卖的，不过蒋山青一直嫌弃市面上卖的牙粉刷牙不够干净，便索性自己制作了一种牙粉，主要原料自然是碳酸钙、滑石粉和碳酸镁等，他还另外加了薄荷脑、糖精和龙脑，他做的牙粉入口清凉微甜，刷牙后齿颊留香，很是受到了全家人的推崇。蒋氏更是把这种牙粉放到了自己的香皂铺子售卖，每月的销售量不比那些手工皂差。 “反正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你要真想吃，等换好牙了再说。”李梅儿十分无情地拒绝了小弟的要求。 过完生日，便快到了白鹭书院开学的日子了，蒋山青总算是赶在书院开学之前，把印刷铺子的事情给敲定了下来，他买了城郊一处还算十分大的印刷铺子，同章水镇那间铺子的格局差不多，前头是铺子，后头是住人的宅院。因着这铺子如今是陈皮管事，陈皮便带着母亲韦氏和弟弟妹妹住进了印刷铺子，等铺子开张以后，韦氏便可以帮着做些煮饭打扫的活计，蒋山青也会另外给她一份工钱。陈皮与韦氏自是更加感激了蒋山青几分。 因着白鹭书院就在四明山上，离着州府也不远，且十日一沐的时候还能回家来，所以李梅儿倒也没有十分舍不得，送了蒋山青离家，便也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进了六月之后，眼瞅着就快到李老娘的生辰，家里事情一多，蒋氏便觉得人手有些不够用了，她便又开始琢磨起买人的事情，因着对州府的人牙子并不熟悉，所以等汪太太过来串门子的时候，她便特意问了此事。 “刚到州府那会儿我就有这个想头儿了，我家里人虽还够使，只是如今孩子们都渐大了，我就想着买几个老实的慢慢调理，以后孩子们总用得着。”当年蒋氏出嫁时娘家条件很一般，徐氏本想给她买个丫鬟充充门面，只是她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都在念书，便婉拒了。可如今她话的日子越过越好，男孩子暂且不说，闺女以后成亲嫁人，总得有个陪嫁丫头才成，不能像她当初那样，孤零零的一人进婆家。 蒋氏这样一说，汪太太便笑，“是这个理，不论是丫环还是小厮，你要是不急，不要买年岁太大的，十来岁的就好，慢慢儿调理着，长大了忠心。咱们州府张牙婆就是个实在人，我买人都是从她那儿买的，她那儿的人来历清楚，买来也放心。不然，这一行的猫腻太多，倘真买个拐来的骗来的，以后翻不出来还好，倘万一翻出来，晦气的事儿多着呢。” 蒋氏闻言笑，“亏得姐姐指点我，要不我断不知这里头的事儿的。” 汪太太也笑，“这有啥，你问问别人一样能知道。” 自打李家搬来之后，汪太太便时常带着女儿过来说话，她觉得自己和蒋氏这个举人娘子还算是投契，她家老爷虽只是个主簿，但好歹也算个官，她从前都不太喜欢与邻居的商人太太们来往，总觉得她们满身铜臭，与自己不是一路人，如今来了个举人娘子，总算是有了能说上话的人。 且自家女儿与李家的闺女也十分投缘，两人年岁差的不多，脾气也十分相投。凑在一起都说些衣裳首饰吃食的话，尤其她家茹姐儿也爱做点心蜜饯之类，两人在这上头简直是知音。故而，说起话来，更是投机。 蒋氏问明了买丫鬟的事儿，自然要先同李老娘商量一下的，理由便是孩子们都大了，身边该有几个贴身的丫鬟小子来服侍。 第三百二十七章 挑人 李老娘自是心疼钱，皱眉道，“这会儿倒也不急，家里人手够使了。” 蒋氏笑，“我想着，年岁大的要贵些，不如就先买两个小丫环，十来岁的那种，一则便宜，二则可以慢慢带在身边学着调理，彼此主仆相处久了，情分也深些。” 李老娘心下为难，便与蒋氏说了，道，“眼瞅着山青康哥儿都要上学，学费这一笔就要几十两，孩子们上学，书本笔墨也要预备，前儿又叫阿林看着买了几亩地，我这儿就有五十两，到夏收前的家用都在里头了。” 蒋氏笑，“母亲放心，买人的事我来安排。” 李老娘便不多说什么了，道，“那你先垫上这一笔，等夏收后，我再把银子给你。” 蒋氏笑，“都是为了家里，这钱就让我出吧。只是买人时，得劳母亲帮着掌一掌眼了。” 李老娘听着媳妇儿出钱，便立马笑呵呵地应了，“成！”这媳妇，实在是越来越合她老人家心意了，就使钱大方这一条，就甩许多人好几条街呢。 “蒋氏又与李老娘商量，“我这边，打算买个十四五的丫鬟，直接能做活的，毕竟健哥儿也慢慢大了，包子一人照顾两个孩子，有时还要帮忙干活，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我想着买个人帮她分担一些。咱梅儿身边，我看买两个小丫鬟就成，与她年岁相当的，往后出嫁了，总得有两个丫环跟着陪嫁才相宜，跟当初的包子一样，慢慢调理就成。” 李老娘想着丫头以后恐怕是官太太的命，身边多几个贴身的丫鬟也体面，便点头赞成道：“成，你到时仔细挑几个好的。” 李梅儿在一旁旁听，这会儿忍不住开口道，“不如给山青哥哥也买个小厮吧，如今丁一还要帮忙印刷铺子的事情，家里就他一个恐怕忙不过来。” 李梅儿还想着，山青哥哥和自家弟弟是不同的，以后这家是弟弟的，买不买人，他不会缺了人使。山青哥哥则不同，待他再大些，要自立了门户，总得有些个忠心的下人才成。 蒋氏心里早有盘算，道，“山青这个娘想过了，就买个十来岁的，懂些事，知道服侍人了，让山青自己调理两年，也能抵些用处。” 李梅儿听蒋氏有安排，便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那张牙婆就带一排大小丫头来了。 康哥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见买人的事儿，十分好奇，也跟过来看，蒋氏打发他，“去后院叫你姐姐过来。” 康哥儿应一声去了，蒋氏请张牙婆在院里坐了，笑，“张嫂子且等一等，您也知道，我是给自家丫头买身边儿服侍的，也得叫她们看一看才好。”这样的机会对李家是不多的，蒋氏自是想着叫孩子们也长一长见识。 一时李梅儿换了衣裳出来，张牙婆看了，便眼睛一亮赞道，“早就听说您家姑娘是个出挑儿的，果然名不虚传。” 李梅儿见张牙婆四十来岁的模样，梳着油光锃亮的纂儿，插三两金钗，衣裳也是绸子裁的，便知张牙婆这贩卖人口的生活很不错，笑着唤一声，“张大娘好。” 张牙婆笑呵呵地，“好，大姑娘也好。”又问李梅儿几岁了，平日里喜欢做些啥。 瞧着李梅儿小小年纪就是个小美人儿模样，张牙婆暗叹，怪道汪太太对李家的闺女赞誉有加呢，当真是个顶好的人才。 张牙婆又笑着拍李老娘马屁，“别处不敢说，在咱们州府，我也算有些见识的人了。婶子实在不凡，把自家姑娘调理的这般出挑儿。” 李老娘心下受用，嘴里假假谦虚着，“出挑什么呀，小门小户的丫头罢了。” 大家又说了会儿话，张牙婆便唤了那一排大小女孩子们过来，给李家来挑。 这些女孩子俱是单薄细瘦，粗布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脸面手脚都很干净，头发也梳的整齐，除了有两个眉眼有些水秀的，都是既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的寻常模样。 康哥儿还是个急性子，姐姐尚未挑人，他先忍不住问，“姐，你觉着哪个好？” 李梅儿其实觉着都差不离，毕竟这些丫鬟不像包子，她是有前世滤镜的，所以当初没费什么劲就挑中了她，但这些丫鬟她并不知根知底。便仔细问了，“你们在家可会烧饭？可会针线？” 张牙婆先笑了，“唉哟，我的大姑娘，她们又不是千金小姐，哪个不会烧饭，缝缝补补呢？” 李梅儿笑，“大娘莫急，听她们说。”一个人的脾气性情，自话语中总能瞧出些来。 这些女孩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还是打头儿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斯斯文文道，“在家跟母亲学过厨事，连带针线也会一些，做衣裳也会，只是绣工寻常。” 第二个女孩子眉眼不及第一位，性子却爽俐，道，“在家时都是我做饭，打扫屋里屋外，我没学过绣花，简单的衣裳会缝。” 第三个年纪较这前两位略小些，十二三岁的样子，年纪虽小，眉眼却是几个女孩子里最好的，轻声道，“我会做糕点，还会绣花。” 第四个就更小了，八九岁的模样，怯生生的，还没说话，脸先红了，盯着地面儿，声音直发颤，“烧火，做饭，洗衣裳，打猪草，喂猪，放羊，补衣裳，盘扣子，补袜子，带孩子。” 第五个女孩子面皮有些黑，道，“我烧饭针线不大在行，在家时都在种地。” 第六个女孩子道，“我会烧饭，补衣裳，种菜，养蚕。” 张牙婆即便是做人口买卖的，手头上也不可能总有许多孩子买卖，李家打算买一大两小三个丫环，张婆子便带了六个来给她家挑选。 听这六个女孩子说完，李梅儿想了想，又道，“伸出手来我瞧瞧。”一个人，干什么营生的，从手上就能看出大半。 李梅儿问过之后又看过，心中已是大致有了些数。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取名 李梅儿让蒋氏先挑，蒋氏便选了那个性子爽利的。 李梅儿指了指第四个怯生生的女孩子，问张牙婆，“她叫什么名字？” 张牙婆笑，“她叫虎妞，是家里头给取的贱名儿，姑娘是有见识念过书的才女，喜欢什么名字，另给她们取便是。” 李梅儿便选了她和第五个面皮较黑的丫头，她选人的标准也很简单，这两个明显是能吃苦的，以后用起来省心。 接着算钱的事儿就是张牙婆同蒋氏的事了，一大两小，张牙婆要了十八两，她道，“大的十两，小的每人五两，婶子妹妹是头一回做我这儿的生意，咱们取个彩头，就十八两好了。” 蒋氏看她这般会做生意，自是笑着谢了一番。 张牙婆道，“最近福建路那边遭了灾，春时先是大旱，夏又大涝，可不比咱们这儿风调雨顺哪，我带来的这几个丫鬟，都是后那边逃难过来的，爹娘养不活了，如今虽是卖身为奴，可总算是能吃顿饱饭，这三丫鬟如今进了你们家，未尝不是她们的福气。” 卖身的孩子们，哪个没些悲苦事，张牙婆是司空见惯了，说了几句丫头们的来历，将几人的卖身契给了李老娘，道，“这个时辰，衙门不办事了，待明天婶子妹妹打发人去衙门，把她们过户到您家名门才好。” 天色不早，张牙婆起身告辞。李老娘蒋氏自是客气留饭，张牙婆笑笑婉拒了，蒋氏与李梅儿便起身送了张牙婆出门。 待母女两人回转来，康哥儿方与他娘和他姐道，“姐，我看第三个丫头最好看，你怎么没选那个最好看的？” 李梅儿道，“好看又不能当饭吃的，咱家买人是为了做活儿，自然要选能干活儿的。” 康哥儿闻言惊奇，“哪家买丫头不是为了干活儿啊！”还有人家买丫环不是为了干活儿的吗？他家里自祖母到母亲到姐姐，都要做活的，更不用说丫环婆子了。 李梅儿笑，“总有这样的人家的，买了模样好的丫鬟回去贴身伺候，并不做粗活，就干些端茶递水的活儿，我从前听珍姑祖母说过，世家大户的丫鬟有些养的比那小户人家的小姐都要精贵呢。” 康哥儿看着自家姐姐，眼神颇有些同情地问道：“那姐你这样的给那些大户人家当丫鬟是不是都不够格啊？” 李梅儿被他问的噎了一下，随后眼睛一翻，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皮又痒了！想挨揍就直说！” 康哥儿缩了缩脖子，明显有些怕怕。 蒋氏在一旁看她们姐弟俩逗趣，忍不住笑道：“康哥儿别胡说八道了，咱家买丫鬟就是图实惠，买那些长的好的也没用，且那些模样好的，价钱定是也高些，不如模样普通的实惠。” “就是，要不是你娘和姐姐选了三个不好看的，那张牙婆能给咱便宜二两银子吗。”李老娘也很是赞同地在一旁附和道。 几人说着话，林婆子已是带着重新收拾过的三个丫鬟过来行礼了，李老娘点头，很有老太太的气派道，“以后翠花就在大奶奶身边服侍，虎妞和金枝在大姐儿身边儿。各去见见你们主子。” 翠花、虎妞和金枝又分别与蒋氏、李梅儿见了礼，林婆子再教她们认了康哥儿。 蒋氏又看着李梅儿笑，“你自己的丫鬟，取个名儿吧，明日我着丁一去衙门办过户的事儿。” 李梅儿摇晃着脑袋想了想，便笑道：“前头有包子姐姐，那么虎妞你就叫饺子吧，金枝吗……就叫丸子吧。”李梅儿觉得自己这名字取的绝妙，每天叫着的时候就觉得十分有食欲。 李老娘却是不屑地撇撇嘴道，“能给丫环取这名儿，一听就知道你这做主子的是个馋嘴的。” 李梅儿嘻嘻笑，“我不嫌，祖母您不觉得这名字很朴实吗，一听就知道咱家是实诚人家。” 李老娘觉不出有啥朴实的，又不是灾年，干嘛取一堆吃的名儿啊，撇撇嘴，十分觉着自家丫头片子没见识。 蒋氏顺势茬开话儿，笑，“说到吃的，包子去叫厨下添两个好菜，今儿家中添了新人，晚上吃好些。” 李家买了新人，自然是越发兴旺的兆头，因着多了三个丫鬟帮忙，蒋氏操办李老娘寿辰的时候，也没那么手忙脚乱了。 虽说李老娘自己不准备大办，但老人家哪个不喜欢热闹，加之李老娘这人又有些小虚荣，蒋氏还是准备办几桌酒席，请街坊四邻过来热闹一番。 自从蒋山青中了秀才之后，庄家来李家便来的越发频繁了，李老娘寿辰当日，她们也是第一个到的，庄姑妈带着几个媳妇儿和孙女儿，十分亲热地与李老娘说着话。 “嫂子可真是好福气，儿子媳妇儿都这般孝顺，子孙们又都会读书，您享福的日子可在后头呢。”庄姑妈在拍马屁上头是鲜少有对手的，随便说说就是一串的好听话。李老娘虽对庄姑妈的人品不喜，但好话谁不爱听啊，今儿又是她的寿辰，她自是没有像平日里一样给她脸色看。 “借你吉言了。”李老娘淡淡回道，心里却挺美的。 庄姑妈也是习惯了李老娘的冷脸，这会儿稍稍得了些好脸，便更是堆笑着说道：“下月就是我那大孙子的婚礼，嫂子您可一定要赏脸过来吃席啊。” 李老娘也知道庄家与族长家的孙女儿定亲的事儿，只是并不知道具体的婚期，如今听庄姑妈这般说，便忍不住问道：“怎么这时候办婚礼？”这大热天的，也不怕新郎新娘中暑了。 “谁说不是呢，本来是定的去年十月成婚的，可亲家奶奶忽然得了急病，这才把婚期移到了今年七月，这最近的吉日也就是七月了，再等便要到明年了，我那大孙子眼瞅着就要十八了，可再等不得了，便也只能将就着在下月赶紧把婚事儿办了，我可还等着抱曾孙呢。”庄姑妈郁闷一叹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诗会帖子 李老娘可是知道其中内情的，李梦莹的母亲小刘氏哪里是得了什么急病，而是德行有亏被送去了家庙，这事儿她可是亲身参与其中的。刘氏怕小刘氏的丑事传出去，这才谎称她得了急病，推迟了孙女和庄家长孙的婚事，现在看来，这庄姑妈可还被蒙在鼓里呢。 李老娘略有同情地看了庄姑妈一眼，想着小刘氏的女儿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对着庄姑妈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冷淡了，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们自会过去吃酒。” 庄姑妈闻言便十分开心，道：“到时候那么一家子可都得过来，也不必带什么礼，都是一家人。” 长辈们在一处说话，李梅儿这等小辈自然也是开了一桌，边吃席边凑在一处聊天。 因着今日是李老娘的寿辰，李梅儿便穿了件红底金花的衣裙，颜色十分鲜亮，料子也是好料子，质地十分柔软，是当初周家送给李家的，她家专做绸缎生意，这样的好料子也是不少。 这华丽的颜色，一般人怕是压不住，不过李梅儿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又因生得很有些美貌，这样的华丽竟也能压住。在一众小姑娘里头，也是顶出挑的那一个。庄二丫和庄三丫模样都只能说是一般，看着李梅儿这艳光四射的模样，便有些酸溜溜了。 “妹妹你这衣裳款式不错，是在哪个绣坊做的？”庄二丫装模作样地开口问道。 李梅儿笑回，“并不是在绣坊做的，就是我想出样式，让我娘帮着缝的，我自己最后再绣些花样子，也就得了。” “这衣服上的绣花是妹妹自己绣的啊，妹妹这手艺可真精细，不知从哪儿学的？”汪茹惊叹地看着李梅儿袖口上的绣花，很是赞叹道。 “茹姐姐若是喜欢这绣法，到时候我教你便是，不难的。”李梅儿笑着说道，这绣法是她从青鸢那里学的，据说是一种已经失传了的绣法，只是在宫里的古籍之中还有记载，青鸢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梅妹妹可真是多才多艺，我听说今日寿宴上那个新奇的点心也是你亲手做的，叫啥来着？”庄二丫又是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叫蛋糕，看样子可真好看，也不知妹妹是怎么想出来的。”庄三丫也凑了一句，但那语气并不像是赞扬，酸的不行。 “唉，说起来咱们姐妹就差了许多，家里又有绣娘又有做各地点心的点心师傅，平日里做这些的机会都没有。”庄二丫假假叹了一句，却是明显在炫耀自家的家境。 李梅儿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过她也不屑跟这些小丫头一般计较，且今日是她家设宴，她作为东道主自然要豁达一些，便笑笑说道：“表姐们家中富贵，自是不用亲自做女红厨艺，只是我本身就喜欢这些，平日里在家也闲着无事，便多做一些。” “我也喜欢女红，这针线做的好了，平日里做些香囊鞋袜，要送礼的时候也不会为难，亲手做的针线，心意总在里头。”汪茹也在一旁附和道，冲着李梅儿眨了眨眼。 庄二丫被李梅儿抬了一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梅儿妹妹，上个月我给你下了诗会的帖子，你怎么没过来？”庄二丫忽然想到了别的事，语气有些不满地开口问道。 李梅儿闻言一愣，想起庄二丫还真给她下过帖子，只是当时蒋山青忙着准备书院入学考试的事儿，她也没在意，就把这事儿放到一边了。这会儿想起来，便立马开口道歉，“上个月我爹和表哥都要去书院，家中事情一多，我就给忘了，实在对不起。” 庄二丫见李梅儿道歉诚恳，气也消了一些，又说道：“咱们诗社七夕也有诗会，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过来。” 李梅儿心中虽是不想去，可也不能一再拂了庄二丫的面子，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席中汪茹拉着李梅儿一块去如厕，路上她便小声与李梅儿问道：“梅儿妹妹，你是不是不想去那诗会啊？” 李梅儿也没瞒着汪茹，苦笑一声点头道：“我在诗词上面并没有什么造诣，去了也是丢脸。” 汪茹闻言便笑，“我也不会作诗，不过那诗会我也会去，我娘说了，就是不作诗，多认识些人也好，你也知我爹爹是在县衙做主簿的，他这人性子直，平日也不怎么会巴结上峰，娘虽与上峰的太太们关系还算不错，可也不能没事总是拜访，咱们这些小姐们的交往，就变得至关重要了，那海棠诗社里，基本集中了咱们州府所有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陆家的姑娘和县太爷家的几位姑娘，不过那两家又是沾亲带故的，费家一向以陆家马首是瞻，所以那陆家的小姐还是最尊贵的。” 李梅儿对汪茹说的这些不置可否，他爹如今只是一个举人，就算将来考中了进士，大概率也不会在这里做官，所以与陆家并不会有什么交集，且她家也不是那攀附权贵的人家，她真用不着巴巴得去巴结那什么陆家小姐。 汪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有些羡慕地说道：“还是你家好，你爹娘都疼你，也不需要你为家里做什么事儿，我娘就总是让我多与那费家和陆家的小姐们交好，可我实在是不喜她们，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都快把自己当公主郡主了，也就是在咱们鄞县，这要是到了京城，她们哪里敢这样骄狂。” 李梅儿看着汪茹郁闷的模样，连忙安慰道：“你娘也是很疼你的，想来她也是希望你与那些人交好，这样你未来的也能说个显贵的人家。” 汪茹听了李梅儿这话，脸颊就有些微红，佯怒地轻捶了她一下，嗔道：“哎呀，说这个做什么，我可没想这么远的事儿呢！” “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你娘那是未雨绸缪。”李梅儿依旧嬉笑着说道。 第三百三十章 开食肆 汪茹羞恼的不行，又追着李梅儿捶了一阵，方才罢休。两人笑闹一番，汪茹又正经了颜色说道：“妹妹，那诗会你还是去吧，就当是陪陪我了，你不知道，我每次都假笑着奉承着陆家那几位，可不舒服了，若是你能陪我一起，我好歹有个说话的人。” 李梅儿本就有些犹豫，如今听汪茹这样说，便点点头应道：“好吧，我就去看看这诗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长这么大，可还没见过诗会呢。” “梅儿妹妹，那诗会上什么人都有，你若是遇见了那等没礼貌的，你也不必搭理，虽说那诗会里有陆家和费家那样家世显赫的姑娘，也有许多滥竽充数的，就比如庄家，不过就是一介商贾，就因为同陆家沾了些亲，庄家那两个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其实在陆家姑娘眼里，不过就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真遇到那等没眼力见儿的，直接怼过去就行了。” 李梅儿听汪茹这样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茹姐姐，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包子，任人搓圆揉扁的，若是谁惹了我，我定是不客气的。” 汪茹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寿宴从白日吃到了傍晚，等宾客们都走光了，李老娘才十分疲惫地回房休息了，今儿她是主角，打起了精神一直在同前来祝寿的寒暄，早就累的不行了。 蒋氏和李梅儿自然还不能回去休息，把最后一个宾客送走之后，她们便开始料理后事。等将一切都收拾好后，天色已是漆黑了。 李梅儿忙了这半晌，肚子早就饿了，便问蒋氏，“娘，你饿不饿，我去厨下给你下碗面吃。” 蒋氏今儿在宴上就没吃多少东西，也就喝了碗热汤，早就饿的前胸帖后背了，便点头道：“厨下有排骨汤和鸡汤，你随便用什么下面，多下一些，我给你爹也准备些，他喝了醒酒汤有一会儿了，这会儿应该醒了，让他吃点东西，吃饱了再继续睡。” 李梅儿脆生应了，便立马去了厨下，她打算给蒋山青也煮一碗，他同李彦是为了李老娘的寿辰特意从书院请假回来的，他今日也没少喝酒，虽说他年纪还小，但因中了秀才，旁人也都把他当做大人看待，那些过来吃席的男丁长辈们，都少不了要敬他一杯酒，这人一多，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 李梅儿去了厨房，看还有宴上剩下来的肘子没动，便拿了几个烧饼出来，中间对半切，放了些切碎的肘子肉，然后又用排骨汤下了四碗鸡蛋面，放上小青菜和鸡蛋，热气腾腾地闻着就香。 李梅儿先给蒋氏和李彦送了过去，李彦这会儿已是从床上起来了，也洗了脸，脸上的酒气散了许多，见着热气腾腾的汤面和烧饼，顾不上说话就埋头吃了。 蒋氏一边给他碗里夹小菜，一边劝他慢些吃。 李梅儿看爹娘吃的香，便悄悄退了出去，端着食盒去了对面的西厢房。 蒋山青这会儿并没有睡下，听着敲门声就立马过来开了门。 李梅儿也没说话，直接进门把东西都摆了出来。 “快过来吃面，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李梅儿将筷子放好，抬头催促着蒋山青。 蒋山青在桌边坐下，只问她，“你吃了吗？” “这不是过来跟你一起吃吗。”李梅儿拿起烧饼，就毫无淑女形象地就咬了一大口。 蒋山青唇角微勾，也拿起筷子大口吃起面来。 两人吃了个六七分饱，便开始边吃边聊起天来。“明儿就要回书院？”李梅儿夹了一筷子脆笋到蒋山青碗里问道。 “明儿吃了午饭再走，姑父今儿喝多了酒，明天早上估计得多睡一会儿。”蒋山青回道。 李梅儿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多少有些舍不得。 “梅儿，你有没有想过开一家食肆，以你的手艺，生意定是不会差。”蒋山青忽然开口问道。 “啊？”李梅儿有些发愣，她虽喜欢做菜，却也根本没想过这茬，而且就算她自己乐意，她娘也不会答应的。 “娘不会同意的。”李梅儿呐呐回道。 蒋山青笑，“你都没问过，怎么知道姑姑不同意呢，其实我是去了书院之后，才有的这想法，你是不知道，这白鹭书院里头的伙食真是不太好，可这书院建在山上，外头竟是些书铺子，唯一一家卖吃食的也只供应早餐，好像是因为这书院里头承包食堂的人与咱们书院的山长沾点亲，所以这书院外头也没什么人敢开食肆，去抢那书院食堂的生意。“ “所以说，要是我们去开一家食肆，生意肯定会不错咯？”李梅儿被蒋山青说的有些心动了，试探着问道。 蒋山青点头，“咱们做的东西味道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每日将食材运到山上有些麻烦，这也是为什么书院外头没有食肆的原因，运东西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那你有什么解决的法子？”李梅儿觉得蒋山青既然提出了要她开店，肯定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蒋山青笑了笑，回道：“我想着可以请四明道长他们帮忙，他们道观虽然不大，可道观后面有一块极大的空地，种了许多瓜果蔬菜，不仅足够他们平日里吃用，还有许多可以挑下山去售卖，咱们可以从他们手中买新鲜的蔬果，至于其他的米面主粮，也可以让观里道士帮我们从山下运到山上，咱们只要给足够的辛苦费就成，那些道士都是练过武的，不管是力气还是脚程都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每日运个一两趟，也足够店里用了，毕竟这食肆主要也就是做些书院学生的生意。” 李梅儿觉得蒋山青已是想的十分周到了，可其中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还没有说该怎么解决，便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你们书院食堂的承包人是山长的亲戚吗，那咱们要是在书院外头开食肆，他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第三百三十一章 买铺子 蒋山青却是不在意地一笑道：“咱们正经做生意，怕什么，那人也就是山长拐了弯的亲戚，虽说有点家资，可也不是那等手眼通天的人，原先想在书院外头开食肆的，都是些小生意人家，毕竟做大酒楼的，哪里会看得上那里。那些做小本生意的，自然没什么背景，容易被人威胁，可咱家又不一样，先别说我义父是徐大儒的学生，如今又在京城翰林院当官，你只要把这层关系说出去，就没人敢找咱们的麻烦。” 李梅儿这才完全放了心，已经开始畅想起开店以后的美好场景了。 “那书院外头铺子的租金，贵不贵？”李梅儿一边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私房，一边与蒋山青问道。 “那地方除了学生和学生家长，平日里基本没什么人去，租金自然是不贵的，不过我觉得租铺子不划算，不如直接买一间铺子，以后就算你不想继续开店了，也可以留着收租。” “买铺子啊……”李梅儿有些犹豫了，那她的私房银子铁定是不够了，州府随便一间小铺子最少也得一百两往上，就算是白鹭书院那等比较偏僻的山上，怎么着也得七八十两。 “你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先借你，把铺子买下来再说。”蒋山青向来是把李家人当自己人的，十分大方地说道。 李梅儿却是摇头婉拒，“不用，我自己想买铺子，怎么能用你的钱，我明儿把这事儿同我娘说说吧，要是她同意，明儿我就同你一起去书院，顺便去书院外头考察一下。” 蒋山青点点头，觉得这事儿应该十有八九能成，这样等以后自家的铺子开起来，他每日也不用再吃食堂里那么难吃的吃食了。好吧，他的初衷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吃惯了家里的好饭食，再吃那些寡淡无味的饭菜，着实太难熬了，也亏得姑父好忍耐，竟然在书院出了那么久难吃的饭菜。 “对了，你去书院这些日子，可有见着徐大儒了？”李梅儿对白鹭书院的这位大儒还是十分好奇的，忍不住问道。 蒋山青却是摇头回道：“本来姑父是想带我去拜访一下徐大儒的，可是最近徐大儒因家中有事回了京城，要下月才回来呢。” “啊？徐大儒是京城人士吗？那他怎么会到宁州来？”李梅儿有些惊讶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徐大儒好像来了宁州好些年了，凭着他的学问，就是在京城，也能成为各大书院的座上宾的，我听书院里的学长们说过一些，徐大儒好像还是京城世家出生，徐家也是京城大族，好像还出过一个宠妃，只是这些年人才有些凋零，大不如前了。” “这么厉害啊……”李梅儿没想到徐大儒的出身这般好，只是这样就更想不明白了，他为何跑到她们宁州这样的小地方。 李梅儿又问了些蒋山青一些书院里的事儿，直到时辰过了一更，她才收拾了碗筷离开。这一天因为太过疲累，李梅儿睡的十分熟，次日要不是林婆子过来叫她吃早饭，她恐怕还起不来。 李老娘这一晚上倒是睡的不错，早晨吃饭的时候看着精神挺好，他对桌上的李彦和蒋山青道：“怎的不多睡一会儿，昨儿喝了那么些酒？” “休息了一晚，已经无事了，我和山青在书院就请了一日的假，一会儿吃了早饭就准备着，早些回去的好。”李彦笑着回道。 李老娘一听儿子这么着急的就要离开，心中十分不舍，但儿子这般用功，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嘱咐道：“让你媳妇儿多给你带点吃食，你不是老抱怨书院的伙食不好吗，咱家前些日子又做了些腌肉腊鱼和咸菜，一并都带上。” “娘您放心吧，我昨儿就准备好了，相公和山青一人一份。”蒋氏在一旁笑着说道。 李梅儿趁这机会，赶忙开口道：“祖母，我想跟爹和山青哥哥一起去书院，顺便送送他们。” 李老娘闻言就板了脸，“你爹和山青是去念书的，你去裹什么乱，好好在家待着。” 李梅儿似乎猜到李老娘会不同意，赶紧向老爹和蒋山青求助。 李彦向来宠女儿，觉得带上女儿也没什么，便开口道：“梅梅儿想去，那就让她一起去吧，她也确实好些日子没出去玩儿了，老是闷在家里也闷得慌。” 蒋山青自然也是点头，“祖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不行！丫头片子跟你们一起去倒是不打紧，可回来的时候就她一个人了，女孩子家家的，多不安全。”李老娘仍是不同意，不松口道。 “那就让娘也一起去好了，爹在书院念了那么久的书，娘也一次没去过书院呢。”李梅儿早就打算好了，说着便看向了蒋氏。 蒋氏有些犹豫，她心中其实也是想送丈夫去书院的，可又怕婆婆不喜，如今女儿提出来，她便顺势说道：“母亲，要不咱们一家子都去吧，您来州府这些日子，还没好好到处逛逛呢，这四明山也算是州府一个毕竟有名的风景区，趁着这次机会，咱们一家子一起去山上赏景。” 李老娘有些行动，可想到自己那老胳膊老腿，有赶忙摆手道：“我这胳膊腿不行了，哪里还能爬山呦，你们想去就去吧，我在家带健哥儿。” “真的要去爬山吗?太好喽！可以出去玩咯！”康哥儿一听要出去玩，就兴奋的不行，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就从凳子上跳下欢呼起来。 李彦看儿子这贪玩的模样，眉毛一竖，忍不住教训道：“臭小子，谁说要带你一起啦，你还得去私塾念书，不能旷课。” 康哥儿一听这话，立马垮了脸，十分委屈道：“爹您太偏心了，只带姐姐出去玩，而且姐姐原先已经去过一次四明山了，我可还一次没去呢！” “去！自然要带我宝贝孙子去的，你爹不带你去，祖母带你去！”李老娘最见不得大孙子受委屈，想都没想就答应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上山 康哥儿立马一声欢呼，上前抱住了李老娘，撒娇卖萌道：“还是祖母对我最好，我最喜欢祖母了，我长大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李彦看着腻歪在一起的祖孙俩，哭笑不得道：“娘，您不能老惯着康哥儿，他是个男孩子，如今年岁也渐大了，该让他独立起来，不然以后长大了竟想着依靠家里，不是养成个纨绔子弟了。” 李老娘可不管他说啥，直接怼道：“你小时候我也是这样惯过来的，也没见你如今成个那啥纨绔子弟啊，咱老李家根子好，子孙个个能成才。”这点李老娘还是很有自信的，她养出来的儿女，便没几个说不好的。 李彦发觉说不过老娘，只能悻悻收声，看向妻子求助。 蒋氏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开口道：“康哥儿想去便去吧，他如今在学里成绩也不错，少去个一两日也没什么，母亲若是怕累，到时候咱们上山时请两个力士，将您抬上山去，我看许多年纪大的，都是那样上山的。” “那得花多少钱啊，算了算了，我还是在家里看着健哥儿吧，健哥儿这样小，也不好出远门。”李老娘一听到要花钱，更不想去了。 见李老娘这般坚持，众人也只好作罢。等吃完了早饭，蒋氏张罗着下人把李彦和蒋山青的东西都装上车，一众人才坐了另一辆牛车，往四明山去了。 牛车只能到四明山脚下，众人下车，蒋氏便嘱咐儿子道：“一会儿你可得自己爬上山，咱们各人手上都拿着东西，可没人能抱你。” 康哥儿立马挺起小胸脯，小手拍在上头保证道：“娘您放心吧，我肯定能自己爬上山。 去白鹭书院的路跟去清风书院的路不同，清风书院建在山腰上，而白鹭书院直接建在了山顶，普通的成年男子大概要爬一个时辰才能到山顶，李家这一群女人小孩的，整整爬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山顶，李梅儿还好一些，她平日里经常有在打拳，如今身体结实了，体力也比前几年好了许多，到山顶的时候只是有些微微喘息，而康哥儿就不行了，整个人都挂在李彦的身上，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剩下拼命喘气了。 虽说这一路上为了迁就他众人都是走走停停的，可到最后一段路的时候他还是走不动了，基本就是靠李彦拽着才爬到山顶的。 李彦对儿子的表现还算是满意，难得夸赞了一句，“康哥儿今次表现不错，虽力有不殆，但还是坚持爬到了山顶，精神可嘉，以后要继续保持。“ 康哥儿这会儿都没力气说话了，只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众人在山顶休息了片刻之后，才又启程往书院走，这次倒是没走多久就到了书院的山门外。 因着白鹭书院开的年限已是不短，山门外头自然有许多店铺，但大多都是书铺子和卖杂货的，还有些专门帮人抬东西上山下山的力士行，倒是鲜少有卖吃食的铺子。 李家一行人因急着上山，中午就吃了些干粮充饥，这会儿体力消耗极大，肚子里的那些食物早都消化完了。 康哥儿摸着扁扁的肚子，看向李彦道：“爹，你们书院附近有啥好吃的没有，我都饿的不行了。” 李彦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书院外头只有一家早餐铺子，每日就是供应些早餐点心，这会儿早都歇业了，想要找东西吃，只能再去那山腰上的四明山镇。” 康哥儿一听小脸就垮的不行，可怜巴巴道：“还要回山腰啊……我可真是一点都走不动了~~” “你先吃块绿豆糕吧，我这儿还剩几块呢。”李梅儿看自家弟弟怪可怜的，便把糕点递给了他。 “谢谢姐。”康哥儿接过糕点，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因为糕点太干，还不小心被噎了一下，还好李梅儿赶紧给他递了水，他才没噎的够呛。 就这水咽下糕点之后，康哥儿才长叹一声，苦着脸道：“这会儿要是有碗热乎乎的汤面就好了，就算没有面，来碗汤也行啊……” 他这一句，几乎是说出了在场几人的心声，蒋氏都忍不住抱怨，“这么大一个书院，怎么山门外头连家像样的食肆都没有。” 李彦苦笑一声道：“书院里头有食堂，平日里大家图方便，就基本都在食堂用饭，而且那食堂又有书院的补贴，许多家境贫寒的学生在食堂吃饭几乎不要钱，他们自然就不会花钱去外头吃。在书院外头开食肆没啥生意，所以就没人来喽。” “爹爹，我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对。”李梅儿另有自己的见解，“书院里头自然有贫寒学子，但那也只是少数，家境尚可的学生更多，毕竟读书可是件费银子的事儿，家里头没些家资，哪个有底气供孩子读书，所以就书院食堂那廉价又难吃的饭菜，肯定有许多学生不满的，这会儿要是有人能在书院外头开一家便宜又好吃的食肆，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梅梅儿，这事儿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李彦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没说那书院的食肆是山长家的亲戚承包的，他并不想同女儿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利益纠葛，他总希望女儿还是单纯些的好。 可李彦哪里知道，这其中内情蒋山青早就跟李梅儿都说了，李梅儿觉得山长亲戚啥的，完全不是问题，她也没继续跟李彦讨论这事儿，毕竟自家老爹并没有什么生意头脑，开店的事情最后还得跟她娘商量。 “行了，你们也别送了，我和山青自己上去就行，你们一会儿去四明山镇上，再好好休息，吃一顿好的。”李彦停在山门外，对着妻子儿女说道。 蒋氏看着丈夫，不舍地嘱咐道：“在书院里照顾好自己，记得时常写信回来。” “大奶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爷和山青少爷的。”书香双手拎满了东西，在一旁说道。“你也别记挂我，我下个月中元节就回家了，到时候祭祖，我在家多住几日。”李彦轻轻拍了拍蒋氏的手，柔声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寻铺子 蒋氏目送着丈夫侄子进了书院，这才不舍地放下了挥动的手，领着一双儿女往回走。方才蒋氏和李彦依依惜别的时候，蒋山青也拉着李梅儿在一旁嘀咕了一阵，嘱咐她去山门外的商铺看看，看哪家生意清淡，有没有出售的打算。 李梅儿自是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便对蒋氏说道：“娘，咱们难得来一趟，便在这儿逛逛再走吧，我看这儿大多是些书铺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咱家的西游记卖。” 蒋氏看女儿兴致勃勃的模样，便也就应了她，只是再三嘱咐，“那你可不许乱跑，这儿是陌生地方，你要是跑丢了，娘可不知道去哪里寻你们。” “娘您放心吧，我和弟弟都乖乖跟着您，绝不乱跑。”李梅儿这般保证着，便开始一家一家地逛那些书铺子。 离着山门最近的那几家书铺子最大，生意也最好，李梅儿随意看了看，发现西游记的前面几册都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想来卖的不错。 李梅儿发现店里并没有西游记的最新一册，便与店内伙计问道：“那西游记不是已经出到第五册了吗，你们这儿怎么只有前三册？” 那伙计一听，立即赔笑答道：“客人您有所不知，这最新两册的西游记卖的最好，刚到货就被抢购一空了，这会儿州府那边还没来货呢，恐怕要等几日，客人您要是着急，可以先付订金，留下姓名住址，等书一到货，小的立马遣人去通知您。” 李梅儿听了这话，心中高兴，知晓她们这书卖的火爆，才会供不应求。 “那别家书铺可有这后头的两册卖？”李梅儿又随意问道。 许是看李梅儿衣着还算考究，那伙计对她也十分有耐心，继续回道：“客人您放心，咱家是这一片最大的书铺了，咱家没有，别家也不可能有的，而且咱家向来是到货最快的，毕竟咱家掌柜和天一斋的掌柜可是老相识，他们都会优先给咱铺子供书的。”天一斋就是李鑫家在州府的书铺子，如今隐隐已是州府书铺子的龙头老大了。 李梅儿了然地点点头，又状似无意地问起，“我看你们这儿确实有许多书铺子，竞争这么大，不会生意不好吗？” 那伙计立马十分得意地说道：“咱家书铺子生意一向是不错的，您进店就能看出来，可街尾那几家小书铺子生意就不行了，不仅里头的书少，那些最新的畅销书也大多拿不到货源，眼看着就要经营不下去了，就是再勉力维持着。” “既然都没钱赚，那铺子的掌柜为何还不结束了生意，不管是把铺子租出去，还是卖出去，都比现在这般入不敷出的要好啊。”李梅儿似是疑惑问道。 那伙计跟李梅儿聊了这会儿，话匣子也打开了，滔滔不绝道：“客人，咱们这儿的铺面可不是那么好出租的，您也看到了，这儿是四明山山顶，旁边就挨着白鹭书院，除了做书铺子和杂货铺子，别的都没啥生意，毕竟要从山脚下运货物上来，成本太高了，所以许多买了这边铺子的人，都砸手里了，除了自己开铺子，很难能租出去，更别说是卖了。” 李梅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知道的她基本都问明白了，便把自己手上拿的一本诗集递给那伙计道：“我就要这本了，你帮我包起来吧。”跟人家聊了这好一会儿，总不能一点不照顾人家生意。 那伙计高兴地应了一声，便接了书过去包装。 蒋氏领着康哥儿正在另一边给他选临摹本子，见女儿买了一本诗集，便笑着问道：“你不是向来不爱这些诗啊词啊的，怎么忽然想起来买诗集了？” 李梅儿只是笑，随意道：“三丫姐不是约我下月去参加诗会吗，我买本诗集先看着，临时抱抱佛脚也好。” 蒋氏闻言也笑，“我倒是没想到你会答应三丫去那什么诗会，你在镇上的时候不是最讨厌这个了吗，你那几个族姐请你你总不去，老说要是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做点好吃的吃。” 她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李梅儿在心里默默说着，只是如今她也不是在镇上了，她去诗会也不是真为吟诗作对去的，就是去见见世面，多认识些人，增长些眼界也是好的。 三人出了这书铺子，李梅儿便说要去街尾的铺子再看看，蒋氏却有些不解，问道：“那里有什么好逛的，也都是书铺子，且还没这家大，咱们该买的都买了，就没必要再逛了吧。” “娘，您就听我的吧，咱们就去看看，等看完了我再跟您说缘由。”李梅儿拉着蒋氏就往街尾走。康哥儿自是没啥发言权，跟在娘和姐姐身旁一道走。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街尾的书铺子，这边果然是门庭冷落，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外头一个客人都没有，李梅儿几人进到铺子内，里头也是只有一个中年男子，看模样即是掌柜，又是伙计。 那掌柜见着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立即热情地上前接待，满脸堆笑地问道：“几位客观想买些什么书啊？四书五经，游记话本儿，小店里都是有的。 李梅儿却只是笑眯眯道：“掌柜的，咱们不买书。” 掌柜的脸色顿时失望下来，语气也变得冷淡了许多，“不买书，那几位客人是来做什么的？” “我就想问问，您这铺面儿卖不卖？”李梅儿笑眯眯地问道。此话一出，不仅是掌柜，连蒋氏都惊了一下。 那掌柜上下打量了李梅儿一会儿，才勉强笑道：“这位姑娘，您可莫要跟在下开这等玩笑。” 李梅儿还想再说什么，却已是被蒋氏拉到了一边，神情严肃地问道：“梅儿，你搞什么鬼，不是说随便逛逛吗，怎的好好的又跟人买起铺面儿来，这是能随便开的玩笑吗？” 李梅儿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呢，就因为她年纪小吗，她可是十分认真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买下 李梅儿只能先劝说蒋氏，“娘，您稍安勿躁，您知道我向来不是乱来的性子，今儿这事儿是我跟山青一起商量过的，您等我先问问，一会儿我再给您解释。” 蒋氏听这里头竟然还有山青的事儿，便没继续阻止了，反正女儿只是问问，又不是立马就要给钱买下铺面儿了。 李梅儿重新走到那掌柜面前，又说道：“掌柜的，我不是跟你在开玩笑，我是很真心地想买下您的铺面儿，请您开个价。” 那掌柜又是狐疑地看了李梅儿一会儿，显然对她这半大孩子的话还是不那么相信。 “掌柜的您就开价吧。”蒋氏看出掌柜的迟疑，便走到女儿身边说道。 那掌柜这才信了，想了想，便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百两，你们只要给我一百两，这铺面儿就是你们的了。” 蒋氏闻言便皱了眉头，想当初她在章水镇买下那么大一个印刷作坊也才花了五十两，虽说州府跟章水镇是不能比，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是这么一间小小的铺子，七八十两也就顶天了，这掌柜怎么好意思喊出一百两的高价，这是把她们当肥羊宰啊。 “掌柜的，你这价钱不诚心啊，我看这附近跟你差不多的铺面儿也不少，我也不是非得买你的铺子，你若是诚心想卖，就开个实价。”李梅儿神情不变地说道。 那掌柜犹豫了片刻，才又说道：“那你们说多少？” “五十两。”李梅儿毫无心理压力地打了个对折，你漫天要价，那我就坐地还钱。 掌柜一听这价立马就摆手，“那不行！那不行！我当初买铺面儿的时候都不止这个价，您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李梅儿点点头，毫无留恋地就准备转身离开。 掌柜没想到她真的要走，连讨价还价这步都省了，连忙又开口叫住了她，“诶，这位姑娘，您别走啊，您好歹也再加一点啊，我买个铺面儿，总不能一点儿不赚吧。” 李梅儿停下脚步，转头看那掌柜，一张小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悠悠说道：“最多六十两，再多就算了。” 掌柜面上的神色瞬间纠结起来，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咬咬牙说道：“好！就六十两，咱们先立个字据，明儿你们跟我去衙门签书契。” 李梅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等那掌柜去拿纸笔。 蒋氏在一旁看得都傻了，这才多久啊，她闺女就买下了一个铺面儿，价钱上面，竟然还有些占便宜。 蒋氏立马又拉着李梅儿低声问，“梅儿，你真的要买下这铺子啊？” 李梅儿点点头，“娘觉得我买亏了吗？” 蒋氏神情纠结，犹豫道：“倒也不是，只是这边的铺子又没啥升值的空间，你买它做什么啊。”没看到那掌柜巴不得赶紧将这铺子脱手吗。 “娘，您就放心吧，你女儿没那么傻，才不会做那等赔本的买卖呢，等以后发了财，到时叫娘你数银票数到手抽筋。”李梅儿花言巧语哄她娘。 蒋氏看她这般自信满满的模样，便也没有再说，只是心中疑惑更甚。 李梅儿给那掌柜写好了字据，又付了五两银子的订金，便离开了这铺子。 一行人早已是饿的不行了，很快到了山腰上的四明山镇，找了她们上次吃饭的那家客栈，又是点了许多菜。 趁着上菜的空挡，蒋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实话跟娘说，你买那铺子到底是要做什么生意？心里有数没？” “娘，您不是也听爹爹说了吗，他们书院门口除了一家早餐铺子，就没别的做吃食的铺子了，咱们盘下那店面，稍微装修一下，就能开个食肆。就做那些学生的生意，我想着开家面店，就专门做各种面条，不仅经济实惠，也快捷方便，也可以兼着做早餐，卖些包子馒头烧饼，你也知道我的手艺，那鸡汁大包子、奶香馒头还有肉夹烧饼，哪个不是好吃的不行，生意铁定能好。”李梅儿兴致勃勃地跟蒋氏说着自己的计划。 蒋氏听完了也有些心动，可一想到丈夫发的话，便又担心道：“可你爹不是说书院里的学生一般不到外头吃饭吗，咱们开了食肆没生意怎么办？” “娘，您信我，民以食为天，只要咱们食肆的东西好吃便宜，肯定会有人光顾的，您没听爹爹说吗，他们书院食堂的饭菜可难吃了，有更还的选择，傻子才会选那难吃的呢。”李梅儿又是劝着蒋氏道。 蒋氏做了这些年的生意，也是有些生意头脑的，听女儿分析了利弊，总算是下了决心，“好，这铺子就算是娘先给你置办的嫁妆，娘也不管你做什么生意，是赔是赚都是你自己的，赚的钱就给你以后添嫁妆。” 李梅儿见蒋氏同意了，便高兴道：“那明儿店铺过了户，娘您得帮忙请两个手艺好的师傅重新糊纸刷大白，咱们争取早些开张，家俱倒是好说，去收旧家俱的地方挑一挑，多给些钱，他们自会给送到山上去。” 蒋氏闻言笑，“刷大白还不简单，叫丁一找印刷铺子的师傅帮帮忙，有个三五日就能料理清楚。倒是以后开店铺要用的食材，你打算怎么办，这每日要往山上运，成本可不低呢，别钱没赚多少，都亏在这上头了。” “娘您放心，这我早想到了，咱们一会儿吃完了饭，再顺便去一趟四明山观。”李梅儿笑眯眯地说着，显然是早有打算。 蒋氏听李梅儿说四明山观，也想了什么，正想要问，菜正好上来了，便决定还是先吃饭，啥事儿等吃饱了再说。 四明山镇的菜肴依旧保持了上次的水准，李梅儿一众人因着爬了这一上午的山，俱是饿的不行，满满一桌子的菜全都吃进了肚子里，连汤汁都统统拌了饭吃，店家送的那一小桶米饭也给吃了个干净，要不是蒋氏怕两个孩子吃多了积食，她们还能再继续吃呢。 第三百三十五章 再见四明道长 吃饱了饭，又在客栈里休息了一阵儿，康哥儿还躺在蒋氏怀里打了个盹儿，等一众人都休息够了，他们这才又往四明山观去了。 康哥儿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道观，等到了四明山观山门外的时候，颇有些惊讶地说道：“这就是道观啊，怎么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州府的保国寺可比这气派多了。” 保国寺是州府最大的寺庙，香火十分鼎盛，可不是原先章水镇那小小的观音庙可比的，李老娘向来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刚来州府那会儿，就带着全家去保国寺上过一回香，还捐了些香油钱，顺便还给一家老小都祈了福。 蒋氏见儿子口不择言，立马教育道：“可不能乱说，这儿是道门清净地，四明道长为人节俭，自然不喜奢华，一会儿见了道长你可得恭敬点，那可是真正的世外高人。”蒋氏虽只见过四明道长一面，可觉得那老道绝对不是一般人，生怕儿子年纪小，言语无状得罪了人，便不忘叮嘱。 “娘，您放心吧，我知道的。”康哥儿用手捂了捂嘴，表示自己一会儿一定不会乱说话。 几人在山门外站了这一会儿，便见到了一个熟人，就是上次接待了李家一家的知客道童知行，他见着一行人，也很是惊喜，上前行了个道礼，便说道：“几位居士，许久未见了，今日是过来祈福，还是……” 李梅儿连忙走上前一步，笑着对那知行说道：“我们是特地来拜访道长的，道长他在吗？” “在的，在的，几位居士跟我来。”知行也笑着回道，便带着一行人往观里走。 康哥儿因是第一次来这儿，看什么都十分好奇，不过他也谨记母亲的叮嘱，并没有乱说什么失礼的话。 这会儿因是下午，观内的道士们并没在空地上练武，而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四明道长这会儿正在道观后面的院子里手谈，自己跟自己下棋。 因着蒋氏是已婚妇人，还是要避嫌一些，便只在前头大殿处等候，李梅儿因着年纪还小，也就没那么多顾虑，拉着康哥儿一起去见了四明道长。 “师父，这两位小居士想要见您。”知行将两人带到，便同四明道长说道。 四明道长微笑着点点头，让知行下去忙自己的事，而后便看向李梅儿问道：“小居士寻我何事？” 李梅儿笑，“阿易哥一直同我说您十分照顾他，今次他参加了这一科的武举，我看着也是十拿九稳，他知晓我要搬来州府，就一再嘱咐了我，一定要过来看看您。” 说着便从身后的竹篓里拿出两小罐樱桃酱来，这樱桃酱还是当初用庄家送来的那些樱桃做的，李家一家人都很爱吃，特别是康哥儿，吃馒头的时候都喜欢蘸着这酱。 李梅儿今日上山来，早就想好要来拜访四明道长，便特意带了两罐来。 “这是我前儿亲手做的樱桃酱，道长您不嫌弃，就尝尝。” 四明道长欣然接了果酱，笑道：“小居士客气了，来就来吧，何必带什么礼物。”老道嘴上虽这样说，但对李梅儿送的东西显然还挺满意的。做为回礼，他还邀请李梅儿跟一起下棋。 李梅儿对琴棋书画啥的都不太感兴趣，她不像蒋山青，脑子灵光的很，弹琴画画还好说，下棋实在是太费脑子，除了五子棋，她对别的棋类都兴致缺缺。 四明道长只是笑，“我听阿易说过，说你从小就学琴棋书画的。” “那都是跟着我族中姑祖母学的，姑祖母教什么我学什么。她老人家也说了，琴棋书画就是个熏陶，不必太过认真，能听得懂看得懂就行了。”李梅儿想想又说道，“我还是对厨艺比较感兴趣。” 四明道长笑，“你这兴趣倒是实在。”想想刚才人家送的那两罐子樱桃酱，四明道长就觉得这兴趣还是不赖的。 “史书游记啥的我也爱。”在仙风道骨面前，李梅儿努力想把自己的形象树立的高端一些。其实她更喜欢话本子。 四明道长失笑，“小居士会的倒还挺多。” 李梅儿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稍微有些涉猎。”一幅特诚恳模样。 四明道长见李梅儿不想下棋，就煮了壶茶，李梅儿今儿是特地来讨好道长的，便自告奋勇地接过了四明道长煮茶的差使，将一壶山茶煮的芳香四溢，恰到好处。 四明道长都忍不住赞了声好，道，“小居士煮的茶，颇有几分灵气啊。” “水好，茶好，茶自然煮的不坏。”李梅儿笑嘻嘻地逗四明道长乐一乐，倒了两盏茶，双手奉予道长一盏。 李梅儿这人，倒是天生就有几分长辈缘法的，小时候李老娘看她不顺眼，后来也被她哄的服服帖帖，珍姑太太也是看了她就十分喜欢，破格收了她当弟子。 四明道长喝了李梅儿的茶，便又礼尚往来的拿了一本写美食的册子给她，“这是我许多年前得的手抄本，你可以拿去看看。” 李梅儿只看了几页，便入了迷，这位写美食书卷的人实在是大大的有见识，自笔墨间就能看出去过许多地方，江南海北的美食，没有不知道的，连带着各地地理风俗亦是信手拈来，妙趣横生，只观文字，就知是位极有见识的人物。 她便同四明道长问道：“道长，这本书我能拿回去誊写吗，我对里头写的那些菜式很敢兴趣。” 四明道长抚着长须点头道：“拿去吧，抄完记得给我还回来就行。” 李梅儿立马高兴的不行，又忍不住同四明道长感叹，“可惜生不逢时，倘我是个男子，也得如此一生方不负此生。” 四明道长闻言便笑问，“小居士想游历四方？” 李梅儿点点头，“非常想！这天下之大，山青水秀，蓝天白云，自要四处去看看。” 两人正说着话儿，康哥儿便在她身边喊了声，“姐，我饿了。” “唉呀，什么时辰了。”李梅儿这一说话就忘了时间，眼看着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她都还没说到正事儿上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山上野趣 知晓已是快到酉时，李梅儿便将书册一合，同四明道长说道：“道长，您看我这一说起话来就没个完儿了，倒是耽误了您的时间。” 四明道长只是笑道：“这山上日子本就无聊，难得有小友这般有趣的陪老道我一起聊天，老道求之不得呢。” 说着四明道长便邀请李梅儿几人在道观用晚饭，“小徒弟们去河里捞河虾了，你们留在观里吃饭，正好能尝个鲜，等你们离开的时候再带一篓走，正对时令。” 李梅儿闻言便笑，这可正对了她的专业，“河虾搁韭菜油爆就好吃，便是直接放盐水煮，也别有滋味。” 两人又说了一回美食，李梅儿才说起了这次来的目的，“道长，我看您这道观吃食上头大多都是自给自足，不知平日里种的那些个菜蔬，可有富余。” 四明道长笑着回道：“自然是有的，我这观里都是大小伙子，旁的没有，力气都有一大把，这道观这一片的山头，也都是归老道的四明山观的，以往开垦的田地自然不少，不仅够咱们道观上下的吃用，每年还能盈余不少。” 李梅儿一听便惊讶了，原来这四明道长就是表面上看着穷，其实内里一点儿都不穷，坐拥着这么大一片的山头，就是种田种树，那也是收益不菲。 李梅儿觉得自己来找这老道真是找对了，便笑眯眯道：“道长，山顶上的白鹭书院您知道的吧，我在那书院外头买了个铺面儿，打算开个食肆，但这从山下运送食材上山成本又太高，我便想着从道长您这儿订购些米面果蔬，您看……” 四明道长听李梅儿这般说，便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还会做生意呢，在书院外头开食肆，确实是个好买卖，你说的不算什么大事儿，只要咱们观里有的，都可以给你店里送过去。” 李梅儿得了四明道长应允，越发高兴，又说道：“若是有别的东西需要从山下往山上运的，不知可否请观内的师兄们帮忙，您放心，跑腿费我定是不会少给的。” “你倒是想的周全。”四明道长又是笑说了一句，“只要我那些徒弟们愿意，且不妨碍他们平日的功课，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李梅儿没想到四明道长这般好说话，便又是允诺了下次过来定是要带一些拿手好菜，让道长尝尝她的手艺。 道观内的晚餐也十分丰盛，许是因为她们是客人，道观内的厨子特意烹饪了些拿手好菜，自然是野味儿居多，毕竟这属于山上的特产，然后就是河虾，都是当天捞的，非常新鲜，厨子特意做了一半油爆，一半水煮，油爆的河虾虾壳都炸的脆脆的，康哥儿一口一个，连壳带肉都一起吞进了肚子。 主食是野菜鸡蛋饼，加了满满的油煎的鸡蛋饼，光闻着那味儿就让人食指大动，吃起来更是满口鸡蛋和野菜的香味，康哥儿这么个小人儿，足足吃了好几块，每块都有成人手掌那么大。 汤是豆腐鱼丸汤，也不知那鱼丸是用什么鱼做的，吃起来特别的鲜，李梅儿特意问了，才知道是山上溪中特有的一种小白鱼，也不知道叫啥名字，反正那鱼就手指长短，没啥刺，用油炸了，或是剥了肉最鱼丸子都顶好。 李梅儿就想着明儿离开之前抓些回去，回家裹了鸡蛋液炸了也定十分美味。 这一餐李家众人自又是吃的肚儿溜圆，康哥儿更是捧着凸出的小肚子，打着饱嗝儿说道：“姐，这山上好吃的东西真多，咱们经常来这观里玩儿吧。” 蒋氏一听，便伸手敲了儿子的小脑壳一下，骂道：“臭小子你不读书啦，整天就想着憨吃憨玩儿，你咋不学学你山青哥，你看他多用功，那么小就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你要是有他三四分，娘做梦都能笑醒！” 康哥儿性子生的像李彦，也十分豁达，并不会因为蒋氏拿他和蒋山青比较而不高兴，只是傻乐着说道：“山青哥那是文曲星下凡，娘您别拿我跟他比啊，我要是能跟爹一样，二十岁上下中秀才，我就满足了。” 蒋氏对自家儿子的没志气很是郁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说的也对，这世上能在十二上中秀才的能有几个，山青说不准还真是那天上文曲星下凡呢。 吃完了晚饭，天气也暗了下来，李梅儿一行人自然又在观里留宿，她们离家之时也跟李老娘打过招呼了，若是赶不及回去，便在山上住一晚，第二日再回家。 一夜无话，许是因为白日里爬多了山，一众人晚上都睡的十分踏实，等早上醒来的时候，便已是到了辰时了。 为了赶在中午之前到家，李梅儿几人匆匆跟四明道长告了别，便下山去了。 四明道长还十分客气地送了一篓子河虾和一篓子小河鱼。也省去了李梅儿再去捞鱼，不过素来会过日子的梅儿姑娘少不了路上顺道拔些鲜嫩的野菜啥的。 李梅儿觉着，像她这样上次山都会摘野菜回家的人，李老娘竟然认为她不会过日子，简直太没天理了。 一行人晚上睡的好，下山自然就快了许多，很是准时地赶在中午之前就回到了家里。 李老娘看着大孙子回来了，自然高兴的不行，抱着他就是一阵嘘寒问暖，生怕他爬山累着了。 “祖母，山上可好玩了，我们还去了道观里，那道观里有好多好吃的，还有许多野味儿，我从前都没吃过。”康哥儿叨叨叨地跟祖母说着山上的见闻，那叫一个兴奋。 李老娘听她们还去了道观，便有些奇怪问道：“你们不是去书院吗，咋还跑道观里去了？” “祖母，这事儿我一会儿吃了饭慢慢跟您说，我从山上带了河虾和鱼回来，还有顺路上摘的野菜，中午给您摊野菜鸡蛋饼尝尝。”李梅儿让包子把鱼虾野菜都放到厨房去，对着李老娘说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打水漂了 李梅儿中午大显身手，又做了回鸡蛋饼，还有油爆河虾和水煮河虾，小鱼儿是拖了鸡蛋糊炸的脆脆的，比起鱼丸，李家人显然更爱这样吃。 李梅儿做了这些鱼虾，可还是剩了许多，她便同裘嫂子说，“剩下的河虾就晒了做虾干，小鱼剔了肉做鱼丸子，这样还能放的久些。” 康哥儿却有些不满意，他如今吃油爆河虾上了瘾，便拉着李梅儿说道：“姐，晚上再做一次油爆河虾吧，我爱吃这个，又有味儿又不用剥虾壳。” “我大孙子爱吃就做。吃虾补脑，多吃些，以后跟你山青哥那么会念书。”李老娘向来是大孙子说啥就是啥，无底线的宠溺。 “油炸的东西不能吃多了，小心上火，你和祖母一老一小的，这些都得少吃。”李梅儿却是无情拒绝了弟弟的要求，凡事还得为她们的身体健康着想。 “梅梅儿说的对，这几顿竟吃大鱼大肉了，晚上就吃些清粥小菜，刮刮油。”蒋氏也十分赞同地在一旁附和道。 李老娘和康哥儿虽然心中不大乐意，可谁让李梅儿才是拿锅铲的人呢，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 吃过午饭，李梅儿这才跟李老娘说起她买铺面儿的事。 李老娘一听李梅儿在山上买了个铺面儿，立马就急了，皱着眉头道：“这荒山野岭没个人烟，能做啥子生意哟~” 李老娘简直是一韵三叹，心疼银子心疼的脸色都变了，与儿媳妇抱怨，“买铺面儿，哪里不能买，难道州府里没铺面儿卖，非得跑山上去买那荒郊野岭。这傻妞儿，那种地界儿，哪里会有什么生意哟，全是拿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 涉及到大笔银钱，李老娘连儿媳妇儿面子也不给了，一并数落，“你这当娘的怎么管丫头的，哪儿能她要怎么着就怎么着，还真拿银子给她买铺子！这是要赔死啊！” 李梅儿母女俩话还没说完，就先遭李老娘一顿数落，蒋氏是早习惯了，这会儿也不触李老娘眉头，只低着头喝茶，李梅儿依旧是笑嘻嘻地安抚道：“祖母，您别着急吗，听我慢慢跟您说。”这便把自己为何要买那铺子，买了铺子之后又要做啥营生，都一一跟李老娘说了。 李老娘听完，倒是稍稍冷静了些许，却仍是狐疑地看着李梅儿，“那铺子真能挣钱，你可别诳我老婆子。” 李梅儿哭笑不得，“祖母，我诳您做什么啊，等以后我那食肆开起来，您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您放心吧，保准亏不了，您就等着数钱吧。” 李梅儿虽说拍着胸脯保证了，但李老娘那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便还是做了个决定，道：“我还是去看看吧，没见着那铺子到底是啥样的，我这心放不下。” 蒋氏和李梅儿立马劝李老娘别那么冲动，她这都快六十的年纪了，爬个山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们母女可是后悔莫及。 可老太太十分执拗，一定要去山上看看那铺面儿，蒋氏无法，只能准备的充分些，且多带些人同李老娘一起上山。 三日之后，李梅儿便带着李家众多仆役陪着李老娘一起上山了，蒋氏要在家里看着健哥儿，康哥儿已经跟学里请了好几日假了，也不好再跟着李梅儿她们一起上山了。 李梅儿一开始还怕老太太体力不支，谁知道老太太身子骨着实是硬朗，从山脚爬到山顶，也就歇了三回，统共没有半个时辰，比当时第一次上山的李梅儿还要强上一些。 等李老娘爬到山上，真正看到了铺面儿，险些没被打击的厥过去。对着李彦和李梅儿就是一阵开火，“哎呦喂，这在山上也就算了，咋还是最犄角旮旯的地方，这能有生意吗，五十两银子诶，可算是打水漂了！” 其实李彦才是真正冤枉，他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老婆拿银子给闺女买铺子的事儿。家里送了信说老娘和女儿要来山上看铺子，他这才跟山青一起来陪老娘。当然，他就是知道，估计也拒绝不了。 李彦便劝老娘，“不是书院外头么，位置是稍稍偏了些，但离着书院也不远，梅梅儿说了要开个面店，再加上早晨卖些包子烧饼的，怎么着也赔不了的。娘您就别担心了。”他闺女向来精明，也不会做那亏本生意的。 “我能不担心！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银子！”一想到那些银子，李老娘便是挠心挠肝！ 李彦道，“反正花已经花了，担心有什么用，我看梅梅儿挺高兴的。”李彦本就是个女儿奴，看小丫头买了铺子那高兴劲儿，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这次买已经买了，怕也没地儿退去，你就得告诉她，以后再不能这样乱花钱！”李老娘跟儿子发威。 李彦讪讪，只得给老娘倒盏温茶，哄着老娘。 李老娘哼一声，不喝！结果见儿子一直举着，只得再哼一声，接了！继续骂，“这没脸没皮的样，跟你爹一样！” 李彦笑，“我是爹亲生的，当然像了。” 想了想只得继续劝母亲放宽心，“娘，您看啊，咱们家里，娘你是没打理过生意的，我也对做生意的事不大明白。说来家里还稍微懂些生意门道的，除了梅儿她娘，就是山青了。这铺子山青也是同意梅梅儿买的，我想着，她们在这上头肯定比咱们母子更有经验，是不是？娘你想，梅梅儿又不傻，她买那铺子，肯定有她的道理。这才刚买下来装修收拾，是好是歹等等再说，娘你别急着给孩子泼冷水啊。你要实在不放心，我陪你去保国寺算一卦，说不准咱家就有这财运呢！”李彦试图用宗教来安慰老娘。 李老娘却是不吃这一套，涉及到真金白娘，就是佛祖也不能安抚何老娘那颗担忧的七上八下的心灵啊。不过木已成舟，她也只能继续叹气，“希望这铺子开起来后，最起码能不亏钱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开业大吉 不管李老娘多么的抱怨，李梅儿的面馆儿很快就装修完毕，准备开张了。 李梅儿为了拟菜单，也是着实费了番脑筋，她们这儿是南方，喜欢吃面的人并没有北方那么多，可有一样本地特色的面，鄞县这边的人都很喜欢，就是面结面，面结就是在干豆腐皮里面包上用猪肉、嫩豆腐、葱花、盐、料酒拌成的馅料儿，再裹成圆柱形，用麻线系成一捆，一捆里面一般有三到四个面结。 一碗清汤面结面里，一般放一捆面结，再放上几根碧绿新鲜的鸡毛菜，最重要的自然还是汤底，清汤面结面最讲究普通食材的原汁原味，而这清汤也并非真的清汤那么简单，是滚过无数面结的高汤。用这样的清汤做出来的面才是正宗。 李梅儿这面馆便准备主打这面结面，再加上各种配菜，比如素鸡、花生米、鸭血、酸豆角、鸭肠等等，各种想的到的食材都可以加在面结面中，，能让面结面愈发的美味动人。因着这会儿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李梅儿也想了几样消暑的凉拌菜品，有拌面、凉拌时蔬，还有一种用豆浆做成的豆浆冷面，也别有一番风味。 决定好店里主打的菜品，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厨师和伙计了，这会儿再去外头请厨子，不知根知底的，李梅儿怕影响店里的生意，便最终还是决定用家里的掌厨裘嫂子，她在李家干了这么多年厨娘，也帮着李梅儿做了许多时兴的菜肴，厨艺那定是没的说的，光让她在店里面煮面，那还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李梅儿为了给自己的小店打响生意，便给她开了一月二两的月俸银子，这可比裘嫂子在李家做厨娘要高了一倍，裘嫂子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她听说李梅儿的铺子里还缺个伙计，便顺便推荐了她的大儿子裘大。裘大今年刚满十五岁，本也想着今年去铺子里找份学徒的活计，如今正好李梅儿开了个食肆，那真是瞌睡来了个枕头，立马欢欢喜喜地过来了。 李梅儿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招人，她让裘嫂子把他儿子领来，自己和蒋氏仔细看了，确定人品还算不错，这才录用了。 一切前期准备就绪，李梅儿的面馆便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开张了，名字就叫暗香面铺，因这面馆是开在书院外头，来往都是些读书人，这名字上头自然是要雅一些，暗香是梅花的雅称，正巧也应了李梅儿的名字，便取了这名儿。 开张当日，蒋山青为了给李梅儿的面馆招揽生意，还专门为她做了一个开业促销的活动，开张前三日，所有菜品一律打五折，且还弄了一个会员充值业务，在店内办理会员卡，且充值满一定金额，便返还同等相应金额，且会员还可享受每一季的新菜品八折尝鲜优惠等优惠活动。反正就是加入了会员，优惠多多。 会员卡是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一起倒腾的，在一个竹片的正面上画了梅花，背面写了会员的各种优惠和注意事项，做的十分精致漂亮。李梅儿的画和蒋山青的字都算是不错，送出去也不算丢人。 其实这种开业促销的活动在现代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在古代，还是鲜少见的，就那会员制度，在这会儿就是独一份了，所以李梅儿这面馆一开张，生意便空前的好。 那些一开始被优惠吸引进来的客人，吃了店内的招牌面结面后，就都被这美味给吸引了，毕竟常年累月吃着书院食堂那味道不佳的饭菜，再吃这汤鲜味美的面结面，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许多人都是当场办了会员卡，且充值了不少的金额，让面馆的流水滚雪球似的增长。 李鑫知晓李梅儿开了面馆，还特意送了花篮过来捧场，他因着上午有事，是让家里的下人先送了花篮过来，他和李俭两人是下午才到的，等到了店门口的时候，便被店外人满为患的场面给吓到了。 因着李梅儿这面馆不大，里头最多也就能摆下四张桌子，再加上外头摆两桌，一次也就能招待二十几个客人，虽说吃面比较快，翻桌率也高，可架不住人多啊，许多学生吃了觉得好，便又叫来了同窗好友，这才一上午，店里头便人满为患了。 李鑫他们过来的时候，正是快到晚饭的点儿，人自然更加多。不过好在在外头帮忙招呼客人的包子眼尖，看见了他们父子两人，便立刻招呼了他们进来。 蒋氏知晓李鑫父子来了，也立马从柜台里出来迎，因着这几日面馆开张客人多，李家可以说是全家总动员地过来帮忙，蒋氏帮着在柜台收钱，李梅儿则是帮着裘嫂子一起煮面，家里的几个丫鬟都来了店内做临时的伙计，除了最小的丸子被留在了家里，包子和饺子都过来了。 李鑫一走进店里，还未进门就看到一股股热气从店内往外冒。原来，紧挨着店门口就架着两台灶，上面各支起了一口锅，一只锅里浮满了油豆腐、青菜和面结，另一只锅里几个带钩子的铁丝小筐里装满面条，挂在锅沿。 裘嫂子正熟练地煮着面条，李梅儿则是给面上浇着汤汁，裘大则是热情地招呼进店的顾客，问他们需要吃些什么。 李梅儿一见到李鑫父子，便立马打招呼，“三伯、俭大哥，你们来了，你们想吃啥，我这就给你们下。” 李鑫见李梅儿忙的满头大汗，自然不好再给她添麻烦，摆摆手道：“你忙你的，我跟其他客人一样排队就好。” 这会儿蒋氏也过来了，带着他们父子俩说道：“我在外头再给三伯摆个小桌吧，外头凉快些。你们先看看菜单想想吃啥。” 李鑫便看了墙上挂着的菜牌，其实店外头也摆了个大大的菜牌，方便那些等位的客人先想好要吃啥，一会儿等到了就能立马点菜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生意兴隆 李鑫父子都点了招牌的面结面，加了油豆腐和素鸡，另外还点了两个时令的凉菜。 李鑫也没着急出去，而是饶有兴致地看裘嫂子在那里煮面，面结易熟，不一会就可以捞起，和煮熟的面一起放入碗中，再加两个煮熟的油豆腐，烫过的几根鸡毛菜，倒入几勺面结高汤，一碗面结面就可以上桌了。如果口味重的人，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加酱油、葱花、猪油拌匀，这样吃起来会更香，若浇上一勺辣酱，那更是锦上添花。 李鑫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就是吃多了山珍海味的他，这会儿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李鑫父子等了没多久，他们点的面结面就先上来了，李俭迫不及待地就拿起汤匙先来了一口汤，汤刚下肚，他就忍不住感叹一声：“嗯，鲜！”这清汤咸淡适中，里面混着青菜和豆制品特有的清香，着实回味无穷。 再尝一口面结，虽然层层包裹，但轻轻一咬，皮立马就绽开了，肉馅里的汁水趁机顺着舌尖滑向舌根，不油腻，无肉腥，美味迅速弥漫齿间，给身体带来瞬间的满足。虽说这一晚清汤面结面里没有任何昂贵的的食材，但对于本地人来说，它的美味却并不在那些海味山珍之下。 李鑫父子三两口就把一碗面都吃完了，连汤都没有剩下，但显然他们还有些意犹未尽，且爬了这么久的山上来，只吃这一碗也着实不够本，便叫来包子让她再上一碗。 包子却是笑眯眯地说道：“鑫老爷，咱们店里加面是不要钱的，若是您想另外加配菜，只要单独付配菜的钱就行了。” 李鑫闻言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可真是个留住客人的好法子，他也是做生意的，自然知晓其中关窍，便出声赞道：“这主意不错，是你们家大姐儿想的？” 包子摇头，回道：“是山青少爷提的，说是这书院里头的都是些胃口正好的青壮年，一碗面的分量可能不够，但面做的太大碗了不好看也不入味，就想了这么个续面的法子。” 李鑫点点头，心中忍不住又是感叹蒋山青这小子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当初也是他出的主意把自己的书铺子给盘活了，现在他的书铺子，已经是州府书铺里的龙头老大了，不仅店面扩充了许多，还开了一家分店，那些读书人想要买书，第一个就会想到他的书铺，若是他儿子有那小子一半的机灵，他何愁家业不旺啊。 李俭可不知道老爹正在心中腹诽自己没有别人机灵，让包子给续了二两的面条，又加了一捆面结和一个煎蛋的配菜。重新等着面条上来。 父子两人又吃下这二两面条，可算是吃饱了，再吃也吃不下了，便叫来包子结账。 包子笑眯眯地给他们俩算了一下，两碗面条一共是三十文，另配菜是也是三十文，外加上几碟子凉菜三十文，加起来一共是九十文，打个半折，那就是四十五文。 这算下来连半钱银子都没有，李鑫父子觉得真是太实惠了，他们正要给钱，李梅儿就出来说了，“三伯您是自家亲戚，这面自然是我这晚辈请了，您多帮我们宣传一下就得了。” 李鑫一听连忙摇头，“梅儿你这是小本生意，本来钱也不多，我咋好再占你的便宜，钱是一定要给的，不然我这老脸可没处放了。” “三伯，这顿算是我私人请您的，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啊，等以后请我去百味楼吃席不就成了，怎么说都是我赚了呢。”李梅儿俏皮地眨了眨眼，打趣地说道。 李梅儿都这样说了，李鑫便不再坚持，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请李家人吃顿好的。 同李鑫的吃面体验一样，来李梅儿店里吃面的客人都觉得东西又美味又实惠，已是决定以后就把这儿当饭堂了，又听说店里早上还供应早餐，更是决定一日三餐都在这店里解决了。 李梅儿一家人直忙到了戌时，天都黑了，这才打烊，只是仍有许多没排上队的客人，十分失望地离开了，只能等明儿再早些过来了。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一众人总算是松快下来，大致将店里收拾了一下，便算起了今日的收入。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光今儿中午加晚上，就一共卖出去了两百多碗面条，一碗面是十五文，打五折也就是八文钱，这就是快二两银钱，还不算另外的那些配菜和凉菜。最后统共算下来，今日的收入足足有八两之多，其实本来应该没这么多的，只是有好些人办了会员卡，提前充了银钱，最后算下来才有了这么多。 “乖乖，这做生意可真是赚钱啊。”裘嫂子忍不住在一旁嘟囔，想着她一个月的月俸也才二两银子，赚八年得做四个月，可这开店一天就挣着了。 李梅儿听见了她这话，却是笑着说道：“这不算多，裘嫂子您可没把这成本算上，咱们买米面菜油，这些成本大概就得二两，再加上您和阿大哥的工钱，其实赚的不算多，毕竟咱们店面小，菜品的价格也不高，不过咱家这铺子已是买下了，不用另外再付月租，不然这利润还要再薄一些。 裘嫂子又算了个账，想着就算再加上房租钱，那也是净赚的，心里头便思量开了，等以后攒够了本钱，索性就自己开一家店，给别人打工，哪有给自己打工实惠。 算完了账，蒋氏便又给所有人发了红封，算是犒劳她们这一日的辛苦，虽说钱不算很多，但大家拿了钱都是十分高兴的。 因着天色已经晚了，再下山也来不及，李家众人便决定去山腰的四明镇上过夜，等明儿一早天亮了再回州府。 而裘嫂子和阿大为了方便每日开店，便想着在四明镇上赁一间便宜的小院儿，不用多大，有两间房就足够了，这样她们平日来往山上也便宜许多。 第三百四十章 喜气洋洋 李梅儿和蒋氏次日一大早便下山了，正好今日是书院的休沐日，她们便等了李彦和蒋山青一起下山回家去。 李彦和蒋山青只是昨儿中午开张的时候来过一趟，因着他们外出的时间不能太长，便也没待多久，吃了碗面之后就离开了，但回书院之后，他们还是帮自家店面很是卖力宣传的，自然也有许多人看了他俩的面子过来捧场。 “多亏了山青想的那些主意，昨儿生意可好了，虽然给了对折，但也没亏，且因着那会员卡的主意，我估摸着很快就能回本儿了。”下山的路上，蒋氏还一个劲儿地夸着蒋山青，她本来对女儿开这铺子还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女儿赔个血本无归，如今不仅没赔，还赚了钱，她自是高兴的不行。 蒋山青倒也没因为蒋氏的夸赞就沾沾自喜，毕竟他这也算是拾人牙慧，只是拾的是现代人的，不过看姑姑和梅儿都这般开心，他心中自也是高兴。 “等以后生意稳定了，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梅儿妹妹把隔壁的铺子也盘下来，做个快餐店，那生意肯定会更好。”蒋山青已经给想好了以后的规划，笑着对几人说道。 “啥是快餐店？”李梅儿没听过这个，立马追问道。 “就是提前做好许多炒菜，放在大盘子里，进店的客人选自己想吃的菜，直接让伙计打在盘子里，现来现吃，又方便又省事，还节约时间。”蒋山青解释道。 “这不错诶，省去了炒菜的时间，就能多接待许多客人了。”李梅儿一听，觉得这快餐店的模式很实用啊，如果能将店面做大一些，那可真是日进斗金了。 “这样的快餐店，还是在城里做好些。”蒋氏想了想，却是说道，“山上客流量还是小了些，这快餐店应是做薄利多销，只有客人多了，才能赚到钱。” 蒋山青赞同地点点头，“姑姑说的也对，其实在咱们书院外头还是卖盒饭合适些，毕竟学生也就那么多，做大了反而会亏本。” 李彦听她们越说越远，忍不住提醒道：“行啦，先把眼前这小馆子做好吧，那什么快餐店等以后再考虑，你们都还小呢，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州府，李老娘早就在家中翘首以盼了，听儿子媳妇儿回来了，便赶忙出去迎。 “咋样啊，铺子生意还行吧？没赔吧？”李老娘见着几人，兜头就问道。 李彦哭笑不得，赶紧安抚着老娘，“娘，您放心，生意好的很，没赔本儿，您先安心去屋里等着，我们换了衣服就过来陪您说话。” 李老娘听儿子这样说，才稍稍放了心，回房等着去了。 一行人去屋内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便一起去了李老娘屋里。 林婆子早就准备好了绿豆汤和点心，又解渴又消暑。众人便一边吃喝，一边说话。 李老娘听李梅儿在那儿得意地说一天就赚了八两银子，眉毛都忍不住挑了起来，不信道：“真有那么多？” “祖母您要是不信，明儿跟我们一起上山瞧瞧就知道了，咱们店门外可是排着长队呢！”李梅儿自信满满地回道。 李老娘却是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半价吃面，这便宜的好事儿，要是我我也去，现在生意好不算啥，等看看三天之后，生意还能那么好才是真的。” 李梅儿却是一点都不担心，道：“我和山青哥搞了个会员卡，许多客人都已经往卡里充了钱了，他们就是看着卡里的钱，以后也会经常光顾的，生意肯定不会差。” 李老娘听她们解释过这会员卡，觉得可真是冤大头，充多少给返多少，那不是一直折价做生意，这样败家，哪里赚的来钱呦。 李老娘才没李梅儿这般乐观，就想着能把买铺子的钱赚回来就得了，这会儿还不忘叮嘱李梅儿道，“倘有人买你手里的铺面儿，差不多也就甩出去了，我看这生意啊，也做不太长久，等拿回了钱，咱再到州府的好地段买出铺子。” 李梅儿放一狂话，“不翻番儿，我才不出手呢。” 李老娘吓一跳，“有人肯买你就乐去吧，还翻番儿，做梦呢你。” “我才没做梦呢。”李梅儿怕了李老娘的唠叨，便又说道，“祖母您就放心吧，铁定亏不了，大不了等我以后赚了钱，都拿来给你置地。” 李老娘看丫头片子是吃了称砣，再说也无用，好在她早给丫头片子置下地了，就是这一处铺子赔了，以后也不愁一幅好嫁妆。 说了一会儿新铺子的生意，李老娘便又说起了旁的事儿，“庄家那边给咱下帖子了，下月初三就是他家大孙子和莹姐儿大喜的日子，邀了咱们一家过去吃喜酒，那天阿彦和山青都在书院，估计是来不了，我想着就我和阿彦媳妇儿，还有丫头一起过去。” 李老娘虽然看庄家人不怎么顺眼，但这会儿做了邻居，关系也不好一直僵着，且庄家娶的又是李家族长家的孙女儿，就是看在族长和族长太太的面上，也得去这一趟。 “我也要去，我还没出去喝过喜酒呢。”康哥儿一听不带他，便着急了，赶紧出声道。他这年纪可是最爱热闹的。 “你这月都请了好几次假了，下月再请假可不行，学里的功课能跟得上吗。”蒋氏不想儿子因为玩乐荒废了学业，立即训斥道。 “我学业好着呢，先生现在教的东西我原先都跟姐和山青哥学过了，就是少去一两日也无碍的。”康哥儿立马说道。 李彦一听这话就板起了脸，教育儿子道：“就算你已经学过了，也得再认真听先生讲一遍，不能因为你已经会了，就懈怠偷懒，这可不是做学问的态度。” 康哥儿被爹娘轮流教训了一番，立马就蔫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一付小可怜的模样。 李老娘看孙子这样，心疼的不行，连忙替他说话道：“不就是请一日假吗，也没啥大不了的，这样吧，要是康哥儿月底的月考能得个甲等，祖母就带你一块儿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抢生意 康哥儿一听，就转悲为喜，拍着小胸脯保证道：“祖母您瞧好吧，我定是拿个甲等回来！” “我家康哥儿真有志气！将来定是能考状元的。”李老娘又对自家孙子夸了又夸。 李彦夫妻也只能无奈了，有这么个宠孙子的老娘，她们这做爹娘的实在是太难了。 敲定了谁跟着李老娘去庄家喝喜酒，这事儿就先放一边了，李梅儿面馆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很快就引起了书院食堂的注意，因着面馆不仅供应午餐，连早餐都一起供应了，书院食堂的生意自然颇受影响。 承包书院食堂的是山长家的一远亲，姓胡，单名一个方字。胡方不是自己经营，他也不过是雇两个厨子在食堂干活罢了。不过收入减少，他难免便查了查李家一家的背景。很快就查到这李家的大爷是个正经举人，且这会儿也在白鹭书院求学，而李家大奶奶还是徐大儒弟子蒋言之的亲姐姐。 胡方那叫一个郁闷，心说，都有这样一个在京城做官的弟弟了，咋还跟他争这辛苦钱呢！郁闷一回，他还不敢得罪李家人，虽说他跟山长是亲戚，但却是有些远的远亲，家里也就是做个小生意，并没啥为官做宰的亲戚，他们这样的商户，自然不敢得罪当官的人家，他也只能暗暗认下倒霉，想着要不换俩手艺好的厨子，最起码把客人拉回来一起，多少挽回些损失。 胡方不敢去得罪李家人，好在她们开的那面馆只供应面条，胡方也只得默认了这家面馆的存在。 胡方郁闷了一回，然后很快发现自己郁闷不过来了。有李梅儿开了面馆的先河，很快也有胆子大的人发现了商机，盘下了别的铺子开气了正经饭馆，抢午餐和晚餐的生意了。 李梅儿知道附近也有人开了饭馆，可她并不担心，先不说她家是第一家开起来的，已是得到了许多学子的认同，再者她对她家面馆的口味很是有信心，相信只要是尝过一次的人，就一定会回头再来吃。 等过了六月，李梅儿算了回收益，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面馆就有六十多两的收入，而净利润也有三十两左右，这还算上了那三天的半价，可以想象，下个月的收益只会更多。 李梅儿心满意足，这才半个月呢，她就已经快把买店铺的钱给赚回来了，果然这铺子没有买错，山青哥哥真是太厉害了，眼光就是毒，说能赚到钱就一定能赚到钱。 李梅儿把赚到的银子都给了蒋氏，算是还了她买铺子的银子，蒋氏自然是存起来，给她做嫁妆了。 李老娘对此很是不满意，因着李梅儿说了要把面馆的收益给她收着买地的，她为此很是叨唠了几日。 李梅儿赶忙解释，等下月再盈利了，一定把钱交给她置地，李老娘这才消停了一些。 很快便到了庄家娶亲的日子，李老娘吃过早饭之后就让李梅儿帮她化妆挑衣服首饰，虽说她嘴上不说，但对李梅儿的审美还是十分赞同的。 李梅儿挑了半天，挑中了一条暗红秀牡丹花的马面裙。李老娘却是有些疑虑，开口道：“这件会不会太花哨了，我看这州府的老太太多是穿腰裙，要不还是挑条深色的腰裙吧。” 李梅儿闻言连忙摇头，“那腰裙可丑死了，裙子外头在腰上包一块布，正包到大腿这里，穿起来像卖菜的大妈，看着又土气又小气，不行不行！”说来腰裙的款式，有一种直筒裙+围裙的感觉。 “这马面裙多好看啊，富贵又气派，而且，半点儿不花哨。”李梅儿继续劝说道。 李老娘看了半晌，觉得丫头片子说的也没错，便笑着地，“那就这件吧。” 挑完衣裳，李梅儿又给李老娘挑了几样金首饰，翡翠链子啥的也都安排上，她家拿得出手的首饰也不多，自然都要戴出去撑场面。 最后，李梅儿还给李老娘画了个淡妆，自是不敢画浓了，那样鲜的不庄重，就是傅了个粉，描了个眉，又稍稍点了些口脂，脂粉都是李梅儿自个儿在家倒腾的，用了珍珠粉，不是那么死白，敷在脸上也服帖，口脂也只是薄薄涂了一层，即衬得皮肤白，也显得气色好了许多。 画完了妆，李老娘对着镜子照了许久，这才满意地说道：“丫头片子手艺有长进，不错，看着是精神了些。” “祖母，您这话可就违心了啊，哪里只精神了些啊，明明是精神了许多，这你要是走出去，肯定闪瞎这一条街面的老太太，您就是那独一份儿啊！” 李老娘看李梅儿又开始说相声，忍不住白她一眼，道：“行了，你也赶紧回房去换衣裳，一会儿咱们就出门了。” 李梅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祖母可真是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这才刚用完她呢，就赶她走了。 不过她也拿老太太没办法，谁叫那是自家祖母呢，她不伺候谁伺候。 李梅儿年纪小，打扮起来自然就快了许多，极快地挽了个百合髻，头上戴着蒋氏给买的金步摇，身上一件水红衣裳，衣裳上的绣纹是祥云牡丹纹，首饰也不多戴，就只一只金项圈和金镯子。 蒋氏觉得她打扮的太过素净了，又拿出了自己的一串葡萄耳坠，给李梅儿戴上了。 “头上一支钗会不会少了些。”蒋氏端详着女儿说道。 “不少了，这步摇大，再戴就喧宾夺主了，这样正好，咱们今儿是去吃酒，总不好打扮的太显眼。”李梅儿照着镜子说道。 李老娘可以打扮的富贵，因为她是长辈，可李梅儿和蒋氏还是低调些的好，省得招人闲话。 李老娘瞧着自家丫头这一身打扮，满意地笑了笑，“这身条像我年轻的时候，柳枝儿似的，脸庞儿也像，眼睛像你娘，会长。”自己也承认自己的眯眯眼，不如儿媳妇的大杏眼了。 康哥儿也凑过来赞道：“姐姐今天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儿。” 李梅儿被她逗乐了，掩着嘴笑问：“你见过天上的仙女儿啦？就这样说。” “没见过，不过我觉得仙女儿也没我姐好看。”康哥儿小马屁拍的贼溜，十分认真地说道，逗得在场大人都是哈哈大笑。 第三百四十二章 第一豪门 李家女人们收拾妥当，便跟着李老娘出门去了，庄家的宅子就在街头，也就是走几步的距离。 庄家这会儿正热闹着呢，许多亲朋好友都提前过去帮忙，新郎庄骏一大早就接亲去了，大约午时就能回来。 族长李振家为了方便亲家接亲，早几日就把孙女儿接到州府的宅子里来了，如李振这样的人家，自然在州府也是有产业的，只是房舍的位置并不在州府中心，要偏远一些，所以接亲自是需要些时间。 庄姑妈这两日都忙的跟陀螺一般，但听李家人过来了，还是亲自来接了，只是说不了几句话，就让媳妇儿庄二奶奶帮着招呼她们。 李老娘自是被请到了上桌，和一众老太太们寒暄扯闲篇儿，蒋氏带着康哥儿去了另一桌，那桌人不太多，许多都还没来，都是同她一般的亲戚媳妇儿。 李梅儿则是被庄二妞领着到了小辈们做的那一桌，这一桌李梅儿认识的人也不多，最熟的自然就是汪茹了，还有几个这条街上住着的闺女，都是点头之交。 “梅妹妹，你坐我边儿上来。”汪茹见着李梅儿，也很是高兴，赶忙同她招呼道。 李梅儿自是立马过去了，两人坐到一处，便凑着脑袋开始说起小话来。 “梅儿妹妹，我听说一会儿陆家也会有人过来。”汪茹小声地与李梅儿八卦。 “庄家面子这么大的吗，能请动陆家人？”李梅儿有些惊讶，尽量压低声音问。 庒素素不过就是陆家的一个妾室，虽说生了个儿子，可在陆家的地位也不会太高吧，陆家和庄家也不算是正经亲戚，这会儿派人过来，不是打陆家大太太的脸吗。 “听我娘说，好像是陆家二房的人，陆家二房是庶出，跟庄姨娘关系不错，庄姨娘请了陆二太太和陆家六小姐、九小姐，估摸着你一会儿就能见着人。” 李梅儿闻言了然，这陆二老爷是庶出，估计在陆家的地位肯定不如老大和老三，他同庄姨娘打好关系也可以理解，毕竟庄姨娘生了大老爷唯一的儿子，虽是个庶出，但以后前途也不会差，这会儿交好总不会有错。 “陆家六小姐我是见过的，比我大两岁，挺温柔的一个姑娘，比她堂妹七小姐可好说话多了，可能是因为她爹是庶出吧，她在陆家挺低调的，九小姐我倒没见过，好像是因为年岁太小，所以没加入海棠诗社。”汪茹又给李梅儿介绍起那陆家两个小姐来。 李梅儿对这些个世家小姐还是有些好奇的，知晓她们从小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个个都那样高贵端庄。 直到将将中午，州府的第一豪门，陆家二房的陆二太太便带着两个女儿来了，陪着她一起来的还有庒素素，她与李梅儿上次见她可是大不相同了，许是因为在陆家吃穿都精细，她比之前圆润了许多，但气质还是那样袅袅娜娜的，我见犹怜，她身上穿了条湘妃色的百褶裙，衬得她皮肤白皙，双颊红润，头上一支极精致的喜鹊衔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熠熠生辉，好不富贵。 她手上牵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那男童也打扮的十分华丽，穿的是小红衣裳小红袄，脚上踏着一双鹿皮小靴。那男童生的圆胖，倒也有几分可爱，可模样生的却并不怎么像庒素素，也不知是不是像那陆大老爷。 陆二太太的装扮又与庒素素不太相同，乍一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十分贵重，可再仔细看又觉得极为与众不同，且不仅仅是她的穿衣打扮，连带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与在场的诸位太太都不一样，尤其陆二太太坐在椅中里的那种微带着一点高傲一点疏离的姿势，都表明，她与这一屋子商人妇是不一样的。连带着陆家的两个姑娘，也与李梅儿她们这一干小家碧玉泾渭分明。 陆二太太自有气质，更不缺身份，说话倒挺和气。庄姑妈亲自过去与她说话，言语上头自是十分客气，对两位路姑娘赞了又赞，着人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陆二太太自是也给了庄家的姑娘见面礼，李梅儿作为庄家的亲戚，自然也沾了光，得了陆二太太给的一个小金戒子，这见面礼可以说是十分大方了，毕竟她从前收过最贵重的见面礼也就是周菡萏给的那金项圈了，不过周菡萏是要做她舅妈的人，跟她关系亲近，送的贵重些也情有可原。可今儿她就是个捎带脚的，还能收到一个金首饰，不得不说这陆二太太真是出手阔绰。陆家人可真跟传言中说的那样富的流油。 陆二太太和陆家俩姑娘并没有待太久，等庄骏把新娘子接回来，两人完成了拜天地的仪式，她便起身客气告辞了。 庄姑妈自是万般挽留，陆二太太只是矜持笑道，“我在这里，怕是大家不自在。待何时你得了空，我再过来与你说话。”劝庄姑妈不要送，带闺女翩然离去。 庒素素自是带着儿子送了出去，两人在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众宾客们见了，更是羡慕庄家，有这样一门显贵的亲家，姑奶奶又跟亲家家里人关系这般好。 州府最显贵的世家夫人与世家闺秀轻轻的来了，然而，不消片刻，又轻轻的走了，当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们的来与走都这样的短暂，以至于席上的土鳖大军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不见了。 房间里有片刻的宁静，及至大家消化了这个消息，嗡的一声就开始了热闹非凡的讨论。商户间没啥规矩礼数的臭讲究，庄家又不是什么大家大族，大家平日里都认得，说起话来也直接，有人道，“那就是陆家二太太啊，唉哟，我还是头一遭见。” 另一个说，“真不愧是陆家人哪，看那穿着打扮，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啊。” “是啊，瞧见没，路二太太头上那钗，上头那宝石看着就不一般，晃人的很。” “肯定很贵重吧？” “这还用说。” ……反正众人就陆家二太太的穿着打扮，就讨论了整整半小时。 第三百四十三章 炫耀 不同于大人们的注意力大多放在陆二太太身上，而小姑娘们的注意力自然是在两个陆家姑娘身上。 庄二丫和庄三丫这会儿已经坐在了席上，今儿她们两人显然也是十分用心地打扮过的，头上戴的、脖上挂的，皆是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庄家因着攀上了陆家，让这两人说话看人都习惯性的将下巴抬的高高的。 “陆家姐姐刚刚请我过几日去她那里吃茶呢，陆家姐姐总夸我诗写的好，要同我请教呢。”庄三丫无形装逼地说了这么一句。 庄二丫却是有些不满道：“陆姐姐明明是邀了咱俩一起，再说了，陆姐姐明明就不怎么喜欢诗词，她跟我一样，喜欢弹琴来着。”庄二丫和庄三丫对视了一会儿，眼中都有火星子蹦出。 李梅儿坐在旁边，忽然有种错觉，这两人怎么这么像话本子里争风吃醋的妃子啊，只是那争的对象变成了陆家六小姐。刚刚那陆家六小姐明明统共也就跟她们俩说了没有五句话，这俩人怎么还掐上了。 不过她们俩还算是有些理智，知道在自家的酒席上不能闹掰，不然得让别人看了笑话，互相瞪了一会儿以后，便都互相不搭理了，只跟各自的狗腿子们聊天。 桌上这许多小姑娘也都是分了两派的，一派以庄二丫马首是瞻，一派听庄三丫的话，反正就是各自较劲儿，打着机锋。 汪茹和李梅儿是两头都不靠，汪茹是纯粹地看不上她们，她好歹也算个小官宦家的闺秀，自觉跟这些商户家的玩不到一处，而李梅儿又跟这些人不熟，桌上这许多好吃了，她就只是认真吃菜。 于是，在一桌子或拍庄二丫马屁，或向庄三丫示好的声音中，汪茹与李梅儿就沉默的像两个哑巴。 庄二丫瞬间就有些看不惯李梅儿了，开口问道，“梅儿表妹，席面儿好吃不？” 李梅儿点头，“好吃。” 庄二丫笑，“那就好，你多吃点儿，这可是请了百味楼的师傅过来做的，你平时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吃到。” 这话听着就有些刺耳了，不过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李梅儿也不会跟小姑娘一般计较，只是低着头装作没听见，继续吃东西。 “二丫姐，你话可不能这样说，梅儿表妹虽然是从乡下搬来州府的，可表叔是举人，就算没钱又咋样呢，以后可是能当官的人。”庄三丫明面上像是帮着李梅儿说话，可那说出来的话也是听着有些个让人不舒服。 李梅儿有些无语，这小丫头一个个的，自己又没惹她们，干嘛找她麻烦啊。 李梅儿被扰的也没了继续吃东西的兴致，抬起头拿帕子擦了擦嘴，缓缓说道：“我家确实没两位表姐家中富庶，可吃喝也是不愁的，我娘在我老家镇上开了两家铺子，正准备再开一家分铺到州府上来，我虽没我娘那么会做生意，也开了一家面馆，就在白鹭书院外头，如今经营的情况也挺不错。” 汪茹在一旁听着，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梅儿妹妹，你还自己开了铺子哪，那铺子的收益是不是都归你自己？” 李梅儿矜持地点了点头，“就是个小打小闹的面馆，我开着玩儿的。” 桌上众人俱都是惊讶地看着李梅儿，毕竟她们虽都是商贾人家，但家中经商的也只是父兄，女眷一般是不管家中产业的，而且就算她们出嫁了，手上分到了嫁妆铺面儿，也不会经营什么生意，都是租出去收租金的。这会儿听李梅儿小小年纪就自己经营着一家店铺，自是又惊讶又羡慕。 庄二丫瞬间觉得自己没了面子，不屑开口道：“不过就是一家小店，能有多少赚头。” “赚头是不多……”李梅儿慢悠悠开口，“一个月净利润也就五六十两吧。” 她这话一出，桌上的小姑娘们又是一阵哗然，这些人家中虽都有钱，可父母给她们的月例银子，一月至多也就三五两，五六十两银子，在她们看来可真是一笔巨款了，相当于她们一年的月例银子。 庄二丫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刚还在嘲讽人家穷呢，人家便说出自己一个月手头上的银钱就有五六十两，这样若是还算穷，那她们一个个就都成了乞丐了。 汪茹在一旁拼命憋着笑，忍不住偷偷给李梅儿竖了个大拇指，这打脸打的，实在是太狠了。李梅儿看着庄二丫和庄三丫的脸色，身心总算是舒畅了，便又拿起大勺子，给自己舀了一碗鸡汤。别说，这百味楼大厨炖的鸡汤确实不一样，一滴油都没有，却又鲜美异常，里头只加了些青菜和枸杞，看着也十分好看。 吃饱喝足后，席上的小姑娘们便商量着去后头洞房瞧瞧新娘子，因着这会儿时辰还早，庄二丫和庄三丫被旁边的人一撺掇，便也同意了，领着众人就往洞房走。 李梅儿和汪茹坠在最后，汪茹小声问她，“咱们要不要一起去？” 李梅儿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去吧，那新娘子是我族姐，从前同我一起在咱们族里的姑奶奶那里读过书。” 汪茹没想到李梅儿跟新娘子还有这层关系，立马便惊讶道：“那你们俩关系挺不错的吧。” 李梅儿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因着她跟那李梦莹的年龄差距有些大，从前上课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太多接触，不过李梦莹对她这个族妹还是十分和善的，也经常会拿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两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她定婚后，蒋氏还特意给她送了一份厚厚的添妆礼，只是后来发生了李梦丹的事，李梅儿再见她总会觉得有些尴尬。 汪茹是个聪明人，见李梅儿没说话，也没继续追问，只又说道：“这会儿洞房里人铁定很多，咱们就在外面看看，不进去了吧。” 李梅儿想了想，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心想着今儿是李梦莹的大喜日子，她定是也不想想起她母亲和妹妹的事情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又见庄素素 果然如汪茹所料，洞房里头这会儿挤满了人，都是来看新娘子的，里头不是有笑声和哄闹声传出来，想来应该是众女眷在打趣新娘子。 汪茹就在门口张望了几眼，便转头对李梅儿说道：“我就看见了新娘子的裙角，那嫁衣可真漂亮。” 李梅儿闻言便笑了，“要不你进去看看，还能看得更清楚些。” 汪茹却是摇摇头，“算了吧，我跟新娘子又不认识，里面的人我也不熟。” “你们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两个小丫头正在门口嘀嘀咕咕呢，便听到身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 李梅儿和汪茹俱是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去看，只见庒素素正牵着个小男孩站在她俩身后，含笑看着她们。 “庄姨。”汪茹自然也认得庒素素，赶紧开口叫了一声。 “表姨。”李梅儿也开口叫了一声，心中有些复杂，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庒素素在她家养胎时候的模样，只是如今她早已没有了当初那楚楚可怜的孱弱模样，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贵妇模样。 庒素素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并没有因为见着李梅儿而有丝毫的变化，浅笑开口道：“我领你们进去吧，这会儿里头正热闹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就是来看看，刚刚已经看完了，正要离开呢。”汪茹连忙摆手道。 李梅儿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立即附和，“是啊，我娘她们还在外头等我呢，我要赶紧回去找她们。” “那好吧，你们去吧。”庒素素也不勉强，只低头对身边的小男孩儿说道：“玉哥儿，跟表姐说再见。” “表姐再见。”小男孩儿很听话，还抬起小胖手跟李梅儿挥了挥，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梅儿。 李梅儿向来对小孩子心软，也冲他摆摆手，笑着说道：“玉哥儿再见。” 李梅儿同庒素素行了个礼，便拉着汪茹快步离开了。 庒素素看着她俩离开的背影，面带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身旁的儿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叫来她一声，“娘。” 庒素素遂低头看他，笑问道：“玉哥儿怎么了？” 陆玉林看了眼李梅儿离开的方向，歪着脑袋说道：“表姐真好看，比咱们家的姐姐和外祖母家的表姐们都好看。” 庒素素闻言便笑了，点了点他的鼻尖道：“那以后娘就多请你表姐到家来，陪你玩儿好不好？” 陆玉林闻言露出了笑容，重重点了点头道：“好啊！好啊！漂亮姐姐陪我玩。”陆玉林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好看又温柔的姐姐陪自己玩，她家里的那些姐姐，对着她的时候大多是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玩。 李梅儿可不知道自己被这个“小表弟”给惦记上了，拉着汪茹回了前院，才总算松了口气。 汪茹被她拉着跑的有些气喘吁吁，这会儿总算停了下来，便忍不住问道：“梅儿妹妹，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好像后头有鬼在追似的。 李梅儿闻言有些怔愣，对啊，她跑那么快做什么，庒素素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就是潜意识地觉得庒素素这人有些有些可怕，想要赶紧逃离她。 李梅儿摇了摇脑袋，想将那些奇怪的想法都赶出脑袋，然后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汪茹看看天色确实也不早了，便和李梅儿各找各妈去了。 李梅儿见到蒋氏的时候，她也正好在到处寻她，见着她人，便松了口气问道：“你跑去哪儿了？让我好找，走吧，你祖母还在外头等你呢。” 李梅儿拉上蒋氏的手，便往门口走去，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说道：“娘，我刚刚跟茹姐儿去洞房看新娘子，在洞房外头遇见庄姨了。” 蒋氏闻言，便停下了脚步，皱眉问道：“她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李梅儿摇摇头，“就是跟我打了声招呼。” 蒋氏松了口气，叮嘱道：“以后见着她避着些，咱家最好不掺和她的事儿。” “我晓得的。”李梅儿自然知道庒素素进陆家的法子不光彩，若是让陆大奶奶知晓当初是她们家帮的她，定是会迁怒她们家，她家小门小户的，可经不起折腾。 李梅儿到了门口的时候，遇见汪茹和她娘也准备离开，汪茹还有些舍不得李梅儿，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过两日就是诗会了，到时候我先去你家，咱们一道儿过去。” 李梅儿自是应了，然后跟着蒋氏和李老娘告辞而去。 回去的路上，李老娘还在那儿念叨呢，“那陆二太太看着挺和气的，陆家人也不像个跋扈的啊，他家小子当初怎么会在书院里欺负小学生呢。” “娘，世家大族，里头人口那么多，各人和各人自然都是不一样的，再说咱们也就见了那陆二太太一面，在那么多人前面，她自然是客客气气的，咱们小家小户，与那样的世家也没啥交集，不管她们是好人坏人，都跟咱们不相干的。” 李老娘点点头，“我就随便说说，那陆家人是啥样的，我才管不着呢，咱家又不攀权附贵，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还有一句李老娘没说，他儿子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山青又是文曲星下凡，前途无量，保不准以后能考个状元，说不准能比陆家当更大的官，老太太才不羡慕他们呢！ 李梅儿几人回了家，蒋氏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去抱了健哥儿，健哥儿一见到娘亲，也是立马黏到了她的身后，两只小胖手抱着她的脖子不放。 蒋氏小半天没见小儿子，也是十分想念，在他小脸上香了几口，这才问包子，“健哥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 “刚睡醒那会儿没见着奶奶您，闹了一小会儿，后来我抱他去院子里玩了一会儿，这才稍稍好些，中午的时候吃了蛋羹和小米粥，下午睡之前喝了您留的奶水，都吃完了。”包子笑着回道。 蒋氏听完这才放心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丢人 李梅儿也抱了小弟一会儿，就回了自己屋里。李老娘这会儿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见她回来，便立即从隔壁过来，一伸手道：“拿来吧！” 李梅儿装糊涂，“祖母您说啥啊？”落进她口袋里就是她的，怎么能给祖母抢去了。 李老娘瞪了一眼，不客气道：“别给我装糊涂，陆二奶奶给你的见面礼，快拿出来吧，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拿那些个首饰不安全。” 眼见着李老娘就要上手过来掏她身上，李梅儿赶往后跳了一步，护着自己的胸口说道：“这我要戴的，才不给祖母呢！”说完她就撒腿跑了。 事关银子，李老娘跳脚就要追，林婆子连忙拦了，劝道，“太太怎么跟孩子似的，大姑娘就是这样活泼的性子，一会儿就好了。” 李老娘骂，“这死丫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肯定是拿去给她娘了。”现在她跟蒋氏关系不错，尤其蒋氏给她生了俩孙子，一些脸面还是要给蒋氏的。但一想金戒子没能到手里，李老娘愤愤的骂，“死丫头，财迷精！” 李梅儿跑回了蒋氏屋里，蒋氏正在给健哥儿喂奶，见她又回来了，便疑惑问道：“不是说要回房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李梅儿跑了这一会儿，额头上就见了汗，赶紧先倒了杯茶水灌下，才跟蒋氏抱怨，“祖母太过分了，要收走陆二奶奶送给我的见面礼。” 蒋氏闻言就笑了，轻轻拍了拍臂弯里有些昏昏欲睡的儿子，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祖母这人，她想要你给她不就得了，她又不是真拿你的，还不都帮你存着。” 李梅儿撇撇嘴，道：“我都多大了，这些个首饰自能自己收着的，祖母总把我当小孩子，说我会弄丢东西，她可看我真把什么东西弄丢过。” 蒋氏闻言好笑，“你还说你长大了，听你说这话就还是个孩子，你祖母如今也是个老小孩儿，你俩凑在一起啊，才正有的闹。” 李梅儿才不认同母亲的话，她都一个快三十的人了，哪里还是个孩子了，娘就是不能看透她的本质。 “要不娘您先给我收着吧，省得祖母老惦记着。”李梅儿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金戒子，放到桌上说道。 蒋氏看了那戒子一眼，有些诧异说道：“这戒子看着做工真不错，不愧是大户人家给的见面礼，你自己收着吧，出门的时候戴着也不错，你祖母哪有那多功夫整天想着你的戒子。”蒋氏觉得婆婆就是纯粹逗女儿玩。 “我这还是最小的呢，二丫姐和三丫姐都得了一个金镯子，比咱们上次在州府买的还要粗一些呢。”李梅儿也忍不住感叹道，同蒋氏一样想法，大户人家出手可真是阔绰。 李梅儿看弟弟已是在母亲怀里睡着了，便也不继续在屋里待了，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厨下准备晚上的饭食了。 转天便到了七月初七，七夕虽不是大节气，但也是女儿节，李家前几日就做了许多巧果，今儿李家的早餐桌上便也摆着一盘子巧果。 李梅儿早上不喜欢吃甜的食物，便也只是略略尝了一块，这巧果是她帮着一起做的，放了许多芝麻仁，香甜却不会腻口，李老娘很喜欢吃，康哥儿也爱吃，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吃了两块了。 蒋氏却并不让他多吃，皱着眉头叮嘱道：“你马上就换牙了，这会儿吃多甜的，小心以后牙换不好，长一嘴的豁牙看你咋娶媳妇儿。” 康哥儿这会儿年纪小，啥也不懂，只摇晃着脑袋说道：“不娶就不娶呗，娶个媳妇儿回来管着我，烦都烦死了。”他有娘一个管着就够了，这要是再多一个，那他可真是要愁死了。 “不许胡说八道，快喝粥，喝完了好去学里。”蒋氏才不管康哥儿说什么，将装巧果的盘子从他面前端走，板着脸训道。 康哥儿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吃饭。李老娘对儿媳妇儿教训孙子微有些不满，可当着儿媳妇儿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就想着一会儿大孙子出门前偷偷给他塞几块巧果，让他饿的时候在学里吃。 李梅儿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先回房去了。”她还得再去换身衣裳，等汪茹过来。 “你今儿是要去那啥“诗会”是吧？是在哪儿啊？”李老娘看她起身，便出声问道。 李梅儿被问的一愣，对哦，她好像一直没问过诗会是在哪里举办。 李老娘看她那傻愣愣的模样，没好气地又说道：“这傻不愣登的模样，可别出去让人瞧见了，丢死个人。” 李梅儿无语，不高兴道：“我就是忘记问了，反正也就是去混个脸熟，管它在哪儿呢。” “你会作诗不？别到时候弄个打油诗让人笑话。”李老娘十分不相信自家丫头片子的诗才，怀疑地问道。 “还行吧，跟珍姑祖母学过一些，应付一下应该是够用了。”李梅儿有些心虚地回道，心想着她倒是记着几首以前蒋山青做的诗，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 祖孙俩正说着话呢，林婆子就从外头进来，说是汪家姑娘过来了。 李梅立马开口道：“林嬷嬷，您让她在前厅稍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说完也顾不得什么，拎了裙子就回房换衣裳去了。 李老娘看着孙女飞奔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吐槽，“这死丫头，毛毛躁躁的，出去不会丢人吧。” 蒋氏在一旁只是笑，帮闺女说话，“母亲，您放心吧，梅梅儿在家里虽随意些，在外头还是很有分寸的。”她了解自家闺女，年纪虽小，却是沉得住气，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更稳得住。这也是她放心闺女自己出去交际的原因。 “你是当娘的，自然觉得自家闺女哪哪儿都好，可外头人看她，不就是个黄毛丫头。”李老娘依旧是不放心地念叨着，有些担心丫头片子在外头受了委屈，毕竟这是在州府，可不像她们当初在章水镇咯。 第三百四十六章 陆府 李梅儿并不知道李老娘的担忧，她用最快的时间装扮好自己，过去同汪茹会和，今儿她头上也没戴啥金首饰，就插了那只翡翠钗，外加一只银制的梳篦，可以说是很素净了。 汪茹确实一眼看到了她头上的翡翠钗，忍不住开口赞道：“梅儿妹妹，你头上的这翡翠钗可真好看。” 李梅儿心想，珍姑祖母送的珍品，自然是不凡，要不是今日为了撑场面，她还不会戴出来呢，嘴上却是谦虚道：“还行吧，就是水头不错。” 汪茹家虽只是个小官，但汪茹也见过几个世家太太奶奶，却还没见过颜色绿的这样好看的翡翠首饰，知晓这一定不是凡品，只是她有些疑惑，李家不只是小门小户吗，从哪里得的这样的珍品。 汪茹自也是在心中想想，并不会问出口，只是对李家的背景又高看了几分。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便携手出了门。 等坐上了汪家的马车，李梅儿才忍不住问道：“茹姐姐，这诗会是在哪里举办啊？” 汪茹闻言一愣，才疑惑道：“你表姐们没跟你提过吗？” 李梅儿茫然地摇摇头。 汪茹这才赶紧给她科普，“诗会的地点是每次都在轮换的，譬如说这一次诗会的夺魁者，下次诗会的地点便有她来指定，不过一般都会在夺魁者自己家里，上一次端午诗会的夺魁者是陆家七小姐，所以这一次诗会是在陆家举办。” “陆家？”李梅儿心下惊讶，她可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去陆家，心中瞬间便有些忐忑。 汪茹看出了她的忐忑，便立即安慰道：“你别担心，现在的陆家是陆大奶奶当家，陆大奶奶这人很和善的，而且她信佛，对咱们这些小辈们都挺好的，你上次不是在婚宴上见过陆二奶奶了吗，大奶奶看着可比她还要慈和呢。” 李梅儿却在心中叫苦，是陆大奶奶她才更担心呢。她们家可算是间接帮了庒素素进陆家，若是让陆大奶奶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恨死了她。 李梅儿忽然很想让马车掉头回家了，她可真是昏了头才会答应参加这次诗会…… 李梅儿一路上都是愁眉苦脸的，汪茹只当她是太紧张了，便又宽解了几句。 陆家离着李梅儿住的地方不算远，马车走了一刻多种就到了，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连住所都是十分豪奢的，整整占据了一条街中的半条，是一座十分精致的五进大宅院。 李梅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气派的府邸，那样宽阔的大门，训练有素的仆从，处处精致的庭院，以及许多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花木。 李梅儿心中惊叹，面上却是一点不显，跟着汪茹一起，被陆家的下人领进了一个偏厅休息。 她们两人来的不早不晚，这会儿偏厅里面已是有好几人坐着呢，其中就有庄二丫和庄三丫。 庄三丫见着李梅儿，便立马冲她招手，“梅儿表妹，你来这儿坐。”庄三丫的身边还空着两个位置，李梅儿和汪茹便走过去坐下了。 坐在庄三丫对面的少女从李梅儿进屋的时候便开始打量她，见她衣裳颇为寒碜，头上身上首饰也不多，一看家境便不显赫，便有些轻视地与庄三丫问道：“庄妍，她就是你的表妹？你一直想推荐的人就是她？”庄妍是庄三丫的大名。 庄三丫瞥了那少女一眼，脸上带了笑，态度十分亲热地说道：“林霖，我表妹家是书香门第，我表叔是举人，表妹娘家的舅舅在翰林院当官，她也是自小读书，学问定是没问题的。” 那名叫林霖的少女听李梅儿的父亲是举人时，并不怎么在意，听她舅舅在京城翰林院当官，轻视的神色才微微收了些，点点头道：“还行吧。” 李梅儿很不喜欢那少女打量她的目光，似是在估量她有多少价值，她自是也看出了那少女的轻视，并没搭理她。 庄三丫见她不说话，却是拼命同她使眼色，让她赶紧自我介绍一下。 李梅儿只气闷了一下，她也不是那等不懂事的，起身便对着屋内的众位闺秀福了一礼，低眉顺眼地说道：“我姓李，闺名梅儿，今儿初见各位姐姐妹妹，这厢有礼了。” 屋内除了庄家姐妹和汪茹三人外，其余的姑娘都在细细打量李梅儿，心中俱是惊讶她的好容貌，她们这个年岁的少女，没有几个是丑的，可美人毕竟难得，她们大多只能算是清秀佳人，汪茹原先在这些人里头，模样已算是一等一的了，如今这李梅儿一来，倒是把汪茹都比的普通了。 小女孩家家，没有哪个是对容貌不在意的，这也是林霖为何一见李梅儿就对她发难的原因，实在是她的容貌太出挑了，明明穿着打扮只是普通，却是把她们这些妆扮华丽的都给比了下去。 “李家妹妹可真是生的好相貌，今年几岁了？”坐在庄二丫左手边一个圆脸的闺秀笑看着李梅儿问道。 “虚岁十二了，是腊月的生辰。”李梅儿会道，尽量做着无害的模样。 “那这样算起来，你在咱们这儿可是最小的了，比林霖还要小几个月。”那圆脸闺秀掩嘴笑道，说着话便看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林霖一眼。 “能不能进来还说不准呢，咱们诗社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的。”林霖细眉一挑，语气不满道。 这话便有些不好听了，汪茹明显有些生气，可却并不敢直接顶撞那林霖，只能一双杏眼不满地瞪着她。 林霖却仿佛没看到她的瞪视，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李梅儿在心中叹气，越发后悔今儿来参加这劳什子的诗会，这都还没开始呢，她就已经被人给为难上了，算了算了，一会儿还是随便做首打油诗，让她们把自己拒之门外吧，这些个千金大小姐，她可伺候不了，她又对她们的家里没啥所求，没有理由在这些人面前委曲求全。 第三百四十七章 诗会 李梅儿低垂着头喝茶，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许是自己的沉默让在座的几位闺秀没了兴趣，她们又重新聊起了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汪茹则是有些抱歉地握了握李梅儿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梅儿妹妹，对不起，方才没有帮你说话。” 李梅儿只不在意地摇摇头，低头低声问道：“那个林姑娘，是哪家的闺秀？” 汪茹瞥了那林霖一眼，方才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在李梅儿耳边解释道：“她是县尊费大人的外甥女儿，她爹在府衙做八品县丞，算是我爹的顶头上司吧。” 李梅儿闻言了然，怪不得汪茹不敢得罪那林霖呢，原来是怕给自家老爹惹麻烦。 汪茹看李梅儿神色，面上越发有些不好意思，歉疚道：“林霖平日里仗着县尊大人的关系，向来都看不起我这等家世不如她的，不过她也就是嘴巴厉害，也最不出什么真正过分的是来，你只要不去招惹她，就没事的。” “我躲着她还来不及呢，怎会去招惹她。”李梅儿无奈摇摇头，心想着自己惹不起，躲总行吧。 两人这边说着话，外头便走进来三个少女，前头两个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无不精致考究，一看就身份尊贵，两人模样也生的有些肖似，都是微微上挑的凤眼和略有些薄的嘴唇，看着应是姐妹俩。 而跟在她俩身后进来的那少女，李梅儿是见过的，就在前几日庄家长孙婚礼上，陆家二房嫡出的六小姐。 屋内众闺秀一看她们三人进来了，立马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打招呼，林霖更是迎上前去，亲热地挽住其中一个少女的手，娇嗔道：“欣姐姐，微姐姐，你们可算是来了，没你们在，我可无聊死了。” 费可欣看着林霖的模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开口道：“我不是让你跟我们一起去见老太太的吗，你偏要自己先过来，如今又反倒说起我来了。” 林霖俏皮地一吐舌头，才有些委屈道：“欣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最喜欢考校我们的学问了，可我又不像你和微姐姐，能出口成章的，我去了定是又要在老太太面前丢人，我这才不敢去的。” 费可欣伸手就点了点林霖的脑门，无奈道：“早就让你多读些书了，你这半桶水，要不是看在我和你微姐姐的面子上，早把你赶出咱们诗社了。” “姐姐们才舍不得呢，我虽不怎么会作诗，可我会品啊，我就知道姐姐们做的诗就是极好的。”林霖嬉笑着拍了一记马屁，把费可欣和陆知微都给逗乐了。 “行了，你也别贫嘴了，咱们去院子里吧，下人们已经把那边都布置好了。”陆知微也在一旁笑着说道，然后也没看屋内其他人，与费可欣和林霖一起，转身又走出了屋子。 原本站在她们后面的陆七小姐陆知瑜向旁边退了一步，又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三人的身后。 李梅儿和汪茹是最后走出房间的，李梅儿看着最前面还在费可欣和陆知微身旁撒娇卖萌的林霖，面上神情很是惊奇，心想着，这林霖怕不是有双重人格吧，这变脸也变的太快了。 汪茹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那林霖就是这样，在咱们面前趾高气昂的，在费姑娘和陆家姑娘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别提多做小伏低了。” 李梅儿点点头，心想着这也是种本事啊，最起码她就做不来。 一群闺秀们走着，很快就到了院中的一处观景亭，那亭子很大，足够容纳下十几人，亭子临着一处不小的荷花池，一进到其内就感觉到了丝丝凉风，亭子四周更是已经挂上了遮阳的竹帘，避免太阳灼晒。 亭子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桌，桌上摆放了许多瓜果点心，瓜果都是置于冰盆之上，还冒着丝丝凉气，光是看着就十分解暑，石桌底下更是放置了好几盘冰，时刻为亭中之人送来丝丝凉意。 李梅儿看着亭中这场景，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声奢靡，虽说时人夏日里用冰并不罕见，但能像陆家这样挥霍的，也是少之又少了。 众闺秀在亭中各自找了位置坐定，其中最好的几个位置自然是陆家两位小姐和费可欣与林霖坐了。 李梅儿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该坐哪里好，便等着众人都坐下了，这才在最后剩的空位上坐下。这剩下的空位自然不是什么好位置，离着门口最近，也离着那些冰盆最远，是最热的地方。 汪茹为了照顾她，也选了她身旁的位置坐下，两人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专心做着小透明。 众人坐下之后，一旁侍立的丫鬟们自是都端上了茶水。 那陆知微捧着茶水浅浅啜了一口，方才开口道：“今儿是七夕，我不必说，你们也知晓咱们今儿诗会的主题是什么了，谁来抛砖引玉，先做一首诗热热场。”说完她便看向了在座的闺秀们，似是等着人回应她。 众人都没有开口，似是不想出这风头，坐在陆知微身旁的林霖眼珠子一转，便笑着开口道：“微姐姐，你可知今日咱们来了新人了，不如就趁着这机会，看看那新人的水平如何？” “哦？哪个是新人？”陆知微似是这会儿才想起了这茬，在在座众人脸上逡巡了一遍，这才把目光锁定在了离门口最近的李梅儿身上，待看清她的模样后，面上也是闪过一丝惊诧。 陆知微还未开口，坐在她另一边的费可欣先说话了，“方才会客厅里闹闹哄哄的，倒是让我错过了，没想到咱们诗会新来了这样一位佳人，妹妹叫什么名字？” 众人的目光此时基本都聚焦在了李梅儿身上，还好李梅儿稳得住，面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站起身冲着陆知微和费可欣福了一礼，开口回道：“回几个姐姐的话，我姓李，闺名梅儿。” 第三百四十八章 作诗 李梅儿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费可欣笑着点了点头，赞了声好名字。 陆知微却是更多的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李梅儿，缓缓开口问道：“你就是庄欣的表妹，刚从乡下搬来州府的？”陆知微这言语虽有些轻视，但她的口气却十分寻常，似乎平常里就是这样跟人说话的，态度理所当然，并不觉得有任何冒犯之处。 李梅儿这会儿也习惯了这些世家小姐的待人处事，权当没听出她话中的轻蔑，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那你就先作首诗来听听吧，让我看看你的水平。”陆知微又是十分随意地说了一句。 李梅儿这会儿是不作诗也不行了，不然就是拂了陆知微的面子，她这小小的人物，可还得罪不起世家小姐，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拿起桌上的纸笔，作起诗来。 这年头，做诗真不是什么难事，像孩子们启蒙就是诗经，千家诗什么的更是必背读物，就是李梅儿这样不爱诗词的，诌也能诌出几句来。 李梅儿昨儿就以七夕为题做了几首诗，这会儿便拿出了其中一首普通的，在纸上写了，“馨香一缕水含烟，化作幽思绕洞天，上天传情牵爱恨，人间七夕觅心缘。” 李梅儿一写完，林霖就把她的诗拿了，递给了陆知微。 陆知微先看了一眼字，暗暗点头道：“看来也是从小就读书的，这一笔簪花小楷写的还不错。” 其实李梅儿写的最好的是瘦金体，可她并不想太招摇，便用了女儿家常用的簪花小楷。 几人把她写的诗看完，陆知微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道：“马马虎虎吧，也就还算工整，勉强能入社。” 林霖看了她写的诗，更是不屑说道：“不是说你爹是举人，你舅舅更是在翰林院任官吗，你就这等水平，可真是给他们丢脸。” 陆知微听说李梅儿的舅舅竟是在京城当官，看着她的眼神稍稍变了变，缓缓开口道：“毕竟年纪还小，且各人的悟性也不一样，有这样的水平也可以了。” “微姐姐您就是人好，我看她做的诗还不如我呢，您让她入了社，就不怕拉低了咱们诗社的水平。”林霖仍旧有些不满地说道。 费可欣在一旁听了林霖这话，便忍不住嗔怪道：“阿霖你说这话也不害臊，你可是在咱们州府正经上过女学的，琴棋书画也学了好些年，怎还跟梅儿妹妹比，且不说她年纪比你小，她从镇上来，家里至多也就请过女先生，能有现在的水平，已是不易了。” 这话虽是帮着她在说话，可听在李梅儿耳里，总觉得有些别扭，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很是不舒服。不过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权当做没听见。 “行了，就算她合格了吧，从乡下地方来的，也不容易。”陆知微将李梅儿的诗放下，一锤定音道。 众闺秀看向李梅儿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和善了许多，算是将她当做诗社的一份子了。 “梅儿妹妹，既然你已经加入了诗社，那今后在诗词上头可要多用些心，多看些典故，多多琢磨，水平很快就会上来的。”费可欣看着李梅儿，十分和蔼可亲地说道。 李梅儿自是称谢，心中却不以为然，想着若是她真写出什么精彩绝艳的好诗来，这几人反而会不高兴吧。 有了李梅儿的诗打底，其他闺秀们似乎也有了信心，纷纷开始写起诗来，很快，一首首诗便都出世了，其中自然不乏精品。 陆知微看李梅儿字儿写的不错，就让她做抄录的工作。 李梅儿写诗虽是一般，但品诗还是很不错的，她将众人的诗一一抄录了，在她看来，这些闺秀的诗词大多也都是普普通通，最出色的自然还是那陆家的两位姑娘和费可欣，她们自幼启蒙且有家中极良好书香氛围的，都是知道用典的，比之寻常闺秀自是高了一个档次。 等众人都做了诗，陆知微便拿着那一叠子诗稿说道：“今儿咱们就不用投花签的法子选出一二三名了，我找了祖母给咱们做掌坛，便让她老人家帮咱们择出一二三名。” “这法子不错，外祖母最是博学，她选出来的定是最公允的。”费可欣也很是赞同地说道。 这两个身份最高的都同意了，旁人自是没什么意见。 陆知微便把那一叠子诗稿放到了一个红木匣子里，让贴身的丫鬟给陆老太太送去。等待结果的这一段时间，闺秀们便坐在亭子里吃点心聊天。 一群花样年华的女孩子待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自然就是衣裙首饰，胭脂妆容。 李梅儿自然是继续做个小透明，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吃点心，别说，这陆家的点心做的还真不错，与她以往吃的南方点心有些不太一样，是偏北方的口味，在这鄞县倒是鲜少能吃到，显然是专门请了精通做北方点心的师傅做的。 “梅儿妹妹，我看你头上的翡翠钗似是不一般，不知是从哪里买的？”林霖瞥了眼李梅儿，忽然就开口朝着她问道。 李梅儿正吃一块驴打滚呢，被忽然点名，差点就被糕点上头的黄豆粉给呛到，她赶紧喝了口茶水，将咳嗽压了下去，这才拿手帕擦了擦嘴，开口道：“这是我一位族中长辈送与我的，我也不知道她的价值。” “看着像是上好的帝王绿翡翠，你这长辈，看来是祖上有些家底的。”陆知微在京城也住了好些年，自然是个识货的，看着李梅儿头上的翡翠钗，神情有些古怪地说道，显然是疑惑李梅儿一个乡巴佬怎么会有这般名贵的首饰。 “这样啊，我听我娘说好像是挺贵重的，不是重要场合，我娘都不让我戴出来的。”李梅儿只能做出无知的模样，摸了摸头上的钗子，懵懂说道。 陆知微面上闪过一抹轻蔑，缓缓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惜了……” 李梅儿自然不会问她可惜什么，只是傻傻笑了笑，装作听不懂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斗气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五十章 老太太相邀 李梅儿走的不快，并不想跟前面那几位千金小姐有什么话说。可那陆知瑜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了她身旁，笑着说道：“我前几日在庄家见过你，那时候你可比现在活泼多了。” 李梅儿没想到这位陆六姑娘竟然记得自己，也回了她一个笑容道：“那日围在六小姐身边的人这么多，你还记得我啊。” “怎会不记得，你生的这样好，只要见过你一面，定是不会忘记的。”陆知瑜依然是笑，还不动声色地赞了李梅儿一句。 李梅儿没想到陆知瑜会这般直白地夸赞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立即也恭维了一句，“六小姐谬赞了，我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好，六小姐您才是真正天生丽质呢，我就是个乡下土丫头罢了。” “你要是乡下土丫头啊，那方才那些个亭子里的小姐们，便个个连土丫头都不如了。”这一句话陆知瑜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带着些调侃与调笑的意味，说完还不动声色地朝着前头那两人看了一眼。 李梅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总觉得这会儿不管说啥都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索性就只是笑笑，不接这茬。 陆老太太住的院子离着花园子并不远，几人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便到了，老太太院里的丫鬟也知晓她们要过来，并未通报，就直接领着她们进去了。 陆家本就富贵，更别提陆老太太屋里那一室的无可形容的典雅，李梅儿浦一进去，就觉着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但她面上还是装着寻常模样，免得显的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被人笑话。 她跟在那三人后面，安安稳稳地见了礼，便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上。 陆老太太屋子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主子，另有陆二太太也陪在她身边，见着几位姑娘，便笑着说道：“方才我和老祖宗还在猜呢，哪首诗是你们哪个写的，我和老祖宗还打了赌，如今你们都过来了，就赶紧说说吧，也好让我知晓我赌赢了没有。” 陆知微从进屋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这会儿更是没了笑模样，也不说话，只鼓着腮帮子在那儿生气。她没开口，另外两人自是也没立即开口。 陆老太太看她们三人神情，便笑着说道：“看小七这模样，我就知道那第一的诗定不是她的了，是小六的吧。” 陆知瑜被点了名，便起身说道：“祖母您不会是早看出来了吧，这才把第一给了我，毕竟我是姐姐，老是输给妹妹也太没面子了。” 陆知瑜这话虽是打趣，却多少给了陆知微些面子，对方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撅着嘴说道：“祖母您偏心，我就知道您疼六姐姐比疼我多一些。” “这哪儿的话，你个小没良心的，祖母疼不疼你你还不知道，你父母不在身边，我总怕你在家里受了委屈，得了什么好东西，哪个不是让你先挑，家里的姐妹们可都是排在你后头的。”陆老太太看着陆知微，无奈说道。 陆知微闻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走到了陆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亲昵说道：“那祖母您同我说说，我写的那首诗哪里不如六姐姐了，您为何给评了个第二。” 陆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慈和道：“你写的那首诗，自然也是极好的，只是你六姐姐终归长你一两岁，这诗词中包含了更多的情感，让人读着多了些共鸣，你在体悟个一两年，也定能做到的。” 陆知微听了陆老太太的解释，心中稍稍舒服了一些，不是自己的学识不如陆知瑜那就还好。 “行了，这一次输了就输了，下次再接再厉就行，可不许再耍小性子了。”陆老太太刮了一下孙女的鼻子，笑道。 “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呢。”陆知微不依道。 陆老太太笑笑没说什么，便让身边的嬷嬷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彩头出来。 虽说是分了一二三名，但陆老太太准备的彩头都是好东西，第一名是一块上好的端砚，第二名是一个玉虎形状的镇纸，雕刻的很是栩栩如生，第三名则是一块玉质上乘的玉佩。 陆知微显然很喜欢那个镇纸，拿到手上就一直把玩着，还窃窃私语地同身旁的费可欣说着什么。 “行了，你们自下去玩儿吧，你们那诗会不是还没结束吗。”陆老太太看着孙女儿外孙女开心的模样，又是笑着说道。 几人自是起身要告退，一直装透明人的李梅儿也明显松了口气，起身准备一起离开，没想到陆老太太却是出声叫住了她。 “那个丫头，你就是帮着誊写诗词的那个吧？” 李梅儿脚步一顿，赶紧转身又冲着陆老太太福了一礼，恭敬回道：“是小女写的。” “你且留下，我还有些话想同你问问。”陆老太太慈眉善目地说道。 李梅儿心中疑惑，却也不能离开了，倒是还没走出门的陆知微几人，俱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李梅儿。 “祖母，你同她有什么话要问啊？”陆知微忍不住，皱眉问了出来。 “问恁多做什么，快去吧。”陆老太太显然没打算跟孙女们说啥，又是冲着她们挥了挥手。 陆知微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忤逆祖母的意思，只能不高兴地离开了。 不只是陆知微几人，连陆二太太也不知自家老祖宗怎么会对李梅儿这么感兴趣，她方才也已是细细打量过这小姑娘了，见她衣裳打扮只是普通，模样虽不错却是一眼就知出身小户人家。陆二太太阅人无数，一瞧李梅儿就能儿猜度到李家的大致环境的。 李梅儿这会儿心中虽是疑惑，却也没太害怕，她虽是头一遭来陆家，但觉得与自家比，陆家除了富贵气派些，其实也没啥。 “坐下说话吧，别站着了，就当是在自家，不必太拘谨了。”陆老太太笑眯眯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旧友 李梅儿也不扭捏，从善如流地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陆老太太又细细看了她一回，才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李梅儿都恭敬地一一答了。 陆老太太听完，便又同身边的陆二太太说道：“这丫头，可真是生的好相貌，把咱家那几个丫头都给比下去了。” 李梅儿连忙起身微欠身，“您过奖了。” 陆老太太又笑，“是个好丫头。”一伸手让李梅儿坐自己身边儿来。 她老人家活了这把年纪，见过的女孩子多了去，不管是高门大户家的闺秀，还是小门小户家的千金，她都见过不少，可面前的李梅儿不论礼数还是举止，都很有些样子了。难得的是，初次拜访也大大方方，没有半点小家子气。这要是来的是与陆家门第相仿的姑娘，陆老太太倒不为奇，李家的家世她也略知道些，不过小户之家，难得把闺女教养得这般大方得体。 陆老太太笑握住李梅儿的手，软软滑滑，可见是没干过什么粗活的，问，“你那一笔簪花小楷是同谁学的？” 李梅儿随口道，“是族中长辈教的，我学的也不好，只得了长辈一二分真传。” 陆老太太闻言神情一动，追问道：“你那长辈闺名可是一个珍字？” 李梅儿闻言诧异，开口问道：“老太太认得我姑祖母？” 陆老太太点了点头，面上神情瞬间有些怅然，叹息道：“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十年未见了，当年我在宫中做伴读的时候，她也正到了丽妃娘娘宫里当差，时常陪着九公主一起到上书房念书。我记得她那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好，九公主被罚抄书的时候，也时常是她帮忙抄的，因她写的又好又快，先生看了都很满意，便不会再罚别的，所以我那时候，也总是求着她帮我也抄书。” 李梅儿没想到陆老太太和珍姑太太竟然还有这样一番过往，两人竟是在少时就认识了，只是过去了这许多年，陆老太太竟还记得珍姑太太，可见两人的情谊不一般。 “你姑祖母如今可好？前些年我就听说她从宫中出来了，本以为她会在京城定居，没想到不声不响地就回了老家，我连同她告个别都没来得及。”陆老太太又问李梅儿，言语中颇有些遗憾。 “姑祖母挺好的，就住在进宫之前的老宅里，身边也有从京中带回的丫鬟们伺候，族中也时常会有后辈们过去看望，身体亦是十分康健。” 陆老太太听得认真，含笑说道：“那看来阿珍的决定是对的，留在京城也不若回了老家住的舒服，若是得空，我定要亲自去看看她的。” 李梅儿心想，那他们族长肯定紧张的不行，当朝三品大员的夫人亲至，她们族里还没接待过这样的人物吧。不过她面上依旧是寻常模样，笑着说道：“那姑祖母定是极高兴的。” 与李梅儿又问了些珍姑太太平日里的事情，陆老太太的话题便又转到李梅儿身上，问她家里有几个弟妹，知道李梅儿的弟弟已是在州府的学堂里念书，便又笑道，“小孩子家，是该多念些书。我们家也在州府有间书院，你弟弟若是愿意，自可以去那里。” 李梅儿当然知道陆老太太口中说的是清风书院，她因周沐易的事，对清风书院观感不是十分好，便委婉拒绝道：“我弟弟年纪还小，才刚开蒙不久，且爹娘也不放心他去太远的地方，便还是在离家近的学堂里读书更好，老太太的心意我心领了。” 陆老太太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见李梅儿婉拒了，也不强求，又问道：“你方才说你那字是阿珍教的，那你可还同她学了其他的什么？” “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了一些的，我四岁多就在姑祖母那里学习了，姑祖母博学多才，教了我许多东西呢。”李梅儿十分谦虚地回道，间接表明自己也是受过教育的小小少女呢。 陆老太太一听李梅儿是珍姑太太一手教导的，立即看她的眼神就更不一样了，这李家虽是小户人家，可家风族风都十分不错。且家中不管儿子女儿都有念书，李梅儿更是有珍姑太太这等人物教导，难怪这般有教养，懂规矩。 陆老太太对李梅儿越发喜欢，便留她一起吃了午饭，李梅儿推辞不过，便也只能陪着老太太一起吃了，别说，这大家族的饭菜还真是不一般，就这平常吃饭，都讲究的不行，凉菜、热菜、汤水、点心上了一茬又一茬的，要不是李梅儿从前认真跟珍姑太太学过就餐的礼仪，还真就有些招架不住。 临告辞前，陆老太太还十分和蔼地同李梅儿道：“以后得空多来我这儿坐坐，我家中几个丫头都与你年纪相仿，你们定是投缘的。” 李梅儿只是笑而不语，心中腹诽：老太太您可真乐观，别说投缘了，没掐起来就算不错了，而且您家那几位小姐，可不一定看得起她。 李梅儿离开陆老太太院子的时候，诗会那边也正好散了，李梅儿在门口正好遇上了汪茹一行人。 汪茹见着她，明显的松了口气，赶忙快步上前，小声与她问道：“没什么事儿吧？” 李梅儿冲她笑了笑，道：“能有什么事儿，老太太就是叫我过去说说话，刚刚还让我陪她一起吃了饭呢，老太太人可慈祥了，还送了我一只翡翠镯子做见面礼。”李梅儿说着便掀起袖子给汪茹看她手上那只红翡镯子。 这镯子是陆老太太硬塞给她的，自她得了珍姑太太那一套翡翠首饰，也知晓上好的翡翠难得，而陆老太太给她的这只红翡镯子为鸡冠红，不仅色泽亮丽鲜艳，且玉质细腻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陆老太太刚拿给她的时候，她自是怎么都不肯收的，可陆老太太还是十分强硬地戴在了她的手上，她想摘下来都不行，最后也只能无奈收下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为女子难 “好漂亮的镯子啊。”汪茹看着那红翡镯子，也忍不住感叹道，心中却是越发疑惑，这陆老太太对李梅儿也未免太另眼相待了些，这样好的镯子都送给了她。 眼看着已是有许多目光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李梅儿连忙又将袖子撸下，盖住了镯子，她自是知晓怀璧其罪的道理，若是让不相熟的人知晓陆老太太送了她这般贵重的见面礼，定是要传出许多闲话了。 “咱们赶紧上车吧，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汪茹也不想在这儿久留，拉着李梅儿就上了自家的马车。 李梅儿在路上就大致说了同陆老太太见面的经过，不过珍姑太太的事情也就一笔带过，只说陆老太太跟她家族中长辈是旧识，才会对她如此关照。 汪茹听完后，就忍不住感叹，“这可真是太巧了，说来这也是你的缘法，如今你得了陆老太太的青眼，那等狗眼看人低的，往后也不敢再瞧不起你了。”汪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还有些艳羡，显然她也是很羡慕李梅儿的运气。 李梅儿却是并不觉得这是多好的事情，叹了口气道：“我以后不打算继续参加诗会了，勾心斗角的，脑仁疼，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在家研究新菜呢。” “别啊，你这才得了陆家老太太的青眼，怎么能说不参加就不参加了，我以后可还得仰仗你呢。”汪茹一听这话就急了，赶紧劝着李梅儿。 “我是真不喜欢跟那些人打交道，说话弯弯绕绕，又逢高踩低的，我家就是小门小户，我爹又不在这州府做官，我实在没必要看那些大小姐的脸色。”李梅儿摊摊手，如实说道。 汪茹想想也是，她跟李梅儿的情况不同，他家估摸着以后都是在州府过日子，可李家只是因为李彦要读书才搬来州府，若是以后考上了进士，那也是要去京城的，就算是考不上，那也是回老家去，恐怕不会待在京城。 “可若是你得了陆家老太太的喜欢，以后你爹去了京城，在官场上多个助力也好啊。”汪茹不甘心地又说道。 李梅儿可没想的这样远，笑着说道：“我爹也不是那样志向远大的人，就算他考中了进士，至多也就是外放外地做个小官，没想过要留在京城，京城毕竟居大不易，我们一家子恐怕也不好在那地方站稳脚跟，去做一方父母官还更自在清闲些。” 汪茹见李梅儿想的这般透彻，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可真羡慕你，你爹还有继续科考的本事，哪里像我爹，早早就断了这条路，就想安安稳稳的升官，啥时候我爹能做到县太爷的位置上，我可是做梦都能笑醒。” 李梅儿其实挺理解汪茹的，她家跟自家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步一步从底层打拼上来的，汪家没有什么背景，汪老爷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州府谋得一个主簿的职位，已是十分不易，汪太太和汪茹更是要帮着自家老爷交好上峰，其中辛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我其实也顶不喜欢那些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有许多消息、内幕，我都要从这些大小姐口中打听，那样低声下气，讨好逢迎，我早是烦透了。”汪茹难得有了个诉苦对象，便一股脑地都跟李梅儿说了。 李梅儿能说什么呢，只能尽可能的安慰，“总会慢慢好起来的，知县有任期，县丞也会升官，只要汪伯伯尽心尽力办事，总会升官的，你也一定能熬出头。” 汪茹却只是苦笑一声，摇头道：“我爹升官的事可还远着呢，我这会儿最担心的还是我的婚事，我娘似乎有意跟林家结亲，可你今儿也看到了，那林霖有多难缠，若是我以后嫁去了林家，有这么个讨人厌的小姑子，日子还不知道要咋过呢。” “茹姐姐你今年才十二啊，离着及笄都还有三年呢，这婚事伯母也想的太早了吧。”李梅儿闻言惊讶道。 “我娘这人向来想的久远，且林家正好有个同我年纪相仿的嫡子，这会儿正在清风书院念书呢，念书上头虽不是十分出挑，但也中规中矩，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就算以后考不上举人，家里头给捐个官也是没啥问题的，我娘不想让我嫁出州府，又想让我往高了嫁，选来选去，还是觉得林家最合适了。”汪茹谈起自己的婚嫁之事，倒是一点也不扭捏，就像是说寻常事一般同李梅儿都说了。 “你也别想太多，这事儿你娘如今也就是想想，林家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呢，你也不一定会嫁去他家的。”李梅儿觉得这事儿八字都没一撇呢，汪茹实在是担心的有些太早了。 “希望吧，反正咱们做女儿家的，就是比他们男子要辛苦许多，若我是个男子，定好好念书考科举，以后当官做宰，才不要看他人脸色做活。”汪茹也是个思想挺前卫的女子，不满自己的女儿身，很是愤愤地说道。 “说不准以后女子也能考科举做官呢，前朝的前朝不就是有女子当官的先例吗？那时的女皇还专门开了女科举呢。”李梅儿十分乐观地说道。 “你也说是女皇了，恐怕只有女子才会重用咱们女子，这女皇千百年难得一遇，我们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只希望我们的后人能有幸在遇上那么一回。”汪茹也笑着说道。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直到马车先到了李家门口停下，她们才停了话题。 李梅儿与汪茹告了别，就回家去了，这会儿正是下午热的时候，李老娘正在屋里头睡午觉，蒋氏也陪着健哥儿在午睡，李梅儿就先回了房，洗了澡换了衣服，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知晓是李老娘起来了，便过去了她那里。 李老娘刚睡醒，正端着林嬷嬷拿来的杏仁茶喝，见李梅儿进来，一双老眼一下就看到了她腕子上的镯子，顿时精光一闪，急急道：“腕子上是啥宝贝，赶紧拿来让我看看！” 第三百五十三章 哑巴亏 李梅儿这才想起刚刚洗澡的时候忘把陆老太太给她的那红翡镯子给摘下来了，这会儿她换了轻薄的家居衣裳，袖子是窄袖，那镯子自然就十分显眼。 李梅儿褪下镯子拿给李老娘看。 李老娘对着光，眯着眼细细瞅了，边瞅还边啧啧道：“这水头，这色泽，真是好东西啊？”看了好一会儿，李老娘才把眼睛从镯子上挪开，看向李梅儿问道：“这好东西你又是从哪里得的？你不是去参加啥诗会吗？怎的又发了这横财？” 李梅儿被李老娘说的哭笑不得，伸手就要去她手里拿回镯子，可李老娘年纪虽大，动作却很敏捷，愣是没让李梅儿抢回去，依旧追问，“臭丫头快说，这哪来的？” 李梅儿没能抢回镯子，有些气急败坏，鼓着腮帮子说道：“祖母您先把镯子还给我，我再同您说。” “你小孩子家家的，戴这精贵东西做什么，一会儿毛手毛脚给摔坏了，还是我给你收着。”李老娘说着就心安理得的把镯子收进自己怀里了。 李梅儿见拿回镯子无望，便只能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正好林嬷嬷又端来一碗杏仁茶，她便拿起茶碗喝了，差点就被还有些微烫的茶水烫了口。 “姐儿慢些喝，这杏仁茶可刚煮开不久呢。”林嬷嬷连忙叮嘱道。 李梅儿赶忙拿嘴吹了两下，这才缓缓喝了一口，入口香滑醇厚，还有一股子奶香，里头不仅加了花生碎，还加了红枣，表面还有一层香香的黑芝麻，十分美味。刚刚的那一点子闷气顿时都散了。 “这杏仁茶里加了牛乳？”李梅儿又喝了好几口，才开口问道。 “你这丫头舌头倒是灵，不仅加了牛乳，还加了鸡蛋呢。”李老娘也拿起手边还没喝完的杏仁茶，满足地喝了一大口说道。 “这做法倒是新奇，嬷嬷哪里学来的？”李梅儿笑着问一旁的林嬷嬷。她们家原先做的杏仁茶就是放杏仁、大米和糯米，与这做法完全不一样。 “是船儿从汪家厨娘那里学来的，自从船儿接了厨房的活计后，就一直在研究新的菜式，她看州府的许多菜式与咱们老家不一样，便与邻居各家的厨娘请教了许多。”林嬷嬷笑着解释道。 自裘嫂子被李梅儿请去了自己的面馆帮忙，家里厨下的活计便都交给了船儿，船儿如今成了亲，也不好在李老娘屋里贴身伺候了，去厨房干活倒也正合适。 “船儿姐姐心思就是巧。”李梅儿又喝了口杏仁茶，笑着夸赞道。要是换成裘嫂子，她才不会费力气去研究什么新菜式呢，以往都是自己想着鼓弄新菜，裘嫂子在一旁帮忙。 “船儿这会儿在厨下是做的不错，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毕竟成亲没多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了身孕，到时候可不能再在厨下干了。”李老娘比李梅儿想的多一些，遂说道。 “这也简单，让丸子过去帮她吧，我身边有饺子一个人也够了，让丸子跟着船儿姐姐学一些，若是船儿姐姐怀孕了，她正好能替上。”李梅儿很快就说了个解决的办法，现在她家也不缺人了，能用的人手还是很多的。 “这法子也行，只是丸子毕竟年纪小，还得多磨练磨练。”李老娘点头道。 “这不是还有我吗，反正我平日在家里也无事，祖母您想吃什么尽管同我说，我做给您吃。”李梅儿笑着说道，她也是很喜欢做菜的。 “别以为你拍我几句马屁，我就会把镯子还给你，至多以后你想戴了，直接问我要就是了。”李老娘警醒的很，已是拿出镯子让林嬷嬷锁进屋里的大箱子里。 李梅儿无语，忍不住说道：“这镯子明明是我的，是陆老太太送我的见面礼！” “谁！？”李老娘不知是没挺清楚还是没反应过来，睁大眼反问道。 “陆家老太太，就是那个家里头做大官，取了表姑妈做妾的陆家。”李梅儿立即补充解释道。 “哦~~那个陆家啊。”李老娘这才恍然，随后却更加疑惑了，“你怎么会见着他家的老太太，高门大户的老太太，那事那么好见的。” 李梅儿这才把今日去陆家参加诗会的事情跟李老娘说了。自然也详细说了陆老太太和珍姑太太之间的交情。 李老娘听完之后，才啧声感叹道：“没想到珍姑太太跟陆老太太还是旧相识呢，不过也正常，珍姑太太在宫里头那么多年，认识些个京城的世家小姐也是正常。”感慨了一阵，又看向李梅儿说道：“所以说你这丫头还是有财运，这随便出去参加个诗会，都能拿回来这么个稀罕物件，定是你那短命祖父在地下保佑，等过几日中元节，你可得好好给你祖父烧些纸，让他保佑你以后再多多得些好东西。” “祖母，您就让祖父歇歇吧，他老人家精力有限，光保佑我爹和山青哥考科举就够忙了，别再给他增加工作量。”李梅儿无奈说道。 “没事儿，你祖父从小就是个勤快人，忙的过来。”李老娘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李梅儿无语，心想着祖父可真是可怜，活着的时候要被祖母差遣，连死了都不消停。 祖孙俩闲唠了这一会儿磕，蒋氏也起来了，领着健哥儿过来李老娘这儿说话。 李老娘见了孙子，立即就把李梅儿抛到了脑后，赶忙让林嬷嬷去端了杏仁茶，要亲自喂孙子喝。 林嬷嬷自然也给蒋氏端来了一碗，蒋氏一边喝茶，一边也问起今日她参加诗会的事儿。 李梅儿便把同李老娘说过的话又同蒋氏说了一遍，顺便还小声抱怨，“娘，祖母又把我的红翡镯子拿走了。” “你祖母想收你就让她收着，以后等你出嫁了，不都是给你做嫁妆的，她老人家向来节俭，还不是怕你年纪小，毛手毛脚的糟蹋东西。”蒋氏如今婆媳关系融洽，自然站在李老娘那一边。 李梅儿无法，只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何铮 过了七夕之后，眼瞅着就是中元节，中元祭祀是大事，李家人便想着还是回章水镇老宅办祭祀，不然怕祖宗们找不见地方，且蒋氏也要帮着蒋佑之一起办娘家的祭祀，所以一家人决定提前几日回章水镇。 因着白鹭书院要等到节前一日才放假，所以李彦他们提前请了两日假回来，李老娘想着等儿子回了就立马回镇去，便想着把祭祀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到时候直接拿回老宅就能用。 纸钱什么的都是从外面买回来，可元宝这些都是要女眷自己折的，先将箔纸裁好，李家三个女人便开始折元宝，李梅儿道，“不是纸铺子里也有地府银票么，给祖宗烧一打银票，买啥都够了。” 李老娘道，“银票一张好几百两，祖宗在地下买房置地的用，这个是平时花销，贿赂小鬼啥的。”看她老人家给祖宗想得多么周到。 李梅儿不置可否，又道，“我爹他们是今儿回来吧？” “说了就是今天的，约莫着中午吃饭前应该能到了。”蒋氏说道。 “我这都一个来月没见爹爹他们了，还怪想的。”李梅儿歪着脑袋说道。 “你不是前几日才刚上山看了一回吗。”李老娘道。因着李梅儿的铺子开在山上，李梅儿上山的频率便勤了许多。 “我是上山了，可我也没见着爹爹他们，书院里头如今中午也不让随便出来了。”李梅儿叹了口气道，中午少了书院的学生光顾，她面馆的生意可清淡了许多。 “那去你铺子的人不是少啦？”李老娘的脑频率果然跟李梅儿一样，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这不是还有附近做生意的人吗，而且学生虽然出不来，他们的书童和仆从还是能出来的，许多都是买了两份三份，给他们的主子带回去吃。”李梅儿安慰李老娘道，她那面馆生意虽然不如刚开业那会儿好了，但也趋于稳定，反正只要是赚钱的就行，赚多赚少她也不在意，反正铺面的钱已经赚回来了，以后生意若是不好做了，再把铺面转卖就是，稳赚不赔。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折元宝，健哥儿已经会爬了，在李老娘榻上爬的飞快，林嬷嬷年岁大看不住他，便叫包子瞧着。 快到午时的时候，李彦一行人便回来了，在门口玩儿的康哥儿先瞧见了一行人的车，便跑进屋里给几人报信。 “娘，祖母，爹爹他们回来了。” 李梅儿动作最快，立马扔了手中的元宝，朝着门口跑去。蒋氏在后头叫都叫不住。 李老娘也骂了句“死丫头慢些跑！”这才看向蒋氏道：“你也去吧，我在这边看着健哥儿就行了。” 蒋氏嘴上虽不说，心中也十分挂念丈夫，点了点头，便放下手中活计，出去迎了。 李梅儿到了门口，正好李彦他们的车也在门口停下了，蒋山青最先从车上下来，然后是蒋佑之，蒋佑之身后还跟这个穿一样学衫的少年，李梅儿并不认识这人，只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蒋佑之和蒋山青。 “这是何铮，明日也要回章水镇去，正好同我们一路。”蒋佑之解释道。 李梅儿听到何铮这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稍稍想了想就记起来了，这不就是族长太太的外孙子吗，以前还对元春姐姐有过意思，是引发了李梦丹陷害元春姐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茬，李梅儿对他的印象就有些不好了，虽然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儿，但人心里都有个远近亲疏，一想到这人曾经害的元春姐那样惨，她对他就热情不起来。 李梅儿随意跟何铮点了点头，就拉了蒋山青到一边说话。 “你们怎么跟他一路了？”李梅儿皱着眉，小声在蒋山青耳边问道。 “大家都在白鹭书院念书，又都是同乡，关系自然亲近些，阿铮上届秋闱落地，咱们刚去书院的时候他心情很是郁郁，还是姑父亲自开导的他呢。”蒋山青对何铮这人倒是没啥意见，语气寻常地回道。 “爹就是人太好了……”李梅儿撇撇嘴说道，什么人都愿意帮。 “其实他人还行，前阵子科举上收了挫，这会儿也不想那些个男女之事了，就专心念书，他天分不错，下届的秋闱应该能中的。”蒋山青又说道。 李梅儿对这人并不关心，敷衍地应了一句，就去找她爹和小舅舅说话了。 蒋氏出来的时候看一群人都围在门口说话，便立即笑着招呼，“可别都在门口站着了，进屋洗个脸，这午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换了衣裳就能吃饭。” 一行人这才都进了屋里。李彦洗了脸，换了干净衣服，立马先去了李老娘屋里。 李老娘看见儿子，自是忍不住一阵念叨，“这怎么又瘦了，三餐可有好好吃了，可不能光顾着读书忘记吃饭哦。”心想着念书可真辛苦啊。已是盘算着叫丫头片子做好汤水给儿子补身子。 蒋氏却是在一旁笑，“我看倒是结实了。” 李彦也笑，“在山里上山下山的，不结实也难。佑之跟我一道回来的，他可是比之前黑壮了许多，母亲一会儿见着就知道了。” 李老娘点头道，“是该回来，拜一拜祖宗，好叫祖宗地下保佑。” 李彦见小儿子又长大了许多，喜欢的很，抱过来道，“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健哥儿还认识爹爹不？” 自然是不认得的，健哥儿在李老娘榻上爬的正欢实，突然给人抄起来抱怀里，挥着小拳头就给了他老子一拳。李彦哈哈大笑。 一家人先说了这一会儿话，便一起去了正堂，蒋佑之和何铮已是先在那里等着了，见着李老娘，赶紧与她见礼。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都赶紧坐下吃饭，赶了这一上午的路，都该饿了。”李老娘赶紧对两人说道。 大家便都在桌边坐下吃饭，午饭是李梅儿一手张罗的，丸子给打的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李家人还好，都是吃惯了的，何铮却是第一次吃，一开始还以为是从酒楼里买来的，一听都是李梅儿亲手做的，不禁啧啧感叹了下，心想着这彦五叔家的妹妹看着年纪也不大，可真是个能干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个人隐私 李梅儿可不知道自己被何铮暗暗赞叹了一把，若是知道了，或许对他的印象能稍稍改观些，她正忙着帮蒋山青拾掇脏衣服呢。 书院里是有给学子们洗衣裳的地方的，虽说许多家里头富裕的学子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但他们有书童和仆役，可以帮他们干些杂活，而且男人们，一身衣裳穿个五六日也是正常，所以只要衣裳带的够多，就是不在书院里洗衣裳也够穿。 蒋佑之就是每次带个五六套，等休沐的时候一起拿回家让洒扫婆子洗了。 可蒋山青这人有些小洁癖，衣服必须要每天换干净的，就算是他去书院之前，李梅儿给他做了好几身新衣裳，也经不住他这样每天换，好在上次家里买人的时候，也给他买了个年纪不大的书童，陪着他一起去书院念书，平日里帮他做着一些杂活。只是那书童毕竟年纪不大，洗衣服不算干净，蒋山青这人又是个要求高的，不满意就自己重新再洗一遍，这要是学业不忙的时候倒是无事，只是这一忙起来，脏衣裳就堆成一堆了。 李梅儿看着一行李的脏衣裳，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上次就把所有的衣裳都带走了，如今恐怕只有身上这件是干净的了吧？” 蒋山青身上穿着的那件还是李梅儿最近新做的，他一回家就把原先的衣裳换下来，换了这身新的。 “那里面有几件我是洗过的，只是还没完全晒干。”蒋山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几日一直下雨，没怎么见太阳，衣服洗了之后自是不容易干的。 “那也要再洗一次晒干，不然衣服上总会有一股霉味儿。”李梅儿皱着眉头道，把那一堆内外衣裳都抱起来，准备让丫鬟们再去洗一遍。 蒋山青却是赶紧过来拦住她说道：“外衣你拿去洗吧，内衣我自己洗就成了。” 李梅儿闻言促狭一笑，问道：“山青哥哥，你怎么还害羞起来了，以前你的衣裳不都是包子姐姐洗的吗。” 蒋山青闻言咳嗽一声，有些尴尬道：“以前是以前，我现在也大了，怎么好再让别人帮我洗内衣。” “那我亲自给你洗吧，就咱们的关系，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吧。”李梅儿不知蒋山青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不管是内衣还是外衣，不都是衣裳吗，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个什么劲儿。 “这是个人隐私。”蒋山青一着急，就蹦出一句现代词汇来，然后便一把抢过李梅儿手中的内衣，板着脸道：“你别管了，这些我自己会洗的。” 看蒋山青坚持，李梅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关心问道：“那你换洗的内衣裤还有不？需不需要我再给你做几件？” “不用！”蒋山青红着脸回道，他觉得自己快社死了，早知道会这样，以前就不让李梅儿给他做衣裳了，他宁愿去外面买！ 李梅儿不明白蒋山青为什么忽然别扭起来，还是打定主意再给他做几件内衣裤，省得他没衣裳换，反正内裤啥的做起来也快。 李家人一早就买好了第二天去章水镇的船票，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就从家中出发，去了码头。 早晨坐船的人不多，再加上过两日就是中元节，船上更是没什么人，基本只有李家一家，除了晕船的蒋山青，其余人基本都在甲板上吹风看风景，很快就到了章水镇。 蒋氏前几日就已经写了信给蒋旭，告知他自己今日她们一家人会回来祭祀，所以等她们到了码头的时候，蒋旭和王氏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们了。 “妹子，可算等到你们了。我租了马车，你们快上车吧。”蒋旭带了几个香皂铺子的小工，迎上来急帮李家人拿行李，放到了租来的马车上。 “倒是麻烦你们来接，下次可不兴租马车了，租牛车就得了，不仅便宜还凉快些呢。”李老娘笑呵呵地看着蒋氏夫妻，说道。 “老太太，这马车稳当，您坐着也舒服些不是。”王氏过来扶着李老娘，就往那马车走。 得了王氏的奉承，李老娘心中也乐呵，想着都是小辈的孝顺，便也不纠结那些银钱了。 蒋庆也跟着爹娘一起来了，这会儿正抢着帮李梅儿提行礼。 “梅儿姐姐，你手上这东西怪重的，我来帮你提吧。”蒋庆也有些日子没见着李梅儿了，这会儿见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李梅儿，便忍不住献殷勤，他就比李梅儿小了几个月，这会儿刚过了十岁生日。虽说他年纪比李梅儿小，可生的却是一点不矮，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跟着蒋旭做多了活，到了镇子上之后吃的又好，他生得虎头虎脑，透着一股子少年的精气神，颇是招人眼缘儿。 李梅儿从前就对这个表弟印象不错，这会儿见着，也是笑眯眯地同他说道：“那就有劳阿庆你啦。” 蒋庆听了李梅儿的话，笑着摸了摸脑袋说道：“梅儿姐姐果然是读过书的，这说话都文绉绉的。” “怎么阿庆你没念书吗？”李梅儿奇怪问道，旭叔夫妻这些年帮着她娘打理生意，可也是挣了不少钱，供蒋庆念书肯定是没问题的。 蒋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我脑子笨，念不进去书，索性就不念了，早些跟我爹学着做生意。”蒋庆一直觉得读书又挣不了钱，还要花家里头那么多钱，不如学着做生意，还能早些挣钱。 “就是做生意，那也要能识字，算学也要学好的。”李梅儿倒也不是觉得只有念书才会有出息，做生意也是个很好的选择，最起码能让家人子女吃喝不愁。 “梅儿这话说的对，你小子以后可得好好学，别老是看见算盘珠子就头疼。”正好走过她们身边的蒋旭听了李梅儿的话，顺手打了蒋庆脑袋一下，教训道。 蒋庆捂着后脑勺，有些委屈，扁嘴道：“爹，我说了几次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别老打我脑袋，都给打笨了……” 李梅儿看着他们父子说话，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心想着这蒋庆看着也挺机灵的，以后自己若是再开铺子，倒是可以让他来帮忙，毕竟是自家亲戚，用着更放心些。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余情未了 一行人很快就把东西都搬上了车，他们也不立马回家，蒋旭已是在百味楼定了席面，一行人先去那里吃饭，吃完了再各自回家去。 吃饱喝足后，回家的路上，李老娘还说呢，“咱镇上这百味楼的席面儿，还真不如州府的好，菜色也不如州府的多，价钱却差不多，实在是不实惠，下次不过来吃了。” 李彦闻言笑，“州府的自然是要好一些的，娘您要是喜欢，等咱们回了州府，再叫一桌百味楼的席面儿吃。” 李老娘闻言连忙摆手，“吃啥吃啊，这日子还过不过啦，这席面儿一年吃个一两次也就顶天了，哪能顿顿吃，我尝着味道也就那样，还没咱丫头片子做的好呢。” 李梅儿得了李老娘这样大的褒奖，有些受宠若惊，开玩笑地说道：“祖母您这样夸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等我再好好锻炼厨艺，等将来也开间百味楼这样的大酒楼，让祖母您每日都吃席。” “败家丫头，自家的酒楼，自然更不能白吃了，不然拿啥挣钱啊，你还是别做这白日梦了，你要真开了酒楼啊，我还得整日担心你亏本，这不得少活两年。”李老娘连忙打消了李梅儿这荒唐的念头。 李梅儿才不觉得自己会亏呢，她对自己的厨艺和生意头脑还是很有自信滴，就看她那面馆，不就赚钱了吗，虽说开酒楼和开面馆不太一样，但都是卖吃食的，大同小异吗！ 一行人回到家，家中下人们已是将老宅打扫的差不多了，李家人走的时候将老宅托给族中的一个老叟照看，这老叟无儿无女，一直由族中出钱奉养，李彦想着照顾他，便把这看宅子的差事交给了他，每月还给他一些银钱补贴。 蒋旭每月都会给这老叟送看宅子的银钱，也顺便看一下宅子有否闪失。 因着前些日子就知晓李家人要回来祭祖，所以早就让香皂铺子的工人们来宅子打扫过一遍，只是终归没有那么细致，所以蒋氏才让家中丫鬟婆子们再仔细的清理一遍，特别是那些个卧房，需要清洗晾晒的，都统统拿出来暴晒一遍，也好在这会儿天气还不冷，阳光也充足，晒一个下午也差不多行了。 李梅儿回了老宅后，自然也没闲着，先把蒋山青的那些衣裳又洗了一遍，然后挂在院子里晒，然后又去厨下同丸子一起包了许多包子和饺子，打算给家里人做晚饭吃，今儿家里人都忙，恐怕没时间好好吃饭，吃些包子饺子又好吃又方便。 一家人忙忙叨叨的一下就到了傍晚，门房那边就来说，族长家的铮少爷拿了些腊鱼腊肉过来。 何铮跟着李家人一起下船之后，就被族长太太刘氏派来的人给接走了，这会儿估计是过来送谢礼的。 李彦出去见了他，收下了他的谢礼，便让他跟蒋山青一处说话去了。 蒋山青领着他去书房，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还在干活的李梅儿，何铮脚步一顿，便同身旁的蒋山青问道：“我能跟梅儿妹妹说句话吗？” 蒋山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想着自己也在，应该没什么事，便冲着李梅儿喊了一句，“梅儿，过来一下。” 李梅儿正专心致志地洗着明日祭祀要用的糯米，听到蒋山青的声音，便直起身子回头看过去，见蒋山青和何铮一起站在廊下，便微微皱了眉头。她拿帕子擦干了手上的水，便起身走了过去。 “山青哥哥，你叫我啥事？”李梅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问话的对象虽是蒋山青，眼睛却也看着何铮。 何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梅儿妹妹，是我找你有点事……” 李梅儿不说话，只看着他。 何铮被李梅儿看的越发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道：“再过几日就是元春姑娘及笄的日子，我想托你把一份及笄礼物转交给她……” “不必了吧。”何铮话还没说完，李梅儿已是开口拒绝，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道，“何公子同元春姐姐又不熟，基本就是陌生人的关系，没必要送她及笄礼物，而且元春姐姐如今已是定了亲的人，何公子你还是避些嫌的好。” 何铮一听这话，脸色当即有些发白，他显然是不知晓李元春已经定亲的事。 “她……定亲了吗？定的是哪家公子？”怔愣了半晌，何铮方才声音艰涩地开口问道。 “何公子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觉得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别处的好，元春姐姐现在很好，你莫要再打扰她了。”李梅儿声音微冷地说道，并不想跟何铮说太多。 何铮闻言自嘲一笑，“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呢，终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何铮连道别的话都没说一句，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蒋山青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看他平日言行，还以为他已经忘了呢，没想到心中还是没有全然忘情。” 李梅儿却是眸光清湛，说道，“男人要是真心喜欢，会正经找媒人去同喜欢的女子家里提亲，而不是这样鬼祟含糊着。光嘴上说的好听，不过是想占些风流便宜罢了。” 前世她见多了这种自诩多情的才子，她不知道前世这个何铮是不是也同样爱慕李元春，但就看李元春最后嫁的不是他，就能看出他也不如表面上的那般痴情。 蒋山青很是诧异地看了李梅儿一眼，没想到她在这事儿上倒是想的这般通透，便笑道：“我本还以为你单纯，怕你以后也被男人三两句甜言蜜语给骗了，如今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李梅儿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我看着有这么蠢吗，怎么说我也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可能被人骗！” 蒋山青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甭提有多欠揍了。 李梅儿忍不住举起小拳头挥了挥，警告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小心我揍你啊。” 蒋山青连忙退后了一步，很是无语道：“就你这母老虎模样，想来也没哪个男人有胆子骗你的。” 李梅儿顿时炸了，追着蒋山青就狠捶了一顿。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及笄礼 次日一早，李家人便早早起来去给祖先上坟祭祖，不仅是李家这边的坟，蒋家那边蒋佑之也领着蒋山青一起上了，等都祭奠完，便是已经到了晌午了。 一家人还是吃的昨日包剩下的饺子，李梅儿还做了蒸饺和煎饺，足够一家人吃的。 “娘，我和山青、佑之明儿先回去，你们就在老宅多住几日，不必着急回州府。”吃完了饭，李彦便对李老娘说道。 “本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回去的，你鑫三哥家的春姐儿不是过两日就及笄了吗，我和你媳妇儿打算留下来帮忙的。”李老娘说道。 李彦是个男人，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女儿家的事，闻言便笑着问道：“给春姐儿的及笄礼准备了吗？” “都置办好了，是你媳妇儿置办的。”这般说着，李老娘的脸上便闪过一丝肉痛，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及笄礼定是不便宜。 “我去拿来给爹爹看，那及笄礼还是我帮着娘一起选的呢。”李梅儿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便小跑着往蒋氏房里去。 “别跑，慢慢走！”李老娘在她身后喊了一句，然后便抱怨道：“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我看她以后怎么找婆家！” “娘，梅梅儿还小呢。”李彦是个女儿奴，自然帮李梅儿说话。 李老娘依旧不满地嘟囔着，“都快十二了，哪儿还小了，我跟她这般大的时候，家里都开始给我相看人家了……” 蒋氏间歇性地屏蔽了李老娘絮絮叨叨的唠叨话，她可不想闺女这么早就嫁人，还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呢，怎么着也得等过了十八。 李梅儿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漆红的木匣子回来了，她炫耀似的在李彦面前打开了那个匣子，扬着脑袋道：“爹您看看，这支雀鸟垂珠步摇怎么样？” 李彦看着匣中的步摇，果真是精致漂亮，上头的雀鸟栩栩如生，鸟嘴中含着一串小小的莹白珍珠，给纯金的步摇平添了几分雅致。 “不错！梅梅儿的眼光很好。”李彦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这步摇做及笄礼，已是十分体面了。 “能不好吗，这可是足足三十两银子。”李老娘又是肉痛的说了一句，她老人家活这么大岁数，可也还没打过这么贵的首饰呢。 “祖母您莫心疼，等您六十大寿的时候，我再给您打一只更大更华丽的，肯定比这支还要贵重。”李梅儿很是豪爽地说道。 “这话我可记着了，你别倒是不认账。”李老娘才不是那等不舍得儿女孝敬的长辈，听李梅儿这般说，便赶紧让林嬷嬷记下来。 “我说过的话啥时候不认账啦，祖母您放心，保证说到做到。”李梅儿拍着胸脯保证，心里却是打着小九九，自己给祖母送了金首饰做寿礼，那等自己及笄的时候，祖母总不好意思再小气了吧，也得送她份厚厚的及笄礼啊。 李彦几人次日一早便离开了章水镇，李家的女人们俱是十分舍不得，但男人们不需要人督促，都知晓用功读书，她们心中也是欣慰的，且再过一月就是中秋，中秋节书院也会放三日假，到时候便又可一起团聚。 送走了丈夫弟弟，蒋氏便带着及笄礼，领着李梅儿去了李鑫家里。 李元春的生辰就在七月二十，这些日子吴氏又要准备中元节的祭祀，又要安排李元春的及笄，着实是忙坏了，蒋氏和李梅儿过来，她也是抽空接待了。 “嫂子看着瘦了许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蒋氏看着吴氏明显瘦了许多的脸颊，关切地说道。 吴氏摸了摸脸颊，面带疲惫地叹了口气道：“弟妹这也是刚回了镇上，家中定也有不少事情要忙，我知晓你有这份心就得了。” “春姐儿及笄礼的事情可都准备妥当了？”蒋氏笑了笑，又问道。 “还好我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让春姐儿选及笄礼穿的礼服，用什么料子，什么样的绣花，什么样的款式，我还专门派了个绣庄的管事给春姐儿，让她们一起商量，不然还真赶不及。”说到大女儿的及笄，吴氏面上就忍不住带上了笑意，滔滔不绝地道。 “还是嫂子您讲究，我还不知道过两年该怎么给梅儿准备及笄的事情呢，正好跟嫂子您取取经看。”蒋氏听的认真，顺便恭维了一句。 “我从前也没办过，就是学着那些大户人家的样子，以前没条件也就算了，如今日子还算过得去，我就想给女儿好好办一场，毕竟一辈子也就那么一次。”吴氏笑着说道，她心中对大女儿有些亏欠，便想着在及笄礼上头给补回来。 蒋氏又问了些及笄礼的事情，便把那份及笄礼送给了吴氏。 “这是梅儿亲自挑选的，说是一看到就觉得极配春姐儿，我看着也不错，便买下来了。” 吴氏自也是赞了几句，便欣然收下了。因着吴氏事忙，蒋氏也没待太久，便起身告辞了，而李梅儿则是还留在李鑫家，和李元春李元夏一处说话。 李元春正给李梅儿看她做好的及笄礼服，朱红色的对襟丝长袍配白绫褶裙，裙摆只露尺长，斜绣了一支海棠，端庄又喜庆。 “这海棠的绣法看着很不一样啊，是什么绣法？”李梅儿摸着裙摆上那精致的海棠花，问道。 “是苏绣，我娘请了绣坊手艺最好的绣娘帮忙绣的，那绣娘最擅长苏绣，自己又做了些改良，便跟寻常的苏绣不太一样。”李元春笑着回道。 “真是精巧，元春姐你及笄那天穿上这衣裳，定是能艳冠群芳，艳压全场！”李梅儿不遗余力地夸赞着。 “你这都是些啥乱七八糟的形容词，我姐又不是去选美，要艳冠群芳做什么。”李元夏白了李梅儿一眼，无语道。 “我就是那么个比喻吗。”李梅儿嘻嘻笑，又去看李元春为及笄礼挑选的那些首饰，自又是一番惊叹夸赞。 第三百五十八章 簪发 “元春姐，你准备用哪支簪子簪发？”李梅儿看着妆台上放着的那一溜簪子，眼睛都差点看花了。 “这一支。”李元春指了指其中的一支百福金簪，笑道，“这是我外祖母当年及笄时用的簪子，如今给了我，我便也准备用这支簪子簪发，希望能像外祖母和外祖父那样，一辈子琴瑟和鸣。” 李元春说话的时候，眼中俱是对未来的憧憬，那娇艳的面庞带着明媚的笑意，比春日里最灿烂的春花还要明艳几分。 “这可是我让给姐姐的，我本来也想用外祖母用过的这支金簪的，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娘用过的那支了。”李元夏在一旁，忽然颇为惆怅地说道。 “娘的那支赤金嵌宝簪你不是更喜欢吗，你若是真想要外祖母这支，我让给你也不是不可。”李元春看妹妹那模样，便忍不住打趣道。 李元夏一听连忙摆手，“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怎么能抢姐姐喜欢的，只要是姐姐你喜欢的，我都让给你，无条件的。”开玩笑，那支赤金嵌宝簪多美啊，可比百福金簪光秃秃的好看多了。 李元春和李梅儿看李元夏这大方模样，均是忍不住笑了，两人免不了又是打趣了她一番。 “对了，这里哪一只是阿易哥送的啊？”李梅儿忽然又问道，她知晓周沐易如今还在京城参加武举，大概要九月才能回来，他虽不能来参加李元春的及笄礼，但及笄的礼物肯定是早就托人送回来了。 李元春闻言，脸颊就微微红了红，略带着些羞意的，用青葱食指指了指一支桃花簪。 李梅儿立马拿起那支桃花簪端详了一下，而后便笑着打趣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阿易哥这支桃花簪可是寓意匪浅啊。” 李元春的脸顿时更红了，忍不住伸手打了李梅儿一笑，嗔怪道：“就你贫嘴！” 李梅儿却是依旧嬉皮笑脸，吐了吐舌头，道：“我不过就是把阿易哥的心思说了出来，元春姐你恼什么啊，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李元春越发恼羞成怒，追着李梅儿就在屋子里打闹了一圈，李元夏还在旁边给她姐加油鼓劲儿，直到两人都跑累了，才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李梅儿倒了杯茶灌下去，长舒一口气道：“也不知阿易哥武举考的怎样了，能不能中个武状元回来。” “不管他中不中，只要尽力了就好。”李元春也微微喘着气，神情温柔地说道，她其实并不在乎做不做官太太，只要未来的夫君正直上进，对她关怀体贴，她便心满意足了。 “姐夫一定没问题的！我姐就是做官太太的命！”李元夏对周沐易倒是十分有信心，握着肉拳头说道。 “阿夏想做官太太吗，以后让娘给你找个会念书的相公。”李元夏忍不住打趣起妹妹来。 “我才不喜欢那些个白面书生呢，我以后也要找个会功夫的，上战场杀敌那才是大丈夫！”李元夏并没有小女生的害羞，十分爽快地说道。 “那叫阿易哥帮你物色，他定是认识许多这样的人的。”李梅儿也笑着调侃道。 一听到要让未来姐夫给自己物色夫君，李元夏这才方有些觉得不好意思，扑过去哈李梅儿的痒痒道：“我才不着急呢，还是让姐夫先帮你物色吧。” 两人顿时笑闹在了一起，屋子里头一片欢声笑语。 转眼便到了李元春及笄宴的日子，李梅儿早早起来，换上了前些日子新做的衣裙，一件石榴红斜襟短袄配樱草色的长裙，短袄上斜襟镶的是一道寸宽的樱草色的料子，腋下斜襟止处系一段窄窄的天蓝带子，且在此处裁出窄窄的腰身，腰上挂着天蓝色丝缕打的长长的流苏穗子垂下。 裙下摆则是镶一圈半尺宽的石榴红，往上隔三寸，又镶一圈窄些的石榴红镶边儿，镶面儿上用樱草色的绣线绣着连绵的梅花纹，这纹样简单，没什么颜色变化，是李梅儿自己绣的，就是她素来手脚慢，也不过两日就做好了。 李梅儿这一身是高腰袄裙，她个头儿虽不高，这样穿来也瞧着比例极好，整个人似拉长一般。这衣裳颜色用的也活泼，颇有几分少女的天真稚美。头发则是编成小辫梳成双丫髻，两根红头绳绑成蝴蝶结的样子垂下来，发间用小小的银簪子装饰，可爱的很。 “怎的不再头上戴几支金簪，这样素净。”李老娘看着李梅儿的装扮，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今儿是元春姐姐的大日子，我们这些做陪衬的，自然要打扮的素净些好，再说了，祖母您瞧我们头发这么黑这么亮这么好看，首饰衬一下头发就好了。除了那暴发不会打扮的，谁家会插一脑袋金银哪？真土包。” 李老娘道，“我看你就是个烧包。” 祖孙两个斗了回嘴，蒋氏便笑，“该走了，时候差不多了。” 李鑫家在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她的女儿及笄，族中的族人亲戚们自然都到了，还有一些嫂子亲眷的过来帮衬预备席面儿，亲戚朋友的过来除了送及笄礼，主要就是夸李元春，反正是啥话好听就说啥。 大家在一处说笑，分外热闹，还有人打趣李老娘，“我说大娘，您看您，这去了州府，就跟从前不一样了，大娘你这么满头金银一身富贵的，要是您模样没咋变，我还真认不出您了。” 李老娘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拍拍膝上的湖绸衣裙道，“还不是我们家那鬼丫头，平日里就偏好打扮我这老婆子，今儿非叫我穿这一身，还给我这么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我就说了，一把年岁的，瞧着也不像啊！” 旁边众人都含笑听着，不过心中都暗暗想，您老这口气，显摆的也忒明显了吧！ “哪里不像啦！这样的好衣裳好首饰，正该您老穿戴哪！咱们阖族，您跟刘大娘最是有福气。”刘大娘说的是族长太太刘氏。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李老娘一向敬重刘氏，虽然她时常有些爱显摆的脾气，听这话急忙连连摆手，“可不敢这么比的，大嫂子的见识脾性，哪里是我能及的？咱们族里我这一辈儿的，没人及得上大嫂子。” 刘氏也过来了，正坐在一处说话，闻言笑道，“哪里就及不得了，我看妹妹就很好，心直实诚，人品上乘，所以儿孙皆孝顺，家业兴旺，福气自生。” 李老娘笑嘻嘻地，“嫂子夸得我这老脸都火。辣。辣的，别个我也不懂，就盼着儿孙们好就行啦。” 李老娘想起刘氏的孙子煜哥儿今年好像也参加了秀才试，便又打听，“煜哥儿今年也参加秀才试了吧？不知考中了没有？” 一提到自己的孙子，刘氏面上也带上了自得的笑意，笑回道：“侥幸中了，只是先生说他文章还不够扎实，若是要考举人，恐怕要再磨砺个好几年。” “那煜哥儿可有想过去州府的白鹭书院读书啊，我家山青现在就在白鹭书院呢，这不前几日才急急回了书院，这书院也是课业重，放假也就放那么几日。”李老娘笑呵呵地说着，顺便又暗搓搓地夸了自家儿孙一回。 刘氏一听，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尴尬了，无奈叹道：“那白鹭书院，我家煜哥儿前些日子也去考了，可惜没考中，如今进了清风书院，正在那里读书呢，那儿名气虽不如白鹭书院响，但先生们的学问也是极好的。” “清风书院啊，我知道的，那里的先生还专门来过我家，说是我家山青得了案首，要请他去书院里念书呢，不仅给免了学费，还要给他发奖学金，只是山青一直想去白鹭书院，就没答应那先生。”李老娘又是平平淡淡地来了一句，顿时让在场众人更是惊叹连连。 “哎呦，您家山青可真是文曲星下凡啊，小小年纪就这样有学问，竟是得了案首，太了不起了！” 李老娘听着众人的奉承，差点就有些飘了，忽然，那原先住在她们家对门的二婶子忽然开口问道：“我记得山青今年也十二了吧？这婚事可有定下啦？” 李老娘心中顿时警惕起来，防贼一样地看着那二婶子，不悦道：“山青这才多大啊，男孩子家，都是事业最重要，先立业再成家，再说了，他爹娘如今都在京城，他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 二婶子闻言却是不赞同道：“三弟妹，这山青小子从小就在你家长大，不是跟你的亲孙子一样的，只要您老同意，她爹娘还有什么话说，再说成了亲也不耽误读书啊，还多了个人照顾，不是更好。” 李老娘知道二婶子打的什么算盘，轻笑一声，语气有些鄙夷道：“二嫂，您家里没读书人，可不知道读书人跟咱们想法不一样，他们个个都是极有主见的，更别说山青这样聪慧过人的，从小到大，他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的，小事都是如此，更别说是终身大事了，而且我们家山青这样的文曲星下凡，那定是要娶个读过书的媳妇儿的，就算不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好歹也得琴棋书画样样通晓不是。” 这话倒是赢得了周围众人的赞同，觉得如蒋山青这样的文星，是得娶个知文识墨的媳妇儿，不然以后两人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 二婶子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不好看，她们家全家上下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他大孙子倒是在族学读过几年书，不过也就是认得字的程度，连论语都背不下来。李老娘方才那一番话，可算是对她的嘲讽了。 二婶子不服气，哼了一声道，“老话还说了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些书做什么，把心都读野了。” 二婶子说这话的时候，李梅儿正好拉着李元夏一起过来，听到了这言语，心中立时不满，忍不住开口道：“二堂祖母这话可是说错了。” 二婶子刚刚被李老娘暗讽，心里正有气呢，这会儿又被小丫头给反驳了，脸上立马带了些怒色，不满斥责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就啥都知道了。” 李梅儿冲着在座的长辈们行了个礼，这才又抬头说道：“别的我不好说，不过二堂祖母方才说的那句话，碰巧我还真是知道的。” 刘氏闻言，也是笑道：“那梅丫头你就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李梅儿笑了笑，继续说道：“许多人听了这句话，都会同二堂祖母一般，认为咱们女子无须有才能，只需顺从丈夫就行，可这句话其实另有一种解释：女子如果没有才学，就看她有没有品德。 本来这句话的上联是“男子有德便是才”，下联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上联的意思是希望一个有为的男人，要以德行为主，以才干为辅的意思，告诫每个男子要以德行为主，而非叫男人不要重视才干。 而下联的意思依然是劝女子要以德行为主的意思，而非贬辱女人不能有才干。这句话之所以会让世人误解，是因为人们都错解了“无才”的“无”字。这个“无”字是“本有而无之”的意思，也就是“本来有才，但心里却自视若无”的意思。并不是真正没有才学，才干的意思。” 李梅儿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刘氏更是忍不住恍然大悟，夸赞道：“梅丫头不愧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若不是你解释了，我还不知这么多年我都理解错了这句话的含义呢。” 李梅儿立即谦虚道：“族长太太您谬赞了，其实这些都是珍姑祖母她告诉我们的，珍姑祖母总说女子也应该读书，很是痛恨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谬论。她认为女子只有读了书，懂了道理，以后才能更好的辅佐夫君，教导子女。” “可见梅丫头你前些年在珍姑太太那里读的那些书没有白费，哪家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儿，那才是大福气呢。”刘氏又是夸赞了一句，显然对李梅儿十分欣赏。这话李梅儿就不好接了，只能羞怯地低下了头。 第三百六十章 难相忘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六十一章 陆老夫人的往事 何铮沉吟了片刻，脸色顿时变得越发难看，他弯下腰，深深朝着李元夏作了一揖，直把李元夏吓的后退了几步。 “你这是做什么，别以为你行这样的大礼，我就会同情你，让你见我姐，我跟你说，门都没有！”李元夏有些惊慌地大声道。 李梅儿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拉了拉犯傻的李元夏，低声道：“听他怎么说。” 李元夏镇定了一些，方才点了点头。 何铮直起身子，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李元夏，真诚道：“多谢李姑娘告知我真相，说起来我与你姐姐……也是阴差阳错，不过既然是有缘无分，我也不会继续强求，只希望你姐姐往后一生顺遂。” 何铮说完，也没再看李元夏二人，转身便离开了。他走出去不远，李梅儿便看到他似是将手中的一样物什仍在了墙角的废墟处，看模样似是一个盒子。 “他……不会再来了吧？”李元夏呐呐问道。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同情。 “应该不会来了，他能想通了最好。”李梅儿回道，觉得何铮这人其实也还行，就是性子有些太优柔寡断了。 “那咱们回去吧，一会儿二婶子找不见我们，该担心了。”李梅儿吁出一口气，拉着李元夏便往回走。 李元夏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往回看了一眼，总觉得那人方才那个背影，着实是太寂寥了，让人心中很不好受。 遇见何铮只是李元春及笄宴的一个小插曲，李梅儿很快就给忘到了脑后。 李元春及笄之后，李鑫家与周家的婚事也算真正定下来了，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二月，那时天气正还暖，正适合准备婚礼。 李梅儿隔日又带着自己亲手做的鞋袜和内衣去见了珍姑太太，且把见着陆老太太的事情也一起同她说了。 “是阿菀啊。”珍姑太太回忆了一会儿，唇角便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姑祖母跟陆老太太关系很好吗？”李梅儿忍不住同珍姑太太问道，想听听她说的跟那陆老太太说的有什么不同。 “算不上吧，当初在上书房读书的人那样多，她是三公主的伴读，而我只是侍奉九公主的宫女，只因当年的那些人如今许多都不在了，她才会觉得我这个当年的老朋友弥足珍贵吧。”珍姑太太笑着说道。 “是这样啊……”李梅儿点点头道，她还以为姑祖母跟陆老太太的关系很好呢，毕竟陆老太太对她那样热情。 “你见了陆家的姑娘？”珍姑太太没继续说年轻时同陆老太太的事儿，而是转而问起了陆家的几位姑娘。 “见了。”李梅儿点头应道。 “觉得她们怎么样？”珍姑太太笑着问道。 李梅儿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她对这些大家闺秀的观感，着实是不怎么样。 “随意说，在姑祖母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珍姑太太看出了李梅儿的犹豫，无奈地催促了一句。 李梅儿只得讪讪笑了笑，说道：“虽是官宦之女，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出挑。”李梅儿已是说的很委婉了，就陆七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那有世家小姐那贤淑端方的模样。 “陆家确实算不得的世家，至多也就算是个新贵，陆家全靠了陆老大人才起来，后头除了陆三爷还有些出息，旁的都不过尔尔。”珍姑太太同李梅儿大致说了下陆家的背景，话锋一转，又道，“若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教出来的女儿绝对不止这般，陆老太太的娘家，便是真正的世家大族。” 听珍姑太太这样说，李梅儿对陆老太太的娘家便好奇起来，不过她想想也是，若不是真正的世家贵胄，当年还未出嫁的陆老太太怎有资格成为公主的伴读。 珍姑太太接着说道，“阿菀的娘家姓孙，是先帝亲封的武安伯，当年也是跟着先帝立下了赫赫战功，才得了这世袭的爵位，阿菀是孙家的嫡女，当年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闺秀。” “那她怎么嫁了陆老大人？”李梅儿忍不住开口问道。若陆老太太的家世如此显赫，不是应该在门当户对的世家之间结亲吗。 “你是没见过陆老太爷，他年轻的时候生的十分俊俏，赞一句芝兰玉树也不为过，虽家世不显，但他自身极有本事，当年科举被先帝亲自点了探花，若不是当时适龄的公主都已经许了婚，先帝说不准还会招他做了驸马呢。”珍姑太太说着以前的事，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 “真有这么好看，比山青哥哥怎么样？”李梅儿有些想象不出年轻时候的陆老太爷有多俊俏，她见过生的最好的男子便是蒋山青了，只能拿他做比较。 “不一样，陆老大人的气质更亲和些，山青太清冷了，让人难起亲近的心思。”珍姑太太摆摆手道。 李梅儿想想也是，蒋山青相貌十分精致，是正经的瓜子脸，有修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还有一双眸光湛然的凤眼，较之许多美貌女子都毫不逊色，且他平日里又是个寡言安静的性子，总给人一种距离感，不太接地气。 “当年陆老大人中探花后骑马游街，不知惹了多少女子芳心暗投，阿菀就是其中之一，她后来百般求了父母，才得以嫁给了他。说起来她也算是求仁得仁，只是那婚后的日子究竟过得如何，便也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珍姑太太淡淡说道，似是对陆老太太求来的这段姻缘并不看好。 李梅儿歪头想着，陆老太太刚嫁给陆老大人的时候，约莫是幸福的吧，不过陆老大人这样的人，心思应该会更多的放在官场事业之上，对妻子估计也就是相敬如宾，且后来他还纳了妾，如今夫妻两人分居两地，感情恐怕早已淡了吧。 “阿菀就是个很标准的世家女子，温婉、贤良、端庄、大方。在人前几乎找不出什么错来，她们从小就学着该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一生都谨言慎行，不会行差踏错一步。”珍姑太太叹了一声，对陆老太太的一生做了句评价。 第三百六十二章 李昂入书院 “这样的人生，不是太无趣了吗……”李梅儿忍不住评价了一句，若是让她也变成那样的人，在大宅门里谨小慎微地过完一生，她一定会憋屈死吧。 珍姑太太听她这话便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道：“所以我并不是依照世家之女的法子来教你们的，我希望你们有自己的主见，去做你们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被禁锢在内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李梅儿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道：“姑祖母，您放心吧，我从来没想过要进那样的世家大族里，就算以后我爹做了大官，我也不会想去攀附那样的人家的。” 珍姑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教了你这么些年，梅梅儿是怎样的姑娘我还不知晓吗，只是你以后难免会和这样的人交往，姑祖母只希望你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多谢姑祖母的教诲，我记住了。”李梅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将珍姑太太的话记在了心里，这世上她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除了她的家人，首当其冲就是珍姑祖母了，而她又是真真正正为自己好的人。 从珍姑太太那里出来，日头已是偏西了，李梅儿回到家的时候，才知晓吴氏方才带着儿媳戚氏和孙子李昂过来了，便去蒋氏屋里询问。 “鑫伯娘过来是有什么事儿？”李梅儿一边喝着酸梅汤解暑，一边问道。 “说是下个月中秋之后，想把昂哥儿送去清风书院读书，到时候想让咱家帮忙照拂一下。”蒋氏手中剥着一个新鲜的石榴，把剥好的石榴籽儿都放到李梅儿面前，一边回道。 “鑫伯伯和俭大哥不都经常在州府吗，怎么还需要咱家照拂？”李梅儿疑惑继续问道。 “你鑫伯伯和阿俭平日里做生意都忙，时常不在府上，州府的宅子只有丫鬟婆子伺候，你鑫伯娘放心不下，若不是她要操办春姐儿的婚事，且阿夏也需要人照顾，定是要陪着昂哥儿一起去州府的。”蒋氏回道。 “那俭嫂子呢，她怎么不陪昂哥儿一起去州府。”她可是李昂的亲娘啊，又那么宠爱李昂，怎么可能不陪他一起去州府。 “你俭嫂子她有身子了，刚满两个月，大夫说胎像不太稳妥，要尽量静养，这去州府又是坐船又是坐车的，她身子受不了。”蒋氏立马又笑着解释道。 “真的！俭嫂子有孕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李梅儿闻言也十分高兴地说道。 李昂比她大了两岁，今年都十三了，戚氏自从生下他之后，这么多年一直没动静，据说是当年李昂在胎中养的太大，戚氏生他的时候吃了许多苦头，伤了身子，这才许多年没动静。没想到李昂都这么大了，她忽然又有了身孕。 “谁说不是呢，方才你鑫伯娘过来的时候那可是满脸的喜意，一直同我说怎么都想不到，本以为这辈子就昂哥儿一个孙子了，没想到老天爷眷顾，竟又让儿媳妇儿怀上了。”蒋氏眼角带着笑意，显然也很为吴氏高兴，这会儿的人都希望家里子嗣兴旺，多子多福，虽说李鑫家已是有了李昂这个长孙，但能多几个子孙，不管是谁都是高兴的。 母女两人因戚氏怀孕的事儿又说了几句，李梅儿又问道：“鑫伯伯怎么忽然就想把昂哥儿送到清风书院去了，他在族学不是学的挺好的吗？” 李梅儿并不觉得清风书院就有多好，可她们镇上的大户却是一个个都将子侄往那里送。 “许是看族长家的煜哥儿中了秀才，有些着急了吧。”蒋氏猜测道。 “李煜比昂哥儿还大了两岁呢，今年都十五了，他中了秀才也不是很稀奇的事儿吧，鑫伯伯这般着急做什么，昂哥儿再读个两年，中个秀才肯定也没问题的。”李梅儿说道，觉得李鑫太过着急了些。 “你鑫伯伯这是在为昂哥儿以后铺路呢，如今看来，昂哥儿在读书上也是有些天分的，进士不好说，举人应该是没太大问题，若是他以后要当官，自然要有些人脉，你鑫伯伯生意虽说做的不错，但认识的大多都是些商贾之流，官场上的人脉并不多，而那清风书院多的就是达官显贵的子弟，这会儿让昂哥儿进去多结交一些，往后对他的仕途也有助益。”蒋氏细细为女儿解释道。 李梅儿自也想的到这些，却并不觉得这多有用，撇撇嘴道：“娘，您忘了阿易哥的事儿了吗，清风书院里达官显贵的子弟是多，可我看他们并不怎么看得起商贾人家的子弟，不然阿易哥也不会因为得罪了陆家的子侄，而被书院劝退了，想来那些官宦子弟都是眼高于顶的，恐怕不屑于同商贾子弟们交往，昂哥儿就算进了书院，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蒋氏却摇摇头道：“这不一样，你阿易哥进那清风书院，全赖你周伯伯捐赠了学衫，他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学问，自然会被书院里的小学生们看轻，可昂哥儿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那些官宦子弟只要不是笨蛋，应该都会与他交好，这样无派系无背景的学生才最好拉拢，你且看那煜哥儿，进了清风书院也有一段时日了，也没见出了什么事儿啊。” 李梅儿想想也对，阿易哥这个纯靠银子进书院的，难免会被人瞧不上，昂哥儿就不一样了，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希望鑫伯伯的苦心没有白费吧。”李梅儿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什么了，心中也为李昂那小子担忧，也不知道他进了书院，能不能跟里头那些子弟们搞好关系。 李梅儿又在章水镇住了两日，便准备回州府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八月，还得回家准备中秋节的节礼。 一行人回到了州府的宅子，李老娘便与蒋氏说起中秋礼的事儿，“你姐夫家里，到时候等他从书院回来了，亲自跑一趟吧。中秋不比别的节下，连带重阳的礼，也一并带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田庄 蒋氏闻言自然应了，想着这次回章水镇也没去看看姐姐姐夫，便笑着说道：“姐姐姐夫过完年就出孝了，到时候她们应该会来州府吧？” 董姐夫丁忧了这三年，出孝了肯定是要来州府活动的，看看能不能谋到一个外放的肥缺。 李老娘叹了口气道：“那是一定的，只是不知到时候能不能谋个好缺。” “一定没问题的，祖母您不是说我姑姑命里带着富贵吗，今次姑父出了孝，姑姑怎么着也要做个县令太太了。”李梅儿笑着与李老娘安慰道。 李老娘面上这才有了些笑意，十分得意道：“那是，你姑姑小时候你祖父拿了她的八字去算，人家算命先生就说，你姑姑命里带着富贵呢。如今看，可不是应验了么。” “那算命先生有没有说我爹命咋样，以后是不是当大官的命？”李梅儿虽然对这些迷信活动存怀疑态度，但还是忍不住地好奇。 “那自然也是当大官的命，还说以后能见着皇帝呢。”李老娘依旧得意洋洋，觉得儿子将来定是前途远大，全然忘了那算命先生还说她和那死老头子以后能长命百岁呢。 说了一会儿李青青夫妇，蒋氏也想起了自己那远在京城的弟弟，心中不禁思念起来，叹气道：“也不知言之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李老娘笑，“能如何？做了翰林老爷，威风呗。” 李梅儿也在一旁附和，“对对，舅舅为人处世向来稳妥，做官也定是不赖的，娘您不用担心。” “等过两年阿彦去京城参加会试，咱们不就能见着亲家他们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梅儿她娘你不用记挂，大舅爷不是也经常写信过来吗，说他们在京城都挺好。”李老娘又宽慰儿媳。 蒋氏点头笑了笑，她其实就怕蒋言之在信中只是报喜不报忧，毕竟京城居大不易，她娘家又人生地不熟的，刚开始去的时候定是十分不容易的，但以大弟的性子，自然光会挑些好的说，那些不好的事都是自己抗下了，她如今也希望两年能赶快过去，这般就能去京城瞧爹娘弟弟了。 中秋节礼的事情，婆媳两个商商量量的便也都决定了，然后便是秋后田里收成的事情，李老娘以往总是说，帮李梅儿和蒋山青存了钱置地，这话她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除了章水镇的那几百亩祖地，一家人到了州府之后，也着实买了许多田地，虽说不全是上等田，毕竟州府不比镇上，许多田地都是那些大族们世代传下来的，变卖的终归少些，但她们还是托了李鑫的关系，在城郊买下了几百几百亩的田地，上等田和中等田都有。 家里田地的出产，自然都是李老娘收起来的，她老人家如今还是当家人。蒋氏的私房，都是归蒋氏的，李老娘也不要。再有，蒋山青的田里收入，她也都是叫蒋氏算清楚的，专门拿了个本记录，以后给蒋言之和蒋山青都是个交待。 算清了田里收入，李老娘蒋氏好几天都是乐呵呵的，可见收成不差。 大家趁着中秋将至，一并去保国寺烧香带郊游，再者，还要去看看她们家置办的田地，地段儿也是在保国寺脚下。 虽不都是一等的肥田，却也还好，分给几家佃户种着。这几家佃户共推出一个姓郑的做管事，跟蒋氏汇报田地的事儿。 蒋氏这回想让李梅儿多历练，便让她与那管事对接，李梅儿将模作样的听着，然后说，“我知你们这一年用心，过中秋的，每户两坛子酒两条猪腿，明儿个郑叔你去我家里拉来，给大家分一分，也是过节的意思。” 郑管事喜笑颜开千恩万谢，想着这主家年纪虽小，却是开眼的很。 郑管事并没有因为李梅儿年纪小就有些轻视，而是十分恭敬地给李梅儿讲了讲田里的事儿，还要家里女人杀鸡宰羊款待李家一行吃饭，李梅儿因着还要上山看一回她那面馆，便婉拒了，郑管事送她们老远，看她们上了车才罢。 李梅儿在车上便向蒋氏和李老娘邀功，“娘，我刚才说的还成不？” 蒋氏便笑，“挺像那么回事儿。” 李梅儿闻言便喜滋滋的。 李老娘却是有些不满意道，“你这回怎这般大方了，一家两条猪腿哩。”还有酒。 李梅儿却自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这叫有舍才有得，这会儿咱们大方了，佃户知道咱们是好主家，自然好生干活儿的。但好也有个限度，人要一味好，那心眼儿坏的人便觉着你好欺，所以，好归好，但也不能叫人觉着好欺负。” 李老娘没想到自家孙女儿想的这般通透，老脸带笑地点头赞道，“丫头片子总算是有些心眼儿了。” 李梅儿一本正经，道，“祖母，我一直是有大智慧滴，只是您老人家没发现罢了。” “才刚夸你一句，这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李老娘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觉得丫头片子真是不能夸。 一行人又去看了回李梅儿的面馆，看生意确实还不错，李老娘这才放了心，觉得孙女儿这铺子买的总算是不亏本了，一行人在面馆里吃了午饭，这才下山回家去了。 中秋过后，李昂便带着下人和书童到了州府，蒋氏和李梅儿亲自去码头接了他，李鑫和李俭同他一起来的，一行人一起去百味楼吃了宴席，李鑫就把人托付给李梅儿家了。 李昂对自家亲爹和亲祖父倒是一点留恋也没有，十分开心地跟李梅儿一起回了家，一进她家就十分熟门熟路地说道：“梅儿妹妹，这宅子我可比你熟，我小时候来州府玩儿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如今这儿成了你家，也真是缘分啊。”说完就回头问李梅儿，“对了，我住哪间啊？” 李梅儿看他这自来熟的模样，没好气道：“你住西厢房，那里还有空房间，我娘早给你收拾好了。”说着就要领他过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陪考 等李昂安顿好之后，就去拜见了李老娘。 李老娘以往对李昂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他小时候还跟自家子侄打过架，但不打不相识，后来几个人都玩的挺好，他也经常会来家里串门，且都不是空手过来，时常会从家里带些瓜果蔬肉的。 李老娘最是喜欢这种懂礼数的小辈，对他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也偶尔会请他吃些自家做的点心。 李昂也十分喜欢李老娘，他祖母吴氏平日里比较忙，关注他的时间不多，且吴氏年纪也不大，并没有老一辈的那种慈祥感，而他曾祖母又去的比较早，所以对别人家那宠溺慈爱的祖母，总是有些羡慕的。 “既然决定了要去书院读书，那就好好用功，你山青兄弟如今就在白鹭书院读书，虽和你不在一个书院，但也是一样十分用功的，你要同他多学学。”李老娘慈爱地叮嘱着李昂。 “二曾祖母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念书，争取后年就考中秀才，一定不会让山青他们拉下太远的。”李昂这会儿也是壮志踌躇，看着身边从前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考中的秀才，他自然也十分着急，想着早些赶上他们。 “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身子也很要紧，要那什么劳逸……”李老娘似是一下子想不出词儿了，便冲着一旁的李梅儿使眼色。 李梅儿会意，立即接话道：“劳逸结合，祖母她让你读书也别忘了休息呢。” “我晓得的，谢谢二曾祖母关心。”李昂笑笑，又是躬身说道。 晚上为了给李昂接风，李家的晚餐十分丰盛，林婆子专门一早去市场买了只兔子回来。 李梅儿亲自做的炖兔子，香味能飘出去半里地，还煮了酸菜黑鱼，看着就十分有食欲。李昂啃了一条兔腿，又喝了两碗辣鱼汤，直吃的满头冒汗。 平日里向来吃的最多的康哥儿看李昂这样会吃，便有些庆幸地说道：“阿昂侄子，还好你就在我家住几日，不然你这架势，我可抢不过你。” 李昂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得教训这小子一下，小小年纪的装啥大人，还阿昂侄子，定要让他改口叫哥才行。李昂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辈分小而感到十分憋屈。 “行了，赶紧吃饭，哪那么多话。”李梅儿看李昂脸色尴尬，赶紧教训了自家弟弟一句，心想着弟弟这嘴真是越来越损了，看来是被山青哥哥给带坏了，以后得教他好好说话，不然以后容易被人打。 李昂在李家休息了三日，便去了书院参加入学考试，这一回同他一起考试的有几十个小学生，个个都是州府或是附近各县镇过来的。年龄都不大，大多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庄家这次也有两个孙辈参加考试，不过这两人也就是走个过场，凭着陆家大爷如今对庒素素的宠爱，庄家这俩孙子只要不是水平太差，都能进书院念书。除了庄家，另外还有汪茹的弟弟，也是今次参加清风书院的入学考试。 李梅儿对清风书院的考试也有些好奇，想着反正也闲来无事，便准备陪着李昂一起去，也算是长辈关爱了，她顺便还可以去面馆看看，上次去的时候看见街面上好像又有一家差不多的面馆准备开张，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她家的生意。 因为要赶着上山，李梅儿天没亮就起来了，李昂因为紧张，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两个黑黑的眼圈。 李梅儿便忍不住笑他，“不就是考个书院吗，又不是考秀才，你这么紧张干嘛？” 李昂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怕考不上，给家里丢人吗。” 李梅儿却是大喇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要是考不上，鑫伯伯出些钱，你也是一样能进书院读书的，你看阿易哥，就他那水平都能进清风书院，你怕什么。” 李昂听了李梅儿这话，却是苦笑一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怀疑清风书院的水平了，可是真有传闻中的那样好。” 李梅儿十分客观地评价道：“水平肯定是还可以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学生想进去念书，但我觉得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毕竟你看上一科的案首就不是他们书院出来的。” 李昂听完之后就是苦笑，无语道：“梅儿妹妹，山青可跟咱们不一样，他是文曲星下凡，谁能考的过他啊，我觉得清风书院那些学生们输给他，并不冤。” 李梅儿与有荣焉地扬起头，说道，“所以说吗，那清风书院也没多厉害，反正肯定是比不上白鹭书院的，所以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 李昂还真被李梅儿说的放松了许多，点头道：“妹妹说的是，被你这样一说，我还真不那么紧张了。” 两人说着话，随意吃了些烙饼包子，就带上各色行装出发了，因为考试要进行一天，李梅儿昨日也专门帮李昂准备了今儿中午的吃食，虽说清风书院内是可以花钱吃午饭的，但李梅儿怕清风书院里的吃食也像白鹭书院一样的难吃，便还是给李昂准备了。 清风书院的位置在半山腰上，比去白鹭书院方便多了，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到了书院门口，蒋氏李梅儿三人是步行上山的，快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山路上有人骑马纵行，路上小学生纷纷躲避，李梅儿眼神不赖，看得出骑马的人也穿着墨蓝色的学生制服，不禁道，“这书院里还有人骑马？” 倒不是说骑马怎么着，实在是，马匹在这个年代是贵重牲口，故此，这年头儿，人们多以骡、驴、牛代步。如李鑫、族长、周家，都是有马车的。更别说陆家这样的大族，家里在城郊还有片马场，专门用来养马的。但即便是陆家，也从不让子孙骑马上学，陆老太爷坚持“苦其心志，劳其肌肤”的教育方式，陆家子弟上学都是走路。 庄家也骑得起马，不过，庄老爷结了陆家的亲，庄老爷努力将教育方式与陆家看齐，骑得起马，也不叫孙子骑，一样是走路上学。 第三百六十五章 拉郎配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是比陆家人还高调。”蒋氏看着，也十分疑惑地开口道。 “那是乾王府的人，从江宁府过来书院读书的。”汪太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们身后，也是看着那一行人说道。 “汪太太，您也来了，这可真是巧了。”蒋氏见着她，十分惊喜地说道。 汪太太也笑，“我家珏哥儿这不是也要考清风书院吗，这就来了，妹妹你家是哪个要考书院啊？”汪太太想到蒋氏的大儿子好像才七岁，这年纪似乎小了些吧。 “是我相公那边族亲的孩子，同我家关系不错，他爹娘做生意忙，便托付我们照顾着些。”蒋氏这般说着，便把李昂招呼了过来，同汪太太见礼。 汪太太见了李昂，自是赞了好几句。 大人这边正寒暄着。李梅儿和汪茹也早接上头了，两人凑在一起，正对着不远处骑马的几人议论。 “那位最前头的是乾王的小儿子赵宇，是个庶子，听说是一个歌姬生的，乾王宠爱那个歌姬，爱屋及乌，对这个小儿子也十分宠爱。”汪茹因有个当小官的爹，又一直在州府生活，所以对这些个州府十分有名的八卦还是很清楚的。 “江宁府应该也有好书院的吧，那里可是江南东路的首府，怎么会跑到咱们这儿来念书？”李梅儿心中很是疑惑，忍不住又问道。 “听说好像是在江宁府的书院闯了祸，那边的书院把他给开除了，乾王这才让他来了清风书院读书。”汪茹回道。 “啥祸啊，能让书院把王爷的儿子都给开除了？”李梅儿顿时更加好奇了。 “我也是听我爹说的。”汪茹神秘兮兮地说道，声音都压低了一些，“据说他调戏了知州家的小姐，那知州可是京城世家的人，一怒之下，就给书院的山长施压，让他把人给开除了。” 这么劲爆的吗，李梅儿微微张大了嘴，却还有一事想不通，继续追问，“那书院里怎的还有女学生。” 汪茹面上便浮上一抹羡慕，回道：“江宁府的书院不止有男学，还设有女学的，平时两边都是互不干涉，只有在一些特定的节日，两边才会在一起参加活动，那赵宇就是在今年元宵节的时候冒犯了知州家的小姐。” 李梅儿这才恍然，看向那赵宇的目光顿时带了些厌恶，这样的人品，就算是王孙贵胄又怎样，还不是让人鄙夷。 “唉，说起来还是江宁府那边开放，若是咱们县里也有女学就好了。”汪茹十分艳羡地说道。 李梅儿闻言有些疑惑，笑着问道：“女学就这样好？” 汪茹立马点头，“自然是好的，你想啊，能跟男子一样去书院念书，还能认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能不好吗，可比整日关在闺阁里好多了，我还听说江宁府的女学还开了女子马球课，马球啊，我想想都觉得好玩极了。” 被汪茹这么一说，李梅儿也有些向往起来，别说马球了，她连马都没骑过呢。 两人正聊的起劲儿呢，一个小少年快步朝着他们走来，到了汪茹跟前，便有些抱怨地开口道：“姐，娘让你赶紧走了，我在那边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听见。” 汪茹看着自家弟弟，没好气道：“这不是还早吗，着什么急，行了，我们这就过去了。”说完就准备把她弟打发走。 汪小弟却是扭扭捏捏地并不想那么快走，偷偷瞧了李梅儿一眼，做出彬彬有礼的模样，问候道：“梅儿妹妹，你也来啦。” 李梅儿冲他微微笑了笑，礼貌开口：“阿珏哥好。” 汪珏白皙的面庞立马红了，结结巴巴道：“妹妹也好。”然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汪茹看着弟弟这怂样，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李梅儿就走了，等走远了一些，汪珏才反应过来立马跟上。 汪茹在前头忍不住地笑，小声在李梅儿耳边说道：“我这傻弟弟好像是对你有点意思呢。” 李梅儿白了她一眼，立马否认，“你可别乱说，阿珏哥比我才大一点，哪里懂那些。” “少年慕少艾，有啥懂不懂的，他只要眼睛不瞎，就会对你有好感吧。”汪茹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若是李梅儿能成为她的弟妹，她可是很高兴的。 李梅儿有些无语，汪珏和她才多大啊，汪茹就开始拉郎配了，她伸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下，无语道：“你再乱说我可就要生气啦，没你这样做姐姐的。” “就是因为我是他姐我才要帮他啊，其实我弟人挺不错的，虽然傻了点，但老实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汪茹可没那么容易死心，依旧撺掇着道。 “呔，吃我一抓！”李梅儿为了不让汪茹再继续说这话题，伸手就在她的腰上挠了一把，挠的她笑出声来，顿时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汪茹最是怕痒，立马求饶，“好妹妹，是我说错了，你快停手吧。”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她可不想失态。 李梅儿这才停了手，小声警告道：“下次再这样，我可不饶你！” 汪茹连连保证不再说了，两人笑闹了一阵，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清风书院门口。 因着来书院考试的都是男子，汪茹和李梅儿这两个女子就分外惹眼，虽说她们两人都戴了帷帽，却依旧频频引来周围人的视线。 李梅儿还好一些，她毕竟只有十一岁，身形依旧是小孩子的平板模样，像女童多过少女，汪茹却是已经十三了，身材清瘦却已是带了些窈窕，惹得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们不时偷看。 李梅儿被人看的有些不自在，便小声同汪茹说道：“茹姐姐，这儿人太多了，要不咱们去后山逛逛吧，等一会儿这些学生们进去了，咱们再跟娘她们会和。” 汪茹也早就被看得不舒服了，听了李梅儿的提议，立马点头，“那咱们这就走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偶遇 李梅儿拉着汪茹过去同蒋氏和汪太太报备，说要去附近山上逛逛，蒋氏知晓李梅儿最近时常上山，对这山上已是十分熟悉，便点头应允：“你带上家里的丫鬟仆役，别走的太远了。” 汪太太本不想女儿乱跑，可蒋氏已经同意了，她也不好不让女儿去，便也点头道：“记得早些回来，看好妹妹，别玩疯了。” 两个丫头自然连连点头应允，李梅儿对这一带比较熟悉，就带着汪茹去了一处有许多桂花的地方，这会儿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她们俩还没走到地方呢，就闻到了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汪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好香啊！还是桂花的香味最好闻了。” 李梅儿赞同地点点头，也是陶醉地吸了一口，确实是好香，她忽然有些想吃桂花糕了。 “咱们摘一些回去吧，晒干了可以做桂花糖藕、桂花糕、还有桂花蜜。”李梅儿掰着手指头，把她想吃的桂花点心都细数了一遍。 汪茹忍不住扭过头来笑话她，“你脑子里怎么就光想些吃食，这么香的桂花，摘回去晒干做桂花油才是最好的。” “可桂花明明用的最多的就是做点心啊。”李梅儿无辜地摊摊手，觉得自己对桂花的使用，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两人笑闹着，便到了桂花丛中，李梅儿让丫鬟们拿小木匣子过来，装摘下的桂花。因带着帷帽摘花太麻烦，想着反正周围也没人，便索性摘下了帷帽。 两人摘花摘的专注，也没注意不远处正有一行人过来。 “这儿真有你说的金桂。”为首那人骑着马，正是李梅儿她们方才在山腰上见过的乾王小儿子赵宇，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同样穿着墨蓝色学衫的十四五岁少年，少年神情亦是有些倨傲，看了马上的赵宇一眼，不满道：“你先下来吧，前面也不好骑马。” 赵宇也不恼，翻身下了马，把马缰绳交给了一旁的仆役，笑看着身旁的少年说道：“这回要是真找着了金桂，那我就欠你一个人情，我家老头子过寿，我还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呢，这金桂虽然不值钱，但兆头好，也稀罕，正好哄老头子高兴了。” 少年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你记得把我上次同你说的那些古籍给我找来就行了。” “放心吧，那些破烂玩意儿都在我家藏书楼窝着呢，等我回家了一准找给你，也不知你怎么就喜欢这些东西。”赵宇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应道。 少年微微皱了眉，侧身躲开了赵宇的手，没再说话。 两人很快也靠近了那一片桂花丛，远远的，赵宇便看到了花丛中的汪茹和李梅儿。 “咦，那里好像有两个姑娘。”赵宇眯着眼打量，眼神中闪过精光。 少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屑道：“不过两个黄毛丫头，不用管她们。” 赵宇却是摸着下巴，仔细观察，喃喃道：“虽然年纪都不大，可模样都生的不赖啊，特别是那个小的，我敢保证，再长几年，定是个国色生香的大美人。” “咱们找金桂要紧，你别节外生枝。”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语气不耐道。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仆从，让他们过去把两人赶走。 李梅儿和汪茹这会儿还没发现赵宇这行人呢，却是无意中发现了他们要找的金桂。汪茹十分惊喜地冲着李梅儿喊道：“梅儿你快过来看，这桂花怎么是金色的。” 李梅儿连忙上前，端详着那两株桂花，也是惊讶一笑道：“这是金桂，同旁的普通桂花不一样，开出的花儿是金色的，可稀罕了，没想到能让咱们俩遇见。” 汪茹闻言也十分高兴，连忙让下人过来挖这两株桂花，喜滋滋地同李梅儿说道：“咱们运气好，遇到这两株金桂，正好咱们一人一株，就种在咱自家的院子里。”李梅儿也觉得遇着金桂是好兆头，已是思量着把她种到院子的哪处了。 两人正高兴呢，却是听到后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还有马儿嘶叫的声音。 李梅儿立马警觉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行人，为首的那个赫然就是她方才见过那个乾王之子。 李梅儿心中咯噔了一下，连忙从包子手中拿过帷帽，给自己和汪茹带上，然后拉着汪茹赶紧他们来的反方向走。 “两位小姐请留步。”赵宇却是没打算让她们走，上前一步喊道。 李梅儿只装作没听见，脚步更快了。 赵宇哪那么容易让她们离开，立马示意身边的仆役去拦住。赵宇他们带来的人不少，又大多都是成年男子，很快就把李梅儿她们的去路给拦住了。 李梅儿心中恼怒，但知道来人身份不凡，也只能压着火气问道：“这位公子此是何意，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赵宇缓缓走上前，还十分君子地冲着李梅儿两人施施然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我与好友过来这里，是为了寻两株难得一遇的金桂，我看那两只金桂似是被两位姑娘给寻到的，故想请两位姑娘割爱。” 原来是为了那两株金桂，李梅儿稍稍松了口气，立马跟身边的仆役示意，让他把那两株金桂给赵宇送过去。 “既然公子你想要此物，那就拿去吧。我们可以走了吗？”汪茹心中害怕，却依旧壮着胆子问道。 赵宇查看了两株金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却并不打算放李梅儿两人走，而是笑着问道：“不知两位姑娘府上在何处，你们割爱让出金桂，我自然要送份厚礼，以示感谢。” 李梅儿连忙拒绝，“不用了，这金桂我们也是偶尔遇见，对于我俩来说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公子不必多礼，若是真的感激，请赶紧让我们离开，吾等的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也算有缘，姑娘芳名，不知能否告知？”赵宇看着李梅儿，不依不饶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戏耍纨绔 李梅儿心中暗骂这赵宇可真是个不要脸的色胚子，连她这种小姑娘都想下手，便想整整他，笑着回道：“小女子闺名舒舒，公子叫我‘叔叔’便可。” 赵宇也没往别处想，兀自念了两声之后，才笑着赞道：“舒舒，真是个好名字。” 知道了李梅儿的名字，赵宇便更加得寸进尺，上前几步道：“不知两位姑娘可愿意同我们一起赏花观景？” “公子，我家中母亲正等着我们回去，恐怕不能奉陪了，请公子让你的下人让开路来。”李梅儿没心思再跟赵宇纠缠，语气冷下来道。 “让她们走吧。”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忽然开口道。赵宇明显有些不情愿，但看在少年的面子上，还是摆了摆手道：“让她们走。” 李梅儿看了那神情有些倨傲的少年一眼，躬身福了一礼，便拉着汪茹快步离开了。 等两人走远了，赵宇才有些不满地开口道：“怎么就让她们走了，我还想问清楚她们是哪家的姑娘呢。” 那少年冷笑一声，语带鄙夷地道：“被别人耍了都不知道，还要继续留着她们看笑话吗？” 赵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小姑娘说她的闺名是什么？”少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宇问道。 “叔叔啊。”赵宇不明所以，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脏话，恨恨道：“那小娘皮，竟然敢耍老子，她们应该还没走远，去把人给我抓回来！”赵宇恶狠狠地对身边的仆役命令道。 少年却是抬手制止了他，不悦道：“还嫌丢人没有丢够吗，要不是你无礼在先，人家怎么会出这招奚落你。”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们，不然要是这事儿传出去，我赵宇哪里还有颜面！”赵宇依旧气不过道。 “算了吧，你又不知道那两个是谁家的姑娘，而且你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少年不耐烦地又说了一句。 赵宇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想到那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心里头又是生气又是不甘心，暗恨没问出她的身份，不然肯定要把人带回去，给自己当个暖床丫鬟。 李梅儿和汪茹一脱离赵宇那行人，便撒丫子狂奔，也不管往哪个方向跑了，反正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等确认赵宇的人没有追过来，两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汪茹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李梅儿也是站在原地喘气，拉着汪茹说道：“咱们赶紧找条路下山，我让包子去同我娘和你娘带个话，就说我们提前下山了，在山脚下等着她们。” 汪茹缓了一会儿总算是缓了过来，却依旧十分担忧地问道：“那赵宇不会让人在山脚下等着我们吧？” 李梅儿心中也有此担忧，但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地摆摆手，“不会的，刚刚赵宇身边那人都放咱们走了，若是他真想抓我们，刚刚就让人追过来了，既然没追来，那应该就不会再找我们了。” 汪茹想想也是，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又休息了一会儿，便同李梅儿一起，往山下走去。一到山脚下，两人便快速上了汪茹家的马车，确定了附近没有赵宇的人守株待兔，方才真正放下了心。 汪茹连喝了好几杯茶水，这才顺了气，拉着李梅儿的手说道：“梅儿，你刚才胆子可真大，你怎么敢说那样的话耍他呢，万一要是被他发现，咱们今儿可就惨了。” 李梅儿也捧着一杯热茶喝，撇撇嘴道：“我就是太生气了，没见过那样不要脸的人，就忍不住想整整他，想来他那样没脑子的了，也听不懂我骂他的话。” “那赵宇确实是没听懂，可我看他身旁那位公子好像是听懂了，说起来那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汪茹忽然想起赵宇身边站着的那个少年，皱眉喃喃道。 “左不过就是跟赵宇一般的纨绔子弟，咱们以后反正也不会跟那些人见面了，管他们做什么。”李梅儿无所谓地说道。 汪茹想想也是，经过今日一事，她事再也不敢去那清风书院了。 两人在马车里坐着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蒋氏便过来了，她看到李梅儿两人，便先埋怨道：“你们俩好好的怎的忽然下山了，我和汪太太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担心的不行，汪太太那里又放心不下珏哥儿，便让我先下来瞧瞧。” “娘，我们没事儿，就是爬山爬累了，想早些回家休息。”李梅儿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着回道。 汪茹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李姨，我和梅儿妹妹摘了许多桂花，一时有些累了，便想着先下山回家。” 蒋氏看两个丫头确实是神情疲惫的模样，便点点头道：“那你们俩就先回去吧，我和茹姐儿她娘还要在书院外头守着，等珏哥儿和昂哥儿考完了，和他们一起回家。” 李梅儿同蒋氏道了别，就坐着汪家的马车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她也确实是累了，不知不觉就靠在软枕上睡着了，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被丸子叫醒。 “你睡的可真是香，马车这般颠簸都晃不醒你。”汪茹忍不住打趣着李梅儿。 李梅儿擦了擦唇角的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早上起的太早了，没睡好……” 汪茹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哄小孩儿一般地说道：“我懂，我们梅儿还是小孩子呢，缺觉！” 李梅儿被她说的越发不好意思，逃也似的下了马车。 李老娘看李梅儿这么早回来，还很是奇怪，见只有她一人，便问道：“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考一天的吗？” 李梅儿也懒得解释，便随意道：“娘不放心您和健哥儿，让我回来守着你们。” 李老娘怀中抱着健哥儿，不满地嘟囔道：“这有啥不放心的，你们外出的时候不都是我看着健哥儿，儿媳妇儿也真是的，我可还没老呢……”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重阳又至 李梅儿连忙又去哄李老娘，“祖母您自然是硬朗着呢，只是我摘了许多新鲜的桂花，想着赶紧回来给您老做桂花糕吃呢。”说着就捧出了自己摘的那些新鲜桂花，送到李老娘面前给她闻。 李老娘闻了闻，这才满意地点头说道：“嗯，这桂花不错，晒干了做桂花油也好，丫头片子还算是会过日子，上回山没空手回来。” “要不是今儿时间来不及，我还想摘些野葱野蒜回来呢，用野葱摊鸡蛋饼吃最香了！”李梅儿无不可惜地说道，要不是遇到了赵宇那档子破事儿，她定是要再摘些野葱回来的。 “我就说吗，这么赶着回来做什么，家里又没事儿。”李老娘也很是遗憾，她也最好这一口，再者李梅儿亲手摊的鸡蛋饼格外的香。 李梅儿为了安抚李老娘，下午又给摊了回小葱鸡蛋饼，李老娘连带着下学回来的康哥儿，没人都吃了足足的两大张，撑得晚饭都没吃下。 蒋氏同李昂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家里吃晚饭，李昂中午在书院就没吃好，晚上自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两大碗米饭，蒋氏这一天也是累了，平日里她晚上吃的都不多，今儿也吃下了足足一碗米饭，她看婆婆和大儿子都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便担忧问道：“母亲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娘，祖母没事儿的，就是下午吃多了鸡蛋饼，这会儿恐怕还没消化呢。”李梅儿赶紧帮李老娘解释。 蒋氏一听，便更是担心，老人家积食可不是小事，她赶忙又说，“要不要我请大夫过来瞧瞧？” 李老娘哪里还容儿媳妇儿去花钱请大夫，她老人家一挥手，“没事，你去吧，少乱花钱，我还死不了呢！别在我耳朵边儿说话，嗡嗡嗡，嗡嗡嗡的，烦的慌。” 蒋氏无法，这才不说了，等吃完了饭，她便拉着李梅儿回了房，与她叮嘱道，“以后可不能让你祖母在这样胡乱吃，康哥儿还好，他年纪小，消化的也快，你祖母年岁大了，吃多了容易积食。” 李梅儿这会儿也有些后悔，点头应道：“我下次一定拦着一点儿，我刚也叫林嬷嬷拿了山楂消食丸给祖母吃了，看晚上如何吧，倘晚上觉着好了，便无妨。若还是难受，就去请大夫来瞧瞧。”撑着确实也不是小事儿啊。 “这也好。”蒋氏道，“你以后做吃食，可切记莫要做得多了，差不多尝尝鲜也就得了。” 李梅儿自是连连应了。 幸好李老娘晚上没啥事，再院子里走了两圈就回屋睡去了，第二日早上起来照样喝稀粥，想来是真的没什么事儿。蒋氏和李梅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李昂又在李家住着等了两日，第三日便早起去清风书院外头看榜，不出意料的，考中了。李昂十分高兴，又在李家待了一日，收拾好东西便准备进书院了。 这一次不用李家人陪了，李鑫总算是抽出空来，陪着儿子去了书院。 李昂入了书院之后，日子很快便到了重阳，因着重阳节礼跟中秋的礼是一起备的，所以重阳前蒋氏倒也不太忙，只安排着把礼送出去就得了。 重阳前夕白鹭书院放假，李彦和蒋山青都回来了，这一次他们能在家里住三日，李家众人均是十分高兴。 李彦还带了菊花和螃蟹回来，满满两大篓子，都是鲜活的河蟹，且个头极大，看着就十分馋人。 李老娘看着两娄大螃蟹，却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嘴里头嘟囔着，“这几日都是送螃蟹的，前儿庄姑妈那边送了一篓子来，昨儿阿鑫那儿也让人送了一篓，都还没吃完呢，你又拿回两篓子，就咱一家子吃，恐怕吃不了啊。” “给韦嫂子她们家送去些，韦嫂子这人节俭，节下肯定是不舍得买螃蟹吃的，她家人也不少，定是喜欢吃这一口的。”蒋氏笑着提议，因着上次倭寇的事情，李家同韦氏一家越发亲近，如今都在州府，有什么事情自是会想着韦氏一家一些。 李老娘自然没意见，点头应道：“也好，这大螃蟹腌了醉了酱了也顶多放半个月，咱家到底吃不了。叫人给她们送一大篓去。” 解决了一篓，李老娘又道，“中午吃一回，晚上吃一回，这东西不容易死呢，叫丸子放篓子里养一二日，明儿还能吃。剩下一篓，你腌些酱些，留些给阿彦和山青带去书院里吃。”蒋氏均应了。 李梅儿给李老娘提个醒儿，“晚上叫周嬷嬷用蛋清喂螃蟹，不然会瘦的。” 李老娘肉疼道，“你倒舍得，鸡蛋多贵呀。” “螃蟹也就这会儿吃，能吃几回啊。”李梅儿可是喜欢吃螃蟹的，她一顿吃六个大螃蟹都没问题，这还是蒋氏死活拦着不叫她吃太多的时候。 李梅儿笑，“祖母不喜欢吃螃蟹，一会儿叫林嬷嬷买块五花肉，拆几只螃蟹，我给您老做个狮子头如何？” 李老娘想了想，随后有些嫌弃道，“你做的好吗，做不好可腥。” “您就放心把，我吃过百味楼做的蟹粉狮子头，保准一点儿都不腥，好吃的了不得。”李梅儿打包票。 “做吧做吧，还蟹粉狮子头，不就是大丸子么。”李老娘嘟囔一句，习惯性的挑挑毛病。 李梅儿笑着纠正，“小的叫丸子，大的就叫狮子头了。” 李老娘又吐槽一回李梅儿瞎讲究，便分派着蒋氏去送螃蟹，林嬷嬷去买五花肉。 因着马上到节下，康哥儿也不必念书，送东西的事，蒋氏便让蒋山青和康哥儿小哥俩一并去了。 他们这送螃蟹的，亦得了些回礼，虽只是韦氏自己做的腊肉和腊鸡，但也是一份心意。街坊好友间就是这样，常有往来才显着亲热。 中午除了蒸螃蟹，也做了一桌子好菜。 康哥儿年纪小，没那份拆蟹吃蟹的细致心，他只喜欢吃蟹黄蟹膏，蟹肉没人给他拆他便不吃。如今有这狮子头，他觉着狮子头更香更合他胃口，便不大动螃蟹了。 蒋山青吃东西属于细致型，剔完的蟹壳蟹脚还能原装组回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簪菊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章 李老娘进大观园（上） 因着要去陆家这样的大户，蒋氏特意雇了一辆马车，李梅儿扶着李老娘坐上马车，便同蒋氏提意见，“娘，咱家也买辆马车吧，这样平日里出行也便意。”她其实早有这想法了，她家如今也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蒋氏也有些心动，正要应下，可看到婆婆的脸色，话到嘴边，就又变了，“咱们出门的时候又不多，坐牛车足够了，买那精贵的畜生做什么，也不好养。” 李老娘闻言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牛车多好啊，又稳又舒服，也不像马车那么颠，这牛也好养活，死了还能吃肉。” 李梅儿可不觉得牛车好，立马吐槽道：“那牛车慢死了，比两条腿走路也快步了多少，而且还臭烘烘的，祖母您要是嫌马贵，那买匹骡子拉车也好，也比那牛快许多。” 李老娘想想骡子的价格，觉得也还能接受，但她向来不是那种依着小孩子的长辈，立马板脸道：“丫头片子整天尽想着花钱，你要是想坐骡车，就自己花钱买，我坐牛车挺好的。” 李梅儿现在也赚钱了，嘴一撇，就十分硬气道：“我出就我出！”说着便看向蒋氏，“娘，你让丁一去选一匹骡子，到时候花了多少钱，找我报账就是。” “行了！哪里真要你出钱。”蒋氏好笑地说道，心里乐的不行，女儿年纪小小，倒是很有土财主的气质吗。 三人一路插科打诨，很开便到了陆府。 李老娘下了马车，看着陆府那将近占了半条街的大宅院，忍不住感叹道：“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你看这宅院大的，走在里头说不准要迷路呦。” 李梅儿闻言掩着嘴笑，“祖母，人家家里多的是丫鬟婆子呢，您走几步就能遇着一个，你就是想迷路那也迷不着啊。” 李老娘砸吧砸吧嘴，又道：“我觉得咱家那三进宅子就足够住了，宅子太大没人气儿，而且家里头养那么许多下人，是非也多。” 李老娘从没跟那些个大户人家打过交道，也搞不明白为啥大户人家家里为啥要养那么多下人，她总觉得丫鬟下人有个十来个就是顶天了，哪里有那许多事要做的，养那么多人不是浪费钱。 蒋氏去门房那里递上了帖子，便有专门的婆子领着她们进去，许是因为是陆老太太专门呢下的帖子，所以引路的婆子态度十分客气，一边带路还一边给她们介绍府上的景致。 李老娘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这边瞅瞅，那边瞧瞧，不过她也就是看，并不问什么，倒也没表现出太多乡巴佬的气质。 很快，一行人就被带到了陆老太太屋里，陆老太太的年岁比李老娘还大上几岁，见李老娘要行礼，便上来拉住了她，态度亲热地笑道，“是李家妹妹吧，上回我跟梅儿聊天的时候，她就同我说起过你，我是一直盼着见你呢。” 一旁的陆二太太立即接话，“可不是么，老太太早上吃饭时还说起李家老太太来着。” 李老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也笑道，“我也听我家丫头说起老太太您，知道您是个和善人，今儿一见，果然投缘。” 大家互相说了几句亲热话，蒋氏便也拜见了陆老太太、陆大太太和陆二太太。 李梅儿也一起给陆家两位太太行了礼，陆二太太是见过几次的，这陆大太太是早有耳闻却没见面，今儿见到了，便忍不住打量，见她年岁也就三十五六，生的白净端丽，一身砖红绸衣，头上戴两三件白玉首饰，通身的富贵气派，只是眉宇间有些愁绪，面上也无笑意，有些不苟言笑的味道。 李梅儿也不敢多看，心中拿着庒姨妈和这位陆大太太比较，其实庒姨妈的容貌并比不上这位陆大太太，也就是比她年轻些，只是庄姨妈身上有股子娇柔气质，很是惹人怜爱，想来男人也最吃这一套，难怪能笼了陆大爷的心。 李梅儿胡思乱想间，便感觉到有不善的目光在她身上，抬头看过去，是陆知微，她只装作没看见，又与陆家几位姑娘见礼。 陆知微虽是心中不喜她，但当着陆老太太的面，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放肆，只是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陆知瑜对李梅儿便友好了许多，不仅对她笑了笑，还亲自扶了她起来。 陆家九小姐陆知欣年岁比李梅儿还要小两岁，便先跟李梅儿行了半礼，然后便拿眼好奇地打量她。 这边小辈们才刚见完了礼，李老娘那边已经跟陆老太太聊上了，李老娘向来是个不怯场的，不管对面做的人身份有多尊贵，她都能唠上几句，这会儿正细数着自己从家里头带来的一些土产。 “我带了些自家做的铁蚕豆、酸菜，还有咱家里的大枣，都是晒干了的，到时你使厨下蒸枣糕，枣饽饽，都好吃。”说着还不忘夸李梅儿一句，“我家那丫头做的枣糕最好，有机会做您老人家尝尝。这枣可不是一般的枣，我家里的那棵枣树啊，百多年了，整个章水镇没有这么好的枣，我回老家的时候特意打的枣儿。” 陆老太太倒也听得耐心，笑，“那一定得尝尝。” 李老娘甭看是头一遭来陆家，她初进陆府时还有些紧张，可见陆老太太亲切，光顾着说话，一时便忘了紧张。 她老人家说话实在，看陆老太太的样子还挺喜欢，问李老娘家里收成如何，又夸李梅儿出挑。 李老娘道，“前些年家里日子寻常，近年来宽裕些了，也置了几亩地嚼用，好歹吃饭不愁。” 陆老太太笑，“您哪，甭急，好日子在后头。我听说您家公子已经中了举人，应是极温雅的人物。上次梅儿过来，听说您家子侄都是念书的胚子。再看您家这丫头，这般的出众，可不都是您教导有方么。” 这话有几分客气，也有几分真心，便是陆二太太说，李老娘完全就是个土鳖老太太，可蒋氏和李梅儿却半点儿不土鳖，母女两人相貌就是一等一的好，李梅儿年岁还小，已是明媚如朝霞，便是大家出身的陆知微和陆知瑜，说句公道话，论相貌亦较李梅儿逊色许多。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李老娘进大观园（中） 陆二太太着实有些不服气，就她家这等门第，教养出的姑娘自有气度，可李梅儿不过是个乡下出身的丫头，竟也举止有度，谈笑自若。可真是没天理了！ 陆二太太正郁闷自家闺女被比下去，李老娘还在那儿笑呵呵地谦虚，“乡下丫头，您家姑娘才是千金小姐的气派。”其实心里觉着，您家姑娘不过是会投胎，除了穿的好戴的好，哪儿比我家丫头强啊！嘿！完全看不出来！ 陆老太太倒是性子豁达的，并不似陆二太太与李老娘这般心里将两家姑娘做比较，陆老太太这辈子见得出色人物多了去，人外有人，自家姑娘被比下去有什么稀奇的。见了出众女孩儿，宁老太太还喜欢多与她们说说话呢，这也是她这般喜欢李梅儿的原因。 李老娘健谈，与陆老太太天南海北地说着瞎话，不知不觉就爱到了晌午。 陆家自是备好了精美的饭食，李老娘是又开了回眼界，赞叹道，“我也是在富贵人家吃过饭的，以为那样就是顶天了，如今来了您家才晓得，山外有山啊。” 路老太太笑，“合您胃口就好。” 陆二太太也笑，“李家老太太喜欢什么，只管说，我来服侍你。” 李梅儿：咦，这话怎地这般耳熟，好像山青哥哥跟我说过的那红楼梦里，王熙凤就这样笑话过刘姥姥吧。不着痕迹的扫了陆二太太一眼，这位中年妇女大概也当她们是刘姥姥了吧。 李老娘笑，“哪里敢劳烦你，有我这丫头在就行了。”早在一吃饭时，陆大太太与陆二太太都是站着服侍，李老娘就有些傻眼，心说大户人家难不成给媳妇吃剩的？ 李梅儿笑，“二太太您只管去服侍老太太，我服侍祖母就好。您家的美食，我上次也尝过的，您可是忘了？”说着话就给李老娘夹了块素鹅，“祖母尝尝这素鹅。” 李老娘吃了，点头，“果然好吃，比你做的强。” 李梅儿也尝了一块，很是认同李老娘的看法，道，“清隽甘醇，别具馨逸，上次我就吃过一回，回家怎么做都没有您府上这味道，后来翻了许多食谱都没想吃做法来，今儿一来就知道哪里比不上了，您家这素鹅是炸过再熏的，怪道味儿格外好呢。这一点，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陆二太太太太笑，“唉呀，看来梅儿这厨艺是真不差，就这钻研的精神，就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李老娘颇是得意，嘴里道，“诶，就这点好处啦~”又絮叨，“其实家里有做饭的婆子，她就爱掺和这个，我也随这丫头去了。我们乡下人家，丫头们也都得学这个，以后少不了要做的。”抿一口黄酒，李老娘继续道，“我平时都教导她们，投生在咱们小户人家，没那大富大贵的命，就得勤谨着些。靠什么呢，爹娘祖宗的都是从土里刨食儿，她们也就得靠自己的两只手。” 这样一说，陆二太太顿时就痛快了，想着也是，再出挑如何，门第摆那儿，一辈子怕也比不上她家闺女的。 陆二太太这笑顿时灿烂许多，道，“您老啊，福儿在后头哪。” 李老娘笑呵呵地，“今天能来您家见识见识，可见是如太太所说，有福有福。”逗得陆二太太笑个不停。 看陆二太太笑靥如花，李老娘心说，可算把这陆二太太给哄欢实了，我略夸自己丫头两句你就臭脸。要不是看着你是个当家人，看老娘还理你呢。 这一顿饭也算是吃的宾主尽欢，除了一直臭脸的陆知微。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看不惯李梅儿，就是在陆老太太面前，都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吃完了饭，众人又坐着吃了会儿茶，陆大太太就借口身子不适，先回房去了。陆老太太也是习以为常，并没有为难，但还是与李老娘她们解释了一句。 “我家这老大媳妇儿身子一向不怎么好，平日里都是不大出来的，今儿知道有客，便出来陪了一场，这会儿想来已是精神不济了。” 李老娘自是点头说理解，心里却是想着：这陆大太太看着也怪可怜的，身子不好，又没生出儿子，男人又在外头找了小妾，还跟小妾生了儿子，她这日子恐怕也是过的极不顺心的，这日子不顺心，身体自然好不起来了。 李老娘为此又唾弃了一下自己那没节操的小姑子，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女儿，竟是祸害人家正房大妻了，看把人都憋屈成啥样了。 李老娘这边心理活动丰富，陆老太太已是让丫鬟搬来了好几盘名贵菊花，让众人品赏。 李家每年重阳也就是在市集上买两盆普通的菊花，应应景便算了，并未见过什么名贵的菊花品种。这会儿陆老太太让人端上来的菊花，盆盆都是精品，顿时看得她们眼花缭乱。 “呦，这菊花可怪好看的，红里头还有绿呢。”李老娘看着离她最近的一盆菊花，惊叹道。 陆二太太笑着与她介绍，“这盆菊花叫红衣绿裳，花色是玫红的，中心还有黄色和绿色的花蕊，花型属于芍药形。是一种十分珍贵的名菊。” 李老娘不太懂得名贵的标准是什么，啧啧嘴道：“那恐怕得许多钱吧？” 陆二太太闻言便笑了，却也并不答话，似是在这会儿说银钱是一件很不雅的事儿。 一旁的陆知微也是轻蔑地撇了撇嘴，要不是陆老太太还在，恐怕就要嘲讽出声了。 李梅儿看陆家人不说话，自是要帮自家祖母解围，便笑着说道：“祖母，老夫人这儿的菊花，恐怕没有一盆是低于一百两的。” 李老娘闻言险些叫出声来，这啥菊花啊，竟然要一百两，这东西不当吃不当穿的，就是节令时拿出来看个新鲜，这陆家人也真是钱多烧的慌，那那许多银子去买这破菊花，这要是换成地，能买多少亩上等田啊。 李老娘实在是搞不懂这些大户人家的脑回路，这也忒不拿钱当钱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位妹妹我见过 陆家人可不知道李老娘已经在心中把她们都想成了人傻钱多的傻缺，她们只觉得李老娘这没文化的土鳖老太太太没见识，请她来赏这些名贵的菊花，当真是埋没了这些名菊。不过她们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依旧给李家人介绍着屋里这些个名贵品种。 李梅儿对这些菊花倒还是十分好奇的，许多品种她都没见过，只在珍姑祖母那里听说过，珍姑祖母也种菊花，不过她只种一种名叫雪海的白菊花，说是看着干净。 不过李梅儿还是喜欢颜色鲜艳些的菊花，看着也喜庆些。 众人品赏了一会儿菊花，外头便有丫鬟来报，说是表少爷过来了，还给老夫人送来了一盆墨菊，想请老夫人品鉴。 陆老太太闻言便笑了，道：“阿渊倒是有心思，不知从哪里淘来这一盆墨菊，我记得咱们鄞县可没人种墨菊。” “定是表哥从别处得来的。”陆知微忽然开口道，脸上也总算是有了些笑容。 “去叫他进来吧，他这几日难得从书院放假，也过来一起热闹热闹。”陆老太太同丫鬟吩咐道。 丫鬟应了声出去，陆老太太便与李家人介绍起这位表少爷，“阿渊是我娘家哥哥的孙子，今年刚十四，因着他娘早逝，她爹又一直在外头做官，便暂时托在我这儿照顾，如今正在清风书院念书呢。” 李梅儿闻言有些奇怪，一般若是父族那边没法照顾，不都是会托给母族的娘家照顾吗，这孙家怎么会把孙子托给隔一层的姑奶奶照顾呢。 李梅儿也只是稍稍奇怪了一下就抛到脑后了，反正这又跟她没关系。 片刻之后，那位表少爷便进来了。李梅儿因着好奇朝门口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她心下一惊，这……这位陆家的表少爷，不就是她前些日子在四明山上遇到的那位不知身份的公子吗。 李梅儿下意识地偏过头，想把脸遮住，可很快又想起来，她见这位公子的时候，是戴着帷帽的，他应该没见过她的模样，这般一想，便又坦荡起来，若是遮遮掩掩的，反而显得心虚。 因着此时屋内人多，孙仲渊也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李梅儿，只是径直走到了陆老太太面前，微笑与她请安道：“姑祖母安好，我近日得了一盆墨菊，知道您今日在这品赏菊花，便送来与您一赏。”说着便让身后仆役上前送花。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都放在了那仆役手中的花上，墨菊的花瓣很薄，呈反卷形，颜色则黑里透红，花色如墨，十分特别。 “颜色这般深，确实是一盆上好的墨菊，你这是从哪里得的？”陆老太太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赞了一句，又问道。 “是我让宇哥儿从江宁府帮我寻来的，今秋只得了这一盆上品，十分难得。”孙仲渊笑着回道。 陆老太太闻言却是皱了皱眉，略有微词道：“我不是同你说了吗，不要老跟赵宇那小子待在一起，没得把你带坏了。” 孙仲渊却是无奈一笑道：“姑祖母，宇哥儿终归是我的表兄，十一叔之前也有与我拜托，让我多照看表兄，我也不好不理他。” 陆老太太闻言却是越发不满了，轻哼一声道：“他比你还大两岁呢，却还要你来照看，你们到底哪个是兄，哪个是弟，那乾王也真是的，儿子都教不好，尽给别人惹麻烦。” 孙仲渊不说话了，只做一付聆听教诲的模样。 李梅儿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对这位表少爷的身份越发疑惑，他叫赵宇表兄，叫乾王十一叔，那就是说……他的亲生母亲应该跟乾王是姐弟，那意思就是……他的生母是位公主！乖乖！怪不得那日在山上遇见，赵宇这般听这少年的话呢，原来这少年的身份也不简单，竟是公主的儿子。 李梅儿才把孙仲渊的身份理清楚，陆老太太与孙仲渊的话题已经说到她头上了。 “你过来的正巧，我同你引见一位小朋友，她可是你珍嬷嬷的族孙女儿，且从小就是由你珍嬷嬷一手教导的。” 孙仲渊闻言有些惊讶，顺着陆老太太的目光瞧过去，见到李梅儿的时候，面上也是闪过一丝惊诧，不过他养气功夫好，惊诧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后又挂上了谦和的笑容，似是细细地看了李梅儿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位妹妹我见过的。” 李梅儿被陆老太太点到名的时候，便已经站起了身，迎着孙仲渊打量的目光，心中忐忑不安，可面上还是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听到孙仲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还是狂跳了一下，差一点就要失态。 李梅儿还是有些临危的应对的，她猛地掐了下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福身与孙仲渊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表少爷您说笑了，小女可并未见过你。” 孙仲渊依旧是看着她笑，见李梅儿并不与他目光对视，便也只是笑道：“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妹妹，熟悉的很。” “阿渊，不得无礼，梅儿年纪还小，你可不能逗她。”陆老太太只以为孙仲渊是在与李梅儿玩笑，无奈地斥责道。 孙仲渊这才躬身与李梅儿施了一礼，歉意道：“是我唐突妹妹了，妹妹莫要怪罪。” 李梅儿面上挂着笑，缓缓摇了摇头，心中却是疯狂吐槽：我和你很熟吗，就妹妹妹妹的叫，你以为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啊！ “妹妹既是珍嬷嬷的孙女儿，不知她如今身体如何，我知她腿上有旧疾，每到了冬日就会酸痛不已，不知如今好些了没有？”孙仲渊似乎与珍姑太太的感情很好，十分关心地询问道。 李梅儿听他关心起姑祖母，心中对他的观感稍稍好了一些，开口回道：“姑祖母的腿疾近几年已经不太发作了，咱们这儿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冷，又是靠着海的，姑祖母冬日里只要注意保暖，腿疾就会好许多。” 第三百七十三章 殷勤 孙仲渊又询问了一些珍姑太太的事，知晓她一切都好，面上也是露出放心的笑容，又是躬身与李梅儿行了一礼，道：“这些年也是多亏妹妹你陪在珍嬷嬷身边，才让她老来没那么寂寞。” 李梅儿连忙侧了身，避过了他的礼，说道：“这本就是我们这些做晚辈应该做的，表少爷的礼我实是不敢受。” “行了，你俩也不必这样客气了，坐下说话吧。阿珍知道你们都这般惦记着她，定也是十分欣慰的。”陆老太太笑着与两人说道。 孙仲渊落了座，陆老太太又问了些他最近学业上的事，李梅儿见众人的注意力总算是从她身上移开，忍不住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一些，只盼着这赏菊早些结束，她可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待了。 还好陆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说了这大半天的话，也有些困倦了。 蒋氏和李老娘适时告辞，她便让陆二太太亲自送了她们，离开之前，还特意嘱咐送了两盆菊花给她们，喜得李老娘是连连道谢，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待自陆家告辞离去时，李老娘便在马车上忍不住对蒋氏与李梅儿吐槽，“我虽说是头一次来，觉着，他家老太太是个好的，为人也和气，就是那个陆二太太，瞧着有些刁钻啊，可不是好相与的。” 李梅儿经过了许多汪茹的科普，如今对陆家的家事也多少有些了解，便与她说道：“我听茹姐儿说，这位陆二太太惯会拔尖儿要强的。陆家老大和老三从前都是在外做官的，后来陆大爷因为一些事被贬谪，才回了老家，但陆二爷两口子一直都是在老家尽孝的，陆老太太年岁大了，身子也不怎么好，府里的事儿可不就是这两口子说了算呗。” “不是说……那陆二爷是个庶出吗？”蒋氏对陆家的事儿也知道一些，上次庄家娶孙媳妇儿的时候，她也见过那陆二太太，当时觉得她人还挺亲切的。 “虽说是庶出，不过好像是刚出生生母就没了，那生母原先还是陆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所以从小就是养在陆老太太跟前的，跟亲生的也差不多。”李梅儿又解释道。 “那还是有差的，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不信那陆老太太真那么无私，把妾生的孩子当亲生的养。”李老娘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一点李梅儿也是赞同的，她听珍姑祖母说过陆老太太和陆老大人的事情，知晓陆老太太年轻时是十分爱慕陆老大人的，只要是真心爱的，定是不能接受他有别的女人，还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的。 三人说着陆家的闲话，很快便回了家，李老娘今儿也是累着了，喝了碗杏仁茶之后，就回房休息去了。 蒋氏毕竟年轻，也不觉得累，去屋里看了健哥儿，大半日没见着儿子，他已是有些想了。 李梅儿也陪着蒋氏去逗健哥儿玩了一会儿，健哥儿再过两个月就满一岁了，如今已经会叫好多人了，爹爹、娘娘、奶奶、姐姐都叫的十分清楚。如今更是想学走路，一天到晚都是扶着东西到处走，包子只要一时不看着，就容易摔着。 健哥儿如今还未断奶，但也能吃些辅食了。中午因着蒋氏不在，他没有好好吃饭，这会儿便又让厨下蒸了一盅牛乳蒸蛋给他吃。吃了一小碗蛋羹，健哥儿巴唧巴唧嘴，竟还要吃。 李梅儿忍不住笑，便又掰了一小块牛乳蒸糕给他，他也香香甜甜地吃了。不知不觉，便又吃完了一块蒸糕，蒋氏这才拦着不让继续吃了，怕吃多了积食。 健哥儿吃饱了便开始犯困，蒋氏便想陪着他睡一会儿。李梅儿便退出了房间。 李梅儿自然也没闲着，把晚饭的事情安排了一下，便去了隔壁汪家。 汪太太见到她，还有些奇怪，怎么大节下就上门了，还是下午，不过面上依旧是热情招呼，“梅姐儿来了啊，茹姐儿正在屋里写字呢，我让人去叫她。” 李梅儿也不忘解释，笑道：“今儿我被陆家老太太请去府上赏花，离开的时候，陆老太太送了我两盆名贵的菊花，我知晓茹姐姐向来爱菊，便想请她过去一起看看。” 汪太太一听李梅儿竟是得了陆家的邀请，态度立马越发热切起来，拉着她的手，十足亲热道：“我就说梅姐儿你有出息，竟是能得了陆老太太的赏识，你可得好好教教咱们茹姐儿，她何时要是能学的你这般招人喜欢，那我可是做梦都能笑醒。” 李梅儿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是略尴尬，盼着汪茹赶紧出来。 还好汪茹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很快就过来了，知晓李梅儿是邀她过去赏菊，也是十分高兴，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汪太太却是赶忙拉住她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没礼数，去人家家里哪里好空手的，让莲儿去我屋里把你外祖母送来的燕窝拿一盒，你带去给李家老太太。” 李梅儿闻言连忙摆手推拒，“伯母，不用了，我跟茹姐姐什么关系，哪里需要这么见外的，那燕窝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汪太太却依然是满脸笑容，道：“我知晓你跟茹姐儿好，有什么事儿都想着她，咱家不是也得礼尚往来，就一些个燕窝，不值钱的，你拿着，让你祖母补补身子也好。” “妹妹你就收着吧，这燕窝我外祖母送来了许多呢。”汪茹也笑着劝道。 李梅儿这才没再说啥了，只是对汪太太的热情有些受不住。 去李家的路上，汪茹小声与李梅儿问道：“你是不是跟我娘说啥啦？她今儿热情的有些不对劲啊。” 李梅儿有些无奈，便如实跟汪茹说了。 汪茹听完便忍不住笑，“难怪呢，我就说吗，我妈平日里虽也喜欢你，可也没今日这般殷勤。” “其实陆老太太也就是看在我姑祖母的面子上，不然才不把我这乡下丫头放在眼里呢。”李梅儿摊摊手，无奈说道。 第三百七十四章 种菊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那陆老太太看中你就是事实，不然也不会请你们过府去赏菊，没见她连费家人都没请吗。”汪茹笑眯眯地说道。 “费家同陆家是姻亲，应该不用特意邀请吧，说不准早送了好些菊花过去了。”李梅儿想了想说道。 汪茹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李家。 李梅儿带着汪茹进了自己房间后，汪茹便笑问道：“不是请我来看花的吗，怎么就进屋来了？” 李梅儿连忙解释，“菊花在我祖母那儿呢，她知晓那两盆菊花价值不菲，宝贝的不行，早早就忘林嬷嬷搬自己屋去了，一会儿等她醒了，我再领你过去看。” 汪茹听完又笑了，道：“看来你让我过来看花儿只是个幌子，说吧，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啊。” 李梅儿看看门窗都关严了，便小声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在陆家看见谁了吗？” “别卖关子，赶紧说。”汪茹不耐地推了她一下，皱眉道。 “就是那天咱们在山上，看到的那个赵宇身边的公子。”李梅儿表情有些夸张地说道。 汪茹闻言也惊讶地张了嘴，结巴着问道：“他……他是陆家的公子？”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连连摇头，“不对啊，如今在清风书院读书的应该都不是陆家主家的少爷，都是旁支的，也不应该住在陆家啊。” “不是陆家的，是陆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儿，好像是姓孙的。”李梅儿立即补充道。 汪茹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个孙仲渊，面带疑惑道：“陆老太太的娘家不是京城的大族吗，她家子侄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读书？”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梅儿摇头，又十分神秘道，“不过那孙公子的身份可不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你可知他娘是什么人？” 汪茹正一肚子疑问呢，被李梅儿这样一问，忍不住又在她腰上掐了一下，“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不理你了！” 李梅儿这才正经起来说道：“他娘是当朝公主，他跟那赵宇是表兄弟的关系。” 汪茹恍然，“难怪呢，那天我就觉得那赵宇待他态度不一样，原来两人还有这层关系。”说完，她忽又想起什么，紧张问道：“他可是有认出你了？” 李梅儿有些犹豫，不确定道：“应该没有吧，毕竟那天咱们也没露脸，虽然说了话，可我今儿故意捏了些嗓子说话，想来他应该联想不到我就是那天山上的姑娘的吧。” 李梅儿这话说的很是不笃定，汪茹面上便满是忧色，叹气道：“这要是让他认出来，咱们以后可得麻烦。” 李梅儿却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儿，安慰道：“没事儿的，就算他认出来了，也没证据证明那天的就是我俩，而且他那天不是还帮咱们说话吗，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对咱们不利的事儿。” 汪茹想想也是，她对孙仲渊的印象还算好，毕竟那日若是没有他，她和李梅儿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我今儿找你过来，是想提醒你，这几日就待在家里莫要出门，万一在路上不小心遇见那孙公子，真让他猜出那日是我俩，就尴尬了。”李梅儿与汪茹提醒道。 “放心吧，我晓得的。”汪茹认真点点头，想来是把李梅儿的话记在心里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隔壁的李老娘也睡醒了。李梅儿就带着汪茹过去看菊花，汪茹因为心中存了心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草草看了一会儿，便告辞家去了。 李梅儿送了她之后，便继续回来陪李老娘赏花。 这会儿李彦、蒋山青、蒋氏也都被叫来了一同赏花。 李老娘看着那两盆菊花，像看着两个金疙瘩，笑眯眯道：“这两盆留着打籽儿，明年若是种活了，定也是能卖上价钱。”她老人家虽然很想一下子卖了钱，但这会儿重阳已是快过了，菊花卖不上价，若留下来做种，以后岂不是年年有菊花卖了…… 李老娘畅想着菊花银光闪闪的明天，禁不住笑出声来。 李彦&蒋氏&蒋山青：…… 李梅儿：打籽啥的，菊花都是扦插的好不好…… 李梅儿觉得自己不得不给李老娘普及一点育花知识，“祖母，菊花不打籽，是要扦插的。而且这些名贵的菊花都不好种，咱家也没有擅长养花的人，祖母要想卖花，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李老娘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了，撇嘴道：“种花有啥难的，看看书学学不就行了，你跟山青不是一直看书学做菜吗，这种花还能有做菜难，你俩研究研究，保准行的。” 李梅儿觉得祖母真是把她和蒋山青想的无所不能了，正想要说自己没种过花，对这方面不懂，蒋山青却是开口了，“我试试吧，不过不保证一定能种出来。” 李老娘一听就乐了，好声好气地说道：“尽管试就是了，山青你可是文曲星下凡，这么简单的种花，哪里难得到你。” 蒋山青自然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显示他挺受用的。 “种花怡情虽可，不过也不能耽误了学业。”李彦怕蒋山青玩物丧志，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姑父放心，我知道轻重的。”蒋山青连忙恭敬应了。 从李老娘屋里出来，李梅儿就拉着蒋山青问，“山青哥哥，你真的会种菊花吗？”可别到时候种不出来丢脸。 “试试吧，以前看人种过。”蒋山青回道。想起他爸妈种的那一阳台的花草，心中顿时有些惆怅。 李梅儿看蒋山青脸上的表情，觉得他可能是想起已逝的娘亲了，便连忙闭嘴不说话了。 蒋山青只一会儿便恢复了过来，看着李梅儿又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刚刚又跟那汪茹两人关在房里嘀嘀咕咕了半天，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梅儿下意识地就否认，“没有啊，我们能有什么事。”说完还心虚地把目光移向了一边。 第三百七十五章 孙仲渊的礼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六章 孙仲渊的信 李梅儿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章水镇，而李家周围，一直有孙仲渊安排的眼线，她一出门，孙仲渊那边也知道了。 “她是今天一大早出门的？可有带我送去的那些礼物？”孙仲渊问身边的下人。 “没有，李家小姐只带了一个包袱，跟着她一起的丫鬟下人也没有抬箱子。”那下人回道。 孙仲渊闻言笑了笑，低声自语，“倒是个谨慎的。”说完又看向那下人，吩咐道：“把今日早上所有去章水镇的船都包了。” 李梅儿因为是坐牛车的，并没有孙仲渊手下骑马那般快，等她到了码头，那下人已是先一步把所有的船都给包下了。 包子在码头问了一圈，都没有去章水镇的船，便回来与李梅儿禀告，“小姐，那些船工们说今儿的船都被人包了，没有去章水镇的。” 李梅儿闻言皱眉，觉得这事儿也太蹊跷了，怎么刚好今天自己要回章水镇，船就都被人包了，她皱眉思忖了一会儿，没想到别的办法，只能先回去，另择日子再回章水镇了。 李梅儿带着丫鬟仆役转身正要离开，便看到不远处孙仲渊正带着一群人缓缓朝她走来。 李梅儿面露惊讶，很快就想明白了码头上的那些船是谁包的。她站在原地没动，等孙仲渊向她走过来。 “是李家妹妹啊，真是太巧了，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孙仲渊走近了，便笑着打招呼，仿佛两人真的是偶遇。 李梅儿压住心头的火气，神情平淡地躬身与孙仲渊福了一礼，方才开口道：“孙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此番做派究竟是为何？” “李家妹妹当真冰雪聪明。”孙仲渊笑着夸了一句。 李梅儿却是无力吐槽，她又不是傻子，正常人都猜得出今儿这事是孙仲渊在后头捣鬼。 “妹妹今儿应该是要回章水镇去拜访珍嬷嬷吧，不知我可否与你同去。”孙仲渊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李梅儿神情依旧淡淡的，直接拒绝道：“孙公子若是想见我姑祖母，可以写一张拜帖，我自会帮你递给我姑祖母，若是她愿意见你，你再上门也不迟。” 孙仲渊闻言便苦笑，“恐怕珍嬷嬷不愿见我。”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李梅儿冷冰冰拒绝，并没有因为孙仲渊身份尊贵而妥协。说完便又福了一礼，越过孙仲渊就准备离开。 “李家妹妹，你稍等片刻，不知你可否帮我带一封信给珍嬷嬷。”孙仲渊又在她身后喊道。 李梅儿脚步一滞，觉得这要求倒也不太过分，想了想，便转身应道：“可以。” 孙仲渊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当即就让人拿了纸笔来，快速的写好了一封信，封好递给了李梅儿，“今儿这港口的船我都已经好包下了，李家妹妹想坐那艘船，尽管上去便是。” 李梅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说您可真是够霸道的，包下了所有的船可还行？李梅儿不吃他这一趟，垂眸说道：“孙公子的好意我领了，不过我也没有白坐船的道理，船资我自是会付给你的。”说完就挑了一艘离自己最近的船上去了。 等上船之后，她才发现孙仲渊也一起跟着上来了，心中暗骂一句“晦气”，可她也不可能赶人下去，毕竟这船可是人家包下的。 李梅儿带着丫鬟下人去了船舱里休息，打定主意不到章水镇不出来，免得又跟那孙仲渊碰面。好在从州府去章水镇的船程也就半日，李梅儿在船舱里看看书也很快打发过去了。 船靠岸的时候，她以最快的速度下船，避免在与那孙仲渊接触。 李梅儿在码头租了辆车，便赶紧回了自家老宅。 孙仲渊看着李梅儿离开，并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依旧派了下人去跟着她。 李梅儿在老宅休息了半日，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东西去了珍姑太太那里。 珍姑太太见着她，很是惊讶，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年不节的。 “遇到了些事儿，就过来看看您，且给姑祖母做的冬衣也好了，一起给您送过来。”李梅儿说着便把手中的包袱交给了一旁的青鸢。 “出了什么事儿吗？”珍姑太太以为李梅儿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儿找她帮忙，便十分关心地问道。 李梅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把孙仲渊给她的那封信递给了她，“姑祖母，您先看看这封信吧。” 珍姑太太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信，仔细看了，看完之后，眉头已经紧紧蹙了起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许久没有说话。 李梅儿也不敢说话，虽然她很好奇孙仲渊信中的内容，但想着这应该是极私隐的事儿，便也没出声询问。 不知过了多久，珍姑太太才长长叹了口气，与李梅儿问道：“仲渊他跟你一起来了吗？” 李梅儿点点头，回道：“他跟我一起到了章水镇，不过我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珍姑太太轻笑一声，又道：“若是我没料错，他的人现在应该就在外头呢。” 李梅儿想想也觉得很有可能，是孙仲谋会做的事。 “那……您打算见他吗？”李梅儿小心翼翼地问。 珍姑太太无奈一笑，“若是我不见他，他恐怕不会死心，梅梅儿，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自有打算。” 李梅儿很听话地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李梅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姑祖母，那孙仲渊送了一大箱子的礼物给您，现在还放在我家呢，要不要我给您送过来？” 珍姑太太闻言一笑，摇头道：“你自己留着吧，给你娘和你祖母都行。” 李梅儿却深谙无功不受禄的道理，笑着说道：“既然姑祖母您不要，那我就给他退回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珍姑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低喃道：“这丫头，性子还是这么直……”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公主之死 李梅儿走出珍姑太太家宅子的时候，故意四处看了看，果然让她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地身影，她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路过那人的时候，便拦住他的去路说道：“回去跟你们家主子说，让他别偷偷摸摸地让人跟着我了，我珍姑祖母愿意见她了，让他亲自过来拜访吧。” 那男子神色顿时有些讪讪，被人抓了个现行，也不好再否认，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下了。 李梅儿的气这才顺了，想着回家收拾一下，坐中午的船回州府。 孙仲渊那边，很快就收到了下人的传话，他住的地方本就离着李家宗族不远，走路过去，一会儿也就到了。 珍姑太太也派了青鸢在外头等候，见着他来了，便立即将他请了进去。 孙仲渊见着珍姑太太，神情有些复杂，躬身与她施了一礼，起身问候道：“珍嬷嬷，您这些年过的可还好吗？” “小少爷，您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受不得你的礼。”珍姑太太看着孙仲渊，叹了口气道。 “珍嬷嬷，您伺候了我外祖母大半辈子，我娘也是从小受您照顾，您在我心中，是十分尊敬的长辈，这礼您自然是受得的，还是您已经不把我当晚辈看待了。”孙仲渊神情颇有些萧索地说道。 “小少爷何必要这样说……”珍姑太太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端详了面前的孙仲渊一会儿，才感慨道：“小少爷长大了，如今也长成个大小伙儿了，若是太妃娘娘和公主还在，看到你如今的模样，定是十分欣慰的。” 孙仲渊神情一黯，眼眶忍不住泛红，抓住珍姑太太的手问道：“珍嬷嬷，您到如今还不肯告诉我，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珍姑太太神情一滞，偏头不与孙仲渊对视，神情悲痛，“小少爷，老奴真的不清楚，您再怎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孙仲渊却是不依不饶，情绪越发激动，“外祖母当年一直在追查我母亲的事，她死之前，明明已经追查出了些头绪，可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去了，您当时一直在她身边服侍，怎么会一点不知情呢！？“ 珍姑太太又叹了口气，无奈道：“当年的事，本就扑朔迷离，太妃娘娘虽查了许多年，但真正查出来的东西，也是寥寥无几，我所知道的，均已尽数告诉了小少爷您，您如今也已长大，有着大好的前程，何必再纠结过往之事呢。“ 孙仲渊神情悲痛，忍痛说道：“珍嬷嬷，那是我生身母亲，我又怎能轻易释怀，您若不愿告诉我实情，我也不强求，但我一定不会放弃追查的，母亲决不能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珍姑太太看着孙仲渊决绝的模样，只能一再叹息，又想起了沐太妃临死之前拉着她手嘱咐的模样。 “阿珍，你一定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管以后渊儿怎么追问你，你决不能透露一个字，我芸儿已是为此事殒命，我不想渊儿再步她的后尘……” 是啊，已经有一个人为此秘辛丢掉了性命，何苦要再搭上更多人的性命呢？ 那之后，到孙仲渊离开，珍姑太太便没再说一句话，孙仲渊离开之时，面上带着满满的悲愤，却也是无能为力，他了解自己的这位珍嬷嬷。只要她不想说，就没人能从她口中问出哪怕一字一句来。 孙仲渊并没有在章水镇停留多久，而是马不停蹄地回了州府，为了过来见珍姑太太，他已是和书院请了好几日的假，若是继续请假，恐怕陆山长和姑祖母都会过问。 回州府的船上，孙仲渊站在甲板之上，看着无垠广袤的大海，不禁又回想起了当年母亲去世的场景，明明早晨的时候，母亲还是高高兴兴地打扮一新进宫去看望外祖母，可等到傍晚，宫中的内侍却是送回了母亲冰冷的尸体，死因竟然是失足掉进了御花园荷花池内淹死了。 这死因实在是太可笑了，母亲身为公主，从小就在宫中长大，宫里哪一处不是最熟悉不过，怎么可能那么不小心失足掉进荷花池里，而且当时她身边的丫鬟宫女一个都没有，她为何孤身一人自己到了荷花池边，况且荷花池又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就算母亲真的失足落水了，难道附近就没有宫女太监过去救援吗？ 孙仲渊绝不相信母亲真的是失足淹死的，她的外祖母也同样不相信，陆陆续续不间断地查了许多年，可就在快要查出真相的时候，却已是病入膏肓了。 沐太妃虽说确实是病死的，可死的也太过凑巧，孙仲渊不得不怀疑外祖母也是被人害死的，这背后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这一切，如果他再继续锲而不舍的查下去，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他，可他不怕，他不能眼看着母亲和外祖母就这样枉死，他一定要继续查下去，直到查到真相为止！ 他的父亲，那个挂了许多年驸马虚衔的男人，应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吧，不然也不会不顾他的反对，把他送到鄞县这远离京城的地方来，他或许是为了保全自己吧，可他却是打内心里瞧不起他，这样懦弱的男人，外祖母当年怎会把母亲嫁给他，他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儿女，可以忘了当初的结发妻子，可他只有一个母亲，他决不能让母亲枉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孙仲渊在心中坚定了查出母亲死因的目标，李梅儿这个无故被牵扯进来的局外人，在孙仲渊之前就坐上了回州府的船，她盘算着回去之后就把孙仲渊送给珍姑祖母的那些东西还给他，甚至那些送给自家的，也一并还了算了，总觉得那些东西就是烫手山芋，留在手里头让人心中不安。她也不是傻的，已是察觉出孙仲渊要找珍姑祖母定是有什么隐秘的事情，她这种小人物，还是不要牵扯其中的好。 第三百七十八章 周岁宴 李梅儿一回到家，就把那些东西都打包装了起来，让下人给陆家送了回去。 李老娘虽然肉疼，可听了李梅儿的分析，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能留，便只是忍痛不去看，暗暗郁闷自家没啥横财运。 孙仲渊那边倒是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李家把东西送回去，他也就收下了，没说什么其他的，这倒是让李梅儿放下了心。 不知不觉便到了十一月，天气就越发冷了起来，李家人也全是换上了厚一些的夹袄，李梅儿近日来闲来无事，把给李老娘的卧兔和抹额都做好了，这一回她做的极是精细，整整做了一个多月，那抹额上头还绣了花，镶嵌了一块成色不错的蓝田玉，看着就十分贵气。 健哥儿到十一月十日便是整一周岁了，李家自然是要办周岁宴。 周岁宴一大早，李老娘就起来打扮了，穿了身崭新衣裙，头发梳的油亮，就近便能闻到桂花油的香味儿，再细看就能发现，李老娘嘴上还用的些胭脂的。 这些倒还好，就是一样，李彦忍不住道，“娘，今儿外头也不太冷，你戴这卧兔儿做甚？多热啊。”这东西是兔子皮缝的，多是冬天冷时戴。这会儿虽太阳未出，也知今日是大晴天的。 李老娘扶一扶额上初次带的雪白卧兔儿，道，“这都快到冬至了，唉，人老了，头禁不得风，吹着一点儿风就头疼。” 李彦是个孝子，听他娘这般说，便道，“那要不要我过几日去请大夫给娘您看看，这头疼可不是小毛病。” 李老娘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哪里就真头疼了，可不能让儿子浪费钱请大夫，便连忙道：“疼的时候不多，你别大惊小怪的，外头客人都快来了，咱们快出去吧。” 只有李梅儿和林婆子在后头偷笑，两人都门儿清，李老娘这是赶着去跟人炫耀呢，亲孙女儿给做的卧兔，戴着倍儿有面儿。 健哥儿的周岁宴也没有大操大办，就是请了街坊邻居和亲戚过来热闹了一番，按例的开席之后，便是抓周，健哥儿抓周抓的极好，直接就抓了个大印，把李老娘喜的不行，直说他这二孙子将来也是当大官的命。 席上自然少不了人奉承李老娘，看着她的打扮啧啧道，“您老真是越发富贵了。” 汪家老太太王氏与李老娘是一个辈份的，年纪比李老娘小两岁，笑，“瞧我老姐姐的这通身的气派，真叫一个鲜亮！唉哟，这卧兔是啥毛做的啊，看着可真软呼。”言语间颇是羡慕。 李老娘头上插着一根真金簪两根鎏金的银簪，头上戴着翻新的卧兔儿，耳朵上还挂了两个金耳圈，再加上一身簇新的衣裳，两只手搁毛绒绒的手捂子里，简直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啊，笑，“是狐狸毛，我家那丫头片子说，这狐狸毛的皮子做卧兔，格外暖和些。” 汪老太太也是一身新棉衣，只是，她这料子就是寻常的棉布，说是浆洗过，就显得硬了些，不如何老娘身上的缎子软乎亮丽，头上倒也有几支鎏金簪子。 甭看老太太们年岁大了，倒较年轻的攀比的更加厉害，李老娘给汪老太太说的心里窃喜，她还假意谦道，“哎，妹妹也知道我家，不是用这好皮子的人家儿。我也不知道，丫头片子就偷偷的给做好了。要是不戴，丫头片子又不高兴。” 汪老太太道，“这才是嫂子你的福气呢。” 李老娘抿嘴一乐，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线，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下午等宾客们都散了，李老娘才略带疲惫地回了房，可脸上一直是带着笑的，林婆子给她捧上一盏新泡的茶，笑，“大姐儿给太太您做的这头卧兔儿真好，这一天多少人赞太太戴着卧兔儿好看富态呢。” 李老娘脸上笑容更甚，假假谦道，“人家奉承的话儿，哪儿能当真。”当然，李老娘的面部表情可完全不是这回事儿，明显对大家的夸赞是权受用的。 她老人家一直将毛绒绒的卧兔儿戴到睡前，方道，“有点儿热了，把这卧兔儿帮我除下来吧。” 这东西是后头有个扣环，林嬷嬷帮李老娘取下，见李老娘这一脑门子汗哟，心说：您老这可真是能熬啊，这都热的不行了吧～ 过了健哥儿的周岁宴，腊月便是李梅儿的生辰了，因不逢五也不逢十的，便只是家里人团团围坐吃了寿面，没什么排场，贵在温馨。 李老娘这些日子对李梅儿还算是满意，破天荒地拿了个细细的金镯子给她做生辰礼物，还十分豪气地说道：“等你过两年及笄了，我把我那压箱底的金簪子送给你，那可是老娘当年及笄的时候用的，可是个好宝贝。” 李老娘难得这般大方，李梅儿自是喜滋滋地道谢。 李彦和蒋氏也各自送了不同的生辰礼，李彦送的是一把玉骨折扇，他亲自在上头画了画提了字，十分精美好看，蒋氏送的也是首饰，一支珍珠步摇，也是做工精美，李梅儿都十分喜欢。 蒋山青今年送的礼物倒是十分不走寻常路，直接送了一本小说给李梅儿，书名是《红楼梦》，这本小说蒋山青以前也断断续续给李梅儿讲过一些，只是一直没从头到尾仔细讲过，这次直接把全部八十回都写了给她，着实让李梅儿惊喜了一把。 李梅儿捧着书，废寝忘食地看了好几日，看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蒋山青问，“怎么只有前面八十回，后面的呢？” 蒋山青只是颇有些遗憾地说道：“作者就写了前面八十回，后头倒是有人续写，但狗尾续貂，不要也罢。” 李梅儿闻言着实惋惜，又追问，“那作者怎么就不继续写了。” “人死了怎么再写，你就当留个悬念吧，后面的结局自己想想也行。”蒋山青说道。 李梅儿叹了口气，又是有些伤感道：“算了，反正林妹妹都死了，那负心汉贾宝玉的结局，怎样都无所谓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新衣 蒋山青闻言失笑，心想着这可真是怪了，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喜欢林黛玉，骂贾宝玉是负心汉渣男，其实贾宝玉自己也算是个受害者，也实在是够倒霉的。 “这本书你打算出版不？”李梅儿很快就从书中的情绪恢复过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蒋山青问道。 蒋山青摇头道：“不出版了，这本书就给你一个人看，不然怎么算送给你的礼物呢，咱们有一套西游记，就够赚的了。” 李梅儿闻言笑了，心中喜滋滋的，嘴上却说，“你可真是大方，虽说西游记如今十分赚钱，但等大家都买了书，这利润也就越来越少了，哪里有出新书赚的多。” 蒋山青却是笑，指了指自己脑袋道：“放心吧，我这里还有好多好本子呢，等西游记真不赚钱了，我再写一本就是，这本红楼梦你就自己收藏吧。” 李梅儿自然是信蒋山青的，他说有那一定是有的，也不知他原来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天马行空的好故事。 过了李梅儿的生辰，转眼便是新年了，其实一进腊月，大家就操持过年的事了。 年前的年礼走动自不消说，李梅儿更是做了许多精美好看的年果子，装在精美的盒子里，拿出去走礼也倍儿有面子。 李彦各家都送了一些，没有不赞李梅儿手艺的。过年这些日子，李梅儿除了做点心，更是琢磨着再做几身新衣裳，过年的时候正好穿个新的，跟蒋氏提了一句，蒋氏便道，“你前些日子过生辰，可已经做了两身崭新衣裙了，就是我允了，你祖母也得说你。” 李梅儿想了想，笑，“娘就放心吧，娘只管预备出料子来，到时娘也做一身新的穿。” 待晚饭吃后，一家子在李老娘屋里说话，李梅儿便说了，“过年谁家不串门子走亲戚，祖母，你可得做身新衣裳。我料子都给您挑好了，那匹胭脂色织花的就好看。” 李老娘虽说年纪大了，但也是个爱俏的，可她更心疼银子，便摆摆手道，“我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衣裳穿，还有绸衣裳没穿过几回的，不用做。” 李梅儿见李老娘嘴角也翘起来了眼睛也弯起来了，就知有门儿，继续笑道，“祖母别管了，你不穿，反正我只管做好了，到时您老不要，我就扔街上去，有的是人要。” “这是什么混账话。”李老娘笑骂一句，也就不一力拒绝了，道，“唉，那样的好料子，你做断不妥当的，万一做坏了，岂不糟蹋了好料子，还是叫你林嬷嬷做吧。” 李梅儿见李老娘松口了，便喝口茶，接着道，“还要再做件斗篷，祖母的那件斗篷穿多少年了，听说还是姑妈出嫁那年做的，年岁比我都大，料子早不新鲜了。新斗篷的料子我也早给祖母看好了，那匹黑底红花儿的就大方，到时絮了新棉花，沿个寸宽的黑边儿，要多暖和有多暖和。” 李老娘怪舍不得的，道，“我那斗篷去年刚浆洗过，翻新絮的新棉，就是外头看着不大新鲜，其实那料子好，还是你祖父活着时给我置的好料子，现在摸着都软和的了不得。” “这件儿又不是说不穿，做件新的，有个替换的也好，是不是？”李梅儿道，“再说了，那件没风毛儿，上回我去姑祖母家，见她披的斗篷上还有风毛儿来着，咱家现在日子好了，也给祖母做件有风毛儿的斗篷，穿出去才体面哪。” 李老娘向来是看不上庄姑妈的，但又喜欢跟她攀比，总觉得自己不能不如她，可这一听要做有风毛儿的斗篷，又着实肉疼的不行，立刻道，“可了不得，那得多少钱哪！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早打听过了，又不是做皮裘，边边角角的镶风毛儿用不了多少钱，一件衣裳做成，也就用一两张皮子，咱们自家做，只用皮子成本，也不花别个钱。”李梅儿道，“祖母想想，一只兔子才多少钱，何况一张兔皮呢。” 李彦是孝子，劝道，“娘就做一身吧，过年的，家里都做新衣裳，不过是镶个毛边儿，咱家还镶的起。” 儿孙都这样劝着，李老娘又想到庄姑妈那得意的模样，便咬咬牙，“成！那就做一件” 说通了李老娘，蒋氏便打算买几块兔子皮，李梅儿叫她娘多买几块儿，她劝她娘说的，“以前没有倒罢了，娘这也辛苦十多年了，不过是过年穿一回好衣裳，祖母也要用皮子的，娘的衣裳也不必用多了，袖子上这样缝一圈儿就格外好看呢。” 蒋氏本就注意仪容，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给闺女说的颇是心动。关键也是这两年日子的确宽裕了，蒋氏道，“那就多买两块，你年岁也大了，是该学着打扮的时候了。介时皮子给你，你自己看着做。”女孩子家，当然得会过日子，但倘以后不会穿衣打扮也是件愁事，蒋氏也格外注意对李梅儿审美的培养。 李梅儿闻言便笑，“我早打听了，狐狸皮比兔皮是贵些，也没贵太多，咱家别买那稀罕的狐皮，就照着寻常颜色的买两块给祖母衣裳上用，祖母定高兴。咱们自己的用兔皮就好。” 蒋氏一戳闺女的额角，嗔，“真个鬼灵精。” 家里人人都有新衣，李梅儿这做新衣的事儿还不是水到渠成。这回，非但是新衣，还能镶个毛边儿。想到闺女这事儿做的滴水不露还在老太太跟前卖了好儿，就是蒋氏，心里也喜欢，真是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于是，在李梅儿的动员下，这年年底，家里的女眷都穿上了镶毛边儿的衣裳。就是男人们的新衣，也体面的很，李彦照旧是棉长袍，蒋氏不会亏待自己男人，新袍子袖口，镶了寸宽的狐狸毛边，瞧着斯文之外格外多了几分富贵气。 蒋山青的棉袍是李梅儿亲手做的，她很是私心地在领口镶了棕色的狐狸毛，蒋山青本就生的贵气，这一穿上有毛领子的棉袍，顿时比贵胄公子还要清贵，看得李梅儿越发喜滋滋，觉得他家山青哥哥真是最好看的。 康哥儿因为年纪还小，就没弄毛边儿了，只是棉袍都配了寸宽的腰带，扣出腰身来，俐落的很。连健哥儿都给做了个兔子毛的帽子，做了老虎的形状，戴上头上分外的可爱。 李老娘瞧着一家子体体面面的儿孙，乐呵呵的过了个年。 第三百八十章 情窦 过年期间，州府这边有庙会也有大戏，李梅儿对逛庙会很有兴趣，对看戏却是没太大兴趣，她从小就这样，一看戏就犯困。 庙会里卖啥东西的都有，衣裳料子，金银首饰，但因都是摆在摊子上，所以成色没有铺子里卖的那样好，不过只要价钱便宜，买的人还是挺多的。 李家如今家境已是不错，李梅儿自也看不上那些有瑕疵的布料，只是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她还是十分感兴趣的，比如那种会从盒子里夹出纸片的木雕鸟儿，她就忍不住买了一个，康哥儿十分喜欢这个，一路上还不停地拿着把玩。 “这机关鸟做的可真精巧。”李梅儿看康哥儿玩的起劲儿，忍不住赞了一句。 李老娘却是不以为然，嗤之以鼻道：“不就是个木头玩意儿吗，还要五十文！”要不是丫头片子掏钱快，她是绝不会让买的，不当吃不当穿的，纯属浪费钱。 “祖母，人家这巧思就值这个钱。”李梅儿不满道，“要是那人摊子上还有别的机关玩具，我还要多买几个呢。” “你发洋财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后你赚的那些钱都拿来给我保管，省得你没节制地乱花钱。”李老娘老眼一瞪，不客气地说道。 李梅儿撇撇嘴，又嘟囔了几句，觉得李老娘就是没见识，有些东西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你要是喜欢，我有空给你做几个，这种机关小玩具，其实很简单的。”蒋山青走到李梅儿身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李梅儿这才高兴了，冲着蒋山青笑着点了点头。几人逛着逛着就到了县学附近，李梅儿看到了她们去过好几次的那个小食肆，便开口道：“咱们去张家的食肆坐坐吧。” 李老娘张望了一眼，见张家铺子外头围满了人，就皱着眉道：“人太多了，去了也没地儿坐。” “没事儿，让阿禾姐姐随便找张凳子让祖母您坐就得了，我们不坐也行。我看他家好像在卖羊肉汤，闻着可真香。”李梅儿说着也不管李老娘反对，拉着蒋山青和康哥儿就往那里跑。 因着今日是庙会，张梁和妻子邓氏便在铺子外头也支了一个摊子，专卖热乎乎的羊肉汤和豆浆。因着这两样都是香气扑鼻的，所以铺子前生意极好。 李梅儿仗着个子小身量苗条，三两下就从人群中挤了进去，见到张梁之后，便笑着说道：“张叔，给我们来四碗羊肉汤，两碗豆浆，有什么点心也随便来几份。” 张梁认出了李梅儿，立即高兴应了一声，让店里头新招的活计给李梅儿一家人安排了个位置。 李梅儿便又从人群中挤出来，领着家人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点的羊肉汤、豆浆和点心很快就上来了，还是邓氏亲自端上来的，且还额外送了一份糯米圆子，对着几人说道：“今儿生意忙，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你们，你们想吃啥，尽量点就是，我们请客。” 李家人自然不会白吃东西，互相客套了几句。李梅儿在铺子里外逡巡了一圈儿，没见着张禾的影子，便忍不住问道：“张婶，阿禾姐姐人呢？今儿怎么没来。”按理说今天她家铺子生意这样好，她定是会过来帮忙的。 一提到女儿，邓氏眼角眉梢便带上了笑意，开口道：“阿禾六月的时候定了亲，明年开春便要出嫁了，这会儿正在家里头绣嫁衣呢，我早不让她来铺子里帮忙了。” 李梅儿闻言了然，李家众人自是又说了好些恭喜的话，只有李梅儿沉默着在那里晃神，她记得阿禾姐姐是爱慕她小叔叔的，可惜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他小叔叔一直没有成亲的打算，阿禾姐今年也有十八了，确实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再拖下去，就该拖成老姑娘了，想来阿禾姐也是知道自己跟心上人没有可能，这才会妥协嫁给别人吧，只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她今后会幸福吗？ 李梅儿有些怅然，不过转念一想，现如今的女子，能有多少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如她父母那般各自有意的夫妻总是少数，她们的日子不也照样过得，若是她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是不是也会嫁给一个门第相当，却并不那么熟悉的夫君呢。李梅儿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看向了一旁正喝着豆浆的蒋山青。不知道山青哥哥，心中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许是李梅儿盯着蒋山青的目光太过灼灼，蒋山青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也转头看向李梅儿，神情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想喝豆浆吗，我再给你叫一碗？” 李梅儿恍然醒过神，脸颊顿时变得绯红，立即欲盖弥彰地说道：“山青哥哥，你要不要尝尝我的羊肉汤，可鲜了，而且也没什么膻味，我还没吃过，是干净的！” 蒋山青闻言便笑了，调侃道：“你都没吃怎么知道没膻味儿？”他就是不喜欢羊肉的那股膻味儿，才没选羊肉汤的。 李梅儿顿时有种谎言被拆穿的窘迫，脸颊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朵根，结结巴巴地弥补道：“我听别人说的……” 蒋山青笑笑没说什么，又拿了个干净的勺子，舀了些羊肉汤尝了尝，这才笑道：“果然没什么膻味，挺鲜的。” 李梅儿不知为何，看着蒋山青的笑，心脏“碰碰”跳个不停，差点就让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出毛病了，她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睛，只是低下头默默喝汤，却是怎么都尝不出这羊肉汤的滋味了。 一家人吃完了东西，便准备去戏台那儿看戏，李老娘似是觉得这张家的羊汤味儿不错，便对李梅儿说道：“你试试回家也做做看，就照着他家这味道做。” 李梅儿还有些神思不属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眼睛也没看路，就朝着前头走着，差点就被从后面来的牛车给蹭了一下。 蒋山青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叮嘱，“想什么呢，仔细看着路。” 第三百八十一章 沾光 李梅儿瞬间觉得耳朵一热，脸上原本已是褪去些的红晕顿时又蔓延开来，这大冬天的，她竟是觉得燥的慌。 蒋山青似是没发觉她的异样，轻轻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拍了拍她斗篷上扬上的灰尘，轻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因着这一句话，李梅儿脸颊上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就蒋山青这说话方式，莫不是真把她当成晚辈了，自己怎么就忘了，对方可是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鬼啊！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赶紧忘了！赶紧忘了！ 李梅儿忙不迭地甩着脑袋，想把刚刚自己那些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奇怪想法甩出脑子里。 “又做什么怪样子呢？”蒋山青奇怪地看着她，唇角忍不住地笑。 李梅儿因着甩动脑袋，把斗篷上的兜帽都从脑袋上甩下来了，冷风一吹，她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许多，吸了吸鼻子，装着若无其事地对蒋山青说道：“没事儿，咱们快走吧。” 蒋山青却是伸手重新给她戴上兜帽，说道：“风大，还是戴着帽子吧，省得着了风寒还要人照顾。” 李梅儿不敢看他的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赶紧提起裙摆去追前面的李彦夫妻和李老娘。 蒋山青在后头看着她毫不淑女的小跑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也是立马跟上。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戏台，因着李家是庄家的亲戚，所以也得了个不错的位置，他们一家人坐下之后，便有服侍的下人摆了两碟干果，亦有茶水伺候。 李老娘似是挺满意的，她们来的也是正巧，刚坐下，开戏的锣鼓便敲响了，李老娘笑眯眯地开始看戏。 李彦有举人功名，自然和蒋氏也得了一个桌子，李梅儿康哥儿和蒋山青都是坐在后头的板凳上，李老娘抓了两把干果，一把给李梅儿一把给康哥儿，李梅儿把自己那把给了蒋山青，过去给那伺候茶水的小子几个铜板，道，“坐着的都是长辈，勤来着些。” 那小子欢喜的应了，之后服侍的果然殷勤。倒是李老娘很是瞅了自家丫头片子的荷包几眼，低声嘟囔道，“个傻大方，怎么还学会打赏了？咱家可不是那样家风。” 李梅儿却是笑道，“祖母是要坐着看半日戏的，吃了瓜子核桃，难免口干，咱自家又没带水。给他几个钱，过来的便勤快，省得到时要茶无茶要水无水，岂不扫了看戏的兴致。” 李老娘嘴里继续嘟囔，“一桌子都沾咱家的光。” 李梅儿依旧是笑，“是啊，大过年的，就叫她们沾一回吧。” 李梅儿回到板凳上，发现蒋山青已经把刚刚自己给他的那堆干果剥了大半，他向来是个仔细人，果仁和果壳都仔细分开了，整整齐齐地码成两堆。 李梅儿有些奇怪，遂问道：“怎么不吃？摆的这么整齐做什么？”说着便顺手拈了一粒核桃仁放嘴里嚼。 “剥给你吃的呗，知道你笨手笨脚的。”蒋山青抬头看了李梅儿一眼，笑着回道。 李梅儿又要去拿瓜子仁的手一滞，胸腔里酸胀胀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山青哥，你可太偏心啦，就给姐姐剥，咋不给我剥呢？”一边的康哥儿忽然探过脑袋来，酸溜溜地说道。 李梅儿想都没想就抓起了一把核桃仁，塞进康哥儿的嘴里，不客气道：“快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康哥儿嘴里被核桃仁塞的鼓鼓囊囊的，好像一个吃食的小松鼠，又把李梅儿和蒋山青逗的一乐。 一场戏就这样闹闹哄哄的结束了，李梅儿却压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台上演的什么，那边庄姑妈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带着庄二丫和庄三丫就过来了。 李梅儿几个小辈自然是上前给她拜年，庄姑妈出手一向大方，便一人给了他们一个大红包。李老娘看在红包的份上，便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庄姑妈聊了几句。 庄三丫过来与李梅儿说话儿，“妹妹，咱们诗社这几次举办诗会，你怎么都没有过来？” 李梅儿笑，“三丫姐，我上一次去那诗会已是出尽洋相了，可再不敢去献丑了，那诗啊干啊我真是做不出来！” 庄三丫也是笑，“你只管来，我也不大会做诗，不过就是咱们各家闺秀们起个由头儿，一处乐一乐罢了。” 庄姑妈在一旁听见了也笑，“就是这样，如今你们姐妹们在闺中，正该好生乐一乐的。”又夸李梅儿点心做的好，李彦送来的那些点心礼盒，她们全家吃着都挺不错。 庄三丫说了会儿诗社的事，又把李梅儿拉到一旁，小声与她问道：“听说你上次去陆府，见着孙公子了？” 李梅儿想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点了点头。 “你同他说上话没有？”庄三丫又是问道，语气中还带着些酸溜溜的意味。 “就见面的时候说了两句。”李梅儿回道，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庄三丫。 “你可真幸运。”庄三丫的语气中顿时又充满了艳羡，仿佛李梅儿是中了什么头彩。 李梅儿有些无语，说两句话就是幸运啦，庄三丫这是啥脑回路，要是她知道自己还跟那个孙公子同船一起回了章水镇，不得嫉妒死。 庄三丫见李梅儿一付我所谓的模样，颇有些郁闷地继续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孙公子对咱们这些闺秀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除了陆家的那几个表妹，他都鲜少跟别的姑娘说话，你能跟她搭上话，那还不是幸运。“ 李梅儿“呵呵”两声，还是没法跟庄三丫的脑回路对上线。 “不过你也真是运气好，怎么就入了陆老太太的眼了，往后你只要继续讨得陆老太太喜欢，福气还在后头呢。”庄三丫今儿对李梅儿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李梅儿却十分不喜欢这说辞，她并没有刻意去讨好陆老太太，也不想从陆老太太身上得什么好处，被庄三丫说的，好像她就是故意巴结上陆老太太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上元 “三丫姐，陆老太太对我另眼相看是因为我珍姑祖母，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值得她赏识的，以后这样的话你莫要说了，我李家小门小户，并不想去攀附陆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李梅儿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不甚客气地说道。 庄三丫也察觉出李梅儿有些愠怒，却是不以为意，继续道：“不管什么原因，陆老太太喜欢你那是事实，你也别冒傻气，能攀上陆家有什么不好，你看我家，原本只算是小富，如今跟陆家做了亲戚，已是算得上巨贾了，这世道，那个不是逢高踩低，你们家刚来州府没多久，自是要找艘大船依靠，陆家不就是最合适的那一艘。” 李梅儿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着庄三丫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就算她读了那许多书，自诩是个才女，可骨子里商人家那精于算计的市侩嘴脸，依旧是怎么都抹不去。 李梅儿借口要去出恭，摆脱了庄三丫，出了戏院之后，她也不想那么快回去，准备等一会儿戏快散场了，再进去。 李梅儿在戏院外乱逛的时候，正巧遇见了熟人，那在不远处梅树下站着的，不正是韦姨家的刘大丫吗。李梅儿正要上去跟刘大丫打招呼，就见一个男子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手里头还捂着一包东西。 李梅儿仔细看那男子容貌，嗯？那不是丁一吗，他最近被蒋氏派去处理外头的事儿，李梅儿也许久没在家中见着他人了，没想到今儿竟然在这遇见了。 李梅儿不动声色地在原地观望，也没再走上前，就见那丁一从手中的纸包里拿出了一粒圆滚滚的板栗，三两下剥了壳，就送到了刘大丫的嘴边。 那刘大丫显然要矜持一些，伸手接了那板栗，才小口小口地吃了，吃完两人还相视一笑，那气氛能甜出蜜来。 李梅儿觉得打扰人家小男女约会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便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心中还十分欣慰地想着，丁一哥的第一段恋情虽然不怎么顺利，不过这第二段显然是十分顺利的，说不准再过不久她就能喝两人的喜酒了。 李梅儿也没继续逛，又回了戏院，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蒋山青，他见李梅儿回来，便没好气地说道：“去个茅房都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进去了呢。” 李梅儿被他这话气的不行，上去在他手上掐了一下，气呼呼道：“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蒋山青哼了一声，道：“是你自己平日里太马虎了，老让人操心。” 两人一边往里面走，李梅儿想到刚才看到的事，便忍不住同蒋山青说道：“你猜我刚才看到了谁？” “不猜。”蒋山青冷漠拒绝。 李梅儿被噎的半死，顿时更加气咻咻，可她这人向来憋不住话，还是继续说道：“是丁一和刘姐姐，你都猜不到，她俩竟然在一起了！” “这有啥猜不到的，她俩年前就定亲了，估摸着四五月就会举办婚礼了。”蒋山青瞥了李梅儿一眼，淡淡说道。 “我咋啥都不知道！”李梅儿更加惊奇了，两家都定亲了，她却现在才知道，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丁一没跟韦姨提亲，依着大丫姐的性格，怎么可能跟丁一出来约会。 “丁一这次办的挺低调的，许是受了上一次的教训吧，没跟咱们主家说也正常，不过等婚帖拟好了肯定会送给咱们的。”蒋山青又道。 李梅儿想到丁一上一次胎死腹中的暗恋，觉得他这次低调些也情有可原，若又是一次诈胡那他可就丢脸丢大了。 “丁一哥人不错，大丫姐总算有个好归宿。”李梅儿对这一对还是满看好的，决定跟她娘说说，让她给刘大丫准备一份厚一些的添妆礼。 “说起来，今年要成亲的人还不少呢，元春姐和阿易哥，丁一哥和大丫姐，还有阿禾姐姐也是今年成亲。”李梅儿掰着手指算起来。 “怎么？你很羡慕啊？”蒋山青忽然笑着调侃道。 李梅儿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开口反驳道：“谁……谁羡慕啦！我就是觉得这婚事儿都凑在一起了，怪巧的……” 蒋山青看着李梅儿脸蛋红红的模样，也不说话了，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李梅儿被他看的越发不自在了，想着自己干嘛跟他说啥婚事不婚事的，搞得自己这么尴尬…… 还好她们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有了康哥儿的插科打诨，这话题也就揭过去了。 李老娘是个戏迷，看了这大半日，后头又是领着李梅儿看了好几天的年戏，蒋氏不大喜欢看戏，何况过了初五，李彦就带着蒋山青和康哥儿开始温书了，初八家里的印刷铺子开工，家里的事也得指望着蒋氏，便也就只有李老娘和李梅儿两个闲人。 直到了上元节。李老娘才总算是看了过瘾。李家人是每个上元节都要出去看灯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正好健哥儿已是会走路了，正是好动好玩儿的时候，便带着他一起出去乐一乐。 康哥儿最爱的就是猜灯谜赢奖品，虽然奖品多是花灯、元宵一类的节日礼品，其实也不值什么钱，但这是免费赢的呀，康哥儿对一切免费的事情都充满兴趣，他可爱干这事儿了，每年都要赢许多东西回去。 这一次犹是如此，一晚上，康哥儿赢了一条街，他都是一个摊位上赢一个彩头就走，绝不会站一个摊位上给人家一扫光，毕竟，多是小摊小贩出来做生意的。这些灯迷，多是摊主请些相近的秀才们帮着想的，并不难，康哥儿主要是赢东西回去显摆。 这一晚上下来，便赢回了一车东西，李老娘自是也收到了大孙子孝敬的长寿灯，康哥儿自然说是特意给祖母赢来的。 李老娘叫人挂屋里最显眼的地方，夸康哥儿，“真是好样儿的，明年我就不买灯了，等着你们赢给我。” 康哥儿拍胸脯保证，“祖母您今年就不该买，能省下不少灯笼钱哪。” “是啊。”李老娘与蒋氏道，“我大孙子最像我了，会过日子。” 上元节也就是热闹那么一日，过了上元节，也就是过了年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添妆 康哥儿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回学堂上学，他倒也没什么抵触，毕竟昨儿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也算是满足了。 白鹭书院则是正月十七开学，蒋氏和李梅儿早帮家里两个男人准备好了行装，正月十六下午就把他们给送走了。 送走了两人，十七那一日早晨，韦氏便上门了。 韦氏因着如今在李家的印刷铺子帮忙，所以平日里也没什么空过来同蒋氏说话了，初三的时候倒是上门拜过年，只是那时过来李家拜年的人多，家里闹哄哄的，也没说上什么话。今儿过来，却是能坐下细细说话了。 韦氏坐下没多久，便一脸喜气地与李老板和蒋氏说道：“老太太，我今儿过来是想告诉您一件喜事儿，我家大丫已经和丁一定了亲了，婚期就定在今年五月。” “这可是大喜事儿啊！”李老娘听了十分高兴，只是没想到丁一那小子下手这般块，这不声不响的，婚期都定下来了。 “真是难得的缘分，丁一那小伙子人很勤奋，也实在，在我家也做了好几年了，是个好小伙。”蒋氏也出声说道，真心为韦氏和刘大丫高兴。 “我也是看他在您家做了这些年，做的一直不错，觉得他人品好，是个良配，虽说家中穷了一些，但只要踏实肯干，以后的日子肯定差不了。”韦氏笑着说道。 说来这丁一的家境确实不太好，不然也不会给人做下人，他父亲早逝，家中只一个身体不好的老娘，他刚到李家的时候，老娘得了重病，还是蒋氏预先支了工钱给他，让他给老娘看病。 “丁大娘人不错，虽说身子不好，但这些年调养起来，也能自理了，不会拖累她们小夫妻的。”蒋氏怕韦氏介意丁一有个久病的老娘，又帮着丁一说了句话。 “亲家不容易，一个人把阿一拉扯大，她如今身子不好，儿子儿媳自然要供养她，我早跟我家大丫叮嘱了，嫁过去之后定是要好好服侍婆母。”韦氏是吃过苦的，也是个厚道人，自然不会嫌弃丁一生病的老娘。 “就该这样的。”李老娘十分欣慰地赞了一句，她也是一人将儿子女儿拉扯大，对韦氏的话很有共鸣。 “那你接下来几个月恐怕有的忙了，这婚事的琐事不少，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便是。”蒋氏拉着韦氏的手，十分热情道，她怕韦氏一个女人家忙不过来。 “那我就不跟妹妹客气了。”韦氏也笑着应道。 几人又说了会儿刘大丫的婚事，韦氏才又叹了口气，面带愁苦道：“这大丫的婚事都已经定下了，可阿皮的婚事却还没个影儿，他过了年可就二十八了……” 陈皮的婚事确实是老大难，不仅是因为他年岁大了，就是他曾经那些黑历史，被人翻出来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敢嫁。 “那阿皮他自己是什么意思？”蒋氏也觉得陈皮的婚事难办，与韦氏问道。 “他老说如今心思不在那上头，要专注搞事业，可我实在是不想看他一直孤零零一个人，如今我还算是能照顾的动他，等我以后去了，他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韦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方才因着女儿定亲带来的喜意已是荡然无存。 “他自己既然不积极，你这做娘的就推着他些，也不必一定要说那些个黄花闺女，寡妇和离的也都行的，只要没孩子，跟黄花闺女也是一样的。”李老娘在一旁出着主意，她老人家有时候思想还是很开饭的，觉得就陈皮这岁数，再想找十七八的清白姑娘恐怕有些困难，找个二十多岁的寡妇还是没啥问题的。 韦氏听着也心动了，儿子条件摆在那里确实不能要求太高了，找个年龄大些的，会疼人的，能为儿子开枝散叶就成。 “那我找媒婆去帮我相看相看，州府地方大，人也多，总能找着个合适的。”韦氏点头道。 韦氏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蒋氏亲自送了她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还笑着说道：“等过些日子我给你送大丫的添妆礼过去，我这正好有几匹好缎子，你给她裁几身鲜亮的新衣裳穿。” 韦氏一听连连摆手，“可不能送那贵重的，他平日里都要做活的，缎子啥的也没机会穿，有这好料子你不如留着给你家梅儿做衣裳，她如今也大了，再过两年也能说亲了，正该是好好打扮的时候。 “你可别推辞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丫这一辈子也就这一件大事儿，总得有几件压箱底的好衣服，而且谁说以后没机会穿的，我看丁一是个有本事的，以后一定能有出息。”蒋氏笑道。 韦氏这才没推辞了。 蒋氏回了院子，李梅儿已是从厨房里出来，正陪着健哥儿在院子里玩耍，见到蒋氏，立马起身上前问道：“韦姨她走啦？” “刚送走。”蒋氏点头回道。“那娘您准备给大丫姐准备什么添妆礼？” “跟上回送给莹姐儿的一样，四批缎子。”蒋氏道。 “再加两匹丝绵料子吧。”李梅儿提议，“大丫姐平日里肯定是舍不得穿缎子的，丝绵的平日里也能穿，倒是实惠些。” 蒋氏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便准备再加两匹丝绵的料子。 蒋氏还没来得及把刘大丫的添妆礼送出去，李青青和董良辰就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州府。 李老娘见着闺女女婿外孙子外孙女，尤其是两个已经长成了小少年的外孙子，自是稀罕的了不得。 因是过年的时候没给着外孙子外孙女红包，这一回李老娘很是大手笔地给了一人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掂着最起码有一钱银子，可算是大出血了。 既已出孝，李青青一家子便不用那些素色了，她一身大红衣裙，头上也去了银钗换了金簪，脸上微见圆润，笑，“三个孩子如今也大了，他们爹这两年在家中也无事，就亲自教他们念书，琦哥儿和永哥儿两人的进度都还不错，良辰准备明年都让他们下场试试火候。” 李老娘抱了外孙子在怀里稀罕着，笑，“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读书也不必太过辛苦，毕竟还小，晚几年再考功名也是无妨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表哥们 李梅儿觉得李老娘很是双标啊，去年山青要考秀才的时候，李老娘可是一百个同意，巴不得山青赶紧就去考，好把那五十两奖励给挣出来。轮到自己外孙头上，就变成慢慢来，晚几年也无妨的了。 李老娘又搂着三个外孙说了会儿话，就让他们表兄妹一处说话去了。 董琦比李梅儿年长两岁，今年正好十四岁，他这两年过了狗都嫌的年纪了，自觉是个大人了。行为举止比小时候稳重了许多，可他这两年一直很想他的梅儿妹妹，如今见着李梅儿笑眯眯俏生生地站在面前，就有好多话想要同她说。也不一定要说什么，就是觉着这才两年不见，妹妹竟不是先前的小胖妞了，也不梳包包头了，头上簪了新鲜的迎春花，整个人比迎春花还要好看。 董琦围着李梅儿转，殷殷说道，“梅儿妹妹，这两年我可想你了，没想到你都长这样高了，脸上的肉也没了，完全变了个样子呢。” 董婉如今也快八岁了，脸上依旧是肉肉的，比李梅儿小时候还要胖些，梳着两个包包头，缠着红色的璎珞，穿着大红的袄裙，整个人喜庆又讨喜，也是抱着李梅儿的腰，软软糯糯地叫着表姐。 李梅儿将董婉抱在身上，拿了块糕给她吃，便又看向董琦，笑着说道：“琦表哥也长高了许多呢，现在像个大人了。” 董永在一旁看着他哥跟李梅儿献殷勤，也毫不示弱地赶紧跑过来说道：“妹妹，妹妹，我也一样很想你呢，一点都不比我哥少。” “一边儿去，没见我跟梅儿妹妹说话吗。”董琦有些不满地摆出长兄的架势，教训道。 董永才不吃他哥这一套，依旧围着李梅儿转。 一旁的康哥儿有些嫌弃地看着这两个表兄，心想着这俩哥哥见着他姐怎么跟蜜蜂见着蜜似的，一直围着团团转，好像山青哥说过的那啥……舔狗啊。 董琦才不知道小表弟是怎么想他的，依旧笑眯眯地对李梅儿道，“我带了礼物给你。还有山青、康哥儿和健哥儿的。” 李梅儿笑，“谢谢表哥。” 董琦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琦哥哥吧，我喜欢听你那样叫我。” 李梅儿道，“小孩儿才那样叫呢。” “你现在也不大呀，比我小。”董琦坚持，李梅儿便又叫回他“琦哥哥”啦。 说了会儿话，李梅儿便抱着健哥儿带着董琦董永出去玩儿了。蒋氏同林嬷嬷一起去张罗饭菜，李青青与李老娘继续说着体己话。 李老娘好些年没见着两个外孙，再三道，“琦哥儿和永哥儿越长越俊俏了，特别是永哥儿，比你小时候都要好看。” 李青青笑，“比我跟他爹长的都好。只是娘别在琦哥儿面前总说，这小子醋劲儿大的很。” 李老娘笑，“还是孩子呢。这是他亲兄弟，待他懂事，没有不疼的。” 李青青叹口气，“儿子就是不如闺女懂事，你看梅梅儿如今这懂事模样，看着就叫人放心。” 李老娘笑，“这不在男女，梅梅儿从小就懂事儿，小小年纪就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她又是长女，自然便早熟些。” “是啊。”李青青笑，“梅梅儿这丫头生的也越发好了，小时候我就说以后是个美人胚子，瞧瞧现在这小模样儿，真个百里挑一。” 李老娘愁道，“就这样也就行了，可别再往好里长的。咱家就是个小户人家，这要真出了容貌太出挑的姑娘，恐怕会引来那些个有心人的觊觎。” 李青青只是宽慰母亲，“娘，您也别想的太多，这州府那么大，生的好的闺女多了，咱们梅梅儿也不是那头一份，而且不是有她大舅和良辰护着吗，再说阿彦如今也是举人了，以后就算考不上进士，弄个一官半职也是没多大问题的，到时候咱家成了官宦之家，哪个还敢打咱们梅梅儿的注意。” 李老娘想想也是，就盼着儿子能争争气，来年也考个进士回来，这样到时候成了朝廷命官，也能护住这一家老小。 “我还没恭喜娘呢，又得了个大孙子，咱家这辈总算是人丁兴旺起来了。说完李梅儿，李青青又说起了健哥儿，面上满是欣慰之色。 “谁说不是呢，想想阿彦媳妇儿当初生了梅梅儿三年没动静，我怎么能想到她能给我生两个大胖孙子呢。”提到大孙子，李老娘脸上也笑出了褶儿，一付老怀安慰的模样。 “我早就跟娘您说了，弟妹是个好的，您当初还老看她不顺眼，就我说的，像弟妹这样旺家的媳妇儿，真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李青青又是赞了蒋氏一句。 “你弟弟也不错啊，你不知道他多疼老婆媳妇儿，人又上进，阿彦媳妇儿能嫁进咱家，她福气也不小哩。”李老娘虽然现在对蒋氏这个媳妇儿也挺满意的，但还是不忘给自己儿子说句话，随后又忍不住感叹，“咱家男人都是好的，你爹和你弟弟都本分顾家。姑爷也很好，你自己肚子也争气，有两个儿子，一辈子消消停停的过日子。” 李老娘感慨完又问，“女婿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 “东西都收拾好了，原是打算三月动身的，哎，娘你不知道……” 李青青十分难以启齿，李老娘以为闺女有何难处，忙问，“怎么了？” 李青青低语道，“我们老爷要续弦，人也看好了，日子也定好了，就在五月。本来我们是要三月启程去京城的，老爷非要我们待那填房进门，见了礼再走。” 李老娘当时就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什么东西！一个填房重要还是女婿的前程重要！这还没进门儿就挑唆着你们老爷拿三捏四了，进了门儿还能有好！” 李老娘冷笑，“你婆婆坟上的土还没干呢，你公公就要续弦，他这速度倒还不慢！” “这有什么法子，公公执意要续弦，家里二叔略多说几句，还挨了两下子。” 李青青叹口气，“倘公公只是房里收几个人，咱们也不敢多说，只是续弦到底不是小事呢。”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不要脸 李老娘低头思量一二，道，“起止不是小事，你公公正经年纪不算大，续个知理知面儿的倒罢了，万一续个狐狸精，女婿再能干，还有孝道管着呢。可得跟你们二房说好了，他们是在家守着的，多几个心眼儿不算坏事。” 李青青又叹口气，道：“娘您不知道，我那公公早已经看好了人选，如今就等着上门去下聘了。” 李老娘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这老色胚，花花肠子可还真多，立马又问，“是哪家的姑娘，这样不挑，竟愿意嫁给老头子做续弦？” “就是那张屠户家的大丫头，也不知我那公公在哪里见了她，这就被她迷的五迷三道，非卿不娶了。”李青青继续叹气，愁的不行。 “那张大丫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她今年也得……二十五了吧，还没嫁出去哪……”李老娘无语，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个张大丫，这姑娘作妖可是作的不行，她那后娘就是因着她名声都不好了，如今要嫁去女婿家，还不得把女婿家也搅的家宅不宁。 “要是能嫁早嫁了，就是个心比天高的，想嫁个有钱人家过富贵日子，如今她倒也是如愿呢，我那公公本身身子也不好，也不知还有几年能活，她只要熬个几年，就能分个大笔的财产，到时候改嫁再找个好的，日子照样过的舒坦。”李青青觉得自家公公着实是个冤大头，这样简单的伎俩都看不明白，人家未嫁的黄花大闺女还真能实心实意只为了你这个人嫁给你，还不是图你的钱。 “如今咱家一家子都在为这个发愁，小叔子一家也不好过呢。”李青青倒是更同情她家小叔子一些，以后有这么个后娘，日子铁定不消停。 李老娘趁机教导闺女，“你有两个儿子，自己但凡多留心眼儿。要说争，也别争家里这三瓜俩枣的，女婿有了前程，你就什么都有了。可你不争，也得叫你婆家这些个人知道你不是争不过，只是不想争而已。女人这一辈子，好赖大都要看男人。俗话说的好，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别因这个事叫女婿烦心。实在没出路时，再回来争这家业吧。” 李青青道，“我们鲜少在家，家里这事原就要指望着二房，叫二房多得些也是应该的。” 李老娘一撇嘴，又道，“岂止是多得些？不过，女婿同你小叔子是同胞兄弟，一个娘胎一根肠子爬出来的，这些也别计较了。万一那张大丫再生养一两个出来，你婆家可是热闹了！”又嘀咕，“当初你你婆婆还在的时候，可没看出你公公还有这种花花肠子。” 李青青笑的无奈，“我婆婆活着时，公公的眼睛就不敢往丫环身上多扫一下。” 李老娘闻言也忍不住感慨，“说来你婆婆也是命苦，这要是多活几年，该有多大的福享啊，如今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还连累的你们要弄这些麻烦。”李老娘是真觉得亲家没福气，儿子的福没享上不说，你前脚抻腿走了，死老头子没良心立刻续弦。 李老娘素来是个存不住事儿的，下午儿子从书院休沐回来，她很快就私下把亲家老爷续弦的事儿同儿子嘀咕了一回，恶狠狠的说几句，“真个老不要脸的！一把年纪孙子都快娶媳妇了，又给儿子找小妈！”啐一口，“呸！老不正经!” 李彦连忙劝他娘，“这要能劝，姐夫没有不劝的。姐夫既然没说，娘就当不知道就好。” 李老娘不过满心晦气同儿子报怨一二，听儿子这话，将嘴一撇，“我能不知这个？还用你说！去吧！听到有这种老不要脸的事儿跟你念叨念叨，你可不许学这种畜牲！好生与你媳妇过日子！看咱们康哥儿健哥儿，多招人稀罕哪。”说着说着，她老人家又跑了题。 李彦早知老娘的脾气，哭笑不得听老娘叨咕一顿罢了。 倒是李彦这存不住事儿的性子，其实与老娘挺像的。他与蒋氏夫妻恩爱，夫妻两个素来无事不言，且董老爷要纳的续弦拐着弯也跟蒋家有些关系，故此，李彦晚上便与妻子念叨了一回。 蒋氏听完也挺吃惊，“这把年纪，实在觉着孤单，我听说大户人家不是有通房丫头么，再什么，纳个妾也成啊，怎么倒名媒正娶？续娶的是个什么人，这可得打听好了。” 李彦神色古怪的回道：“听我娘说，娶的就是咱们镇上张屠户家的大丫头，就是依依妹子那位大姑子。 蒋氏也着实是惊了一把，片刻之后才无语道：“竟是那张大丫，这也太……”蒋氏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这可是她今年听过的最意外的事儿了，万万没想到张大丫竟是能跟董家老爷配上对，也不知是不是那月老忙乱了牵错了红线。 蒋氏消化了一会儿，才又道，“这董家日后恐怕要不安生了。”张大丫什么性子啊，蒋氏可是听蒋依依说多了，她那大姑子，刁钻心眼小儿心思又多，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 “这事儿咱们也管不了，好在姐夫马上就要外任了，总算是眼不见为净。”李彦还算是庆幸地说道。 夫妻两个说了一回董家的闲话，蒋氏同丈夫道，“既是姐姐在私下同母亲说的，你可别在姐夫跟前儿提这话。”再不好，这是董姐夫亲爹的事儿，男人多要个面子，不见得愿意听这个。 李彦笑，“我岂是那等多嘴之人。” 蒋氏也一笑，“我多嘴嘱咐你一句罢了。”夫妻两个说会儿私房话，又为子孙后代努力了一回，便歇了。 李彦搂着妻子，低声道，“健哥儿如今也大了，咱们再要个闺女吧，梅梅儿再过几年就要及笄了，我总怕她嫁出去了，咱们身边再没个贴心的闺女。” 蒋氏的脸顿时羞个通红，捶他一记，嗔，“健哥儿这才刚一岁多呢，你就又想着要生闺女，真当我是下崽的母猪啊！” “哪有你这样漂亮苗条的母猪。”李彦在蒋氏耳边嘀咕几句，惹得蒋氏一阵轻笑，夫妻两个喁喁细语，渐拥睡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试探婚事 李青青因着是出孝后第一次回娘家，自是要多住几日再走。康哥儿和董琦董永俩小子混熟之后，倒也每日十分乐意跟他们一处玩儿，只是在蒋山青回来之后，他立马就叛变了，偷偷跟山青哥告小状。 “山青哥，你可不知道，董琦董永他们每天都跟在我姐屁股后头，就跟两个跟屁虫一样，你可小心一些，我觉得琦表哥对我姐心思不纯。” 蒋山青听着康哥儿的话，觉得好笑，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啥叫心思不纯？” “就是想娶我姐当媳妇儿呗，夫子最近正教诗经呢，那里头有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姐多好看哪，肯定是淑女，琦表哥大小应该也算是个君子吧，反正他就是想找我姐当媳妇儿。”康哥儿煞有其事地说着，一付小大人模样。 蒋山青觉得自己都快憋不住笑了，忍不住又问道：“你不想董琦做你的姐夫？” 康哥儿却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不行啦，山青哥你不是跟我说过，表哥表妹是不能成婚的吗，以后生出的小孩儿有可能是傻子，我可不想我以后的小外甥是个傻子，所以琦表哥和永表哥都是不行的！” 蒋山青没想到康哥儿把自己说过的话记的这般牢，顿时面上一付孺子可教的表情，赞许道：“康哥儿说的对，近亲都是不能成婚的，以后姑姑姑父若是要给你说表姐表妹啥的，你也得立马拒绝。” “放心吧，别说我没有表妹，就是有我也不会喜欢的。”康哥儿拍着小胸脯保证，他倒是有表姐，不过年纪比他大的他更不考虑。 “那我姐那边……”康哥儿真怕他姐意志不够坚定，被两位表哥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放心吧，你姐也就把他们俩当哥哥。”蒋山青十分有信心地说道，对李梅儿她倒是一点不担心，那丫头还没开窍呢，他倒是有些担心李老娘，怕她老人家看着外孙子喜欢，又想亲上做亲，起了跟董家结亲的意思。 不过很快蒋山青就放心下来，因为董姐夫很快要去京城候缺，往后天南地北的，就要去外头做官，李老娘和蒋氏一直都不想让女儿远嫁，应该是不会考虑和董家结亲了。 董琦可没蒋山青想的那么多，他就是喜欢和李梅儿待在一起，还喜欢陪梅儿妹妹逛街，给梅儿妹妹买花儿戴，买果子吃，对梅儿妹妹比对他娘还周到。 李青青看在眼里，其实也挺想要李梅儿做她的儿媳妇儿，便先旁敲侧击地同丈夫说了。“相公，我看琦哥儿真是特别喜欢梅梅儿，她们俩年纪也相仿，你说我跟娘提一提，把她俩的亲事定下来如何？” 董姐夫也看出自家大儿子子对李梅儿有些意思，不过他想的更多一些，与李青青提醒道：“我看岳母家对你那弟媳的侄子似乎也十分看重，他与梅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是个会念书的，如今也考中了秀才，似乎岳母更属意他呢。” 李青青倒没想到这茬，闻言便皱了眉头，“山青的人才自是一等一的，可他那身世……”他爹还好说，跟她丈夫一样原先入了翰林院，可他那生母只能算是个外室，没名没分的，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李家人想来是不介意的，且他这些年都跟岳母一家一起住，恐怕岳母也早把他当一家人了，这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董良辰又说道。 被丈夫这样一说，李青青也觉得自家儿子没啥胜算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问道：“要不我去探探我娘的口风？” “问问倒是无妨，你就当做是关心梅儿，问问岳母对她婚事的打算。”董良辰觉得自家可以努力一下，便同意了妻子的话。 李青青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第二次就同李老娘试探了此事。 李老娘对着自家女儿也没啥隐瞒的，笑眯眯道：“我是想着，等来年山青若是中了举人，就把俩孩子的婚事定下来，山青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人品性情都有数，跟梅梅儿感情也好，最是合适不过了。” 李青青闻言很是气馁，自家儿子虽然自己看着不错，可跟蒋山青一比，那就啥都不是了，人家山青不仅生的好，且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如今又在白鹭书院读书，这举人是十拿九稳的，她都不好意思把自家儿子跟母亲提一提了。 李青青虽不提，李老娘却是瞧出她的心思了，叹了口气道：“要是山青人才一般，我定是会考虑琦哥儿的，可山青这孩子，实在是太好了，若是错过了这个孙女婿，我定是要后悔的。” 李青青也理解她老娘，换做她自己，跟前有个这么优秀的女婿人选，她也会紧紧抓着不放的。她也不是那等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就豁达了，笑道：“您老相中的，定是极好的，等他们俩啥时候定亲了，你让人捎信给我，我这做姑姑的，定是要送一份厚礼的。” “不着急，我们是想多留梅梅儿几年的，就算是订了亲，成亲也要等到她及笄之后的。”李老娘笑道。 李青青歇了跟娘家结亲的心思，看着依旧对着李梅儿献殷勤的儿子，还有些同情他，不过少年慕艾，也就是那么几年的事儿，等两人离得远了，那份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李青青在娘家住够了七日，董姐夫便要带着妻儿准备回家了，临行前自又是一番依依难舍，尤其李老娘，再三拉着闺女的手叮嘱，“去了京城，要能捎信儿就捎个信儿回来，我也放心了。” 李青青笑着宽慰母亲，“娘只管放心，京城也不是头一遭去了。” 李老娘道，“把孩子看好，伺候好姑父。”又对董姐夫道，“路上宁可慢些，别急着赶路，孩子都小呢。” 夫妻两个皆应了。李彦送了些土仪给董姐夫，庄家亦有礼物送上，郎舅二人又说了些话，董姐夫携妻儿上车，起程回家。 第三百八十七章 周家上京 二月底的时候，蒋氏又带着李梅儿回了章水镇，因为李元春的婚期就在二月二十九，她们要早些过去帮忙做准备。 李梅儿回了镇上，还没见着李元春和李元夏，倒是周端和秦氏领着周沐易先过府来拜访。 算起来李梅儿也有一年多没见周沐易了，他比去年黑了许多，也壮实了许多，个子更是比之前窜高了许多，如今都快比李梅儿高两个头了。 “阿易哥，你怎么这样高了？”李梅儿很是羡慕地问道。 周沐易呵呵笑了两声，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这两年一直练武，吃的又多，自然就长高了。” 李梅儿忽然就想到了蒋山青的身高，他过了生日就虚岁十四岁了，虽然在同辈之中也不算矮，可也不高，自己得想办法多给他补补，趁着还能长，多长一点是一点呗。 “阿易哥，你武举考的怎样？”李梅儿想起这茬，立即关心问道。周沐易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语气有些索然地说道：“考中了二甲武进士，授了个内藏库使的官。” 李梅儿对武官的位阶并不是很了解，便又问道：“这内藏库使是几品的官？” “正七品。”周沐易回。 李梅儿闻言惊叹，“那很厉害啊！我大舅现在也才正七品呢。”她姑丈这回回京候缺，若是没有意外，大抵也是外放一个七品知县。 “不过就是个闲职，又不能上战场，其实就是给皇帝老儿看仓库的。”周沐易又是叹了一口气，他习武就是为了要上阵杀敌，千辛万苦考中了武进士，却是授了这么个闲职，他自然不高兴。 “阿易哥，你就知足吧，多少人想当这个官还没机会呢，你看你，如今十八岁还不到，就当上了七品官，以后可是前途无量，如今天下太平的，哪有那么多仗好打，你守着老婆孩子过安生日子不好吗。”李梅儿觉得周沐易真是不知足，事业爱情双丰收居然还不满足。 周沐易想着马上就要娶心上人过门，脸上便又不可抑制地露出了笑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我总不能让老婆孩子跟我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这样想想，那内藏库使也挺好的，最起码安全不是。 “阿易哥，你回来之后去看过元春姐吗？”李梅儿见周沐易释怀，又八卦兮兮地问道。 周沐易黑脸一红，虽然红的不那么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大手挠着头，结结巴巴地回道：“去看过一次，阿春还送了我一双她亲手做的鞋子。” 李梅儿看周沐易这害羞模样，忍不住掩嘴笑，觉得阿易哥还跟以前一样，是那个时常会冒傻气的毛躁少年。 “那等阿易哥你和元春姐姐成了亲，你们是不是也要去京城了？”李梅儿忽然想到了这茬，有些不舍地问道。 周沐易笑着点点头，“是啊，我这边因为中了进士，放了一个月的探亲假，成完亲，再拾掇些琐事，便要回京去了。” 李梅儿叹口气，“咱家亲戚一个个都去了京城，就留着咱家在州府，想想可真是孤单呢。” 周沐易笑着安慰，“等李叔考中了进士，不是一样会去京城，到时候咱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李梅儿却是不知道他爹啥时候能中进士，毕竟考中举人就花了六年，进士可比举人要难考多了，怎么着也得九年吧，搞不好十二年也有可能，那时候她都二十多了吧，肯定已经嫁人了，总不能还跟着娘家人跑吧？除非她做一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想想李老娘因为她嫁不出去而成天愁眉苦脸的模样，李梅儿就忍不住想笑。 “想啥呢这么开心？”周沐易见李梅儿忽然憋不住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想你和元春姐的婚礼呗，到时候一定很有意思，我正想着要怎么闹洞房呢。”李梅儿扬了脸，一脸促狭地说道。 周沐易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合手求着李梅儿到时候手下留情。 “那你可得好好贿赂我，要是我满意了，到时候就给你放水。”李梅儿笑的越发得意。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我这回可是给你从京城带了许多新鲜玩意儿回来呢，咱们这儿都没见过。”周沐易说着就拉李梅儿去看他带回来的那些个礼物了。 前院蒋氏还在与周端夫妻俩说话，秦氏前些日子收到了周菡萏的来信，她与蒋言之如今在京城一切都好，蒋言之年前已是升官做了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的官阶，也算是在翰林院中站稳了脚跟。 “我们是打算着，等阿易成亲之后，就举家搬去京城，孩子一个人在京城做官，我们总归放心不下。”秦氏笑着与蒋氏说道。 蒋氏没想到这么突然，还有些惊讶，问道：“您家在镇上和州府可还有许多产业呢，你们这都去了京城，生意可怎么办？” “阿锦会留下来处理这些产业，能卖的就卖，得了钱去了京城重新买地买铺子都可，阿锦这些年也历练过了，只要有本钱，再把生意做起来也不难，再者女儿女婿如今也都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有什么难事儿找他们也可以，菡萏去了京城这些年，我和她娘都怪想她的，能一家团聚，也是好事。”周端早就把一切事情都考虑好了，笑着说道。 蒋氏没想到周家二老这般有魄力，两代人辛苦打下的产业，说卖就都卖了，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去京城做生意肯定要比在这小小的章水镇要有前途多了。 “我也是挂念着外孙，菡萏信上说刚生下三儿，如今算算时候，她应该已经快出月子了，等阿易办完了婚事，咱们就启程去京城，说不准还能赶上我那外孙的百日呢。”秦氏又是笑着补充道，显然对女儿又添一子十分高兴。 蒋氏也很想见见这个刚出生的小外甥，便也同样带着喜色道：“那到时候婶子您帮我把给小外甥的见面礼带过去，我本是想让我姐姐姐夫给捎过去的，不过她们要五月才启程去京城，既然你们先去了，便帮我捎带个。”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元春出嫁（上） 李梅儿也从周沐易那里知道了周家二老也要一起去京城的事儿，也是十分惊讶，因为就周家二老的性格，不像是那种愿意轻易离开祖宗故地的人。 周沐易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李梅儿也刚把丸子派去拿茶水点心了，便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这事儿我可就跟你一个人说，说起来也算是我家的丑闻了，我爹娘怕影响家里姑娘的声誉，一直都对外瞒的死死的。” 李梅儿听周沐易这样说，立马就摆手道：“你先别说，既然是你家的秘事儿，那你还是别跟我说了，我怕我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给你家里添麻烦。” “没事儿，我知道你一向嘴严。” 李梅儿不让他说，周沐易自己倒是憋不住了，立即开口道：“你知道我二姐的事儿吧？” 李梅儿点点头，“知道啊，不是说得了重病，去乡下养病了吗？” “其实我二姐是偷偷离家出走，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进宫做宫女去了，我爹娘找了她好久，一直都没有找着她的下落，后来我大姐跟着姐夫去了京城，我爹娘就让我大姐继续在京城查访二姐的下落，据说大姐那边好像是有些消息了，我爹娘这才火急火燎地想去京城。” 周沐易压低了声音，把周菡含的事情一股脑的都给李梅儿说了。 李梅儿听完之后震惊不已，没想到周菡含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这样欺君之罪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她忽然十分同情周家二老，有这么个女儿，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估摸着你二姐早就进宫去了吧，就算周爷爷和周奶奶找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李梅儿皱眉问道。“唉，我也劝过我娘，可我娘那性子你也知道，要是不找到女儿，绝不会罢休的，最起码她知道我二姐如今还好好活着，她心里头也能好受些。”周沐易也是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梅儿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心想着如果自己是母亲，恐怕也不会对自己不管不顾吧，不过她是绝不会做出这么坑父母全家的事儿的。 周家人吃过了午饭，便告辞离开了。 李梅儿第二日又去李鑫家见了李元春和李元夏，因着李元春三日之后就要出阁，李梅儿这几日就住在了李鑫家，小姐妹三人难得聚了一回。 晚上睡觉前，李元春便拿出了珍姑太太送给她的添妆，给李梅儿看。 李梅儿也算是见过些市面的人了，看见李元春拿出的东西，也是小小惊了一下，那是一套十分漂亮的宝石头面，那上头的宝石红如鸽血，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是啥宝石啊？可真漂亮！”李梅儿啧啧问道。 李元春还没说话呢，李元夏便抢着回道：“这是鸽血红，红宝石里面最名贵的品种，而且这头面上的几颗纯度又高，你看里面是不是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蓝，可是真正的极品。” 李梅儿仔细看了下，还真有一抹蓝，忍不住又是感叹道：“姑祖母出手可真是阔绰，这样珍贵的宝石头面，说送就送了。” 李梅儿不好估量这宝石头面和自己的那套翡翠首饰哪个更珍贵，反正都是十分值钱就是了。 “谁说不是呢，我姐一开始都不敢收，不过她说也不是光送我姐一个人，我们几个姐妹成亲的时候都有的，我姐这才收下了。”李元夏又说道。 “这倒是真的，姑祖母也送了我一套翡翠的首饰，说是怕以后没机会参加我的婚礼，便提前送给我，我这次回来也没带来，不然也能拿给你们看看。”李梅儿在一旁附和道。 李元夏一听，顿时更加兴奋了，“翡翠首饰啊，我可真想看看，等我去了州府找你，你可一定让我开开眼。”说着又面露憧憬之色，“不知我成亲的时候，珍姑太太会送啥好东西给我呢。” “你要是想知道，让娘早些给你定下人家就是了，反正也不差这两天。”李元春忍不住在一旁调侃妹妹。 “我才不想那么早嫁呢，你去了京城之后，娘身边就我一个人了，到时候娘得多孤单啊，我要是再嫁了，娘一定伤心，所以我得在娘身边留的久一些。”李元夏撅着嘴说道。 这话一说，也勾起了李元春的伤感，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爹娘远行，她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李梅儿心思细腻些，看李元春模样，连忙出声安慰道：“元春姐，你别难过，说不准过几年阿易哥就能从京城调去别的地方做官呢，若是离着咱们这儿近，你也能京城过来看望鑫伯伯鑫伯娘的。” “是啊，姐，要是有机会，我也会给爹娘一起过去看望你和姐夫的。”李元夏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一起安慰李元春。 李元春也就是有那么一点伤感，这会儿被两人劝解着，也没那么难过了，笑着说道：“我没事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了，自然是要跟着夫家过日子的，家里有大哥和昂哥儿在爹娘面前尽孝，我也放心的，只是夏夏你以后要听娘的话，可不能再惹娘生气了，你长大了，以后要好好照顾爹娘。” “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孝顺爹娘，连带你的那份一起。”李元夏抱住李元春，伸出一只手保证道。 三人又在一处笑闹了一会儿，缅怀着过去，也憧憬着将来，屋内的烛火直到了三更天才熄灭。 到李元春成亲那日，李昂一大早就起来了，他为了参加姑姑的婚礼，一早就跟书院请了假，提前两日就回了镇上，昨儿也是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起来便换了簇新的湖蓝色织锦长棉袍，头上溜光溜光的梳成男子的髻，还擦了些桂花头油，让头发分外的光溜，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桂花味儿，最后用同色的发带绑好，插一根桃木簪。 李昂在镜子前喜滋滋地臭美了半天，四更天就去了后院找李元春她们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元春出嫁（下） 成亲都是在傍晚，但上午就要过嫁妆，还有过来吃酒帮忙的亲戚们要照应，李昂作为李元春的嫡亲侄子，自然是送嫁人之一，待送嫁妆回来，傍晚背李元春上轿也是他的差使。 李昂先去了吴氏屋里，吴氏一见孙子就乐了，忍不住笑赞：“唉哟，这一身儿可真俊！” 李昂心里挺美的，但面上还是绷住了，微笑道：“这新衣裳我原想放着过年穿，今儿是姑姑大喜的日子，我这做侄子的，得给姑姑作脸，就拿出来先穿上啦。” 李昂美美地穿着新衣裳，开始拍他祖母马屁，道，“祖母，您怎么还没换衣裳啊，您早些不是做了件新的裙子吗，说是找江南来的绣娘绣的花样，可富贵着呢！” “这不是还早吗，我等你娘过来说些事儿。”吴氏今儿高兴，面上一直是笑眯眯的。 说着话，戚氏便过来了，笑着与吴氏说道：“娘，三婶子刚过来了，一来就直接去了厨下帮忙，我是拦都拦不住，我这就去厨下帮她。” 吴氏笑，“三弟妹也不是外人，你赶紧过去帮她把，一会儿亲戚们都到了，你记得出来招呼。” 戚氏又应了一声便去了。李昂如今也机灵了许多，跟着家里的下人一起，就出去把桌椅板凳摆出来，一会儿就有族人上门儿来了。 李梅儿自然在李元春屋里陪她说话，有吴氏身边的嬷嬷端了两碗汤圆来，李梅儿便道，“先吃汤圆，一会儿我娘就来啦。” 蒋氏如今在李氏家族中算是很有福气的妇人啦，非但弟弟是进士老爷，嫁到李家来儿女双全，丈夫也是族中最年轻的举人老爷。所以，这次给李元春梳头，吴氏自然是请了蒋氏过来帮忙。 蒋氏五更天就过来了，那会儿李元春已经吃过早饭，吴氏先请蒋氏吃了碗汤圆，然后一并去了李元春房里。 李元春这会儿已经换好了嫁衣，正在跟李梅儿和李元夏说话儿。 蒋氏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忍不住赞道，“春姐儿这模样真是没的说，咱们镇上多少闺女，都没见过这般好模样儿的！”怪道阿易会看上春姐儿，只要眼没瞎的，很难有人能忽略李元春的美貌。 吴氏心中得意，嘴上却是谦道，“春姐儿也就是生的齐整些，可当不得你这样夸。”谁不喜欢自家女孩儿出众啊，何况李元春自身条件的确就好，这本也不是人夸的。 李梅儿在一旁捧哏道，“元春姐生的像鑫伯娘。” 蒋氏也立马接上，“这话是。” 大喜的日子，说笑起来嗓门儿也亮堂，几人说了几句，蒋氏便赶紧开始给李元春梳头，省得误了梳头的吉时。 蒋氏极是庄重，拿着据说也是在神前供过的开脸的丝线与桃木梳给李元春开脸梳头。 吴氏心下还觉着，果然不愧是书香人家儿，比那些暴发之家讲究多啦。 这一天都是在心碌中度过，只有一个不忙的，就是新娘子李元春。 李元春紧张的要厥过去了，李元夏开解她，“就当去串个门儿，呆三天就能回来了。” 李元春攥着拳头抵住胸口，道，“等你成亲就知道了。” 李梅儿在一旁调笑，“阿易哥这会儿肯定已经望眼欲穿啦。” 李元春嗔，“还打趣我。”她嫁得近，周家离家不远，走路也就是两刻钟的功夫，但想想周家很快就要举家去京城，她又忍不住叹口气道：“这嫁人啊，还是要离娘家近，心里才有底。”她自己远嫁，还是希望妹妹能嫁在本镇，离着娘家近些。 李梅儿赶紧宽慰李元春，“没事儿，阿易哥人很好的，他家人口也简单，不像那些人多的关系复杂，且周老爷和周太太都是和气人，不会为难你的。” 李元春闻言便笑了，“我知道，若不是知道他们家的人品，娘也不放心我去那么远的。” 三人说着话儿，李元春略放松些，中午吃了一碗饭，李元夏还劝她，“多吃点儿，成亲啊，就是体力活儿。”搞得李元春又不得不塞下去一碗饭。 李元春胡思乱想的等到傍晚，周沐易便骑马高头大马地过来接媳妇儿了。 当然，媳妇不是白接的，李鑫家提前把李元春西厢的门儿关好，新郎叫门，这年对儿，叫门不只要用红包，还有做诗对对子，周沐易本身文化水平就是半碗水晃荡，还好李昂这小子提前给他透了题，他这才先险险过关了。 最后周沐易又上前念了两首催妆诗，这才叫开了西厢房的门。 叫开门后，周沐易先给李鑫和吴氏行礼，又对着李元春长身一揖，笑眯眯的对李昂拱拱手，道，“有劳阿昂啦。” 心里想着，老子成亲，你们一个个儿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做甚啊！幸亏李昂年岁还小，不然岂不是夺他的风头嘛！ 李昂一身新衣袍的把李元春背出去。当然，背也不白背，周沐易得给个大红包。 吴氏望着李元春上了轿，面上颇是不舍，拉着周沐易的手絮叨，“好好过日子啊！好爷们儿家，都要疼媳妇。你媳妇伺候你一辈子，一辈子和和气气的啊。” 周沐易自是都一一应了，吴氏说着说着，感情丰沛的红了眼圈儿，多不容易啊！当年刚出生的时候，还没小猫儿大，含辛茹苦的养大，还养得这么好。她总觉得闺女还小呢，这就要出嫁了。 待喜轿走了，吴氏依旧眼泪汪汪的，伏在李鑫的怀里抹眼泪，李元夏更是在一旁不停地宽慰着母亲。 李元春怀里揣着黄历，蒙着盖头坐轿里，晃晃悠悠的就被抬去了周家。要让李元春形容一下自己的感受，其实并不累，到了周家，拜过天地，就被一根大红绸你一头我一头的一道去了新房。 李元春坐在新床上，紧张的心里砰砰跳，屋里许多人在说话，周沐易接了喜秤将盖头挑开，李元春眼睛微眯，正好望进了周沐易惊艳的双眸里。 第三百九十章 回门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一章 蒋佑之归来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二章 打算与礼物 午饭自然是十分丰盛的，算是给蒋佑之的洗尘酒，有炖的香气四溢的老母鸡汤，酱牛肉，酱猪肘，还有李梅儿亲手炒的几个时令蔬菜，外加蒸的一到宣城特产，水阳鸭脚包。 李家众人都对这水阳鸭脚包挺好奇的，因为以前没见过，等东西端上来，康哥儿就凑过去评价道：“闻起来还挺香的。” 蒋佑之在一旁笑，“吃起来也香，不信康哥儿你夹一块尝尝。” 康哥儿从小就是个吃货，很想赶紧尝一尝，可想到李老娘还没吃呢，便先夹了一根到李老娘碗里，殷勤道：“祖母您先尝尝。” 李老娘乐的不行，连声夸赞，“哎呦！我大孙子可真是孝顺，你自己也吃，多吃点，我看你这两天都瘦了。” 李梅儿有些无语，他弟的体重明明是稳步增长的，祖母哪只眼睛瞧出他瘦了啊，真是有一种瘦，叫长辈觉得你瘦。 康哥儿得了应允，立马也夹起一根吃了，入口鲜美，骨酥而脆，肉也十分筋道，吃得他满嘴生津。 康哥儿连话都顾不上说，只是举起大拇指表示十分美味。 桌上众人看他这模样，也都是忍不住笑了，众人都各自夹了一根，算是尝鲜。 李梅儿如今也算是个老饕，细细品尝之后，才笑着说道：“这东西冬天住在锅子里吃应该也十分美味的。” 蒋佑之立马就点头附和，“梅梅儿说的对，我在宣城的时候，宣城百姓许多就是喜欢在锅子里煮这个，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开开心心地吃完了饭，便继续喝茶聊天，蒋氏又问起了蒋佑之今后的打算。 “我打算先休息一个月，我这次游学获得的收获好好整理一下，等五月天气热了之后，再回白鹭书院去。”蒋佑之边喝着茶，边说了自己的打算，喝的自然是他从宣城带回来的金山时雨。 蒋氏觉得这样挺好的，点头道：“明年又是秋闱之年，你好好加把劲，争取这一回能考上。” 蒋氏心里也愁啊，小弟眼瞅着就要二十一了，这要是再考不上举人，那婚事不得又等三年，真等到那时候，可就真没啥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姐你放心吧，我觉得这一次应该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就跟姐夫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我都好些年没见爹娘大哥了，真是有些想他们了。” 蒋氏也想啊，可当着李老娘的面，她也不能直接说，便只是嗔了蒋佑之一眼道：“你可别说大话，这举人也不是那么好考的，有些人考了大半辈子都没考上，就是你姐夫，也是下了不少苦功夫的，你向来都定不下心来念书，可不能因着大意又失利了。” “姐，我都晓得的，你就放心吧。”蒋佑之看蒋氏对自己各种不放心的模样，十分无奈地说道。 李梅儿看着小舅舅那付自信满满的模样，却是有些担心，想着自己前世的时候，小舅舅这一次也是落了榜的，那会儿他很是颓丧了一阵子，小舅舅性子也是拗，不管她娘怎么劝，他都不肯先定亲，后来就索性躲进书院里不出来了，过年过节都不回家。不过这一世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像她爹，前世也是跟小舅舅一样屡试不第的，可这一世早早就考中了举人，小舅舅说不准这一次也能中的。 李梅儿觉得自己要多学学祖母，在菩萨面前多给小舅舅求一求，求菩萨一定要保佑他中举，不然小舅舅可真要一直打光棍了。 因着清明要回乡扫墓，李家的几个男人，包括蒋山青和康哥儿在内，都回了章水镇，家里就剩下李梅儿她们几个女眷。 蒋氏要料理家中的事务，便把健哥儿交给李老娘看着，李梅儿也可以顺手帮个忙，健哥儿如今会走会跑了，一撒手就能跑个没影儿，李老娘终归腿脚不够利索，还得李梅儿这腿脚麻利地在一旁帮衬。 这会儿正是春笋最嫩的时候，李梅儿前两天去山上看自己铺子的时候，挖了许多回来，正收拾着呢。 康哥儿蹲在她身边，玩她剥下来的那些个笋衣。 “唉，你姑妈从小就爱吃这笋子，等她跟着女婿外放了，也不知能不能吃上这一口新鲜。”李老娘看着春笋就又想到了自己的大闺女，惆怅地说着。 李梅儿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笑道：“若还是在南边儿，那应该是能吃着的，北边就不好说了，不过就算是去了北边也不怕，到时候我多晒些笋干，让姑妈带上，凉拌或是做汤都行的，一样好吃。” 李老娘想想这样也行，便点头嘱咐道：“那你到时候多做些，反正笋干这东西也放不坏。” 李梅儿笑笑又应了。 李老娘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李梅儿道，“你姑妈素来疼你，你表哥来咱们家的时候，天天给你买好吃的，你也该亲手做些东西送给她，我这里有你姑妈的尺寸，大件儿做不了，你给你姑妈做双鞋吧？” 李梅儿闻言有些苦恼，“做一双鞋，起码得一个月，怕来不及哪。” 李老娘想了想，嫌丫头片子不中用，“怎么手这样慢。”退而求其次，“那就做双袜子吧，要细细的做。” 李梅儿心下一动，想着李老娘这么一门心思的打发她给姑妈做针线，不会是动了什么亲上加亲的念头儿了吧？想一想她如今芳龄十二，李梅儿实在感叹李老娘不愧是亲祖母，这会儿就打算她的终身大事了。 不过她这倒是有些想岔了，李老娘是早就打算起她的终身大事了，不过对象并不是她的那些表哥。 李梅儿道，“姑妈那里什么袜子没有，我针线又不是很好，这不是明摆着露怯么。到时我给姑妈写封信，姑妈一看我那一笔好字，也知道我有才学哩。不比做针线好。” “你知道啥？女孩子家，不会写字没啥，倘不会针线，就叫人说嘴。” “这是我姑妈，又不是外人。祖母放心吧，祖母想想，咱一个镇上，姑娘家十之八九都是会针线的，可认字的有几个？” 第三百九十三章 阿禾的痴心 李梅儿终归是歪理邪理一大堆的说服了李老娘，李老娘只能无奈叮嘱，“那你好生练一练字，到时可得把字写好。” 李梅儿笑眯眯地，“祖母就放心吧。” 说服了李老娘，李梅儿继续剥笋，很快就把一小篮子的春笋都剥好了，然后她就把那些笋子递给一旁的包子说道：“中午就做鲜笋炒腊肉，吃新鲜。” 李老娘在一旁补充道，“不是有前儿买回的鲫鱼么，养好几日了，正好做道鲜笋鲫鱼汤。” 李梅儿想想挺好，便笑着点头，“还是祖母想的周到。” 祖孙俩还商量着中午吃啥菜，林嬷嬷那边从外头走了进来，到李梅儿身边说道：“大姑娘，外头来了个姓张的姑娘，指明要见你呢。” 李梅儿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认识的哪个姑娘是姓张的，便又问道：“她可又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说是单名一个‘禾’字。”林嬷嬷回道。 “阿禾姐姐！”李梅儿有些惊讶，这张禾不是在家待嫁吗，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成亲了，怎么这会儿跑到她家来了。 李梅儿想了想，就猜到可能跟小舅舅有关，心中有些庆幸小舅舅这会儿不在家，不然人家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若是让她的未婚夫家知道，可就说不清了。 “是你朋友吗？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就直接上门了？”李老娘也在一旁奇怪问道，她就去过张家一次，虽然见过张禾，但这会儿也早忘了，只以为是李梅儿的朋友。 李梅儿也不确定张禾的真正来意，不好说什么，只是含糊说是自己从前认识的朋友，许是有事，才忽然上门。 “那你们回房说去吧，我带健哥儿再玩会儿。”李老娘将健哥儿从李梅儿身边抱了过去，说道。心里想着，丫头这朋友也真是不识趣，哪里有快饭点的时候上门的，这不明摆着蹭饭来的吗。 李梅儿可不知道李老娘心里想什么，急匆匆地就跟着林嬷嬷去了门口。 李梅儿见着张禾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她比之自己上次见她时，整整瘦了一圈，那件蓝色棉布春衫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十分不合身。她的形容也很是憔悴，眼底有些青黑，眉头也紧紧蹙着，满怀心事的模样。 张禾见着李梅儿，紧蹙的眉头总算是稍稍舒展开，却是有些踌躇不前，怯怯地喊了一声，“李姑娘，冒昧拜访，实在是……” “阿禾姐姐，您先跟我进来吧。”李梅儿却是十分亲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也不问她的来意，先带她进了屋。 张禾似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神情却是依旧忐忑地跟着李梅儿进了门。 李梅儿将她领到自己的房间，给她倒了杯茶，又递上一碟子早晨刚做的藕粉桂花糕，笑道：“这是我早晨刚做的，阿禾姐你尝尝看，你在糕点上头也是行家，可以给我提点建议。” 张禾的心思显然不在糕点上，随手拿了块，只稍稍尝了一口，便赞道：“李姑娘手艺真不错，比我要强多了。” “阿禾姐别这样见外，叫我梅儿就行。”李梅儿自己也拿了一块，边吃边说道。 许是因为李梅儿的态度亲和，张禾的情绪也舒缓了许多，喝了会儿茶之后，便不像刚来时那般紧张了。 李梅儿依旧不问张禾过来是为何事，只是与她闲聊，就说些平日里做糕点的事，想等着她自己说明来意。 张禾果然很快就憋不住了，打断了李梅儿的话语，说道：“梅儿……妹妹，我今天是偷瞒着家人出来的，不能出来太久，我就直接跟你说了，我听说……听说……你舅舅回来了。” 李梅儿似是没听出弦外之意，点头回道，“是啊，我小舅舅前几日就回来了，不过这两天跟我爹一起回乡扫墓去了。” 张禾听到蒋佑之不在府上，脸上顿时难掩失望神色，踟蹰了片刻，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李梅儿心中叹了口气，面上神情也郑重了起来，开口道：“阿禾姐姐，我知道有些话我来说并不合适，但我也听说你已经定了亲了，再过一个月便要成亲，你这时候上门来找我小舅舅，不觉得不太妥当吗？” 张禾听了李梅儿这话，瞬间脸就白了，她嘴唇颤抖了一下，嗫嚅了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不应该，可我就是不甘心……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曾让他知晓。” 李梅儿又是忍不住要叹息，心中对张禾还是十分同情的，但关系到她和小舅舅的清誉，她还是硬下心肠说道：“阿禾姐，你若是在还未定亲的时候过来，我绝不会拦你，还会佩服你有追逐自己幸福的勇气，可如今你已然定了亲，不久就要嫁人，你这时候过来，既对不起你未来的夫君，也让我小舅舅无法自处。” 张禾被李梅儿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李梅儿越发不忍心，只能低下头不去看她。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就在李梅儿想着该怎么打破这僵局的时候，张禾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凄然，“是我太冲动了，李姑娘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吧，不过我这有一双鞋子，希望你能帮我交给你舅舅，你不用说是我做的，就说是你做的就成，这双鞋子我做了许久，全是按着你舅舅的尺码做的，仍了也怪可惜……”张禾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双白底黑面的男鞋来。那双鞋子做的十分细致，一看就是做鞋人花了心思的。 李梅儿又为难了，按理说张禾就这么一点念想，她答应了也没什么，可不管怎样，这也算是私相授受啊，万一要是让人发现了，她和自家舅舅都讨不了好。可看着张禾哀求的目光，她又不忍心拒绝这个痴情的姑娘。 李梅儿最后决定，先收下这双鞋，大不了不给她小舅舅就行了，暂且让阿禾心里好受些也好。 第三百九十四章 痴心错付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五章 陆家寿宴 五月之后，天气就越发暖和起来，李梅儿与家里人商量着做夏衫，因着她这两年身高窜的快，可以说是一年一个样，去年的衣裳今年再穿已是短了一截，所以李老娘没少埋怨她费料子。 “山青哥的衣裳也得多做几套，我看他上次回来，身上的衣裳袖子都短了，实在是不体面。”李梅儿又说道。 李家伙食实在好，因家里孩子们多，又都在长身子，李老娘虽是个节俭脾气，却是个心疼孩子的，且有蒋氏时不时拿私房补贴下厨房，故此，对于家里丰盛的伙食，李老娘就不多说啥了。 因为营养跟得上，于是，养出了一屋子竹竿，连同才八岁的康哥儿也是越发高挑。 虽然这年头儿的人大都瘦削，可李老娘瞅着自家这一屋子竹竿也发愁，与蒋氏道，“天天不是鱼就是肉，没断过顿儿的，还一个个的不长半两肉，也不知吃的东西都到哪儿去了。” 李梅儿其实也挺郁闷的，这两年她除了光长个子，其他的啥也不长，她这都十二了，还是扁平扁平的，她倒是不喜欢太大，起码也该开始发育了吧，可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娘可是挺大的啊，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小的，李梅儿已经开始发愁了。怕以后穿衣裳难看啥的…… “正长个子呢，孩子一贪长，可不就瘦了。”蒋氏很欢喜，养孩子也是有对比的，同年纪的孩子，哪个高哪个矮，哪个胖哪个瘦……反正，蒋氏瞧着自家孩子都是高个子，心里就舒坦。尤其是来了州府，和姑奶奶家的那些个孩子比，她家孩子可太周正了。 不管李老娘多心疼，这新衣裳还是得做的，毕竟孩子们都大了，又都在读书交际，衣裳是门面，段不能少的。 李老娘还在心疼衣裳料子的事儿，李家便收到了陆家的帖子，六月初十是陆老太太的大寿，请李家去赴寿宴。 打发走陆家下人，李老娘啧一声，瞅了李梅儿一眼，“你这衣裳可做的真是时候！” 李梅儿嘴角翘一翘，接过林嬷嬷手里的帖子给李老娘念了一遍，蒋氏便笑，“离六月初十还有些天，丫头把新衣裳都做好，到时好穿。” 李老娘便与林嬷嬷道，“我的衣裳也着紧些。” 家里数林嬷嬷针线最好，以往寻常的衣裳，李老娘大都是让李梅儿做，她最喜欢指使丫头片子做这做那。这次因料子好，就看不上李梅儿的针线了，还是让林嬷嬷帮她做。 林嬷嬷自是笑应，“是。” 李老娘有道，“还得教教康哥儿些规矩，甭去了叫人笑话。”毕竟康哥儿以前可没去过那等大户人家，别不懂规矩出了洋相。山青她倒是不担心，毕竟在白鹭书院读了这些日子的书，什么达官贵人都见过一些。 李梅儿闻言却笑，“他请咱，咱们去，有啥可笑话的？康哥儿在家里也不是会胡来的人，去别人家更不会失礼。” 李老娘叹，“你哪知道大户人家，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私底下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乡下土包子呢。” 李梅儿却是眉毛都未动一根，笑，“咱们是自家过日子，吃的是自己的饭，没什么不坦荡的。祖母只管放宽了心，在家啥样，出去一样。陆家虽是官宦人家，可来往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倘是被人小瞧的来往，也没意思，去一次便罢了。只有彼此客气，方能长久。” 倒不是说李梅儿清高，实在是做人的道理，真就奴颜婢膝，或者得一时之利，想长久是难上加难。何况，家里这些人，也不是那种性子，李老娘理不会来那一套殷勤小意之类的手段。与其叫李老娘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去。 李老娘听着李梅儿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想来陆家人是觉得她家不错，才会邀了她家去，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必太拘谨了。 蒋氏没听祖孙俩说什么，想的却是该送啥寿礼，便问道，“这寿礼可怎么备？” 李老娘看李梅儿，“要不，庄家从前送的两支参带上，我让你嬷嬷拿去给大夫瞧过了，是不掺假的二十年的山参。” 估计李老娘连价都一并估了，李梅儿想了想，却是道，“要我说，备些家里土产便罢了，再搭些寿桃寿面，像鑫伯伯过寿时，差不厘便好。不然，倘明年到哪儿去买这参呢？咱家本就是小户人家，也不用充大户。而且，二十年的参是中等参，说不得陆家便是用也是用更好的，若送去无用处，也是白搭。” 三个女人商量了回，决定就按寻常的寿礼备，不过，寿面寿桃都李梅儿亲自做的，也算是一份心意。 到了陆老太太寿辰那一日。李家一家子都换了新衣，书香在街上雇了两辆车，男人一辆，女人一辆，带着备好的寿礼，过去陆家赴宴。 一进陆家主宅所在的胡同，车便不得不停下来，实在是前头的车一辆辆的堵满了整条胡同。李彦道，“反正就几步路，咱们走过去吧。” 李老娘已然咋舌，在儿子的搀扶下下了车，往前望一眼，除了人就是车，赞叹，“我的乖乖，人可真多。” 蒋氏对一干孩子们道，“山青康哥儿跟紧了相公，梅梅儿牵好你弟弟跟着我，都不许乱跑。”生怕人多把孩子丢了。 好在外头车辆人马多，里头人也忙碌，却并不显得杂乱。李家人一到便被请了进去，男人去前院儿，女人去内宅。 李梅儿健哥儿跟着李老娘蒋氏，由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媳妇引着到了正厅，陆二太太带着儿媳妇儿正招待来宾，见着李老娘还说，“这才多少日子不见，您老又年轻了些，上次跟您聊的欢喜，哪日闲了正可多说说话儿。” 李老娘很实诚的表示，“成！您哪日闲了想找人说话，着人过去叫我一声，我成日在家也是无事。” 陆二太太笑，请李家一家人往侧厅坐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抓蛇 侧厅里李老娘倒是见了三五熟人，起码邻居家汪太太，李老娘是认得的。还有庄姑妈和庄家的几个儿媳也在这儿。 倒是李梅儿，被引去了姑娘们坐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别厅了，一明两暗的格局，相当宽敞，屋里桌椅柜榻一应俱全，墙上悬着书画，百宝阁上摆置着光泽素雅的玩器，花几上供着几盆碧绿的水仙，香炉里燃着不知什么香，香味恬淡很是舒服。 厅内穿红着绿的大小姑娘也有二三十口子，讲究些的又带了自己的丫环，故此，颇是热闹。 来做客的姑娘们由陆家三位姑娘招待，陆知瑜是其中岁数最大的一个，且她性子向来温和，倒是人缘最好，她见着李梅儿，便十分热络地与她说道：“妹妹比我上次见着似是长高了一些，越发出挑了，一会儿有时间，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说着便引了庄二丫庄三丫过来，笑，“你们表姐妹定是极熟的。” 庄二丫看到李梅儿，便笑着说道：“要知妹妹也来，就请你们乘我家的车一道来了。” 李梅儿一笑，道“多谢表姐了，我们雇车也是一样的。” 庄三丫也对李梅儿道，“刚正说起梅儿妹妹呢，我们都在自家做些点心，可却都不如梅儿妹妹你做的好。” 李梅儿谦虚地笑，“三丫姐过誉了。” 庄三丫又问，“妹妹在家做什么呢？我前儿正想着哪天过去找妹妹说话儿。” “也没什么事，田里刚收了白菜，我帮着我娘腌泡菜来着。” 李梅儿说着，林霖不知从哪里闪出来，鄙夷道：“在家还要你亲自腌泡菜？你家里没丫环使唤么？”语气里明晃晃的就是嫌弃李梅儿土包子。 李梅儿却懒得与她争这口角令人笑话，只淡淡一笑道，“虽有丫环，可家里活儿多，也要自己做的。” “你不是还自己做生意的吗，怎的不花钱多买些丫鬟，果然是乡下来的，小家子气的很……”林霖不依不饶道。 “我父亲不过一介举人，家中确实是小门小户，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去学那高门大户的做派，学不像反倒是东施效颦了。”李梅儿脸上笑容渐淡，语带嘲讽地看着林霖说道。 “你说谁东施效颦！”林霖也不傻，听说李梅儿是在影射她们家，急赤白脸地拔高嗓音道。 她身旁的费可欣许是觉得在这儿争吵不好，也顾不得给她圆场了，便拉着她往外走，也不知在林霖耳畔嘀咕两句什么，林霖总算没当场发作。 李梅儿眼看着讨人厌的走了，便对着陆知瑜一笑，道，“失礼了，我是随意惯了的，想到什么话就直接说了，陆姐姐是斯文人，让你们见笑了。” 陆知瑜笑，“哪里哪里。妹妹这边儿坐吧。”心说，上次就知道这位李姑娘不是好惹的，如今越发口齿伶俐了。 倒是庄家姐妹，虽然比李梅儿都年长，但见着李梅儿这笑面虎的退敌方式，心下都是佩服的了不得，决心学习一二。 汪茹那边也看到了李梅儿过来，赶紧上前打招呼，她虽没听见李梅儿刚才跟林霖费可欣说的话，可看到费可欣拉着脸色铁青的汪茹走了，便小声在李梅儿耳边问道：“那林霖又惹你啦？没事儿吧？” “这话你得去问她。”李梅儿皮笑肉不笑，她吵架可是从来没输过。 汪茹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又说道，“知道你厉害啦！”然后便拉着她去引见自己交好的姑娘，什么司刑大爷家的千金、典史家的小姐、学谕家的小姐…… 反正李梅儿是认识了不少人。 李梅儿算是初来乍到，小姑娘家聚在一处，难免说一回花啊草儿的。那些官宦家出来的千金可能傲气些，但这三班六房出身人家儿的姑娘待李梅儿还是不错的，这年头，三班六房都属吏，算不得官，可说句老实话，能在三班六房混个职位，比考秀才实在的多。当然，如陆家这般人家，请的也是三班六房的头头儿。 余者便是鄞县各乡绅族长家的千金，还有陆家外地亲眷过来赴宴贺寿的，陆家三姑娘招待这些姑娘们。再者便是陆氏族人家的姑娘了。 大家不过略说些话，如林霖这般不识趣的再没有的，待一时，寿宴的时辰便到了。 姑娘们亦坐在一处，只是陆知瑜姑娘早打发丫环下去将李梅儿和林霖隔得远远的，不然真出了什么不雅的事，扫的是陆家脸面。 陆家席面儿备的也好，只是人太多，许是厨子忙不过来，提前预备了许多菜色，上到席上时便温凉不盏了。 这席面儿是围着戏台上下楼摆放的，还有大戏看。虽说如今是六月，但许多菜也都放凉了，李梅儿没吃几口，倒是喝了好一碗汤。 席吃到一半，李梅儿便想出恭，许是汤水喝多了。 她对陆家也不算熟，便拉上了汪茹一起，小姑娘家家的，总是喜欢结伴一起上茅厕的。 两人如完厕回来，正穿过一个小花园子，迎面就碰上了好似也去出恭的林霖和费可欣。这可真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林霖方才就被李梅儿气的一肚子火，这会儿遇着了，自然不会放过这报仇的好机会。拎着裙子上前就要过来给李梅儿好看，一旁的费可欣拉都拉不住她。 可李梅儿是谁啊，爬半天山都不气喘的人，这些年又一直坚持练拳，还没等林霖挨近身呢，就拉着汪茹身形灵活地躲开了。 林霖一下扑了红，手正好就撞在了李梅儿身后的一颗合欢树，就见那树上似是上掉下一条什么物什，不偏不倚正落在林霖头上。 林霖还没反应过来，她身旁的费可欣已是看清楚了，竟是一条碗粗的青蛇，费可欣立即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多处老远。 林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霎时脸色惨白，看着就要厥过去。 两人身边的丫鬟们也都吓得了不得，却也不敢去帮主子捉蛇。 正六神无主呢，李梅儿两步过去，手出如电，一下子捏住蛇七寸，那蛇一米左右的样子，看着颇是肥硕。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送蛇 林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指着李梅儿尖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带了蛇来！你这贱人！” 李梅儿实在不敢信林霖这大脑构造，林霖如此不识好人心，李梅儿觉着自己白做好人，转手又将蛇扔回她身上，拉上已经呆若木鸡的汪茹施施然走了。 身后又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尖叫声，汪茹有些担忧地扭头朝后看了看，心有余悸地在李梅儿耳边问道：“这样真没关系吗？她们不会真被蛇给咬到了吧？” 李梅儿却是无所谓地回道：“放心，那就是一条最普通的菜花蛇，没毒的，她们只要不傻到把手凑到蛇嘴边让它咬，那蛇也不会咬她们的，而且她们那么多人哪，不会连条蛇都抓不住的。” 汪茹这才放心了些，放松下来之后却又忍不住“噗嗤”一笑，问道：“可真有你的，唉，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那可是蛇诶。” “蛇有啥好怕的，我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掏蛇了呢，这蛇又没毒，要是在山上捡到，我拿回家还能添到菜，你不知道，蛇羹可鲜了。”李梅儿这般说着，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把蛇给林霖扔回去了，早知道就带回家煮蛇羹了。 李梅儿和汪茹渐渐走远，却是不知道她方才那抓蛇扔蛇的壮举早就被旁人看在了眼里。 孙仲渊带着个小厮吴生站在离李梅儿她们不远的树后，将两人方才的话都听在了耳里，他嘴角含笑地看着李梅儿的背影，心想着这小丫头可真是与众不同，抓起蛇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当真是“女中豪杰”。 “公子，咱们要不要去帮帮费家小姐她们？”吴生看着不远处还在鸡飞狗跳赶蛇的一众女人，颇有些同情地问道。 “又不是什么毒蛇，又不会伤人，咱们去管这闲事作甚。”孙仲渊语气淡淡道，显然对费可欣和林霖并无甚好感。 不过转念又想到了什么，还是对吴生吩咐道：“你去，把那条蛇抓来给我。” 吴生愣了一下，心想着自家公子这主意怎变的这般快，不过他也不敢多问，一福身，便跑过去帮忙了。 林霖这会儿好不容易把蛇从身上赶下去，不过那蛇也是被李梅儿扔来扔去给扔晕了，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有逃走，就在她们脚底下转圈，游到哪个人脚下哪个人就惊恐地大叫，当真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吴生可算是到的正是时候，他显然也是练过的，一个健步过去，眼疾手快地就抓到了那条蛇的七寸，把蛇一卷，就收进了一旁的布袋里。 “两位小姐受惊了，这蛇我已经抓走了，你们且放心吧。”吴生笑着对费可欣和林霖说道。 这二人显然也是见过吴生的，林霖更是十分惊喜地开口道：“吴小哥，你怎么在这儿？那孙公子……” 吴生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和公子正巧路过，看见两位小姐遇到麻烦，便过来帮忙，公子刚刚已经离开了。” 两人听到这话，眼中俱是闪过一抹失望，不过依旧是十分感激地福身与吴生行礼道谢。特别是林霖，那叫一个端庄，完全没有了方才泼妇骂街的模样。 吴生与两人客套了几句，也没久待，很快就离开了。 林霖看着吴生离开的背影，颇有些惋惜道：“真是可惜，差一点就能见着孙公子了！”心中更是有些担心，不知自己刚才那失礼的模样，有没有被孙公子给瞧见。想到此处，心中便越发恨那李梅儿，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狼狈模样。 费可欣神情有些冷淡地瞥了这个表妹一眼，不悦道：“你见孙公子做什么，别以为他客气叫我们一声妹妹，你就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费可欣这话一出，林霖的脸顿时羞的通红，咬着下唇道：“表姐，我不是……我只是……” 费可欣却懒得听她的解释，摆手道：“不用说些有的没的，你自己心里想清楚就行。”说完她就招手让丫鬟过来给她整理仪容，没再理林霖了。 林霖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怨愤，贝齿将下唇咬的更紧，却是不敢反驳费可欣一句，也只是低着头让丫鬟过来帮她整理妆容。 孙仲渊那边，拿到了那只装着蛇的布袋，又与吴生吩咐道：“找个差不多的盒子装起来，再找个眼生的丫鬟给李家小姐送过去。 吴生低声应了，心中却在腹诽：人家给姑娘家送的都是花啊果啊，再不济送个草儿也行，哪有送蛇的，也是那李家姑娘胆子大，这要是个胆小的，还不得被吓个半死。 李梅儿可不知道有人已经准备给她送蛇羹的食材了，她这会儿已经回了厅内，眼看着宴席已经到了尾声，她也没有继续吃东西的兴致了，就百无聊赖地等着宴席结束。还好直到宴席结束，那林霖也没再来找她的麻烦。 结束之后，蒋氏便差船儿来叫她，她便辞了陆家姑娘，准备与蒋氏李老娘回家去。 几人在门口快上马车时，忽然有个眼生的丫头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颇为精致的木盒子，她拦住李梅儿，笑着说道：“李小姐，这是我家老太太送给你的礼物，你请收好，请一定要回家再看。” 李梅儿闻言面露疑惑，她今儿也没跟陆老太太说话啊，就是远远地看了她几眼，怎么老太太还想着给她送东西。 李梅儿还想再仔细问问呢，那小丫鬟已经把盒子塞到她手上，转身跑走了。这会儿蒋氏已经催着她赶紧上马车了，她也便只能作罢，捧着盒子上车了。 等上了车，李老娘看她手上多了个盒子，便问道：“这是啥啊？” “陆老太太让人送给我的，也不知是什么，还嘱咐我回家之后再看。”李梅儿一脸迷惑地说道。 “这陆老太太，怎么还神神叨叨的，自己过寿还送别人东西，还不让看，这在路上看还能咋的啊。”李老娘也疑惑地嘟囔着，不过总算也没让李梅儿把盒子打开。 第三百九十八章 蛇羹 一家子都没吃好，李老娘到家便吩咐船儿道，“去跟包子说，不拘什么，快些整治出来垫垫肚子的好。” 蒋氏氏问丈夫，“你在席上吃了些不？” 李彦道，“说是百味楼的大厨掌勺，只是菜上去都凉了，就喝了几杯酒。” 李老娘道，“还不如咱们小户人家，在屋里摆两席，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实惠不说，也亲香。他家是做官儿的人家，排场倒大，就是这席不大实在。我看哪，都没吃好。” 船儿自厨下端了碗醒酒汤回来，道，“包子也没预备，这会儿赶着蒸饭，怕是要等一等了。” 李彦酒并未喝多少，只是他也饿了，接了醒酒汤喝半盏，酸的直皱眉，道，“去外头叫一席酒菜来吧。” “那不一样要等。”李老娘咕咚咕咚的灌杯温水，“这等好年景儿，竟还要挨饿。” 蒋氏吩咐船儿，“去外头先买两个烧饼回来，好歹先垫一垫。”主要是没去这大家大户赴宴的经验，如今时候又晚了，老的少的都没吃好，也不能这样干饿着等啊。 李梅儿想着，这一家子吃的饭菜，立时叫包子整治，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道，“家里小炉子上常年温着骨头汤，我去瞧瞧，先下点汤面吃，大家吃了暖暖身子。” 蒋氏点头，“去吧。”甭管什么，有吃的就行，大晌午的还没吃东西，大家都饿了。李梅儿去了厨下，这会儿是夏日，菜田里的蔬菜还有许多，李梅儿去摘了些黄瓜和胡萝卜，又切了些酱肉火腿，与林嬷嬷包子三人一齐动手，先切了黄瓜片与火腿丝搁骨头汤里煮。 不大工夫，便炒了四样菜，一样醋溜白菜，一样素炒胡萝卜，一样蛋黄南瓜，再剥颗大葱打上六个鸡蛋摊俩鸡蛋饼，待菜炒出来，汤也得了，把面下进去，正好热腾腾的端上去。 李老娘说包子，“要靠你一个，家里老少爷们儿吃饭都难。” 包子不好意思地笑，“这回是没预备，就煮了些醒酒汤备着，往时间，我可是哪顿饭也没落下过的。” 别的时候赴宴都是吃的很好的，回来最多喝些醒酒汤。哪似这回一家子老少赴宴，饿着肚子便回来了。 其实是李家节俭，除非一日三餐，不然灶上鲜少备熟食的。 船儿也拿了热烧饼热回来，大家坐下垫补了一顿总算填饱了肚子。 待肚子饱了，这才有力气说陆家寿宴的事儿，大人们是没什么事的，这个年纪，不管关系远近关疏，总会顾个大面儿的。蒋山青康哥儿也还好，康哥儿道，“我们在席上遇着阿俭哥了，他很照顾我们。” 李梅儿这儿倒是遇着刁难最多的，她把林霖的事儿说了，“这林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老是找我的麻烦，我给了她几句，后头我好心地给她抓蛇，她还污蔑那蛇是我带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索性把那蛇给她扔回去了。” “那林家是不是就是县尊的连襟，我见过那林县丞几次，为人倨傲的很，在县衙里面名声也不大好。”李彦是显然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便也只是委婉地说了几句。 “难怪养出这样刁钻的女儿来，你以后再见着她也不必客气，咱家也不是好惹的，别以为靠着县尊咱就怕她，等你爹考中了进士，那官肯定比县尊还要大。”李老娘也不是那等委曲求全的包子，自家孙女儿受了欺负，她也十分不乐意。 “祖母，我知道的，我可不是那等好捏的软柿子。”李梅儿说着就挥了挥小拳头，十分彪悍的模样。 李老娘忽然又想起了陆老太太送给李梅儿的那个盒子，便催促她道：“陆老太太不是给你个盒子，让你到家了才能打开吧，快拿出来看看里头啥东西。”她老人家想着，要真是啥值钱的东西，她可得帮丫头片子好好收起来。 李梅儿差点忘了这茬了，被李老娘一提醒，便立马让丸子去把那盒子拿来。 在一家人都万分好奇的目光下，李梅儿打开了那盒子，盒子一打开，蒋氏就险些骇了一跳，抓着李彦的胳膊就后退了几步。 也是李梅儿定力好，胆子大，看着盒子里那条显然已经没气儿了的菜花蛇，脸色顿时更便秘了一样。 “这陆老太太是咋回事儿啊，怎么送人一条死蛇，这不是找人晦气吗！”李老娘已是气的不行，差点就要拿着蛇去陆家理论了。 “不是陆老太太送的。”蒋山青已经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只见上头写着：赠李姑娘一碗蛇羹，孙仲渊奉上。 李梅儿也看到了字条上的字，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恐怕自己抓蛇，后来又跟汪茹说的那番话，都被那孙仲渊给瞧见了，他这才送了这条蛇过来。 “这孙仲渊应是怕我不收他的东西，才假借陆老太太的名头送我的。”李梅儿有些哭笑不得，拿着那条蛇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既然人家一番好意，咱们就不要辜负了。”蒋山青嘴角噙着笑，眼睛里面却没什么笑意，语气玩味地说道。 李梅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让丸子把蛇拿到厨房，晚上的时候再料理了。 当晚，李家吃了一顿蛇羹。除了蒋氏不吃，其他老的少的大的小的都吃的津津有味儿。 不用太复杂的作法儿，这蛇称得上肥大了，剥皮去内脏后，拿一块儿火腿切丝，与蛇一并放锅里炖，里头也不用特别的作料，只需陈皮、黄酒、盐即可，待炖熟一闻，当真鲜香扑鼻。 甭听人说古人这不吃那不吃，物资有限，古人啥都吃。反正李家这样的小户人家，如今算是吃喝不愁了，但也是超级节俭的，当然，如今的家境，不至于如李老娘小时候说的去吃老鼠，但忌口的东西当真不多。 如蒋氏，她是天生性情，且未生在贫寒人家。在多数人家，真的是能吃的东西都吃。而且，没有半分浪费。 第三百九十九章 打上门了 李老娘显然就十分喜欢吃蛇羹，津津有味道，“这蛇羹滋补的很，秋冬时候吃最是好。” 康哥儿也是在一旁吃的满嘴流油，对着李梅儿拍马屁，“还是姐姐厉害，这样的蛇都能一下拿住了。” 李老娘道，“丫头片子手脚伶俐，这点儿像我。”反正，家里晚辈的优点都是自她老人家这里遗传而来的。 李梅儿早习惯了李老娘的自我赞赏，道，“也不算我手快，那蛇傻乎乎的，好抓的很，不像山上头的蛇，都怕人，人一靠近就跑没影儿了。” 当晚，李彦因喝了蛇羹，蒋氏让他刷了三回牙，才允他亲近。 李彦抱怨，“牙都要刷掉了，哪有你这样儿对待你相公的？我难得回来这一趟。时间竟浪费在刷牙上头了。” 蒋氏眉眼弯弯的凑近了他，“我瞅瞅，掉没掉？” 蒋氏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因受臭美闺女的影响，平日里很注意保养，一张芙蓉面仍是细致水润，她生的好，性子却从不轻浮，眼里心里只李彦一个的。 李彦这人性子又好，故此，老夫老妻的，还好的跟一人似的。 李彦一把将妻子抱住，两人颇是一番笑闹，恩爱自不需多提。 本以为这抓蛇事件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可没想到竟还有后续。 三日之后，便有一个自称县丞家太太的人，找上了李家的门。 那费氏妇人是带着一干丫鬟婆子过来的，一到了门口，便大呼小叫，“哪个是李梅儿，赶紧给我出来！” 这会子李家的男人们都已经回了书院，家中只有女眷，林嬷嬷是最早听见动静的，刚走出来还没说话呢，那妇人便招呼了好几个婆子把她围了起来。 “让李梅儿那小蹄子赶紧出来，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放蛇吓唬我闺女，好毒辣的心计，我霖姐儿要是有个好歹，我跟她没完儿！” 林婆子都闷了，她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却还没见过这等上门找事儿的泼妇，见对方人多，只能赶紧开口解释道：“这位太太，我想您定是误会了……” “别跟我废话，让你们家主子出来说话。”费氏不耐烦地打断她，显然不想跟她这个下人废话。 外头这吵吵嚷嚷的，里头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李梅儿这会儿已是扶着李老娘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一脸疑惑的蒋氏。 费氏一见着李梅儿，就知道找着正主了，二话没说，就给身边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时就朝着李梅儿气势汹汹地来了。 李老娘说李梅儿手脚俐落随了她，其实还真有些道理。那婆子刚一扑过来，李梅儿就往旁边躲去，身下一矮就自那婆子腋下逃了出去。 那婆子用力过猛，差点就撞到不远处的柱子上去。 李老娘在一旁看得惊魂未定，怒喝问，“你们是哪个！疯了不成！这是来我家做甚！？” 那费氏也是恶声恶气，恶狠狠地盯着李梅儿，大嚎，“你们还问我是哪个！这死丫头把我家霖姐儿都吓病了！这会儿还发着高烧呢，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她拼命！” 李梅儿在一旁却是听得冷笑连连，也知道来的是谁了，不甘示弱地回道：“你闺女得病你还要怪到我头上，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没把你闺女的身子骨生好。” 费氏被李梅儿这一怼，更是怒极攻心，又是派了两个丫鬟，追着李梅儿就要打，李梅儿往外跑去，一个丫环还要拦她，李梅儿捡起一旁菜地里的熟透的大红柿，兜头就砸过去，直砸得那丫环一个趔趄，脸上柿子开花，淋了一头一脸的柿子汁水，李梅儿过去拽住这丫环头发就是两个耳光，“你再动手试试！” 不过一个丫鬟！竟然就敢在她家动手了，李梅儿可不会对她们客气，她指挥着一旁的包子和饺子，“先给我打她！打完捆起来！” 许是李梅儿表现的太过勇猛了，另几个丫鬟婆子竟是一时都不敢上前了，说来李梅儿天天都练拳健身，打那小丫鬟体格的，一个能打趴三个。 李梅儿正还要给刚刚扑过来的婆子一些教训，蒋氏已是拿了把大菜刀从厨房里出来了，她可不是李梅儿这种用拳脚解决问题的人，她手里抄着一把菜刀，对着那费氏指着骂道：今儿谁敢动我女儿一下，我就跟她拼命！” 费氏没想到李家人这么刚，这都开始动刀子了，顿时有些被吓到了。 李梅儿这会儿也顾不上收拾人了，双手一叉腰，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还不快走！不然一会儿我娘可真动刀了！” “你……你们给我等着！我绝不会这么算了的！”费氏这会儿也是色厉内荏了，撂下句狠话，就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落荒而逃。连两个被李梅儿绑起来的丫鬟都顾不上了。 蒋氏见人都走了，那股气势也就泄了下来，手中的菜刀“当啷”一下落地，竟也是有些腿软。 李梅儿赶紧上前扶着她娘，十分崇拜地说道：“娘，您刚才可真英武，像个女侠！” 蒋氏也是这会儿才知晓怕，脸色有些发白地说道：“你是娘的心肝肉，娘怎么能让人欺负了你去！” “行了，先扶你娘进去歇会儿吧，看把她吓的，赶紧去煮碗茶，压压惊。”李老娘这会儿糟心的很，招呼人赶紧收拾一下，让李梅儿扶着蒋氏先回房休息去了。 费氏突然上门来发难，实在把李家一家子气个好歹，费氏虽是暂且被吓退了，可两个丫环却是留在了李家。 李老娘怒道，“这都是什么人啊，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来我家撒野，以为咱家好欺负吗！决不能简单算了！” 李梅儿也道，“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去告状，就去县衙告那泼妇，私闯民宅！” 蒋氏这会儿倒是已经冷静了下来，先劝李老娘，道，“娘就是生气，也不至于为那种人生气，您气坏了身子，担心的还是儿孙。” 第四百章 递讼状 李老娘怒火难消，将榻边儿上放茶盏的矮几拍的呯呯响，道，“你说我怎么能不气，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样的泼妇，这儿还是州府呢，就是在咱们章水镇，也没这般带着人就往别人家闯的泼妇吧！” “祖母您先别气，为那等浑人，也值不当生气。”李梅儿道，“她定是以为咱家小门小户，没脾气没靠山，就敢这样上门闹！船儿姐姐，你去印刷铺子里，把丁一哥和陈皮哥都找回来，咱们一会儿就去县衙递状子，今儿要是不讨回个公道，我还就不信李了！” “真要去县衙啊？”李老娘这辈子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连县衙的门开在哪边都不知道，这会儿听李梅儿真要去县衙告状，倒是有些发怵了。 蒋氏也是在一旁劝道：“不必搞这样大吧，咱们隔壁的汪主簿就是衙门里的人，要不咱们找他帮帮忙。” 李梅儿却是铁了心了，坚决说道：“找汪主簿没用，他比那林县丞还低一级呢，肯定不敢得罪县丞，再说了，咱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杀鸡儆猴，这样以后才没人再敢欺负咱家！” “那还是我去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不好。”蒋氏见李梅儿态度坚决，又想到今日的憋屈，便也点头同意了。 “我跟你一起去，我年纪大，就算那县令要包庇他连襟，看我年纪大也不敢对我怎样。”李老娘也想出份力，开口说道。 “娘您就别去了，您这么大年纪，我可不想您再去给那县令老爷下跪，您就在家帮我看着健哥儿，等我们消息就成。”蒋氏连忙劝道。 这会儿的告状可不是那么简单，因着李家这属于民事案件，算不得大案子，李家人也不打算请状师，就由李梅儿亲自写了诉状，然后便让家中下人递去了衙门。 衙门的师爷看到这诉状，也着实是吓了一跳，他先打听了一下李家人的背景，思虑再三之后，才把那状子交到了县令费云帆手中。 费云帆看了那状子之后，也是大为光火，他知晓这个妹妹是被母亲给宠坏了，又蠢又喜欢惹是生非，却没想到她胆子这样大，竟然敢带着人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去。 他直接便去找了费氏，把状子甩到她面前，面色铁青地质问道：“看你做的好事，人家状子都递到衙门里来了！” 费氏万万没想到李家竟然敢到衙门来告状，又因上午在李家吃了憋，这会儿更是火上浇油，对着哥哥告起状来，“哥，你不知道，就是姓李的那死丫头，先拿蛇吓我家霖姐儿，你也知道霖姐儿从陆家回来了害了病，这都烧了好几日了，我不是气不过，才去她家讲理的吗！” “你这叫去人家家里讲理，状子上都写的清清楚楚了，你这是上门打架的吧，这要是真把人打伤了，我也保不了你！” 费云帆真是快被这蠢妹妹气死了，咬牙切齿道。 “不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吗，哥你可是一县县尊，难道还会怕了她们不成？”费氏还有些不服气，嘟囔着说道。 费云帆怒极反笑，“是，李家门第确实不高，李彦也不过就是个举人功名，可他家着实是有几门好亲戚的，那蒋氏的弟弟，如今正在京城翰林院任职，还有他家的女婿，这会儿也是谋了一个外放县令的职位，跟我都是后同品级的，你真要是狠狠得罪了李家，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 费氏久居深闺，只稍稍打听了下李家的背景，只以为他们是刚从乡下来州府的乡巴佬，没想到后头还有这么两门当官的亲戚，立即有些气短，可还是不服气地争辩道：“他家那俩亲戚这会儿都天高皇帝远你的，哪里能管得着他家的事儿……” “就算那两家一时帮不上忙，可他家还有个侄子，如今正在白鹭书院读书，可是拜在了徐大儒的门下，他是上一届我亲点的案首，前途不可限量，你得罪了这样的人家，不是给你夫君和儿子将来添堵吗！”费云帆都懒得跟自家妹妹解释了，这等无知蠢妇就应该要关在家里，出去了就是给家里添麻烦。 费氏一听到会影响他丈夫和儿子将来的前程，立马就着急了，赶忙开口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人都得罪了……” “还能怎么办，带上厚礼，上门道歉。”费云帆说完，又觉得费氏一个人去，人家李家可能连门都不让进，想起来汪家似乎跟李家是邻居，两家关系应该不错，便又给费氏出了个主意，“你先去找汪太太，让她去从中说和，等李家气消了一些，你再亲自登门道歉。” 费氏苦着脸，想着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心中终究是气不过，明明是那小贱蹄子害了她闺女，到头来还是她家吃了亏，她在心中暗暗记下这笔账，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定要连本带利地让李家还回来。 汪太太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还真是有些伤脑筋，说起来林县丞是他家老汪的顶头上司，这忙不管怎样她都该帮，可费氏这事实在是做的不地道，哪有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上人家家里，要教训人家闺女的，正常人都做不来这事儿吧。 唉，谁叫那费氏就不是啥正常人呢，可人家命好啊，有个当县令的大哥，汪太太再是不情愿，也得去给她擦这屁股。 汪太太带着林家送的厚礼，就上了李家的门。 蒋氏亲自接待了她，知晓了她的来意，笑容便有些淡了，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这事儿也不过就是小姑娘家家之间的误会，那林太太说我家梅梅儿拿蛇吓唬她闺女，天地良心，谁家去人家家里赴宴身上会带条蛇呢，我家梅梅儿不过是正巧看那蛇掉林姑娘身上，林姑娘又害怕的很，就去帮着抓住了。我家丫头一片好心，林姑娘却不知为何，口出污言不说，还说这蛇是我家丫头带去的，实在是不知所云。” 第四百零一章 上门赔礼 “原就是姑娘家之间拌嘴，那林姑娘实是骂的太难听，我家丫头本身就是个受不得气的，就把蛇又扔回她身上去了。其实，也就是吓她一吓，那蛇也没毒，并伤不了人的，再者当时林姑娘身边还有那么多丫鬟，怎么可能连条小蛇都抓不住。 就为这点事儿，我家是没放心上的，今儿上晌，那林太太便张牙舞爪的来了我家里了，一句话不晌的就要打死我家梅梅儿，还带了那许多丫鬟婆子做帮手，主仆几个在我家里打骂不休。 我们老太太也是气的了不得了，要不是我家梅梅儿练过几年拳脚，说不准还真就让她打伤了。我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受不得这种欺负，我思来想去，实在是气不过，便只能报官了。” 汪太太在一旁听得脸色尴尬，面上的笑也差点挂不住了，在心里差点把林家母女给骂了一百遍，这都是什么样的大奇葩啊，做的就不是人事儿，也就是李家脾气好了，这事儿要出在她家，保准直接就把人给打出去。 不管心里多看不上林家母女，汪太太今次来是为了做说客的，便只能捏着鼻子劝道：“妹妹，我知晓你家这是受了无妄之灾，那林太太也只是急火攻了心，脑子不清楚才会做出那等出格的事情来，毕竟你我都是有女儿的人，若是女儿病成那样，难免也会失了理智，想来她事后清醒了，也定是后悔的不得了的。” 蒋氏冷哼一声，打断道：“我就算是急昏了头，也做不出她那样的事情来。” 汪太太面上讪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妹妹性子向来温和，自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那林太太如今也是真知道错了，不然也不会让我过来说和，妹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她既是知道错了，怎的自己不过来，反倒还要让你这无关的人上门赔礼。”蒋氏依旧是冷笑一声道。 汪太太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林太太这不是怕你们家还在气头上，不让她进门吗，这才先找了我，妹妹若是消了气，她那边定是要亲自上门赔礼的。” 汪太太毕竟只是个说客，蒋氏也不好太给她没脸，语气缓和了些许，道：“你也知道我家，一直都是本本分分过日子，这来了州府也不过一年多，从来没有惹过什么事端，咱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替我传个话，就跟她那儿说，这一次我家也权当她是失心疯了，若她亲自上门赔礼，若是态度足够诚恳，我家老太太兴许就放过了，可若是还有下次，我们就是拼个身家性命，也要讨个公道，还有让她管好自家闺女，以后若是再敢与我家梅梅儿为难，我们照样不客气！” 汪太太自是满口应下了，又拿出了林家送的赔礼，让蒋氏收下。 蒋氏本是死都不肯收的，奈何汪太太着实是能说会道，软磨硬泡了大半天，蒋氏方勉勉强强地收下了。 蒋氏送走了汪太太，回去看李老娘。 李老娘正在里间儿床上坐着陪健哥儿玩，李梅儿也在一旁陪着，老太太见媳妇儿回来，问，“汪太太走了？” “走了。”李老娘看蒋氏手里拿着张单子，问，“这是赔礼？” 蒋氏点头，道，“我本来不想收，汪太太死活要留下！还说不收她不好交代，我实在没法儿，就收了。” 李老娘冷笑，“自己不过来，倒是找个说客，打的好算盘！” 李梅儿气还没消呢，也不想收林家的东西，便在一旁问，“娘，咱要不要给他们送回去？咱家才不稀罕她们家的东西！” 李老娘眼珠子一瞪李梅儿，道，“你傻啊！还什么还！这是我的那啥……”想了半日，李老娘方记起以前蒋山青说过的一个稀奇古怪的词儿，一拍大腿，道，“我的精神损失费！” 李老娘不理蒋氏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念念！” 蒋氏照着礼单念了起来，林家有心赔礼，这礼自然丰厚的很。 李老娘点点头，“先一样样抬我屋里来，明儿个再说！倘林家的人再来，你瞧着应对，别太轻易松了口，省得让他们以为这事儿送些礼就能这么过去了。” 蒋氏点头，“娘您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李梅儿将爬上桌子的健哥儿抱下来，又问道：“那这事儿咱们要不要告诉我爹？” “既然家里人都没事儿，就先不说了，省得他担心，反正咱家以后跟那林家也没啥来往，等来年你爹考中了进士，再好好讨回口气不迟。”李老娘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如今她家底蕴还不足，也不好跟那林家硬刚，只能先退一步，等以后她家越来越好，自有林家吃苦头的时候。 费氏那边也并没有那么快就上门赔礼，李家也不在意，依旧寻常过日子，只是那诉状一直没撤，隔三差五地还遣下人过去问问。 直至过了中秋，那费氏才姗姗来迟地带着女儿亲自上门赔礼了。 这一回过来，气焰可跟上次截然不同，母女两人均是穿着素色衣衫，头上身上也没什么钗环首饰，姿态也是放得极低，尽管李家一家人都是冷脸相对，她们母女也是陪着笑脸。 费氏亲自端茶给李老娘道了歉，也让林霖给李梅儿道了歉。 李家人也不是那等跋扈的，李老娘冷嘲热讽了那母女几句，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费氏母女这次来自然也是带了许多东西，李老娘照单全收是，能让林家出点血，她心中也舒坦。 只是那费氏出了李家大门，立即又变成一脸怨毒模样，李家众人便都看不见了，不过她们就算看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费氏这样的妇人，本身也不可能是真心实意地过来道歉的，不过是为了丈夫儿子的脸面前途，暂时委曲求全罢了，将来若是李家一招落魄，她必定会再过来狠狠咬下一块肉。 第四百零二章 醋了 九月初的时候，李梅儿和蒋山青一起带着重阳节礼回了章水镇，蒋氏上个月在州府又开了家香皂铺子，因着铺子刚开，事情有些多，她走不开，便只让蒋山青陪着李梅儿回了老家。 李梅儿回老家之后，先给相交比较好的一些族亲送去了节礼，最后才带着自己亲手做的冬衣，去给珍姑太太送节礼。 因怕上午给珍姑太太送节礼的人比较多，两人是挑的下午时候去的。可没成想，这样竟还是碰见了熟人。 李梅儿两人上门的时候，孙仲渊正好从珍姑太太家出来。他见着李梅儿，面上便露出一抹笑，有些惊喜地说道：“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你也这会儿过来了。” 李梅儿对他可没什么好感，想着上次他送自己的那条蛇，心情很有些复杂，但面上也不能太失礼了，便端正见了礼，假模假样地说道：“孙公子，是挺巧的，您这是要走了吗，一路走好。” 孙仲渊见李梅儿迫不及待“赶”自己走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却是不急着离开，看着她问道：“上次我送你的东西，你可是喜欢？” 李梅儿忍住吐槽的冲动，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才开口道：您送的东西可着实吓了我们家人一跳，请您以后可万万莫要再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孙仲渊闻言失笑，打趣道：“我看你一点都不怕蛇，想着你家里人也定是不怕的，若是真吓着了你家人，我在这儿给你道歉了。” “道歉就不必了，只是我跟公子您也着实不熟，以后莫要再送东西来了。”李梅儿无语道。 孙仲渊闻言有些惋惜，又笑道：“今次重阳，我又得了几盆上好的墨菊，本还打算送去你家里一盆的。” 李梅儿可不敢再收他的东西了，再说又是那么贵重的墨菊，立即摆手，“可千万不要了，都说礼尚往来，您要是送了那么贵的菊花，我家可没什么好给您回礼的。” “就算是上次送蛇的赔礼吧，不用回礼。”孙仲渊看着李梅儿，唇角笑意更深。 李梅儿正想着要怎么拒绝，一旁的蒋山青已是开口了，“孙公子送的那蛇我们家人都挺喜欢的，十分满足地吃了一顿，该是我们家人谢谢您的，哪里还能收您的礼。” 孙仲渊似是这才注意到了李梅儿身后的蒋山青，定睛瞧了他一会儿，眼中露出一抹惊诧，不过他向来在外人面前不会表露出真实情感，便也没有勉强，“这样啊，那下次若是我得了什么稀罕的食材，再送去你家吧，我知晓李姑娘厨艺不错，不妨让我也饱饱口福。” “孙公子谬赞了，我那微薄的手艺哪里上的了台面。”李梅儿嘴上谦虚，心中却忍不住吐槽，你这是把我当免费厨子了，想的美。 孙仲渊又是跟李梅儿东拉西扯地闲扯了几句，这才走了。 李梅儿看他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脸道：“假笑笑的我脸都僵了。” “既然不想笑，那就不用笑。”蒋山青语气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李梅儿偏头看他，忽然有些好笑地说道：“山青哥哥，你不喜欢他啊。” 蒋山青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笑面虎一个，看着就不是好人。” “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吗，都是这么个德行，哪像咱们这么单纯啊。”李梅儿笑。 “你以后也少跟他接触，省得被骗了，就是远远遇见了也躲着走，听见没有？”蒋山青十分严肃地与李梅儿嘱咐道。 “我有那么蠢吗？”李梅儿不服气道，腮帮子鼓鼓的。 蒋山青立马伸手捏了一下，没好气道，“从小到大都傻乎乎的，我不得帮姑姑姑父多提醒你。” “说了不能捏我脸了！越捏越大了！”李梅儿更加气鼓鼓，伸手追着蒋山青捶。 已是快走出巷子的孙仲渊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动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对年轻的少男少女追跑打闹的场景，眉目如画的女孩儿似是打累了，单手撑在男孩儿肩膀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另一只手捶打着男孩儿，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男孩儿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又握住她捶打自己的手，牵着她一起进了宅子。 孙仲渊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觉得那付画面，莫名的有些碍眼。 “刚刚李姑娘身边那个，就是一直寄养在李家的那个蒋家私生子吗？”孙仲渊开口问身边的吴生。 吴生是帮孙仲渊调查过李家的底细的，对李家众人的事情自是了如指掌，点头回道：“是的少爷，这位蒋公子挺不简单的，小小年纪就考中了案首，清风书院的章先生还曾经亲自请他到书院就读，给他开出了十分丰厚的条件，可被他给拒绝了，他现在在白鹭书院读书，还拜了徐大儒为师，应该明年就会下场考举人。” “他也是明年考举人吗？”孙仲渊的唇角露出一抹笑，“不能连中三元，真是可惜了。”说完，他便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 李梅儿那边，已经和蒋山青见到了珍姑太太，她也没提在门口遇见孙仲渊的事儿，只是把节礼和自己做的那些衣服鞋袜一起给了她。 珍姑太太含笑收了东西，让青鸢拿下去收好，便亲自给两人倒了茶，她看向李梅儿身边的蒋山青，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缓缓赞道：“山青又长高了许多，越发的出挑了。” 李梅儿在一旁听着有些吃醋，忙凑过去说道：“姑祖母您好偏心啊，我也长高了许多呢，您没看出来吗？” 珍姑太太看她这促狭模样，嗔了她一眼，笑，“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你成天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能长得不高吗，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跳脱，我看以后谁敢娶你这皮猴子。” “没人要最好，像姑祖母您这样过清净日子才舒坦呢。”李梅儿无所谓地说道。 “行了行了，少搁我这儿说些胡话吧，你要真不嫁人啊，到时候可有人跟我急。”珍姑太太这般说着，便揶揄地看了一旁的蒋山青一眼。 第四百零三章 家风 蒋山青咳嗽一声，在李梅儿还没反应过来时，赶忙转移了话题，“梅梅儿知道姑祖母您喜欢吃蟹粉拌面，特意给您做了一罐子秃黄油，一会儿您尝尝合不合您胃口。” 李梅儿一听也立马接话，“姑祖母，这罐子秃黄油用的螃蟹，可是我一只一只挑出来的，个个膏肥体壮，定是比外头卖的那些要好，你要是吃着好，回头我再给您做一罐，反正家里螃蟹还多。” 珍姑太太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蒋山青一眼，点头含笑应道：“好。” 李梅儿又跟珍姑太太聊了些近日的琐事，顺便在珍姑太太那里吃了晚饭，才同蒋山青一起告辞了。 珍姑太太今儿心情不错，还亲自将她俩送到了门口。 “下次不用亲自过来了，让人把东西捎回来也是一样的，天气冷了，来回也不方便。”珍姑太太帮李梅儿整理着斗篷，浅笑说道。 下次李梅儿过来送东西应该就是过年前了，那时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挺方便的，坐船半日就到了，而且我想姑祖母您啊，您难道不想见到我吗？”李梅儿语气略有些撒娇地说道。 珍姑太太面上笑意加深，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说道：“我还不是怕你冻着了，小没良心的。” 李梅儿又是抱着珍姑太太的胳膊撒了会儿娇，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珍姑太太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渐渐有些怔忡。 “主子，晚上风大，咱们回吧。”青鸢见珍姑太太站在门口许久没动，便在后头轻声劝道。 珍姑太太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进了屋内。 看过了珍姑太太，李梅儿次日清早便坐船回了州府。李梅儿一回家，家里便热闹了。因是节下，重阳节礼什么的李彦和蒋氏都已经送的差不多了，一家人便都聚在家中过节。 李梅儿刚结算了面馆大半年的盈利，手上十分宽裕，便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李老娘得了一对鹊登梅的金钗。 李老娘一见金子就有些控制不住的两眼放光，金簪她是有的，不过就是一圆头簪，无甚花样，自比不得李梅儿买的这对精巧。 李老娘笑呵呵的责怪，“又乱花钱，早知这样，我该跟着你一起上山拿银子的！”手上却是爱不释手的看了好几遍，道，“这鹊登梅的样式，以前见卖花样子的卖过，金钗我还是头一回见。” 李家说来也是小富之家，李老娘银首饰是有几样的，金的就有限了，如今瞧着实在欢喜，又实在心疼，道，“这得顶好几亩田了吧。” 李梅儿道，“我给您的那些孝敬，您得了多少亩地？” “不过日子的丫头，那还不是给你置的。”李老娘有一样好处，她是个分明的人，李梅儿赚的银子，置的地就是李梅儿的。 老太太欢欢喜喜的把金钗收了，对李梅儿道，“以后别往回买衣裳料子了，家里又有衣裳穿，买那些也是放着，有了银子，不如多置几亩地。”也不知怎么这般臭美脾气，只要赚了银子定要买许多料子回来。当然，料子都是好料子，李老娘自己瞧着也喜欢，只是，她老人家舍不得。 李梅儿想，这老太太对土地得有多深的感情哪。其实，在这年头，置地也是不错投资，李梅儿笑，“衣料又放不坏，祖母嫌料子多，我正打算做个十身八身呢。” 李老娘一听险些炸了，瞪大眼睛，捂着心口道，“你干脆啃了我的骨头算了，十身八身！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梅儿笑，“要不，咱俩先一人做一身新的？” “等年下再做。”李老娘早有计划，她自认不是那种抠儿人，这些年日子越发好，过年啥的，做件新衣倒不是不可以。 李梅儿笑眯眯地，“祖母不做，那我做两身。” 李老娘立刻道，“美不死你，谁说我不做的！” “那咱俩一人一身。”李梅儿十分利落地就把这事儿给定下了，又回头跟蒋氏道，“娘，您也裁身新的，不然，别人得说祖母光顾着自己穿新衣，只给媳妇穿旧的呢。” 李梅儿上前，将一对金灿灿的崭新金钗给李老娘插头上，林嬷嬷立刻奉上靶镜。 李老娘瞧着镜子，哪里还气得起来，笑骂，“哪天闲了，我非撕了你这张嘴不可。” 蒋氏也在一旁笑，“这一回来就疯疯颠颠的。” 李老娘对着镜子臭美了一回，笑，“算了算了，一人一身新的，反正入冬也没什么事，做做针线也好。” 蒋氏笑，“我倒不用做，去年做的几身都还没来得及穿呢，改改就成。” 李老娘倒是很满意蒋氏的懂事，是啊，做媳妇的，可不就得这样，吃在后干在前，更不能闹吃闹穿，得知道节俭，才是过日子的好手。不过，因先前李梅儿说她“光顾着自己穿新衣，只给媳妇穿旧的”，李老娘十分大方的对蒋氏道，“现在不做，料子也给你，等以后再做一样的。” 蒋氏笑应一声是，奉承李老娘，“母亲总给我好料子，我存着，以后给梅梅儿攒着。” 李老娘给蒋氏拍得舒畅，又听蒋氏说存着料子给她家丫头片子，李老娘笑眯眯的满意至极，心下舒泰的夸蒋氏，“这才是咱家的家风。”叹气，指着李梅儿道，“也不知这死丫头像谁，成日间大手大脚的。” 蒋氏笑，“她自小跟着母亲，自是像母亲的。就如同母亲有了好东西总是给我，这丫头手里有了银子就要给家里置些东西。” 李老娘给蒋氏这迷魂汤灌的只会咧着嘴笑了，尤其现在李梅儿自己能赚钱了，李老娘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欢喜得意的不行，早认定丫头片子是像自己才这般能干。如今能得到丫头片子娘的承认，自是再好不过。 祖孙三个说了些做衣裳的话，又拟定了重阳的菜单，李梅儿看康哥儿还没放假，就问，“怎么康哥儿学堂还没放假呢？” 第四百零四章 又有了？ 蒋氏笑回，“今天再上一天就放假了，重阳又不是什么大节，放三天也够了。”学费要那些银子，要蒋氏说，一天不放才够本儿呢。 李老娘接过林嬷嬷送上来的茶，直接说出了蒋氏的心声，“一年三十两的束脩，亏得咱家祖上还有些田产，不然寻常人家哪里上得起！这学里也是，放什么假，放一天咱就白交一天的银子。要我说，一天都不用放！” 李梅儿：她是不是该为弟弟默哀一下……要不说李老娘蒋氏这对婆媳，说来还真有些婆媳缘法哩~ 重阳节当日，李家一大家子团团围坐，自进了九月李老娘这屋里的盆栽摆设就换了菊花，此时屋里花香饭菜香混合，李老娘笑呵呵看着儿子给自己斟酒，笑，“你爹以前就说，螃蟹性寒，吃螃蟹就是得喝些黄酒才好。” 李梅儿给蒋山青倒了一盏，蒋山青笑着逗她，“梅梅儿，来，咱俩先干一杯。” 李梅儿立刻来了精神，虽然自己酒量不咋的，但还是十分豪迈地举杯，“我干了，你随意。” 康哥儿在一畔叫，“唉呀，我们还没喝呢，你俩倒先喝起来了！” 李老娘笑眯眯地，“康哥儿也喝点，这酒不醉人的。” 康哥儿闹着要跟山青哥干一个，大家就笑哄哄的开始吃螃蟹了。 蒋氏没吃，夹了一片酸菜鱼，很觉开胃。 李梅儿在一旁看着便道，“娘，你最近挺爱吃酸的啊？” 蒋氏闻言一愣，“就是觉得嘴巴里总没味儿……” 李老娘一听就来了劲儿了，赶忙问道：“上个月换洗了没有？”说起来健哥儿也快两岁了，蒋氏若是又怀上了，那当真是大喜事儿。 蒋氏最近也是为新店忙昏了头，想了想，便红着脸回道：“倒是没有……” “哎呦，那定是十拿九稳了！双喜临门！双喜临门！”李老娘一拍大腿，嘴都笑得咧开了，她老人家又要抱孙子喽！李梅儿也挺高兴的，虽然这个孩子好像上辈子没有，不过这辈子本来就已经不一样了，她倒是很好奇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李梅儿笑嘻嘻地又道，“这酸菜鱼又酸又辣，酸儿辣女，娘你爱吃酸菜鱼，说不定是龙凤胎呢。” 这话李老娘爱听，李老娘笨笨的掰开个蟹壳，顾不得吃螃蟹，连声道，“说的对说的对，咱家就不嫌孩子多。”她老人家当然是盼孙子啦，不过，已经有了两个孙子，李老娘盼孙子的心情就不那么迫切啦。何况，事实证明，她养孙女一样养的很好。所以，要是儿媳妇再给她生个孙女，她也不嫌弃啦~当然，龙凤胎最好！ 李梅儿帮着剔出一碟子蟹黄蟹肉给李老娘放跟前，李老娘认真觉着，生个孙女是不赖。 李梅儿如今年岁渐长，越发会照顾人了，给李老娘剥螃蟹又快又好，这次螃蟹宴后，李老娘都说，“以前你们说螃蟹好吃，我也没觉着好吃在哪儿，就一硬壳子，还怪贵的，不如称二斤羊肉划算，这回才觉出滋味儿来。” 李彦闻言便笑，“娘喜欢，明儿个再买。” 李老娘想了想，又觉着太奢靡，李彦笑，“螃蟹是节气东西，也就吃这几天，说来不比羊肉贵。” 儿子这样说了，李老娘道，“也成。”她老人家还很有想法，“买几个蒸了吃，剩下的叫丫头做蟹黄包子，也好吃。等康哥儿上学带几个，也方便带。” 李梅儿笑，“等过几天，做一回醉蟹蟹，配米饭最好。” “螃蟹还能醉了吃？”李老娘就知道蒸一蒸醮姜醋，还有，蒸蟹黄包也不赖，醉着吃就不知道了。 李梅儿道，“当然能啦，咱家正好有上好的黄酒，醉起来才好吃。以前咱家也做过酱蟹，我觉着醉螃蟹最好，下饭。” 李老娘觉着，她家丫头上辈子兴许真是天上厨子投的胎哪~ 中午吃过螃蟹，晚上还有水果。这个季节，便是有水果，也多是自家窖藏的苹果梨子桔子之类易于保存的水果了。李家这回吃的却不凡，一样是葡萄，一样是西瓜。 葡萄西瓜并不算稀罕的水果，不过重阳就不多见了。这两样水果是陆家送来的节礼，李老娘原还舍不得吃，李梅儿劝她说，“这东西得是用特别的法子才能存到这会儿，咱家又没那些法子，现在不吃，过几天就坏了，岂不糟蹋。” 李老娘这才同意吃了。 李梅儿还从市场上买了两筐柚子回来，李老娘对柚子并不陌生，问李梅儿，“买这做什么？吃起来总带着酸头儿，不如桔子好吃，没人种这个。” 李老娘对柚子没啥兴趣，听李梅儿说并不贵，这才没念叨。 李梅儿和蒋山青都爱吃柚子，蒋氏也觉着味儿也不赖，母女两个一顿就能吃一个。 李梅儿来了兴致，还能做柚子茶。 李老娘倒不是多喜欢柚子茶，她主要是觉着这种吃法儿好，不浪费。李老娘再三感叹，“丫头片子也知道持家啦。” 连皮一块儿吃，这钱花的，真值！李老娘操心着媳妇儿的肚子，隔日就请大夫上门瞧了，果然是怀上了，这下子一家老小又是乐了一回，李彦更是乐的合不拢嘴，深觉自己能力不赖，这一月才回来三四次，都能让媳妇儿怀上。 因着蒋氏怀孕了，李老娘就不再让她管新铺子的事儿了，怕她太过劳累动了胎气，想着李梅儿最近也没啥事儿，也有了开铺子的经验，便直接让她接手管了。 李梅儿自然乐的多长长经验，她还畅想着等自己攒够了本钱，再开家大些的点心铺子，专卖那些从蒋山青那里听来的新鲜点心，还有那个奶油蛋糕，拿出去卖生意铁定很好。 重阳过后，眼瞅着就是康哥儿和健哥儿俩哥俩的生辰，康哥儿如今作为大哥，便十分大方地表示自己的生辰可以从简，给弟弟办好些就成，只求着李梅儿给他做一个大一些的奶油蛋糕，他好带去给学堂的同窗们分享，顺便炫耀一下。 第四百零五章 一家子好人 李梅儿自然不会拒绝弟弟这个小小的要求，十分用心地给他做了一个双层的大蛋糕，上头还摆了许多水果，光看样子就非常好吃。 蛋糕是做好了，可惜怎么拿去学堂也是个大问题，蛋糕这东西娇贵的很，稍稍磕碰一下，整个就都毁了，还是蒋山青帮忙想了办法，用木头盒子给做了一个蛋糕盒子，又让蒋氏铺子里力气最大的两个帮工小心翼翼地帮康哥儿把蛋糕抬去了学堂里。 学里因为康哥儿拿来的蛋糕，着实轰动了一把，因着康哥儿本来在学里人缘就不错，小学生们便热热闹闹地给他庆祝了生日，倒是比在家里还要热闹许多，也好在李梅儿做的蛋糕够大，才能每人都分到了一块。 康哥儿留了一块最大最好的给学堂里的夫子柳先生，柳先生本还因为他在学里大张旗鼓的过生辰有些微词，可看在那蛋糕的份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再者康哥儿也算是好他的爱徒之一，平日里功课又拔尖，自也会多容忍了一些。 康哥儿看同窗们都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姐姐做的蛋糕，心中十分高兴，听着众人对自家姐姐的赞美，越发得意起来，想着等明年生辰的时候，还要让姐姐再给自己做一个更大的蛋糕。 康哥儿看了一圈众人，忽然发现好像还有一个人没来吃蛋糕，便与身边一个比较熟稔的小学生问道：“阿发他人呢，怎么没见他来吃蛋糕？” 那人茫然地摇摇头，回道：“我没注意啊，他没来吗？”随后便又无所谓地道，“阿瑞，你管他做什么，就他那付穷酸样，又不会说话，来了也让大家不高兴。” 康哥儿沉默了，他知道刘发在学里人缘不好，又因为家境贫寒，被许多人看不起，虽不至于到欺负的程度，但确实没什么人与他交好，就是康哥儿自己也只是平日里稍微照拂一下，毕竟学业繁忙，他也不可能成天去关注旁人。 “我去寻寻他吧，今日我生辰，总要让所有人都吃一块我的蛋糕的。”康哥儿笑着说了一句，便切了块蛋糕去找刘发了。 学堂并不大，康哥儿很快就在后院的一颗大树下面找到了刘发，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刘发正坐在树下啃着家里带来的馒头就咸菜。 “总算是找到你了，今儿我生辰，你怎么没来我那儿吃蛋糕。”康哥儿笑着对刘发说道。 刘发有些慌张，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馒头藏到身后，起身对康哥儿摆手道：“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管我的。” 康哥儿却没管刘发说什么，将手里装着蛋糕的小碗塞到刘发手里，“尝尝吧，我姐做的，可好吃了，在外头吃不到的。” 刘发手足无措地接过蛋糕，有些窘迫地看着康哥儿，最终还是红着脸说了句，“谢谢。” “你一会儿吃完了就回去吧，不然先生该找人了。”康哥儿又是笑着拍了拍刘发的肩膀，才转身离开了。 刘发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康哥儿走远了，他才拿起手中的蛋糕，沾了点奶油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真甜啊，比他从前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他吃了一口，就没舍得再吃了，准备带回去给娘和姐姐尝一尝。 下学的时候，刘发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康哥儿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递过来一个小食盒，笑着说道：“这个你带回去给韦姨和丫丫姐她们吃。” 刘发下意识地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这可是我特地留给韦姨和丫丫姐的，你拒绝个什么劲儿，丫丫姐现在跟丁一哥成了亲，也算是半个咱家人了，你不用这么客气。”康哥儿十分强硬地把食盒塞到了刘发的手里道。 刘发这才不拒绝了，只是红着脸又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不要这样见外，陈皮叔当初对我家有恩，咱们又是同窗，合该多亲近亲近的，以后在学里有啥事儿你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的是的，一定会帮你。”康哥儿十分豪爽地拍着胸脯说道。 刘发心中感动，点点头应了，目送着康哥儿离开，还在心中默默想着：李家一家子可真是大好人，从上倒下都那么亲切，当初要不是山青哥帮他，他这会儿也读不上书，如今阿瑞也这般照顾他，他定要好好念书，将来报答他们一家人。 康哥儿的生日过去之后，日子便快到了腊月，今年冬天比往年都冷的早些，蒋氏便与李老娘商量，“天儿越来越冷了，冬天的竹炭已经送来了，我看了看，倒比往年的好些。天冷了，母亲这里该早些拢起炭盆来，要不明儿个就拢起吧。家里孩子也多，看哥儿平日里又要念书，天气太冷，墨都要冻上的。” 李老娘本是不愿的，往年都是进了腊月才烧炭，听蒋氏一说大孙子念书的事儿，道，“这也好，今年是比往年要冷些的。只是，炭够不够？别年咱们都没这么早烧的。” 蒋氏笑，“母亲放心吧，尽够的。哪怕不够，咱们与卖炭的小二有些交情了，就是不够，到时看差多少再补些，一样的。” 李老娘点头，“炕也烧起来。早上烧我这屋儿的炕，丫头不论做针线还是看书都在我这屋儿里来，人多也暖和。你们要是睡炕，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烧。” 鄞县这边传统是睡床的多，不过，李家这宅子屋里是盘了炕的。如李老娘卧室，除了惯常睡的老架子床，临窗便盘了一条小通炕，夏天不显啥，冬天在炕洞里放些炭，将炕洞门一关，就能暖和一天。 李老娘夏天睡床，冬天太冷的时候要睡几天炕的。睡长了也不行，炕暖和归暖和，可是，太干了，李老娘睡几天会上火。 蒋氏笑，“我倒觉着还是睡床舒坦，晚上灌个汤婆子，也不觉着冷。” “你们年轻人，火力壮。”李老娘很高兴媳妇不需要烧炕，这样就能省下不少竹炭哩。 第四百零六章 惯孩子的 李梅儿倒是想烧炕，只是她屋里没炕，于是，要求添个汤婆子。 蒋氏笑，“往年汤婆子都放着呢，你跟康哥儿，还是一人两个，够不够使？” 不待李梅儿说话，李老娘便道，“谁要不够就过来跟我睡炕。”这么一提议，李老娘觉着自己想了个绝好主意，道，“你过来吧，在我屋里过冬，暖和不说，省两个屋儿的炭哪。”要不这么早拢炭盆，李老娘真担心炭不够使。 李梅儿道，“我不去，祖母你晚上总是磨牙。” 李老娘深受打击，自尊心受到伤害，白眼，“自小睡觉就跟打仗似的，真以为我稀罕你个丫头片子呢！”老娘主要是为了省炭！ “那可不？我还不知道祖母你呢，做梦都说，‘梅梅儿，我好稀罕你哟’。” 由于李梅儿脸皮太厚，李老娘硬给气笑了，说，“真个脸皮八丈厚！” 李梅儿想着天气越发冷了，这天吃羊肉锅子最是安逸，便跟李老娘商量，“祖母，明儿叫丁一哥去市集，买几只羊回来吧。” 听到李梅儿要买羊，还是几只，年还没到呢，就开始大手大脚了，李老娘便十分不满道，“你前几日不才买了几只鸭子吗。家里啥肉没有，见天就给你买肘子，家里也有酱肉，怎么又惦记起羊来了？” 说着这话，李老娘心底是十分自豪的，这年头儿，有肉吃就代表家里日子好过。只是，她老人家转头又跟蒋氏道，“唉哟，这可不行，咱们这样的人家儿，谁家天天吃肉呢？日子不是这个过法儿，明儿个不准再烧肉吃了。” 蒋氏温声道，“不是母亲说孩子们都在长身子，叫每顿做些荤的来吃么。唉，康哥儿这孩子也嘴馋，哪顿不吃个荤腥儿就吃不香。健哥儿这会儿虽是刚开荤，吃饭也是叫母亲给惯的，天天叫他吃肉吧，他嫌腻的慌。三天不让他吃肉，又嫌嘴里没味儿。” 李老娘呵呵一乐，“这也是。”关系到命根孙子，李老娘又改了主意，道，“现在年景儿就是好了，要是以前，哪里敢想这顿顿有肉的日子呢？不往远里说，丫头片子小时候家里吃回荤就欢喜的了不得，哪似如今，吃肉都寻常了。” 蒋氏笑，“是啊。就说以前的衣裳，要是有件绸的，得是串门子做客时才舍得，这会儿也不觉着多稀罕。” 李梅儿听着婆媳两个忆苦思甜，坏笑，“我记得小时候祖母对我好的了不得，天天给我买观味居的点心吃哪。” 李老娘刚要说还不是给你个丫头片子威胁的，她老人家也有些急智，这会儿孩子们都大了，知道记事了，当然不能再似以前那般。于是，李老娘一咬舌尖儿，菊花儿老脸扭曲出一脸不大和谐的慈爱，摸摸李梅儿的头，硬生生的转了话音儿，“是啊。你是老大，不疼你疼谁哪。” 开了头儿，李老娘接着很流畅的总结了一下她老人家这些年的慈爱表现用来洗白，“别说观味居的点心，你那会儿隔三差五的还要吃羊肉吃牛肉，哪回不给你买？哼，羊肉还好说，镇上菜场的肉铺子里总有的卖。牛肉哪里是随便就有的，还挑嘴的不行，老死的牛不吃，病死的牛不吃，单吃意外死的……你啊，也就投生在咱家，遇着我这惯孩子的，才肯惯着你。不然，换一家你试试？” 惯孩子的……李梅儿脑海里无限循环此四字，惯孩子的，原来李老娘自我评价是个惯孩子的…… 李梅儿向来是最会顺坡下驴的，听李老娘这般评价自己，便直接说道：“那祖母您就再惯我一回呗，多买几只羊回来养着，咱们过年的时候就总有羊肉锅子吃。” “你这丫头，咋一天到晚都琢磨着吃好的，都多大的姑娘家了，琢磨些针线也比整天琢磨吃食好啊。”李老娘嫌弃地看了孙女儿一眼，觉得丫头片子实在是不够勤俭持家。 李梅儿才不管李老娘说什么，撇撇嘴道：“祖母，您问问家里上上下下的，是希望我琢磨吃食呢，还是希望我琢磨针线呢，这俗话可都说了，民以食为天，犹可见这吃上头有多重要。” “你总有一大堆歪理。”李老娘说不过李梅儿，只能笑骂了一句。 蒋氏听了她们祖孙俩说了这一会子相声，便笑着开口道：“我出银子，让丁一多买几只羊回来，若是有上好的牛肉卖，也买些回来，正好卤了过年做凉菜。” 李老娘很满意儿媳妇的出手大方，可这钱她也不会让儿媳妇出，便大手一挥道：“算了算了，就依你这丫头片子，让丁一去买回来，钱还是从公里出。” “我就知道祖母最大气了。”李梅儿伸出大拇指，顺手拍了记马屁。 李老娘却不吃这套，又说道：“不过我先说好了，这羊得等你爹和山青回来了再杀，不然家里这么些人，也吃不了一头羊。” “听祖母的，锅子就是要人多了吃着才美味。”李梅儿笑眯眯地应了，她本也打算着等爹爹和山青哥哥回来再做锅子吃的。 丁一是个办事麻利的，当天下午就买了三头羊回来，其中还有一头小羊羔，看着就知道肉十分嫩。 牛肉倒是没见着，这会儿买牛肉的人多，遇不遇的上全凭运气。 三日后，白鹭书院便放了年假，李彦、蒋山青和蒋言之便一起回来了。 李梅儿从一大早便开始宰羊，杀了那头肉最嫩的小羊羔，着实把李老娘肉疼的不行，那样小的羊，再养养可还能得一半的肉。 李梅儿却不管这些，这样嫩的小羊羔，肉切片涮锅子才最是美味，且膻味也少，且汤里面还会带上一股子独特的鲜甜。 李梅儿为了配这羊肉锅子，还把她精心种的那些个小青菜摘了许多，着实得了李老娘一顿嘲笑，“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铁公鸡都拔毛啦！平日里不是宝贝你那些鲜菜宝贝的不行。” 第四百零七章 愁死了 说来这冬天的青菜，李梅儿可是很花了些心思种出来的，李梅儿向来是个会吃的，可一到冬天，就只剩下些萝卜白菜能吃了。 她同蒋山青抱怨了几句，蒋山青便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专门找个屋子，放上暖盆，冬天也能种出蔬菜来。 青菜这东西，夏天多的能拿去喂牛羊，到冬天则稀罕的了不得。以往在章水镇都是没有卖的，就是如周家那样有钱的，还得去州府才能买些个绿叶子青菜回来。 而来了州府之后，李老娘又嫌冬天的青菜太贵了，还不如多买几斤肉回来，便不让家里人买，李梅儿便自己种出来吃。 折腾了一个冬天后，倒也真让她给倒腾出来了。李老娘往年吃一冬的萝卜白菜，当然也想尝尝青菜味儿，谁晓得李梅儿是个抠门儿的，倒不是不给李老娘吃，但每次都要李老娘拿东西换。 李老娘吃李梅儿的青菜都吃的肉疼，如今，不必李老娘大出血，李梅儿主动拿出青菜来吃，李老娘自然是好生惊叹了一回。 李梅儿听李老娘说她是铁公鸡，嘿嘿一笑，回一句，“这叫，有其祖必有其孙哪！” 李老娘骂一句“小兔崽子”，李梅儿早就脚底抹油地跑远了。 待午间，所有菜都准备得了，一家人便围坐在一起吃锅子，锅子的汤底是用羊蝎子熬的，熬的时间不短，透出淡淡的奶白色，里头已经先摆上了一些配菜，有鱼圆，肉丸子，和李梅儿自己做的蛋饺。 李梅儿把切的薄薄的羊肉先端了出来，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先涮肉吃吧，等吃了肉，再在汤里下些菜疏，这样，菜蔬借了肉汤的香，味儿更好。” 蒋佑之在一边听着，忍不住赞自家外甥女，“梅梅儿就是会吃，这大冬天的还有小青菜，这玩意儿可比肉还贵吧？“ 李梅儿却是十分得意地笑道：“不用钱，我自己种的，小舅舅你只管敞开了肚皮吃。 “算了吧，这青菜虽稀罕，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吃肉。”蒋佑之呵呵一笑，道。他这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一人就能干掉好几斤羊肉。 “小舅舅您跟我一样，我也不爱吃青菜，这青菜哪有肉香啊！”康哥儿顿时如找到了知音，十分赞同地附和道。他可不像他娘和姐姐，就爱挑些青菜萝卜吃。 “我大孙子爱吃，就多吃些，你姐杀了一只羊呢，今儿羊肉管够。”李老娘向来最疼长孙，已经端起了一盘子羊肉下锅，准备给孙子涮着吃。 “祖母您也吃，这羊肉薄，涮一会儿就能出锅了，不然老了就不好吃了。”康哥儿只等羊肉在锅子里滚了一会儿，就赶紧拿勺子捞了起来，放到李老娘碗里，十分狗腿地说道。 李老娘自是被他哄得喜笑颜开，也给他夹了好几块羊肉。 李梅儿看弟弟把祖母伺候地舒坦，便也乐的自在，自己也端起一盘羊肉涮着吃，她涮羊肉喜欢配些自制的海鲜酱，把肉片往上头一滚，又鲜又香。 李梅儿自是也没只顾着自己吃，见蒋氏怀孕不喜羊肉的膻味儿，便特意提前把鱼丸和另一样小青菜涮了分出来，让蒋氏单独一个人吃。 健哥儿因着年纪还小，也不好吃涮肉，便也跟着蒋氏一起吃鱼丸汤和素菜。 蒋山青也向来不太爱吃肉食，不过他也一直没停下涮肉，不过大多都是涮好放到李梅儿碗里，很是体贴有心。 这一顿涮羊肉锅子，李家众人都吃的十分舒坦，也好在是中午，吃过之后还有大把时间活动消食，这要是在晚上，恐怕都得吃些山楂丸消食了。 李梅儿的生辰是腊月十五，过了生辰她便虚十三了，等过完了年，对外说是十四也行，因着不是整生辰，她便只是在家随意过了，家里人也都各自送了生辰礼，虽都是些寻常的小东西，但她也十分高兴。 珍姑太太那边，每年李梅儿的生辰也都会让人送礼过来，今年更是送了几匹上好的衣裳料子。 李老娘拿着珍姑太太给的衣料子就忍不住啧啧赞叹，“唉哟，怪到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呢，看这衣裳料子，可真是再没比这还好的了！” 李梅儿也在一旁抚摸着滑溜溜的衣料子，决定等天暖了，紫藤开花了，她就立刻做最新鲜的藤萝饼给珍姑太太送去吃，而且得用最好的馅料，用十年份的猪油来做！ 这里要普及一个常识，做点心，多是用猪油，才够酥够香够甜。而且，猪油的年份也是有讲究的，年份越足的猪油，做出的点心味儿越好。非但味儿好，年份足的猪油做出来的点心也不容易坏，故此，年份足的猪油，价钱也是很贵的。 李老娘李梅儿两个在灯下瞧着散发着雅致光泽的料子，祖孙两人用三辈子的见识发誓，三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好料子。 李老娘道，“这般滑溜，还这么软乎，你摸摸。” 李梅儿道，“是啊，非但软乎，瞧这色泽，多柔和。” 李老娘念声佛，“我的丫头片子哟，你可有大造化啦，这辈子能穿这么好的衣料子，你哪辈子修来的哟。” “上辈子修来的呗。”李梅儿拉出一段往自己身上比一丝，道，“明儿个我就做身新的穿。” 李老娘一把将衣料子抢回怀里，道，“你可别烧包儿了！前几日刚做的新衣裳还没穿几天呢，又做什么做？这么好的料子，先省着！现在你身量长的快，嗖嗖的蹿个子，待做好衣裳没几日就小了，白瞎了好料子，等你啥时不长了啥时候再用这料子。” 这话打击面儿也忒大了，李梅儿实难服气，道，“唉哟，照祖母您这么说，到我个子长成前，还不配穿好衣裳啦！” 李老娘真是愁死了，想她老人家一辈子勤俭节约的居家过日子，好容易修来个丫头片子有些财运吧，还忒会败家，就知道闹吃闹穿的，一点都不知道节俭。 第四百零八章 珍藏的好料子 李老娘苦口婆心不留半点儿私心的教导自家丫头片子，拉着丫对片子的小肉手儿教导，“我的傻妞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么好的衣料子，你祖母我活了快六十年啦，也没见过这么好的衣料子啊。穿了还往哪儿买去？我告诉你，穿了可就没啦！想买都没地方买！你不能只为自己想啊，你得为以后想想啊！” 李梅儿听的直翻白眼，道，“现在不穿，以后就过时啦。” “屁！”李老娘举着料子在李梅儿面前一晃，十分稀罕的摸了又摸，斜吊着眼，一幅对李梅儿无比鄙视的模样，道，“这等好料子，能过时？你可别没见识啦！我当年出嫁时做嫁衣的那料子，多少年啦，拿出来照样是一等一的好料子！我跟你说吧，你可省着些吧，等以后有什么体面事儿再给你做衣裳。现在又不是没衣裳穿，你瞧瞧你身上穿的，都是绸哩~想一想，以往咱们镇上有几家的闺女能穿绸？你可知足吧。”说着，李老娘就唤了林嬷嬷拿钥匙开箱子，把几匹料子都搁箱子里锁着去啦。 李梅儿嘿嘿两声，道，“你锁吧你锁吧，以后我跟姑祖母说，什么料子都不用给我，反正你又不给我做衣裳。” “傻蛋！干嘛不要，也是你姑祖母看中你才给你哩。”李老娘又急了，骂了李梅儿一句。 李梅儿道，“给我一半儿做衣裳，我就要。你要不给我，以后我都不要啦。” 李老娘想到李梅儿自小臭美，只得道，“给你一匹，还不够做衣裳！不要说一身，十身也够啦！”决定割肉，大撒手的给李梅儿一匹。 “难道我就这一年做衣裳，明年不做，后年也不做啦~”李梅儿说着便伸出了三根手指，表示要三匹。 李老娘断然道，“两匹！再得寸进尺，一匹都没有！” 李梅儿一幅无可奈何吃大亏的模样，“好吧好吧，我让你，两匹就两匹吧。” 李老娘嘟嘟囔囔，又叫林嬷嬷拿钥匙开箱拿出两匹料子，千万叮嘱李梅儿，“正月里不能做针线，先别做。等出了正月再做。” “知道啦~”李梅儿欢欢喜喜的抱了两匹料子放自己屋里柜子去啦。 等人一走，李老娘便与林嬷嬷抱怨，“说这臭美劲儿像谁呢，一点儿也不知道过日子。”这般好料子，哪里能用来做衣裳呢。这得攒着，以后留给子孙才是正理哪！ 林嬷嬷笑，“大姑娘正是好年岁，生得好模样，要我说，这样的好料子，阖县也就咱家姑娘配穿！” “这也有理。”李老娘道，“小时候我觉着丫头片子也就生的那样，这两年渐渐长开了，瞧着也不赖。” 林嬷嬷啧啧两声，“看太太说的，啥叫不赖啊，外头人说起来，谁不夸咱家大姑娘出挑儿呢。反正我这辈子没见地比咱家姑娘更好的姑娘了，就是那陆家的几位小姐，模样也没咱家姑娘出挑。”林嬷嬷不愧李老娘的贴身婢女，自夸起来丝毫不比李老娘逊色。 李老娘一幅得意模样，小小声道，“其实我也觉着自家孩子最好，怎么看怎么好。”就是有点儿小败家也觉着好~只是这话不能说出去，叫丫头片子知道了，骄傲起来可怎么办哪。 主仆两个暗自偷乐一阵，就到了吃晚饭的时辰。 蒋氏是第二天才见着珍姑太太给李梅儿的好料子的，健哥儿这会儿已经过了两岁了，正是最淘的时候，在屋子里疯跑，一刻都不消停。 李梅儿拿出来给她娘显摆，蒋氏也觉着稀罕，仔细的摸了一摸，又展开一些对着窗子看织法光泽，更觉着质地柔滑、织法细密、光泽柔和，掂在手里又很轻，一点儿不压手。 蒋氏道，“这可真真是好东西，你姑祖母可是真的心疼你。” 李梅儿道，“姑祖母口信里说是别人送她的，娘你看这颜色，也不是姑祖母能穿的啊。”这匹料子是杏红色，要多粉嫩有多粉嫩，也就李梅儿这个年纪穿，蒋氏都穿不来。 蒋氏道，“比陆家从前送咱家的料子更好。” 陆家一年也都会给李家送年节礼，里头少不了金贵料子，织金的锦缎啥的，蒋氏也见识过的，只是摸在手里，也不如这个好。 “我说也是。”李梅儿道，“而且质地瞧着细密，抱起来比寻常的料子轻不少。” 珍姑太太给李梅儿这么好的东西，蒋氏不是李老娘，就一门心思的财迷，她想了想，道，“你姑祖母喜欢什么，咱们该送些回礼的。” “姑祖母清心寡欲惯了，素来是啥都不缺的。”李梅儿道，“而且她素来也讲究，寻常的点心吃食都是不吃的，我每次做给她的东西，都是打了十二分仔细的，不过说来我做点心的手艺，还是比不上姑祖母身边几个姐姐的，也就是多了几分孝心罢了。” 李梅儿想着，她过几日就要去给姑祖母送年礼，便思量着道，“姑祖母的腿到了冬日里总是疼，前些日子我在古籍里学了些按摩的法子，下次去好好给姑祖母按一按，看看能不能缓解些许。” “你是该去的勤一些的，你姑祖母如今年纪大了，身边虽有丫鬟陪着，但总比不得至亲晚辈，你多抽时间陪陪她，也能让她开怀一些。”蒋氏与闺女说道。 李梅儿自是一一应了。 蒋氏又忍不住摸手上的料子，浅笑道：“后年就及笄了，到时做一身鲜亮衣裳及笄礼来穿才体面呢。” 一说到及笄的话题，李梅儿就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她重生回来都快十年了，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是在过完及笄之后没多久忽然染病了，那病也是凶险，没多久她就没了。这辈子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应该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倒霉了吧。 李梅儿心中虽这样想着，但依旧有些惴惴，她能开诚布公谈心的人也就蒋山青了，便把自己的担心跟他说了。 第四百零九章 新年新气象 蒋山青听完之后也是略有沉思，问道：“咱家从前可还有谁得过肺病的？” 李梅儿想了想，便回道：“我祖父就是得了肺病去的，去的时候还没有五十呢。”说完这儿，李梅儿心中顿时更慌了，她该不会是遗传了她祖父的毛病吧。 “我记得祖父有长年抽土烟的习惯，而且他那个年纪，得病也很正常，你年纪轻轻的，不应该会得肺病。”蒋山青思忖了一会儿，又说道。 “那你说我上辈子是咋回事儿？”李梅儿也觉得自己身体一直挺好的，平日里伤风受寒都很少，也不知上辈子那病怎会来的如此汹汹。 “说不准不是天灾，是人祸呢。”蒋山青早就有这阴谋论了，沉着脸说道。 李梅儿闻言吓了一跳，随机反驳，“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谁还能特意来害我不成。” 蒋山青却从不把人心想的太好，缓缓道：“你说你上辈子是定了亲之后才突发急病的，那会否是有人不想这桩婚事成形呢？” 李梅儿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心中骇然不已，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随意害她人性命，若是真被蒋山青说中，那这人心可就太可怕了。 蒋山青见李梅儿面色煞白，便又温言安抚道：“我只是说出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就是事实，若是你害怕今世还会像前世那样害病，接下来的日子就多注意身体，只要一有不适，就赶紧找大夫，或者我抽个时间，带你去找大夫仔细检查一番也可。” “那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李梅儿道，“我娘这边不是每个月都会让大夫过来请平安脉吗，到时候让大夫顺道帮我瞧瞧就行。”她心中是觉得自己身体应该没太大问题的，而且这一世她也早早离开了章水镇，且这辈子的姻缘也不可能再落在刘家了，所以出事的概率应该不会很大。 “行了，你也不用胡思乱想，凡事有我呢，想来阎王也是不想收你，才会给你重新一次活命的机会。”蒋山青怕李梅儿再多想，便形容轻松地与她打趣道。 李梅儿闻言便笑了，看着蒋山青道：“那你不是也一样，阎王肯定也不喜欢你，才不收你呢。” 蒋山青却是苦笑，心想着，阎王是得多讨厌他啊，才会把他扔到这落后又愚昧的古代，想来他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事得罪它了。 李梅儿被蒋山青开解之后，心病倒是去了许多，便开开心心地迎接新年了。 李家这儿的风俗，过年都是要祭祭祖的，只是祭祖一般没有女人们的份儿，李彦带着俩儿子要祭祖时，李老娘还叮嘱一句，“别忘了跟你爹说，明年你跟山青下场，叫你爹保佑你们，一举得中。” 李彦笑应了。 男人们除了祭祖，还写了不少对联福字贴满了家里门外，年夜饭就是女人们的事了，早五天前就家里就开始炸丸子打年糕炖肉还有杀鸡宰鱼什么的，李老娘还出银子，大手笔的又买了一口猪和二十斤牛肉，加上前些日子家里买的羊，肉食是足够了。还有李梅儿种的小青菜水萝卜，把个年夜饭点缀的水灵灵的。 李老娘都说，“就凭咱丫头这大冬天种鲜菜的本事，以后也穷不了。” 就这两样鲜菜，李老娘还大手笔的送了李鑫家二斤呢。 连李鑫都夸她家丫头片子手巧，大冬天种菜也种得这般好。李老娘颇是得意了一阵。 李老娘上了年岁，蒋氏李梅儿母女俩都擅烹调，就是林婆子近些年来手艺也是不错，故而，现下做年夜饭，李老娘都是管着指挥，她就具体不上手了。只是叫丸子洗个萝卜给她清清嘴，还吩咐康哥儿，叫康哥儿去侦察一下隔壁几家的年夜饭都是些啥。 特别是庄家，李老娘跟大姑子较劲了这么么些年，可是一点都不想输她家的。 康哥儿带着健哥儿忽啦啦跑到了隔壁汪家和庄家，一会儿又忽啦啦跑了回来，健哥儿说了一堆鸡啊鸭的，李老娘想着，也不比自家更丰盛，故此颇是心满意足。 康哥儿又请隔壁相熟的几个小伙伴一道吃了肉圆，一时，孩子们又出去放炮了。 蒋山青让几个仆役啥都不干就看着几个小的，别叫炮嘣着。 一家人热热闹闹忙活到傍晚，李家也诸菜上桌，开始吃自家的年夜饭了。 今次蒋佑之也在李家过年，家里人多，年味就分外足一些，热热闹闹地吃完年夜饭。 康哥儿健哥儿坚持要在祖母屋里守夜。康哥儿还好些，如今总算是大了，瞌睡没有小时候那么多，撑着眼睛也坚持到了后半夜，还吃了李梅儿亲手煮的饺子，鱼肉馅儿和羊肉馅儿的，那叫一个鲜的不行。 健哥儿这小豆丁就没那么能坚持了，还没过子时就已经躺在蒋氏怀里打呼噜了，自然也就没吃上饺子，不过李梅儿也给他留了，等年初一一大早再煮给他吃。 蒋氏因为怀着身孕，瞌睡也多，健哥儿睡着没多久，她也就抱着孩子回屋睡去了，最后还是李梅儿，蒋山青、李彦和蒋佑之陪着李老娘守完了岁。 李老娘虽说是快六十的人了，可精神也着实矍铄，嗑着瓜子，聊着天，也把这岁给守下来了，比之年轻人也不遑多让。 年初一，李彦依旧是一大早就出门放开门炮。李梅儿则是带着弟弟们给长辈拜年，一轮拜年下来，红包自是少不了的，她便带着弟弟们拆红包。 长辈们每人都发了一个，拆完之后发现，蒋佑之最敞亮，李老娘最小气，李梅儿故意装模作样的问，“唉哟喂，这二十个铜板的红包是谁给的呀！” 李老娘闻言便嗔笑，“有这么一个意思就是，没见过嫌少的。以前家里穷苦时，过年哪里有红包来着。” 李梅儿也就说笑一回，便把收到的红包都存了起来，蒋山青把他的红包也一并给李梅儿存了。 康哥儿一向没啥理财观念，故而，也都是让姐姐帮他存的，健哥儿年纪最小，最喜欢跟着哥哥们学，便也抢着把红包给了李梅儿。 李梅儿一向账目清楚，收了弟弟们的压岁钱道，“成！我都记账本子上，你们花钱只管跟我要。” 第四百一十章 我属龙啊 李老娘伸长脖子瞧着，虽然每年都是叫丫头片子劫了和，李老娘仍是心有不甘，说俩孙子道，“给祖母！祖母帮你们存着，以后买房子置地！” 李老娘关键是信用不大好，尤其，这钱进她口袋容易，出来就难了。蒋氏也是一样，孩子要钱时难免问东问西，故此，康哥儿都喜欢叫姐姐帮他存。 健哥儿年纪小，直来直去的，“我叫姐姐存！” 李老娘嘟囔，“没良心的小子。” 康哥儿年纪大些，格外会哄人，笑道，“这些小钱，叫姐姐存。待以后孙儿赚了大把银子，再请祖母帮我收着。” 李老娘顿时眉开眼笑，私下又补了大孙子一个大红包，足有五钱银子。康哥儿这实在的也都交给姐姐存了。 李梅儿知道后，跟李老娘笑闹一番，李老娘为了表示自己绝对一碗水端平的公正人，只得再拿出俩大红包，一个给自家丫头片子，一个给健哥儿。 李梅儿还不乐意，“难道山青哥哥就没有？” 李老娘道，“山青是有功名的大人了。” “难道有功名就不给您老叫祖母了？”李梅儿吊着个眼，瞅着李老娘道，“您老可真不偏心！” 最后还是硬从李老娘这里又要了个大红包出来，李老娘心疼的直抽抽，与儿子抱怨，“转眼间，送出了半亩田去。” 李彦依旧是和稀泥，笑，“一会儿我给娘补上。” 李老娘没精打彩，“你的还不是我的，那叫啥补啊！不过是左手转右手罢了。”想哄她老人家，没门儿，她老人家明白着哪。 李彦笑的话都说不俐落了，蒋佑之更是取笑李梅儿，“从前没看出来，你这般护着山青啊。” 李梅儿被这话说红了脸，立即辩解道：“我这是对事不对人！” 蒋佑之呵呵笑笑不说话，李家几个长辈心里头俱是心照不宣，只是看两个小儿女要好，心中也是十分欣慰。 大家说笑一阵，就到了吃饺子的时间，吃饺子前，李彦带着康哥儿有出去放了挂鞭炮，此时，街坊邻居家的鞭炮起不绝于耳，出去呼吸，除了大年初一晨间的冷风朔气，就是鞭炮的火药味儿了。 早上吃饺子时，李梅儿连吃到三个包了铜钱的饺子，蒋氏眉开眼笑，“果然有财运。” 李老娘急地，“这饺子也是，怎么专往一人碗里跑。”她，她老人家也想吃铜钱饺好不好！ 健哥儿直着小嫩脖子喊，“是哦，是哦，我也要吃有钱的饺子！” 李梅儿道，“这个也没什么好吃的，得小心些，别咯了牙。” “真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她老人家一点儿不怕硌牙，怎么还是吃不到啊！李老娘急的火烧火燎的，终于，咯嘣一下，李老娘“哎”的一声，满面喜色，总算是吃到啦！她老人家也是真疼孙子，自己把饺子里的铜钱吐出来，硬把剩下的半个福运饺子放到健哥儿碗里，一幅偏心眼儿嘴脸，“乖孙，快吃！香的很！” 李梅儿撇嘴别开脸，不稀罕看！大家乐呵呵的吃过大年初一的饺子，又喝过饺子汤，男一起女一起的说着话，觉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李老娘便让儿子领着家里几个小子去各家拜年去了。 过年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快到了上元节，包括李梅儿在内的一众半大孩子，一年当中最喜欢的节日就是上元节了，李梅儿前头几日就开始准备上元节的花灯了。 李梅儿如今的画工也算是不错，弄了俩大红灯笼，灯笼上一边儿画了一条小龙，李彦自问也是常识渊博了，也没看明白，忍不住问自家闺女，“这可有何寓意？” 李梅儿理所当然，“我属龙的呀。” 李彦：…… 蒋佑之在一旁憋不住笑，道，“唉哟，原来是梅梅儿你的自画像啊。” 其余众人都在一旁憋着笑。李梅儿切一声，指着自己画的小龙道，“这是我的生肖守护神，龙也代表财运福气，数一数十二生肖，再没有这么好的生肖了。我就画上了，待你们把我这灯笼往门外一挂，就代表我在门外守护着大家呢。” 李彦险些没给李梅儿肉麻的够呛，笑道，“那我怎么舍得挂在门外，一定得挂屋内才好。” 李梅儿道，“这个就是挂屋外头的，这么圆这么大，又是红彤彤的，屋里怎么挂得开。等我再做两个屋里挂着的小灯，爹爹您再挂屋内吧。” 李彦笑着颌首，“好。” 李梅儿要把灯笼挂到门口，却遭到了李老娘的制止，李老娘说，“人家都往灯笼上写福字儿，哪儿有画头龙的！太丢脸啦！拿下来拿下来！”另挂了一对福字儿大灯笼上去。 把李梅儿气的，四只画龙的红灯笼，两只给了蒋山青，两只让李彦挂屋外头了。 除了灯笼事件让李梅儿有些不满，上元节还是过的十分欢乐的，欢欢喜喜的吃过了玫瑰芝麻红豆花生馅儿的汤圆，再一大家子去赏过上元节的花灯，这年就算过完啦。 因着今年又是秋闱之年，蒋山青和蒋佑之都要参加考试，所以他们比往年更紧张一些，过完上元节，几人就匆匆收拾行礼回了白鹭书院。 男人们走了之后，家里便瞬间冷清了许多，不过李梅儿也没闲着，自家新开的那间香皂铺子和李梅儿那间面馆如今都是李梅儿管着，香皂铺子前几个月都是亏本的，毕竟州府竞争比镇上大多了，这会儿才刚将口碑打出去，李梅儿趁着天气转暖，也增加了好几样新品，又给了许多折扣，希望能增加铺子的生意。 面馆则要好上许多，如今生意基本上稳定，在面条的基础上，还增加了盒饭的业务，因为味道不错，且价格也低廉，反响着实不错。 李梅儿觉得自己在做生意这上头还是有些天赋的，不过也要多亏了蒋山青的教导，他总会给自己一些好的建议，也会偶尔提出一些绝妙的主意，让自家铺子的生意节节攀升。 第四百一十一章 陆家赏花 二月初，过完了龙抬头，李梅儿很是意外地收到了陆家送来邀他过府赏花的帖子。 陆家虽说平日里与李家也有礼节上的往来，但自从李梅儿上次在陆老太太寿宴上与林霖有了龃龉，又同林家有了那么一桩过节。陆家后头就没再邀过她了，这会儿李梅儿接了陆家的帖子，心里还有些微微惊讶。 李老娘倒是想得开些，无所谓地说道，“既请你，你就去吧。” 李梅儿对陆家倒是没什么意见，人家既然都下了帖子了，自己也不好不赏脸，遂点头应了，不过借着此事，她又跟李老娘讹出两块好料子，李梅儿自有自己的道理，“有一便有二，难不成，次次去人家家里做客都穿同一身衣裳，叫人家瞧着，跟没别的衣裳穿似的。” 李老娘只得又割了一回肉，当然，心下也乐意叫自家丫头与陆家姑娘来往的。 而陆家那边，陆知微对自家祖母又邀了李梅儿颇有些不高兴，前阵子林家的事她也是略有知晓的，虽说费氏的做法确实是过分了些，但李家小门小户，不知见好就收，也着实太不知好歹了些，费可欣还跟她抱怨，为了这事儿，她爹娘还在家里头吵了一回。 陆知微是了解姑妈的性子的，向来是个清高的，很看不上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姑子，平日里就与费氏不合，因着此次这事儿，更是少不得一番说嘴，与姑父的关系又差了一些。 费可欣言语中虽对自家姑妈有几分埋怨，对李梅儿那边却是怨气更大，若不是她写了状子递到衙门，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儿了，也不知一小丫头，气性怎就这样大。 陆知微与费可欣这个表妹关系向来不错，自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本就看李梅儿有些不顺眼，这会儿对她的观感自是更差了。 顾陆老太太找陆知微说话的时候，她便把这情绪放在了脸上。 陆老太太向来是疼爱这个孙女儿的，看她神情隐有不悦，便问道：“你这又是为何事不高兴啊？” 陆知微也并没在祖母面前藏着噎着，直接便说道：“祖母，您为何对那李家姑娘另眼相看，这人我并不十分喜欢。” 陆老太太早也看出孙女儿对李梅儿不喜，只是笑笑道：“人与人之间都是讲缘法的，你既不喜她，我也不会强求你与她交好，只是面儿上终归得过得去，你也是在鄞县待的时间太久了，在这里你的身份自然是顶尖的，可也不能忘了在京城的为人处世之道。” 陆知微被陆老太太这一提醒，顿时有些惭愧，她确实是在鄞县这小地方待的太久了，忘了自家其实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显贵，在鄞县她是鸡头，可在京城那地界，她连凤尾都算不上。 “祖母教诲，孙女记下了。”陆知微收敛了自己的那些骄矜，诚心说道。 陆老太太对这个孙女还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便又是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回房了。 正好回府看望母亲的陆氏在一旁听了祖孙两人的谈话，待陆知微走后，便给陆老太太递上一盏温茶，道，“娘，你是相中这李家姑娘了不成？” 陆老太太笑着接了茶，“李姑娘不过十二三岁，这会儿说相中，也忒早了些。” “我看那李姑娘的行事儿，恐怕不是个温顺性子。” 陆老太太不以为然，呷口茶，徐徐道，“被人欺负到眼前倘尚不知吭气，那是人吗？那是死木头。我与你说，这上等人物儿哪，分两种，一种是家里能干的，一种是自个儿能干的。李家姑娘就是第二种。” 陆氏道，“凭咱家，什么样的好姑娘娶不来？” 陆老太太道，“叫你说，这李家姑娘不好了？” 陆氏向来是个眼光高的，语气略不屑道：“不过就是模样生的好些罢了，旁的也就是寻常，也值当娘你这样赞她？” “值不值当，慢慢你就知道了。”陆老太太不愿多讨论一位姑娘的好坏，哪怕是与亲生女儿也是如此，陆氏便也不再多言。 李梅儿去陆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再去颇有些熟门熟路的意思。 到了陆家大门口仍是有婆子引了进去，至二门换了更为体面的管事媳妇，一路穿月门过长廊，很快到了陆老太太的居所。 外头小丫环打起大红的棉毡帘子，李梅儿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甜甜的暖香，室内传来的清悦说笑声，绕过一张大紫檀屏风，便看到屋子里此刻已是坐了许多人。 有丫环通禀，“老祖宗、李姑娘来了。” 陆老太太笑，“快请。” 李梅儿忙过去给陆老太太请了安，陆家几位姑娘纷纷上前，陆知微走在最前头，她今儿竟是难得的对李梅儿热情，笑道，“祖母寿宴那日虽得见，却没得好生说话儿。今儿你过来赏花，咱们可要好好聊聊。” 李梅儿有些受宠若惊，连陆知微身后的陆知瑜和费可欣也是诧异地看她，不过她们都是大家闺秀，仪态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也就只是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陆知微说笑着就帮李梅儿引见屋内她没见过的长辈。 今日陆大太太和陆二太太都在，陆大太太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只是神情依旧是淡淡的，见着李梅儿的时候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并无太多关注。 陆二太太依旧十分亲切，与李梅儿说了几句家常闲话。另一个李梅儿未见过的妇人便是陆氏了，她是陆老太太的幺女，虽已是三十多岁，看着却仍像是二十出头，一头乌鸦鸦的头发挽成斜云髻，发间插一支雀头垂珠步摇并两支相宜的珠钗，颊上薄施脂粉，眉间仍可见年轻时的美貌，杏眸含笑，拉着李梅儿赞道，“我娘生辰那日人多，我也没细看，原来世间竟真的有这般灵秀的姑娘。往日我只说七姐儿她们几个也算是难得了，如今见了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哪。”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又见庄素素 李梅儿只是矜持地笑，“姑太太您是大家出身，往日间想来少见我这样的乡下丫头，方觉着稀罕。您多看上两日，包您就知什么叫土妞儿了。” 一屋子人都给李梅儿的话逗乐了，陆氏尤其笑的欢快，与陆老太太道，“母亲瞧见没，我也算会说话的，只是也不如这丫头嘴巧。” 陆氏又笑，“好丫头，你要是土，这世上哪儿还有灵秀的。” 说着便又叫了女儿费可欣过来，仿佛没看见费可欣有些勉强的笑容，兀自说道：“想来你与我家欣丫头也是认得的，以后好生来往，她在家也没什么玩伴，很是念叨了你几回呢。”又问李梅儿几岁了，可曾念过书之类的话。 李梅儿学着红楼梦里林妹妹的台词，“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 陆氏立刻道，“怪道这样灵巧，念过书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我家的丫头也是念书的，你们就更有话说了。” 李梅儿脸上带笑，看着一直在旁赔笑的费可欣，都有些替她尴尬了，两人从前虽未有太多交集，但想来费可欣是看不上她的，且又有了林霖的事情，费可欣没对她冷眼相向已是很有风度了，如今还要配合着她娘做出亲热的姿态，着实是不容易。 李梅儿自己心中也奇怪，这陆氏对自己的态度未免太热络了些，或许是看在陆老太太的面上，爱屋及乌？ 好在陆氏没有拉着李梅儿说太久的话，陆家的几位姑娘便请李梅儿去园子里看茶花儿了。 陆家这等人家儿，花草自然不会少，李梅儿见着陆家园中那株盛放的茶花树时仍不禁赞叹，“这树得几百年了吧？”茶树树冠遮住花园一隅，树上盛开着成百上千的大红色茶花。 陆知微笑，“这树原是先祖幼时自四明山上移下来的，自移至本园起，也有两百多年了。” 李梅儿道，“那会儿还是前朝吧。” “前朝还没开始，是女皇昭武皇帝时。”陆知微道，“所以说，我家这茶花树也算历经沧桑了。” 李梅儿看了又看，道，“若不亲眼所见，都不能信世上竟有这样的茶花树。” 一旁的陆知瑜听了李梅儿的话不禁笑道，“其实我家这株茶花树说是有些年岁，在咱们州府也是不错的景观了。不过，听说京城有株杜鹃树，树干有合抱粗，一次开花上万，又是不一样的气派。” 李梅儿道，“那肯定得上千年的古树了吧？” 陆知瑜笑着点点头，道，“这算是树外有树了。”说完大家岁都笑了。 李梅儿今儿在陆家赏花的体验可以说是十分舒适了，以往不怎么看得起她的陆知微今儿对她着实是照顾有加，虽说她知晓陆知微不过是表面的客气，可她那说话那语气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也让李梅儿不禁感慨，不愧是世家教导出来的闺女，果真如珍姑祖母说的那样，个个都是不简单的。 众人赏花赏累了，便到了花园中的亭子里坐下，那亭子就是上次李梅儿参加诗会时待的亭子，如今春暖花开，阳光正好，几人坐在亭中着实十分惬意。 几个姑娘家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点心，顺便聊些时兴的胭脂首饰，正聊得起劲，不远处的湖边忽然过来了一群人。 “微姐姐，那不是大房的那个吗？”费可欣坐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楚那边，便压低了声音在陆知微耳边说道。 陆知微偏过头看了一眼，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轻蔑，淡淡道：“咱们聊咱们的，不必管她们。” 李梅儿因为好奇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庄素素和她的小儿子玉哥儿，玉哥儿身边还有一个形容瘦弱的小女孩儿，那女孩儿跟玉哥儿差不多年纪，可穿着打扮并不像是丫鬟，且正经大户人家也不会买这样小的丫鬟伺候，就算是家生子，这么小的年纪也都是在父母身边，并不会在主子面前伺候。 陆知微不想搭理庄素素，庄素素见着亭中的几人，却是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陆知微见她过来，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连一向随和的陆知瑜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 “六小姐、七小姐、九小姐、真是好巧啊，你们也出来赏花。”庄素素走到亭前，并没有进来，而是牵着儿子笑着与几人打招呼。 陆知微的神情淡淡的，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略微点点头道：“是挺巧的，庄姨娘不是前些日子身子不好吗，怎么今儿又有精神出来了。” 陆知微语气中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庄素素却好似浑然没有听出来一般，依旧笑着回道：“我那病症也就是每年冬日里才会发作，如今天气暖和了，毛病自然就好多了，再者玉哥儿一直闹着要出来，我便带他出来走走，男孩子总不好老是待在屋子里。” 这般说完，庄素素又赶紧低头对身边的玉哥儿嘱咐道，“玉哥儿，快跟姐姐们见礼。” 玉哥儿面上有些怯怯的，抓着庄素素的腿，似是对亭中的堂姐们有些畏惧，声音低低地同几人见了礼。 陆知微并没有打算与庄姨娘母女多说什么，语气依旧冷淡地说道：“我今日有客人要招待，就不与姨娘你多说什么了。” 陆知微虽下了逐客令，庄素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的目光移到安静喝茶的李梅儿身上，忽然笑道：“七小姐的客人我也是认得的，说来同我也是亲戚呢。” 庄素素都这样说了，李梅儿也不好再继续装不认识，硬着头皮站起来，同庄素素微微福了一礼，唤了一句，“表姑。” 陆知微几人是知道李家与庄家是亲戚的，但李家算是书香之家，李彦又有举人功名，与庄家这等商贾人家自是不一样的，且陆老太太又看中李梅儿，故陆家的几位小姐对待李梅儿的态度才比较亲和，可如今看庄素素过来攀亲，她们看着李梅儿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孙媳妇 李梅儿顶着亭内众人的目光，深深觉得那句，“宁做贫人妻，不做富人妾”这个道理实在是太对了，做人妾室，不管多得宠，总是会被人瞧不起，且富贵人家的妾室地位也就只比那些下人高上一点，且在正妻嫡女们看来，也就跟下人一样，她知道自己有这种心理不好，但这会儿她还是觉得与庒素素是亲戚着实有些丢脸。 正如她祖母经常说的，好好的姑娘家，想嫁什么正经人家没有，上赶着给人家做妾，实在是自轻自贱。 “梅儿又长高了些呢，玉哥儿自从上次在他表哥的婚礼上见过你，就一直吵着要请你来家里做客呢，只可惜我这儿事情也有些多，没顾上。”庄素素十分亲热的与李梅儿闲聊着。 李梅儿顿时更尴尬了，只是微笑着含糊应着。 陆知微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在李梅儿和庄素素之间来回扫了几眼，便有些戏谑地说道：“既然李家妹妹和庄姨娘难得见面，那就过去聊聊吧。” “那就谢谢七小姐了。”庄素素听着这话似是十分开心，立马躬身与陆知微行了礼。 李梅儿这会儿是不去也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庄素素一起出了亭子。 两人离开之后，费可欣才不屑地嗤了一声，对身边的陆知微说道：“大舅娘如今也太好脾气了些，由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越发猖狂，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若不是大舅娘运气不好，这会儿轮得到她这般嚣张……” “阿欣，不可在背后说长辈的闲话。”费可欣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知微打断了，她虽也是极看不上庄姨娘，但对大伯娘还是十分尊敬的，怎么说她娘家曾经也显赫过，只是这些年没落了，不然大伯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宠着那庄姨娘。 费可欣讪讪地没再说话了，只是亭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起来，众人都没什么心情聊天了，只默默喝茶。 那边李梅儿跟着庄素素到了湖边的一处大树下，庄素素让丫鬟拿了坐垫过来，让李梅儿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坐下。 “说起来自从章水镇一别后，咱们也好久没这般好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庄素素手中拿着把精美的团扇，笑容甜美地与李梅儿闲聊道。 “表姑今时不同往日，自是没太多机会同我家见面。”李梅儿笑道。 庄素素闻言轻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伤感地说道：“我知道舅娘一直瞧不上我，觉得我给人家做妾是自甘堕落，可我又何尝想那样，不过就是身不由己罢了。” 李梅儿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是嗤之以鼻，心中想着：难道还有人拿着刀子逼着你做妾不成，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的。 “当初我爹做生意信错了人，得罪了一个官面上的人物，那人物能力极大，我爹花了许多钱，找了许多关系，都没办法把事平下来，不得已，我爹娘才把我送给了陆家大爷，我一开始也是不愿的，可老爷那时候对我着实不错，除了没给我个名分，其他都是极好的，我是真心爱慕老爷为人，才会不计名分，甘心为他生儿育女。”庄素素说的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完全就是一付为了情爱奋不顾身的痴情女子模样。 “表姑您实在是想多了，我祖母也就是嘴巴快一些，她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不必放在心上。”李梅儿干笑着说道。听着庒素素那话着实有些腻味儿，她并不想知道庄素素从前到底有什么苦衷，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庄素素似是说的动了情，眼角都有些泛红，她拿帕子压了压眼角，方才又苦笑着说道：“梅儿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外头的人都是怎么看我的，表面上对我笑脸相迎，背地里不还是照样瞧不起我，可我不在乎，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我的玉哥儿，不能跟我一样！” 李梅儿越听越迷糊，不明白庄素素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玉哥儿身上了，不过她也没说话，就等着庒素素的后话。 “玉哥儿因为是我在外头生下来的，所以进府之后一直不怎么招老太太的喜欢，到如今都还没有入陆家族谱。”庄素素也没再绕弯子，很快就说到了正题上。 李梅儿也不是个蠢人，庒素素这话一出，李梅儿就猜到她要干什么了，立即面露歉意地说道：“表姑妈，这事儿我可帮不上什么忙，这毕竟是陆家的家事。” 庄素素闻言顿时有些急了，立马又说道：“梅儿你可别这么说，我听说老太太十分喜欢你，三番四次地邀你过来府上说话，以往这样的事可是从来没有过，我看着，老太太似是想让你做孙媳妇儿的。” “表姑，这等事情你可不能乱说。”李梅儿听闻这话，脸上的笑容立时不见了，有关女儿家的名声，她怎能让庄素素胡言乱语。 “这事儿并不是我随意瞎说的，梅儿你别不信，如今陆家名义上虽说是大太太当家，可大太太身子三天两头的抱恙，家里的琐事基本都是二太太在做主的，我家老爷和三老爷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虽说我家老爷如今赋闲在家，可等过个几年，总有机会起复的，这老家的产业还得由二房操持。 “二老爷二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嫡长子二少爷，今年十五岁，正在清风书院读书，老太太一直想在本地闺秀中给他选一个正妻，原来是有属意过外孙女儿欣姐儿的，可姑太太不乐意，觉得二少爷读书寻常，将来恐怕也就跟他爹一样，只能做个富家翁，老太太也就没再提过。林家倒是一直有跟陆家结亲的心思，可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看不上林家，如今老太太对你这般热络，想来也是存了些结亲的心思的。” 李梅儿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般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难怪以往林霖看她那般不顺眼呢，想来也有这部分愿意在里头。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古怪的小表弟 李梅儿心中震惊，面上却依旧是八风不动，板着脸说道：“表姑，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只要陆家没有让媒婆上门提亲，你说的这些便只是子虚乌有，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这等话你以后也莫要再对我说了。” 庄素素见李梅儿这般说不通，只能放软了语气，迂回道：“梅儿，这些话我也就是私下里同你说说，想让你心中有个数，咱们自家亲戚，我又怎么会害你呢，全是为你着想罢了，我只求你以后能在老太太面前多为我玉哥儿说说好话，也好让他早日入了族谱，大房如今只有我玉哥儿一个男丁，玉哥儿又是大爷的长子，往后定是要顶门立户的，若是今后咱们真的成了一家人，玉哥儿这个表弟，也是你的助力不是？” 李梅儿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道：“表姑未免想的太长远了些，我觉得你在这里求我，还不如多去求求大太太，这样兴许还能更快一些，只要大太太同意了玉哥儿入族谱，想来老太太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庄素素被她说的神色一僵，她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大太太从来连见都不肯见她，不管她多么做小伏低，对方都懒得看她一眼，老太太那边又是从来不让妾室近前的，她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想着让李梅儿帮忙说说话。 “表姑，今儿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去老太太那里告辞了，祖母母亲还在家中等我呢，回去晚了她们该担心了。”李梅儿不想继续在这里同庄素素废话，索性起身福了一礼说道。 庒素素也连忙站起身来，伸手去拉李梅儿，“梅儿别着急走啊，在我那儿吃了午饭再走吧，老太太那边我自会让丫鬟过去知会一声，想来她老人家也该知道咱们是亲戚的。” 李梅儿可不想留下来吃饭，对着庄素素，她肯定是吃不下去了，遂婉拒道：“谢谢表姑的好意，不过我真的要回去了，家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我娘如今怀着身孕，许多事都需要我帮衬。” 李梅儿都这般说了，庄素素也不好强留，正准备叫上在不远处玩耍的儿子一起离开，就听到丫鬟慌张地喊叫，“姨奶奶，不好了，春芽落水了。” 庄素素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提着裙子就跑到了湖边，确认儿子毫发无伤，这才甩了陪在儿子身边的那个丫鬟一巴掌，厉声呵斥道：“你是怎么看五少爷的，怎好让他跑到湖边上玩。” 那丫鬟泪眼汪汪，立马跪下求饶，“姨奶奶恕罪，五少爷刚让奴婢们给他去抓蝴蝶，奴婢们也就是一转身，五少爷就拉着春芽跑到湖边去了。” “春芽呢？”庄素素又是着急问道。 “小豆子刚刚已经跳下去救人了，应该快上来了。”那丫鬟带着哭腔回道。 主仆俩说话间，那个叫小豆子的仆役已经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春芽上来了，春芽似是昏了过去，一张小脸惨白惨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庄素素立马脱下了身上的斗篷，裹在了春芽身上，见她胸口还有起伏，稍稍松了口气，对着身边的丫鬟又是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娘，我害怕……”庄素素正准备抱着春芽回自家的院子，她身边的玉哥儿忽然拉住她的衣角说道。 庄素素立即蹲下身，柔声对儿子说道：“玉哥儿乖，姨娘先带你春芽妹妹去看大夫，你跟春兰她们先回去。” “不要！我要娘你陪着我！”玉哥儿忽然十分执拗地说道。 庄素素瞬间有些为难，看了眼怀中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春芽，仍是对玉哥儿哄道：“玉哥儿乖，娘一会儿就去看你，你先跟着春兰回去，中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蟹粉酥。”说完她便嘱咐了丫鬟们照顾好玉哥儿，抱着春芽便匆匆而去了。 李梅儿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庄素素抱着那春芽离开之时，玉哥儿眼中闪过的一丝阴霾。 李梅儿忽然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那春芽也有七八岁了，又不是二三岁的稚童，怎么会好端端地掉进水里，这里头，恐怕有什么隐情呢。 庄素素离开之后，玉哥儿被丫鬟牵着，垂头丧气地朝前面走着，路过李梅儿身边的时候，玉哥儿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李梅儿问道：“表姐，你是章水镇人吧？” 李梅儿被问的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原来住在章水镇的王大郎一家吧？”玉哥儿又问道。 李梅儿想不起来王大郎是哪个，但又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玉哥儿你问这个做什么？那王大郎是什么人？” 玉哥儿见李梅儿似是不知的模样，面上闪过一抹失望摇摇头道：“不知道就算了。”说完他便拉着丫鬟的手走了。 李梅儿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小表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莫名其妙地问了她一些不知所云的问题，又只把话说一半，把人搞得够郁闷的。 李梅儿看着这个比自家大弟还要小一岁的表弟，心想着大户人家果然是复杂啊，连个小孩子心思都这么多，比起来她家康哥儿可真算是心思单纯了。 李梅儿又去陆老太太那里与她辞了别，这才准备回家了，陆老太太自是热情留饭，她又借口家中还有怀孕的母亲需要照顾，婉拒了老太太的好意。 回去的路上，李梅儿还给家中的两个弟弟买了冰糖葫芦，给蒋氏买了糖霜山楂，给李老娘买了几个盐烤小芋头。 到家后，李老娘自然忍不住嘀咕一句，“又乱花钱。”嘴上虽这么说，手上还是很诚实地接过盐烤小芋头吃了。 蒋氏说饭后再吃，只拿了一串糖葫芦给健哥儿舔，健哥儿如今牙都长全了，最爱吃些硬家伙，拿着糖葫芦就咬下一颗醮了亮晶晶糖浆的山楂果儿。 蒋氏抱着儿子，笑着问李梅儿，“如何？叫你去赏花儿，赏了些什么花儿？” 第四百一十五章 牙疼 李老娘剥着芋头外头焦焦的皮儿，说道，“这花有啥好赏的，路边大街上各处都是。”依李老娘五十多年的阅历，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世上竟有这一等赏花之人。 李老娘向来都不能理解赏花之事，花有啥好赏的？无非就是开了花儿，香喷喷的，瞅一眼便罢了。当然，还有一些花儿是能吃的，譬如藤萝花可作藤萝饼，玫瑰花可做玫瑰茶，就是茉莉，除了熏屋子外，花未开时摘下，去了柄蒂淘洗干净，和上两个鸡蛋，摊的茉莉饼也好吃，带着一股清逸花香，与寻常的鸡蛋饼不是一样的味儿。 这花儿能薰屋子能吃倒罢了，可世上多少事做不过来，竟还有人瞅着盆花看没个完？俗称赏花！在李老娘看来，凡赏花赏草的人都是吃饱撑的，更别提花大价钱买花儿买草的人，在李老娘看来，那都是冤大头！ 所以，这陆家请她家丫头去赏花儿，李老娘觉着，陆家都是一家子吃饱撑的没事儿干的闲人。她家丫头片子啥花儿都会养，春天的迎春，夏天的玫瑰，秋天的菊花，冬天的水仙腊梅。哪怕陆家是大户，李老娘也不觉着他家的花儿有什么好看的。 李梅儿在一旁笑说，“陆家有一株两百多年的茶花树，刚开花儿，我瞧着得有上千朵花儿，很是好看。” 蒋氏听着惊讶，“整个州府恐怕都没这么大的茶花树了吧。” 李老娘道，“你们见识过啥呀，你祖父早年去过外头，见过一株上千年的茶花树呢，开起花来，那好看劲儿，就甭提了。这两百多年的花儿算什么，就去四明山上走一走，多的是有年头儿的花啊树的，那花儿无非就是长在陆家，人家才觉着稀罕。”别说，李老娘这话其实自有其道理。 一家子说着话儿，康哥儿那边也下学回来了。 李梅儿问康哥儿，“买了糖葫芦回来，你要不要吃？” 康哥儿从小就是个吃货，是想吃的，可是，他哭丧着脸，“打昨儿晚我这右边儿这后槽牙就开始疼。” 李梅儿忙拉了他，叫他张开嘴看，看半天也看不出啥来，李老娘出偏方，“去厨下拿个花椒粒，哪儿疼搁哪儿，半日就好了。” 丸子跑去拿了花椒粒儿来，康哥儿往槽牙上一放，牙是不疼的，可他整个嘴巴里，吃过午饭都还是只剩麻的滋味儿，完全品不出别个味道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吃甜的，李梅儿说他，“以后可不许吃糖了，赶紧着，吃过东西先刷牙。” 康哥儿嘟嘟囔囔，“我这会儿不疼了。” “不疼也去刷。”小孩子一般不用刷牙的，因为这年头儿，牙刷也挺贵的，还有牙粉，都是药铺子里出售，一份份药材配了磨成粉，说不金贵是假的。不过李家有自制的牙粉，倒也还好些，别人家孩子都不刷牙，只李家孩子自小就刷牙。 李老娘也说孙子，“赶紧去刷刷，那牙粉里有去火的药材。”这从小就开始刷着牙，要还刷不出一口好牙，真是亏死了。 李梅儿立马拽着弟弟去刷牙了。 等把弟弟的牙拾掇好，李梅儿就钻进了蒋氏的房间，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娘，我今儿在陆府又见着表姑妈了。”李梅儿说道。 “哦？她跟你说什么了？”蒋氏倒不觉得奇怪，毕竟庄素素是陆家的侍妾，女儿在陆家遇着她也不稀奇。 李梅儿便把庄素素同她说的那些话都跟蒋氏说了。 蒋氏闻言就皱了眉头，忧虑道：“陆老太太真有聘你做孙媳妇儿的意思？” 李梅儿不能确定陆老太太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只是迟疑道：“陆老夫人从未跟我提过，且咱家与陆家门第着实相差太多，应该……只是表姑妈的猜测。” 蒋氏却没李梅儿这般乐观，就从陆老太太三番两次邀自家闺女过府就能看出，陆老太太确实是对她家闺女另眼相看的。 “以后陆家再下帖子邀约，你就莫要去了，就说我临盆在即，家中需要你照顾。”蒋氏神情严肃地嘱咐女儿道。 李梅儿点点头，她自是知道蒋氏的顾虑，陆家那等高门大户，哪是她们这等小门小户能够高攀的，齐大非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蒋氏看着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忍不住摸着她的脸叹息道：“这一眨眼就这般大了，眼瞅着就要说亲嫁人了，娘可真是舍不得，娘也不奢望你嫁个多显赫的人家，只要对方是个上进的，能一心一意的对你，娘也就放心了。” 李梅儿虽然两世为人，但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小孩子，她忍不住钻进蒋氏的怀里，撒娇道：“娘，我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您、爹爹和祖母，我想一辈子跟你们在一起。” “又说孩子话，父母亲人只能陪你走人生的一段路，一辈子那么长，你的夫君子女才能陪你走完一生。”蒋氏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缎子一般的黑发，怅然说道。 母女两人腻歪了一阵，李梅儿又想起玉哥儿问她的那些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娘，你知道王大郎这个人吗？” “王大郎……”蒋氏重复了一句，很快就想了起来，“不就是当初收留了你庄姑妈的那户人家吗，他们家的男人就叫王大郎。” “怎么忽然问这个？”蒋氏面带疑惑，又问道。 “今儿我也见到了那个小表弟，这话就是他问我的。”李梅儿如实答道。 “他怎么会知道王大郎这个人？”蒋氏疑惑出声。 “这谁知道呢，可能是表姑妈同他说的。”李梅儿猜测。 蒋氏却觉得不太可能，庒素素当年在外生产的事情很是隐秘，说起来也算是她的一件丑事，她该是讳莫如深，不可能跟儿子说这些的。 李梅儿又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便一并同蒋氏说了，“玉哥儿身边还有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玩伴儿，是一个叫春芽的小姑娘，表姑妈好像对那个小姑娘分外不同些，那小姑娘不小心落了水，还是表姑妈亲自抱着去找的大夫。” 第四百一十六章 偷龙转凤 蒋氏听罢，心中不禁一动，追问道：“那小姑娘生的怎样模样？” “瘦瘦小小的，好像有些不足，看穿着打扮也不像丫鬟，反正就挺奇怪。”李梅儿回忆了一下回道。 蒋氏闻言便沉默了下来，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才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不会是……不可能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娘，你说什么不可能啊？”李梅儿在一旁听着，顿时越发好奇，追问道。 蒋氏便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女儿，“我听着你的描述，那个叫春芽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当初王大郎的女儿，那丫头出生的时候就有不足之症，当初崔大夫还诊断，若是没有名贵药材仔细调养着，很有可能不能平安长大。” 李梅儿诧异，“表姑妈和那陈家非亲非故的，当初的事情也都钱货两讫了，姑妈为何还要帮着养那王大丫？”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蒋氏摇摇头，“按着你姑祖母和表姑妈的性子，不可能这样好心，还帮着养别人家的孩子，且那孩子还是个有病的，要养大等花费不少银钱。” 李梅儿的思路向来比较天马行空，她也敢大胆揣测，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来，她压低声音，神情古怪地同蒋氏说道：“娘，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当初表姑妈和那王大嫂一起生孩子，两人差不多时候将孩子生了下来，表姑妈一直是想生个儿子，好进了陆家门，在陆家站稳脚跟，可她偏偏运气不好生了个女儿，便让稳婆暗中做手脚，把自己的孩子跟王大嫂的孩子给换了。” 蒋氏被李梅儿这话骇了一跳，神色立马严肃道：“梅儿，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这天底下哪有这般狠心的亲娘，为了荣华富贵把自己的孩子舍出去的。” “娘！你可莫要把人心想的太好了，这世上为了荣华富贵，卖儿卖女的都不在少数，换个孩子算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还把自己孩子放在眼么前，吃穿用度都不少了她，不是一样养活。”李梅儿总归是没当娘的人，觉得蒋氏把人想的太好了，无所谓道。 “你还没孩子，不懂！”蒋氏如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自然无法理解把那些自己孩子丢弃的人，依旧皱眉道。 “那娘您说，表姑妈有什么理由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放在身边养，还锦衣玉食，珍贵药材地供养着？”李梅儿一摊手，问道。 蒋氏霎时哑然，当初庄素素生产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两个产妇确实是差不多时候生下的孩子，王大郎当时得知女儿有不足之症的时候，还着实惊讶了一阵，毕竟王大嫂身子骨不错，十月怀胎的时候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不应该生下这么一个孩子。 反观庒素素，她本身身子就柔弱，怀孕中途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流产，后面几个月都是在床上保胎渡过的，最后能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儿，确实也有些不符合常理。 蒋氏越想越觉得其中各种蹊跷疑点，女儿的猜测或许是对的，可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若事情真如女儿所猜测的那样，那不仅是庄素素和庄家，恐怕连她们家都会受牵连。 李梅儿见蒋氏脸色发白，连忙握住她的手，关切问道：“娘，您没事儿吧，我就是瞎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蒋氏这会儿却已是不敢掉以轻心了，她反握住李梅儿的手，道：“梅儿，这件事你万不可再跟任何人说起，就是家里人也不行，这事儿太大了，咱家怕是担不起，当初你表姑妈生产的事儿是我一手安排的，若事情真如你所说的一样，那咱家怕是脱不了干系，陆家也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李梅儿闻言顿时也有些慌了，着急道：“那孩子又不是我们帮着换的，都是庄素素和稳婆合伙干的事儿，陆家就是要找，也得找她们的麻烦！” “对了！稳婆！”李梅儿瞬间醍醐灌顶，急切道，“娘，咱们只要找到当初帮庄素素接生的刘稳婆，不就能撇清咱们的关系了吗？” 蒋氏沉吟片刻，才又说道：“说来也是我大意了，当初庄素素生产之后，王家和那刘稳婆一家相继都搬离了章水镇，我就该看出不对了，如今这州府这样大，若是那刘稳婆一心想要躲起来，我们哪里能那么容易找到人。” 蒋氏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若是庄素素心狠手辣一点，为了一绝后患，说不准就把那刘稳婆给灭口了。 “不管怎样，总要试着找找看吗……”李梅儿不死心地说道。 蒋氏叹口气，“我让陈皮他们去打听打听吧。”只是她并不报太大的希望。 “陈皮哥门路多，说不准就能找着人。”李梅儿对陈皮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说着便又安慰蒋氏，“娘，其实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今年年底爹爹就要去京城参加明年的春闱，到时候咱们肯定是全家一起上京的，若是爹爹考中了，咱们就要在京城住下了，到时候陆家离得这么远，也不会跑到京城找咱们麻烦吧。” “你可别忘了，陆家老太爷可还在京城做官呢，做的还是三品大员，人家正要找咱家麻烦，动动手指就够了。”蒋氏没好气道，觉得女儿还是太年轻，想事情总是那么简单。 “他家是官，咱家也是官，他们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找咱麻烦，我可是听说翰林院是最清贵的地方，没什么人敢把手伸进那儿，您看我大舅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做了那么多年官就知道了。”李梅儿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丝毫不畏惧陆家这等官宦世家。 “你到是自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已经考中了进士呢。”蒋氏看女儿这般笃定模样，无奈说道。 “我相信爹爹一定能考中的。”李梅儿依旧信心满满，就算她爹考不中，这不是还有山青哥哥吗，山青哥哥可是文曲星下凡，哪有考不中的道理。 第四百一十七章 龙凤胎降生 母女俩为着庄素素的事情着实是担惊受怕了一阵，蒋氏虽说不让李梅儿把这事儿告诉家里人，可李梅儿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休沐回来的蒋山青。 蒋山青倒并不太担心，他劝李梅儿道：“这种事情，对陆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算是阴私了，就算是东窗事发，他们也只会低调处理，不会把事情闹大，把那个冒名顶替的儿子弄一个急病身亡，送走就是了，至于那个真正的陆家小姐，估计也不太可能恢复身份了，毕竟只是个庶女，生母又犯下了那样大的过错，能将人养大再找个寻常人家嫁了就很不错了。” “可陆家不会以为是咱家和庄家合谋做的这事儿吗？就算面上不会对咱家怎么样，可背地里下黑手，也够咱们吃一壶的。”李梅儿依旧担心地说道。 “你别怕，先别说这事儿只是你们自己的猜测，就算将来真的事发了，咱家也不怕什么，我们也不是那等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陆家也不过就是个三品，还真能一手遮天不成。”蒋山青是真的不怕，说这些话的面上神情毫无一丝惧色。 许是因为蒋山青的镇定，李梅儿也被她感染地不那么害怕了，笑着说道：“被你这样一说，我也没那么担心了。” 蒋山青虽嘴上那么安慰李梅儿，暗地里却也是做了些安排的，也是让人去找刘稳婆一家，且他还另外调查了王大郎一家人如今的现状。 原来王大郎当年带着母亲和妻子赵氏跟着庄素素一起回了州府，赵氏作为玉哥儿的奶娘，在庄素素进了陆府之后，又是喂了玉哥儿一段时日，可在玉哥儿一周岁的时候，她忽然就突发急病去世了。 庄素素便又另外寻了奶娘，并把赵氏留下来的那个女婴也一起照顾了。 王大郎那边，庄素素则是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生安葬了赵氏，没过多久又让媒婆给他说了门亲事，娶了个十八岁的黄花闺女进门，如今那王大郎儿子都又生了两个了，早就忘了亡妻留下的那个病恹恹的小女儿了。 在蒋山青看来，赵氏的死十分蹊跷，明明是正当年的妇人，怎么就忽然发了急病死了，说庄素素没有在其中做手脚，他都不相信。赵氏的死，更坐实了两个孩子身份的蹊跷，或许是赵氏无意间发现了什么，才会被庄素素给灭口的吧。 蒋山青见过许多心狠手辣的人，在现代这种社会新闻也不少见，但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是让他十分警惕，且这人同李家还有亲缘关系，更不得不让他重视，他只能叮嘱李梅儿以后莫要再去陆家，见着庄家人，最好也绕道走，等今年秋闱结束，她们一家子便可准备着去京城，到时候就能远离这是非之地。 日子很快到了四月，眼瞅着蒋氏的产期便近了，因着这胎蒋氏的肚子特别大，便早就让大夫诊了，诊出来竟是双胞胎，着实把李家一家子都乐得不行，只是双胎一般都有早产的危险，所以李家一家人都格外的小心，连李彦都提早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家，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媳妇儿就发动了。 蒋氏自己倒觉得家里人有些大惊小怪，她在生孩子方面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二儿一女都是顺顺当当生下来的，虽说双胎是特殊些，但她也没多放在心上。 这不，晚上起夜的时候，羊水就不小心破了，也亏得她有经验，扶到产房时，住府里的接生婆子也到了，热水什么的，厨下就有，只是还得再烧，于是，厨下自有一番忙乱。 李彦得了信儿跑回来，在屋外头等了半个时辰，稳婆便出来说孩子已经生了，一男一女，正好凑个好字。 这双生子虽好，只是个头儿大小都无法与一胎的相比了。个头儿就偏小，好在两个孩子哭的十分带劲儿。 李老娘早就乐的合不拢嘴了，呵呵笑道：“这嗓子可真亮堂。” 李梅儿把刚洗过，裹了小包被的小家伙接了一个抱着，细细端量一回弟弟妹妹的眉眼，点头，“堂音好，一看就是个精神抖擞的。” 稳婆抱了另一个，笑与李老娘道，“老太太您看，这眉眼真是生得一模一样。” 康哥儿不敢抱，站在旁边儿瞧了瞧，对于新生儿的小丑样儿，他经过弟弟都有心理准备，娘的这对双生子，比弟弟强不到哪儿去。 不过，康哥儿如今也知道，孩子生下来基本上都是皱皱丑丑的样子，待褪了这层奶皮，就圆润饱满了。 李梅儿又笑道，“眉眼都生的像娘多一些。” 李老娘说，“儿子多是像母亲的，闺女像父亲，等长开了说不准就不一样了。” 一家人看过孩子，李老娘和李梅儿便开始给蒋氏伺候月子，李彦这个父亲，更是担起了奶爸的责任，成天抱着两个孩子不撒手。 蒋山青也抽空回来了一回，看了眼侄子侄女儿，他因着正在科举的紧要关头，只回家住了一日就又回了山上，下次再回来，便要等中元节了。 家里一下子添了两个孩子，自是热闹了许多，健哥儿如今升级当了哥哥，也立马懂事了许多，他每日的例行功课就是要去娘屋里看看弟弟妹妹。每次都要看好久。换尿片什么的都爱看，只是有一次健哥儿去逗小弟弟，小婴儿一笑就尿了。不知怎么那么准，正泚健哥儿一脸。把健哥儿难受坏了，险把个脸洗破了。 李老娘知道之后哈哈直乐，“童子尿还是药哩，健哥儿不懂行。” 李梅儿也是捧着肚子笑，“有什么不懂的，人家健哥儿自己的尿一样是童子尿。”众人自人又是一阵大笑。 最惨的是还是康哥儿，他被他弟拉身上了一回，康哥儿据说都发下狠话，再不抱他弟了。却是对妹妹疼爱有家，换尿布，裹包被养养都做的十分熟练。 李梅儿笑话弟弟是个妹妹奴，康哥儿却是无所谓地说道：“姐，可惜你没托生成我妹子，不然我肯定比现在对你更好一百倍。”气的李梅儿又忍不住捶了他一顿。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各自显摆 李彦等蒋氏出了月子才回了书院，他虽不用准备今年秋闱，但春闱可比秋闱艰难多了，自是不能懈怠的。 两个龙凤胎的洗三和满月都办的十分热闹，因着今人都讲究多子多福，能生出龙凤胎那是大大的吉兆，所以一些街坊邻居，亲眷好友俱是携着家人们过来了，特别是家中有还未生育的新媳妇儿，全都过来沾这喜气。 等满月宴结束之后，日子也快到了六月，因为秋闱的日子就在八月，李家一改之前的轻松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其实最紧张的也就是李梅儿一个，李老娘和蒋氏可是陪着李彦考了好几科的，都是有经验的，这会儿轮到蒋山青考试，她们也没那么着急，先别说蒋山青有个文曲星下凡的名头，就算他这次没考中，他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就是再多考几次那也是年轻的紧。 李梅儿却是有些关心则乱，这还有两个多月呢，就已是忙着开始准备备考的东西了。 许是因为秋闱在即，六月底的时候，李家还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族长太太刘氏领着女儿何刘氏过来的时候，李家人都十分惊讶，毕竟刘氏这么多年了，都没离开过章水镇，这会儿忽然来了州府，确实让人意外。 刘氏的说辞是，是给在清风书院和白鹭书院读书的孙子和外孙子烧东西来了，想着来都来了，便正好来看望李老娘。 李煜早些年考中秀才之后，就去了清风书院念书，比李昂还早了一些，因着他是中了秀才之后才去的，所以并不用考试，而李昂则是通过了考核才进去的。 不管怎样，两人又是做了许多年的同窗，不过听说李煜一直是在最好的甲班，而李昂一开始进去的时候实在乙班，今年才刚进了甲班。 依着刘氏的精明，带着女儿和许多东西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替孙子和外孙子捎东西。 略想一想，李老娘她老人家也就明白了，只是并不点破罢了。 刘氏一提起孙子外孙今科也要参加秋闱的事儿，蒋氏便闻弦歌知雅意，立刻道，“我家山青今次也是要参考的，到时最好是一起去，我以前随梅儿她爹去过一次秋闱，正考那日三更就得起来去贡院外头排队。进的早的，就能分着好的考间，晚的，只能分些次等的考间，听说有倒霉的分的那考间，不但是站不直腰伸不开腿，晚上睡觉都能看到星星。冷热还是一回事，倘阴天下雨，如何还做得文章？倘一起去，大家有个照应不说，早早的去排好队，分个好考间，不说事半功倍，起码在这上头不吃亏。还有煜哥儿他们这头一年考的，跟着我弟弟他们这些大的，其实也便宜，有什么事，长辈们就提醒了他们。” 刘氏听的唇角含笑，听一听，这就是差距，甭觉着自己儿子好就蹦哒的跟个要下蛋的母鸡似的，就是神仙，单蹦一人也有限。俗话说，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 刘氏笑，“很是。”又问蒋山青和蒋佑之准备什么时候去。 李梅儿伶俐人，看长辈们说笑，心下都能领悟一二。就像李老娘，平日里最直来直去的性子，真跟外头打起交道来，该有的心眼儿也一个不少。 李梅儿心下刚觉着自家祖母是个有智慧的人儿了，李老娘就开始原形毕露没边际的显摆起来，要显摆的不是别人，就是她家山青哥哥。 李老娘笑，“这不是三月秀才试么，我一大早上出门，就见一群小后生乌泱泱正在我家门前拜啊拜的，把我给吓的，我说这是怎么啦，定睛一瞧，还有阿鑫家的昂哥儿呢。我喊住他问，拜个啥啊，一大早的既到家门口儿了怎么也不家来。那小子才说，我家风水好，有文曲星专门儿照应着呢，拜一拜能中秀才！你说把我给笑的哟~” 刘氏向来是个低调的，当年李煜中了秀才她也就是请街坊邻居过来吃了个酒，并没有大肆宣扬，这会儿听李老娘说她家孩子是文曲星下凡，那神情，又是尴尬又是艳羡，恨不得那文曲星明儿就托生到她家去。 何刘氏却跟他娘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她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就是生了何铮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如今听了李老娘的显摆，也忍不住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就说我家铮哥儿吧，今年秋闱还没考呢，那些个媒婆就快把我家大门给挤破了，死活要给我家铮哥儿相看姑娘，什么富商家的千金啊，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啊，也是我铮哥儿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通通给回绝了，说是不考中举人，绝不提成亲的事儿，我叫那个愁啊，这眼瞅着就快十八了，还不知道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呢……” 接下来就听着李老娘与何刘氏，一个显摆自家文曲星，一个显摆自家儿子好……两人是说的口沫横飞，兴致高昂，都似打了鸡血一般，听得诸人那叫一个无语。 李梅儿：这就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遇知音么？ 李梅儿掰着手指算算，今年参加秋闱的人还真不少，除了她家山青哥哥和小舅舅，李煜和何铮都是要一起去的，连那刚考中了秀才的李昂都想去试一试，虽说中的几率几乎为零，但重在参与，能感受一下秋闱的气氛也好。 今年中元节，李老娘还提前买了六斤黄纸，供香啥的，都是往年的好几倍，她老人家的还自己扎了个摇钱树，中元节让李彦带着蒋山青去给祖宗烧了。 李老娘烧纸的时候还跟底下的老头子念叨了许多话，来来去去就是保佑山青一举得中，最好能得个解元回来，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李梅儿在一旁听着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祖母，山青哥哥姓蒋的，要保佑也是蒋家的祖先保佑他啊，你请祖父保佑有啥用啊？“ 李老娘转过头，没好气地等她一眼，“你懂啥，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个死丫头！” 第四百一十九章 山青秋闱 李梅儿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李老娘话中的深意，蒋山青说她还没开窍那是真没开窍，整一个就是榆木脑袋。 不过李梅儿也顾不上这些，她整个七月都在准备蒋山青和自家小舅舅考试时要吃的吃食，用油盐芝麻花生仁松子做些新鲜的炒面，还是自家过年时做的酱肉、腊肉、晾干的挂面，统统都整理好，切成小块儿。当然，考箱、应急药品啥的，都是提前预备好的。 蒋佑之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注意事项早给蒋山青讲过好几遍了，待到考试那一日，舅甥俩凌晨便起，过去贡院排队。 李老娘也早早起了，穿上一身绛红衣裙，在李老娘的要求下，除了赶考的俩人，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是红衣裳。 当然，舅甥二人外袍不红，里头的大裤头都是特制红裤头。当年李彦秋闱的时候就是这样穿的，李老娘一直坚信这样吉利。 李老娘一早起来，也不吃饭，死活要去送考，李彦担心老娘，道，“娘，外头冷，就梅梅儿和书香她们去就成了。还有丁一他们呢。” 李梅儿却是笑，“爹，你就让祖母去吧，祖母没见过，想去瞧瞧稀罕呢。” 李老娘就这么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一大家子的送了舅甥二人去。 这秋闱就得考九天，刘氏和何刘氏也送了孙子和儿子到门口，虽不若李老娘这闹事包死求白赖的一直送未来孙女婿山青到贡院门口，其实牵挂的心是一样的。 李老娘眼瞧着蒋佑之和蒋山青进了考场的门儿，这才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回了自家，路上就絮絮叨叨的问了自家丫头片子两遭，“你说山青这回能中不！” 李梅儿显然比自家祖母有自信的多，她简直铁口直断，“定能中的！”及至下车时，李老娘面上的忧心也散了许多。 这年头儿，秀才考生们得挨个人门进行考前搜检啥的，而且，为了能提前头分个好的考间，故此，蒋山青他们一行秀才都是凌晨即起，深更半夜的过来贡院门口排队。 秀才们出门早，李老娘瞧着他们平平安安的进了考场的门儿，天方蒙蒙亮。 李老娘精神抖擞，她老人家也不打算回家吃饭了，将手一挥，道，“咱们外头吃去。” 在早餐摊子上李老娘还遇见了熟人问起来，“老姐姐，可是给你们家文曲星送考去了。” “是啊，都进去啦！”李老娘很是自豪，道，“咱家孩子们勤快，早上起的早，排的位子都在前头。外头官儿老爷们一来，祭了天地鬼神，开了贡院大门儿，咱们孩子都是早早进的。唉哟喂，我们回来时还遇着那没神的秀才相公，这会儿子才拎着考箱朝贡院跑。看急的那样儿，鞋光想跑飞了，知道这会儿急，早起两个时辰，啥都有了。唉，这样的糊涂秀才，能考好才怪呢。就是赶上了，也分不到好屋儿考试！” 那街坊道，“还有这样的糊涂人哪！三年才考一回，误了娶媳妇也不能误了人家贡院的考试时辰啊！” “谁说不是呢！”李老娘深以为然。 虽说是在外头吃的早饭，可李老娘的节俭可是刻进骨子里的，每人只叫了些豆腐脑和油炸鬼，且还十分煞有其事的道，“也不用吃别的，山珍海味的，咱家里也不缺，啥时吃都行。要我说，孩子们在贡院考试，咱们在家里也得给孩子们努努力啊！”说到此处，李老娘还卖了个关子，不肯往下说了。 蒋氏是最知道自己这婆婆的，哪怕李老娘卖关子，她也猜到了，一笑道，“您说的是，咱们这些天都吃素吧，求菩萨好生保佑孩子们能金榜题名才好！” 李老娘道，“不是吃素，以后咱们每天早上吃及第粥，这才有用！” 李梅儿也是想搏个好彩头，不管有没有理了，只要吉利就成，对李老娘为道，“祖母说的对，这及第粥到时候我亲自来做。” 自那以后，李家一家就每天早上喝及第粥，幸好还有各色点心小菜搭配着，不然一人一肚子粥，只能灌个水饱了。 李老娘为了给未来孙女婿加持运气，早上连喝两碗粥，结果，早饭吃得本就比平时好，她老人家喝一肚子粥，不到晌午就饿了，吃了几块桂花糕垫肚子。 李老娘向来都是个最迷信的，她老人家非但每天喝及第粥，吃桂花糕，且每天早上一起床，头不梳脸不洗，先去院里折几枝开得正好正香的桂花插瓶里供着，取其“蟾宫折桂”之意，闹得李梅儿直担心，幸而秋闱只有八天，不然家里这树给老太太每日一折桂，必得折成个秃子不可。 李老娘除了在家封建迷信，也没忘了去白白外头的菩萨，她跟蒋氏商量，“现下秋高气爽的，城里桂花树都开了，每天都香的很，咱们出去给孩子们烧烧香拜拜佛。老话说的好，礼多人不怪。菩萨神仙也不嫌香火旺呢，咱们再顺道买些摆酒的东西。” “什么摆酒的东西？”李梅儿以为李老娘是想吃什么，笑道，“咱们家啥都有，祖母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就是。” “不是这个，我早把话撂下了，山青若中了，也跟当初你爹一样，家里摆足三日流水席。咱们家里倒是不缺鸡鸭鱼肉，但也得买些新鲜东西，叫街坊邻居们瞧着也体面。”李老娘笑呵呵道，对于蒋山青的秋闱，那简直是十拿九稳的把握，现下都准备流水席上的安排了。 李梅儿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她跟李老娘一样，也是笃信山青哥哥一定能考中的。 李家一家子出门烧香，老老小小都十分虔诚，连带健哥儿这么小的孩子也会觉着大人们烧香拜佛啦，买东西时，一向抠门儿的李老娘也十分舍得，干果点心啥的，挑了好几家店才确认了一家。 李老娘一辈了精打细算的会过日子，哪里就现在买干果点心呢？她老人家是先踩好点儿，待山青中了，再过来买不迟。 第四百二十章 张榜啦 最后，李老娘还是每样都买了一斤，这是给孙子们回家吃的。当然，丫头片子素来嘴馋，也不能少了她的，不然就等着丫头片子聒噪吧！ 更让她老人家满意的是，李老娘刚说付账，儿媳妇蒋氏就很有眼力劲儿的自袖中取出荷包来结账，用的是蒋氏自己的私房，叫她老人家省了五分银子呢。 为这个，李老娘一路看蒋氏都是笑眯眯的，觉着儿媳妇既有眼力，也很维护自己的面子。李老娘还假假地道，“嗨，你咋眼不见的就把账给结了。” 这话听得李梅儿唇角直抽抽，祖母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真是绝了！ 蒋氏只是笑，“谁结都一样，倘我没有倒罢了，我既有，就不能叫母亲花钱。” 李老娘心里头高兴，嘴上却还不忘教育媳妇儿，“你还没当家哪，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 蒋氏深知婆婆脾性，柔顺一笑道，“母亲说的是。” 李老娘终于心满意足了。 李老娘在秋闱考试期间，是把啥都预备妥了，就等着未来孙女婿金榜题名了。 九天的考试在李家人翘首以盼中过去了，李梅儿她们去接蒋山青回家的时候，他和蒋佑之的精神都还不错，蒋佑之是已经考了许多次了，早就驾轻就熟了，而蒋山青则是十分有把握，两人不仅不见疲态，还隐隐有些亢奋。 李梅儿看他俩这状态就知道考的应该不错，而另一边的李煜和李昂两人便有些凄惨了，两人都不是身子骨强健的那一类，在考间里面吃睡了九日，又要绞尽脑汁写文章，这会儿人都瘦了一圈。 李鑫和李俭早就也等着过来接人，接着了有气无力的李昂，只跟李家人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带着人回去了。 刘氏那边看着孙子的惨样儿，眼眶都红了，招呼都顾不上打，便扶着人上了马车。 何铮倒还算好一些，毕竟已经是二战了，且他年纪也大一些，只是略有疲惫，还能安慰自家母亲。 李梅儿将这贡院外考生们的百态看了个遍，觉得她家小舅舅和山青哥哥这回定是十拿九稳了。 接下来就是等着张榜了，这会儿李梅儿才有些紧张起来，张榜头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就起来给大家熬及第粥了。 李老娘早与家里人商量好了，吃过早饭就去贡院外等榜。 李老娘这辈份，她老人家一动弹，大家全都得跟着。 而且，因今日是张榜之日，一家子又吃了回及第粥，取其吉祥之意。 李家一家子更是换上了红衣红袍，一家子大红的过去旺一旺。此次连蒋佑之和蒋山青都穿上了红袍。 蒋山青这会儿对穿红袍子已经没有啥抵触了，好像已经完全被李家人给同化了。 蒋佑之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可不敢忤逆李老娘，只能也换上了红袍。 李老娘指挥着舅甥俩换了衣裳，用过早饭后一家子一道去贡院外的茶楼里等榜。 甭看一大早上，茶楼里已是人满为患，要不是李家提前定了位子，真不一定能有地方坐。就这样，也没挨上包厢，于是，一家子老少坐在大堂。 茶点倒是不缺，桂花糕、梅花酥、栗粉糕、糖酥酪并四样干果，再配一壶上等蒙顶茶，称得上丰盛，却是无人动上一动。 李老娘还在大堂里见着了刘氏母女，李鑫家倒是没见着人，想来他们也知道李昂能考上的概率不大，索性就不费这功夫了。 茶楼里说的也都是与秋闱相关的事，且这些人，有的自信满满，仿佛举人已是囊中之物；有的风清云淡，似是未将秋闱成绩放在心上，却是一杯接一接的灌茶水个没过完；还有些六神无主，满面紧张就是李家了。 一直坐立难安的等到辰时，听得外头一声锣响，接着就听有人一嗓子，“张榜啦！” 顿时整座茶楼的呼吸跟着一滞，几乎是瞬间的安静后，不少人更是将笔直的腰杆再次拔了一拔，起码李梅儿就瞧见他小舅舅双手握在一处，眼睛直盯着门外。 李家人并未等得太久，家里头派去外头看榜的人还没回来，一面生的小子就飞腿跑来，对着李家一揖，气都未喘匀便大声道，“给蒋老爷请安，蒋老爷您荣登解元榜首！” 蒋佑之和蒋山青都是姓蒋，两人还没闹清那小子说的是哪一个，李老娘已是喜得浑身都抖了起来，追问道：“哪个蒋老爷啊？” 那小子也发现了自己没说清楚，立即补充道：“正是蒋山青蒋老爷！” “唉呀唉呀！山青中啦！”李老娘已是满面喜色，瞧着蒋山青真是一千个喜欢，李梅儿也欢喜的不行，对身边的包子道，“赶紧赏！” 包子银子刚取出来，又有一土蓝布衣的小子跑来，其举止与刚那面生小子一模一样，只是报喜的内容不同，蒋佑之排在第十五位。 蒋氏刚经了蒋山青中解元的事，这会儿正同过来贺喜的一大群人寒暄呢，一听弟弟也中了，立马喜笑颜开，叫了包子赶紧也拿银子打赏。 李老娘越发喜不自胜，浑身乱颤，笑的音都变了，大声道，“好好！赏！”不必包子，直接摸一锭五两银锭赏了出去。 事后李老娘无数次为自己昏头的傻大方后悔，当时真不晓得咋啦，喜的没了神智，一下子赏了仨月生活费出去。 俩报喜的小子得了赏，又是一通好话奉迎后，方喜笑颜开的走了。他们一早过来，就是靠报喜来得赏的。 打赏了报喜的小子们，李老娘笑呵呵地看着蒋山青，笑了一阵方对蒋佑之道，“你这做舅舅的，倒还不如侄子考得好哩。” 蒋佑之考了许多次，这一次总算是中了，心里头正乐得不行呢，一点也不在意李老娘的揶揄，何况他名次也不低，只笑道，“山青可是文曲星下凡，我自然考不过他去。” 蒋山青这会儿倒是谦虚的不行，笑，“我这也是佼幸。” 第四百二十一章 解元郎 酒楼里在场的人俱是纷纷过来贺喜，主要蒋山青可是解元呢，年纪是看得出的年少，一见他这年岁，便有人动了招为乘龙快婿的心思。 李老娘多尖的眼睛人啊，看那些人要吃了山青一般，立即便扯着嗓子说道：“大家客气了，我家孙女婿侥幸中了解元，过些日子家里会摆流水席，诸位若是赏脸，到时候都记得过来吃席啊！”果然，此话一出，那些人瞧蒋山青的眼光便不那般热切了。 只是李梅儿听了李老娘这话，明显怔了一下，啥啥啥，她没听错吧，山青哥哥啥时候成祖母孙女婿了，她家应该就她一个孙女儿吧，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李梅儿一张脸瞬间如红透了的西红柿，她小心翼翼地朝着蒋山青站着的地方看去，见他仍旧神色如常地与周围人寒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着，说不准就是祖母瞎说忽悠那些外人的，只是祖母也太不着调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胡乱瞎说呢！ 先不说李梅儿的羞恼与无措，蒋山青这边依旧忙着与各色不同的人寒暄，毕竟能见着这般年轻的解元郎，大家也不会忘了拉一拉关系，认不认识的都客套几句。 还有不少要请吃酒套近乎，自然都被婉拒了，不过也皆报上了自家姓名，约好共赴鹿鸣宴啥的。 当然，这鹿鸣宴得是举人才有资格参加的。这其中就有何铮，何铮此次也中了，名次在三十五名，虽没有蒋山青和蒋佑之的高，但也算十分不错了，毕竟他今年也才十八。 刘氏这里又等了一时，直到最后一人公布，李煜这一次是名落孙山。 李煜难掩失望之色，整个人都恹恹的，何刘氏便劝着自家侄子，“煜哥儿你也别难受，你表哥也是考了两次才中了举人，你还年轻呢。” 李煜怎么可能不难受，尤其有蒋山青这天才少年比对着。其实这就是李煜想不通了，世上如蒋山青这般天才少年能有几人呢？便是蒋佑之和李彦，落地多年，在二十多岁中举，也不算晚了。 刘氏虽遗憾孙子未得题名，但外孙子总算是榜上有名，且蒋佑之和蒋山青也都是章水镇出去的，章水镇这样的小地方，能出两个举人已是不错，何况蒋山青还高中解元，绝对是大喜！ 刘氏笑与孙子道，“你姑妈说的对，你还年轻，倒不必急。”又起身去对李老娘道喜，笑道，“妹妹没白来，你那亲家舅爷和侄子都争气的很，给妹妹长脸了。” 李老娘觉着自己居功甚伟，笑呵呵地，“我这些天为着他们的事，愁掉了多少根白头发。也不枉我带着一大家子去给他们烧香拜佛。” 因着蒋山青中了解元，过来打招呼的人实在太多，大家干脆也不在茶楼里坐了，索性回家庆贺。 回到家未久，官方报喜的官差也到了，蒋氏命人给了丰厚赏钱。 中午阖家吃酒热闹了一回，又有李鑫那边的管事过来祝贺，李昂虽是未中，但李鑫家和李家的关系一向亲密，李家又多出了两个举人亲戚，他家自也是高兴。 家里热闹了一回，蒋佑之和蒋山青就准备鹿鸣宴的事了。 听着风声过来送礼的人不少，就是陆家也着人送了帖子给蒋家舅甥二人贺喜，尤其蒋山青中了解元，陆家来人颇是客套，亲亲热热的送上贺礼，还有一份请李家女眷过去赏菊食宴的帖子。 有前番庒素素的事，蒋氏哪里肯再让女儿去，只道，“他们舅甥要参加鹿鸣宴，家里要忙的事也多，怕是没空闲。代我向你们家老太太、太太问好吧。”给了一把赏钱，就打发陆家婆子去了。 陆家那边都送了礼，作为李家亲戚的庄家自然也送了，庄姑妈还亲自登了门，带了许多贵重的礼物，还带上了她的两个孙女儿，说是要沾沾解元公的喜气。 李老娘本就不待见庄姑妈，见她带了两个孙女儿过来，便更觉得她心思不纯，并没让蒋山青出来，只说他正忙着准备鹿鸣宴的事儿。 庄姑妈没见着正主，颇有些失望，但她显然没死心，依旧旁敲侧击地问道：“山青这一下中了解元，将来定是前途无量的，也不知他的亲事，他爹娘是怎么打算的？” 李老娘早就打定主意要山青做自家孙女婿的，这会儿庄姑妈问，她便也直接说道：“我家与蒋亲家早就有了口头约定，梅儿和山青俩孩子还小的时候，就说好了要做亲的，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比旁人，就想着等丫头及笄了，就把两人的事儿定下来。” 庄姑妈其实也早有猜想，毕竟这么大一块肥肉，是人都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更别说她这大嫂从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精明人，怎么可能会让这块肥肉到了旁人手里。只是这么快肥肉，谁看着不眼馋呢，总要试试摸一摸不是。 “两个孩子可是都愿意的？虽说年纪小的时候感情好，可孩子们大了，难免会有些别的想法。”庄姑妈笑容有些勉强地问道。 这方面李老娘还是很有信心的，大手一挥道：“这妹妹就别操心了，俩孩子感情好着呢，打都打不散，妹妹要是没别的事儿就回吧，家里还要准备过几日的流水席，事情实在是多，还有啥话，你等流水席上再说吧。” 李老娘干净利落地下了逐客令，庄姑妈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了，带上两个同样一脸失望之色的孙女儿，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人走之后，李老娘还十分不屑地跟儿子说，“她倒是打的好算盘，摘桃子都不摘到老娘头上来了，想的倒是美，也不看看她家那俩丫头啥模样，比得上咱家梅梅儿一根手指头吗。” 李彦闻言哭笑不得，劝道，“娘，总归是自家亲戚，咱家如今亲戚也不多……” “呸！这样的亲戚老娘宁可不要！”李老娘十分不雅地吐了口唾沫，语气中满是嫌弃。 第四百二十二章 定亲不？ 打发走了庄姑妈，李老娘心中又不踏实起来，觉得这婚事不定下来，她实在是不放心，便先找了蒋山青过来单独谈谈。 李老娘人老成精，连问话都是十分有技巧的，她拿了这样的问题问蒋山青，“山青你如今也大了，有宅有地有功名的，州府不少人跟我打听你的亲事，你自己有主意没？” 蒋山青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这问题，立刻精神抖擞，十分严肃道，“那些人，不知根底，不知品性，祖母你替我回了就是。” 李老娘笑，“唉哟，果然是解元脑袋，有眼光。你跟祖母说说，想要什么样的，祖母好替你留心不是？” 蒋山青跟李老娘对眼儿，试探着回道，“人好就行。” “啥叫好？世上好的多了。”蒋山青忙把李老娘手边儿的茶水递过去，道，“祖母，我觉着，还是得知根知根，人又好，才成。”说完，蒋山青怕李老娘的智商不大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只要人好，知根底，脾性相投，我觉着，厨艺好的最好。” 李老娘眼睛一亮，十分欣赏的拍拍蒋山青还略有些瘦削的肩头，赞道，“要不说能中解元的人哪，就是有眼光！成！祖母定给你说个一模一样的。” 蒋山青立即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脸，心中暗暗想着：搞定！ 试探了一回蒋山青的心意，李老娘又找来了自家丫头片子，不过对待丫头片子她可就没那么委婉了，开门见山地就说：“我已经问过山青了，她心中是十分愿意你的，你要愿意，咱就卜个好日子，赶紧把事情定下来。” 李梅儿猝不及防，却也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这会儿李老娘直白说出来，她一开始是羞赧，然后也开始正经考虑起蒋山青来，主要是山青哥哥实在很符合李梅儿的择偶标准，有车有房，爹娘又是自己的亲舅舅，而且他们自幼一道长大，情义深。并且，也算是……两情相悦吧。反正种种吧，都很对李梅儿的心。 李老娘看孙女儿脸色，见也是愿意的，便又道，“你要愿意，我就去同山青商量定亲的时间了。” 李梅儿还怪要面子的，揪着手帕子扭捏道，“这种事，哪里好女方先开口的？” “山青家里又没别人，问问他可怎么了。”李老娘不以为意，“行啦行啦，你乐意就成啦，后头有我呢。”又叮嘱自家丫头，“以后别动不动就去绣坊做衣裳，成家过日子啥的，勤俭持家才是兴旺之道。” 这么爱花钱，以后被夫家嫌弃可怎么着哟。好在山青那孩子不像个小气的，且也是个会赚钱的主，就看人家写的那《西游记》，早赚的盆满钵满了。 李老娘见自家丫头没啥反对意见，就把这事儿给定了。只是蒋山青现在的户籍还在蒋家门下，且山青和蒋言之的关系，怎么也得知会蒋言之一声。 蒋氏倒是没李老娘这般着急，她如今对女儿和山青的婚事倒是已经没意见了，毕竟蒋山青眼见的前途似锦，两个孩子又各有心意，她也便顺水推舟了，只是她想着明年丈夫就要去京城春闱，到时候见了在京城的弟弟，两家一起坐下来商量才好。 不过李老娘是等不及了，直说，“写封信过去说一声就得了，都是自家亲戚，不必拘泥那些个繁文缛节的。” 李老娘实在是怕夜长梦多，俩孩子的婚事再出啥变故。还是先定下来安心。 李家人向来是拗不过李老娘的，只能遂了她的心意。 蒋山青知道李老娘立马要给他和李梅儿选日子定亲，顿时心花怒放，他还以为得明年春闱结束才好定亲呢，不想祖母跟姑姑这会儿就同意了，蒋山青立刻有些坐不住了，“祖母、姑姑、姑丈，我这就去置办定亲的东西啊！” 李老娘乐地，“不用这么着急，等你参加完鹿鸣宴，家里流水席也摆了，再去庙里卜个好日子。” 蒋山青顿时也发觉自己太着急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腼腆道：“我都听祖母的。” 隔间儿的李梅儿听着她们的谈话，脸顿时有些发烫，觉着山青哥哥怎么也变得傻乎乎的了！ 蒋氏也笑眯眯地，道，“先定下来也行，等你妹妹及笄后，咱们再说成亲的事儿。” 蒋山青道，“成！我先准备定亲的东西。”他寻思着，我得准备定亲的东西啊！只是他以前没做过这个，等找人好好问问，可惜阿易不在这儿，不然找他最合适了。对，还得寻个媒人。 蒋山青左思右想，觉得徐大儒就挺合适的，他已经思量着该怎么跟徐大儒开口了。 蒋氏又对蒋山青说，“定亲的事儿我和你祖母会看着办的，你还是塌下心来念书吧，马上就是春闱了，这会儿可不能马虎了。” 蒋山青向来对蒋氏十分尊重，立即点点头，“姑姑放心吧，学业上我定不会懈怠的。” 蒋氏笑，“这便好。” 说完了两个孩子的事儿，李老娘就打发蒋山青回屋读书去了，她又同儿子问起，“如今孩子们都中了举人，明年春闱，你有主意没？” 这主意并不难拿，倘舅甥二人的名次差则罢了，两人的名次却是很不错的，尤其蒋山青，还是解元，自然得下场一试。 李彦便说，“等佑之和山青鹿鸣宴后，咱就慢慢收拾东西，一道去京城瞧瞧。” 蒋氏闻言有些犹豫，“一家子都去？” 李老娘道，“我早想好了，就一家子都去。不然就你们仨男人过去，路上也没个人知暖知热的。多少人赴京城赶考，路上难免有个病啊灾啊的，你们去京城，咱们也不能在家享福，待东西收拾好，咱们一道去，还能在京城过年。” “平哥儿和安姐儿会不会太小了些。”蒋氏主要担心的还是这个，两个孩子这都还没半岁呢。 “咱们准备的周全些，坐船去，这风刮不到雨淋不着的，应该没事儿。”李老娘倒是不担心孩子，这么多人照顾着，总不会有事儿。 第四百二十三章 令人垂涎的肥肉 只要明年儿子考成进士老爷，家里就再没有可愁的事了。 李老娘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升格为进士他娘，就有些抑制不住的心潮澎湃啊！ 三人商量着，这事儿便就此定了下来。至于蒋佑之和蒋山青的意见，他们只要负责考功名就好，有这时间，不如多念两页书，明年考出进士来的好。这些事，不必他们操心，听女人们的安排就是。 庄姑妈那边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回了家，打发了两个孙女回屋之后，就自个儿生闷气去了，晚上庄姑丈回来，问了她去李家的情况。 “甭提了，我这话都还没出口呢，我那嫂子就给怼回来了，说是家里早就给俩孩子结了娃娃亲，我看啊，就等梅儿呐丫头及笄之后两人就成亲了。” 庄姑丈倒也早料到了一般，嘿了一声，笑，“要说你这大嫂啊，平日里有点儿抠儿吧，可是半点儿不糊涂。先放出风说山青相公的亲事得给蒋大人做主，一句话就吓退了泰半的人，不好再跟她提山青亲事的事儿了，可转头儿呢，她就把自家丫头许给山青了。她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 “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咱家有这机缘，你舍得给外人去？”庄姑妈也是认命了，只叹自家没有大嫂家这样的好命。 “那倒也是。”庄姑丈拈拈胡须，又与老妻说道：“这不过是小事儿，倒是陆家那边，打算啥时候给咱玉哥儿办入籍的事儿。” “我都不知道跑了陆家多少趟了，可那大太太怎么都不肯松口，她一抱恙，谁都不见，素素就是想求情，也得先见着人啊。”庄姑妈也是愁啊，这外孙子都快八岁了，陆家还没松口让他入籍，虽是占着少爷的身份，可名不正言不顺，将来这要是读书入仕，难免让人看低。 庄姑丈闻言皱了眉头，又问道：“素素就不能让大爷去求求老夫人，大爷终归是老夫人的亲儿，玉哥儿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子，怎么能就这样一直不明不白着。” “怎么没说，女婿都不知去说了多少次了，老太太那边就是不松口，说是那大太太是嫡母，非得嫡母同意了，才能入籍。”庄姑妈愁眉苦脸道。 庄姑丈叹息一声，无奈道：“还是咱家门第太低了，倘若咱家有个做官的，陆家也不敢这般轻贱咱们。”想到自家几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庄姑丈心里头顿时又愁的不行。 “亮哥儿那边如今在书院怎样了，若是火候差不多了，明年就去试试秀才试。”庄姑丈又道，亮哥儿是他的三孙子，总算是比前头两个哥哥有些出息，在读书上有点天分，如今正在清风书院求学。 “我看亮哥儿那劲头儿，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大不了等明年秀才试之前，咱再请书院的先生好好给他开开小灶。”庄姑妈对自家孙子还是有些信心的，回道。 “唉，你说那文曲星咋就不落在咱家呢。”庄姑妈又想到了李家那刚中了解元的文曲星，心里头羡慕的直返酸水。 “各人有各人的命，行啦，别羡慕了，好好督促亮哥儿读书才是。”庄姑丈倒是比老妻想的开些，如是道。 这边正被庄姑妈念叨的文曲星蒋山青，正参加鹿鸣宴呢。 宴席是由知县费大人主持的，除了宴请新科举子之后，还宴请了科考的考官，可以说是十分热闹了。 鹿鸣宴的主要菜肴都是用鹿肉制成，这对于普通人家的学子来说，可以说是十分新奇的菜肴了，但蒋山青啥珍禽走兽没吃过啊，且他向来也不爱吃肉，便只是浅尝辄止。因为他是解元，坐在离知县最近的位置，所以费知县对他也是十分关注。 “山青，这菜肴不合你的胃口吗？”费知县笑容温和地问道。 蒋山青立即放下筷子准备起身回话。 费知县却是一摆手道：“今日宴席只是饮乐，不必拘礼，你就坐着说吧。” 蒋山青这才没继续起身，只是态度依旧恭敬地回道：“回县尊的话，菜肴十分美味，只是我来赴宴之前已是吃了些东西，所以现在并不太饿。” 费知县笑着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问道：“山青今年是虚岁十五了吧？如此年纪轻轻，当真是后生可畏。” 蒋山青自是连连谦虚回，“不敢当，不敢当。” “我知晓你父亲如今正在京城翰林院为官，说来我与你父亲也算是同年，当年，我们可是同一科中的进士。”费知县抚着三缕长苒说道。 蒋山青没想到义父和这费知县竟还有这般渊源，从前倒是从未听这费知县提起过，想来要不是自己中了解元，他也想不起这一茬。 “你父亲远在京城为官多年，想来也没机会为你操持终身大事……”费知县七拐八绕地说了这许久，总算是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蒋山青的反应却是比他还快一些，立马开口道：“学生与姑姑家的表妹从小就订下了娃娃亲，这事儿家父也是知晓的，此次我侥幸中了进士，家中已经在操办我与表妹的定亲礼了。” 费知县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语气瞬间没了刚刚的热忱，他缓缓道：“山青啊，你还年轻，不懂得这婚姻之事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你又是这般天纵奇才，将来定是大有前程的，这婚姻大事，你还得好好参详参详，不必这么早就定下来的。” 蒋山青却恍若未听出费知县话语中的隐喻，十分坚定地说道：“谢谢县尊大人教诲，只是我与表妹情投意合，又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约定非卿不娶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自然不能食言。” 费知县见蒋山青态度这般坚决，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对他的态度瞬间冷淡了许多，转头找另外的举子说话去了。 蒋山青松了口气，方才坐了下来，却听身旁忽然有人问道：“你说的表妹就是李家小姐吗？” 第四百二十四章 拉皮条的孙仲渊 蒋山青转头看问话的人，这人他自然是认得的，就是上次和李梅儿一起在珍姑太太门前遇到的那个孙仲渊，他倒是没注意此人也参加了今次的鹿鸣宴。 蒋山青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只波澜不惊地回道：“是啊，孙公子不是应该知道的吗，我与表妹从小青梅竹马。” 孙仲渊的脸上一直带笑，同蒋山青敬了杯酒，又道：“我觉得方才县尊大人说的话很对，如山青你这样的人才，不该这般早就定亲，你见过的女子还是太少了，等你去了京城，少不得会见到许多世家大族的女子，那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从前的眼界还是太狭窄了，鄞县终究只是个小地方。” 蒋山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孙仲渊，并未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那眼神似是已经将他看透。 孙仲渊也是道行高深之人，丝毫不尴尬地继续道：“我在京城家中有一堂妹，今年一十四，不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都是样样精通的，在京城也是数得上的才女，想来同山青你定是十分有共同语言的，不若等咱们到了京城，我与你引见一二。” 蒋山青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世家公子还兼职拉皮条了吗，这也太没下限了，卖自己的妹妹真的好吗？ “孙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人啊，对未来妻子的要求也不高，就两点，一要生的貌美，二要厨艺好，这般才算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不知令妹占了哪条？” “山青你这要求……还真是特别。”孙仲渊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些挂不住了，世家大族的闺秀，厨艺也就是学个皮毛，毕竟也鲜少有人嫁人之后会亲手给丈夫做羹汤的，家里有专门的厨娘，哪个厨艺不是出类拔萃的，何须主子再动手。 “我就是一个俗人，并没有太远大的志向，就算是做官，也没想过要入阁拜相，能做一方父母官我也知足，我只想跟喜欢的人过平淡安宁的日子，所以孙公子您也不必费心了，那些豪门贵胄的世家小姐并非我所欲也。”蒋山青看着孙仲渊，神情十分认真地说道。 孙仲渊没想到蒋山青会拒绝地这样干脆，毕竟京城的世家小姐和那费知县的女儿可不是一个等级的，若他真是有野心有报复的人，绝不会错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那……倒是我唐突了。”孙仲渊面上依旧带笑，并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十分洒脱道。 蒋山青也没同他再废话的意思，作了一揖，就转身不再搭理他了。 孙仲渊又兀自给自己倒了杯酒，却只是捏着酒杯，迟迟没有饮下，似是在思忖些什么。 鹿鸣宴结束的时候，许多举子都喝的微醺，只是一个个精神都是十分亢奋，相约着不久之后就一齐上京。 蒋佑之也没人敬了不少酒，脸颊微红地来到蒋山青身边，小声说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县尊大人会强行地拉你做他女婿呢。” “不至于。”蒋山青丝毫不担心地笑了笑，“县尊大人也是要脸面的人，我都这般明确的拒绝了，他若再坚持，就显得他女儿多嫁不出去一般。” 蒋佑之点点头，又是煞有其事的压低声音道：“我看到后来县尊大人又是拉着何铮那小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估摸着，他这是又转移目标了。” 蒋山青听了，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蒋佑之道：“小叔叔，为什么县尊大人没看上你呢，我觉得你人品模样可比那何铮好多了。” 蒋佑之竟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回道：“可能是我年纪太大了吧，我都快比那县尊的女儿大一轮了。” 蒋山青终于是绷不住笑了，调侃道：“小叔叔你哪里算来了，你风华正茂呢，我们这些黄毛小子可都比不上你，你要是再蓄些胡须起来，定是迷倒一众少女。” “臭小子！有你这样寒碜你叔叔的吗，皮痒了是不是！”蒋佑之哭笑不得，在蒋山青背上狠狠拍了一下，现在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头了，毕竟也是中了解元的人，在外头还是得给他留些面子。 两人正说着话呢，何铮那边也出来了，他心情似乎也十分不错，红光满面的，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蒋小叔，山青，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京城？”他走到两人身边问道。 “我们估计会晚一些，因为我姑姑一家都会跟着一起去，需要处理的东西太多了。”蒋山青回道。 “这样啊……”何铮想了想，他本来是打算跟蒋家舅甥俩一起上京的，毕竟人多也安心些不是。只是李家一家子都要上京，他又觉得人多不方便，毕竟李家还有许多女眷，便想着回家同母亲和外祖母再商量一下。 蒋佑之知道他的心思，便笑着说道：“阿铮你若是想跟咱们一同去京城，到时候跟我们的船一道儿就是，此次我们会包一艘大船。” “好的，我回去再同家人商量一下。”何铮还是十分感激地说道。 三人在门口分别，蒋佑之又站了一会儿，觉得酒醒的差不多了，这才与蒋山青一同上车回去了。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了。一家老小自然还等着他们。 李梅儿一见人回来，便让林嬷嬷去厨下端了醒酒汤，先给两人灌了一碗。 李老娘关心今日鹿鸣宴的情况，便急急问道：“这鹿鸣宴都去了些啥人啊，没人为难你们吧？“ 蒋佑之笑着回道：“咱家山青可是解元，将来前途无量，哪里有人敢为难他，县尊大人可还想招他做乘龙快婿呢。” 此话一出，屋内的几个女人都紧张起来，就是面上看着最淡定的李梅儿，也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上的帕子。 “哎呦，那你可有跟县尊说你已经定亲的事儿！”李老娘又是心急火燎地追问道。 “祖母，您别听小叔叔瞎说，县尊就是问了问我的情况，可没说要把女儿许给我，我直接就跟他说了，家里早就给我和表妹定好了婚事。”蒋山青立马开口解释，生怕家里人误会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乡下流水席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二十六章 衣锦还乡 流水席结束后，李梅儿便打算去看看珍姑祖母，蒋山青自然也是要一起去的。 蒋山青背着惯常用的小背篓，里面放的是李梅儿给珍姑太太带的东西，这刚出门，就有隔壁三婶子见着打招呼，“唉哟，怎么能叫解元郎背东西？顺哥儿，快帮你解元哥哥背着。”顺哥儿是三婶子的小孙子，今年才五岁。 蒋山青忙道，“不必不必，里头也没什么，一点都不重的，三婶子，你吃饭没啊？” 三婶子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吃了吃了，你们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儿啊？” “去珍姑太太那里。”蒋山青应一声道，“三婶子有空去家里坐啊，祖母这些日子都在家呢。” 三婶子觉着解元郎实在和气，笑眯眯的望着解元郎走远，心中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家咋的运到就这般好，从上到下个个都是会念书的，可她家呢，一个个地看着书就脑仁疼，如今也只能指望他这小孙子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念书这根筋。 三婶子想着自己家挨着解元郎府，沾一沾解元郎家的灵气，说不得过几年孙子也能中个秀才呢。 一路上，蒋山青算是感受到了父老乡亲们的热情，他背着个小背篓，里头不知叫人给塞了多少东西，卖包子的送俩包子，卖包头的包俩包头，卖水果的拿枝桔子，还有个卖花儿的，半篮子花给阿念放背篓里了。 李梅儿连忙道，“叔叔大伯婶子大娘的，可别这样啊，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咱们不是外人，心意在就好。您们这样，山青哥哥以后都不敢出门儿了。” 掷果盈车虽是美谈，但想到被掷的潘安同学肯定也不大舒爽的吧~ 诸人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解元郎不嫌弃就好。”蒋山青拱手笑道，“哪里会嫌弃，叔叔大伯们都是看我长大的，这忒多东西，我也背不动不是。” 立刻就有个后生死活接了蒋山青背上的背篓替他背了，蒋山青哭笑不得，“以后可不敢出门啦。” 大家笑道，“只管出来，我们都想沾沾解元郎的灵气哩。” 一路说说笑笑的，很快便到了珍姑太太宅子前。来开门的青鸢都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解元郎来了啊。” 自从中举，蒋山青初时被叫解元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从州府到镇上，一路上被叫了千百遭，他也惯了，笑道，“青鸢姐姐你也来笑我。” “哪里是笑你，是替你高兴。”青鸢引着二人进去，见有半篓子花，笑，“怎么还带这么些花来？” “路上乡亲们送的。” 青鸢接了蒋山青的背篓，将东西提了下去，李梅儿便道，“里头包着的衣裳是我给姑祖母做的。”李梅儿这一次做的是冬装，内衣袜子做了好几身。 珍姑太太前几日就知道李家人回来了，也猜到他们今日回来，见了她二人就笑，“山青出息了。” 李梅儿与有荣焉地道，“主要是有念书的这根筋。”李梅儿也得承认，在念书上绝对是有天才这号人的。就如山青哥哥，就算是两世为人，但那悟性和记性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蒋山青笑，“我就是比旁人多些毅力罢了，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李梅儿和蒋山青坐下来吃茶，顺便说着前阵子蒋山青科举的琐事，珍姑太太听了一会儿，便问，“令尊与山青要去春闱的吧？” “嗯，山青哥哥跟我爹，我们一家子都去，不然怕他们路上没个照应。” 李梅儿说到这个也是心有感触，“当初我舅去赶考，路上就病了一场，幸而我舅命大，在路上养好了身子。不然，有个好歹叫家里怎么着呢。现下想想都后怕。还不如一家子去，路上总有个照应。” 珍姑太太颌首，“这也在理。” 说到京城，珍姑太太面上的表情忽然有些怅然，道，“京城不比州府，去了之后，记得要处处小心。” 李梅儿没去过京城，以往只从大舅写来的信里知道一些，姑祖母也曾说起过一些，但也说的不多，她似是并不怎么喜欢说起过往的事情。 李梅儿看姑祖母情绪似有些低落，便连忙安慰道：“姑祖母您好生保重，我估计有个三五年我们就回来了。要是山青哥哥和我爹中一个，能进翰林最好进翰林，若是外放，既有进士功名，还不如回家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倘是都没中，我们明年就回来了。就是进了翰林，在帝都镀镀金，回来唬人足够。别的不说，我家现在也有好几千亩地了，在帝都做个小官儿，不如回乡痛快。” “这话我记得你从前就说过。“珍姑太太笑道。 “说明我当初和现在的想法是一样的吗。”李梅儿俏皮道。 “我还是那句话，一入名利场，半点不由人，记得明哲保身，若是真遇到了什么难事儿，就写信给我，我在京城还有些熟人，许是能帮上你们的忙。”珍姑太太拍拍李梅儿的手，一脸不舍道。 李梅儿心里也舍不得姑祖母，便将脸贴到她的手上，鼻子有些酸酸地说道：“姑祖母，要不您也跟咱们一起去京城吧，我舍不得您。” “傻孩子，我好不容易从那儿出来，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只要你心里惦记着姑祖母，在不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珍姑太太摸着李梅儿的头发，涩声道。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让我爹和山青哥哥中呢。”李梅儿眼睛湿湿的，忍不住叹息了一句，不怪她没志向，实在是离别的滋味太让人难受了。 “傻孩子，又说胡话，多少人想在科举上走的更远，都止步于秀才，你爹和山青有这本事，你该高兴才是，还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珍姑太太顺手捏了李梅儿的脸颊一下，一起无奈道。 李梅儿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对着蒋山青抱歉地眨了眨眼，又是钻到珍姑太太怀里腻歪了一阵。 第四百二十七章 鸳鸯玉镯 蒋山青看着祖孙两人伤怀，便想着说些欢喜的事儿调节一下气氛，便咳嗽了一声道：“姑太太，还有件事儿我想告诉你，是关于我跟你梅梅儿的。” “是你跟梅梅儿的婚事？”珍姑太太似是早有预料，揶揄地看着蒋山青道。 李梅儿一下就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去看珍姑太太。 蒋山青显然脸皮更厚一些，依旧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家里长辈已经开始张罗咱们定婚的事情了，想着进京之前就把事情给定下来。” 珍姑太太十分欣慰地看着她们二人，面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感慨地说道：“第一次见你们俩的时候，都才是到我大腿这儿的小不点儿，一眨眼的功夫这都要成亲了。” “姑祖母，成亲还早着呢，现在就是先定亲，也是我祖母着急，按我说的，及笄之后再定也来得及。”李梅儿被珍姑太太说的越发臊的慌，立马十分口不对心地解释道。 珍姑太太只是揶揄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直把李梅儿看得脑袋差点埋进胸口里去。 珍姑太太眼见李梅儿就快臊的挖个洞钻进去了，也没再为难她，转头与身边的丫鬟说道：“青鸢，你去把我柜子里那对鸳鸯玉镯拿来。” 青鸢面上也是带笑，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很快，她便拿着一个红木的雕花匣子回来了。珍姑太太接过匣子，打开给两人看。 “这镯子是早年我在京城得的，一直压箱底，今日送给你们俩正合适。” 李梅儿探头去瞧匣子里的镯子，那是一幅绝好的鸳鸯羊脂玉镯。一双玉镯莹白如雪无半分瑕疵，上头的鸳鸯雕刻也是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凡品。 李梅儿立马摆手拒绝，“姑祖母，不用了，您已经给过我许多好首饰了，这镯子我怎么都不能收了！” 珍姑太太一听这话，便有些不乐意道：“我这是给山青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拒绝个什么劲儿！” 李梅儿闻言立马给一旁的蒋山青使眼色，若是普通的东西也就算了，这样贵重的首饰，她真不好意思再拿了。 蒋山青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张了张嘴正要拒绝，珍姑太太却是又先一步道：“山青，姑祖母我从前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把，你和梅梅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俩能成一对我心中也是真的高兴，这鸳鸯玉镯是我对你俩的心意，你总不会辜负姑祖母的这番心意吧？” 珍姑太太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蒋山青也不好再拒绝了，想了想道：“姑祖母，那这镯子我们就收下了，只是这便算是咱们定亲成亲的礼物了，您以后可莫要再破费了。” “好。”珍姑太太见蒋山青收了，便也乐呵呵地答应了，拿起匣子里一只玉镯，递给他道，“来，你亲自给梅梅儿戴上。” 蒋山青接过镯子，偷觑李梅儿一眼，见她没拒绝，便拉起她的手，给她戴上了镯子，暖玉莹莹映在李梅儿皓腕之上，倒叫人分不出是玉更细腻，还是那一双手腕更雪白了。 “真好看，就戴着吧，别摘了。”珍姑太太端详了一番，越发欣喜地说道，然后又拉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留她们一起吃过了晚饭，这才放了她们回去。 这一次，珍姑太太亲自将两人送到了门口，李梅儿还有些不舍，拉着她的手不愿离开。 珍姑太太又是轻轻抱了她一下，这才说道：“走吧，一会儿天晚了，你祖母该担心了。” “姑祖母，您自己要保重，天冷了记得莫要总是坐在院子里看书，我到了京城，就给让人给您捎信来，您一定要给我回信……”李梅儿絮絮叨叨地说着，总觉得还有许多话没说完。 “行啦！你才多大啊，就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啰嗦，你姑祖母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自己的，再说了，还有你几个姐姐呢。”珍姑太太哭笑不得，无奈地揉着李梅儿的头说道。 李梅儿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声音带着些哽咽地道：“姑祖母，是我……舍不得您……” 珍姑太太轻轻擦去李梅儿眼角的泪痕，叹息一声道：“姑祖母知道，我何尝又舍得梅梅儿你呢……”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终有千般万般的不舍，李梅儿最终还是要离开，她远远看着一直站在门槛上与她挥手告别的姑祖母，眼泪终究止不住簌簌而下，此去经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不同与李梅儿的依依不舍，李老娘倒是豁达许多，办完一切事情回程的路上，李老娘看着眼睛肿成桃子一般的李梅儿，还不忘开解她，“傻丫头，咱们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用得着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吗，这儿是咱们的老家，咱们的根，不管咱们走出去多远，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您老说的倒是轻巧，谁知道再回来是啥时候了。”李梅儿情绪十分低落，语气恹恹地说道。 “只要想回来，总有时间能回来的，你也别想太多，我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都不怕，你年纪轻轻的还怕什么，总有机会相见。”李老娘捏了孙女的脸一下，觉得丫头片子太矫情了些。 李梅儿那满腔的失落顿时被李老娘搞得七零八落的，觉得老太太跟自己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块去去！ 三人回了家之后，蒋山青看蒋氏已经将定亲的物什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马不停蹄地上山了一趟，想请四明道长帮忙卜算一个吉日。他揣着李梅儿给四明道长送的礼物，怀里还揣了张大红纸，纸上写着他与李梅儿的八字。 蒋山青一大早用过早饭便准备上山，康哥儿知道他要去四明山观，也是闹着要跟他一起去，蒋氏看他最近上学都十分心不在焉，无情的拒绝了。 康哥儿气的早饭都只吃了两碗饭。他自从知道山青哥要跟自家姐姐定亲，对于山青哥变姐夫倒没啥太大反应，反正一直就住一处，不是一家人也胜似一家人了，只是对山青哥最近不用念书，一直准备定亲的事很是羡慕，他也好想休息几日出去玩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梅子糖味的吻 蒋山青在康哥儿羡慕的眼神中离开了家，带着一肚子喜悦去了四明山观，等到了观内，他便把写着二人生辰八字的大红帖子双手递给了四明道长。 四明道长见蒋山青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听他说是为了占卜吉日来的，便也忍不住打趣，“什么时候成亲啊，可得给我喜帖，我好去吃喜酒。” 蒋山青向来是极沉稳的，此时大约是实在喜悦，竟露出几分憨气来，挠了下耳朵，“先请师傅给我们算个吉日，等梅儿妹妹及笄，我们就把亲事定下来。” 四明道长接了帖子，笑岑岑的瞧着大红帖上的两个八字，道，“梅儿姑娘是夜里生的啊？” “是啊，子初，人家都说女孩儿生在夜里最吉利不过。”蒋山青原不是个多话的人，今天是喜不自禁啦，呱啦呱啦说个没完。 四明道长笑问，“怎么梅儿姑娘今日没来？” “这种事，当然得我来办了，姑娘家脸皮子薄。”蒋山青虽有些着急四明道长怎么还不给他卜吉日，仍是喜滋滋道，“妹妹在家做衣裳呢，等定亲的时候穿。待师傅给我们卜了吉日，梅儿妹妹还得给我做呢。”快卜吧快卜啊！ 四明道长一笑，曲指给算了三个吉日，一个九月二十五，一个十月十六，一个十一月二十。 蒋山青恭恭敬敬的道谢，点评这仨吉日，道，“十月十一月都太冷了，鲜果鲜菜都没啦，有钱也没处买去。还是九月好，不冷不热，大好兆头。师傅，您说是不是？” “行啦，你们自己去商量吧。”四明道长那是看破不说破，让蒋山青自便了。 蒋山青还有不少事要做，得了吉日，就告辞下山啦。回家路上，他还买了两刀红纸，预备以后做喜贴用。 蒋山青一回家，就将四明道长卜的三个吉日给了李老娘，李老娘接过一瞧，品评道，“九月太二十五太着急了些，十一月太冷了，而且那时候咱们该启程去京城了，就十月十六吧，那会儿的天，有点儿冷，也不算太冷，东西也能放一放，倒是不错。” 蒋山青过去坐李老娘身畔，不急不徐道，“咱们家里有喜事儿都是摆流水席，在院子里摆的，那会儿天气虽不算太冷，可在院子里吃饭也不舒坦，一吃就是一肚子冷风，容易拿风呛着。树上叶子也都落了，花儿也没什么花儿，马上就要入冬，多冷啊。一冷，就显的凄凉。要我说，还是九月二十五，也不是那么冷，气候也好，而且九多吉利啊，您说是不是，祖母？” 李老娘还真给蒋山青说动了，李老娘也有自己考量，道，“我这不是怕你分心么，你后头还有春闱呢。” “我一点儿都不会分心。”蒋山青立马拍胸脯保证，“您是知道我的，我读书上头向来不马虎。我恨不能一天念十二个时辰的书，好挣出功名来，以后叫梅儿妹妹享福。” 李老娘就爱听这话，觉着孩子怪懂事的，整个人乐开花。 蒋山青趁热打铁又道，“老话也说，先成家后立业，可见成家后，男人才更有责任感。” 李老娘惊叹，“山青啊，你果然是个有见识的呀！” 蒋山青笑谦，“我这都是跟祖母您学的呀~” 李梅儿在屋里偷听，暗道：山青哥哥啊，以前咋不知道你这能说会道捏，看老太太被你给忽悠的，你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吧！ 蒋山青与李老娘就这么有说有笑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把定亲日子给定下来了。俩人又嘀咕一阵，等把李老娘哄的乐呵呵地，他就去屋里瞧李梅儿了。 李老娘有心说，都要定亲了，你俩得避避嫌呀。可转念一想，自小就在一处，好像也没啥可避的。 蒋山青如今的个子已经快高李梅儿一个头了，他瞧着李梅儿坐在榻上好像有些羞涩的模样，忽然觉得日子可过的真快，黄毛丫头一下子就长成小少女了。如今也有那么些贞静贤淑的味儿了。 蒋山青刚还有许多话想跟李梅儿讲呢，这会儿见着她，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蒋山青忽然讷于言，李梅儿抬眼偷偷去瞧他，他便只是笑着过去拉李梅儿的手，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李梅儿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形成一个相拥的姿势。 李梅儿靠在蒋山青身上，忽然间就有所感悟，她本还不太懂什么是爱情的滋味，这会儿却有些明白了。 我每日都想见他，见着他便欢喜，当他许我以婚姻的时候，这种欢喜才越发的安稳可靠且长久。这种安稳的欢悦，才能驱散生命的孤单，才能让我觉着我不是踽踽而行。 李梅儿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微湿，蒋山青便低下去，吻去了她眼角的湿意。他的唇很烫，她的脸也很烫。吻逐渐向下，从眼角，到鼻尖，最后落在那如樱花一般的唇上。 原来，亲吻的味道是这样的啊，就好像她亲手做的梅子糖，软软的，甜甜的，却还夹杂这一抹酸，让她心尖尖都跟着发颤，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了一般。 蒋山青看着呼吸急促，脸颊通红的李梅儿，也十分害怕她下一秒就要窒息了，便好笑地在她耳边提醒她，“用鼻子呼吸，别把自己憋死了。” 李梅儿对蒋山青一边亲吻她一边还可以说话这个技能很是佩服，她差点连呼吸都做不到了，不过好在她也不是太笨，就是一开始太紧张了，在蒋山青缓缓的引导之下，很快也熟练了起来，两人在屋子里缠缠绵绵吻了好一会儿，直到嘴唇都快麻了，这才分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康哥儿看着自家姐姐有些红肿的嘴，疑惑问道：“姐，你今天的口脂怪怪的，咋这红啊。” 李梅儿瞪了康哥儿一眼，立马夹了跟鸡腿塞他嘴里，“吃饭的时候别老说话，快吃，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康哥儿很无辜啊，含着鸡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朝着未来姐夫投去了求救的目光。蒋山青只当没看见，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心想着，该！ 第四百二十九章 媒人 李梅儿和蒋山青的婚事是定下来了，只是还缺一个媒人，李老娘觉得媒人这块很重要，便道，“这得找个德高望重的人才好啊。” 蒋山青早就想好了人选，立刻道，“祖母，我想好了，就请徐大儒如何？” 徐大儒是十分有名的大儒，就算是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且他还是蒋山青的恩师，的确再好不过。 李老娘与蒋氏均笑了，道，“可得跟徐大儒提前说好，看他那日可有空闲？” 蒋山青道，“明日我亲自过去跟先生说。” 蒋氏立刻给他思量周全了，道，“成，就备几样点心，在那些家里做的土特产，还有你妹妹酿的人参酒带上两坛。你姑丈同你去不大好，让书香陪你过去吧。” 蒋山青忙道，“我自己去就成了，姑姑，先生处不必这样见外。还有，礼物我自己看着准备吧。”虽然他自小就在丈人家长大，但也不能请媒人都让丈母娘给备礼吧。 蒋山青这要做女婿了，蒋氏的态度比以往亲切的多，笑，“瞎客套什么，你要花银子在外头买些东西，非但费钱，也不如咱自家的实惠。” “是啊，以后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李老娘想的是，山青这孩子实在，咱得替他省钱呢。 蒋山青也就应了，又去隔间儿跟李梅儿说去了。 待一时，健哥儿小手里抓着俩糖炒栗子过来给祖母吃，李老娘接了，问，“乖孙，哪儿来的？” 健哥儿嘴里也含着一颗，含含糊糊，“姐……大姐姐……给的。” 李老娘一寻思就知道，悄与蒋氏道，“白给山青省钱了，看他，买来栗子，只给丫头片子吃。” 蒋氏笑，“您老人家不是嫌吃多了老放屁吗。” “有人白给我买，排排气也挺好。”李老娘已经剥了一个塞进了嘴里，把另一个递给儿媳妇，道，“你尝尝，唉哟，这肯定是李家干果铺子的糖炒栗子，他们家用的糖好，炒出来的栗子又甜又香又糯，不错不错。就是贵啊，比寻常的糖炒栗子贵一倍哪。唉哟，山青这孩子，可真不会过日子，现在就大手大脚的。” 一面絮叨着，李老娘使唤健哥儿，“再去要些来吃。” 健哥儿这年岁，就爱做些跑腿的事儿，立刻颠颠儿的去了，一会儿就颠颠儿的抱着纸包过来，李老娘赞，“不愧我家乖孙，真能干！” 健哥儿仰着小脸儿道，“姐姐说，说祖母拿果子换。” 李老娘又拿个糖炒栗子来吃，道，“美得她，还要跟她换，哼！来，给我家乖孙吃一个！” 说着就给健哥儿嘴里也塞了个剥好的栗子，健哥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跟他姐学话，斜愣着眼学得惟妙惟肖，“美得她，还要跟她换，哼！” 就是带着股子奶声奶气，把李梅儿跟蒋山青笑翻了。 李老娘在自己屋嘀咕，“说啥呢，就这么傻乐。” 蒋氏在一旁笑的都快不行了，抱着一对龙凤胎直抽抽，龙凤胎快五个月，这会儿已经能靠着坐了，好奇地看看祖母又看看娘亲，两张差不多的小脸也是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蒋山青第二日就去山上见了徐大儒，给徐大儒请了安，送上东西，徐大儒便笑，“来就来吧，还带这些东西做甚，见外了。” “不是见外，是我有事想拜托老师呢。”徐大儒笑眯眯的瞧着蒋山青，像是看着自家的子侄，眼中满满都是欣赏与喜爱，笑着问道，“你这会儿不在家中好好温书，还巴巴地跑我这儿来，想来这事儿肯定不小。” 蒋山青笑，“是我跟表妹的亲事，打算这个月定下来，我想着，请老师您做个媒人保山。” 徐大儒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神情复杂地看着蒋山青，语气中有些欣喜又有些感慨地道，“这可是大喜事，定得是哪天？” “二十五日。” 徐大儒没想到这般着急，又有些埋怨地说道，“你倒是藏的紧，先前怎的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蒋山青总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着急，而且现在他中了解元，盯着他婚事的人也不少，不早些定下来，他也怕梅梅儿心里不踏实，便只是解释道：“我让四明道观的四明道长帮我卜了吉日，他说今年九月二十五是近百年内最好的日子了，错过可惜。我跟祖母姑丈商量后，实在不想错过这吉日，就想着，提前定下。” 徐大儒身边的老仆胡庆道，“这也是，咱们州府里光我知道的，那天成亲定亲的就好几家呢。” 蒋山青笑，“到时胡叔您也可得去热闹热闹才好。” 胡庆笑，“就是不请我，我也得去。” 徐大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看着蒋山青又问道：“我知晓你姑姑姑丈家家境只是一般，你如今中了解元，将来前途定是无量，就这样定下了表妹，你不觉得可惜？她们家恐怕将来没法给你助力。” 蒋山青依旧是笑，“老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只看人，家世背景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从未有任何攀高枝的念头。” 徐大儒盯着蒋山青的脸看了一会儿，确认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才拈须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那表妹我也曾远远见过一次，女娃娃生得好相貌，又有一手好厨艺，这样的姑娘最是宜家宜室，你往后有福了。” 徐大儒琢磨了回蒋山青与李梅儿的亲事，再次感慨了一句，“这亲结的好啊。” 蒋山青也很高兴，笑，“老师，到时您一家子都过来热闹热闹。” “自然，谢媒酒是少不了一杯的。”徐大儒笑，见蒋山青今日还带了酒过来，便让胡庆拿下去烫上，准备一会儿同爱徒好好喝上几杯。 “老师，这酒是我家梅儿妹妹亲手酿的，放了十几味药材，最是滋补不过，您平日里每次喝一小杯就好，不然补的太过了也不好。”蒋山青一边显摆李梅儿的手艺，一边与老师提醒道。 徐大儒没好气白他一眼，“你老师我是那贪杯的人吗，这酒我要是喝的好，你以后时常给我送来，就当你孝敬我了。” 蒋山青自是笑嘻嘻地应了。 第四百三十章 定亲喽 蒋山青陪着徐大儒吃了一回酒，临回家之前，徐大儒给了蒋山青一个匣子，说是定亲礼。长辈赐，不敢辞，蒋山青也便收下了。 蒋山青回了家，才把那匣子打开，找李梅儿一起看了徐大儒送的定亲礼。 里头放着的是一对白玉的同心佩，那玉明显是羊脂玉，比之珍姑太太送的那对鸳鸯玉镯也一点不差。 李梅儿拿起一只捧在手里仔细摩挲，忍不住赞道，“可真润啊，摸在手里，像是在摸猪油一般，这会不会太贵重了。”她没想到那徐大儒会送这么贵重的定亲礼，心中有些担忧。 蒋山青却是笑笑道：“你知道徐大儒是出生京城徐家吧，徐家当年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还出过皇后呢，咱们看着这东西稀奇，在我老师眼里，这就是最寻常的物件儿。” 李梅儿想想也是，她们这等小门小户，看见了好东西总会大惊小怪，哪里知道在那些大户人家眼里，不过就是平日里常用的东西罢了。 “咱们这算不算一朝暴富啦？”李梅儿乐颠颠地问道，不过就定了个亲，就收了这许多好东西。 蒋山青看李梅儿跟个偷了油的小老鼠似的，忍不住打趣道：“这你就满足啦，我还想着要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送到你面前呢。” 李梅儿自然知道蒋山青是在逗她，可听着这话她心里高兴，面上也十分配合地说道：“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憋不住笑出了声。 蒋山青把那另一只同心佩拿出来，系在自己腰上道：“我带一只，你带一只，兆头好。”李梅儿自也是听话地带上了。 定亲的前一日，蒋山青在自己屋子里试穿明日的红袍，康哥儿和蒋佑之便跑过来围观。 蒋佑之打趣蒋山青，“就差涂俩红脸蛋儿了。” 蒋山青无所谓，只看着蒋佑之笑，“小叔叔，您还有心情说我哪，我跟梅梅儿这都定亲了，你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可别到时候我孩子都生了，您还没成亲，那到时候这辈分可就不好论了。” 说到成亲，蒋佑之这个大龄青年依旧是一点不着急，道，“你这就是先定亲，成亲还远着呢，放心吧，我肯定比你们快，我那叫后发先至。” 蒋山青笑笑不说话，心想小叔叔你这母胎单身实在是想的太简单了，真心喜欢的伴侣哪有那么容易能找着的，没见他都培养了这么多年吗。 康哥儿没在意舅舅和未来姐夫之间的“针锋相对”，她的注意力还在蒋山青身上的礼服上，指着那衣裳问道：“山青哥，你这衣裳也忒简单了，怎么连个绣纹都没有？” 蒋山青无奈道：“这不是时间紧张吗，你姐也来不及绣啥花样了，喜庆就行，反正也只是定亲，要讲究，等成亲的时候再讲究。 康哥儿想想也是，点头道，“成亲时候的礼服可不能再让我姐做啦，她这手艺不行，太马虎了。” “这话你可不能当着你姐的面儿说，小心被揍。”蒋佑之笑道。 “小舅舅，我又不傻，我就在你们跟前说说。”康哥儿翻了个白眼道，他在他姐面前，从来都是极尽讨好能是的，谁让她姐厨艺好呢，女红啥的，直接可以忽略。 大喜日子将至，李家每个人都是十分欢喜，试过礼服，定亲的日子很快到了。 因着李家人如今住的这宅子是蒋山青名下的，蒋氏便早就在这条街上新买了一处宅院，李家一家子前几日就先搬过去住了，算是走个行事。 李梅儿和蒋山青定亲，在这条街上算是一件热闹事了，主要是蒋山青刚中了解元，李家这几年又十分兴旺，家中如今住着三个举人，街坊邻居无有不羡慕的，故族中人不算，亲戚朋友们能来也都来了。 蒋山青一大早就身着喜服的过去新家，前来帮衬的汪太太笑，“唉哟，解元公，今儿个可不能这么早来。” 蒋山青道，“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就顺脚过来了。” 汪太太又是打趣了他几句，才放他进去看李梅儿。 李梅儿已是打扮好了，挽了百合髻，头上戴着蒋山青送的金首饰，也是一身大红衣裳，衣裳上的绣纹与蒋山青身上的明显是一套。 蒋山青看着李梅儿便忍不住笑，十分嘴甜地赞道，“梅梅儿今天可真好看。” 李梅儿双颊一红，礼尚往来，“山青哥哥这身儿也好看。” 蒋山青从来不是个谦虚的性子，手脚掸一掸衣袍，道，“我也觉着不赖。” 俩人相视一笑，李梅儿拉他坐下说话，李老娘已进来把蒋山青拎出去了，撵道：“赶紧回去，一会儿再来。” 蒋山青临走之前还同李梅儿说一声，“我先过去，一会儿就来啊。” 把汪太太笑的了不得，康哥儿要跟了蒋山青去，李老娘又拦了，“康哥儿你明儿再过去。” 蒋氏笑，“孩子们在一处惯了的。” 李昂大些，笑，“我过去山青那边儿，看他可齐全了。”与蒋山青一起去了。 总之是热闹非常的一日，蒋山青也请了白鹭书院的先生同窗们过来吃酒，李家自有李家的亲戚朋友的热闹，有的是双方朋友，倒也不为难，主要是两家宅子就挨着太近了，串个门儿就是两步道的事儿。 李家也给陆家下了帖子，本以为她们不会来的，哪里想到陆老太太要过来，陆二太太只得跟着一起来了。 李家热闹的了不得，李梅儿坐屋里，一身大红衣裳的装羞，陆老太太还亲自去瞧了回李梅儿，笑，“今儿个打扮得真俊。” 陆二太太也笑，“以前只听说过美若天仙，天仙什么样儿，咱们谁都没见过，如今见着李姑娘，咱们也算是见过仙女了。” 李梅儿模样出挑也是有名的，被这一打趣众人都乐了。 李梅儿也是抿嘴一乐，陆二太太见她头上簪两三支金钗，腕上一对金镯，小小年纪已是生得明眸皓齿，的确是难得的好相貌。 第四百三十一章 论媳妇儿 陆二太太嘴上虽是赞着，心里头却多少还是有些掂掇，这李家闺女模样也是一等一了，只是行事不讲究，哪怕急着嫁少年解元公，这还没及笄呢，就先把亲事定下，这样上赶着，倒显不出女孩儿家的尊贵了。 陆二太太心下有些隐隐瞧不上李家，可随着婆婆去李老娘的屋里坐了，打眼一瞧，前来吃酒的很有几家穿戴不错的妇人。 庄姑妈也带着媳妇早早的到了，说到这亲事，庄姑妈亦满脸是笑，直说亲事结的好。俨然忘记了前些日子在李老娘那里碰壁的事儿，也怪不得庄家做生意能做的如此大，就这厚如城墙的脸皮，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拟的。 除了庄家这一宗亲戚，还有李氏家族里交好的人家都来了，亦有族中媳妇提前来帮着忙活席面儿的，再有隔壁汪家太太一家子也是一大早就来跟着待客的，故此，虽是闺女定亲，李家也热闹的很。 蒋山青家里就稍显冷清了，不过，徐大儒与几位先生都去了，来的多是秀才啊同窗一类。蒋山青一不留神，还吃多了酒。 蒋山青酒品还算不错，喝多了也不闹腾，就是直着眼睛不说话。 李梅儿灌他两盏醒酒汤，说，“托了小舅舅和昂哥儿帮着挡酒，怎地还喝这么多？” 康哥儿道，“实在是敬酒的人太多了，小舅舅和阿昂都顾不上。” 给蒋山青灌了醒酒汤，李梅儿就交待给康哥儿，“你送山青哥哥回去歇着吧。” 还好蒋山青年轻身体好，只是醉酒了一晚上，第二日早上起来就没事儿了。 李梅儿专门给熬了养胃的小米粥，在桌上还不忘叮嘱蒋山青，“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傻傻的喝了，人家敬酒，你就意思意思喝几口得了，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蒋山青自都是一一应了。蒋佑之在一旁看着，还不忘打趣道：“以前没看出来啊，我家梅梅儿还这么有管家婆的气质。” 李梅儿却是义正言辞，“小舅舅，我这是关心，哪里就管着山青哥哥了，您别乱说。”她可是非常……那个民主的！ “行了，你别说梅梅儿了，给你相看了那么多家闺秀，你到底有没有看中的，这过了年就二十二了，再不成亲真就成老光棍了。”蒋氏在一旁没好气的教训着弟弟，为了这个弟弟，她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蒋佑之瞬间神情讪讪，飞速地将碗中剩下的小米粥喝完，嘴巴一抹就说道：“我昨天跟同窗越好了今天一起讨论真题，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蒋氏喊都喊不住。 “臭小子，看你能躲到啥时候！”蒋氏又是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李梅儿还是十分善良滴，忍不住帮自家小舅舅说话，“娘，反正小舅舅的婚事都拖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妨碍再晚上些时日，等他考中了进士，说不准有京城的大家闺秀看上他呢，到时候他总不会还挑三拣四了吧。” 蒋氏却有其他的考量，说道：“我娘家家世比咱家还差点呢，你小舅舅就算考中了进士，家世还是摆在那里的，我没想过去高攀那些个官宦豪门，就跟你大舅舅一样，找个门第差不多的人家就行了，主要还是要人好，能帮着你小舅舅打理内宅，这男人想要在外面安心做事啊，内宅可是一定要安稳的。” 李梅儿继续道：“这官宦世家出来的小姐，从小便开始学怎么打理内宅，岂不是要比之寻常小户人家的姑娘强上许多，而且我小舅舅将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官场上头许多人情往来，那些小户人家出来的，未必就懂得的。” 就比如她，若不是从小就跟着珍姑太太学习，恐怕要等十岁上才会开始打理家中的事务。且小户人家学的东西和官宦世家也是完全不同的，除非专门请有本事的教养嬷嬷，不然那些官面上的人情往来，哪是那么容易学的。 “所以我说主要还是看人啊，你大舅妈这样的就很好，家世同咱家相当，人品性情也都是极好的，为人处事也妥帖。”蒋氏感慨一句，从前还不觉得，如今便看出自己这个大弟妹着实难得了。 “舅妈这样的实属难得，百里挑一都不为过了，就不知小舅舅有没有大舅那么好的运气了。”李梅儿亦是赞同地点头附和。 “其实我也知道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好，但毕竟从小生活的环境不一样，硬是凑在一处，难免难受。”蒋氏叹了口气道。 “谁说不是呢，就汪太太前些日子来，还在跟我抱怨呢，说是她娘家侄子前几个月新娶了一个媳妇儿，是个被皇帝老儿罢了官的官家小姐，虽说如今是罢了官了，但从前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之家呢。”李老娘听着媳妇儿和孙女儿说了这么久，也忍不住插进话来。 “那小姐人怎么样？”李梅儿好奇问道。 “能怎么样，就那么个娇小姐，真个比菩萨还难供奉，菩萨无非就是早晚三柱香，咱自己还能得个心安。这位小姐，非但横针不拿竖线不拈，每天更是挑衣捡食，也不知哪儿来的臭讲究，一只正下蛋的小母鸡，说杀就杀了，足足在厨下炖六个时辰，先不说这得糟蹋多少柴禾，待把小母鸡炖好，你可是吃哪。偏又是嫌油又是嫌淡的，你要是嫌油，你何必非要吃鸡汤呢，吃青菜就行，绝对不油。你们猜最后怎么着了？”李老娘向来会说相声，最后还留给尾巴给母女俩猜。 李梅儿想了想，便笑道，“定是只取鸡汤用来涮小青菜吃。” 李老娘顿时惊讶地看向李梅儿，问道：“你咋还知道有这种吃法的？” 李梅儿笑回道：“祖母知道我最爱折腾些吃食了，我曾经跟四明道长借过一本食谱，上头就有这么一道菜，就是只用清鸡汤，煮一根白菜，我看那陆家人煮的许多素菜，也要用上好多鸡汤吊味儿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男人的眼光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你们跟我一样重要 李梅儿一听就明白了，心里也不好受起来，她握紧汪茹的手，皱眉说道：“姐姐若是真的不愿，就赶紧跟伯母说，这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儿，若是心中不喜，难免两看相厌，最终变成怨偶。” 汪茹却只是摇摇头道：“我没有不愿，我那未来夫君我也见过几次，虽不是那等俊才，但也不算差，对我……也算是有些心意的，只是我那未来婆婆和小姑子你也是知道的，都是十分不好相与的人，我若嫁过去，恐怕这日子很难消停。” 李梅儿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带着一群丫鬟婆子闯进她家的费氏，瞬间更不想让汪茹嫁去林家了，有这么个婆婆，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茹姐姐，我看你还是跟伯母说说吧，那样的婆婆……”李梅儿真心为汪茹的将来担心啊！ “没用的，这事儿我又不是没跟我娘说过，我娘就觉得哪个媳妇儿不是这样熬过来的，且她一直觉得林太太很喜欢我，不会太为难我，只让我不要想太多，安心嫁过去就成。”汪茹苦笑一声，言语中满是无奈。 李梅儿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毕竟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这些当事人，却是人微言轻，鲜少能有为自己做决定的。 “好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你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京城，到时候我去送你。”汪茹忽然话锋一转，脸上又带了笑意，问起李梅儿的事情。 “若是没有意外，最晚十一月中旬就会出发。”李梅儿的情绪还有些低落，没精打采地回道。 汪茹闻言点点头，感慨着说道：“我可真羡慕你啊，我长这么大连州府都没出过，更别说那么远的京城了，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那里看看。” “一定有的！”李梅儿忽然有些激动地开口，“只要姐姐你想去，一定可以去看看的。” 汪茹神情诧异地看着她，不知是感动还是怅然，她握紧了李梅儿的手，露出一个笑，眼神坚定道：“你说的对，一定可以的！” 汪茹的及笄礼很热闹，平日里与汪家交好的人家基本都来观礼了，许是林家与汪家结亲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与林家交好的人家也来了许多，在州府的这一众闺秀之中，汪茹算是仅此与陆家姑娘和费家姑娘了。 李梅儿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想着汪茹很快就要嫁给一个她并不那么喜欢的男人，婚后每日要应对刻薄的婆婆，难缠的小姑子，那日子，她只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李梅儿离开汪家的时候，依旧是没精打采的，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便看到蒋山青正站在门口等着她。她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小跑两步，到了他面前。“你怎么出来了，没在房里看书？” 蒋山青抬手理了理她因跑动而有些凌乱的额发，笑着回道：“看书看累了，出来换换脑子，想着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便出来看看。” 李梅儿心下一暖，也顾不上这是在家门口，就握住蒋山青的手，哈了口气道：“出来也不知道戴个手套子，你现在的手可精贵着呢，万一冻出冻疮可咋办。” “我没那么娇贵。”蒋山青哭笑不得道，反手握住李梅儿的小手，就拉着她进了家门。家里人对两人的黏黏糊糊早就视而不见了，依旧是各自做各自的事儿。 蒋山青拉着李梅儿回了她的房间，李梅儿一进屋就让包子找了个手捂子出来，给蒋山青暖手。 蒋山青无奈地抱着手捂子，看着李梅儿问道：“我怎么看你出门了一趟，反而不高兴了呢，不是说去参加汪茹的及笄礼吗。” 李梅儿叹息一声，便把汪茹的事儿同蒋山青说了。“山青哥哥，你要是茹姐姐，你会怎么办？” 李梅儿现在很是迷茫，只能在别人处寻找答案。 蒋山青想了想，笑道：“如果是我，可能会逃婚吧。” 李梅儿闻言有些生气，小脸鼓鼓道：“山青哥哥，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虽说小丫头被蒋山青这个现代人熏陶多年，可逃婚这种事情，根本想都不敢想，太大逆不道了，而且一个弱女子，逃离了家族，又能到哪里去呢，余生只会更加悲催。 蒋山青却是完全以现代人的思维想的，现代女性的独立根本是李梅儿她们这些古代闺秀想象不到的，不想嫁就直接跑呗，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只要自己能养活自己，日子不照样过得滋润。 “那如果是你，会怎么样呢？”蒋山青看着李梅儿，促狭地问道。 李梅儿瞬间被问的哑然，对啊，如果是她又会怎么做呢，首先可以肯定，她无法容忍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就算那个男人再优秀，但没有感情的婚姻和坟墓又有何异，也并不是说没有婚后再培养感情的夫妻，但若是丝毫没有感情，她实在是无法忍受任何亲密的举动。 “我应该会誓死不嫁，我还不信了，爹娘真的会不顾我的性命，硬要我嫁人。”李梅儿红着小脸说道。 “那你真是把这天下的父母都想的太好了，卖儿卖女的父母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呢，哪个又会真正管儿女的死活。”蒋山青看着面前还是十分单纯的小丫头，还是决定给她上一课。 “这世上，能决定你命运的永远只有你自己，更不要想着用自己的性命去要挟别人什么，命是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他的宝贵，所以你记住了，无论何时，只有你自己的命才最重要，永远都要首先保护自己。” 李梅儿听了蒋山青的话，沉思片刻，才抬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山青哥哥，我觉得你说错了，在我心里，你，爹娘，祖母，弟弟妹妹，你们都跟我的性命一样重要，若是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一定会先保护你们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上京啦 蒋山青听着李梅儿这话，心顿时软的如同一团豆腐一样，这个傻丫头，永远都是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蒋山青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吻，道：“我同你保证，这辈子，都由我来护着你们。用我第二次的性命保证。” 李梅儿本来还挺感动的，但听到蒋山青最后一句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着他问道：“山青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上辈子死的时候到底是几岁啊，你不会真的是个七老八十的老鬼吧？” 蒋山青瞬间哭笑不得，心想着小丫头思维怎么这么跳脱的，他伸手在她脸颊下掐了一下，恶狠狠道：“咋的，我要是七老八十你还不要我了？” 李梅儿立马举手投降，“不敢！不敢！你就是七八百岁，我也要你！” 两人笑闹了一阵，李梅儿便偎依在蒋山青怀里说道：“山青哥哥，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啊，这辈子能遇到你。” 蒋山青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握紧李梅儿的手说道：“傻丫头，这样的话你应该等着我跟你说，哪有姑娘家上赶着告白的。” “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跟我的心是一样的就行啦。”李梅儿喜滋滋，完全没有少女的羞涩。 两人在房里腻歪了好一会儿，隔壁的李老娘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喊道：“差不多就得了，整天腻在一起还嫌不够啊，这不还没成亲呢吗，赶紧回去看书去，进士还想不想考啦！” 两人听着李老娘的话，相视一笑，李梅儿推了推蒋山青，对方又是抱了她一下，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日子转瞬到了十一月处，李梅儿一家已经将家里都收拾的差不离了。 家里的房舍田地都交给了李鑫父子帮着照看，蒋氏的连锁香皂铺子依旧给交给蒋旭一家打理，蒋旭前几个月已经带着妻子王氏到了州府，而在章水镇的铺子则暂时让蒋庆管着，那铺子已经是经年的老铺子了，基本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交给儿子夫妻俩也没啥不放心。 而蒋山青的印刷铺子则是依旧由陈皮管着，陈皮这些年一直做的不错，因着印刷铺子常年与李鑫的书铺子合作，已是扩大了好几倍，这会儿几乎已经是州府最大的一处印刷作坊了。 家里人这边，康哥儿也已经去学里办了休学，与小伙伴们一一告别过。 如此，收拾停当，顺风镖局的人按照约定时间过来，一家子就大车小辆的，在亲友们的相送下，去往京城了。 至于离愁别绪，蒋佑之和李彦两人都赋了好几首小酸诗了，康哥儿都问他爹，“爹，咱们这去京城，以后还回来不？” 李彦便笑，“怎么不回来，这是咱们的家哩。” 康哥儿这才放心啦，他知道京城肯定很好，但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觉得这天底下不管哪里，都没有家乡好。 李梅儿也十分感慨地说道，“住家里时不觉着，这要走了，还怪舍不得的呢。” 蒋氏亦深以为然。 就李老娘精神极好，离愁别绪半点儿皆无，她老人家精神焕发地道，“看你们这样！咱们可是去京城！京城！知道不！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唉哟，真没想到，我老婆子这辈子还能去皇帝住的地方开眼！唉哟，我这一辈子，值啦！” 李梅儿笑，“可不是么？在咱们章水镇的老太太里，祖母您得是独一份儿！” 李老娘想了想，道，“这倒也是，就是咱族长太太也没去过京城呢。” 李梅儿笑，“那您可得好生瞧瞧，到时回来，给亲戚们说说京城啥样，也叫亲戚们开开眼。” “这还用说！”李老娘早有此意，她老人家平生一大爱好就是显摆，这去一回京城，回来足够她显摆一整年的吧。 想着想着，李老娘又有些担心，他毕竟是个土鳖老太太，京城那高大上的地方，不会看不起她们吧，她看了自家丫头片子一眼，又小声问道，“丫头，你说那些进士家的太太会不会一说话就之乎者也的啊！” “不会的，您看陆家老太太，多和气的人。”李梅儿道，“哪怕有不和气的，咱们也不怕，顶多不来往就是。” 李老娘听了直乐，“是这个理。”于是，她老人家对京城之行便更有底气啦。 在古代，因为交通不发达，所以走远路向来都是十分困难的。鄞县这边还算好一些，因着靠海，离运河也近，所以远行一般都是坐船。她们需要先坐小船去江宁府，然后再换大船到京城。 从鄞县坐船到江宁府大概也就是两天的船程，一家人因头一次出远门，俱是兴致勃勃的，连向来坐船都会晕的蒋山青这一次都没啥太严重的症状，很是平安的抵达了江宁府。 康哥儿和健哥儿长这么大这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更别说是去江宁府这样繁华的地方，兴奋的一下船就上蹿下跳的，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住。 李梅儿对江宁府也同样十分好奇，拉着蒋山青四处看着。 蒋氏见孩子们都这般兴奋，便与李老娘和丈夫商量着，先把自家的东西搬到大船上，在江宁府住一晚上再出发，反正那船她们已经包下整整一月了。 李彦从来都是一切听妻子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李老娘虽然怕孩字们买东西又乱花钱，可看她们各个那么高兴，也就答应了，谁叫她是个宠孩子的呢。 李梅儿几人便高高兴兴地一起出去逛江宁府去了，蒋氏因着要照顾龙凤胎，便只让李彦蒋佑之外加几个健硕的仆役跟着孩子们一起，有这许多男人在身边，她也放心一些。 江宁府不愧是一个大府，比之明州鄞县可要繁华多了，路上叫卖的商贩也明显多了许多，几乎什么东西都有，看得李梅儿几人眼花缭乱的。 “姐，江宁都有啥特产啊，你跟我说说，咱们每样都买点回去。”康哥儿看着道路两边的摊贩，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屁来屁去 李梅儿杂书看的多，且最喜欢看的就是各地的游记，自然对这些如数家珍，张口就来道：“姚坊门的姚枣，栖霞山的木瓜，牛首山的银杏，灵谷寺的樱桃，孝陵卫的西瓜，玄武湖的菱藕，还有中药材钟山参，茅山苍术，都很有名。” 康哥儿一听，有些失望，“这说出来，只有药材能买啊，别的都不是季节呢。” 李梅儿闻言一乐，点了弟弟的脑门一下，“你这小子就知道吃，江宁府的小吃可不少呢，够你吃的肚儿溜圆了，这里的做鸭子的手艺可是一绝。” 康哥儿一听有好吃的，立马就来了劲儿，拉着李梅儿道：“姐，咱快走，吃鸭子去！” “鸭子好吃，健哥儿要吃烤鸭！”健哥儿刚过了三岁生日，说话已经很流利了，也在一旁起哄道。 “去！去！去！马上就去！”李梅儿连忙应着，心下无奈，也不知道自家是咋回事，养出来的个个都是吃货。 几人一路逛一路吃，吃了许多江宁府有名的小吃，李梅儿自然也不光吃了，还买了许多便于携带的吃食，让山青帮忙拿着，回去带给母亲和祖母吃。 除了吃食，李梅儿还买了不少的绸缎。江宁府这地方，手工业特别发达，尤其是丝织业，这里的云锦尤其有名，还是朝廷的贡缎。 李梅儿给自家人每人都挑了几匹，想着等到了京城的时候也差不多快过年了，在船上反正也没事儿，正好裁了布料做新年的新衣。 一行人直接逛到天色擦黑，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回了大船的时候，李老娘看她们买了这许多东西，着实是肉疼的不行，叭叭地开始唠叨起来，“哎呀，随便逛逛就得了，怎的还买了这许多东西，这都要去京城了，还不知道节俭着些！” 李梅儿把手里吃食往李老娘怀里一塞，便笑着道：“祖母，就是看着多，都是些吃的用的小东西，没花多少钱。” 李老娘眼看着后头仆役们又搬上来一堆料子，顿时倒吸一口气，声调都变了，“这还没多少东西哪，这许多衣裳料子得多少银子啊！” “没多少！没多少！祖母您要是心疼那都从我私房里出！”李梅儿也是怕了李老娘了，连忙说道。 “大手大脚的丫头，你的私房还不照样是老娘的钱！”她老人家现在是那个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让丫头片子出去逛街了，这一下子得出去多少银子啊，少说也得十几两吧，就算是丫头自己的私房，倒不如留在她老人家手里，她给丫头片子存着。 “祖母，您都要去京城啦，以后可不能这样张嘴银子闭口钱的啊！忒俗！”李梅儿拿话堵李老娘。 “屁！过日子哪能少了银子！”李老娘在银子这上头可是一点都不好糊弄。 “祖母，我是给您老提个醒儿，以后说话也不能‘屁啊屁’的，不然，您现下只是举人家的老太太，待到了京城，我爹跟山青哥哥中了进士，您老可就是进士家的老太太啦！这能一样么！到了京城，您来往就都是进士圈儿的家眷了，您老要一开口，就是屁来屁去的……” “去！我刚那就随口一说！”李老娘白自家丫头片子一眼，声气儿立马就弱了许多。 蒋氏众人在一旁看着祖孙俩斗嘴，心想着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李家众人在船中休息了一晚，本想着次日天一亮就出发的，没成想早晨那船老大过来找李彦说话，说是船坏了。 “怎么好端端的船就坏了，昨儿不还好好的吗！”李老娘一听就急的不行，直接埋怨出声。 船老大也是一脸无奈，解释道：“老太太，这我也不想的啊，昨儿检查的时候是好的，可今儿早上我再一看，那船底不知咋的就漏水了，这会儿正在找师傅们修呢。” “那修船需要多久？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启程？”蒋氏连忙问道，她更关心的是这个，要是不能按时启程，耽误了丈夫和山青科举，那才是大事。 “对！对！啥时候能修好？”李老娘也想到了这茬，跟着追问。 “这……不好说……”船老大支吾着回道，“现在也不知道那漏水的洞有多大，若是洞太大，恐怕得十天半月。” “啥，那么久！那我们可等不了，你这还有没有其他的船？实在不行咱就换一艘船。”李老娘一听要十天半个月，立马坐不住了，急急追问道。 船老大又为难了，十分歉意地回道：“您也知道，明年就是春闱的日子，这船只本就紧张，这条船还是因为你们订的早，现在这时候，哪里还有空着的大船。” “刘师傅，您能帮我们想想办法吗，我们家也是急着去京城考试的，定是不能耽误的。”李梅儿看着船老大，语气带着些恳切地说道，她知道这会儿能帮她们的只有船老大，那些埋怨责备的话不能再说，定要好生劝着船老大帮忙。 船老大想了想，才一拍大腿道：“对了，昨儿半夜刚到的一条船也是去京城的，那艘船比我这艘可要大许多，听说是有个官宦人家专门包下的，不如你们过去问问，看他们能不能捎上你们一起。” “这……行吗？”蒋氏闻言有些犹豫，他们小门小户的，对方可是官宦人家，会同意带上他们一起吗。 李梅儿却没蒋氏想的那么多，直接道：“娘，咱们现在也没旁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过去碰碰运气呗，咱们也不白坐人家的船，该给多少钱咱们都给足，想来看在都是进京赶考的份上，人家愿意结这个善缘呢。” “梅梅儿说的对，咱们就过去问问，说不准人家就同意了。”李老娘也拍板说道。 “那就我和山青过去问吧，我们都是举子，想来也好说话呢。”李彦说道。 一家人商量好了，也不耽搁，李彦带着蒋山青就去了那艘船。 第四百三十六章 偶遇还是故意 李梅儿几个女人心中虽焦急，但也只能耐心等着，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彦和蒋山青便回来了，只是两人面上的神色均有些古怪。 “成不成啊？”李老娘看他俩的神情，心中越发忐忑，立马焦急追问。 “成……倒是成了。”李彦回道。 这话一出，众女人的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蒋氏还埋怨丈夫，“既然成了，你怎么这付表情，我还以为人家没答应呢。” 李彦苦笑一声，问道：“娘，莺莺，你们可知那艘船的主人是谁？” 李老娘和蒋氏面面相觑，显然都是猜不出的。倒是李梅儿心中一动，皱眉说道：“爹您这样问，那定然是咱们都认识的，是同你一样鄞县的举子吗？” 李彦点点头，揭晓了谜底，“就是陆家那从京城来的表少爷，孙公子，那艘船也不是他们租的，本身就是孙家的船，专门过来接了孙公子回京的。” 李老娘和蒋氏闻言皆讶然，李老娘更是啧啧道：“听说那孙家可比陆家还了不得，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他们真愿意捎咱们一起去京城？” 李彦点点头，依旧苦笑道：“人家答应的可爽快，只是我心中有些担忧，毕竟是那样的豪门大族，万一咱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人家，恐怕……” “怕啥，大不了咱们这半个月不出来就是了，既然他们同意捎带我们，肯定也不会为难咱们。”李老娘倒是豁达，毫不担心地说道。 “祖母说的对，咱家人向来都是安分守己的，能怎么得罪他们，爹您别担心。”李梅儿也附和道。她虽觉得这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可如今他们也没别的办法了。 “那好吧，咱们赶紧收拾了东西去孙家船上，他们中午就要起航了。”李彦被老娘女儿一说，也下定了决心，催促起众人收拾东西。 李家的箱笼虽不少，但人也多，没一个时辰便把东西都搬上了孙家的船，孙家过来接待他们的是个年逾五十的老仆，说话的时候十分客气，丝毫没有豪门世家的傲气。这让李家人更是放心了不少。 孙家的船因为十分大，还剩了许多客舱，便也专门给李家安排了几个相邻的，李老娘和李梅儿住一个客舱，李彦蒋氏带着三个孩子住一个客舱，蒋山青和蒋佑之康哥儿住一个客舱，其余仆人和镖师们都分别分男女分到了大的客舱，倒是也不算拥挤。 众人才刚安顿下就迎来了一个客人，这人倒是让李家众人意外了一下。 “阿铮？你怎么也在这儿？”李彦见着何铮，立马起身惊讶问道。 何铮见着李家人，面上也有喜色，立马解释道：“孙兄前些日子就邀我一起上路，他一番好意，我实是不好意思拒绝，便同意了，本还有些遗憾不能和李叔你一起上京，这会儿咱们倒是又凑一起了。” 李彦也挺高兴，便拉着何铮说起话来。 蒋山青在一旁却是若有所思，等看到门外探出李梅儿的脑袋，便悄么声息地出去了。 “山青哥哥，你觉不觉得这事情太巧合了些？”李梅儿将蒋山青拉到角落，悄声问道。 蒋山青点点头，低声道：“我也觉得挺蹊跷的，刚刚见到了何铮，便越发有这感觉了，总觉得那孙仲渊是专门候着咱们的。” “那你说他图啥呢？咱这都从章水镇出来了，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珍姑祖母了。”李梅儿对孙仲渊这人一直没啥好感，总觉得他心思太深，总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蒋山青看了李梅儿一眼，心中叹息：图你呗。可他嘴上自是不会说出来，怕吓着小丫头了。从上次那孙仲渊旁敲侧击地要给他介绍家中姐妹，蒋山青就知道他心思不纯，只是这家伙只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实在让人不喜，有本事正大光明地较量呗。 “你别理他就是，这一路最多也就半月，你躲着些他，等下了船，咱们就各不相干了。”蒋山青叮嘱着李梅儿道。 李梅儿听话地点头，“山青哥哥，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李梅儿以为孙仲渊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可他并没有，上船的头一天，很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李彦也约束着家里的众人不要随意上甲板，免得冲撞了孙家人。 可第二日，何铮邀李家众人去甲板上赏景，李彦也不好拒绝，再者康哥儿和健哥儿也实是憋的很了，便带着他们上了甲板。 李梅儿本事不想去的，可李老娘说难得来这一趟，不能总窝在船舱里，李梅儿这才陪着她一起去了。 大船如今已经出了江南路，很是走了一段水路，其间山水壮丽，风土人情，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李梅儿虽是坐过好几次船，但这样的场景也从未见过，与李老娘一起看得兴致盎然，康哥儿健哥儿俩人更是一会儿指着天上苍鹰，一会儿去瞧崖上攀猿的猴子，基本上，苍鹰与猴子都只是一小黑点儿，难得哥儿俩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蒋氏也在水路平缓之处出来吹吹风，就是蒋山青和蒋佑之这对舅甥，晕船了…… 蒋山青是老早就有这毛病，蒋佑之这倒是头一次，也不知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水土不服。 李老娘命切了生姜给二人吃，还道，“佑之这咋也晕船了，以前坐船也没事儿啊？” 李梅儿便笑，“咱们那河水平稳，这儿水路急流险滩颇多，许多人头一遭走都要晕船的。过上几日，小舅舅也就适应啦。” 李梅儿还专门沏了柚子茶给蒋山青和蒋佑之来喝，酸酸甜甜的，倒也能缓解些晕船症状。 蒋佑之还说呢，“可惜这般美景，也没得好生欣赏。“ 李梅儿笑，“哪里也不缺好景致，咱们这一路都是水路，无非就是水急了些，险多了些，有啥可看的，无非也就是水啊山啊鹰啊猴子啥的。再说，就是看了，写上几首小酸诗，你也写不过那些个大诗人啊！”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京城贵地 蒋佑之被外甥女儿说的不乐意了，嘟囔道，“我的诗一点儿不酸。”他觉着，他姐夫的诗比较酸啦。更何况，什么叫“有啥看的啊”，没啥看的这一个个的能见天的跑舱外不回房么。 李梅儿不管自家舅舅了，很是体贴地剥桔子给蒋山青吃，还说，“山青哥哥你吃些橘子，可不能学我舅舅和爹，老做些小酸诗。” 蒋山青被说乐了，接过橘子道，“我原也是想做的，只是我这诗才只能算一般，就不献丑了。” “哪有，我就觉得山青哥哥你的诗写的最好。”作为蒋山青的小迷妹，李梅儿怎样都要夸上一句的。 蒋佑之在一旁不吃橘子都觉得酸的不行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快些找个媳妇儿了，不然老是看小辈们秀恩爱，实在是太难受了。 等船又走了几日，水势转缓，舅甥二人的晕船症才算稍稍缓解了。 不晕船了，便有心情赏景了，孙仲渊这会儿也开始邀请几人每日上甲板讨教学问，有时也会对着河水做诗，不仅仅作诗，还会十分附庸风雅地命人取了江心水，烹茶啊煮酒啊啥的，那叫一个讲究。 他们一堆举子聚在一起，李梅儿自然不会再过去凑热闹了，只是她对江心水不置可否，“我看书上说，京城也有很多处好泉水，最有名的就是玉泉山的万梅泉，听说冬初梅花开时，那泉水都带着梅花的香。非但烹茶好，煮梅花汤也是一绝。” 李老娘道，“不是说京城的泉水都是要钱论桶卖的么？”从前李青青写信来的时候说过，可贵了。 李梅儿了解的更多些，便笑道，“京城的泉水，最上一等的御泉，是供应皇家的，寻常人喝一口都是罪过。祖母您说的买水的事儿，是有卖水的铺子，每天一大早便将最新鲜的泉水给送家去，这个是要脚程钱的。有大户人家，一般也不买这水，都是自家打发下人每日自去取去。” “啧啧，这京城就是不一般呢，连水都跟别处的不一样。”李老娘又是感慨了一句，心想着她老人家以后不知也能不能喝上这精贵的水。 李梅儿似是看出了李老娘的想法，拍着马屁道：“祖母您放心，等到了京城，我亲自给您去取水，取来给您煮茶喝。” 李老娘听了这话自是喜笑颜开，觉得这些年总算是没白疼丫头片子。 行程过半的时候，孙仲渊请了李家一家人过去吃席，因着这些日子李彦和孙仲渊经常一起吃茶喝酒聊学问，关系还算不错，便也就答应了。 李梅儿本是不太想去的，可李老娘蒋氏她们都去，她一个人不去，就显得太没礼数了。想想反正有家人们陪着，便也就去了。 孙仲渊这宴席菜肴十分丰富，虽是在船上，却也不比在岸上时的差，且船上的厨子手艺显然不俗，比之那百味楼的大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起码李梅儿觉得自己是万万比不上的。 李老娘吃的挺开心，桌上有许多道菜都是她老人家喜欢的，李梅儿便专注着帮李老娘布着菜。孙仲渊看李老娘吃的欢喜，便也将她喜欢的菜往她面前放，还与她闲聊，“老太太，您这是第一次去京城吧？” 李老娘知道这小子身份不一般，便擦擦嘴，十分赏脸地回道：“是啊，要不是后儿子要考进士，这辈子恐怕还没机会去呢。” “老太太您这一脸福相，将来定是有后福的，您若是第一次去京城，到了那里可别忘了去潭柘寺看看，那里是京城最灵验的寺庙，陛下都时常去那里烧香的。”孙仲渊笑着说道。 李老娘一听，便来了兴致，打听道：“这潭柘寺在哪儿啊？” “在京城玉泉山上，那山上还有万梅泉呢，泉边种了许多梅花，也是了不得的风景。”孙仲渊边说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李梅儿一眼，状似无意地继续道，“等你们到了京城，那梅花也差不多开了，到时候可别错过了这赏梅的好时节，我家在玉泉山上有别院，老太太若是得空，过来赏赏梅，也是极好的。” 李老娘只当孙仲渊是客气，也没把他这邀约太当真了，笑道，“孙公子您太客气了。” 孙仲渊只说了几句不客气，便笑笑没再说什么了。 这一顿饭算是吃的宾主尽欢，李老娘回去还跟儿子和媳妇儿说，“这孙小公子虽是京城大户出来的公子，可看着着实和气的很呢，一点你没有那些豪门大族公子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 “人跟人毕竟不一样吗，咱们见过的豪门贵胄不算多，但这孙家人确实是挺不错的，那些骄矜的想来都是没什么底蕴的，孙家看来是不一样的，陆家老太太人也和气，毕竟是百年的世家，没些本事怎能屹立百年不倒的。”蒋氏笑着说道。 李老娘深以为然，对京城的那些世家大族倒也没原先那么避之不及了。 李老娘向来是个自来熟的，在船上这些日子，与孙家的那些老嬷嬷也算是混熟了，偶尔也会拉着她们问些京城的事儿。 蒋氏时常也会带着一对龙凤胎陪着李老娘一起听听，这一日便忍不住问道，“京城贵人很多吧？”对于先前最远只去过州府的蒋氏，京城之遥远之富贵之高高在上，仍是无法想像的。 其中一个老嬷嬷竖起大拇指，道，“要说贵人，帝都是这个。皇帝老爷住的地方，气派！就是去了得小心，宁可低头做人吃个小亏，也别去争意气，争不过！有一回我就见过，一个外地老爷，瞧穿戴也不错，出门冲撞了贵人车驾，被一顿嘴巴打掉了满嘴牙。这还不是有意的。还有不知好歹的，在老家横行霸道惯了的，在京城也没个眼力劲儿，就在饭铺子里抽了伙计俩巴掌，谁晓得人家饭铺子是侍郎大人家的本钱，小伙计是侍郎大人府上的二管事的三叔的表弟的四姨奶奶家的亲孙子，这还了得！赔了钱赔了礼又遭了罪。”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京城样式 老嬷嬷见李家婆媳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又笑道，“您家里不用担心这个，我看着您一家子都是和气人，再不会出这样的事的。其实不光是去京城，到哪儿都一样，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存些善心，莫争意气，但也不要怕事，真怕了事，人人都来欺负，日子也过不得。” “再者，京城贵人多，机会也多。有大本领的人，都去京城。以前我弟妹的一个远方表侄儿，就是去了京城讨生活，后来被选入禁卫军，现在也是一小头领，每天日子过得，可不把家里老婆孩子老爹老娘都接去享福了么。就是在老家，也置起了好几千亩的良田。”老嬷嬷颇有些欣羡之意，感叹一声，“光辉哟。” 李老娘也跟着道，“嗯，我们家大舅爷如今在京城也过得也不错呢。” 老嬷嬷知晓李家有一门亲戚在京城做官，便也逢迎道：“是啊，您家在京城算是有人的，去了也不算人生地不熟，很快就能安定下来的，翰林院又是最清贵的衙门，普通百姓见了都得敬着几分的。” 蒋氏听了很是熨帖，嘴上却还是谦道，“不过就是翰林院里的六品小官，在京城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老嬷嬷依旧笑道，“也就是您家这样和气的，不嫌弃咱们这些个下人。有些官老爷家，架子摆得足，不好见，也见不到。” 李老娘道，“言之从小就是好脾气的。就是我那亲家公，亲家老太太，也都是再好不过的性子。” 大家说一回在京城的蒋言之，李老娘内心更加觉着，当初给儿子结亲结的好，于是，看蒋氏愈发顺眼。 这年头儿出行，上千里地，便是水路也要走上一段时间的。先前刚坐船那几日，大家的心情都在外头的景致上，待看久了，也就是水啊水啊水啊……于是，纷纷另寻消谴。 李梅儿便取出在江宁府买的衣裳料子，同蒋氏、李老娘商量着，给家里人各裁两身新衣，到了京城穿也体面。 李家虽是小康人家，但平日里生活并不奢侈，大家每季做两身新衣也就是多的了。再加上自秋举起，家里就是忙活俩人下场的事，待得中了，便是各种的人情往来、收拾东西、预备礼物、安排产业，辞别亲友、兴家赴京城啥的，也没空做衣裳。如今在船上无事，便趁这机会做些衣裳针线。 蒋氏还担心呢，“就怕做了不合京城样式。” 李梅儿便道，“京城就算贵人多，人跟人的眼光也差不了多少，咱们只要穿得整齐干净，瞧着好看就行了，样式不样式的，女眷的裙子光样式不下上百种，可说得上哪种流行呢，咱挑着可心的做得精细些就是。男人们的衣裳简单，就一个样，选几样好料子就是了。康哥儿健哥儿，也要穿得崭新，才显得有精神哩！” 蒋氏也就应了，李老娘却是另有主意，道，“你们做吧，不用给我做，京城花销大，省些是些的。” 李梅儿却道，“那到时我们都穿新的，就您老穿旧的，这也不大好啊。”她祖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老太太平日里花哨着呢，跟她家丫头片子相处这些年，也很有些审美了，穿衣打扮在州府里能排进前十。 蒋氏亦劝道，“是啊，母亲，我看那块驼色底织万字暗纹的绸子做袄子面儿正好，下头配一条同样的裙子，富贵又气派。” 李梅儿道，“咱们不是还带了两箱皮子么，正好再镶个狐狸的毛边儿，就更有档次啦。” 李老娘怀里捂着个手炉，一幅拿定主意的模样，“那块料子先给我找出来，我到了京城再做，京城的样式能跟咱们小地方的一样么？嘿，丫头！你可别犯傻！这会儿糟蹋好料子做了衣裳，到京城一看，土气的不行！你悔不悔！反正我先把丑话说前头，就一人一身新衣裳啊！这会儿做了，到京城可不许再做！咱的衣料子是有数的！” “说了样式差别不会很大了。”李梅儿道，“京城人也是人，又不是神仙，还不穿家常衣裳啦！” “你懂啥？你去过京城？你哪里知道天子气派哟，我的土妞。”李老娘是拿定主意，她老人家准备待去了京城，挑了最时兴的京城老太太的款式衣裙做上一身，寻常家常都不能穿，非得待客才能穿的上等京城款式服装！ 于是，蒋氏就带着闺女与丫环包子丸子开始给一家子做衣裳，除了婆婆李老娘的，李老娘是死活不许给她做鄞县款的衣裙，她得等去了京城再做新鲜的京城样式。 然后，到京城的那一日，李家人上上下下都换了崭新的衣裳，李老娘没叫做全新的，就换了身七、八成新的狐狸毛镶边儿的小毛衣裙。 大船靠岸，李彦自是十分感激地同孙仲渊道谢，多亏了他捎带着一家子，才能按时抵达了京城。 孙仲渊依旧是那付风度翩翩的模样，笑容和煦地问李家人，“可是有人过来接？你们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坐了我家的马车一起进城。” 李彦自是婉拒了，“早些日子就写信给了亲家，估计这会儿亲家的人也该到了，多谢孙公子您的好意。” 孙仲渊自也是没有强求，让下人帮着李家众人一起抬了行李箱笼下船。 李家众人下船后，李彦还问那何铮，“在京城的住处可是寻好了，若是还没，可以同我们一起去我岳父家里。” 何铮笑着婉拒，“孙公子已是帮我安排好住处了，离着贡院不远，也有许多举子同住，就不劳烦李叔了。” 李彦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思量，这孙仲渊对何铮可不是一般照顾，看来这何铮应是真成了费知县的乘龙快婿了。 因李家众人到码头是时间比较早，又等了一会儿这才等到了蒋家过来接人的仆役，李梅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蒋家老仆钱义和他的妻子丁氏，便连忙挥手道：“义叔义婶，我们在这儿！” 第四百三十九章 抵达京城 蒋义夫妻看到了李家众人，也是十分高兴，立马迎上前来道：“亲家太太，姑爷姑奶奶，老奴总算是等到你们了，快，快上车，老爷太太还有大奶奶，都在家等着你们呢，这几日太太就一直念叨着，你们也是时候该到了。” 蒋家的仆人们欢天喜地地帮着李家众人把行李装上车，也好在这码头有许多租车的铺子，不然就蒋义带来的那辆马车，铁定是不够李家众人坐的。 李家众人分别分了两辆马车坐，李梅儿李老娘蒋氏和三个小的坐在一辆马车上，李彦蒋佑之蒋山青康哥儿几个男子坐一辆马车。 待得马车驶近京城城门时，李家人俱都看傻了眼，饶是蒋山青这一生二世广见世面的亦是如此。 八辆马车可并行的宽阔官道上，各式马车排起长长的队伍，等着进城。 高达三丈的青砖城楼上，矗立着衣甲齐整手握兵刃的兵士，路上的暄嚣在临近京城城门的时候便尽皆沉寂了下去，带着一种油然而生的肃穆与威严，李老娘直勾着眼半张着嘴，很实在的感慨了一句，“俄了个娘诶！”可算是长大世面啦！ 李家一家子进了帝都城，那眼睛就没闲过，虽然这样直愣愣的伸着脖子看京城风景有些乡巴佬啦，但想忍住不看实在太难啦！ “唉哟喂，怪不得人家都说，想长见识就得来京城！”李老娘自以为小小声的感慨一句，但由于初次来大京城，长了大世面，一时兴奋没压住音量，闹得大家都听到了，连街上的人都瞧这巴着车窗往外瞧的老太太。 李家人都很赞同这话，李梅儿还点头，“是啊，看那城楼，唉哟，可真威武啊！”这城楼，这种巍巍气派，李梅儿觉着，就是现下回乡，李老娘一辈子的话题也有啦。 李老娘重重点头，“要不说是皇城哩！” 健哥儿也奶声奶气道，“好高哦！比咱们镇上的还要高！” 康哥儿道，“比州府的也高！” 蒋氏抿嘴一笑，“没白来一趟，果然开了眼界。” 李彦蒋佑之蒋山青三人因是举人身份，矜持的弹一弹衣摆，瞪大眼睛观望京城气派的同时，每人在肚子里酝酿了好几首小酸诗，准备一时便写出来吟诵。 蒋义一面跟李家人大致说着沿路繁华，说着说着就到了蒋家。 蒋言之在翰林院当差还没回来，如今蒋家也算是官宦之家了，门口还有俩门房，一见老家来的姑太太一家到了，一人连忙飞奔进去送信，另一人请安后在前引路。 李老娘左右打量着蒋家宅院，见那红砖青瓦很是气派，里头花石假山也不缺，想着做官就是好啊，言之如今也气派了。 李梅儿也笑眯眯地，同她娘说，“我舅发财啦。” 娘家日子好，蒋氏满眼是笑，“你舅也不容易。”虽说瞧着弟弟这宅子是不错，可弟弟如今三个儿子，以后在帝都寻亲事，没这点儿家底还真怕孩子娶不上媳妇哩。 李老娘对自家丫头片子的话倒是很认同，一瞧这宅子就知道大舅爷是发达了呀。唉哟，不是说翰林院没啥油水吗？大舅爷官阶也不高，据说俸禄是有限的，哪里来的钱置办了这么大一处宅院的。 李老娘七想八想的，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结为大舅爷有本事，自有来钱的渠道。 李家人过了两重院落，蒋家二老就带着周菡萏和小孙子蒋珏满面笑意的接了出来，尤其徐氏，激动的了不得，眼圈儿都红了，心里最记挂的就是女儿儿子女婿外孙外孙女了，不过，还得先跟亲家李老娘打招呼，不能失了礼数啊。 徐氏握着李老娘的手，欢喜道，“亲家，可把你给盼来啦。” 李老娘也咯咯笑，“亲家，我可想你咧！”两家人浦一见着，便觉着有说不完的话。 周菡萏看众人都在外说话，便笑道，“母亲，外头冷，让亲家老太太、姐姐、姐夫、小叔子和孩子们先进去吧，别冻着。” “是，说的是。”徐氏一面拭去眼角激动的泪水，一面带人往屋里走。 徐氏看看闺女看看儿子，高兴的话都说不俐落了，李梅儿和康哥儿机灵地一人一边的过去扶住外祖母的胳膊，蒋佑之就去扶了自家老爹。 蒋氏李彦则伴在李老娘身畔，叫李老娘颇有面子，觉着儿子媳妇孝顺，孙子孙女有眼力。 一家子进了蒋家二老住的屋子，天儿冷，屋里都拢了炭盆，进屋就觉暖哄哄的。 在外已觉蒋家这宅子阔气，到了徐氏屋里，李老娘愈发觉着，自己给亲家太太比下去啦。 别个不说，亲家太太这屋里的棉帘都是青绸绣梅花的帘子，还有，那桌上案上摆的瓶啊罐的，直叫人眼睛看不过来，尤其是，那靠墙的条案上，竟摆着一对金寿星，险没把李老娘眼睛晃花。 大家各自见礼，问候了长辈的身体，刚坐下，就有穿着青衣青裙的丫环上来奉茶水，周菡萏还特意嘱咐一句，“健哥儿人小，热盏牛乳来。” 徐氏见媳妇细心，满眼都是孩子们，直絮叨，“梅梅儿长这么高了，咱们一家上京城那年，她才这么点儿高。”说着一比划，又道，“康哥儿也大了。” 说着又抱了健哥儿在怀里，两个龙凤胎自然也是稀罕地抱了一回，抱上就舍不得撒手，高兴的又淌了一回眼泪。 说来，徐氏还是头一回见健哥儿和龙凤胎。 蒋氏笑看跟在周菡萏身边的小家伙，问，“这是珍哥儿吧？”蒋言之三子，长子蒋瑜、次子蒋珠，三字蒋珏。 李梅儿见小家伙不过三四岁，大眼睛，高鼻梁，白白软软的团子样，穿一身大红棉袍，脖里挂着个金项圈，跟画儿上童子似的，笑着抱他在怀里，给蒋氏看，道，“珍哥儿这模样，跟璋哥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蒋氏接了珍哥儿抱在怀里，也笑道，“可不是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四百四十章 两家欢聚 康哥儿看着小表弟，颇有些遗憾地说道，“就是太小啦，不能一起玩儿，跟健哥儿玩儿倒是正好。” 李梅儿便在一旁道，“你是做哥哥的，要让着珍哥儿。” 健哥儿倒是跟年岁差不多的珍哥儿很有兴趣，也不跟外祖母一块儿坐了，过去拉着珍哥儿的手，“咱俩一道玩儿吧。” 蒋氏给珍哥儿准备了一幅银项圈银手镯，周菡萏便笑，“上次我娘家来京城时，姐姐就让他们给捎了，这回又给他做什么？” 蒋氏笑，“这如何一样，头一遭见着珍哥儿呢，一会儿珞哥儿回来，也是有的。” 蒋氏给两份儿见面礼就成，周菡萏拿出六份来，李梅儿、康哥儿、健哥儿、龙凤胎各一份，蒋山青也得了一份。 李老娘瞧得眉开眼笑，自家出二份得六份，净赚四份啊，尤其是周菡萏给李梅儿的那一份，是一对金嵌红宝的攒花钗，很是精美。 李老娘深觉自家丫头片子有财运，笑眯眯地，“舅太太忒客气。”说着周菡萏客气，可是一句婉拒不收的话都没有。 周菡萏本就是颇会说话的人，道，“这花钗，也就配梅儿戴了，这孩子，出落的越发好了，就是满京城也找不出比她模样好的姑娘了。” 又与蒋氏道，“打早我就说，梅儿会长，眉眼像姐姐，不怕姐姐不高兴，我看梅儿比姐姐年轻时还俊。” 李老娘听这话直想翻白眼，她家丫头片子那鼻梁那嘴巴，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有人夸她家丫头片子，李老娘还是很不谦虚地扬起下巴来，嘴角一撇一撇地，“哎呀，舅太太可别这么夸她。平日里在咱们县夸这丫头的人就不少，到京城来，我想着京城人才多，这一路上，倒也没叫人比下去。” 李梅儿饶是如今脸皮厚了许多，也给她家祖母这了不得的自信给闹得有些脸红，连忙道，“看祖母说的，咱们刚来京城，您还没见过好的呢。” 周菡萏快人快语，笑，“哪里，我在京城这好几年，梅儿你这容貌，当真是数一数二的。”一般女孩子都像父亲的多，李梅儿完全是挑着父母优点长的，再加上蒋家人的确相貌出众，李梅儿颇有肖似母亲之处。 其实，李梅儿生得也像蒋言之，当初蒋言之就是章水镇有名的俊小伙，那会儿蒋家家境还不如李家，周家却是章水镇有名的富户，虽说蒋言之中了举人，但就家境上来说，周菡萏完全是下嫁。 当然，现下蒋言之发达了，全章水镇的人都夸周老爷周菡萏有眼光，命好。 徐氏也瞧着外孙女笑，“梅梅儿这孩子，生得是好。”见着外孙女，既高兴，又有些遗憾，看向蒋山青，问，“前头来信，说福子和山青都中了举，全家都高兴的了不得。” 蒋老爹听着女人们说了这通家长里短没用的，终于说到正题了，又笑问了一回小儿子和蒋山青的名次，还说，“山青真是有出息，解元啊，从前可都只在戏文里听过。”虽说自家儿子名次也算不错，但在解元郎的衬托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蒋佑之早就习惯了自己陪衬的身份，豁达地笑道，“山青可是出了回风头，家里还得了块解元匾哪。” 蒋老爹呵呵笑，“比你和女婿的名次都好，这孩子，以后前程差不了。”又问，“这来京城，家里可留人看着那匾，以后传与子孙。” 子孙什么的……李梅儿在一旁听的心里怪羞的，蒋山青倒是脸皮更厚些，笑着道，“摘下来放屋里去了，托给鑫伯伯他们家照管，祖父放心，再不能出差错的。”蒋老爹也是知道李鑫家的，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氏其实有心问一问小儿子的亲事怎么样了，不过，孩子们在，徐氏就把这话给憋住了，笑道，“那天送信的过来，唉哟，见福子和山青都中了，你爹跟顺子喝了一日的酒，都喝醉了。” 蒋氏笑，“这也是能想到的，小弟的文章，先生们早说到了火侯，就是一直差两分运道，偏生今年赶得巧，双喜临门。不然，也寻不出个由头来京城呢。” “姐姐想来就来，哪里还要由头？”蒋氏笑，“家里放心不下。孩子都在念书，这回来京城，是想着，也叫孩子们一道来开开眼界。果然是不一样的气派。” 徐氏笑，“我们头一遭来也是这般，再没想到有这样大的都城，非得眼见才能信哪。” “可不是么。”李老娘深以为然，“那城墙那城楼，那老高哟，站在上头估计能摸着天吧。” 李梅儿还很是文绉绉地说道，“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京城是皇上住的地方，当然不一样啦，听说皇宫更气派。” 李老娘忍不住拆自家丫头片子的台，道，“看你说的，好像你见过皇宫似的。” “我听义叔说的，他远远的见过皇宫，说气派的了不得。”皇宫不能近着观赏，但据说远远还是能望一眼的。 蒋老爹见自家外孙女还会念诗，很是高兴，颌首道，“梅梅儿念了几年书了？” 蒋老爹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能培养出个进士儿子，对孩子们的教育向来是极看重的。 蒋氏道，“先时让她跟着族里的姑祖母念了几年，后来都是在家自己看书了。” 李老娘很不满意儿媳的谦虚，姑娘大了，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自家本就是乡下来的，再谦虚，怕被人小瞧。 李老娘便立即补充道，“是啊，就是学了点儿琴棋书画，抄的书满满垒了一架子，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笔墨钱。” 蒋老爹连忙道，“梅儿这丫头气韵不同，焉知不是念书之故。” 蒋老爹并不似李老娘那般喜欢自卖自夸的，他话也不多，就是瞧着外孙女天然大方，又见孙女念过书，心下着实喜欢。 李老娘美滋滋地，“是啊，咱们镇上，有几家舍得叫丫头片子念书呢。就我家，唉哟喂，在这丫头身上费的心哪，就甭提啦。好在这丫头有这根筋，虽考不了举人进士的，起码不做睁眼瞎，也明理。”深觉自家丫头片子给长脸。 这也不是李老娘吹牛啦，在京城路上，她都悄悄往街上瞧了，也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出来，但比她家丫头好的，还真没瞧见！ 第四百四十一章 母女叙话 蒋老爹做了这几年翰林老爹，也是越发的文雅起来，拈须道，“亲家老太太这话有理。咱们耕读人家，不论闺女小子，都该读些书的。”亲家老太太往日虽不是个明理的，家里读书人多了，竟也给熏陶的明了理，现下这话就说的很在理么。 蒋氏笑着在一旁问，“璋哥儿珞哥儿是去念书了吧？”虽来了京城，蒋氏也不想叫儿子耽搁了功课，故有此一问。 徐氏回道，“只顾说笑了，把孩子们接回来吧。”这话是同周菡萏说的。 周菡萏心中虽有些怕耽误儿子们功课，但姐姐姐夫这都来了，小辈们自是要拜见一番，便准备打发人去接。 蒋氏忙笑拦了周菡萏，道，“这急什么，我们来且得住着呢，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叫孩子们好生念书，别耽搁了功课。” 听闺女这话，徐氏便未强求，周菡萏知机，道，“璋哥儿珞哥儿在官学念书，到时让老爷给康哥儿说一说，叫孩子们一道去才好。康哥儿这来了，也别辜负了光阴，学里有璋哥儿珞哥儿，也一道做个伴。” 这话正对蒋氏心坎儿，蒋氏便顺便与周菡萏打听，“官学？是京城府办的书院么？” 周菡萏回道，“这官学与府学还不一样，官学是朝廷出钱办的，原是五品以上官员家子弟，经考试后才能去读的。因老爷隔一日都会在里头给孩子们讲学，就把璋哥儿珞哥儿放进去了。” 蒋氏闻言，就怕弟弟为难，道，“那康哥儿能去么？”她家又不是官身。 “姐姐放心，里头也有平民子弟，只要功课好，就能进。”周菡萏与蒋氏的关系向来是不错的，也是一心为康哥儿筹算，道，“待老爷回来，叫他看看康哥儿的功课如何，哪里有不足，补习一二，考过了，便可去读。里头一分钱束脩不收，中午管顿饭，吃的也不错。” 蒋氏自然是千肯万肯的，李老娘亦很是高兴，说一千道一万，虽然眼红亲家太太屋里的一对金寿星，李老娘却是更盼着子孙有出息，想着以后孙子发达了，孝敬她一屋子金寿星，一对儿算啥呀！ 李老娘笑，“我看亲家如今家中光景，真是越发兴旺了，想来全靠大舅爷用心经营。” 说到这个，徐氏也是很自豪滴，她性子偏软，纵使因儿子有出息而自豪，也没似李老娘一般鼻孔朝天，徐氏笑，“哎，这家里，全指望着他，以前也不敢想有现下的日子，他跟着个同窗一起入股了个城郊的锡矿山，如今收益着实不错。” “这可不就是亲家你的福气么。”李老娘这才恍然，原来大舅爷的额外收益是这啊，难怪家中看着这般富余。想到那金寿星，又忍不住有些酸溜溜。 徐氏笑，“女婿这举人名次不比当初阿素的差，山青又是解元，以后亲家你福气只有比我多的。” 李老娘笑嘻嘻道，“你不是也一样，佑之明年下场必也是能中的，到时候您家就是一门两进士。” 徐氏被李老娘说的高兴，连连道“咱们彼此彼此，一样一样。女婿他们翁婿也是一定能中的。” 想想闺女刚嫁到李家那会儿，她这亲家很有些刁钻，还很有些重男轻女的毛病。今见着闺女外孙女，见母女俩穿戴气色都不错，徐氏也就放心了，想来亲家老太太这些年似是把那些刁钻毛病都改好了。 一想到这个，徐氏都要念佛的，待李老娘也愈发亲近。 大家说说笑笑就到了中午，席面儿丰盛自不必提，不过，一吃饭李老娘那酸溜溜的心理就平衡了，想着亲家虽富贵了，这吃的也就一般么，他家里摆席面儿也就是这些东西了。 再尝尝味道，味儿不错，可也不比他家的就哪里好来着。李老娘还显摆自家丫头片子道，“这丫头会烧菜，什么时候叫她烧几道小菜，给亲家尝尝。你们早早来了京城，也没享用过外孙女的手艺。” 徐氏笑，“巧娘没有笨闺女，梅梅儿手巧，像她娘。” 李老娘深觉跟亲家太太没共同语言，但凡她家丫头片子有点儿好的地方就是像姓蒋的，她家丫头片子这烧菜手艺明明像她家死鬼好不好！ 一家子用过午饭，周菡萏早提前命人收拾好了院子，李老娘有了年岁，就带着孩子们去歇了，临了嘱咐蒋氏，“舅太太都安排好了，你陪着亲家老太太说会儿话，我这里不必记挂。” 蒋氏就没跟婆婆客气，留在了母亲房里。 周菡萏也带了儿子蒋珏下去，李彦跟了岳父蒋老爹去书房说话。 徐氏叫闺女与她一并在榻上亲亲香香的坐了，望着闺女依旧秀美的脸庞道，“看你这气色，就知日子顺心。”话能骗人，气色是骗不了人的。远道过来京城，闺女脸色白里透红，就知日子好过。 蒋氏笑，“在老家，也就是家里的事，这些年，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也顺顺当当的衣食不缺。倒是母亲，我听义叔他们说，初到帝都，家里很是艰难了一段日子。” 徐氏便笑，“那也算不得艰难，咱家的日子，你还不晓得。咱们本也不是富贵人家，刚到京城时，你弟弟就租好了房舍，房舍虽不大，咱家人口少，也尽够住的。后来，又搬到南郊去住了些个日子，唉哟，那地方才好呢，一水儿朝廷给新盖的宅子，不要钱的白给住，有山有水的，还能种菜。” “那后来怎的又搬了？”蒋氏听得高兴，笑问道。 “这不是两个孩子要读书，住在南郊也不方便，正好你弟弟也升官了，手里也有了些余钱，便在这处买了所宅院。”徐氏笑着回道。 “住在这儿也好，出行啥的也便意。”蒋氏点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便低声问道：“大弟入股的那矿山，没啥问题吧？”她刚刚听了这事儿之后，心中便有些担忧，觉得这钱来的太容易了些，又怕犯了什么官场忌讳。 第四百四十二章 表姐表弟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外甥似舅 珍哥儿还在健哥儿后头排队呢，伸着小胳膊道，“大哥抱我！大哥抱我！” 璋哥儿便又举了举他，周菡萏便十分无奈地与蒋氏抱怨，“小子们多了，成天闹得人头疼。” 李老娘道，“这正是舅太太的福气，谁家还嫌儿子多呢。就你家，不要说三个儿子，七、八个都不嫌多！” 李家从前也是缺孙子的，不过蒋氏肚皮十分争气，打破李家的单传诅咒，已经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只是，李老娘再不嫌孙子多的，她正想着趁京城风水好，再叫儿子媳妇努把劲儿，给老李家多添几个孙子才好。 徐氏看着孩子们说笑，与李老娘道，“孙子有了，我倒是盼个小孙女的。” 李老娘也笑道，“这倒是，小子有小子的好处，就是天生性子野，不着家的时候多，倒是闺女贴心，闲来说说话，做些针线什么的，就是闺女好了。”说着，她老人家一掸身上衣裙，还装不在意的抚抚头上抚额，都是她家丫头片子给她做的。 徐氏又不瞎，李老娘都这么明显的炫耀了，徐氏就道，“是啊，看亲家这身上衣裳，定是梅梅儿的针线吧？” 刚说得李老娘得了意，徐氏又添一句，“这孩子啊，手巧，像她娘。” 很是扫了李老娘的兴，李老娘就不乐意听蒋亲家总把她家丫头片子好的地方归于蒋氏，巴嗒下嘴道，“哎，说来，这丫头的针线这些年我也调教了不少呢，不然可没如今这般好。” 徐氏一向性子软和，且深知亲家李老娘的性子，也不与她争，遂笑道，“是啊，再手巧，也得亲家太太教得好才是，是不是？” 李老娘见亲家有掖揄之色，觉着自己一把年岁了，倒争起这个来了，就哈哈一笑，“主要是我这丫头会长，全是可着咱们两家的好处长的。” 徐氏笑，“亲家说的是。” 大人们各自闲聊着，孩子们自也是凑在一处说话，璋哥儿虽好些年没见着李梅儿，但他对这个漂亮表姐印象是极好的，谁让表姐生的这般好的，如今重新见面，自是越发亲近，一些私房话也紧着跟她抱怨。 “我爹爹知晓山青哥哥中了解元，就成天催逼着我念书，一说话就是，看你山青哥如何如何的。” 李梅儿闻言便噗嗤一乐，看蒋山青端着派头大人模样的坐在李彦身边与蒋老爹说话，便低声与璋哥儿道，“你别跟你山青哥比，他是老头子转世的，有两辈子智慧呢，咱不上他也正常，谁叫咱活的没他长呢。” 璋哥儿只以为李梅儿是讲笑话安慰他，直乐的抿嘴直笑，并没把她的话当真。 蒋言之是傍晚回府见着李家一家的，蒋家人丁单薄，就蒋氏一个闺女，蒋言之也就蒋氏一个姐姐，更兼见了孩子们，十分欢喜。尤其喜欢李梅儿，一见便道，“梅梅儿都长这么大了，记得那会儿去乡下参加我的婚礼，她才这么点儿高。”说着比较一下。 李梅儿见着她大舅也很是欢喜，尤其他大舅这些年身材相貌都保持的很好，仍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望之赏心悦目。 蒋言之不愧李梅儿的亲舅舅，见外甥女成大姑娘了，且愈发眉眼俊秀，神采飞扬，落落大方，更是爱到十分，道，“看梅梅儿这相貌，不似姐姐、姐夫的闺女，倒似我的闺女。” “哥，你这话说的，我还觉得梅梅儿像我呢，我同梅梅儿走出去，人家都说咱俩像亲兄妹。”蒋佑之也跳出来截胡道。 蒋言之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不客气道：“你先找着媳妇儿再说吧，都多大年纪了，还光棍一条，不知道爹娘这些年多操心。” 蒋佑之瞬间就被说哑巴了，他这会儿最怕听到旁人催婚，催的他脑袋都大了，赶紧闪到一旁，继续当他的透明人去了。 徐氏这一天嘴就没合拢过，点头笑道，“都说外甥不出舅舅家的门，康哥儿健哥儿倒都不像顺子，梅梅儿更像些。” 璋哥儿仔细比较一下李梅儿同父亲的相貌，也说，“表姐生得像姑妈，姑妈和父亲生得像。阿瑞哥和健哥儿像姑丈多些。” 蒋言之又命周菡萏置酒，说晚上要款待姐姐、姐夫，周菡萏便笑道，“哪里还用你说，早都备下了。” 蒋氏笑，“晌午就是吃的席面儿，今儿头一日倒罢了，明儿可千万莫如此了。” 蒋言之笑，“家里一样要吃饭的，不浪费便是了。孩子们都小，在长身子的时候，多吃才好。姐夫和山青明年又要春闱，饮食上更得丰盛些才好。春闱别个不说，先得提前把身子调理好是正经，不然三月那会儿正是春寒，贡院里头熬九天，不是身子骨硬朗的，可是不好熬过去。”说着，又同蒋山青念叨道，“再加把劲儿，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 说着便对璋哥儿康哥儿几人说了一通如何向山青哥学习的话。 璋哥儿瞬间就冲着李梅儿挤眉弄眼，那意思是：瞧见没，我爹又来了，一天不知要说上几百回。 李梅儿憋着没笑出来，想着做蒋山青的兄弟确实是挺难的，一天到晚都被当成是对照组。 晚饭亦是吃的十分和谐欢乐，待晚间酒席散去，各自安歇，徐氏还拉着蒋氏说私房话。 蒋言之吃了些酒，徐氏让他们夫妻先回房歇着去了。 蒋言之对姐姐一家过来是十分欢喜的，问了些今日她们到时的情况，便又与周菡萏询问，“这房舍的事情你可是办妥当了？” 周菡萏立即回道：“你放心吧，这条街上的人家我都问了，街尾那家早就打算卖了，只是你也知那家同咱们一样都是四进的院落，他们家出价也高，便一直没脱手出去，上一次我去问，他们看咱家的面子，倒是有些松口的意思，不过我瞧着，没有八百两还是拿不下来的。” 周菡萏说完就去看丈夫的脸色，见他没说话，便又继续道，“我是想着，若姐姐姐夫他们手上银子不趁手，咱们就把这钱先付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姐姐一家子刚到京城，这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少，咱们如今宽裕，便能帮一点是一点。” 第四百四十四章 买宅子 蒋言之听了妻子的话，心中甚是感动，想着妻子这些年为他操持家务，处处都是为他和孩子们着想，鲜少想过自己，便又有些愧疚，握着她的手说道：“这事儿我先与姐姐问问，毕竟置宅也不是小事儿，还得姐姐一家亲自去瞧过，若是她们对宅子满意，再买下也不迟。” “你说的也对，是该先去看看的。”周菡萏温婉地笑了笑，十足十贤良模样，其实她心中也是打着小算盘。从前在章水镇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李家人纯良好相处，只是在家境上面差了些，从李老娘到李彦，都不是会赚钱的主，蒋氏稍稍好一些，但也只是有些小聪明，魄力不足，赚不了大钱。 可如今再见着这一家人，却是发现穿着气度都与从前大不一样了，看着就知晓这些年日子定是过的不错，八百两虽不是小数目，但周菡萏觉得李家人还是拿得出来的，所以她刚刚在丈夫面前说那一番话，不仅让丈夫心中舒服，自己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就算李家人拿不出这银子，她拿这八百两做个人情那也是一点都不亏，眼看着姐夫和山青马上就要春闱，依着他们的学问，十有八九都是会中的，让他们念这个情将来只会跟自家更亲厚，家里几个小子将来能依仗的人也更多些。 周菡萏不愧是商人家出来的女儿，利弊多寡都是算的清清楚楚，也难怪这些年能把自家经营的这般好，即使是到了京城这地界，小日子依旧是过的红红火火。 次日一大早，周菡萏就过去蒋氏那里与她说了宅子的事儿。 蒋氏来京城之前也与家里人商量过到了之后这住的地方该怎么解决，蒋佑之倒是觉得都是一家人，就住在蒋家宅子里就好。 可蒋氏觉得，再亲近也是两家人，自己一大家子都住在娘家，终归有些不便意，且也怕丈夫婆婆住的不舒服，便索性还是另找个宅子单住。 这会儿听周菡萏说在附近已经看好了一处宅院，自是大喜过望，拉着她的手谢道：“还是弟妹你想的周到，我昨儿还跟我婆婆说呢，这两天要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没成想你早就给我们找好了。” 周菡萏笑，“哪里是我想的周到，是言之他记挂着姐姐姐夫，早就嘱咐了我去做这事儿，正巧我知道街尾有一户人家想卖宅子，那宅子的布局和大小都是跟我家差不多的，也够姐姐一家住了，就是以后康哥儿健哥儿成亲生子了，也尽住的下的。” 蒋氏向来觉得周菡萏是个妥帖周到的，听她把功劳全安在弟弟头上，越发觉得她会做人，便笑道：“那我就与你姐夫商量一下，今日抽空去看看那宅子。”蒋氏很快把一家人都叫了来，与他们说了宅子的事儿。 李梅儿最先举手赞同，“我同意买宅子，咱们赶紧去看吧，好的话就赶紧定下来，我听说京城好地段的宅子可枪手呢。” “你以为买白菜呢，还赶紧定下来，这买宅子多大的事儿啊，不得货比三家啊。”李老娘翻了个白眼道，她老人家在银钱之事上向来谨慎，且又是置宅这样的大事，自是更加慎重。 李彦确实十分相信大舅子的眼光的，在一旁笑道：“既然是弟弟和弟妹都看过的，那一定是稳妥的，且这地段也不错，离着岳父岳母家又***日里往来也便意，咱两家还更亲近不是。” 李老娘听着儿子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拍板决定道：“那行，一会儿咱们就去瞧瞧，反正也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等众人散了，李老娘又拉住媳妇儿悄声问道：“你弟妹可有说那宅子的主人要价多少？” 蒋氏自然是问过了，也低声回道：“主家要了一千两，不过依着弟妹的意思，八百两应该是能拿下的。” 李老娘一听，眼睛就瞪得老大，她是知道京城的物价贵，可这也忒贵了些，这要是在她们州府，八百两都能买下两座四进大宅子了。 李老娘感慨了许久，越发觉得京城居大不易，便又与蒋氏问道：“你手中银钱可趁手？若是不够，我这儿再给你些。” 蒋氏笑道：“母亲放心，我这儿尽够的，咱家这些年又是开铺子又是买地，也着实存了些银子的，且梅梅儿离开州府的时候把她那面馆也盘给裘嫂子了，也得了一笔银钱，现在全存在我这儿，买个宅子对咱家现在来说也没多大压力。” 李老娘这才放心了，她除了每月公中的开支，存着的那些田地和银子都是不动的，就想着以后留给子孙，且孙女儿也大了，往后出嫁的嫁妆也少不了，这宅子她本想着若是蒋氏手中银钱不趁手，自己便贴补一些，毕竟这房契，他是准备写他们小夫妻的名字的，这房子也算是他们夫妻的产业。如今媳妇儿手中银钱足够，她也便放心了。 蒋氏对婆婆的这个举动还是很暖心的，虽说婆婆平日里向来节俭，但在大事儿上也是从来不含糊的。 之后，周菡萏就领着李家几人去看了一回那宅子。 李老娘见宅子里家具都是全的，且一水都是不错的酸枝木，便又悄悄与周菡萏问道，“这房子若是卖了，这些个家具要怎么处理？”这可都是好家具啊。 周菡萏笑着回道：“这我也问过房东了，他们一家子如今是外放在外做官，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城，这宅子一直空置着也不划算，这才打算卖的，这一水的家具他们也是搬不走的，便索性连带着宅子一道也卖了，亲家太太您若是觉得可以，到时候也一并买下来就是，银钱这块都还说的。” 李老娘细看过，立即笑眯眯道，“好的很，都是好木材。”非但家俱好，宅子也好，这宅子看着比亲家家的还要新一些，想来主家是没住几年就搬走了，虽说一直空着，但保养的也十分好，平日里应该也是经常有人打扫的，她们若买下来，稍稍布置一下就能搬进来了。 李老娘一面瞧着宅子，心下已是喜欢了七八分，就想着怎么再把价格杀一杀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周家来访 李老娘向来是个精明的，砍价也是一把好手，同周菡萏与蒋氏一起，拉着那房产中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那中人最后也是被李老娘磨的没办法，苦笑着摇头道：“老安人，您可是我见过最会砍价的行家的，今儿我也是服了您了，我再找房主问问，就八百两，外加这一整套的家具，若是再低我可就没法子了，只能带您再去别处看看了。” 李老娘知道这差不多就是底线了，便拍板决定，“行，就按你说的这价，咱明儿就去衙门立契交银子。” 李老娘一把敲定了房子的买卖，李家众人也是喜滋滋，周菡萏更是佩服地在一旁说道：“亲家太太可真是厉害，我本还以为这家具怎么着也得一百两才能买下，哪里想到亲家太太就直接说的给白送了。” 李梅儿对自家祖母这砍价功力也很是佩服，与有荣焉道：“祖母这方面向来有一手，从前在老家买菜的时候，就是最低价她老人家也得再搭些葱蒜啥的，反正从来都是不吃亏的。” 李老娘得意洋洋，拍拍孙女的肩膀说道：“放心吧，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定把这绝活传授给你。” 李梅儿立马拍马屁道：“祖母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把您的真传都学到，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蒋氏看着祖孙俩又在那逗趣儿，无奈地笑了笑，与一旁的周菡萏问道：“这宅子是买下了，只是眼看着就要过冬，不知我们该去哪里买炭？”这京城的冬天还是很冷的，且同南方的冷又是不同的冷法，这屋里不烧炭是绝不行的。 周菡萏笑：“姐姐您放心，家里早就备下了炭，我这边匀三千斤给姐姐家也是尽够了。”周菡萏这人向来是大方的，李家买宅子的银子她都愿意出，别说是送这三千斤炭了。 蒋氏却是不想占弟弟家这便宜的，连忙道：“哪里需要你们出钱，我这边自去买就是了，你们那些炭，你们自己留着用。” “姐姐这就跟我们见外了，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分的这般清楚，再说那些炭饿不值什么钱的，我是特意多买了些，也省得姐姐来了之后再买了。”周菡萏佯装不悦道。 蒋氏这才不说什么，谢了周菡萏的好意。 一行人看完房子回蒋家，便知道周家一家人已是来了。 周菡萏听闻娘家人来了，亦是十分高兴，领着李家人过去相见。 周家一家来京城也是一年多了，周沐易的内藏库使干的不错，朝廷也专门给他分了宅子，住的离皇城还比较近，地段比蒋家这还要好些，只是宅子没蒋家的大，只有三进，昨儿周菡萏送信过去说李家一家人到了，她们今儿便一起过来了。 周老爷和秦氏见着李老娘也是十分亲热，想着当初她们一家子来京城的时候，也是这般风尘仆仆，多亏了有闺女和女婿的帮衬，才能很快安定下来，如今见了李老娘，便更是有话说。 “你们若是有哪儿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都是自家亲戚，可千万别见外。”秦氏拉着李老娘的手说，她如今看着倒是比原先在章水镇时开朗了许多，人也较之前圆润了些，想来在京城的日子也是极不错的。 李老娘也是高兴，笑着回道：“亲家一切都给我们安排好了，这不，刚还去看了宅子，等付了银子定了契，我们一家子就搬过去，也算是安定下来了。” 周老爷听这么快就买了房子，还埋怨女儿道：“怎的这般着急的要搬，该等到年后再搬的，这会儿天气冷，事情又多，你家房子大，又不是住不开。” 蒋氏立马开口打圆场道：“是我们商量着要搬的，毕竟弟弟家时常有人过来，到底不如新宅子清静。反正也就只隔了几步路，我们过来也是极便宜的。” 周家二老想想也是，也就没再说什么。 两家长辈说了几句客套话，周沐易和李元春便过来给李老娘和李彦夫妻见礼，李老娘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腹，便笑问道：“几个月啦，可有诊出是男是女？” 李元春俏脸一红，还未回话，周沐易已是抢先一步道：“五个月了，大夫说是个男胎。” “男孩儿好，男孩儿好啊，我早说春姐儿是个有福气的，这不是吗，头一胎就是男孩儿。”李老娘乐呵呵地说道，她老人家就喜欢这开枝散叶的兴旺像。 “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孩儿，我喜欢女孩儿。”周沐易也乐，张嘴咧着大白牙笑道。 “先生小子，再生丫头，以后妹妹也有哥哥疼。”秦氏在一旁附和道，她自然也是希望儿媳妇生儿子的，虽说她已经有了长孙了，但谁还嫌孙子多不是。 “语嫣姐姐呢，怎么没见着她？”李梅儿同周家长辈见礼之后，便问起了周语嫣，两人从前在老家的时候关系也是不错的。 “语嫣如今上了京城的女学，这会儿正在学里呢。”秦氏笑着回道。 李梅儿想着周语嫣比自己还大几个月，明年就该及笄了，便好奇问道：“语嫣姐姐这会儿还能上女学吗？“ 周菡萏便替母亲在一旁解释道：“京城这儿姑娘家定亲都比较晚，十六七定亲的都不少，这十四五还算是小姑娘呢，女学里面也多的是这岁数的，梅儿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女学读个一两年，京城的女学学的东西不少，不仅仅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连骑马蹴鞠这些也都是教的，很是有趣。” 李梅儿听着倒是有些心动，她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呢，不过想想这种女学应该不太好进，能进里面读书的基本都是官宦世家的女子，她这家世的，就算进去了也不太好混，且她这人又向来都是最怕麻烦的，虽是心动，但思量之后还是放弃了，“舅妈，我就算了吧，我这才疏学浅的，进了女学也是丢人，还是在家帮我娘理家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搬家 周菡萏方才不过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毕竟她其实心里也觉得想学东西并不一定要进那女学。 许多普通人家的女子千方百计的想要考进女学，不过就是为了接触更多世家官宦家的千金，只要与这些小姐们交好了，她们将来在婚事上的助益也会大许多，毕竟许多夫人太太都喜欢在女学中挑选未来儿媳妇儿，而且她们的女儿大多也在女学中就读，想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品行，向女儿打听一二是最快捷稳妥的办法了。 李梅儿已经跟蒋山青定了亲，婚事上头早就不用操心，且她本身会的东西也不少，倒是不必进女学跟那些个千金小姐们虚与委蛇。 想着自家那大嫂一心想让侄女儿嫁个高门大户，周菡萏心中便那个愁啊，她倒并不是不想侄女儿嫁的好，可就她娘家那家境，嫁个差不多的商贾或是七八品的小官人家还差不多，真要去攀什么高门大户，着实有些自不量力了。 但她毕竟是出嫁女，最多也只能私底下跟爹娘提一句，并不能太干涉哥哥嫂嫂的家事，只是不忍心侄女儿被逼的那么紧，她记得从前语嫣还在老家的时候是多么开朗活泼的一个女孩子，可如今在她的脸上，已是越来越少能看见曾经那样的笑容了。 周菡萏想到侄女儿，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李梅儿说道：“梅儿，你若是得空，可以去府上同语嫣说说话，我记得你们在老家的时候，也是挺投契的，如今你也来了京城，该多与她亲近亲近的。” 李梅儿看周菡萏面上神情，觉得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也就立即应了下来，“舅妈您放心吧，我这么久没见语嫣姐了，也很想她，等我家这般安置好了，我就过去看她。” 中午周家众人自是留下来一起吃了饭，今儿蒋家的热闹比最昨儿还多，倒是更热闹了些。 周家人直待到下午才告辞离去，周菡萏亲自将娘家人送到了门口，蒋氏和李梅儿也陪着她一起，周菡萏看着李元春的肚子，又是十分不放心地对周沐易嘱咐道：“过些日子你媳妇儿的身子会越发笨重，你记得每日扶着她去院子里走动几圈，这样将来生产的时候也有力气，孩子也不会太大。” 周沐易十分认真地记下了。 李元春也是拉着李梅儿的手，十分不舍地说道：“梅儿你记得一定要来家里看我，我如今怀着身孕，平日里阿易什么都不让我做，着实无聊的紧，你过来也能陪我说说话。” 李梅儿自是满口应了，想着过些日子是非去一趟周家不可，一个个都这般热情，她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啊。 见过了周家人，李家众人自是继续忙活起新宅子的事儿，蒋氏次日又去了那宅子，见宅子干净齐整，便想把正院给李老娘。 李老娘为人，不说多机伶，却很识时务，这置办宅子的钱是蒋氏出的，她便想着把正院留给儿子和媳妇住，蒋氏知道让一让她，她就很高兴，道，“我又不人情走动，住正院干啥。我看正院北面儿这套院子不错，坐北朝南十分敞亮，我带咱家丫头一道住就是。你们住正院，再给山青和康哥儿挑个清净院子，好叫孩子们用功念书。” 就这样，李家这一家子，也只用了三个院子罢了，余下院子都暂为封存了。 李家这新宅子刚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张罗着搬家，周菡萏便命下人送来了几千斤炭，对着李家众人还十分不舍，让她们不必这般着急搬，再多住几日也无妨。 李老娘看周菡萏这般大方，心中也十分熨帖，让蒋氏定是要过去亲自谢谢。 蒋氏本也有此意，自是立即过去了，拉着周菡萏的手，恳切道，“咱们两家，不比别处。我家里也是人丁单薄，相公兄弟一个，近些的堂兄弟一个都没有，到康哥儿这里，好在有多几个儿子做伴。咱家何偿不是如此，言之也就佑之一个兄弟，好在妹妹旺夫旺子，给我生了三个侄子，只是在这京城，哪里还嫌人多呢，咱们这一代就如此了，他们小一辈正当上进的时候，以后他们兄弟更该彼此帮扶，好生上进才是。” 蒋氏这人行事素来是圆滑的，她知道姑嫂之间不能太近，但也不能疏远了去，虽说两人好些年没见了，但她还如从前在章水镇那样待她。 她亲亲密密的同周菡萏笑道，“好在咱们两家只隔不远，我要过去找妹妹说话，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倒是妹妹在家，父亲母亲年老，言之天天出门当差，纵有个休沐的日子，也有许多琐事缠身，哪里有个闲的时候，家里的事就全得倚仗妹妹，真是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倒还康健，可璋哥儿他们三个小子，正是要费心的时候。何况，还有你们夫人太太间的一应应酬，我知妹妹是一心留我们，咱们姐妹时久未见，也有许多私房话要说，我却是心疼妹妹呢。 “我们搬过来，一则离得近，来往方便；二则来前一应抛销我们也都带了，并不费什么事；三则眼瞅着要过年了，言之是做官的，交际只有更忙的，我虽帮不上忙，也得心疼着你们些啊。” 蒋氏说得如此恳切，又把周菡萏说得千好万好，周菡萏得了面子，也就高高兴兴的帮李家人一起操办起搬家事宜。 李家就热热闹闹的在京城安顿了下来，搬院子收拾屋子，各种安排插置，忙的不亦乐乎，李家这边儿忙着，一条胡同的几户人家都打发下人过来说话，远亲不如近邻么，既是邻家，眼见李家是新搬过来的，没有不过来打声招呼的理。 不过显然人家也提前做过调查，知道是蒋家姻亲，下人过来都客气的很，言必称老爷太太老太太姑娘大爷啥的，把李老娘美的，直说，“这京城人就是懂礼数，也客气的紧。” 第四百四十七章 邻居们 “这还不都是看在我大舅的面子上，我大舅如今大小也是个六品了，在这条街上算是不错的了，且他又年轻，以后定是前途无量，人家想交好我大舅，自然要对咱家客气些。”李梅儿理所当然地说道。 李老娘也知道自家是沾了亲家的光，不过想想儿子马上也要考进士，将来肯定也是要做官的，也就没那么些酸溜溜了。 蒋氏起身接了林嬷嬷端进来的茶，奉一盏给婆婆，一面笑道，“咱们家里也安置的差不离了，该摆上两席，请言之他们过来热闹一二。” 乔迁新居，必要安宅暖屋的。李老娘深以为然，道，“置办两席好酒，亲家待咱们骨肉一般呢。”亲家也实在是没话说，三千斤的碳说送就送了，也没要她家一分钱，当真是豪爽大气。 “这事儿我来安排，咱们初来乍到，暖宅酒定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我也研究研究这京城的时兴菜式，到时候好让宾客们都吃得舒心。”李梅儿笑着自告奋勇道。 “我也没想着让别人弄，你这丫头反正闲着也闲着，就好好露露手艺，以后你爹可是要当官的人，你这做闺女的，也不能给他丢份了。”李老娘也笑呵呵道，觉得自家孙女儿有这么手好厨艺，不管到哪儿都是很拿得出手的。 李梅儿瞪大眼睛看着李老娘，装模作样，“我发现这一到京城，祖母你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哪儿不一样？”李老娘问。 李梅儿摆出十二万分的真诚脸，道，“突然就变得特有见识了，连说话也跟在咱老家时不同啦。” 李老娘顿时得意，放下茶盏，将手一抄，得瑟着个脸道，“那是，这是京城哩，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啥叫入乡随俗啊，咱们既到了皇帝老爷住的地儿，当然得显出京城人的气派来！知道不！”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李梅儿一本正经点头应和。 李老娘便也满意地教导起自家丫头来，“现在知道也不晚，你还不算笨。” 李梅儿：…… 蒋氏和林嬷嬷偷笑一回，安排午饭去了。家里男人们都在念书，连康哥儿都在念书，康哥儿准备做插班生，这会儿自然是要好好温习温习，免得到时候没考上丢人。 用过午饭，蒋氏带着闺女做针线，一面说起暖屋酒的事情来，李老娘道，“可得好生备席酒请亲家。”多好的亲家啊，觉着儿子是个有福的，眼光也好，当初方结得这么一门好亲。 蒋氏笑，“我想着，前儿咱们搬家时，街坊四邻的都打发人过来说话，暖席酒不如多摆两席，连街坊四邻一并请了。” 李梅儿道，“不如先跟外祖母打听打听，看看邻居都是什么性情，各家多少人口，再发帖子不迟。” 蒋氏很满意闺女想的周全，颌首道，“很是。一会儿咱们去你外祖母那里问问。” 李老娘道，“嗯，你们去吧，我跟阿林瞧着晚饭。”自从家里搬进了大宅子，李老娘就不是很喜欢总串亲家的门啦。 蒋氏就带着闺女去的，蒋言之买的宅子在帝都不算黄金地段，不过起码算个白银地段，周边皆是中低品的官宦人家。倒不是黄金地段的宅子买不起，只是，一般那种地段的宅子都是有价无市。 蒋氏同母亲打听邻居的情况，徐氏道，“咱们巷子一共六户人家，除了咱们两家，一户是户部监官李大人家，一户是翰林学士江大人府上，还有一户是禁卫军林副将府，一户礼部员外郎左家。都不是难相处的，林家是武将人家，林太太为人爽直，左家祖上便是官宦人家，略清高些。李大人府上豪富，江大人家最讲究礼数。你要下帖子置暖宅酒，女席置上四桌，男席置上三桌，也就够了。” 蒋氏有些不明白了，道，“娘，女席置四桌，是不是太多了。”其实蒋氏算着，也就是娘家与邻居几家，且她家刚搬来，邻居过来吃酒，也不过四户人家，算上八个人是有余的。 周菡萏闻言便接了婆婆的话，含笑道，“姐姐不知道，这里头有个缘故，这京城地界许多人家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处，只要长辈在，就不兴分家啥的，就比如那江大人家，一家子四代同堂，老太爷老太太往下生了四个儿子，四房又各个都娶妻开枝散叶，底下最小的孙辈也有成了亲的，一家子掰着手指头数，便有二十几口人，但凡各家有喜事，家里出门去的，等闲就是十几口子，这要是不多备些桌，到时候倒是咱们家没礼数了。” 蒋氏与李梅儿听的直咂舌，李梅儿忍不住便问，“舅妈，那他们家的宅子都够住么。” “自然是不够的，除了老太太、老太爷住的略宽敞些，也有两个小重孙女一道跟着住，余下的三辈人挤一个院子罢了。”周菡萏道，“不过其实这样的事在京城还是挺多的。” 毕竟京城居大不易，宅子贵，许多人家买了一座大宅那可是要住好几辈的，若不是那特别有出息的后辈，哪里有那钱自己再在另处置一所宅院。 徐氏在一旁叹了口气道，“要我说就是这些个人家想不开，何苦这许多子孙挤一处，人多，事便多。还有，一大家子吃着官中的，子孙见有吃有喝，也便不知上进，倒不若分了家，老的日子安生，年轻的过自己小日子，也知道找个营生养活自己，倒比这一大家子挨挨挤挤的好。” 李梅儿亦是深以为然，点头道，“外祖母说的是。” 周菡萏便笑，“我也这样说，到时璋哥儿他们大了，各成了家，立刻就分出去过，省得聒噪。”徐氏连忙道，“璋哥儿是长子，可不能分出去。” 周菡萏笑，她不过也就是那么顺嘴一说，连忙改口道：“这还早呢，孩子们这才多大啊，总得孩子们都成了家，才好说分家的事。” 第四百四十八章 酒席上的火药味 大家一说话就远了，不过，暖席酒的事，蒋氏李梅儿母女也算心中有数了，周菡萏还指点了蒋氏去换些银锞子来，再扯些尺头，待有孩子来了可以当见面礼，又说介时李家摆暖席酒，她带着厨子丫环小子一并过来帮忙，不然凭李家这几口人，还真忙不过来。 李家人虽少，好在提前得了蒋家提醒，置办席面什么的便也心内有数，李梅儿安排好了菜单，又让蒋氏和李老娘两人过目了，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便让林嬷嬷亲自去采买，又从蒋家借了锅碗盆碟，还有六个丫环六个小厮，其他的有李梅儿调度，当天来的人虽多，却也是分毫不乱。 李梅儿如今也大了，蒋氏便领着她一起在女眷之中交际。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官家女眷，与以往李梅儿见的那些商人小吏的女眷们总有些不同，一个个说话行事，都是极有些门道的。 就比如那翰林江四太太，打量着李梅儿，便笑眯眯地夸赞道：“您家姑娘可生的真水灵，我在这京城这么多年，也没见着比你家姑娘模样生的好的，这就是进宫去当娘娘，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话乍一听虽是赞的，却怎么都不是味道，好像李家养的这水灵灵的闺女，就是为了去攀高枝儿去的。 蒋氏心里不得劲，却也不好在面上露出来，只是笑着说道：“江太太您谬赞了，我家丫头不过也就是生的齐整些，且她在老家的时候已经与我那侄儿定了亲了。” 江四太太一听这话，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笑着问道，“我听说您家有两位来京城赴考的举人老爷，你那侄儿是不是就是其中一个？” 蒋氏含笑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我家山青侥幸，得了个解元的名头。” 江四太太闻言有些惊诧，面上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勉强，却还是撑着脸面继续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岁也勉强中了举，打算明春下场一试，只是再比不得您家的解元公的，待解元公有空，不妨多去我家转转，彼此也可切磋文章。” 李老娘在一旁听着江四太太这文绉绉的一段，硬是没全听懂，不过也听出些意思来，无非是让山青指点他家小子念书，李老娘也没听出江四太太是客气的，她老人家又素来是个自信的，闻言直接道，“这没问题，不如请您家公子写篇文章，叫山青帮他瞧瞧。咱们既是邻居，原就该多帮忙的。” 江四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僵，李梅儿在一旁，不着痕迹的瞟了眼江四太太半旧的栗色小毛衣袍，心下真是服了祖母的说话技巧。简直太会说话了，您老人家就没瞧出人江家只是谦虚么。 倒是另一个户部监管家的李大太太顿时来了兴致，问起李老娘家里俩举人的名次来，李老娘一向以此为荣，更兼山青与李彦翁婿名次委实不错。李大太太便赞道，“这样的好名次，明年定是八、九不离十的。” 李老娘听这话十分欢喜，笑道，“我也这样说呢，就希望他们名次能靠前些，如我家小舅爷当初一般就好。” 江四太太这辈子也没见过李老娘这般不会听话不会看人脸色还自信到自大的家伙啊，她微微笑道，“我就羡慕您老人家这份自信，我就总担心我家小子，好几千个举子，进士只取三百人呢。” 李老娘不以为然，将手一挥，道，“好几千人怕什么！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文章好，就是好几万人也能中！” 她老人家还同江四太太道，“您家要是把握不大，不妨再等等，我听我家小舅爷说，那贡院可苦啦，一去就是九天，关在里头写文章。要是觉着火侯未到，不如多念几年书，也省得去遭那个罪。” 江家小子不去，自家孩子们也少个竞争对手不是！李老娘心下暗自得意，又劝了江四太太一篇话，直把江四太太劝得险要翻脸，李老娘方施施然闭了嘴。 礼部员外郎左太太心下好笑，打圆场道，“哎，吃酒的好日子，又说起学问来。我家可不像你们两家，有这样年轻的举人老爷，您二位还一径说这个，可不是叫人眼馋么。” 另一位武官家的林二太太也是斜眼看着江四太太，颇有些看好戏地说道：“是啊，过来吃酒就好好吃，没得总是显摆自家儿子的，你看人家家里有个解元郎呢，也没见成天显摆的。” 江四太太瞬间气的脸都快绿了，显然平日里跟这个林二太太是十分不对付的。 李梅儿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心中大抵对自己家这几乎邻居有了基本的了解。 今日暖宅酒颇是热闹，就是除了林二太太与江四太太那满腔子火药味儿，因着这俩人似是不透脾气，蒋氏特意将她们分开来坐的。事后才知道，江四太太与林二太太以往果然是有些龃龉的。 待送走了客人，蒋氏又十分感谢了过来帮忙的蒋家一家，同周菡萏与徐氏又说了会儿子话，便与李梅儿一起将她送到了门口。 待蒋家一家子走了，李老娘就带着李梅儿清点收到的安宅礼，李老娘还说呢，“京城人就是热情，过来吃酒还都送东西。” 而且，人家送的东西比老家乡亲们送的体面多了，便是衣料子，李老娘虚眼瞧了，也都觉着不差。只是那江家最讨厌，来了十几口子吃酒，安宅礼只送了两个尺头两篮果子，以至于李老娘嘟囔，“这家人我看着就不是啥实诚人家。”非但东西送的少，这家子还习惯性的不正眼瞧人，说话都是下巴翘得高高的，说的话啰嗦不说，还叫人听不懂。 李老娘决定以后少与这家人来往。 李梅儿也收到了几位太太奶奶给的见面礼，李老娘叫她拿出来细瞅了一回，扫一眼江家给的银戒子，李老娘不大高兴，道，“今儿跟这江家可是亏大发了。” 她家给的见面礼不多，都是银锞子，也有好几钱呢，可江家来得孩子多，同辈的孩子七八个，一人俩小银锞子，相对于李梅儿的得的俩银戒子，李老娘亏得眼里能冒出火星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大问题 李梅儿看祖母那样子，忍不住笑道，“祖母您也不用生气，你看谁家跟他家好啊，他家这样，别家也不是傻子。” 李老娘感叹道，“这讨嫌的人真是哪里都有啊。” 李梅儿瞬间莞尔。 李梅儿这里得的见面礼寻常，蒋山青倒是很得了几件不错的见面礼，蒋山青说起来有解元的身份，几家邻居按理不好当他晚辈看待。不过有李彦这位准岳父在，蒋山青又是妥妥的晚辈，且他年岁小，偏生功名又佳，大家给起东西颇为大方。 除了玉佩，玉坠，他还得了个玉扳指，东西不大，却都是极好的玉料，蒋山青想着自己也用不着，便一并给了李梅儿收着。 蒋山青心里还惦记着其他的事儿，便同李梅儿商量道：“你看你们家也在京城买了宅子了，我想着我要不要也买座宅子，这样以后咱俩成亲了，就能搬出去单过了。” 李梅儿一听这话，小脸就有些羞红，不过她也不是那扭捏的性子，且两人都定了亲了，成亲也是早晚的事儿，便很是认真的跟蒋山青规划起来。 “宅子你想买就买吧，反正不管是买宅还是买田都是置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若是真决定要买了，最好买的离咱家近一些，这般往回咱们回家也便意些。” 蒋山青也是这样想的，而后还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这附近没有人家再卖宅子了，不然都买在这条街上那就最好了。” “这事儿你也不用着急，反正离咱俩成亲还要几年呢，说不准便有人家想要卖房子了呢。”李梅儿开着玩笑道。 “那我就先在周边找找，买一处差不多的，等以后再有合适的，再买就是了。”蒋山青很是豪气地说道。 李梅儿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抱怨道：“买那许多做什么，我们又住不了，你这话可不能让祖母听见了，不然她得说你乱花钱。” “不住就买着增值呗，等房价涨了再卖出去，买房子还能买亏啊。”蒋山青现代人思维，房子从来是不嫌多的，虽说古代没有炒房的概念，但京城的房子，从来都是只会涨价不会亏的。 李梅儿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也随他了，反正钱是蒋山青自己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呗。 李家人到了京城的时候，已是十一月底了，这折折腾腾一阵子，很快就到了李梅儿的生日，今年是李梅儿十四岁的生辰，不是什么大生辰，又因为一家人刚到京城，便只是请了蒋家一家过来一起吃了顿饭，便算庆祝了生辰了。 李梅儿得了大家送的一大堆生辰礼物，心中喜滋滋，蒋山青今年没想到送啥生辰礼物，直接就把新买的宅子契书给了李梅儿，搞得她很是哭笑不得。 李梅儿在这瞎乐呵，竟是却是忽然想到一件天大的要紧事，她闺女都十四了，这月事咋还没影儿呢！？十四也不小了，这年头儿十五成亲的都大有人在，她闺女这是咋地啦？ 蒋氏急的了不得，又不好跟丈夫说，便跟婆婆商量，李老娘也有些着急，出了个馊主意，“要不去庙里找菩萨给算算，看啥时候能来？” 对于卜算月事何时驾到这种事，李梅儿都傻眼了，同时佩服自家祖母的异想天开。 嘿，老太太，您老的脑子咋这灵光涅，月事都能算？！ 李梅儿第一个反对，“这个怎么算呀？我才十四，又不是二十四，着什么急呀。” 蒋氏已是急的不行了，李老娘道，“你不急，你娘急，我也急。傻丫头，你还混沌着哩，咱们女人，不来月事怎么成亲涅。”反正明年就要及笄，丫头大啦，李老娘顺便给丫头片子普及了下朴实的生理知识。 李梅儿拿出靶镜来对镜理理头发，臭美，“这急啥，十八上不来再急也不迟。”她转念一想，“这个可能和平常吃食有关系。” “有啥关系？”李老娘实在想不出吃啥会不来月事，便问蒋氏，“你啥时来的？” 蒋氏都三个孩子的娘了，对这个也不讳言，道，“十三上吧。”她也不算早，所以闺女没动静，她也没急，这是突然想起来，就急了，闺女明年可就十五了啊。 李老娘对比一下，“我当年也是十三上来的。” 李梅儿无语道，“急啥啊，这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人跟人不一样的。要不，你给我隔三差五的买几个猪蹄吃，吃猪蹄就有助发育。”她瞅瞅自己依旧没咋发育的前胸，也颇是苦恼，她娘看着也不小啊，她祖母也不是平胸，怎么她就不能长快些涅。 李老娘上下打量自家丫头片子一眼，十分怀疑，“你不是自己想吃猪蹄了吧？” 李梅儿不服气的哼哼两声，祖母尽不想她好。 李老娘打算跟媳妇商量买猪蹄的事，就把李梅儿打发出去看孩子了，李老娘道，“要不，咱请个大夫给丫头片子瞧瞧，开两剂汤药。” 蒋氏无奈道，“还是再等等吧，听我娘说，我外婆就晚一些，十五上才来的。”这种事，开汤药催起来也不好。 李老娘立刻得出结论，“唉哟，原来是遗传的亲家老太太哟。”她就说嘛，她们老李家这头儿都是十三四上，不早不晚正合适。丫头片子突然晚了，肯定是有原因滴。她可算是找着原因啦！ 蒋氏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真不该跟婆婆说实话的！ 李老娘嘴上要两句强，找着事因，也就不急了，不过，还是吩咐林嬷嬷明儿去肉铺子买两个猪蹄回来，同李梅儿嘱咐道，“一半用腐乳炖，又香又有滋味儿，一半就炖汤吧，放些黄豆一起炖，也香的紧。” 李梅儿烧猪蹄也是一把好手，又提议道：“多买一些，我再卤上几只，切碎了放在面里面当浇头也是极好的。” 一旁的康哥儿已是听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催促着林嬷嬷赶紧去把猪蹄买回来，他可快馋死了！ 第四百五十章 牙都掉了 下午的时候，林婆子不仅买了猪蹄儿回来，还买了些牛奶回来，说是这京城周边有专门养奶牛的牧场，这儿的牛奶又便宜又新鲜，她看着不错就一并买了回来。 李梅儿以往做点心用的都是羊奶，这会儿见着牛奶也十分高兴，做了回双皮奶和姜撞奶，给家人当下午的点心吃。 李梅儿做甜点的手艺向来不错，便同李老娘蒋氏和两个小的，坐在一处吃点心，蒋山青和李彦都不太爱吃甜的，便没叫他们。 李老娘自然是先紧着两个大孙子吃，把热腾腾双皮奶给康哥儿健哥儿各一小碗。 健哥儿这会儿两岁多，正是好吃的时候，一天到晚除了睡觉那会儿，嘴巴基本就没停过，把蒋氏愁的，真怕把二儿子养成个小胖墩。 李梅儿把另一碗大的给李老娘，催促道：“祖母您别光顾着他们，你也吃。” “我中饭吃的多，不那么饿呢。”李老娘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很享受孙女儿的孝敬的，接过勺子，一面又吃一面道，“可不敢总吃这好东西哟，里头还搁鸡蛋搁白糖涅，唉哟喂，也就这几年日子好过咧，要不吃这一碗还不得心疼死。” 一面絮叨着，她老人家又道，“就是蜜豆少了些，再多放些蜜豆就好啦。” 李梅儿道，“您还吃蜜呐，你那牙才要小心些哩，我看许多才四十五岁的，就是吃多了甜的，门牙都开始晃了。出门说笑都得用帕子遮嘴，怕丢丑。” 说到这个，李老娘便有话说了，十分得意道，“咱家的牙都是遗传的好，我这牙口还好着呢。眼也花得不厉害，太阳好时还能做针线哩。”说到这儿，便舀着勺双皮奶问蒋氏，“你祖上牙口还好吧？” 蒋氏有些郁闷，心想婆婆咋就过不去了，道“听说我祖母八十上牙还一个没掉呢。”好的不得了。 李老娘放心点点头，对李梅儿道，“能放一半儿心了，就是你外祖母牙不大好，你娘刚嫁咱家那阵儿，你外祖母那后槽牙就不成啦，经常牙疼，你大舅常到平安堂去拿止疼散给你外祖母吃涅。” 蒋氏听这话都牙疼，李梅儿觉得该帮她娘说说话，便促狭的同李老娘道，“那是我外祖母刚知道我娘有个刁钻婆婆，急的上火，火烧火燎的，牙都急掉啦！” 李老娘笑骂，“死丫头，尽浑说！咱以前那四邻八家的，谁不知道我待你娘跟亲闺女似滴。”还不忘问蒋氏一句，“是吧？” 蒋氏好笑，“是。”真是一物降一物，她闺女都帮她“报仇”啦。 说这一会儿话，吃过了点心，李梅儿就去拾掇晚上要吃的猪蹄了，也不知道这猪蹄吃下去，她那月事能不能来。 晚上男人们也一道儿吃饭，看着桌上许多道猪蹄菜，李彦便笑着问道：“怎么忽然想起买猪蹄吃了。” 蒋氏看了闺女一眼，含笑不说话。 李梅儿自然不会揭自个儿的短，便也闷头不说话，最后还是李老娘说的，“我看康哥儿想吃，就让阿林买了几个回来。” 康哥儿这会儿已经拿了只猪蹄儿啃得满嘴流油，那里还有心思说话，便只是点头“嗯嗯”几声算是答应了。 李彦便也笑笑没说哈，兀自舀了碗猪蹄儿黄豆汤，他闺女手艺真是不错，光闻着就知道好吃。 蒋山青倒是仿佛知道些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梅儿一眼，和贴心地给她碗里夹了好几块猪蹄儿，惹来李梅儿的一阵怒视。 次日，璋哥儿官学里放了假，便过来说明儿要带表姐去城里逛一逛，省得来京城一趟总闷在家里。 李梅儿自是想去的，可蒋氏却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蒋山青便在一旁道，“姑姑，我陪梅梅儿一道去吧。” 蒋氏连忙道，“你还得念书呢。” 蒋山青笑，“书念了这些年，也不在这一时一刻。我也想去京城瞧瞧，总在家觉着闷的慌。” 康哥儿俊哥儿也想跟去，不过，康哥儿还要念书，明年正月十七去官学考试，要是考进了，就能去官学念书了。健哥儿则是因为外头太冷，他年岁又小，蒋氏怕他出门冻着，也没允他跟去。 李梅儿便承诺了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因家里还有表兄弟在一处玩儿，也就不闹了。 璋哥儿先说了，“明早咱们出去吃早饭，就去贵宾楼，唉哟，那里可有名了。贵宾楼的祖上据说是前朝的御厨，前朝失传的那些个手艺他们家都会，京里的达官贵人都爱去贵宾楼吃饭，我跟着我爹去吃过几次，味儿确实不错。” 李梅儿听的直笑，“真这么好吃？” 璋哥儿道，“可不是。他们家的八珍包子最有名儿，明天都是排着队买的，去晚了就没有了，还有馄饨，羊肉汤，白米粥，酱的小菜，都不错。” “叫你这么一说，是要去尝一尝的。”李梅儿对美食向来是很感兴趣的，且她也想尝尝这京城最好酒楼的手艺，借鉴学习一下吗，说不准能让她的厨艺更上一层楼。 第二日，李梅儿特意换了身少年装束，蒋氏还叫书香一道跟着，李梅儿道，“让书香哥在家吧，船儿姐姐不是刚怀上吗，让他多陪陪船儿姐姐。” 船儿到了京城便被诊出怀了身孕，因为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胎像不是很稳，这些日子都躺在床上静养，因着她第一胎生的是个闺女儿，对这一胎期望还是很大的，就盼着给书香生一个大胖小子。 “那也行，我让阿禄跟你们一起吧。”蒋氏想了想又说道，阿禄是蒋山青的小厮兼书童。 蒋氏又拿出银子给闺女收着，道，“难得来京城一趟，这么冷的天，我是不稀罕出去。你们精神头好，不怕冷，出去逛一逛也无妨，只是下午早些回来，别叫我惦记着。” 李梅儿收了银子，道，“娘你就放心吧，要是贵宾楼的八珍包子真那么好吃，我带些回来，咱们一家子尝尝。” 李老娘在一旁听着，也立马叮嘱，“早些回来。要是包子贵，就少带几个，一人尝一口也罢了。” 李梅儿憋着笑，应声，“知道啦。”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中不溜 因为这会儿天正冷，三个人是坐车去的，坐在车里时，璋哥儿还凑在李梅儿身边，一个劲儿的夸说，“梅儿姐姐，你穿男孩子的袍子，看着真是特别的俊。不过，就是让人一瞧就知道，你是个女的。” 李梅儿闻言笑道，“知道就知道呗，我也没打算换了身男装，就让别人看不出我是女的，这京城人的眼睛又不是瞎的，这不是为了省事么。不过，这世上也真又男人比女人还俊的，你看你山青哥是不是比我俊？” 蒋山青没想到这话头还能扯到自己身上，有些不满地看了李梅儿一眼，他对自己这皮囊一直不太满意，觉得不够威武，虽然这些年也把身体锻炼的十分结实了，可他身形一直不胖，所以穿上衣服依旧是清瘦款的，看着十分秀气。 璋哥儿小子察言观色的能力还不行，没看出蒋山青有些不高兴了，还十分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评价道：“山青哥生的也俊，可跟梅儿姐姐你的俊不一样，不过我看着，还是梅儿姐姐你俊些。” 这小子最后一句有些拍马屁的意味，惹得蒋山青一阵斜眼看他，心想着：小子你毛还没长齐呢，这是想跟我抢媳妇儿咋滴。 李梅儿则是被璋哥儿的话逗的一阵轻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不错，还是咱璋哥儿有眼光，不过这京城人多，生的俊的肯定也很多，璋哥儿定是见了不少吧。” 璋哥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十分中肯地评价道：“生的俊的确实挺多的，就我爹那相貌，在他们翰林院里，也就能排个中上。” 李梅儿闻言有些惊讶，“京城美男子真这么多啊，原本我以为，大舅舅就是极俊俏清雅的人物了。” 璋哥儿一撇嘴，摆摆手，“哎呀，表姐，你太看得起我爹爹啦。” 蒋山青在一旁斜眼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义父起码是个中上，我看你，连个中不溜都没有。”真是的，总跟他家梅梅儿说美男是什么意思啊！ 璋哥儿也是很在意自己相貌的，道，“起码也是个中不溜啦。” 李梅儿道，“为人最重要的是有内涵，不仅要有学问，再加上好相貌，才能人人称诵。倘空有皮囊，没学识，也就是一花瓶啦。” 璋哥儿觉得姐姐说的很有道理，点头道，“我内涵也不错的，梅儿姐姐，你发现没？” 蒋山青看璋哥儿，差一点就要翻白眼儿了，这小子是皮痒了吧。 三人一面说话，就到贵宾楼。今日难得的好天气，太阳红彤彤的挂在东方，阳光穿透清晨薄雾，给晨间的寒风带来一丝温暖。 贵宾楼果然名不虚传，生意极是不错。李梅儿一行正欣赏贵宾楼的牌匾，便又有客人慕名而来。 李梅儿连忙给人家让路，倒是吓一跳，走在众人最中间的一个少年，竟是和蒋山青有几分相似。 不过，李梅儿也就是稍稍惊讶了一下，毕竟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也不少，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身旁的山青哥哥一眼，见他似乎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便也没把此事太当回事。 三人进了贵宾楼，便叫了小二点了许多菜，八珍包子自然是必点的，只是李梅儿尝过之后，要她说，味儿也不错，就是有些油腻了。 不过，馄饨、羊肉汤、酱菜都不错，吃过早点，璋哥儿就带着李梅儿和蒋山青在玄武大街好生逛了逛，李梅儿向来是个爱买东西的，京城的一些物什，自是章水镇和鄞县不能比的，连绣线她也买了一包回去。及至回家时，才又去了一趟贵宾楼，买了许多包子带回家。 回到家后，李老娘倒觉贵宾楼的包子味儿不错，一个劲儿的夸，“果然不愧是前朝御厨做的包子，就是香！” 待李老娘问及包子的价钱，李梅儿说了个数目，李老娘立刻心疼无比，直道，“我的天哪，这些银子，在咱家，都够买一头猪了。” 李梅儿道，“祖母只管吃就是，一辈子就来京城这一回，就是两头猪的价儿，也得尝尝这前朝御厨做的肉包子，不然，待回了家，别人问起来，这样有名的东西都没吃过，岂不憾事！” 这么一想，李老娘也就算了，道，“丫头说的也有理。”又招呼着大家吃起包子来！ 逛过京城没多久，小年便到了，今年是李家第一年在外头过年，虽说自家也买了宅子，亲家还是在一条街上，但李梅儿总觉得这年过的不如往年热闹。 蒋家人倒是想跟李家一道儿过年的，不过，李老娘还是坚持自家各过。虽两家亲近，但，过年从没有在别人家过的理。 李家这回来京城，把祖宗牌位啥的都带来了，虽在京城不能去坟头上给祖宗烧纸上供，可也不能忘了给祖宗烧香，当然，供品较之往年也只有更丰盛的。 章水镇风俗，祭祖女人们都是不参加的，李彦带着俩儿子要祭祖时，李老娘仍旧不忘叮嘱一句，“别忘了跟你爹说，明年你跟山青下场，叫你爹保佑你们，一举得中。” 李彦自是笑应了。 男人们除了祭祖，还写了不少对联福字贴满了家里门外，年夜饭就是女人们的事了，早五天前就开始炸丸子打年糕炖肉还有杀鸡宰鱼什么的，凯老娘还出银子，大手笔的买了一腔羊一口猪和二十斤牛肉，再加上李梅儿从州府一起带来的小青菜和小萝卜，把个年夜饭点缀的水灵灵的。 李老娘都说，“应该多带一些来的，我看京城这会儿也没啥鲜菜卖呢。” 就这两样鲜菜，李老娘还大手笔的送了蒋亲家二斤呢。连蒋亲家都夸她家丫头片子手巧，大冬天种菜也种得这般好。 李老娘颇是得意，浑不知人家蒋亲家是在夸自己外孙女。 李老娘上了年岁，蒋氏李梅儿母女俩都擅烹调，故而，现下做年夜饭，李老娘都是管着指挥，她就具体不上手了。只是叫丸子洗个萝卜给她清清嘴，还吩咐康哥儿，叫康哥儿去侦察一下蒋亲家家的年夜饭都是些啥。 第四百五十二章 酒醉的甜吻 康哥儿带着健哥儿忽啦啦跑到了外祖家，一会儿又忽啦啦跑了回来，这回还有珍哥儿珞哥儿，健哥儿说了一堆鸡啊鸭的，李老娘想着，也不比自家更丰盛，故此颇是心满意足。 康哥儿请珍哥儿珞哥儿一道吃肉圆，一时，孩子们又出去放炮了。蒋氏便让包子丸子啥都不干就看着几个小的，别叫炮嘣着。 一家人热热闹闹忙活到傍晚，璋哥儿就过来把两个弟弟都找回家吃年夜饭了，李家也诸菜上桌，开始吃自家的年夜饭了。 今儿一家人兴致都特别高，基本都喝了些酒，蒋山青考中了举人，李梅儿也定了亲，两人如今也算半个大人，家里人便也不拘着他们喝酒。且这酒是李梅儿从前酿的梅子酒，度数不高，且有一股子清甜味，一家子都很爱喝，连康哥儿都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喝了好几杯。 李老娘这一喝便有些贪杯，吃完了年夜饭就有些昏昏欲睡，连岁都没守成，便被林婆子扶进房里睡觉去了。 蒋氏要照顾几个小的，自然也是早早就回房睡去了。 最后只就只剩下了，李彦、蒋山青、李梅儿和康哥儿。康哥儿过了年就十岁了，自诩已经是个大人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和爹爹哥哥一起守到天亮。 可他话虽这么说，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已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也是摇摇晃晃地靠在李彦的肩膀上睡着了，那哈喇子都差点流到他爹的衣服上。 李彦有些嫌弃长子，拎着他回房睡觉去了。 最后只剩下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李梅儿便有些惬意的将脑袋往蒋山青肩膀上一搁，脸蛋红红地说道：“山青哥哥，我晚上喝多了酒，好像也有些醉了呢……” 蒋山青用手背试了试她脸颊的温暖，轻笑着说道：“好像是有点烫，要不你先回房休息，我和姑父一起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李梅儿却是摇摇头，道：“我才不要睡呢，我要跟你一起守到天亮，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多无聊啊。” 说着话，她便抬眼去看蒋山青，那双大眼睛似是蒙了一层水光，潋滟的让人心神摇曳。蒋山青鬼使神差的，就俯身靠了过去，轻轻一吻，落在了李梅儿长长的睫羽上。 李梅儿的脸颊顿时更红了，仿佛发烧了一般，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很快又忍不住睁开，就这样认真的，看着蒋山青近在咫尺的脸庞。 “山青哥哥，你真好看。”李梅儿唇角溢出一抹有些痴痴的笑容，主动上前回吻了蒋山青。 蒋山青被她忽如其来的主动搞得有些猝不及防，确认李彦这会儿还没回来，才轻轻的回应着对方的吻，她的唇有些凉，还带着些果酒的清甜，清凌凌的，让人忍不住想多品尝一会儿。可他才刚进入佳境，便发现怀中的人儿忽然缓缓闭上了眼睛，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竟是睡着了。 蒋山青瞬间有些苦笑不得，无奈地伸手捏了下李梅儿红红的脸蛋，长长叹了一声道：“你这丫头……” 蒋山青将李梅儿抱回房里睡觉，自己则是回来继续陪李彦守岁，等天亮了，两人便拿了炮仗，去门外放开门炮。 李梅儿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自己昨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就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挺不错的梦，想到那梦的内容，她的脸颊瞬间就羞红了，用手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颊，听着隔壁李老娘起床的动静，也赶紧起床洗漱了。 大年初一的早饭自然是饺子，李梅儿因这昨天晚上的事儿，连吃饺子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吃到饺子里的铜钱时还差点崩了牙。 康哥儿在一旁还有些幸灾乐祸，捂着嘴笑，“姐，还好你崩的是大牙，这要是门牙，你就成个没牙的老太太了。”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李梅儿气的冲过去就要扯康哥儿的嘴。 康哥儿最是鸡贼，一下子就躲到了李老娘身后，冲着李梅儿吐舌头扮鬼脸。 李梅儿抓不着他，气的直喘气，叉腰对着康哥儿骂道：“臭小子，你有本事就一辈子躲着不出来！” 康哥儿还是有些怵李梅儿的，拉着李老娘的袖子可怜兮兮道：“祖母，您看姐，我不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吗。” 李老娘自然是护孙子的，抱着康哥儿的脑袋李梅儿说道：“你个做姐姐的，咋的跟自家弟弟还这么较真，他不就是说句玩笑话吗，你听过就算了，还能真成个没牙的老太太啊。” 李梅儿知道李老娘向来偏心孙子，这会儿也没打算再找康哥儿麻烦了，只是瞪他一眼，打算这两天都不搭理这臭小子了。 李梅儿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吃饺子，蒋山青就在一旁小声安慰她，“你别生气，转头我帮你教训那小子。” 李梅儿有些不好意思看蒋山青，脸颊忍不住又有些热，低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吃过了早饭，李老娘、李彦、蒋氏各自给孩子们发了压岁红包，李梅儿都不用打开来看，就知道李老娘给的那封最少，不过她老人家年年都如此，李梅儿都习惯了，也懒得吐槽了。 收完了红包，李彦便带着一帮子人出了院门往蒋家拜年去了。 蒋家果然开门了，门房里侯着小厮，见是李家人到了，连忙给姑老爷姑太太小爷姑娘请安，一面嘴皮子俐落的说着吉祥话，一面将人往里让。 因是大节下，门外檐角挑着俩大红灯笼，及至一路两畔，皆挂着灯火，将整个府邸都照地亮亮堂堂。家下仆人也都换了喜庆新棉衣，各个精神，见人只有好话的。 李家人到时，蒋家也吃过饺子了。李彦带着一大家子，先给岳父岳母拜年，然后是李梅儿带着弟弟们给大舅小舅大舅妈拜年。之后又是收红包的事了，然后，孩子们在一处说话比红包，大人们在一起说话。 蒋言之还说，“昨儿请姐姐、姐夫、亲家老太太带着孩子们一道过年，亲家老太太不乐意，今儿中午都过来吃饭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郁闷的周语嫣 蒋氏便笑着说道：“老太太昨儿晚上吃多了酒，今儿还有些精神不济呢，这过年也不是一两日，咱两家又住的这么近，总有机会一道吃饭的。” 徐氏听了女儿的话，也是笑：“我记得亲家今年就整六十了吧，这六十大寿可得好好的办。” “娘放心，我和阿彦都记着呢，母亲这些年这般辛苦，如今也是到了咱们儿女好好尽孝的时候了。”蒋氏如今对李老娘这个婆婆还是很尊重的，自从她生了几个儿子之后，婆媳俩的关系就一直不错，且李彦又是个大孝子，她如今自是事事都为婆婆着想的。 在蒋家拜了年，又吃了饭，下午李彦又领着一家人去周家拜了年，如今李家在京城也就这两门正经亲戚，自是也不能厚此薄彼的。 周家宅子的地段比蒋家好，自然也更热闹一些，李家人虽是下午去的，可上门拜年的人依然不少。 也得亏李家人是亲戚，倒是越过了头前的几批人，先被请了进去。 过来接待李家人的是周沐锦夫妻，周沐易如今是当官的，身份自然不比从前，上门拜年的同僚官员自是不少，周老爷和周太太也有许多人拜访，便只有周沐和锦夫妻还算有些空闲。 李彦与蒋氏同周沐锦夫妻说话，李梅儿则是终于见着了周语嫣，立即与她去了她房里说话。康哥儿和蒋山青则是被小胖子周钰请去了书房交流功课。 周语嫣跟李梅儿算是同龄，两人虽许多年没见着，但有小时候的情谊，也不算生疏，不过说了一会儿话，便热络了起来。 “我听说你如今正在上女学，看来这女学应是顶有用的，我看你谈吐气质都跟从前不同了，哪里像我，还是小土妞一个。”李梅儿调笑着与周语嫣说道。 周语嫣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期期艾艾道：“你还真以为上那女学是啥好事儿啊，我如今真是巴不得每日都放假呢，只要一去女学，我就头疼。”说着话她还真就摸了摸自己的头，做出一付十分难受的模样。 李梅儿立马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这是咋啦咋啦，怎的还头疼起来了，这女学又不是啥龙潭虎穴，还能把你整病了不成？” 周语嫣随即叹了口气，才又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女学里面读书的，个个不是高官家的千金，就是显贵家的小姐，那家里六七品官职的，都算是小官了，像我这种家里哥哥当个七品武官的，也就只比那些商贾人家的小姐好上那么一点点，也就是不受那些千金小姐的欺负，可跟她们那是万万说不到一块儿去的。” “那你就学自己的，别搭理她们不就得了。”李梅儿说道，她在州府也是见过些个世家千金的，虽说大多有些傲气，但要说有多难相处，那也是没有的，且也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就随意糟践人，反而是那些家里稍稍有了些权势的，就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那林家和林霖就是最好的例子。 周语嫣苦笑一声，“哪里有你说的这样简单，这女学虽只是个学堂，但也基本囊括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闺秀，少说都有几十人，这几十人在一起，还分了许多圈子，你只要在女学里头，便必须加入一个圈子，孑然在外是绝不可能的，那样所有人都会孤立针对你，大家闺秀们自然是不屑打骂那一套的，但只要一人说一句你的坏话，也能把你的名声搞臭了，再想找个好人家，那可就难了。” 李梅儿听完就皱了眉头，“这哪里还像是女学啊，这样乌烟瘴气的，先生们就不管吗？” 周语嫣闻言只是嗤笑一声，“怎么管？那些先生们可不敢得罪那些个背景深厚的世家小姐们，只要她们不做太出格的事儿，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那这样的女学，你待着还有何意义，趁早出来才是！”李梅儿立马劝着周语嫣道。 “你以为我不想出来，可我娘死活不肯，每次我跟她提这事儿，她就跟我哭诉，说是我姑姑和婶子都是官夫人，将来都有好前程，我哪里都不比她们差，以后也定要寻个官宦人家，才能不委屈。”周语嫣也真是愁坏了，说着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伯母怎么会……”李梅儿有些惊讶，她曾经也见过几次周语嫣的娘林氏，是一个极温柔和蔼的女子，却不知为何如今变成了这般功利，所说她也许也是为了女儿好，但给亲闺女择婿，不是应该先看人品性情吗，家世什么的，只要不是太差，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语嫣对自己的娘如今也是心力交瘁，依旧皱着一张小脸说道：“我娘在章水镇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一到了京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见天就出去跟那些个达官显贵家的夫人交际，就算人家对她爱答不理的，她也上赶着去巴结，虽说也确实是为我家布庄拉来了些生意，但这般奴颜婢膝的，她就算自己不心疼自己，我这个做女儿的还心疼她呢。” 周语嫣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也是说到了伤心处，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李梅儿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拭泪，连声安慰道：“这大节下的，可不能掉金豆子，忒不吉利，快把眼泪憋回去，伯母的事儿你可以慢慢劝她，她想来也只是一时左了性，你同你爹多劝劝，定是能劝好的。” 周语嫣总算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又是叹口气道：“你是不了解我娘，她这人虽说看着温温柔柔的，脾气却倔的很，觉得是对的事儿谁劝都没用，我爹如今也是没劝她的心了，也就随她去，反正她给家里带来生意，那是真真的。” 李梅儿也不知道该劝什么，遇到这么个娘，也确实是够糟心的。 周语嫣说了这一长串的话，心里头的郁闷也总算是纾解了不少，她牵着李梅儿的手，感激道：“今日多亏妹妹你来了，还听我说了这一大段的牢骚，我这些日子着实是闷死了，就是想说话，都找不着个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京城花灯节 李梅儿见周语嫣的心情稍稍好了些，便也笑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自小就认得，情分不比旁人，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家不太宽裕，你总是会送些好看的花儿，好吃的果子给我，我心里可一直记着呢，如今只是听姐姐你说说话，不是我这做妹妹应该做的吗，我如今来了京城，姐姐以后若是还想找人说话，尽管给我传话就是，若是有姐姐有空闲，也可多来我家坐坐，我如今做点心的手艺还算不错，可做些拿手的给姐姐尝尝。” 周语嫣听了李梅儿这话，心中越发高兴，拉着她的手都舍不得放了，“那咱们可说好了，等我一得空，就去你那边吃点心。” 李梅儿自是笑应了，她又说了些家乡的趣事儿逗周语嫣开心，直把她逗的愁云去了大半。 两人说着话，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等太阳落山的时候，便有林氏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说是时候不早了，李家老爷和夫人准备告辞了。 周语嫣自是万般舍不得李梅儿的，有些埋怨地说道：“爹娘也真是的，怎的不留你们吃了晚饭再走。” 李梅儿立马道：“叔叔婶婶定是留了的，只是我祖母一人在家，家中还有一对未满周岁的弟妹，我爹娘放心不下，这才推辞了。” 周语嫣这才没说什么，只是依依不舍的将李梅儿送出了房门，两人约定了正月十五一起去看花灯会，这才分开了。 一家人坐车回了家，天色已是暗了下来。 李老娘在家早就准备好了晚饭，一行人到了就能直接吃了。 饭桌上，大家说了今儿去拜年的情况，蒋氏说了过几日蒋家和周家都要请客，问李老娘到时候去不去。 李老娘夹了一块鱼到碗里，这才慢悠悠说道：“亲家那边一定是要去的，且咱们两家也近，就几步路的事儿，至于周家那里，我就不去了，你们几个去吧。” 李老娘如今并不怎么爱串门儿，毕竟这京城她也不熟，串起来也没啥意思。 “祖母，您今年跟我们一起去看花灯不？我听说在京城的元宵节特别热闹，花灯也比咱们老家的要多，您跟咱们一起去开开眼界吧。”康哥儿听璋哥儿他们说了前几年元宵灯会的盛事，所以对今年的元宵灯会也特别的向往，兴致勃勃地与李老娘问道。 李老娘除了看戏，对这种人多热闹的场面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大孙子这样问了，她还是慎重的考虑了一下，才婉拒道：“祖母年纪大了，精力不行啦，不能陪我大孙子玩儿，还是让你爹娘带你去。” 康哥儿有些失望，神情沮丧道：“祖母，我还想给你赢好多花灯呢，这样你今年的花灯都不需要花钱买了。” 李老娘听着长孙这话儿，心顿时软成了一团棉花，想着这才刚来京城，确实该出去好好逛逛的，便拍了大腿答应道：“好吧，既然我大孙子都这么说了，那祖母就陪你们一道儿去。” 蒋氏看着大儿子跟婆婆这儿软磨硬泡，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她倒也是希望婆婆多去外头走一走的，且这元宵花灯一年也就一次，不去看可惜了。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晚上一家人吃过汤圆之后，便穿上了最鲜亮的衣裳，准备出门看灯，这一次蒋氏没去，留在家里看着两个龙凤胎。 李家人先去了蒋家跟她们会和，加上周家过来的周菡萏和周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出发了。 这京城的元宵灯会确实十分热闹壮观，一整条玄武大街都被花灯给妆点了，一眼望过去，璀璨夺目，让人仿佛置身于星河之中。 可这花灯好看，人却也格外的多，这还没进玄武大街呢，便已经开始人挨人，人挤人，李彦蒋言之周菡萏几个大人只顾得上几个小的，防止他们被人群挤散了，李老娘更是紧紧拉着大孙子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 李梅儿和蒋山青这俩半大人倒是没人太担心，主要是蒋山青非常靠谱，有他看着李梅儿，绝对不会有啥事儿。 很快，因着人群越来越多，她俩就跟家人挤散了。 蒋山青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拉着李梅儿到了那里暂时休息。 李梅儿这会儿身上的新衣都已经被挤的满是褶皱，头上的钗环都差一点被挤掉了。她忍不住出声抱怨道：“这人也太多了吧，我就光顾着看人头了，灯倒是没看上几盏。” 蒋山青帮李梅儿整理头上的钗环，一边笑着说道：“今儿京城最起码一半的人都出来看灯了，再说今天晚上又没宵禁，大家自然都出来了，毕竟这是皇城，人多些也正常。” 他心里想着，傻丫头这是没见过他那时候的北京城，那一到节假日，人多的连路都走不了，那才叫一个人多呢。 李梅儿整理好自己，忍不住叹气道：“这样看来，倒还是咱们州府好些，虽说没京城这般的热闹，但最起码能开开心心地逛一逛，就现在这么多人，我连逛街的心情都没了。” 蒋山青只是笑，“咱们先去找个茶楼坐一坐，等一会儿人少些了，我再带你出去逛。” 李梅儿想想这样也行，且如今难得只有她和蒋山青两个人，正好享受下二人时光。 两人便找了家看上去比较高档的茶楼，想着这样的地方人应该不会太多，可进去一问，才知道这整个茶楼都已经被人包了。 李梅儿这会儿累的只想坐下喝杯茶水，便有些不甘心地与小二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们跟包下茶楼的人问问，我们俩只需要一张桌子就行，一定不会打扰到他们的，我们可以付双倍的茶钱。” 那小二面露为难之色，小心翼翼回道：“两位客观，不是小的不帮你们说，只是这包下小店的客人身份实在是尊贵，小的可不敢自作主张。” 李梅儿还想说什么，蒋山青已经拉住了他，开口道：“算了，咱们再找别的地方吧。” 李梅儿向来是听蒋山青的话的，便也只能作罢，两人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见茶楼二楼出走下来一个人。 第四百五十五章 孙家兄妹 “李姑娘，果真是你，我在二楼听着，就像是你的声音。”来人看到李梅儿，十分惊喜地说道。 李梅儿看着来人，面上也有惊诧神色，“孙公子，这么巧？” 孙仲渊笑着回道：“今儿半城的人都来玄武大街看灯了，咱们能遇见也不算是巧。” 李梅儿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来这家酒楼了，在这里遇见孙仲渊，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哥，这位姐姐是谁啊？”孙仲渊身边一个穿着大红斗篷的女子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梅儿问道，她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生的娇俏，一张圆脸红扑扑的，看着便十分喜庆，她的眼睛跟孙仲渊生的很像，都是十分好看的桃花眼。 “这是我在州府认识的一个姑娘，这回来京城，也是一起结伴的。”孙仲渊简单介绍了一句，并未多说。 说完又跟李梅儿和蒋山青介绍，“这是令妹，在家中行五，你们叫她小五就行，从小就是个皮丫头。” “哥！”孙小五有些不满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怎么能这样在外人面前揭他的短呢。 兄妹两人说着话已是到了李梅儿和蒋山青面前，孙小五一下子探身凑近了李梅儿，大大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李梅儿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还好蒋山青在后面扶住了她，不然她可就要失仪了。 孙仲渊连忙皱着眉拉着她的斗篷帽子把她拉回来，出声教训道：“怎么这么没礼貌？” 孙小五只是吐了吐舌头道：“我是觉得李家姐姐皮肤好，想凑近看看吗，这一看，更是好的不得了，像刚剥了皮的鸡蛋，姐姐，你跟我说说呗，你平日里是怎么保养的？” 孙小五说着便十分自来熟地要去拉李梅儿的手。 李梅儿看着小姑娘俏皮活泼的模样，倒是也有几分喜欢，笑盈盈地回道：“也没什么，就是常常用花露蒸脸，还有早晚都是用冷井水洗脸，再者就是南方的气候湿润，我从小在那儿长大，皮肤自然就水润一些。” 孙小五听后很是无奈地感叹道：“还是南方好啊，北方的天气就是太干了，我每天不管擦多少润肤膏都觉得脸皮子紧巴巴的。”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在屋子里放个加湿器，皮肤就会水润许多。”李梅儿笑着建议道。 “啥是加湿器？”孙小五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地问道。 李梅儿这才想起加湿器这东西是她家山青哥哥发明的，旁人还真没听过，便又解释道：“是我家人自己做的一个小玩意儿，可以给屋子里加湿的，我刚来了京城觉得不适应，用了这个就好多了。” “那姐姐你匀我一台呗，我给银子你。”孙小五对李梅儿口中的加湿器很感兴趣，拉着她的手求道。 李梅儿看了蒋山青一眼，便笑着回道：“也不是什么之值钱的东西，说啥银子啊，改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孙小五一听就高兴了，晃着李梅儿的手乐道：“李姐姐你人真好，你可别忘了啊，对了，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朱雀大街上离着皇城最近的那家就是我家。” 李梅儿本是说个客套话，可人家都把自家的地址报出来了，她这东西不送也得送了，便硬着头皮笑道：“行，我记下了，改明儿就给你送过去。” 孙仲渊在一旁听着，本还想阻止自家妹妹跟人家要东西的行为，可听到李梅儿要送东西到自家，便又闭嘴了，还颇是赞赏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心想着这个蠢妹妹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吗。 “对了，你们是来茶楼休息的吗，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吧。”孙仲渊这会儿才想起下来是为了什么，连忙出声邀请李梅儿。 李梅儿朝楼上看了一眼，却是委婉地拒绝道：“我和山青哥哥是同家里人走散了，这也出来有段时间了，我们还得去找家里人，不然他们该担心了，就不少去喝茶了，谢谢孙公子好意。” 孙仲渊也没勉强，目送着李梅儿和蒋山青走出了茶楼。 等两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孙小五才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家哥哥，笑容暧昧地问道：“三哥，你喜欢这位李家姐姐吧。” 孙仲渊伸手就一个指头敲在孙小五的脑壳上，没好气道：“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对着刚见面的人就要东要西的，回去真该让夫人好好教教你，读了这么多年女学也没见你学好。” 孙小五捂着脑门有些委屈，气鼓鼓地道：“三哥你就是被我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吗，李家姐姐生的这样好看，我是男人我也喜欢。” 孙仲渊皱眉轻咳了一声，板着脸教训道：“不许乱说，李姑娘已经跟她身边那位公子定了亲，两人等及笄之后就会成婚了。” 孙小五闻言诧异，“啊？那位公子是李家姐姐的未婚夫啊，我还以为是她哥哥呢，说起来那位公子长得也很好看，只是好像有些眼熟呢……” 孙小五说到这儿，小脸就皱了起来，似是在拼命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楼上又缓缓走下来一位少年，少年眉目俊秀，气质清冷，身上有着一股常人难有的清贵之气。若是李梅儿此刻还在这里，定是能认出来这少年就是当日她们在贵宾楼前面遇到的那个与蒋山青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太……”孙小五见着少年，欢喜的叫了一声，但很快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便立马改口道：“承祺哥哥，你怎么下来了？” “我看你们许久未上来，怕你们有什么事儿，便下来看看。”少年的声音也是清冷冷的，如玉石之音，只是语气上头，还算是温和。 “三哥遇见了个熟人，便多聊了几句，承祺哥哥你是没瞧见，那位李家姐姐生的可好看了，我觉得比宋姿影还要好看。”孙小五撇了撇嘴，忍不住就说了句实话。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少男少女 孙仲渊听了孙小五这话一下就皱了眉头，呵斥道：“小五！怎么总是口没遮拦的！” 孙小五撇撇嘴，觉得自己没说错，有些生气地撇过头去，不理哥哥。 那被唤作承祺的少年却只是温和笑笑，伸手揉了揉孙小五的头发，说道：“我觉得小五也很好看，比表妹好看。” 孙小五瞬间被他这话逗乐了，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说道：“我就知道承祺哥哥最好了，你怎么就不是我亲哥哥呢，不像某人，成天就知道凶我！”说完还有用鼻孔哼了孙仲渊一声。 孙仲渊无奈又哭笑不得地看着妹妹，却也没再说她什么，只是看向那少年说道：“宋小姐还在上头呢，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少年点点头，三人便一起回了二楼。 二楼包厢的绣窗边上，坐着一个穿着月白锦缎流苏裙的少女，也约莫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见着三人回来，便转过头来，少女五官生的极美，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气质，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贵气逼人，着实一朵天生的富贵芙蓉花。 少女应就是刚才孙小五口中的宋姿影，她看着孙小五与少年亲昵的神态，面上微带出些不悦来。 孙仲渊多会察言观色的人啊，拉了孙小五一把，让她从少年身旁到了他身后。 “怎的去了这么久？”宋姿影款款起身，走到少年身边含笑问道。 少年的神情淡淡的，回道：“阿渊遇到了个熟人，聊了几句。” 宋姿影闻言美目便看向孙仲渊，笑问道：“既是阿渊你的朋友，怎么不请上来坐一坐。” 孙仲渊笑回道：“她跟我们不一样，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刚从州府到了京城的。” “那倒是稀奇，阿渊你还会跟普通人家的姑娘交好啊，那定是位极出色的闺秀。”宋姿影浅笑着说道。 孙小五撇撇嘴，刚想说话，便被身旁的孙仲渊狠狠踩了一脚，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却是敢怒不敢言。 “不说旁人了，咱们聊咱们的。我听说前几日陛下传了窦神医进宫，可是身子又不适了？”孙仲渊这话是向那少年问的。 “你也知父皇一直有头风的毛病，这些年越发严重了，有时会疼的整晚都睡不着觉，也只有窦神医的针灸能帮他缓解一二。”少年眉宇间浮出一抹忧色，叹息着说道。 “表哥，窦神医医术高明，定是能治好陛下的病的。”宋姿影看着少年的眼神担忧，柔声安慰道。 少年略点点头，笑道：“大节下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阿渊如今回来，咱们几人又聚在一处了，等他金榜题名，我可得向父皇要了他来帮我。” 孙仲渊连忙汗颜地说道：“这都还没考呢，你就一定我能考中，这万一要是落了榜，我不就丢人了。” “哥哥你怎么可能落榜，你要是都落榜了，那这全京城的举子可就没几个能考中了。”孙小五立马开口道。她虽然嘴上对自家哥哥颇有怨言，但心里还是十分维护他的。 “是啊，阿渊你才高八斗，这小小进士还不是信手拈来，我本以为你能连中三元的，没想到你竟不是你们那里的解元。”少年也是笑着对孙仲渊说道。 孙仲渊被说的脸一红，忍不住感慨道：“出去了才知道，这世上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那个赢过我得了解元的举子，这一届倒是极有可能连中三元的。” “哦？看来阿渊是认得这人的，不如到时举荐与我。”少年颇感兴趣地说道。 孙仲渊神情讪讪，道：“我同他交情也只是一般。” 其实大概连一般都算不上，就蒋山青那么聪明，恐怕早就看出他种种想撬墙角的举动了。 “这样精彩绝艳之人，该多结交才是，莫不是此人人品不行？”少年又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我与他不太投契。”孙仲渊神情越发尴尬了，连忙给少年倒了杯酒，“喝酒喝酒，这大节下的，不说这些了，咱们就谈风月。” 宋姿影此时也贴心地给少年夹了筷子菜，温柔说道：“表哥吃菜，少喝些酒。” 四个京城最是尊贵的少男少女在此处喝酒闲话，而李梅儿两人这会儿也是走出挺远了，李梅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山青哥哥，刚刚那茶楼二楼好像还有人呢。” 蒋山青“嗯”了一声，说道：“应该是孙仲渊的朋友吧。” 李梅儿也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拍拍胸口说道：“还好咱们走的快，我最烦跟这些个世家子弟打交道了。” 蒋山青闻言斜了她一眼，凉飕飕地问道：“那你还跟孙仲渊的妹妹聊的这么投契？” 李梅儿瞬间有些尴尬，没好气道：“我不是看那小姑娘可爱吗，你也知道我对漂亮的小姑娘最硬不下心肠了。而且人家小姑娘还那么热情。” “你这是什么登徒子的坏毛病，得改！”蒋山青一本正经地说着，惹得李梅儿粉拳又是捶了他好几下，有这么形容自家未婚妻的吗，登徒子是什么鬼。 两人笑闹着，又去街上看了会儿灯，蒋山青凭着他过硬的猜灯谜功夫，还给李梅儿赢了两盏十分漂亮的花灯，把李梅儿美的，一手提一个，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两人回了家，蒋氏立马过来了，见两人安然无恙的，才松了口气，转而埋怨道：“你们俩跑哪儿去了，你大舅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 “祖母和大舅她们回来了？”李梅儿把手上的花灯给了一旁的包子，问道。 “早回来了，佑之在花灯会上抓了个偷东西的小贼，差点跟那贼打起来，还好咱们带的人多，最后也没出啥事儿，只是遇到了这种事，便也没了看灯的兴致，就早早回来了。”蒋氏解释道。 “竟然有这样胆大的小贼，敢在花灯会上偷东西？”她可是见着今儿朱雀大街上有许多巡逻的捕快的，就是专门抓那些个浑水摸鱼的人贩子和小贼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送考及第粥 “谁说不是呢。”蒋氏也抱怨了一句，解释道，“我听你爹说，那小贼穿的人模狗样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富家少爷呢，谁能知道那样的会是个贼呢。”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小舅舅他没受伤吧？”李梅儿又感慨了一句，关切地问着蒋佑之的情况。 “那倒没有，你知道你小舅舅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对付那么个小贼是不在话下的，只是被扰了心情，这大节下的，也是糟心。”蒋氏回道。 李梅儿听着人没事儿，也就放了心，笑着说道：“明儿我给小舅舅做些好吃的送过去，他心情肯定很快就好了。”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房休息吧，过了元宵马上就到春闱了，山青可得收心好好用功了。”蒋氏怕两人这些日子玩的心野了，赶紧又叮嘱道。 “姑姑放心吧，我省得的。”蒋山青立马保证道。 李梅儿同他眨了眨眼，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里休息。 第二日一早，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李老娘还说起昨晚上抓贼的事，“要说还是咱家康哥儿眼睛尖哪，一眼就看到前头那人偷偷摸摸地摸人家另一个公子哥儿的荷包，这一下叫出声来，才把那贼人吓住了。” 康哥儿也很是得意，仰着下巴说道：“祖母您不是常教导我们吗，见着不平事儿要勇敢站出来，我不过就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李梅儿看他这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在一旁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自抓的贼呢。” 康哥儿有些不服气，撅着嘴道：“我要是再长个十岁，肯定也像小舅舅那样亲自上阵去抓贼。” “我大孙子有胆气，不过以后要是真遇到贼人啥的，你还是躲远一些，直接去报官的好，可不知道那些人身上有没有藏着刀子剪子的，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李老娘怕宝贝孙子以后真去见义勇为啥的，赶紧与他叮嘱道。 李梅儿听了又憋笑，忍不住道：“祖母，这要真跟您说的那样先报官，贼人早跑了吧。” 李老娘瞪李梅儿一眼，“有这心就得了，还真上去拼命啊，那咱们给朝廷交那么多税养着那些个官差，是白养活的吗？” “行了行了，好好吃饭，别老跟你祖母犟嘴。”蒋氏看李梅儿这又没玩没了了，赶紧阻止了她接下来可能的长篇大论。 李梅儿只得憋住不说了，心想着如今她娘跟祖母关系越来越好，她连跟祖母拌嘴的这点乐趣都快没有喽。 元宵过后，还有半月就是春闱，李家自是开始忙着准备起春闱的各项事宜。 吃食自然是排头一项的。譬如，干的有藕粉、八宝炒面、年糕以及炊饼，这些都是或煮或热就可以吃的，菜有切碎的酱菜、切成丁的酱肉，还有李家晒的干菜，用水一煮一荡就可以吃的。 这些都由李梅儿一手包揽了，自是都预备的妥妥当当。其余的蒋言之那边也都有经验，全都一起帮忙准备好了。 转眼就到了下场的日子。 下场当日，凌晨就要去排队的。两家人都起的大早，周沐易也特意过来送考。 他过来时，就见李家人，人人一身大红，周沐易就有些懵，道，“怎么今日都穿红啊？” 康哥儿抢先回道，“吉利！上次我爹跟山青哥考举人我们就是这样穿的！我爹跟山青哥的大裤头都是红的咧，祖母说辟邪！” 李老娘为十分有经验的道，“是这话！每年这么多人考功名，中者不过十之一二，这么多人中不了，贡院那地方便容易积聚怨气。故而穿红，避一避怨气！运道也旺！” 周沐易一瞧，果然，几个将要赴考的举人老爷也是人人一身红。 李梅儿今日也起的很早，她要早起来做及第粥。待及第粥得了，其他包子火烧各样小菜点心也都摆好了。 李老娘脸色十分郑重，一身大红，端坐饭厅，与几个举子道，“丫头他爹还有她舅舅，也是考举人好几年不过。就去年，我们一家子送考，早上我们丫头熬了及第粥！他小舅舅、山青考前一人喝两碗，嗬！这粥可了不得！他们舅甥二人一喝，哎哟喂！到了贡院，那做起文章来真是刷刷刷！三下两下，一个解元，一个十八名！说说！这不全是及第粥的功劳！来！好生再吃两碗，这次也定能中的！” 李梅儿听的险些笑场，但显然，这些即将赴场的举子们很需要这些话的鼓励，当真一人吃两碗，然后，吃得饱饱的，就背着考箱，扛着被褥，提着恭桶，赶赴贡院！ 其实，李老娘挺想像去岁在州府一样去送考的，结果，人太多，马车不够坐，也只得作罢。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就把孩子们送到大门口，送上车，一直到马车驶出巷子，李老娘才带着一家子老老小小回了屋里。 周沐易很会安慰人，道，“老太太，你就放心吧，前几天我去庙里求了个签，就是给彦叔、山青还有佑之哥求的，上上签呢！” 李老娘听了便极有精神，忙问，“那签怎么说的？” 周沐易道，“说是，龙一吟，云便兴，冲霄直上，快睹太平，为文为武，君君臣臣。后面签注是，平步青云。可不是上上好签么。” 李老娘大喜，拍掌笑道，“这签好！”又留周沐易在家里喝粥。 周沐易倒也不客气，尝了尝李家的及第粥，直赞李梅儿的手艺好，笑道，“梅儿妹妹小时候就极会做菜，这好几年不见，厨艺愈发长进了。这粥虽是荤的，却没有一丝肉腥气，只觉香浓适口，亦不油腻。” 李老娘那虚荣心立刻就上来了，假惺惺的谦虚道，“丫头片子，也就这点子本事啦。不过，吃过这粥的人，倒还没一个说不好吃的的。” 李梅儿听得直翻白眼，周沐易险些把粥笑喷了。 李老娘还说，“现下别笑，等你彦大叔跟山青中了，有的是笑的时候。” 健哥儿立刻来了一句，“中！” 李老娘大乐，赞健哥儿，“我的乖孙说的好！小孩子眼灵心灵，再不错的！” 第四百五十八章 显赫的武安伯府 自这一日起，李老娘就样样都如去岁秋举一般，非但要家里顿顿吃及第粥，还人人不许口出恶言，而且，就是下人回话，也不能说“是”，要改说“中！”。 九天匆匆而过，转眼，三年一度的春闱大比已是结束。 蒋家派车去接人，李家这里烧了好几大锅水，又准备了清粥小菜，给诸人沐浴食用。 好在，诸人都是有考场经验的，起码，自贡院出来还有个人样。 不过，皆是沐浴过后，就吃些东西，便倒头睡去了。唯蒋山青还撑着问了李梅儿一句，“这些天家中都没什么没事儿吧？” 李梅儿笑，“没事，你先去睡吧。” 蒋山青许是这些天没见着她了，有些想念，便还拉着李梅儿的手，“我还不累，梅儿你陪我说说话。” 李梅儿让他去床上躺下，自己坐在床畔听他絮絮的说着些考场上的事，没说几句，蒋山青便沉沉睡了过去。 李梅儿帮他细细地掖好被角，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令书香好生守着，别叫人扰了山青哥哥睡觉。 李彦和蒋山青都是睡到了第二日的晌午方起，两人吃了李梅儿精心为他们准备的饭菜，这才算是恢复了泰半的精力。 蒋山青看着心情十分不错，笑着也家里众人道，“我觉着，这回我文章做的不错。” 李老娘在一旁只咧嘴笑，“山青你都觉着不错，那定是真的不错的。” 蒋山青道，“我这就默出来，一会儿拿过去给义父瞧瞧。” 蒋山青自己铺开纸，拿了支小狼毫，忽然看向一旁的李梅儿道，“梅儿，你给我研墨吧。” “这不还有墨吗？”李梅儿当着家里人的面，还有些不好意思。 “叫你研磨你就研呗，山青这两天怪累的。”李老娘这会儿已经完全站在了孙女婿这边，催促着自家丫头片子。 李梅儿见家里人都只是含笑看着，便也就一笑，替他研了两下。 蒋山青抿着嘴巴，嘴角仍是抑制不住的往上翘啊翘，心下已是美的了不得。 不仅仅是蒋山青，李彦和蒋佑之也都默出自己当日破题的文章给蒋言之品阅，蒋言之极是欣赏蒋山青那篇，笑道，“已有三甲风范。” 把向来自信的蒋山青都赞的有些不好意思。 李彦同蒋佑之也都是正常发挥，蒋言之觉得若是无意外，应该都是榜上有名。 几个男人心中都稍稍吃了定心丸，这些日子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松了一些，眼看着离放榜还有些时日，再加上这会儿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李梅儿就又有了出去游玩的心思。 可她还没想好去哪里赏玩呢，就收到了来自武安伯孙家的帖子，那上次在酒楼遇到的孙小五请她去伯爵府做客。 李梅儿收到帖子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因着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家里人春闱的事情，已是快忘了在上元灯会那一日遇到孙仲渊和孙小五的事儿了，她似乎还答应了孙小五会送她一个加湿器，她后头倒也确实让人送了一个过去，毕竟这东西家里就有现成的，只是东西送过去了，她也便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哪里想到这孙小五竟会给她下帖子。 李梅儿刚收到这帖子还有些慌，毕竟那可是伯爵府的帖子，虽说她曾经和孙家人也多少有些交集，但同如今这次又不一样，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地给她下帖子，她这样一个从乡下刚到京城的乡下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就让那孙家小姐记上了。 她同蒋氏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与蒋佑之和周菡萏问一问，毕竟她们来京城的时间长，对京城中的世家勋贵也了解的多些。 周菡萏听说李梅儿接到了孙家的帖子，也挺惊讶的，好奇问道：“梅梅儿怎么跟孙家的人有交集的？” 李梅儿这才把上元遇到孙仲渊和孙小五的事情同她说了。 周菡萏知晓是小辈之间的交好，倒也稍稍放下了些心来，笑着道：“这武安伯我倒是也知道一些，武安伯是先帝时候封的爵位，如今的武安伯是老武安伯的儿子，一直十分受皇帝的倚重，武安伯虽是武勋，但他家反而是做文官的人多些，武安伯的两个弟弟一个是刑部尚书，一个是临渊阁大学士，都是极清贵的。” 李梅儿听着就想到了孙仲渊，不知道他爹是哪一个，便问道：“给我下帖子的那个孙家五姑娘，是哪一方的姑娘？” 周菡萏笑着继续科普，“孙五姑娘是三房的嫡女，不过她的母亲并不是原配，而是后来进门的填房，那孙大学士的原配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已故的临安公主。” 李梅儿一听，立刻就搞明白了，好吧，那临安公主应该就是孙仲渊的亲娘九公主，而孙小五则是孙大学士后来娶的妻子生的女儿，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过看她俩的感情，倒是跟亲兄妹没啥区别。 “这位孙五姑娘，在孙家是极受宠的，有传闻说，她已是内定了要给当今太子做太子良娣的。”周菡萏又是补充了一句。 李梅儿闻言一愣，想起了孙小五那天真烂漫的性子，这样活泼的姑娘，以后要一辈子待在皇宫里，肯定会受不了吧。 她忍不住为那姑娘觉得有些惋惜，但另一个疑惑又不禁升起，忍不住开口问道：“孙姑娘这般显赫的身份，竟是还没资格做太子妃吗，只能做个太子良娣？” “因为那太子妃的身份更高贵啊。”周菡萏笑着回道，“太子今年十五岁，还未定下婚事，不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妃的人选一定是从皇后的娘家出来的，也就是如今京城最有权势的宋家。” “外戚吗？”李梅儿喃喃地低语了一句，觉得这似乎挺合理，又有些不那么合理，珍姑太太曾经跟她们说过许多历史，那些外戚显赫的家族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毕竟从来帝王都是最懂制衡的，有野心有实力的皇帝绝不会容忍外戚坐大。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李梅儿初进伯爵府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是命好，皇上子嗣一直十分艰难，从前有过几个儿子，都早早夭折了，到了太子这一个，才总算是平安活了下来，皇后娘娘也是因为产下了皇子，当年才会被皇上封为皇后的。”周菡萏又说起了早年的往事，语气中颇有些感慨。 “那后来皇上就一直没再生出过儿子？”李梅儿对这些皇宫秘闻也挺好奇的，又问道。 周菡萏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李梅儿，“没有了，倒是也听说过有几个妃子怀孕的，只是最后都没有平安生下来，皇后娘娘后来也又怀上过，只是也没挨到出生就流产了，这京城里面都在盛传，说是皇宫里头阴气太重，不利子嗣，所以这几年啊，皇上大半时间都在行宫那边住着。” 李梅儿听得啧啧称奇，心想着，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会有办不到的事儿，在普通百姓看来十分简单的生孩子，就把他给难住了，还好总算是有太子这么一根独苗苗，不然这皇位还不知道要找谁来继承呢。 “哎呀，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反正那孙五小姐的身份是顶高贵的，你能跟她交好也不是啥坏事儿。”周菡萏重新把话题拉回来，笑着说道。 “那舅妈的意思是让我去赴宴喽？”李梅儿问道。 “我就是给你个建议，到底去不去还是要看你自己，我知道你性子不是那等追名逐利的，只是往后山青当了官，你总是要帮着她与一种夫人太太们交际的，现在多交好一些人对你以后也有好处。”周菡萏十分真心地为李梅儿提出建议。 李梅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道：“那我就去吧，我也挺喜欢孙五姑娘的性子，能与她交好也是不错。” 李老娘知道李梅儿接了孙家的帖子，也是极力赞成她去的，她老人家是这么说的，“咱们刚到京城，也没认识啥人，既然那孙家姑娘请你过去，你也不能不给人这面子，而且我看这孙家人都挺和气的，捎咱们一道来京城的公子不就是孙家的吗，还有那陆老太太，娘家也是姓孙，由此可见这孙家应该也是个厚道人家。” 李老娘都这样说了，李梅儿自然再没有不去的道理。 赴约当日，李梅儿还十分仔细地打扮了一番，把从前珍姑太太给她的那一套翡翠首饰都拿出来戴了，衣裳也是刚做的京城最时兴的样式，确定不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才坐了蒋家的马车出发。 李梅儿原先在州府去过的陆家，就是她见过最气派的宅邸了，可这回到了武安伯府，才知道啥叫府外有府。 武安伯府不仅宅邸气派，连府外的侍卫都极有精神的，自侧门进府，李梅儿悄悄掀起一角轿帘，入眼皆极是肃穆气派。 待得行了盏茶时间，便有丫鬟请她下车，复而换了暖轿，如此又走了盏茶时间，方到了一座精致雅致的院落前，李梅儿微微抬头，见院门上有匾额，书娉婷院三字。自有丫鬟引她进去。 李梅儿不由想到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情形，她如此初进这武安伯府，说实话，比林黛玉还小心三分。毕竟，林黛玉是去自己外祖家，她李梅儿这可是来伯爵府。 好在，李梅儿的心理素质向来都是顶顶不错的，心想着，自己上次见着那孙五姑娘，也不是个难相处的性子，加之两人又都是同辈，也没啥好怵的。 李梅儿这么想着，也就微微放松了些。 如今虽是已经到了二月，但天还是有些冷的。李梅儿披一袭兔毛厚料披风，穿过二重院落，就到了娉婷院的正房。那引路的丫鬟先直接请李梅儿进去了。 李梅儿一入室内，先觉一阵暖香扑鼻，冷热相激，反是陡然打了个寒颤。 这室内摆设也是讲究气派，不过，并不如何奢华，只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雅致。说来，倒与珍姑太太的作派有些相似了。 李梅儿的眼神只是微微一掠，刚站了没一会儿，那三重珠帘就被人掀开，穿着一身家常衣裳的孙小五从里头走了出来。 “李姐姐，你可算是来了，快随我进去说话。”孙小五十分热情地拉了李梅儿，就进了内室。 孙小五拉着李梅儿到坐北朝南的软榻上坐下，便指着放在不远处的一个物什说道：“你送我的这加湿器，我一直放在卧房，真觉得皮肤比之前水润了许多，如今就是不擦那润肤霜，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绷的难受了。” “你喜欢就好。”李梅儿含笑说着，心想着生活在北方的小姐太太们可真是不容易，这冬日里空气干燥，也确实是难熬，如今她家里几乎每个房间都放了一个加湿器，她们这些南方过来的人，对北方的干燥气候也很是不适应。 “姐姐，这样的加湿器你那里还有吗，再给我几个呗，我在我的书房和暖厅都放一个，这样每个房间都能舒舒服服的。”孙小五又说道。 “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回头我让人再送你几个。”李梅儿含笑答应了，这样送人情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孙小五立马笑着跟李梅儿道了谢，又是问了她一些平日里保养皮肤的问题，外头便有丫鬟送来了茶水点心。 “李姐姐，你尝尝我家厨子做的龙须酥和荷花酥，我听三哥说你做点心的手艺也是极好的，不知道我家这点心合不合你的胃口。”孙小五自己先拈了一块龙须酥，便催促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只看这两样点心的卖相，就知道做这点心的师傅手艺不凡，那荷花酥形状做的栩栩如生，连里头的花蕊都是清清楚楚，她轻轻拿起一块，端详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咬了一口，仔细品评了一会儿之后，才笑着说道：“我这点子手艺可比不上你家的厨子，我要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荷花酥，就能在京城开一家点心铺子了，保证客似云来，生意兴隆。” 第四百六十章 偶遇少年 “姐姐喜欢吃就多吃点，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尝尝姐姐你的手艺呢。”孙小五已经吃完了一块龙须酥，用帕子擦着嘴说道。 “那恐怕你会失望的。”李梅儿自嘲着说道，她看孙小五俨然也是个吃货，又是从小吃着山珍海味长大的，对美食的要求肯定不低。 “放心，就算是难吃我也一定会说好吃的，给姐姐这点面子还是要的。”孙小五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可爱的小模样逗的李梅儿也忍不住乐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点心的话题，便有一个粉衣小丫鬟进来禀告，“小姐，夫人听说您这儿来了客人，让您带着客人到她屋里一起用午饭。” “咦，娘今儿不用陪爹爹吃饭吗？”孙小五挺惊讶的样子，开口问道。 “老爷衙门里有些事儿，传了话说不回来吃饭了。”那小丫鬟又回道。 孙小五当即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难怪呢，我就说娘今儿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原来是爹爹没空啊。” 李梅儿在旁听着，有些好笑，心想着这孙学士和孙夫人的感情好像挺不错的，连孙小五这个当女儿的都有些吃醋呢。 “梅姐姐，你跟我一起去见见我娘吧，我娘人挺好的，你别拘谨。”孙小五下了榻，拉着李梅儿的手说道。 李梅儿倒也不紧张，她见过的豪门夫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这些人即使心里看不起她的出身，面上最起码也会保持客套温和的态度，毕竟在后宅混迹了这么多年，个个都是人精。 孙小五领着李梅儿一起到了另一处院子，院中的丫鬟见是五小姐，自然也没人会拦，不用任何通报，她就带着李梅儿进了一处暖厅，见坐北朝南的榻上坐着一位衣裙华贵，面貌看着不过三十许的丽人，李梅儿也没敢多看，连忙俯身请安。 孙夫人谢氏立即开口道，“不必多礼，是李姑娘吧，赶紧坐吧。” 谢氏话音刚落，便有一丫鬟搬个绣凳放在谢氏面前，李梅儿谢了座，便过去坐了。 孙小五自是随意多了，直接坐到妇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说道：“娘，我没骗你吧，李家姐姐真的生的很好看，皮肤也好，我屋子里那台加湿器就是她送我的。” 谢氏宠爱地摸了摸孙小五的头发，无奈道：“定又是你同人家要的东西吧，也是人家李姑娘和善，若是换旁人，哪个理你啊。” “娘知道我最会看人的，我看到李家姐姐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俩铁定投缘。”孙小五扬起了小下巴，很是自信地说道。 “你这性子啊，趁早得改改，不然以后嫁了人，旁人可不会像我和你爹这样宠着你。”谢氏又是无奈一笑道。 孙小五却只是撇撇嘴，无所谓道：“才不会呢，太子哥哥向来是最宠我的……” 谢氏立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乱说些胡话，你这张嘴啊，总没个把门儿的。” 李梅儿装作没听见孙小五的话，只低头喝茶，心中却想着，果然传闻是真的，孙家五姑娘早就内定了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 谢氏省得女儿再胡言乱语，便与李梅儿攀谈起来，问了她家中有几口人，是何营生。 李梅儿自也是落落大方地答了，“我家祖上就是种田的，父亲中了举人，今科正好来帝都应试，因舅舅在帝都，索性一大家子都来了。我家在县里有家香皂铺子铺，做得做的香皂花露还算不错，要是夫人和妹妹不嫌弃，我可以送一些给你们用用。” “我要！我要！就看梅姐姐你的皮肤，我就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定好用的。”谢氏还没说话呢，孙小五便已是抢着开口了。 谢氏又是嗔了女儿一眼，也是笑着谢了。她又是听李梅儿聊了些老家鄞县的事儿，便让丫鬟们上了午饭。 李梅儿出身的确寻常，但她跟在珍姑太太身边学习了十年，珍姑太太又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衣食住行无一不讲究，所以，李梅儿的餐桌礼仪是很不错。不仅仪态端正，还富有美感，而且，吃相好，绝不是那种为了仪态浅浅只吃几口装样子的人。 而且别说，武安伯府的饭菜，味道着实是不错，比她从前在陆府吃的味道还要好。 李梅儿吃光了一碗米饭，虽然孙家的碗不大，丫鬟要添饭时，李梅儿微微摆手，她用餐的节奏也掌握的很好，几乎与谢氏一道放下筷子。 待用过饭，谢氏又请李梅儿喝了茶，李梅儿眼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谢氏便命人给了她一匣子见面礼，道，“咱们初次见面，你与我家小五又这般投缘，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你可莫要推辞。” 李梅儿虽不知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谢氏这般身份的贵妇人，拿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她盈一福身，谢过谢氏的赏，便由孙小五陪着出去了。 孙小五笑眯眯地将她送到门口，亲亲热热地说道：“我娘很喜欢你呢，让我以后多请你到家里来玩儿，下个月万梅山庄的梅花便都开了，你陪我一起去赏梅吧。” 孙小五这般热情，李梅儿也不好拒绝，便笑着点头应了。 孙小五把李梅儿送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了府。 而李梅儿的马车刚驶出武安伯府的街巷，孙仲渊与一少年便打马而来，正好与李梅儿的马车擦身而过。 李梅儿透过车帘，看到了外头马上的孙仲渊与少年，看清少年的容貌，她心中不禁一惊，是他，上次在贵宾楼门外见到过的少年，原来他是孙仲渊的好友吗？ 李梅儿看那少年容貌，越看越觉得像蒋山青，她这会儿心中不禁生出一种猜测，这两人……莫非有什么关系？ 李梅儿是知道自家舅舅并不是山青哥哥的亲生父亲，而山青哥哥父亲的身份也一直是个谜团，如今在京城遇到了同山青哥哥长的这样像的少年，那是不是能找到他父亲的线索。 第四百六十一章 祖坟冒青烟 李梅儿有一种冲动，想下车去问问那少年是哪家的公子。可她还是忍住了，毕竟这件事儿关系到山青哥哥的身世，不是小事儿，还是暗中查探询问的好，且她如今跟孙小五也算是交好，以后总有机会问清这少年的身份的。 李梅儿这边胡思乱想地回了家。 孙仲渊与太子也到了家门口，孙仲渊让下人牵了马，便与太子一起进了府。 正巧孙小五还没走远，看到两人进了家门，立即高兴地提着裙子小跑过来，笑弯了眼问道：“太子哥哥，你今儿怎么来了，也没提前同我说一声。” 太子宠溺地摸了摸孙小五的头，温声回道：“临时有些事要跟阿渊商量，就过来了。” “那你一会儿过来我院子，我给你看我新得的新奇玩意儿，就是那个加湿器。”孙小五这般说着，又是看向了一旁的孙仲渊， “说来也是不巧，梅姐姐刚走，你们就回来了。” 孙仲渊闻言神情一动，问道：“你是说李姑娘过来了？” 孙小五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自然是梅儿姐姐，方才娘还请她一起吃了饭，还一直夸梅儿姐姐贞静贤淑呢。” 孙仲渊闻言点点头，面上虽没显露什么，但心中还是有些小失望的，早知道李梅儿在家里，他就拉着太子早点回来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去拜见母亲。”孙仲渊怕妹妹继续口无遮拦地调侃，便转移了话题道。 “娘这会儿应该还没休息，我跟你们一起去。”说着话，三人便又去了谢氏的院子。 孙仲渊和太子同谢氏见了礼，便去了书房说话，只留下孙小五依旧陪着谢氏闲聊。 孙小五笑地贼兮兮地同谢氏问道：“娘，你有没有觉得哥哥方才整个人都透着股浓浓的失望啊？” 谢氏宠爱地看着女儿，笑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娘，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孙小五一下子又变得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我哥他对梅姐姐有意，只是梅姐姐已经定了亲了，他才没表现出来。” 谢氏闻言便皱了眉头，不满地训斥女儿，“这事儿关系你哥哥和那李姑娘的名声，你可不能乱说。” “娘，我也就是跟你说说，我可从没跟外头的人透露过一个字，而且我哥是啥人啊，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哪家姑娘说话那样和颜悦色的，而且他看梅姐姐的眼神也不一样，跟爹爹看娘您的一模一样，我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 “又说些浑话，你哥哥向来性子端方，跟姑娘家交往向来是极有礼数的，以后这种话可不许再说。”谢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中却是有些小欣喜，自己跟丈夫感情好这事儿，可是府上皆知的。 “唉，我哥他就是太端方了，才得不到人家姑娘放心，她要是早些跟梅姐姐表明心意，说不准人家就不会跟表哥定亲了呢。”孙小五为自己哥哥惋惜了一下，觉得他着实是没有魄力。 “行了，没影儿的事别再提了，而且就算那李姑娘没定亲，你爹也不会同意你哥哥娶她的，李家的门第着实太低了些。你哥哥的婚事，大抵陛下是会赐婚的，尚一个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哥哥又不喜欢公主，而且六公主和七公主都长得很一般啊，实在是配不上哥哥。”孙小五感慨着说道，实在觉得自家芝兰玉树的哥哥就是配公主都委屈了。谢氏的脸当即板了起来，不客气地教训道：“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这话要是传出去，能治你一个不敬皇族之罪。” 孙小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与谢氏撒娇道：“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保准不敢了！” 毕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谢氏也不会真的狠狠教训，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道：“看来我真得给你去宫里寻摸几个好的教养嬷嬷了，你又不喜欢去女学，不然进女学学几年，我也能放心。” “我才不要去女学呢，那里是宋姿影的地盘，而且那地方勾心斗角的，能学到啥有用的东西。”孙小五脸上闪过一抹厌恶，显然是极不喜欢女学的。 “行啦，我也没强迫你去，女学里的有些风气，确实也是不太好。”谢氏也就是这么一说，她也听说过女学里的一些事情，并不会真勉强女儿进去。 “既然你知道你哥哥有那样的心思，以后还是少邀李姑娘来府上了，若真要见面，就约在外头好了。”谢氏又叮嘱了女儿一句道。 孙小五也知道谢氏这是为了哥哥的名声着想，怕他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对他和梅姐姐都不好，便点头应道，“我知道啦。” 正被孙家母女两人议论的李梅儿这会儿已经回了家，一大家子都等着她呢，眼见自家丫头回来，李老娘将人拉到跟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感叹道，“怎么样，去了伯爵府没失礼吧，你今儿可算是涨了大见识喽！” 李梅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开口道：“不就是伯爵府吗，就把祖母您弄得这般大惊小怪的，以后要是我去了皇宫，你还不得惊得嘴巴掉地上啊。” “我滴个乖乖，咋的，你还想进宫见皇帝老爷哪，那真要这样，你祖父的坟头还不哗哗滴冒青烟啊！”李老娘语气十分夸张地说道。 坟头哗哗冒青烟啥的……李梅儿差点没给笑疯了，她祖母咋就这可乐呢，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道：“祖母，您这么一说，我还以为祖父坟上失火了呢。” 李老娘白自家丫头片子一眼，“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吗，咱家几辈子都是小门小户，到了你爹这辈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能考进士当官，改换个官宦门庭，要是你真能见着皇帝老爷，那不是祖坟冒青烟是啥。” “那算了，我就是能见也不见了，省得我祖父坟上真起火了。”李梅儿继续与李老娘说着玩笑。 蒋氏在一旁见祖孙俩说相声说个没完，就赶紧拉回话题，打听今儿李梅儿去孙家的情况。 第四百六十二章 连中三元 听李梅儿说孙家五姑娘和三夫人都十分客气，不仅留了她吃午饭还邀她下次得空再过去说话，李家人这才都放下了心。 李梅儿说完，还拿出了谢氏给她的那个匣子，“这是我走前，孙家三夫人给我见面礼。” 红木匣子外还搭着个铜锁扣，李梅儿打开来，顿时给里面的珠光宝气晃花了眼。 李老娘更是两眼瞪了个溜圆，一把拿过自家丫头片子手上的匣子，连声道，“唉哟唉哟，咋这么晃人眼！赶紧的，我看看都有啥宝贝！” 李梅儿没想到李老娘手这快，生怕她给自己坑了去，赶紧又拿回来，还说，“没事儿，多看看就好了，主要是今儿阴天，屋里有些暗，才觉着晃眼。” 大家便一道看来，见是一只晶莹璀璨的宝石小冠。饶李梅儿也是一生二世，倒也是少见这般精致的头冠，主要是两辈子都比较穷，没见过多少宝贝。 蒋言之和周菡萏也是提前过来蒋家看情况的，这会儿她已是忍不住出声道，“唉哟，这可当真是好东西。”她家里从小富余，见过的好东西自然不少，且她也来了京城好几年，眼界比之前在章水镇的时候不知道高了多少，可这会儿见着这头冠，也知道价值不菲。 李老娘也禁不住咧开嘴笑了，与自家丫头道，“一会儿就给我，我给你存着，这样的宝贝，可不能戴出去，怪不安全的。” 周菡萏看李老娘抠索，心下好笑，便道，“看亲家老太太说的，京城又不是遍地盗贼，这样的好东西，正当梅梅儿这个年纪戴，要是再大些，就显着花哨了。” 李老娘向来把财物看得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头冠上嵌的珠宝美玉，一面与周菡萏道，“看这上头垂着的可都是珍珠呢，这要是出去，招人一拽，不就毁了。放家里存着，偶尔走亲访友的再戴，显得体面。” 蒋氏母女也深觉开了眼界，徐氏道，“这不是易得的东西，是要好生存着。就是戴出门去，也要多带几个丫头。” 蒋言之伸手将头冠取出来，给李梅儿看底下的一个印记，告诉她道，“这头冠估计是内务府造的，除了宗室和有爵位的人家，一般官宦之家都很难买到，看来那三夫人确实挺喜欢你的。” 李梅儿觉得自己不过就送了孙姑娘一个不值钱的加湿器，人家就回送了这么贵重的首饰，心中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皱眉问道：“这东西是不是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要不我还是给伯爵府那边还回去吧。” “你傻啊！”李老娘一听李梅儿要把东西还回去，立即出声骂道，“人家东西都给你了，你再还回去，这不是不给人家脸吗，再说了，人家伯爵府啥宝贝没有啊，一个头冠，在她们看来肯定不值啥的，不然也不会随便送出来，你就安心收着就是。” “老太太说的对，梅儿你就收着吧，咱家虽然门第不如伯爵府，但你和孙姑娘也是平辈交往，你若是东西太贵重了，下次咱们把人请到家里来，舅舅我让你舅妈给你准备一份差不多的回礼。”蒋言之也是笑着说道。 李梅儿闻言连忙摆手，“哪需要舅舅您帮我准备，我也是有些好首饰的，到时候挑一件让娘帮我做回礼就是了，而且那孙小五对保养皮肤的方子也很感兴趣，我多做些好的润肤脂，送给她也行的。” “那行，你自己看着来。”蒋言之笑道，她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的交际行事还是十分放心的。 那宝石头冠最后还是被李老娘给收去了，美其名曰她有个三重锁的樟木箱子，放这些东西最合适，啥时候李梅儿要戴，再找她要。 李梅儿自然是不开心的，她还想在家里多戴戴臭美臭美呢，可李老娘怕她毛手毛脚给弄坏了，死活要锁起来，李梅儿气的晚饭都没做，发誓以后不管得了啥好东西，决不能让李老娘看见了，不然就跟肉包子打狗一般，保准有去无回。 去过孙家之后，很快就到了要放榜的日子，蒋山青文章虽好，蒋言之却依旧有些担心，直待发榜当日，他心中大石方得落地。 春闱这样的大事，每个衙门都会收到一份春闱榜单的。翰林里也有些人家子弟或亲戚参加春闱的，蒋言之只是其中之一。 蒋言之也在翰林有些年头了，他也沉得住气，并不往前挤，只是把脖子伸的略长些罢了。有位窦翰林把榜单从上到下，再由下到上看了三遍，见没自家人的名讳，微声一叹，挪开了。 见蒋言之把脖子伸的老长，窦翰林笑，“有好几个江南道的，蒋翰林去瞧瞧，看可有你家亲戚。” 蒋言之非但脖子长，眼神儿也好，手里捏着一柄乌骨折扇，此时谦逊一笑，“也是侥幸。” 窦翰林虽有些羡慕，但这也是人家真本事，他连忙问，“听说是你弟弟、义子和舅兄赴试，可是都中了。” 蒋言之笑，“承窦兄吉言。” 翰林院不由更热闹几分，纷纷问多少名。 蒋言之笑眯眯的，指了指第一位的贡元，道，“这位就是我义子。” 至于李彦，则要稍差些，已是五十八名。蒋佑之则是在八十二名。其实，他们俩的名次也都算是不错。 众同僚一听蒋言之的义子竟是中了贡元，均是纷纷赞叹恭贺，纵尚未经殿试，但这也已是十拿九稳了，虽说一榜还不一定，但二榜是绝对跑不了的。 当下便有人同蒋言之打听，“听说蒋翰林义子正是少年英才，不知可定了亲事。” 蒋言之一笑，“正是家外甥女。” 那人虽有些遗憾，但也只是侥幸一问罢了，知道人家这样有出息的孩子，便是没有亲事也要精心细选的，遂一笑道，“这可是亲上作亲，果然是极好的亲事。”恭喜了蒋言之一回。 蒋言之向来会做人，在翰林院里人缘也算不错，且今他舅兄义子均榜上有名，尤其义子，更是高居榜首，倘再有些运道，以后前程无限。故而，此际皆是一派恭喜之声。 蒋言之一一谦逊谢过。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表人才 蒋言之当天傍晚落衙回家都走得比以往快了三分，便有同僚出言调笑，“看蒋翰林，恨不能飞回去。” 还有人道，“要是我家有这等喜事，我飞的比蒋翰林还快呢。”谁不盼着自家亲戚有出息呢。 蒋言之是直奔着李家去的，李家人此时都在李老娘屋里说笑，想来也是早已看过榜了。 见李家人皆是满面喜色，蒋言之先给李老娘作个揖，笑道，“我给老太太道喜了。” 李老娘笑的合不拢嘴，眯眯眼更是笑弯成一线，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睁着还是闭着的，嘴上连连说道，“同喜同喜。” 蒋言之见蒋山青和李彦都不在，便问，“姐夫和山青呢？” 蒋氏便笑，“这里坐不开，他们去前头花厅了，咱们街坊都打发人来道喜，正说话呢。” 蒋言之便道，“我也去瞧瞧。” 李老娘又叫住蒋言之，问道：“言之啊，你姐夫和山青如今是不是就算是进士啦？” 蒋言之立即笑着回道：“现在这只是春闱一榜，上这榜的，只是贡生，择日还要去宣武殿殿试，殿试之后，再行排名，方是进士榜。进士榜排出来，还得三天后，则是三甲与众进士簪花夸街，去贡院拜孔圣人。” 李老娘听得有些懵，不禁问道，“这么说，现下还不是进士喽？” “老太太，您别急，还没那么快呢！” 李老娘立刻紧张起来了，道，“考举人时可不是这样啊，直接考出来，说谁就是谁了。这么说，山青这状元的位子还不准呢？” 李梅儿见她舅进来连口水都没喝呢，连忙捧了盏茶水过去。蒋言之接了，呷一口，见自己姐姐也正瞅着自己呢，便又笑道，“进士之后可是直接能做官的，自然要比举人更难考。不过有个好处，凡上贡生榜的，只要参加殿士，从不绌落，只是重新排名罢了。也就是说，现下的贡生，已是十拿九稳的进士了。” 李老娘拍拍心口，与蒋氏道，“可是吓死我了。” 想到家里俩进士妥妥的了，只是要再考另行排名，李老娘也没有半点懈怠，忙道，“言之，这上头你最精通不过，赶紧去知会那几个傻东西一声，别跟那些人絮烦了。待他们进士的事儿下来，还愁没人来贺么！先回屋儿念书去！九十九都拜了，就差一哆嗦，可别放松了。把殿试考下来，要是你姐夫那名次再能往上挪挪，岂不好！” 李老娘甚至想着，明儿再去拜一拜菩萨，听说三甲是三个人哩，正好他儿子一个，山青一个，佑之一个，这才是真真光宗耀祖哩。 李老娘心下美滋滋的想着，就把儿孙殿试的事儿拜托给蒋言之了。 蒋言之笑将茶吃了半盏，随手放在手边几上，起身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有我呢。”一笑去前头书房了。 李老娘心下定了，便想起隔壁江家好像也有一个今年考春闱的举人，便问道，“对了，不是江家也有少爷考春闱么？他家中了没？” 这事儿，璋哥儿最清楚，璋哥儿道，“我们早去打听了，江公子落榜了。” 李老娘将嘴一撇，道，“看吧，他家原还说着要跟我家山青请教学问，可回头一回都没来过，这不就落了榜了。” 李梅儿心想，祖母您还记得这茬呢。 说一回江家落榜的事，李老娘心下愈发熨帖了。殊不知此时，江家也在念叨李蒋两家。 江四太太就与丈夫江翰林郎絮叨道，“当初前头那处宅子要卖，我就说家里人口多，不管怎么节省些，该再置处宅子。老爷不说话，老太太太爷上了年纪，也不理这事。一个个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结果那宅子就给李家人买了下来，如何？风水顶顶好！李家这才搬来多久啊，唉哟，真是了不得，也不知他家怎么这般旺！翁婿同登科！” 江四太太说着，又是妒又是羡。 江翰林拈须道，“妇道人家，只知神鬼事。二郎文章火侯未到，再读三年就是。” 江四太太气的脸色煞白，索性一摔帘子，自己出去了。 李家不知江家诸事，此次鄞县除了李彦、蒋山青、蒋佑之三人，还有三个是临县的，与蒋佑之相熟，也便一道住在蒋家，那三人，只一位佟举人中了。另外两人落了榜，好在六人能中四个，已是极难得的了。 那二人虽失落，也并不显露出来，反是让四人一意备考殿试，他们帮着在外头张罗着打打下手，或者，想一想下一步是回家待考，还是在京城继续备考。 蒋山青几人在家又待了十来日，便到了殿试的日子了。 此次殿试便不似当初去贡院考试那般，背着书香，扛着被子卷，拎着恭桶啥的。殿试时，什么都不用带，笔墨都是宫里预备。而且，贡生们因是去宫里考试，穿戴上且得讲究，都要穿襕衫。 什么是襕衫呢？就是当下学子士人都爱穿的一种衣裳，圆领长袍，用细白棉布做，缀黑边，交领大袖，中系玄色腰带，甭提多俊俏了。 这衣裳一穿，便是个丑的也能添三分风彩，更不必提蒋山青蒋佑之又都是正当少年。 李老娘看了几人换上了新襕衫，连连叫好，赞道，“唉哟喂！这衣裳真俊！看咱们山青！看咱们佑之！唉哟喂！” 又叮嘱儿子，“出去把山青和佑之看好了，这样俊的小子，有人抢咧。”把俩人都赞的不好意思了。 李彦年岁长些，但也不过三十出头，他本就好性子，日子过得也顺溜，平日里就是个温和模样，这身襕衫一穿，硬显出几分雅致来。 蒋氏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深觉自己当年有眼光。就佟举人年纪大了些，这身衣裳一穿，也倍显精神。 李梅儿在一旁笑眯眯道，“啥叫一表人才，咱们家这些就都是一表人才呢！” 当然，一表人才里穿的都是大红裤头，主要这是李老娘的意见，要知道李老娘当初种种安排，贡院一去，六中其四。这当然是几人文章到了，但，几人也难免有些迷信心理，觉着穿红裤头比较保险啥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寺外偶遇 因要去殿试，断不敢迟了的，外头马车已备好，四人辞了家人，坐车往宫里去了。 从李彦等人一走，李老娘就张罗着去潭柘寺上香，那里菩萨最灵，当初春闱前，李家就是去潭柘寺上的香，结果，翁婿俩都中了！ 因殿试就是那九九拜后的最后一哆嗦，孩子们去殿试了，李老娘就打算带着一家老小去庙里最后这一哆嗦，一定不能在神明界给孩子扯了后腿！ 李老娘揣足了香火银子，借了蒋家的马车，徐氏在家也无事，且又是女婿和孙女婿的殿试，她老人家索性也带着周菡萏一道去了。 潭柘寺香火极旺，李家只是小户，排着队烧了香，因李老娘捐了十两香火钱，知客僧还请了两家人进去奉茶，说了一些佛家因果。 李老娘极是喜悦，主要是，她抽了个上上签，听着僧人解过签，吃过茶，便准备带着一家子下山回去了。 这刚出了寺门，李家几人便看到有一行浩浩荡荡的人，到了寺庙外头。 那行人大多是些丫鬟婆子仆役，簇拥着中间的两顶舆轿。那舆轿十分奢华，轿顶用银，红缎作帏，辅以垂缨，应是世家贵妇或是小姐所坐。 李老娘看到那暖轿，不禁啧啧两声，低声道：“这该是官宦人家吧，上山拜佛都是坐轿子的，这心都不诚，菩萨咋会保佑啊。” “亲家老太太，小心些说话，这轿子的主人可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或是命妇。”周菡萏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李老娘闻言惊讶，也压低了声音，“这都看得出来？” “看轿子上的顶就知道了，三品以上的京官才准许用银的。”周菡萏又解释道。 李老娘恍然地点点头。几人正议论着呢，那轿中之人已经下了暖轿。 前头轿子里下来的是个三十许的妇人，衣着打扮显贵异常，模样也生的貌美，只是面上神情有些倨傲，对周围上香的百姓眼尾都没有扫一下。 贵妇人后边轿子里下来的是个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面上覆着面纱，那双美眸与贵妇人有五六分相似，虽看不到少女全脸，但凭着那一双眼，也能看出少女容貌绝色，有刚出寺门的香客，都会忍不住多看少女几眼。 少女对此似已是习以为常，微微皱着眉，从身旁丫鬟手中接过了帷帽，戴在头上，阻隔了周围众人的视线。 “我早说让人提前过来通知寺庙清客的，这样乱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着实是让人看着心烦。”贵妇人由身旁的嬷嬷扶着，便同身后的少女抱怨道。 少女上前扶住贵妇人的另一边胳膊，柔声道：“娘您忘了吗，姑姑早嘱咐我们了，在外行事切不可太高调了，前些日子朝堂上弹劾咱家的已是不少了。” “都是那些言官胡说八道，你哥哥不过就是捧了几个戏子，就被他们说成仗势欺人，你哥哥从小就是个懂事孩子，哪里会是他们说的那样，就该让陛下统统革了他们的官的！”贵妇人恨恨说道。 “娘，爹爹已经教训过哥哥了，此事莫要再说。”少女语气有些不喜，告诫着妇人道。 贵妇人这才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咱们赶紧进去给皇后娘娘祈福吧，希望娘娘的梦惊症能快些好起来。” 母女两人说着话，正好与李家一行人错身而过，李梅儿好奇地打量着那个戴着帷帽的少女，自己头上的帷帽也正好被风吹开了一些。 两个少女的视线便正好对上了，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艳。 宋姿影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鬼使神差的，她看向李梅儿几人问道：“等一等，你们是哪家的？” 宋姿影看李家和蒋家女眷的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普通百姓，又觉得周菡萏有些眼熟，便出声问了。 “宋夫人，宋小姐，我夫君是翰林院侍读，我曾经去府上赴过宋老太太的寿宴。”周菡萏立即福了一礼，开口回道。 宋夫人秦氏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她为何会忽然叫住这家人，不过是个六品翰林小官，根本不值得她们母女多看一眼。 宋姿影却没管母亲的疑惑，只是看着李梅儿问道：“这是令千金吗？” 周菡萏此刻心中也很是疑惑，不明白这个宋家千金为何会突然对她们一行人感兴趣，却还是如实答道：“这是我夫君的外甥女，父亲今年春闱，才刚来京城没多久。” 宋姿影闻言了然，难怪从前没见过呢，她又端详了李梅儿一眼，才笑着问道：“我叫宋姿影，你叫什么？” 李梅儿也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少女是个什么情况，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福身行了一礼道：“小女姓李，闺名梅儿。” “李梅儿……”宋姿影念了一声，便笑道，“是个好名字，我与你甚是投缘，过几日给你下帖子，请你来府上一叙。” 李梅儿诧异地看了宋姿影一眼，不止是李梅儿，在场的几人面上都有惊讶神色，这才见了一面，说了两句话，连人家正脸都没见着，就投缘啦，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宋姿影说完这句话，也没停留，在李家和蒋家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下，扶着秦氏的胳膊就离开了。 等她们进了谭拓寺内，秦氏才一脸不解地问道：“影儿，你方才怎么回事，何为对那六品小官的亲戚如此上心？” “母亲，您是没见着那李姑娘的容貌。不在我之下。”宋姿影眼眸微微闪烁，说出了这句话。 秦氏闻言微惊，她是知道自家女儿对自己的容貌是多么自负的，能让她亲口承认容貌不在她之下，那定是一个绝色。 “姑姑不是一直想找个姿容绝色的女子跟云贵人分宠吗，云贵人年前刚刚诊出了身孕，现在正是分宠的最好时候。”宋姿影淡淡说道。 “你的意思是，想让那李家姑娘进宫去？”秦氏立即明白了女儿的打算，问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殿试 “不是很合适吗？”宋姿影唇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那李家姑娘不过一小户之女，在京中无权无势，这样的女子能进宫侍奉陛下，已是他们家天大的福分，且姑妈也能更好拿捏她，不怕她将来得了宠，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秦氏听了女儿的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点头赞道：“如你所说，确实是十分合适，不过还需好好打听一番，不知此女身上可有婚约。” “有也无妨，只要未婚嫁，都是无碍的，下月姑姑要在万梅山庄办赏花宴，正要宴请京中贵女，我正好将此女引荐与姑姑。”宋姿影已是有了全盘的打算，笑着说道。 李梅儿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已是被人惦记上了，只是与家人一同下山，还十分疑惑地谈论着方才的事儿。 “那宋家姑娘好生奇怪，她那样的身份，怎的还拉着我家梅梅儿问东问西的，还说同她投缘，哪里有见一面就投缘的。”蒋氏显然对那宋姿影印象不怎么好, 皱着眉头说道。 “这也说不好，上一回那孙家姑娘不也说跟咱家梅梅儿投缘吗, 梅梅儿上次还去了伯爵府, 两人不是相处的挺好, 可能就是咱家梅梅儿人缘好呢。”周菡萏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李梅儿招人喜欢。 李梅儿却是跟蒋氏的看法一样, 她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这位宋姑娘和孙妹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菡萏问道，两位姑娘她都是见过的, 虽说性子有些不一样，但同样都是家世显赫的贵女。 “那宋姑娘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个物件儿。”李梅儿想了想, 才说出了一个比较贴切的比喻。 “我看那姓宋的也不是啥好人，一双贼眼老盯着我家丫头打量，肯定没安好心！”李老娘做了最后的盖棺定论。 然后又叮嘱自家丫头道，“她要是下帖子邀你, 你可千万别去, 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李梅儿闻言失笑，心想着祖母虽然没读过书, 但人老成精, 看人向来是极准的, 她说不是好人，那定不是啥好人。 “放心吧祖母, 我又不是那等攀附权贵的人, 只要我不想主动与那宋家小姐交好，那样的贵女, 被我拒了几次之后肯定就不会再相邀了。” “唉，希望你爹和山青殿试能有个好结果吧，早些授官, 咱家有了官身, 才总算是有些保障。”蒋氏叹了口气道。这京城贵人太多了，随便哪一个都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能得罪的起的。 一家人上香遇到宋家人的事很快被李彦和蒋山青殿试回归给掩盖了下去。 李老娘和蒋氏拉着翁婿两人问了许多殿试的情况, 见他们神色如常, 想来都应是发挥的不错。 李老娘更关心皇宫里是咋样的, 两人有没有见着皇帝老爷。 “李彦笑着回道：“皇宫里大的很, 也气派的紧，不过我当时挺紧张的，进去的时候也不敢到处看，也就是看了些宫墙瓦殿，其实跟京城的那些大宅子也差不离。” “那怎么能差不多呢，那可是皇宫哩，皇帝老爷住的地方，我要是这辈子能进回宫，那可真是值了。”李老娘很是羡慕儿子能进宫，神情向往地说道。 “祖母, 那您就盼着我爹可劲儿地升官，等他官做大了，您就能得了诰命, 我听说五品以上的诰命是可以在重大节日入宫参加庆典的。”李梅儿在一旁笑着说道。 “哎呀, 说这些还早着呢，你爹这才刚完了殿试，都没授官呢。”李老娘嘴上虽这样说, 眼神却十分渴望地看着儿子，他老人家早就对诰命眼馋了，隔壁的亲家太太如今已经是封了八品的安人，也不知她老人家啥时候能有个诰命当当。听说诰命每月还能有俸禄呢，真是又有名又有利。 李彦被李老娘看得压力山大，心想着自己可得努力了，不然他娘每天都这样巴巴地看他，他可受不了。 殿试结束后没多久，蒋山青很快就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召见。 殿试之后得圣上召见，绝对不是坏事啊！ 蒋言之大喜道，“山青必在前十之列。”又叮嘱蒋山青好生准备，一定要搏个好名次。 要知道，前十也是不一样的, 状元榜眼探花, 这是一榜三甲，向来人人夸耀。第四名便出了一榜, 为二榜传胪了。再从第五名到第十名, 与寻常二榜进士无异。 既已到这一步, 还是能搏个好名次便要搏个好名次的。 蒋山青自然也是悉心备考，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吗，这会儿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他心中还有些小激动呢。 当天，前十名的贡生依旧是穿着襕衫进宫，等着陛下宣召。 蒋山青悄悄打量诸人，见除了他之外，最年轻的也二十几岁的样子，就是论模样，也没有再自己好的了。 蒋山青就稍稍放了心，不过，也尤其的再拔了拔腰，然后，庆幸自己这些年，每天早起煅练身体，晚上坚持吃夜宵，然后，这两年长的嘎嘣嘎嘣快，他虽然年岁在十人里是最小的，个子却不是最矮的，这让他更有了些自信。 蒋山青胡思乱想着，十人排了两列，跟着内侍进了御书房，进去不能抬头，先是给皇帝陛下磕头请安，待内侍叫起后，方得起。 御书房并非老皇帝一人，还有太子殿下和一畔的另几位大人。 老皇帝已是年逾五旬，保养的却十分不错，满头黑发不见一丝白，只是到了他这年岁，身形难免发福，一张圆胖的脸上，少了些年轻时的威仪，倒是多了几分慈和，看着并不让人十分畏惧。 太子李承祺却是难得的好相貌，长身玉立，气质清隽，长相与老皇帝只有四五分相似，想来应是像当今皇后多一些，他扫过底下垂首而立的众贡生，面上看不出情绪。 老皇帝看了几位贡生一眼，也缓缓道，“你们文章都不错，朕难以择之，不如这样，朕再出一题，你们试答一二。” 第四百六十六章 老皇帝赐婚 这十人既得陛下宣召，便知自己是在前十之列，自然都是有学识的人。这几人也都为御前对答做了准备，据说以前就是做首诗说说话啥的，从没有再出题目叫立答的啊。 几人紧张着还没反应过来，内侍已搬来桌椅取来笔墨，蒋山青沉了心细听，老皇帝出完题，有内点了根计时香，老皇帝道，“一柱香的时间。” 虽则大家觉着这回的题目难了些，但也知道皇帝陛下这是要考大家的捷才的，都静心作答起来。这些人都是念书念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三十几年的，倚马千言说来也不是吹牛。 只是，这一柱香内要答完皇帝陛下的题目，也委实不易。要知道，春闱第一考会试是九天，第二考殿试是一天，怎么到御前这一考就成一柱香了？ 待得一柱香后，皇帝陛下亲自评卷，还同身边站着的太子道，“太子也看看吧。” 李承祺接过卷子，十分仔细地一一翻阅了，看完之后，便与老皇帝一起商量着名次。蒋山青和另外两个贡生的文章都是各有千秋, 算是伯仲之间，老皇帝犹豫了一会儿, 便让他们三人上前来, 仔细相看一番。 蒋山青与另两人垂首向前, 听老皇帝让他们抬起头来，便俱是抬头看向皇帝。 蒋山青本没觉得有什么, 可老皇帝和太子李承祺看到他的相貌后，俱是明显一愣。蒋山青也有一瞬间的怔愣，因为他发现自己同站在老皇帝身旁的太子生的有些肖似, 虽说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长的好的也都是那般模样，可他与太子却足有四五分相似，不知道的, 定会以为他们两人是亲兄弟呢。 老皇帝毕竟城府极深，只是愣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他拿着卷子，笑着对蒋山青三人道, “你们三人的卷子难分伯仲, 只是探花自来要相貌俊俏些方好，蒋山青你年纪小, 人也生得好相貌, 便居探花吧。” 状元榜眼便给了另两位贡生, 然后，接下来定了传胪与后面五人的名次。 蒋山青虽有些遗憾, 没有拿到状元的位置, 不过转念一想也释然了，毕竟他年纪终归是太小, 若是得了状元之位，难免惹旁人嫉妒，如今探花也不错, 毕竟听着还是很好听的。面试就此结束。 老皇帝将人都打发了, 独留下蒋山青。他又仔细端详了蒋山青一会儿，便呷了一口茶, 问道, “探花是江南道哪里的人？” 蒋山青恭敬应答, “回陛下, 学生是江南东道明州鄞县章水镇人士。” 老皇帝闻言，似是思忖了片刻，才又笑道：“明州是好地方啊，是鱼米之乡，探花家中父母可都还在。” 蒋山青继续回道：“回陛下的话，学生父母俱在，父亲为翰林院侍读。” 老皇帝一听蒋山青的父亲在翰林院当官，便立即询问身旁翰林院的内阁侍读徐盛让，“哦？翰林院有姓蒋的侍读？” 徐盛让立即站出来，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话, 蒋翰林是天佑二十三年的进士，在翰林院任职也有六年了，考评一直不错。如今已经是六品侍读。” 老皇帝了然地点点头, 这才又看向蒋山青道：“原是家学渊源, 以后你们父子同在翰林，想来也是一番佳话。” 探花是直接授翰林院编修一职的，不用如其他进士一般进翰林还需要考取庶吉士。 蒋山青立即躬身谢皇帝赞誉。 老皇帝似是十分喜欢蒋山青, 又问了他些读书经历，便道：“探花文采人物都好，朕有一爱女，正当妙龄，许与探花如何？” 蒋山青闻言心下一沉，连忙躬身道，“回陛下，学生已有亲事在身。” “哦？”老皇帝显然没想到蒋山青年纪轻轻已经定了亲事，便仔细问道：“是哪家淑女？” “是学生家中表妹，我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在老家时已经定下婚事。” 老皇帝显然不以为然，他是真的十分欣赏眼前这个学子, 觉得这样的人才，当然要配自家闺女, 便淡淡说道：“不还没成亲么, 你若觉得辜负了表妹，我自可以再给你表妹择一良婿，京中世家公子也不少，定不会叫你表妹失望。” 蒋山青脑门上已经有些出汗了，立吗又道：“纵未成亲，君子一诺，断不能悔。何况，学生与内人青梅竹马，再不相负的。” 老皇帝呵呵两声，似是轻笑，又似轻哼。 这两声一出，蒋山青当初面君前做的种种心理准备，展示风度啦展示才学啦之类的事统统都忘光了，他只觉着如千万座巨峰压顶，似是要将他压成碎片砸入尘埃一般。 蒋山青事后回想，或许这就是皇帝的天子之威吧，就算他是个现代人，在这种久居上位的人面前，也很难保持镇定。 但现下，他可没空做心理安慰。老皇帝似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念头一般，静寂的御书房内，无人说话，只听得到蒋山青沉重的喘息声。 最后，还是李承祺不忍心，开口说道：“父皇，我记得三姐比蒋探花还大两岁呢，她又向来不喜欢年纪比她小的，恐怕不会乐意这门婚事的。” 老皇帝看了太子一眼，似也是在重新思索，喃喃道：“你三姐不行，你七妹妹也可以吗。”李承祺又是一笑，道：“父皇，您忘了七妹妹一直爱慕阿渊的，老早说了要嫁与他的，而且她今年才十三，婚事也不必着急，您不想留七妹妹在身边多待几年吗？” 老皇帝这才想起了这茬，遂有些惋惜道：“朕倒差点忘了这茬，那……” 蒋山青眼见着老皇帝还要说别的人选，这公主不行，恐怕就要轮到啥郡主县主了，他连忙开口道：“陛下，学生对您的美意铭感五内，可学生绝不会为了富贵，背弃我的妻子。纵抛却功名前程，我也会求一个坦荡心安。” 老皇帝和太子李承祺闻听他此言都是诧异，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番话，老皇帝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欣赏，良久，便赞道，“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那朕也就不棒打鸳鸯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探花郎 蒋山青离开御书房时，在门外经风一吹，方觉汗湿衣衫，不由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不明白为什么老皇帝对他的态度如此热忱，就算是他跟太子长得像，那也只是长得像罢了，没必要一定要把他弄成一家人，他想不明白，只得一团糨糊的回家去了。 待回了家，一家子都眼巴巴等着他呢。见蒋山青脸色有些不大好，李老娘难得善解人意的安慰他道，“别担心，不是说只要陛见，就是妥妥的前十名么。前十名里，占哪个都行！咱都不嫌啊！” 这话说的，真叫一旁的周菡萏想翻白眼，前十名还能嫌啊？想当初自己相公春闱也没这样的好名次呢。 李梅儿递了杯蜜水给蒋山青，见他脸色发白，面上满是担忧，柔声问他，“可是累着了？” 蒋山青一点儿不想喝蜜水，他一把抱住了李梅儿，把头埋在她肩上，一句话都不想说。闻着李梅儿身上特有的皂角脂粉香，他方才渐渐觉得心安。 李老娘可是不淡定了，挥舞着双臂，恨不能上前把俩人拉开，大嗓门儿道，“唉呀唉呀！喜事儿还没办！不好这样的！” 这可真是，小孩子家，就是这样，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在一块儿，一点儿定力没有！ 蒋山青咧嘴笑了，直起身，接了李梅儿手里的蜜水, 灌下大半盏, 很是滋润了一回喉咙, 却仍是有些沙哑，道，“是探花。” 李老娘顿时觉着喜从天降, 唉哟喂，原以为三甲无望哩, 不想竟是探花！李老娘顿时笑开花, 连蒋氏周菡萏徐氏都觉着, 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大好名次啊！ 蒋山青那可是会元便高居榜首的，殿试考的好, 不算稀奇，可听蒋言之说，历来也不乏会试好、殿试差的, 或者最后一关御前面试失利, 失了三甲之位的。 蒋山青虽然没能考中状元, 但探花也是顶顶好的了呢！尤其, 探花向来都是风流潇洒的，且探花只选模样俊俏的, 这也是变相的一种褒奖吗。 屋里顿时就热闹的喧嚣起来，林嬷嬷船儿包子丸子等人也跟着给蒋山青贺喜。 李老娘笑着抱怨，“探花儿多好啊！亏你一回来那样儿, 我还以为是没考好呢？哈哈哈！唉哟，竟是探花！山青啊, 探花郎咧！” 蒋山青这会儿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笑着团团一作揖, 道，“过誉过誉。” 一家子都欢喜的了不得, 蒋氏还打发书香先把前儿预备下的鞭炮出去放一挂，热闹热闹！ 别人还好，街坊四邻的听见李家放起鞭炮来，就有门房下人过来打听可是有什么喜事，听说是蒋山青中了探花儿。纷纷回去给主家报信儿去，不一时便有各家打发人来贺。 李彦和蒋山青出去接待官客，李老娘徐氏蒋氏周菡萏则是就在屋里接待女客，故此，虽说春闱榜明儿才贴呢，李家倒是先热闹了一回。 而宫里头，李承祺从老皇帝那里出来，便径直去了皇后的宫里。 皇后早让人预备好了午饭，就等着儿子过来一道儿吃饭。 宋皇后见李承祺一人过来，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亲自上前替儿子脱了斗篷，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父皇在御书房用午膳吗？” 李承祺自然知道母亲心事，笑着回道：“父皇看了一早晨的文章，这会儿有些累了，直接就在御书房偏殿歇下了。” 宋皇后闻言便皱了眉头，“这可不行，怎么也得吃了午膳再休息啊。”这般说着，便打算让身边的宫女送些汤羹去御书房。 李承祺却连忙拦了她说道：“母后，膳食御膳房那边肯定早有预备的，父皇饿了自是会叫来用，您就别担心他了，咱们自己先用膳，我在御书房站了一上午，早就饿了。” 宋皇后终归还是心疼儿子多一些, 便让身旁宫女们赶紧给李承祺布菜。 李承祺胃口不错, 吃了两碗米饭，外加许多菜肴，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宋皇后一直再给儿子添菜，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宫女们伺候两人净了手脸，便撤下了饭菜，上了香茶。 李承祺一边喝着茶，一边便与宋皇后说起了上午在御书房的事儿。 “母后，您说这事儿也是奇了，你是没见着那蒋探花，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与我这般相像的人，说起来，倒是比我那些表兄弟与我更相像一些。” 李承祺是当做玩笑一般同宋皇后说的，没成想宋皇后却是突然变了脸色，手上的茶盏也差点摔了。 茶盏里头的热水漾出来，打湿了她一片衣袖。李承祺立即起身关切问道：“母后，您没事儿吧，有没有烫到？” 宋皇后立即摆手笑道：“没事儿，这茶水也没那么烫，你母后我可真是老了，这会儿端个茶都端不稳了。” 说着已是站起身，形容如常地对李承祺说道，“我这头又有些不舒服了，要不你先回吧，明儿我再找你说话。” 李承祺依旧皱着眉，觉得母后今日有些反常，以往不管怎样，她都会拉着自己说好一会儿的话才会让自己离开，今儿怎么好像是赶自己走，且刚刚还什么事儿都没有，一下子就头疼了。 “母后，要不要我给你叫温太医过来瞧瞧？”李承祺又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宋皇后却是依旧笑着摆手道：“没事儿，你也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李承祺无法，只能有些担心地离开了，到离开了凤仪宫，他也想不明白母后为何如此反常。 宋皇后送走了李承佑，脸上的笑容立即荡然无存，与心腹宫嬷嬷一起进了内殿，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人，这才面带寒霜地说道：“你立即派人，去好好查查那个蒋探花的背景，必须把他祖宗八代都给我查清楚喽！” 宫嬷嬷立即应是，见宋皇后神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是担心……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 第四百六十八章 早些成亲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六十九章 状元夸街 李老娘私下跟儿媳妇嘀咕呢，“咱丫头瞧着机伶，其实像我，是个心实的，看，咱们怎么说她都不乐意，山青小子一说，她就乐意了。” 蒋氏笑道，“他们俩商量妥了也好。山青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事要不是您先提起来了，我也没想这么早给他们办。” 虽然近来打听山青是否未婚的人多了些。但蒋氏也自信自家闺女足够出挑，她并不如婆婆这样着急，生怕蒋山青会跑了啥的。要山青真是个会变心的，成亲前变心，总比成亲后变心的好。只是山青惦记着婚事，蒋氏心中也是很是满意，觉着他是个本分的孩子，纵中了探花，也依旧对她闺女像以前一样，不是那等略有出息便不知东南西北的货色。 两人的亲事就这么定了，因近来事忙，索性等蒋山青这探花的事儿差不多了，家里摆过酒席，款待过街坊亲朋的，再去算日子不迟。 李老娘把章呈都定下来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状元夸街的事儿了，李老娘道，“到时咱一家子都去，叫上你外祖母你舅妈他们，一道去！” 李老娘把事儿定下来了。李梅儿难得见祖母兴致这般高的模样，自是笑眯眯地应允了。 李老娘这几日都兴奋的不行，唯有一样遗憾，道，“就是你祖父死的早了，早就看他无福，不然, 若活到今儿个, 该有多高兴！” 李老娘感慨了一回自己早死的老头子, 李梅儿便在一旁宽慰道，“亏得有祖父在地下保佑着咱家，不然, 咱家哪得这般顺顺利利的呢。” 李老娘认真点头，“这也是！”当天晚上又打发儿子, 叫去给老头子牌位前又烧了回香。 近些天来, 因家里喜事多, 李祖父可是没少吃家里的香火，想来在地下日子也是过得滋润的。 因蒋山青是探花, 故此，在状元夸街前，先穿上了探花郎的大红衣裳, 官帽一侧簪一枝彩花, 给家里人看。李老娘喜的, 只觉着两只眼睛看不够。 这衣裳这花儿都是朝廷发的, 精致的了不得，蒋山青簪的是彩花, 听说状元郎用的是金质银引的簪花，又不知是何等模样呢！ 但只看蒋山青这一身的俊俏风流，李老娘不信那状元还能穿的比自家孙女婿更好看, 心下亦愈发觉着自家丫头片子有福。 李老娘看不够蒋山青这一身，还问自己俩大孙子, “你们山青哥这身儿俊不？” 蒋山青这厚脸皮的都险被夸的有些脸红了。 康哥儿是个直性子，直说好看。 健哥儿这会儿也有些审美了, 觉得山青哥穿一身大红的真是俊，显得脸越发白, 他便奶声奶气地开口道：“山青哥哥好看，比大姐还好看。” 这话顿时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唯有李梅儿有些气恼，她从小就知道蒋山青生的好，但她也生的不赖吧，她可是他们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呢，怎么能被山青哥哥比下去。 她不服气地将脸凑近了健哥儿，眯着眼问道：“健哥儿乖，你再仔细瞧瞧，大姐可比你山青哥哥好看呢。” 谷弞 健哥儿还真仔细瞅了瞅，煞有其事地点点小脑袋道：“大姐眼睛比山青哥哥大点，那就算一样好看吧。” 童言稚语又是惹得在场大人们一阵可乐，叶曦也是没脾气了，比来比去都没比过山青哥哥，只能狠揉一顿健哥儿的小脑袋算是泄愤了。 次日，便是状元夸街的日子，李彦、蒋山青还有蒋佑之一大早便要去宫里听宣读名次，然后，自宫里出青龙门，到青龙街，便要开始夸街。” 新科进士们早早进了宫去了，李家也是早早出门去了茶楼里看状元夸街。 状元夸街的场景，自然是十分热闹，不仅仅周边的茶楼酒楼，就是道路两旁，也全被看热闹的百姓给围满了。 新科三甲们均是着红袍，戴红花, 骑白马，余下的还有十几位二榜的进士, 也骑着马跟在三甲身后, 一行人在侍卫的保护之下，在青龙大街上浩浩向前。 无数学子、百姓、商人, 将几条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纷纷前来观看状元郎的风采！ 状元相貌虽一般，但今日着了状元服，戴着金质银引的簪花，骑在白马上也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榜眼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风头便少了一些，轮到蒋山青这个探花郎，便让围观众百姓们你眼前一亮，不仅仅是年轻，更因为俊俏的模样，引得一众大娘、小媳妇儿红了脸，一些个胆子大的，更是把手中的绢花、帕子忘探花郎身上扔。 也好在蒋山青是坐在马上的，那些个东西也都没甚重量，不然要是有几个砸在身上，也难免生出些洋相。 好多未出阁的小娘子看到俊俏的探花郎，已是芳心萌动，寻思着回头让父母去打听一二，看着探花郎有否婚配了。 这一次夸街，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算结束。而观看的百姓们，仍然感觉意犹未足，没有尽兴。 没办法，这个时代，百姓们的娱乐活动还是太少了。像状元夸街这种事情，极大地满足了百姓们的精神需求。他们恨不得这种事情越多越好。 晚上蒋山青回家的时候，李老娘依旧十分兴奋，一双眯眯眼笑得看不见，一直咧嘴说道：“山青啊，你是没瞧见，坐我们周围的那些太太小姐，知道今科探花郎是我的孙女婿，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老婆子我今儿可是狠狠长了一回脸。” 蒋山青这些日子也被夸得脸皮厚了，呵呵笑着，连声说，“还好，还好，祖母您高兴就好。” 状元夸街结束之后，接着李彦和蒋佑之便又参加了庶吉士的考试，他们俩本身学问都很扎实，考得都不错，进了翰林做庶吉士。 待庶吉士的事儿定了，便是诸进士漫长的俩月假期，这俩月，可以称为衣锦还乡假。许多进士这会儿还乡，那必是春风得意，荣耀非常啊。 李老娘原也极想回去显摆的，要是回乡，她保准要摆半月的流水席，但这一来一去，路途太远，且孩子们都还要念书，便也就作罢了。 第四百七十章 卜吉日 蒋山青得了假期，每日里就闲了下来，且赶上再过一个月就是李老娘六十大寿，家里人都专心操持李老娘的寿宴，蒋山青对着李老娘也越发殷勤起来。 每天给李老娘买她爱吃的粟粉糕，见天儿的拍李老娘的马屁，每日陪李老娘聊天的时间比陪着李梅儿的时间还多。 蒋山青对李老娘周到的同时，也没忘了徐氏和蒋老太爷, 点心从来都是双份的，有李老娘的，就有徐氏和蒋老太爷的。 总而言之，近些天来，蒋山青在长辈们心中的印象分是蹭蹭蹭的往上长啊！ 闹得李老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拉着自家丫头片子问，“山青这是咋的啦, 虽说我马上就要过寿，可也不用见天给我买点心啊？” 李梅儿笑着看李老娘，无语道，“这还不好？白让您每天有点心吃”有便宜不占，这可不是她祖母的风格啊！ 李老娘斜眼看她，“点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家常过日子，哪里有总吃这样贵东西的理？十天半月吃一回也就是了，这过日子啊，别瞧不起这一点一滴的小钱，过日子就是从这些小钱里省出来的，省着省着就成大钱了。你跟山青说，可不许再买了啊。” 生怕丫头片子胳膊肘往外拐，山青从此真不再给她买糕，李老娘又补充了一句道, “不用天天买，一月买三回就成。” 李梅儿：……祖母您可真是难伺候哦，买多了不行，买少了不行, 不买更是不行，看把人难的。 还是蒋氏笑着把事说破，道，“弟妹已经过来跟我提过了，待后儿个她就去谭拓寺，请高僧投几个吉日，咱家挑一个预备亲事。” 李老娘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唉呀！我说山青小子怎么总是给我买糕呢！原来是着急要成亲啊！” 大家均是忍俊不禁，大家都瞧出几分，只是忍笑不说罢了。 李老娘想通此事，哈哈直笑，爽快道，“这可快点儿吧，别叫山青等着急了。” 周菡萏借着这事儿还跟丈夫念叨呢，山青这孩子也是，有话不直说，我还说呢，他这怎么总来来回回的买这些东西。” 蒋言之笑，“娶媳妇哪有容易的。” “明儿我就去庙里，先把吉日算出来。”想到阿念的心切，周菡萏也不再耽搁，跟丈夫商量着，“虽说平日里山青是住在姐姐家的，这摆喜酒，还是摆在咱家的好，不然，倒像入赘了。” 蒋言之并没意见，周菡萏又问，“这聘礼要怎么下？” 蒋言之想了想，道，“拿出两千银子，就按这个数预备吧。” 谷礱 周菡萏本就是个大方人，想着山青如今又是堂堂探花郎，这两千两好像又少了点，便笑着与丈夫建议道，“我看就再加一千两吧，山青和梅儿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得办得体面隆重些。咱们与姐姐天生就是有亲家缘分，待我再把留给儿子的那院子收拾出来，成亲那天起码得住咱家，待过了三朝回门，就随他们的便了。” 蒋言之见妻子出手如此大方，也知她是真心待山青和梅儿好的，心下颇为感动，又听她一起一起的说着山青成亲的安排，也是处处妥当，愈发感动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全赖你操持了。”说着就伸手揽过了妻子的肩膀。 “这是哪里话，相公要日日当差，老太太太爷上了年纪，我不操持谁操持？现下练熟了，咱家可是有三个小子呢，以后尽有操持的时候。” 说到儿子们的，周菡萏面上又露出了慈爱的笑，“孩子们就是这样，展眼就大了。记得当初我刚嫁给相公，你赶着牛车，咱們一道街上看花灯，还带着梅梅儿她们一起上街，那会儿梅梅儿才这么点儿大呢。” 说着就拿手比划了一下，“那会儿就是个小人精，小小年纪，说话清楚又流俐。” “可不是么。”蒋言之说到外甥女也高兴，尤其这亲事，也是亲上加亲了。 夫妻俩商量了一番，第二日周菡萏去寺里卜吉日，蒋山青也跟着一道去了，他还十分慎重地说，“义母出门，总得有人相随才是。” 说起来周菡萏与蒋山青的关系是有些生疏的，主要是，周菡萏以前也怀疑过蒋山青是不是蒋言之的私生子，后来蒋言之亲自与她说明了，她心中这个疙瘩才去了。 但她后来也从妹妹那里知道，山青的亲娘就会丈夫从前的青梅竹马，虽说周菡萏面上显着十分大度，这么多年也从未跟丈夫说起过山青母亲的事儿，但心里看着蒋山青总是有些不大得劲儿，好在蒋山青从小就是在李家长大的，也不大与周菡萏相处，再加上岁月久了，前事也淡了，周菡萏大面儿上也都做得十分不错，看着蒋山青便笑道，“那成，咱们一道去。” 又道，“入夏太阳大，进来与我一道坐车吧。” 蒋山青早就牵了匹马，一本正经道，“谢谢义母好意，我正好练练骑马。” 周菡萏也不再强求，自己带着丫环去坐车里坐了。 周菡萏与蒋山青去的是京城有名的谭拓寺，蒋山青考虑的十分周到，到了山脚就雇了滑竿让周菡萏坐着滑竿走，他自己在老家是爬惯了山的，并不觉着爬山路如何。 周菡萏瞧他生机勃勃眼中满是喜色的模样，也不由添了几分欢喜。 待一行人到了谭拓寺，这卜吉日时的规矩与寻常来烧香是不一样的，谭拓寺是有专门卜算的僧人的，若算吉日，是要先给僧人一个红包的，僧人便明白香客是来卜算吉日的。 周菡萏递出写着蒋山青和李梅儿生辰八字的红帖过去，僧人双手接了，一望便道，“这八字好，小哥儿这八字正应在文昌星上，若老衲所料不错，小哥儿定能在科举上有所斩获。” 周菡萏看蒋山青一眼，喜对那僧人道，“承大师吉言，我家小子正是今科探花。” 那僧人倒也不太惊讶，又仔细端详蒋山青面相，眉头忽的一皱，轻声“咦”了一声。 第四百七十一章 签文 周菡萏惯会察言观色的，看僧人表情不对，连忙问道：“大师，是有什么不好吗？” 僧人很快恢复正常，笑着摆手道：“无事，施主不必在意。” 他澄澈的目光又看向蒋山青，微微颌首，道, “这位姑娘的八字亦是极好的，旺夫旺家旺子的命格。老僧先恭喜小哥儿了，你们八字都是极好的八字，正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八字。” 蒋山青此时方露出喜色，笑道, “还请大师为我们算个吉日, 家里长辈是想趁着天不算太热把亲事办了的。” 不要说周菡萏, 连这位僧人的眼中也添了三分笑意，铺一张红纸，提笔写了三个吉日，封起来递给周菡萏，道，“这三个日子，哪个都好。” 周菡萏连忙道了谢，此方带着蒋山青告辞了僧人，心说，这谭拓寺的高僧就是灵验啊，一眼就看出蒋山青是文昌星来。又想到老僧对李梅儿八字的评价，旺家旺夫旺子，更是把周菡萏羡慕的了不得。 他们难得来一趟谭拓寺，蒋山青便与周菡萏道，“义母, 我想再摇个签。” 周菡萏欣然应允，笑道，“去吧。” 蒋山青摇签的时候还是兴致满满, 可不成想却摇出了一个下下签。一看签文，他当即变了脸色，签文书：青毡空守旧，技上巢生风，莫为一时喜，还疑此象凶。 签文意思不难懂，就是让他切莫沾沾自喜，恐遭覆巢之厄，当时时警惕，刻刻提防，为雨绸缪。 蒋山青心中一沉，却不知为何会抽出这样一支签，按理说他如今顺风顺水，又马上要迎娶娇娘，不应该会有什么杀身之祸啊。 蒋山青心神不宁，却又觉得这签文未必准，想想最近自己确实没有得罪什么人，便也在心下安慰自己，这迷信之事终不都是准的。 他将签文收起来，并没与周菡萏说明，怕她知晓了同自己一起担心，便只谎说抽了个不错的上签。 待他们离开了谭拓寺，方才那寺内专门卜算的僧人便面带疑惑地找到了方丈圆慧大师。 “师父，弟子方才给一位施主卜算了生辰八字，再观其面相，此人乃是紫薇命数之人，可师父您也知晓，这紫薇命……”僧人欲言又止，有些为难地看着方丈，所谓的紫薇命，就是帝王命。可有这样命数的人一般都生于皇家，若一普通百姓有此命，那就是灾祸。 “阿弥陀佛。”圆慧大师合掌诵念了一声佛号，缓缓道：“相命之事，本就不是全然正确的，释通，你着相了。” 名为释通的僧人也立马合掌诵了一声佛号，虚心接受教诲道：“师父您说的是，弟子明白了。”释通说完就退下了。 而那圆慧方丈却是在他离开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抹悲悯的神色。 蒋山青与周菡萏此时已经回到了家，蒋家老两口也在李家等着信儿呢，周菡萏把高僧投的吉日拿出来，大家一并来看，李老娘嫌丫头片子挤在前头，一把把人推开，道，“去去去，这事儿你们含蓄些。这是大人们的事儿，你等着听信儿就成。” 李梅儿不满的被挤出去，道，“让我看看可怎么了。” 谷厦 蒋山青因着签文的事儿，心情不是十分好，众人说话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后头又悄悄把李梅儿拉到里屋说话，“我瞧着五月就是极好的日子，祖母的大寿也正好在这个月，咱家这算是双喜临门。” 然后他看李梅儿一脸喜色的模样，想要提一提今日那签文的话便又给吞了回去，心想着，应该没事儿的，自己现在说出来，反而会累得梅儿也跟着自己一起担心。 李家众人依旧商量着吉日，大人们都觉得五月还是太近了些，李老娘也说，“这一个月办两回喜事儿，客人们还不会觉得烦啊。” “不会的。”蒋山青闻言已是掀了帘子出来，与李老娘说道：“客人们只会觉得咱家兴旺，再说咱家现在正是运势旺的时候，旁人定是想多过来沾沾喜气的。”他真是想早点把婚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看蒋山青这着急的模样，李老娘哈哈直笑，与儿子道，“你说呢。” 李彦也笑，“那便定在五月末吧。” 蒋氏道，“给咱丫头预备的嫁妆，好些个都在老家呢，新家俱也没打。” 蒋山青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先写嫁妆单子上就成，其实，也就是把我跟梅儿妹妹的院子收拾出来就好，其他的，都不急。” 蒋氏笑，“女婿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 蒋山青郑重道，“自然都是真的。岳母放心吧。”他也不叫姑母了，立刻改口叫岳母。 众人又是一阵笑。周菡萏在一旁又趁机说了谭拓寺高僧对俩人八字的解批，笑道，“不怪都说谭拓寺的大师有道行，佛法高深，一看俩孩子的八字就说好。说山青的八字正应在文昌星上，咱们梅儿丫头更是旺家旺夫旺子的好八字。” 李老娘一听，深以为然，立刻道，“可见的确是高僧！这也算的忒准了啊！”山青这文昌星自不消说，她家丫头片子这个也准的很哪！ 热热闹闹的说一回话，中午大家便是在李家吃的午饭，待用过午饭，蒋家人就回自家去了。 蒋氏与李老娘则开始商量闺女的亲事，蒋氏心下其实还是觉着婚事又些太着急，委屈了自家闺女，原本预备了许多东西的，可都没带到京城来。尤其打家俱的木料，早都是预备好了的，也没来得及打家俱。 李老娘也是深深的烦恼，与媳妇儿道，“咱丫头跟咱山青在京城成亲办喜事儿，老家的亲戚们都不知道，也就没法儿随礼了。那咱以前送出去的礼，岂不是都收不回来了？” 蒋氏有些无语，心想着婆婆怎么还想着这茬呢，就那么些礼，能值多少银子啊。 李梅儿则是在一旁笑嘻嘻道，“要不，我跟山青哥哥再回老家去办一回？” “可别说胡话了。”李老娘道，“还不够你们路费的！” 她老人家只得留此遗憾啦！ 第四百七十二章 李老娘过寿 进了五月，先到了李老娘的寿辰，因为这一次是六十整寿，再加上李家又接连中了两个进士，自然是办得特别的隆重，除了请了蒋家周家过来，街坊邻居都一并请了，连孙家那边，李彦都亲自去送了帖子。 虽说孙家那样高的门第，李家人也不指望他们能过来，但两家毕竟还算有些交集，且孙小五当初也请过李梅儿去她家做客，所有表面上的礼数李家还是要进到的。 很快就到家里摆寿宴的日子，这酒宴是早定下了的。 李家尤其选了个休沐的日子，蒋家和周家自不必说，早早就到了帮忙蒋氏和李梅儿迎客，连带着先时并没有准确说要来的孙家都来人了，来的还是李梅儿的熟人，孙家三太太谢氏和她女儿孙小五。 孙小五一见着李梅儿就拉着她亲亲热热地说话，旁人见李梅儿同武安伯家的小姐如此亲近，对她都不免高看了一眼。 街坊邻居们也陆续的都到了，唯后邻江翰林没来，江翰林最近与蒋言之在翰林院似是有些龃龉，两人颇是两看相厌，江翰林觉得蒋言之一身铜臭，非是可交之人，故死活不肯过来吃酒。 只把江四太太气个倒噎，江四太太只得自己个儿带着儿女们来了。一过来见到孙太太谢氏和孙小五，可是把江四太太惊吓得了不得。 这两人，谢氏是正经的三品淑人，父亲又是当今户部尚书，孙小五更是铁板钉钉要嫁给当朝太子的，以后少不了也得是个贵妃。一看今天的来人，江四太太就恨不能立刻回去掐死自己丈夫！真没出息的东西！ 谢氏十分有礼数，特意领着孙小五进来见了见李老娘，还让孙小五给李老娘拜了寿，并说了许多吉祥话。 李老娘看着孙小五如此讨喜的小姑娘，自然也是喜欢的不行。她是知道孙小五身份尊贵的，给的见面礼也一点都不寒碜，是当初珍姑太太给李梅儿的嫁妆里的一块羊脂玉佩，这玉佩虽不是多贵重，但雕工精细，巧夺天工，很是拿得出手。 不过李老娘也不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她可是知道孙家送的寿礼不薄，这才肯出血送了这么块玉佩。 谢氏一看李老娘送出的这见面礼，神色便是一动，她自然是认出来了，这东西是宫中御造的，不过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她心中暗忖，不知道这位乡下来的老太太怎会有这样的好东西。看来人不可貌相，李家也不是表面上看着这般普普通通。 谢氏心中有了思量，便又是耐着性子与李老娘说了会儿话。 李老娘这些日子受了孙女孙女婿的熏陶，学问长了不少，倒也还能接得上谢氏的话，应对很是得体。 谢氏觉得李老娘跟那些寻常的乡下土鳖老太太不一样，便忍不住赞道：“老寿星！您可真是有学问，不愧是能培养出探花郎的老太太呀！” “不敢当不敢当！比起状元他祖母，榜眼他祖母，我差的远咧。”李老娘十分谦虚道，“我这些年，也就培养出一个探花，一个庶吉士罢了！” 谷膿 “您可别这么说，我要能跟您似的培养出一探花儿来，这辈子也值啦！”谢氏这说的是真心话，她也是有儿子的人，要是儿子能在科举上有所斩获，她这当娘的，自然与有荣焉。 “这事儿对别人来说不容易，对孙太太你来说，已经成一半儿啦！”李老娘道，“你看你生得这般清俊，孩子必然长得好。听说这做探花，除了文章好，相貌也得出众，不然，长个钟馗样，也只好去做状元啦！” 谢氏听着这般说辞，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孙小五更是在一旁笑道前仰后合，心想着梅儿姐姐的祖母可真有趣，他要是有个这么有趣的祖母，每天的日子定是不会无聊了。 李梅儿在一旁却是有些汗颜，心想着祖母您可悠着点儿吧，您这都快把状元得罪完了！ 谢氏与李老娘聊的十分投机，不过，谢氏本就是抽空过来，且眼下客人颇多，不好深谈。于是，谢氏又是说了几句，便起身与李家众人告辞了。 蒋氏和李梅儿亲自将她们送到门口，孙小五又是与李梅儿约定了过几日邀她去自家玩，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李老娘这一场寿宴吃的热闹无比，女眷们见李家与武安伯府都有交情，更是越发卖力地交好蒋氏，巴结李老娘。 外头男人们那里更不必说，蒋言之便是个好热闹的，周沐易也是个会乐的，左员外郎虽清高，却并非江翰林那等迂腐之人，于是，大家更是将一席酒吃到了下晌去。 待得告辞时，男人们都有些微醉，幸而街坊们离得都近，周沐易酒量好，并不觉如何。 待得客人们都散了，说到今日吃酒的事，李老娘对谢氏赞誉有佳，一个劲儿的说，“孙太太人真不错，值得深交啊！有眼光，人也好！” 李梅儿忍不住道，“不就是夸您老人家有学问吗。您这爱听好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切，谁不爱听好话啊。”李老娘理所当然道，“何况，孙太太那可是有三品诰命的人，能来咱家给我祝寿，我可真是长了大脸了！说起来，我老人家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个诰命。” 李老娘如今已经不满足只当进士的老娘了，她都教育出两个进士来了，朝廷还不得给她封个诰命？ “祖母您别着急，等爹爹再做几年官，升到了六品，就能给您请封诰命了。”李梅儿知道祖母的迫切渴望，安慰着她说道。 李老娘闻言就皱了眉头，想了想道：“你大舅升官可也是熬了三四年，你爹再优秀，不也得熬个三年，这时间可真够长的。”看来她老人家且还得等呢。 说着就又看向孙女儿，语气中颇有些酸溜溜，“你个丫头片子运道就是好，山青如今就是七品了，他又是探花，升官肯定更快，说不准你还能在我前头得个诰命哩。” 第四百七十三章 龙舟会 想着丫头有诰命的福，李老娘便有些好奇地问李梅儿，“诰命衣裳啥样啊，你见过不？”李老娘是觉着自家丫头是个有见识的，就忍不住打听了。 李梅儿道，“这诰命与诰命也不一样，一品二品诰命叫夫人，三品诰命称淑人, 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孺人。衣裳首饰也都是有规定的，差别可大了，像一品夫人就要用金冠，珠翟五个，珠牡丹开头二个，珠半开三个，翠云二十四片，翠牡丹叶一十八片，翠口圈一副、上带金宝钿花八个，金翟二个，口衔珠结二个。到七品孺人，也就只剩个零头了。” “差这么多啊。”李老娘啧啧叹道。 “可不是么。”李梅儿道，“不过我觉得祖母您老是有福气的，将来一定能戴金冠。” 李老娘被李梅儿说的喜笑颜开，还很是谦虚地说道：“也不用那样高，能有个四五品的冠戴戴, 我也就满足了。” 祖孙俩畅想了一回诰命, 天色也不早了，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李老娘的生辰过后，很快便到了端午，京城这边端午都是有很隆重的龙舟会的，朱雀大街旁有一处十分大的金明池，不仅是平民百姓，连皇上皇后每年都会在这里看龙舟，意在与民同乐。 李梅儿月底就要嫁人，本是不打算去凑这龙舟会的热闹的，可孙小五那边给她下了帖子，想着她和谢氏在李老娘寿辰的时候专门过来贺寿，这般捧场，李老娘还是决定带着孙女儿和小孙子一起去看龙舟。 康哥儿如今年岁大了，也不好再跟着祖母和姐姐一道出去应酬了，健哥儿年纪还小，倒是无妨的。反正也就是一日光景，耽误不了李梅儿的婚事。 蒋山青那边因为是今科探花，有礼部专门给的帖子，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去的，只是到时候位置恐怕不在一起。 蒋氏嫌人多闹腾，便留在家里看着龙凤胎。李彦向来是妇唱夫随，蒋氏不去, 李彦便也留下来陪着妻子。 及至端午正日。李老娘和李梅儿早早就都起来了，换上体面的衣裳，欢欢喜喜地出门看龙舟会。 蒋言之因为是在职的官员，所以蒋家也是有专门看龙舟的席位的，蒋家去了蒋言之夫妻、蒋言之和几个孩子，蒋佑之推说自己有其他事，也不打算去了，蒋老爷子和徐氏年纪大了，也不喜欢热闹，便都没去。 两家约定了时间一起过去，等到了金明池，看着外头密密麻麻的马车人群，李梅儿不禁在车上感慨道：“这人也太多了，怕是挤都挤不进去吧。” 蒋言之坐在马上，与马车里的李梅儿笑道：“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这些百姓都只能在金明池外围看看热闹，基本连龙舟都看不怎么清楚，咱們在内圈有专门的座次，我那边是翰林院安排的，位子还比较靠外，你们估计是坐的武安伯府的位置，那里可是极靠近内圈的，离着陛下所在的最中央也近。” 李老娘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探头问道：“他大舅爷，你这意思我们说不准能见着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喽。” 蒋言之笑着点点头，“估计能看见，不过陛下和后宫娘娘们都有专门独立的坐处，只能远远看到，再者他们身旁都有帘子隔着，也看不太清楚，老太太您估计也只能看到个人模样。” “这就不错啦！有多少人能远远见着皇帝老爷啊，我这都是祖坟冒青烟喽！”李老娘又是喽喽来了一句。 谷熄 李梅儿无语，心想着她家祖坟这老冒青烟的，祖父不会烧得慌吧。 几人说着话，李梅儿已是扶着李老娘下了马车。 一行人穿过外头闹闹哄哄的外园，就到了内外园的交界处，这儿有一道垂花门，门外有许多禁卫军看守，防止有百姓乱走，进了内园惊扰了贵人。 蒋言之手上有专门派发给官员的帖子，是可以进内园的，便取出来递给那些禁卫军查看。 禁卫军仔细看了以后，便放他们一行人入了内园。里头自有专门的侍从引导他们去往自己的座次。 李梅儿几人进了垂花门，就见到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迎面而来，李梅儿认得她，是孙小五身边的贴身丫鬟绿云。 绿云对着众人福了一礼，放笑吟吟地开口道：“李老太太，李姑娘，我家姑娘一早就让奴婢在这儿等着诸位了，可算是等到了。” 李梅儿也笑着开口，“今儿外头人多，咱们进来花了些时间，倒是让绿云姐姐等久了。” 绿云连连摆手，“姑娘哪里的话，您和老太太可是我们太太和小姐的贵客，奴婢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几人寒暄几句，李梅儿祖孙三人就跟蒋家几人和蒋山青分开了。 蒋山青还有些担心李梅儿，拉着她的手叮嘱了一句，“我的位置跟义父他们挨的近，你要是有事，就过来寻我。” 李梅儿自是笑着应了，心想着山青哥哥也真是小心，不过看一个龙舟会，能有什么事。 李梅儿三人跟着绿云去了谢氏和孙小五所在的座次。 到了那里李梅儿几人才知道，原来孙小五的座次是单独的，并不跟武安伯府的坐在一处，她这儿的位置离着金明池中心更近，离着皇帝和众嫔妃们所在的小岛也十分近，稍稍站起身来就能瞧见那边。 孙小五见着李梅儿几人过来，亲自起身过来迎了，先是同李老娘行了礼，让丫鬟扶了李老娘去谢氏身边坐，两位长辈也好一处说话。 李老娘是很乐意跟谢氏聊天的，觉得她性格爽利又会说话，就带着小孙子乐呵呵地过去了。 孙小五则是拉着李梅儿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小声与她说道：“还好你过来了，不然一会儿宋姿影那讨厌鬼来了，我娘定是要我过去招呼的，她最近三天两头的就要找我麻烦，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我可是顶烦跟她说话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来者不善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云妃 宋姿影瞬间气得脸色铁青，她安能听不明白李梅儿话中隐喻，可人家那话说的滴水不漏，她又挑不出错处，只能暗暗咬碎银牙。 她怒极反笑，一双眼直直盯着李梅儿，一字一句道：“好！你很好！你可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李梅儿没说话, 暗中撇撇嘴，心想着：记住就记住，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孙小五可看不得宋姿影为难李梅儿，连忙挡在她身前说道：“宋姐姐，梅姐姐是个实诚人，说话向来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再说这婚姻之事, 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自己觉得好，那就是好呗。” 宋姿影是自恃身份的人，心中即使再气，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同李梅儿吵，她又是深深看了李梅儿一眼，便冷着脸离开了。 孙小五看宋姿影走远了，方才又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看向李梅儿，十分佩服地说道：“梅姐姐，你刚刚可太厉害了，把那讨厌鬼说得脸都青了，那讨厌鬼最会装模作样，我可是好久都没看她这般吃瘪的模样了！” 李梅儿却是苦笑一声道：“我定是把她给得罪惨了。” 孙小五却并不担心，笑嘻嘻道：“怕什么，你平日里同她又没有什么交集，且你已经定了亲, 出来应酬的时候又少，她就是想为难你也没机会, 总不会跑到你家去报复你吧。” 李梅儿想想也是，但她很快又想到这宋姿影的另一个身份，她可是内定了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等太子登基了她就是皇后，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娘娘，好像有些太不明智了。这往后爹爹和山青哥哥都要在京中当官，自己会不会连累他们呢。 李梅儿想到这儿，眉头便又皱了起来，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应该忍一时风平浪静的。 孙小五看李梅儿神色，似是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便小声在她耳边安慰道：“梅姐姐，你别担心，我跟你说，太子哥哥可不喜欢这个讨厌鬼了，要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儿上，才不会搭理她，如今皇上都还没下旨封她为太子妃呢，她最后到底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还不一定呢。” 李梅儿听孙小五这话，心中一动，看来宋姿影这太子妃的位置并不是板上钉钉的，估计是皇后娘娘有这个意思，太子本人并不怎么愿意，只是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 李梅儿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同孙小五讨论这个话题，便转了话题问道：“我刚刚就想问的，你和夫人怎么单独在这儿有位置，没跟伯爵府的人坐一起？” 孙小五神秘一笑道：“当然是方便陛下和皇后娘娘召过去说话喽。” 谷陲 李梅儿看孙小五一脸“你懂得”的表情，忽然有些后悔应了孙小五的邀约了，原来这靠近湖中心的位置可不时这么好坐的，是专门给皇上皇后相看未来儿媳妇儿的。 李梅儿瞬间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大舅他们一道去坐翰林院的位置呢。 李梅儿心中悔得不行，连即将开始的龙舟会都没什么兴致看了，一整个开场仪式都在那里神游。 等开场仪式结束之后，老皇帝才带着皇后和后宫嫔妃一起来了。 因为陛下驾到，李梅儿这边的所有人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虽说不用跪拜相迎，但也都是起身迎接。 李梅儿因为好奇，还飞快地抬眼瞥了几眼，可惜老皇帝一行人是乘船上的湖中心，且周围有密密麻麻的护卫保护，李梅儿就算距离不远，也没咋看清老皇帝的相貌。 倒是老皇帝身后那些打扮华丽的妃子，让李梅儿更好奇，她还看见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就跟在老皇帝的身边，想来是十分得宠的。 等皇家一行人落了座，李梅儿她们也被允许坐下，孙小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凑到她耳边说道：“梅姐姐，你刚刚看到陛下身边那个怀了身孕的妃子吗？” 李梅儿点头道：“看见了，那定是陛下十分宠爱的娘娘吧。”听说老皇帝子嗣挺艰难的，能顺利怀上身孕，那肯定是荣宠不小。 孙小五也点头，八卦地同李梅儿科普道：“那是云妃娘娘，后宫中如今风头最盛的娘娘，去年被诊出身孕之后，陛下就给她封了妃，据说要是她这一胎能生下个皇子，陛下就会封她为贵妃，那在后宫之中，地位就仅次于皇后娘娘了，这后宫，可是许多年都未出过贵妃了。” 李梅儿对这些个宫中秘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可看孙小五说地这么兴致勃勃，她也只能装着感兴趣的模样，十分认真地听着。 “说来这云妃娘娘也真是厉害，她十几年前刚进宫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一开始还是在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后来因为写的一手好字，被陛下看中，就到了御书房当值，在那儿做了十年执笔女官，才被陛下纳入了后宫，而且一进后宫就封了贵人，没有半年，又怀了身孕，便又晋了妃子，这般的晋升速度，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孙小五显然对这位云妃娘娘十分佩服，又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番她的丰功伟绩。 李梅儿本来只是随意听听，被孙小五这样一说，也对这位云妃娘娘有了些兴趣，能在老皇帝身边苦熬十年，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这位云妃娘娘想来手段不弱，只是她如今在宫中如日中天，肯定也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皇后娘娘肯定是其中最恨她的那个，毕竟当年她可是从皇后宫中开始发迹的，皇后若是知晓她有今日，定是十分后悔当日没有早些料理了她，如今养虎为患。 李梅儿又回忆起了那个云妃娘娘的身影，虽说怀着身影，但身形依旧事窈窕的，若是从后面看，还真看不出是个孕妇，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云妃娘娘，有那么些似曾相识的味道。 第四百七十六章 皇后召见 随着龙舟会的开始，李梅儿对云妃的那一点思绪，也很快抛之脑后。 这京城的龙舟会果然是隆重浩大，光龙舟都有上百艘之多，最大的龙头龙舟，更是比一般的商船还要巨大华丽，需要百来名龙舟手才能驱使。 李梅儿的注意力被各色的龙舟所吸引, 同孙小五一起，兴致勃勃地评价着各艘龙舟，更是猜测哪艘龙舟能力压群舟，拔得头筹。 两人正说的起劲，便有几个穿着宫装的女子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孙小五显然是认得她们的，神情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 甜甜地唤了一句, “墨香姐姐, 您怎么来了？” 那名唤墨香的宫女带着身后的宫女们与孙小五福了一礼，这才恭敬开口道：“五小姐，娘娘那儿想找您和影小姐过去说说话。” “行，那我去跟我娘说一声。”孙小五面上带着笑，想都没想就应了。 墨香也是含笑点头，就站在原地等着孙小五。孙小五回转来的时候，谢氏就陪在她的身边，她笑容慈和地与墨香打了招呼，又拉着她的手寒暄了好一阵，这才缓缓说道：“墨香姑娘，你也知道我家小五这性子向来跳脱，一会儿要是有什么话说的不适宜，惹得娘娘不高兴，你可得多帮衬这她一些。” 墨香脸上依旧带着分寸刚好的笑容，回谢氏的话，“夫人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五姑娘性子最是天真活泼, 娘娘也顶是喜欢她这性子的, 见着她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高兴呢。” “我自己的女儿我最知道，就是天真过头了，反正请墨香你多看顾一些。”谢氏拉起墨香的手，语气越发亲热。 谢氏这般诚恳态度，墨香自是没再说什么推脱的话，点头应了。 墨香这边刚跟谢氏寒暄完，那边皇后身边的另一位贴身宫女墨意也领着宋姿影过来了。 宋姿影这会儿似是心情不错，拿着那把玉骨团扇轻轻摇着，唇角还微微勾起。 墨意走到墨香身旁，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墨香闻言微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扫了不远处的李梅儿一眼，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本来宋姿影过来了，李梅儿就有些紧张，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前头那群人身上，也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宋姿影看她的那一眼，一颗心没来由地便悬了起来。 李梅儿心里头正惴惴不安呢，就看到墨香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李梅儿这人有一点好，就是不管心里头有多慌乱，面上还是能强撑着一付镇定模样，她等着墨香走到近前，这才缓缓站起身，等着她说话。 那墨香的态度很是和气，对待李梅儿也没跟孙小五差多少，恭敬福了一礼，说道：“这位是李姑娘吧，皇后娘娘那边想找您过去说说话。” 李梅儿立时表现出一派惊讶模样，而后很是宠辱若惊地问道：“这位姐姐，皇后娘娘为何会找我过去说话？” 谷曷 墨香面上带笑，淡淡道：“李姑娘，这奴婢就不知了，不过皇后娘娘向来和善，你不必害怕。” “这位宫女姐姐，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来京城时间并不久，就是奇怪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我。”李梅儿低下头，装着疑惑畏惧的模样问道。 “李姑娘，你不必想太多，有什么疑问，等见过皇后娘娘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孙小五和谢氏也走到了她们旁边，谢氏不动声色，看着墨香问道：“墨香姑娘，这位李姑娘是我家请来的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墨香看向谢氏，回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娘娘想见见这位李姑娘。” 谢氏闻言诧异，也想不通皇后为什么忽然要见李梅儿这个小户之女，她有些担忧地看了李梅儿一眼，正想继续询问，宋姿影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墨香姐姐，姑母等着咱们呢，咱们快走吧，可不能让她等急了。” 确实，哪有让皇后多等她们这些人的道理。 墨香便又与谢氏福了一礼，便转身准备带着几人离开。 宋姿影自是立刻就跟上了，转身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梅儿一眼。孙小五很快也跟上，却是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李梅儿一眼。 李梅儿仍是有些犹豫，她看着孙小五和宋姿影两人都走了，这才咬咬牙跟了上去，管她呢，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去见谁都不怕。 谢氏也担忧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猜不透这皇后怎么忽然要见李梅儿这么个平民丫头。 李老娘这会儿也抱着小孙子匆匆过来了，语气中颇有些着急地问道：“夫人，我家丫头片子这是去哪儿啊？” 谢氏怕李老娘担心，便也只是装着若无其事地回道：“老太太，没什么事儿，梅儿跟着我家丫头去见个贵人，说不准就是梅儿那丫头的造化呢。” 李老娘一听是去见贵人，面上的焦急神色稍减，却仍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是啥贵人要见我家梅梅儿啊，我家丫头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那贵人咋知道她的。” 谢氏想着这老太太看着年纪大，却一点都不好糊弄，只能避重就轻地继续说道：“兴许是贵人看着梅儿人才出众，这才想同她说说话，您老尽管放宽心。” 可谢氏这两句话并不能打消李老娘的疑虑，她见谢氏一直不肯同她说那贵人的身份，就觉得有些不好，但她也没再问，只是抱着健哥儿说道：“夫人，我健哥儿刚一直跟我闹着要找他大舅，要不您让人带我们祖孙去他大舅那儿吧。” 谢氏猜到李老娘是想去找蒋言之问问情况，便也没有阻拦，笑着点头应了，又叫来了贴身丫鬟，领着一老一小去找蒋言之。 李老娘急吼吼地去找蒋言之说李梅儿的事，那边李梅儿已经坐上了前往湖心亭的小船，她左右手边分别坐着孙小五和宋姿影，对面坐着的事墨香，此时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第四百七十七章 各怀心思 小舟很快靠岸，岸边有前来接应的宫女。墨香先一步上了岸，然后便依次拉了李梅儿几人上岸。 因为除了李梅儿，宋姿影和孙小五都不是第一次见凤驾，所以墨香只看着李梅儿一人说道：“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切记不可到处乱看，娘娘不喜举止轻浮之人。” 李梅儿低眉顺眼, 乖巧应是，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从小就跟在珍姑太太身边学习，一些个宫廷礼仪，她都有耳濡目染，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惹了旁人笑话。 宋姿影在旁瞥了李梅儿一眼，眼中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而孙小五故意放慢脚步, 与李梅儿平行而走，轻声叮嘱道：“一会儿你看着我，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李梅儿感激地看了孙小五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中央的三层楼阁。 老皇上和一众后宫嫔妃此时就在二层的露台上观看龙舟。墨香与守在外头的禁卫军递了腰牌，禁卫军查验之后，才放了一行人进去。李梅儿跟着拾阶而上，心下越发地紧张起来，她到如今都想不通皇后娘娘为何要见她这个无名小卒。 等到了露台外的凭栏，墨香先进去通禀，几人就在外头等候。 宋姿影这会儿特意站在了最前面，细长的脖颈微微抬起，像一只高傲又漂亮的孔雀。 孙小五看她这模样，不屑地撇撇嘴，又是冲李梅儿一阵的挤眉弄眼。 李梅儿低头憋笑，却没敢回应孙小五。 不消片刻，墨香出来, 领着她们三人就进了露台。 李梅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不畏缩也不紧张, 仪态端方。 随行的几位宫女有些惊讶，她们是知晓李梅儿只是个小户之女，可如今观她言行举止，倒是一点也不比宋家和孙家这两位大家闺秀差。 李梅儿见着皇后的时候，心情倒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了，她所站的位置并没有太靠近皇上皇后，只是隔着一层琉璃珠链遥遥看着，帘子后头人的身影隐约可见，凤冠、云鬓朱雀摇，细细的镶宝珠流苏轻微的摆动。 那人的容貌应是慈善的，圆脸，皮肤细白紧致，一点都看不出快四旬年纪。 李梅儿按照从前珍姑太太教的那般跪拜行礼，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并无一丝差错。 她听见珠链后头，一个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李梅儿缓缓起身，低垂着眼，等待帘子里的人问话。 宋皇后看着站在珠链外头的三个少女，对身旁的老皇帝说道：“陛下，承佑的婚事我早就与您提起过了，您一直说再看看，如今我把她两人都叫来了，您再仔细瞧瞧，看哪个更适合当太子妃？” 谷粻 老皇帝端详了宋姿影和孙小五一会儿，目光却是落在站在最后的李梅儿身上，疑惑问道：“这是哪家的闺秀？” 宋皇后闻言便笑了，状似不在意地回道：“陛下前些日子不还跟同我念叨那位新晋的探花郎吗，说他因为家中表妹，竟是拒了您的赐婚，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让他那般死心塌地，也是巧了，影儿今儿遇到了这位李姑娘，便过来同我说了，我就想着召她进来与陛下您瞧瞧。” 老皇帝一听，便又定睛细细打量了李梅儿一番，点头赞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影儿都差点被比下去了。” 宋皇后观老皇帝神色，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又问道：“陛下要不要召她上前来说话？” 老皇帝似是有些意动，只是还未说话呢，就听到左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哎呦……” 老皇帝立即十分关切地转过头去，问道：“爱妃，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云妃抚着自己已是不小的肚子，姣好的容颜之上露出了一抹痛苦神色，缓缓道：“陛下，臣妾不知今日是不是走的多了，腹中有些疼痛……” 老皇帝立即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宣了随行的太医进来。 一旁的宋皇后也露出关切神色，柔声道：“妹妹莫要着急，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外头站着的李梅儿三人并没听到帘子后面的帝后说了什么话，只是忽然被宫女请到了一边，然后便看到几个太医模样的人匆匆进了帘子后头。 李梅儿猜想，太医来的这么急，难道是老皇帝突然犯了急病，心下瞬间有些不安，觉得自个儿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里头太医已经给云妃把上脉了，细细看过之后，才小心回道：“陛下，娘娘腹中皇嗣无甚大碍，只是动了些胎气。” 老皇帝一听孩子没事儿，总算是放了心，点头道：“你们赶紧再开几付安胎的汤药，让云妃喝下。” 太医赶紧应是。 云妃这会儿脸色已是好了许多，抬头看着老皇帝说道：“皇上，臣妾恐怕不能陪您继续看龙舟了，想先去楼上静室休息一下。” “朕陪你一起过去。”老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十分体贴地扶了云妃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往外头走。 “臣妾恭送皇上。”宋皇后的脸上一直带着得体温婉的笑容，看着两人相携离开，只是那捏着帕子的手，已是青筋毕露。 老皇帝和云妃娘娘一起出来的时候，外头的所有人自然都要行礼相送，李梅儿低着头，只看到一片明黄的衣角和一袭华丽的裙摆从自己的眼前闪过，等那两样色彩走远了，她才敢稍稍抬眼，就看到两个背影已是消失在门口。 李梅儿总觉得那个宫装妃子的背影如此熟悉，却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只当自己是太紧张了，毕竟她怎么可能见过宫中高高在上的妃子呢。 “看来刚刚是云妃娘娘不舒服了。”老皇帝走远了，孙小五这会儿也敢说话了，小声在李梅儿耳边说道。 李梅儿可不敢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孙小五还想说什么，那边墨香便走了过来，笑着与她们说道：“两位姑娘随我来吧，娘娘这边要同你们说说话。” 第四百七十八章 劝酒 李梅儿这才发现，宋姿影已经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先进去了里面。她同孙小五一起，也进到了帘子里面，又同上一次一样行了礼。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墨香给她们看座吧。”宋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 慈爱的就像是一个家中长辈。 李梅儿在绣凳上坐下，这才看清宋姿影这会儿已是坐在了宋皇后的身旁，两人的姿态十分亲昵，仿佛母女。 就听宋姿影撒娇似地问道：“姑母，云妃娘娘怎么了？陛下怎么这般急匆匆地就陪着她一起离开了？” 宋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淡淡回道：“云妃有些动了胎气，陛下陪她上楼去休息了。” 宋姿影也察觉出了宋皇后的不悦, 赶紧转移话题道：“姑妈，这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那位李家姑娘。”她说着, 便用纤纤玉指指了指下手坐着的李梅儿，神情还有些意味深长。 宋皇后含笑看了眼李梅儿，方才说道：“果然是位极出挑的姑娘，影儿你可也被比下去了。” 李梅儿赶紧起身，举止恭谨地回道：“娘娘谬赞了。” 宋皇后看她举止十分得体，知晓她是小户之女，便有些好奇地问道：“看你这行止，似是专门学习过的，你家里是给你请过专门的礼仪嬷嬷吗？” 李梅儿不敢隐瞒，立即回道：“小女族中姑祖母原是宫中女官，出宫回老家颐养天年，我自小在她身边长大，便跟着她老人家学了些东西。” 宋皇后闻言眼眸一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方才问道：“哦？是哪一位嬷嬷, 原先伺候的又是谁，你说来听听, 本宫许是还认得呢。” “小女的姑祖母闺名是一个‘珍’字, 只是在宫中叫什么名字小女就不知了，她并未多与我说起宫中之事，小女也只知她服侍的是一位太妃娘娘，具体是哪一位小女就不知了。”李梅儿小心回着，却也并没有把珍姑祖母的事情说得太过仔细。 就李梅儿这些描述，宋皇后倒真是不知她说的是哪一位女官，不过以宋皇后的城府，她也并为继续追问，又是状似无意地问道：“本宫看你这般才貌双全，家中可有给你定了亲事？” 李梅儿生怕皇后跟老皇帝一样有做媒的爱好，立即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已经同家中表兄定了亲了，婚期就在月底。” 宋皇后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面上却装不知，还含笑点了点头，又吩咐一旁宫女给李梅儿拿了一份添妆礼。 李梅儿自是诚惶诚恐地接了。 然后宋皇后又与孙小五说了一些闲话，说的都是些她平日里的兴趣爱好，最近看了些什么书，反正十分的平易近人。 因着宋皇后对她与对孙小五都是一视同仁，李梅儿一直悬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来一些，心想着，可能皇后娘娘就只是单纯想要见见她呢。 宋皇后与她们两人大约说了两刻钟的话，便似有些累了，让宫女给上了茶水点心，让她们自己一边吃一边看龙舟赛。 李梅儿是鲜少在不熟悉的地方吃东西的，怕吃出什么问题来，所以点心果子她一概都没碰，连茶水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沾了沾唇，并未饮下。 “姑母，我在家中亲自酿了一些菖蒲酒，正应了气节，您喝一杯尝尝吧？我问过太医了，喝这个对身体好。”宋姿影忽然对宋皇后说道。 “难得你有这孝心，那我就喝一杯吧。”宋皇后含笑点了头。 墨香那边很快就去端了酒壶和酒杯过来。宋姿影亲自给宋皇后斟酒。 谷鷡 宋皇后喝了一杯，就点头赞道：“这酒着实酿的不错，入口甜香，又甜而不腻，酒香也醇厚，还带着些药草的清香，饮后神清气爽。” “皇后娘娘您说的这么好，我们都想尝一尝了。”一位贵人封号的后妃在一旁凑趣说道。 宋皇后闻言点头，道：“好东西确实要大家一起享用，墨香，你给她们每人都倒一杯，大家都尝尝。” “那嫔妾就谢谢娘娘了。”众妃嫔俱是起身与宋皇后道谢。 李梅儿自然也是随大流，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喝那啥菖蒲酒。 宋皇后又连喝了三杯酒，便有些不胜酒力了，与在座众人知会一声，便由宫女们扶着去楼上休息了。 皇上皇后都不在了，在座众妃嫔自是都自在了许多，各自聚在一处喝酒闲聊。 李梅儿并没动宫女送上来的酒，孙小五也没喝，她小声与李梅儿问道：“梅姐姐，你怎么不喝酒？” 李梅儿瞥她一眼，反问道：“你不是也没喝吗？” 两人相识一笑，都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宋姿影忽然端着酒杯朝两人走了过来。 李梅儿看到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只是不动声色，看她想干什么。 宋姿影走到李梅儿对面，笑眯眯地与她说道：“李姑娘，我敬你一杯。” 李梅儿起身，面带歉意地说道：“宋小姐，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就一杯，李姑娘不会这样不给面子吧？”宋姿影的语气冷了下来，盯着李梅儿，咄咄逼人。 李梅儿无法，也不想跟宋姿影在这里闹得太僵，只能去拿一旁案几上的酒杯。 没成想宋姿影又忽然开口道，“李姑娘杯中的酒已经凉了，水仙，你给换一杯热的。”水仙是宋姿影的贴身丫鬟，本来是在外面等着的，刚刚宋皇后走之后就被她叫到了身边伺候。 水仙立即应是，端着酒壶便给李梅儿杯中又倒了一杯温酒。 李梅儿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动作。总觉得这宋姿影是在那儿憋着坏呢，等着给她下套，这酒，她肯定是不能喝的。 “李姑娘，我可是要先干为敬了。”宋姿影这般说着，便准备仰头喝酒。 却听孙小五在旁忽然轻叫一声，“哎呀，宋姐姐，你袖子上有条那么长的蜈蚣呢！” 宋姿影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杯中的酒就洒了大半，她从小就最是怕蛇虫，连忙就把杯子放到案几上，拍打起身上衣裙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失仪 孙小五也起身，很是好心地帮着宋姿影一起拍裙子，还有宋姿影的丫鬟水仙也赶忙过来帮主子一起拍裙子。 三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却并未见到孙小五说的蜈蚣虫子的。 宋姿影立即神色不善地看向孙小五道：“你说的蜈蚣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孙小五只是一脸无辜，摊摊手道：“可能是我刚刚眼花了，可宋姐姐你这也不能怪我，现在正是端午, 最是多蛇虫鼠蚁的，我本来胆子就小，会看错也很正常吗。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孙小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姿影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只是脸色依旧十分不好看。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忘记要敬李梅儿的酒, 让水仙重新在自己的酒杯里道了些酒，便仰头一口喝净, 看着李梅儿道：“李姑娘，我可是喝完了。” 李梅儿笑了笑，拿起桌上自己那杯酒，也是一口饮尽。 看李梅儿喝了酒，宋姿影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容，带着丫鬟，笑盈盈地走了。 待她走远，孙小五才有些焦急地问李梅儿，“梅姐姐，刚刚那酒你真喝啦？” 李梅儿笑笑回道：“喝啦，你不是看见了吗。” 孙小五随即懊恼，急道：“梅姐姐，我刚刚搞那一出不就是给你机会倒掉杯子里的酒吗，那宋姿影巴巴地过来给你敬酒，肯定是没安好心的，谁知道那酒里加了什么东西, 你还傻乎乎地喝了！” 李梅儿看孙小五这焦急模样, 连忙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轻拍了几下，以作安抚，然后探过头去，压低声音道：“妹妹你放心，我刚刚偷偷把她的杯子和我的换了，我喝的是她杯子里的酒，肯定没事儿的。” 孙小五闻言睁大了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冲李梅儿竖了竖大拇指，用口型道：“你可真行！” 李梅儿笑笑不再说话了，那宋姿影想害她，她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就这样算了，不管她想让自己喝下什么，反正都要让她自己尝尝那滋味。 “妹妹，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皇上和皇后如今都不在，咱们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儿了吧，我觉得不自在。”李梅儿又小声在孙小五耳边问道。 “那咱们就说要去出恭，然后偷偷离开吧，我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孙小五也想走了，便想了个主意。 李梅儿想想试试也行，便与孙小五一起手拉手去找一旁的宫女，想要去外面出恭。 其实小楼里是有恭室的，只是那是专供皇上皇后和妃嫔们用的，其他人不能随便占用。 而那些下人们用的恭室也不好请她们两位小姐进去用。宫女便只好领着她们去了小楼外面的茅房。 宋姿影一直注意这李梅儿这边，见她跟孙小五一起出去了，眉头便是一皱，立即吩咐身边丫鬟，“你去问问她们两人去干嘛了？” 谷獋 水仙领命，快步走了过去，片刻之后，她就回来禀告道：“小姐，她们两人是去外面出恭了。” 宋姿影闻言点点头，出恭也就是一会儿的时间，不耽误她的计划进行。 宋姿影又坐着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等到两人回来，心里头不禁烦躁起来，身上一阵一阵地出汗，燥热的不行。 宋姿影手中的玉骨团扇本来是用来装饰的，这会儿却是拼命扇个不停，可就算是这样，也一点不能减弱她心中的那股子燥热感。 她觉得可能是屋中太闷热了，便与身边丫鬟说道：“陪我去外面吹吹风。”主仆两人便起身去了外头凭栏。 倚着栏杆站在外头又吹了一会儿风，宋姿影心里头的那股子燥热不仅没减轻，反而是愈演愈烈，她这会儿总算是察觉出不对劲了，一脸愠怒地抓着身边丫鬟低声问道：“那药你到底是下在谁的杯子里的？” 水仙被自家主子的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道：“就是……就是下在……李姑娘……杯里的……” 宋姿影一把推开水仙，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错，不是孙小五就是李梅儿，这两个贱丫头把杯子给换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找这两人的麻烦。抑制住想要脱衣服的冲动，提着裙子就往三楼跑，她要赶紧去找姑母，姑母那里一定有办法。 等宋姿影跑到三楼的时候，外头看守的禁卫军便拦住了她，她想都没想就一耳光扇在了那人的脸上，厉声骂道：“滚开，你们也敢拦我！” 那禁卫军也是个统领，不明不白地受了这一巴掌，心中也有火，可他知晓宋姿影的身份，便只能依旧恭敬说道：“宋小姐，请您等一等，属下必须进去通禀了您才能进去。” “不行，我有急事要见姑母，我等不及你们通禀，快让我进去。”宋姿影这会儿觉得自己身上像火烧一般，一刻都等不得了，说话的时候声音中都已是带上了些哭腔。 禁卫军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今日怎会如此失态。 就在这时，里头传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话音刚落，李承祺便穿着一身浅蓝常服从里头走了出来。 宋姿影一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身前的禁卫军，就一下扑到了李承祺的怀里。 抱着李承祺的腰，她这才感觉身上的燥热感减轻了一些，忍不住就将脸贴在了李承祺的胸膛之上。 在场众人都被宋姿影这出格的举止给吓愣了，就算他们都知道宋姿影是内定的太子妃，可这旨意都还没下来呢，她跟太子也未成亲，这样亲密的举止，实在是……有失体统。 李承祺也皱了眉头，立即将宋姿影从自己的身上拉开，等他看到宋姿影那潮红的面孔和水汪汪的眼睛，就知道她不对劲。 李承祺思忖了片刻，便对还站在外头手足无措的水仙吩咐道：“你进来，扶着你家小姐，先跟我进去。” 第四百八十章 皇家的热闹 水仙如梦初醒，赶紧走了进来，一把搀扶起已是软弱无骨的主子，心中更是焦急的不行，朝李承祺投去求救的目光，语带哭腔地说道：“太子殿下，我家小姐……” “行了, 不必多言，我知晓了。”李承祺一抬手，便打断了水仙的话，然后迈步向前，“扶着你家小姐跟着我。” 水仙赶紧搀扶着已经快走不动路的宋姿影跟上李承祺。 李承祺很快带着两人走到一间房间前，直接推开房门，转头对水仙说道：“扶你家小姐去床上躺着。” 水仙此刻六神无主, 自然是李承祺说什么，他做什么。 将自家小姐扶到床上躺下, 她便又转头看向门外的李承祺，等着他下一步的吩咐。 “你出去吧，回楼下去。”李承祺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可是小姐她？”水仙还想说什么，李承佑已经打断了她，“没什么可是的，你们家小姐，我自会帮她的。” 水仙双颊一红，便不敢再说什么了，与李承祺福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待水仙离开后，李承祺看了眼床上已是有些衣衫不整的宋姿影，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他转身，头也没回地便大步离开了。 李梅儿和孙小五在茅房里磨磨蹭蹭的，待足了小两刻钟才出来, 在外头等她们的那个宫女都急死了，差点冲进去找人。 孙小五出来之后就对那宫女说道：“彩霞姐姐, 你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想先回去了，本来呢，我们是应该亲自去跟皇后娘娘那边拜别的，可是娘娘现在在休息，我们也不好打扰，不若你就帮我们传个话呗。” 名彩霞的宫女连忙摆手道：“两位姑娘，不行的，你们就这样走了，奴婢没法跟娘娘那边交代的，要不你们还是先等一等，等娘娘那边醒了，奴婢再过去替你们通禀，娘娘若是同意了，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孙小五和李梅儿面面相觑，两人眼中都闪过失望，不过也都知道宫里头规矩大，便只能垂头丧气地又跟着彩霞回去。 三人刚走到小楼门外呢，就听到楼里面闹闹哄哄的，似是有许多宫女侍卫在楼里跑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她们三人则是被守门的侍卫拦在了外头，那侍卫一脸铁面无私，同她们说道：“皇上皇后有令，从现在起，任何人等不能进入楼内。” 彩霞一听便急了，立即拿出腰牌来，给那侍卫看，“侍卫大哥，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您这也不能不让我进去啊。” 侍卫仔细查看了她的腰牌，这才松口道：“你可以进，她们俩不行。” 彩霞一听就为难了，欲言又止地回头看着两人。 李梅儿心中倒是挺乐的，她本来就不想回去的，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彩霞姐姐，你先进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等你通禀了娘娘之后，咱们再离开。” 谷呣 彩霞感激地看了她二人一眼，快速福了一礼，说道：“那两位姑娘就先在这儿等着，奴婢很快就回来的。” 李梅儿和孙小五看彩霞急匆匆地上了楼，便站到一边，小声嘀咕道：“梅姐姐，你说这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弄得这么紧张？” 李梅儿可猜不到，只是摇摇头道：“谁知道呢，不过看着应该不是小事儿，不过跟咱们也没关系，咱们管这么多做什么。” 孙小五想想也是，便也就不八卦了。 两人又是等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彩霞便又匆匆回来了，她有些喘息地对二人说道：“两位姑娘，娘娘那边有事脱不开身，你们也不用过去拜别了，奴婢这就送你们离开。” 李梅儿两人听了都是十分欢喜，与彩霞道了谢，便随着她一起坐上了离岛的小船。 船上，孙小五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彩霞，“彩霞姐姐，刚刚楼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是云妃娘娘那边又有什么问题吗？”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彩霞的神情有些闪烁，笑了笑，状似随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皇后娘娘的身子有些不适，刚刚已经请了太医瞧了，已是无大碍了。” 孙小五了然地“哦”了一声，没有再问，她和身边的李梅儿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是不信彩霞的说辞的，但人家既然不愿说，她们再问也是无济于事。 小船很快到了岸边，孙小五和李梅儿相扶着上了岸，而彩霞则是与她们挥手告别，送走了她们，便又急急回去了。 两人在岸上看着小船远去，孙小五低声与李梅儿说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我看那彩霞的神情就能看出来，早知道刚刚就不从楼里出来了，不然现在还能看看热闹。”她说着，语气中颇有些失望。 李梅儿无奈地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嗔道：“傻妹妹，这皇家的热闹可是有那么好看的，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倒是庆幸咱们早早出来了，现在才能这般快的脱身。” 孙小五想想也是，便挽着李梅儿的手娇嗔道：“我这都是托了姐姐你的福。” “行了，别贫了，咱们快回去吧，你娘和我祖母她们肯定都担心这咱们呢。” 李梅儿说着话，就拉了孙小五往原先她们俩的座位走。 等李梅儿到了那儿的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不仅仅是谢氏和李老娘，连蒋言之和蒋山青都在那里。 他们也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李梅儿，赶紧迎了上来。 蒋山青走的最快，到了近前，就一把抓住李梅儿的手，上下仔细端详了一阵，焦急担忧地问道：“没事儿吧？” 李梅儿脸上一红，想着身旁还有孙小五在呢，便赶忙抽回了手，低声回道：“我没事，山青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是祖母过来说你被皇后娘娘请走了，我和义父都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看看情况。”蒋山青紧皱的眉头已是舒展开了，确定李梅儿没事，他便恢复了平日的淡然模样。 第四百八十一章 家人的担忧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蒋言之、李老娘和谢氏也到了。 李老娘也赶紧拉过自家丫头片子，上下仔细端量，确定啥都没少，才大大松了口气道：“可是吓死我了，自从你去见了那皇后娘娘啊，我这心就七上八下的, 总觉着要出事儿。” 李梅儿见家人这般关心自己，心下自是暖暖的，连忙挽了李老娘的手，轻笑安抚道：“祖母，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老那颗心赶紧放回肚子里去吧。” 李老娘见自家丫头片子还是从前那促狭模样，忍不住笑骂一句，“丫头片子没良心, 白让老娘担心一场。” 李梅儿连忙讨好，“祖母对我这么好，我回去就给您做您最爱吃的鸡蛋糕，保证比观味居做的还好吃。” 祖孙两人说笑了一阵，蒋言之才插话道：“梅儿，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蒋言之是怕这儿人多嘴杂，且还不知皇后娘娘找自家外甥女过去究竟是为了何事，便想着还是早些回去稳妥。 蒋山青也很是赞同，立即点头道：“对，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李梅儿早就想回家了，便与李老娘一起先过去同谢氏告别。谢氏刚刚也听女儿说了一些见皇后娘娘的事儿，知道小楼那边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正忐忑呢，李老娘祖孙过来一说，她也便笑道：“我和娉婷这也准备回去了。” 一行人正一齐准备离开，那离着她们不远的秦氏忽然走过来, 语气不怎么好地与孙小五问道：“我家影儿呢, 怎么没同你们一起回来？” 孙小五本就跟宋姿影不对付，连带着看秦氏也很不顺眼，直接回嘴道：“这我们怎么会知晓，我又不是你家影儿的丫鬟，你自己去问问她不就行了。” 秦氏一听孙小五这态度，立时就竖了眉，长长的蔻丹指甲指着她道：“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不敬长辈，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尊卑吗？” 孙小五还想顶嘴，却是被谢氏拉到了身后，谢氏上前一步，直面秦氏，笑容得体地说道：“小女向来说话耿直，有得罪宋夫人的地方，还望你海涵，只是小女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她又不是你家姑娘的丫鬟，怎么会时时刻刻知晓她的情况，宋夫人若是担心你女儿，与其站在这里问我们，还不如早些找丫鬟去小楼那里问一问。” “哼！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秦氏虽不想放过谢氏母女，但她如今更挂心女儿，只能作罢，一甩衣袖就气冲冲地走了。 李老娘看看她的背影，嘴一撇，十分看不上地说道：“这还是诰命夫人呢，连咱们乡下的泼妇都不如，皇帝老爷也真是瞎了眼，封谁不好封这种人。” 李老娘是压着嗓子说的，可她天生大嗓门，这话在场的所有人自然都听见了。 李梅儿和孙小五都忍不住笑了，另几人养气功夫都好一些，虽也想笑，但都憋住了。 “李祖母，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孙小五很喜欢李老娘的脾性，俏皮地说了一句。 “啥同？”李老娘虽然最近跟着李梅儿认了些字，可成语啥的还没学几个，这会儿也没听懂孙小五的话。 谷玝 李梅儿立马给李老娘解释，“孙家妹妹是说他跟您想的一样。” 李老娘恍然点点头，心中却忍不住吐槽，一样就一样呗，还啥英雄啥同的，这跟英雄又有啥关系吗。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头走，及至垂花门的地方，谢氏和孙小五要先同孙家人会和，蒋言之也要去找妻儿，两边人便先分了手。 周菡萏见着几人都平安回来，可算是大大松了口气，拉着李梅儿的手说道：“没事就好了，我听亲家祖母过来说的时候，都快吓死了，咱家跟皇家又没啥牵扯，皇后娘娘怎么会忽然要召见你呢。” 李梅儿脸上笑着，尽量云淡风轻地说道：“舅妈，没事儿，皇后娘娘主要是想看孙家姑娘，我就是个顺带脚的。” 周菡萏虽没见过皇后，但也听那些个世家夫人多少说起过，宋皇后不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平日里除了她娘家的那些小辈，是鲜少会见其他的世家闺秀的，今儿怎么忽然对梅儿这个小户之女有了兴趣。 周菡萏没想通，便也没再去想，拉着李梅儿就往外头走，想着详细地还是等回家了再问。 等李梅儿和李老娘坐进了自家的马车里，李老娘那颗心才算是完全放回了肚子里，看着外头依旧是人满为患的金明池，唏嘘着说道：“下次可再不敢来了，这不过就看个龙舟会，还看得提心吊胆的，不如在老家自在。” 李梅儿也觉得挺没意思的，龙舟没看多一会儿，光顾着应付这个，小心那个了，看来这京城虽好，却远不如老家小地方自在。 一行人到了家，便已是下晌了，虽说金明池那边都是给各家贵人备了饭食的，可李老娘那时候担心李梅儿，没顾得上吃饭。 李梅儿那时候在皇后娘娘那边作陪，自然也不敢吃多少东西。 两人都没吃饱，还好蒋氏想得周全，留了昨日刚包的酱肉粽子，热一热就能吃。 船儿又用灶上的鸡汤给几人下了面，热乎乎的一碗，再窝上一个荷包蛋，吃着也很是舒服。 李老娘一口气吃了两个粽子，一碗汤面，这才舒服得摸摸肚子，算是吃饱了。 李老娘一吃饱，就立马说起了今日皇后娘娘召见自家丫头片子的事儿。 蒋氏和李彦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问，“皇后娘娘为啥要见咱闺女？” 李梅儿不想让父母担心，立马开口解释道：“没事儿，皇后娘娘本来是想看孙家姑娘的，这不我就在旁边吗，就顺带脚了。”她说的还是刚刚跟周菡萏一般说辞。 蒋氏夫妻不知道其中原委，自也是女儿说什么便信什么，看女儿神情如常，祖孙几个又都是平安回来，便也就都宽了心。 第四百八十二章 办嫁妆 李老娘这会儿回了家，担心自家丫头片子的心情也少了，想想自家丫头今儿可是见了皇后呢，便忍不住好奇问道：“皇后娘娘长的啥样？肯定很威风吧？是不是比县太爷还威风八面！” 李梅儿笑着回道，“不是威风，是威仪。唉哟，我们跟着宫女进了那湖心小楼, 就觉着肃穆极了，小楼前头前都站着穿软甲的侍卫，进了那小楼，不管是宫女还是内侍，说话声音都不高。” 李老娘听到此处道，“是啊，皇上皇后在的地方, 自然不能高音大嗓的！惊扰了圣驾”说得，好像她也见了一回皇上皇后似的。 “皇后娘娘问你啥话没有？”李老娘也好奇皇后跟自家丫头片子说了什么, 又问道。 “也没问啥，就问了些家常，还夸了我几句。”李梅儿回想了一下，发现宋皇后问的还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而后又忽然想起什么，拍手道：“对了，皇后娘娘知道我马上成婚，还赏了我一份添妆！” “呦！快拿出来看看啊！”李老娘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皇后娘娘赏赐的，那一定是极贵重极贵重的东西吧！ 李梅儿便把收在袖子里的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打开上头的小银锁扣，里头放着的事一只晶莹璀璨的璎珞。 李梅儿现如今也是很有几件好首饰的人了，但这样精致的璎珞她也是第一次见着。 李老娘的手比嘴快，已是从李梅儿手中拿过匣子，出声道, “唉哟，这可当真是好东西。” 然后就喜滋滋地咧开嘴笑，“我给你存着，这样的宝贝，可不能随意戴出去，怪不安全的。” 李梅儿觉得祖母这话听着好耳熟啊，好像她每次得着好东西的时候，祖母都会来这么一句。 李老娘就是这么个性子，向来把财物看得紧，她伸手摸着匣子里璎珞上嵌的珠宝美玉，一面与李梅儿道，“看这链子上串的都是宝石呢，一颗颗这么圆这么大，这要是出去不小心丢了一颗，还不心疼死啊。” 李梅儿无语，忍不住就回嘴，“那我不可能总在家戴吧？” “在家有啥戴头，又没人看见，我给你存着，当嫁妆。”李老娘已经把匣子合了起来，准备给林嬷嬷拿进箱子里锁起来了。 李梅儿一时没转过弯来，想着：这不本来就是我的添妆吗，祖母一转手，变成她给我存的了。 李梅儿其实心里头还有些疑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就见了娘娘一面，话都没说几句，倒收娘娘这般好东西，心里头怪怪的。” 李老娘立刻道，“这是娘娘的心意，看你好才给你的，要是看你不顺眼，谁会白给你东西呢。” 李家人忍俊不禁，想着，李老娘这话还真是话粗理不粗。先时那些对李梅儿的担心，此时都转为了欢喜，起码，皇后娘娘若是看自家丫头不好，断不会有所赏赐。 谷综 大家倒不是想着自家丫头讨皇后娘娘喜欢，只要不出错漏，就是感天谢地了。 李老娘又是忍不住感慨一句，“你这样丫头比我有福，能见着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你这一辈子也值啦！” 李梅儿听了颇是无语，她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好不好！ 李家人说一回李梅儿见皇后的事儿，心情都轻松了许多，只蒋山青在一旁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向来心思重，凡事喜欢多想一点，便觉得今日那皇后无缘无故的召见很有些蹊跷，但又实在想不出蹊跷在何处，自从上次他得了那根不好的签之后，心中总像是堵了一块，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降临在他和家人头上。 但他又不知道这祸事会从哪里而来，便更有一股子烦闷无措之感。他甚至有些后悔来了京城，想着若是一直在家乡待着，或许日子会更加的安稳平淡。 不提蒋山青的担忧，过了端午节之后，他与李梅儿的婚期就越发近了。 因实在是日子赶得急，李梅儿连自己的嫁衣都还未绣完，要知道，新娘子的嫁衣可不是几天几十天就能绣好的，一般都是要绣个一年半载的才能绣好呢。 好在李家现下也算有些家资，蒋氏原本就觉着婚事办得仓促，有些亏待了闺女，便干脆去京城有名的针线作坊，找来了那里手艺最好的绣娘帮闺女完成嫁衣。然后，又买了好些料子，给闺女做衣裳使，这些衣裳就得是李梅儿自己做了。 蒋氏也买了好些做被褥的面料，回去准备叫了包子一道给闺女做几床新被褥。 另外，首饰自然也是要打一些的，虽说现在李梅儿压箱底的好首饰不少，可这就要成婚，还是要打几套新的才是样子。 李梅儿看蒋氏这么忙里忙外的添置东西，还劝她娘，“这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呀，你就歇着吧，别累着。” 蒋氏只笑道，“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原是想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这么嫁妆也没有，衣裳也没有，家俱也没有，零零碎碎的都没有……”说着就伤心起来，总觉着亏待了闺女。 李梅儿忙劝她娘，“娘，您想哪儿去了啊。要不，你干脆把置办东西的银子给我，反正山青哥哥正好有假，我们一道置办了就成，还合心意哩。也省得你成天这样的忙活，你还要照顾平哥儿和安姐儿，我可真怕你累着。” 龙凤胎马上就满一岁了，慢慢开始学走路，这会儿正是最累的时候，当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人。 “哪里有做闺女的自己置办嫁妆的？”蒋氏想都没想就反对。 李梅儿便道，“反正就是置办了，以后也是我们用么。我们买，岂不比你买的更合我们的心意。” 李梅儿苦口婆心地劝着她娘，她娘也就同意了，蒋氏拿了五百两银子给闺女，道，“这个是置办嫁妆家什的，压箱底儿的还好，先不给你。” 李梅儿笑道，“这已是不少了，哪里用得掉这些个！”拿着银子就欢欢喜喜地跟山青哥哥出去采买去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后续 李梅儿这边准备着成婚的东西，孙小五那边又给她下了几次帖子，不过因为李梅儿实在是忙，便也都婉拒了，没想到孙小五竟是亲自上门来了。 而且她来的时候还颇有些偷偷摸摸的，就坐了辆青毡的小马车，丫鬟也就带了一个。 来的时候李家的门房都有些不信这是伯爵家的小姐, 还好包子是见过孙小五的，过来一瞧就赶紧领着她进门了。 也好在她来的时候时辰还早，李梅儿并没有出去采买，见着她十分惊讶，问道：“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这大清早的，一般人也不会挑这时候上门拜访吧。 “哎呀, 甭提了，我这可是瞒着我娘偷偷跑出来的, 要不是我娘今日去了铺子里盘账, 我还出不来呢。”孙小五还是那毛躁性子，摆摆手走到李梅儿面前，先喝了半盏茶，才郁闷说道。 李梅儿又给她亲自添满了茶水，无奈笑道：“这到底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还有三夫人为何不让你出门啊？” 孙小五听李梅儿这样问，脸上立即露出一抹带着些幸灾乐祸又神秘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梅姐姐，你猜？” 李梅儿看孙小五这般，心中已是有了几分猜测，大抵跟端午节那日在小楼发生的事情有关了，她面上只苦恼地摇摇头，回道：“我可猜不到。” 孙小五也不是那憋得住事的性子，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便先屏退了自己的丫鬟。 李梅儿自然也同样让包子她们都出去了。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孙小五才急不可耐地开口道：“梅姐姐，你肯定猜不到,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梅儿受不了孙小五这卖关子的口气，可面上还是十分沉得住气地继续问道：“什么事？” “大事！天大的事！”孙小五神情十足夸张地说道，“要不是我偷听了我娘和邱嬷嬷的说话，我还不知道呢！” 李梅儿这会儿好奇心也完全被孙小五给挑起来了，不过她也没吭声，就等着孙小五自己往下说。 孙小五也实在是憋得久了，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就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那天小楼里之所以乱成那样，是因为皇上临幸了一个女子，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气得当时就旧疾复发昏了过去，太医救了许久才给就醒过来。” 李梅儿闻言就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道：“皇上临幸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就算娘娘生气，也不至于起运过去吧。”这种事情，身为皇后难道还会见得少吗。 “如果真是一般的宫女，皇后娘娘自然不会这般动气。”孙小五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又变得有些古怪，刚开始出现过的那一丝幸灾乐祸又浮在了脸上。 李梅儿心中一动，看孙小五这表情语气，心中大约已是有了些猜测，不过她也并未把那猜测说出口，只看着她，一付焦急等待下文的模样。 谷兢 “是宋姿影，皇上临幸的是宋姿影。”孙小五的语气陡然激动，脸颊都因激动有些泛红了。 李梅儿虽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也是难免惊诧，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 孙小五等得就是李梅儿这反应，立即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可那宋姿影清清楚楚是爬了陛下的床，如今这件丑事虽是被皇后娘娘给封锁了，可当时在小楼里的人那么多，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听说如今那宋姿影已是被送进宫去了，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封赏的圣旨下来。” 李梅儿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荒唐了，也难怪皇后娘娘会被气得旧病复发了。 “宋姑娘那样心高气傲的，一心想要当太子妃，怎么会去爬陛下的床呢，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说不通啊。”李梅儿仍是十分不解，疑惑问道。 “这……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孙小五虽是不喜欢宋姿影，但她也很了解这个对头的性情，她对太子哥哥可当真是一往情深的，确实很难解释为啥会去爬老皇帝的床。 李梅儿凝神想了片刻，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就想到了宋姿影曾经想让她喝的那杯酒。 她的手忍不住得颤抖，握在手里的茶盏都止不住地抖了，里头温热的茶水泼出，她却仿若浑然不知。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寒。 孙小五很快就察觉到了李梅儿脸色不对，赶紧握住她的手问道：“梅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李梅儿的嘴唇也在轻轻颤抖，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着孙小五，一字一句问道：“娉婷妹妹，你可还记得，我换给宋姿影的那杯酒？” 孙小五神色一怔，而后便是恍然，握住李梅儿的手倏然收紧，几乎是惊叫出声，“你是说那杯酒！” 李梅儿缓慢地点点头，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阴郁，她继续缓缓说道：“恐怕就是那杯酒的问题了……” 孙小五的脸色当即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另一只手重重地一拍桌子，气愤道：“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宋姿影好歹毒的心思，竟是想给姐姐你下那种药，她这是想毁了你啊！” 李梅儿此刻的脸色已是恢复了一些，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冷冽道：“害人终害己，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宋姿影存了那样歹毒的心思，最终自食恶果，也算是老天有眼。” 孙小五却是依旧有些后怕，仍是紧紧握着李梅儿的手说道：“还是梅姐姐你机敏，要不是当时你及时换了酒，恐怕中招的就是你了！” 李梅儿也反握住她的手，语气中满含感激地说道：“当时要不是有你帮忙，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换了那杯酒。” 孙小五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道：“我也就是帮了个小忙，主要还是梅姐姐你聪明。” 这般说着，她又忽然皱起了眉头，担忧地看着李梅儿说道，“梅姐姐，宋姿影那样歹毒的心思，虽说这一次她是自食恶果，可依着她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认为是自己做错了，肯定会迁怒与你，狠狠报复你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你吃醋的样子好好看 李梅儿冷笑一声，面上神情丝毫不惧，冷冷道：“她要是敢来，我也不会怕她！” 她不觉得宋姿影还能翻出什么浪来，毕竟这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后宫还有那么多明枪暗箭还等着她去抵挡呢，她哪还有心思来报复自己, 就算是有，自己也不会怕她，她如今至多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后宫妃嫔，等闲不能出宫，能对自己一个官家女眷做什么，就是皇后娘娘, 如今恐怕也与她有了些嫌隙，毕竟不管多亲近的关系，如今伺候同一个男人，那关系也会慢慢出现裂痕。 “不过她如今恐怕也顾不上你，她以那么不光彩的方式进了宫，皇后娘娘和宋家肯定是对她失望透顶，她要修补和娘娘的关系，还要赶紧在宫中站稳脚跟，一时半会儿定是抽不出空来对付姐姐你的。”孙小五想了想，又神情一松地说道。 李梅儿当真不怎么在意宋姿影的报复，并不想再继续说此人，便转了话题道：“那宋姿影如今进了宫，那这太子妃的位子，是不是该由妹妹你来坐了？” 孙小五一听此话，双颊就是一红，不过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直接就回道：“这事儿……也说不好，因为突然出了这意外, 这封太子妃的诏令也暂时搁置了，我娘怕宋姿影的事儿是有心人暗算, 就是为了不让她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便勒令了我这些日子不能出门，怕我也会着了什么人的道。” 李梅儿想了想，又说道：“夫人的担忧也正常，我觉得你确实应该少出些们，我估摸着这会儿宋家人都快要气炸了，说不准就会以为是你家陷害的她们，为了防止他们乱咬人，你还是待在家里的安全。” 孙小五也不是那等没脑子的，笑了笑说道：“我自然也防着他们呢，我是求着我哥陪着我一起来的，只是他为了避嫌，没有上门来罢了。” 李梅儿听孙仲渊也来了，微微有些惊诧，不过也算是放了心，她本还打算孙小五若是一个人来的，一会儿就让山青哥哥送了她回去。 “对了，梅姐姐，我哥可能要尚公主了。”孙小五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李梅儿多通透的人，自然知道孙小五说这个的用意，但面上却是装着若无其事，笑着点头道：“这是好事啊，等我到时候准备一份贺礼，你帮我带给你哥哥。” 孙小五面上闪过一抹失望，然后撅着嘴说道：“梅姐姐，你这送礼也太没诚意了吧，那有让人代送的，我不送。” 李梅儿无奈，只能摊手道：“那我就让山青哥哥帮我送了，你也知道我这就是要成亲的人了，自然是要避嫌的啦。” 李梅儿这般直接地说了要避嫌，孙小五也没了脾气，叹了一声道：“唉，咱们终归是没有姑嫂的缘分，我多希望你是我三嫂啊。” “娉婷，这话我就当做没听见，你若下次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你就算不顾及我的清誉，也要顾忌你哥的名声吧。”李梅儿当即板下脸说道。 孙小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过来挽李梅儿的手，道歉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你就当我说的是胡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李梅儿也了解孙小五，知道她就是这般直来直去的的性子，也没真生她的气，语气稍稍缓和了说道：“我没生气，你下次记得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就成。” 李梅儿看时候不早，孙小五又是偷跑出来的，便亲自送了她出门。 谷麞 出了侧门的时候，李梅儿就远远看到她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而孙仲渊就坐在马车前头，也正看过来。 李梅儿只当做没看到，避开了孙仲渊的目光。孙小五多次旁敲侧击，她当然也知道了孙仲渊对自己的心意，可她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孙仲渊怎么会喜欢自己，莫不是因为自己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贵女都不同。 李梅儿觉得如孙仲渊这样的喜欢是十分浅薄的，他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容貌和一小部分的脾性喜好，却对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丝毫不了解，这样浅薄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一辈子那么长，若不找一个完全了解自己，又真心真意对待自己的人，那这一辈子又怎么能相携走完呢。 “你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李梅儿轻轻推了推孙小五，笑着说道。 孙小五回头看她，叹息一声道：“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今日之后，我也不好再外出，咱们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只要咱们都还在这京城，总能见着的。”李梅儿依旧笑道。 孙小五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李梅儿目送着孙小五上了马车。才在孙仲渊有些复杂的目光中，转身回了宅子。 刚进门没多久，李梅儿就看到蒋山青站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等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李梅儿小跑了几步，过去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笑问。 “听说孙姑娘过来了？”蒋山青答非所问，也是笑着问道。 李梅儿点头，“她过来同我说些事儿。”李梅儿没打算把宋姿影的事情告诉山青哥哥和家人，省得他们担心。 “孙仲渊也来了吧？”蒋山青又是意味深长地问道。 李梅儿偏头看他，忽然就笑出了声，她掩着嘴又是笑了好一会儿，直把蒋山青的脸色笑得发黑，这才止住了笑问道：“山青哥哥你吃醋了啊？”她这会儿才想起来，似乎从前有好几次，山青哥哥都很在意孙仲渊，只是那时候自己还懵懂着，并未往这方面想。 蒋山青闷闷地“嗯”了一声，竟是爽快地承认了。 李梅儿心中顿时喜滋滋的，挽着蒋山青胳膊的手又紧了一些，探过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山青哥哥，你吃醋的样子也好好看啊，不过你这醋吃的可真没必要，你明知道我除了你，谁都不会喜欢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大婚之前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八十六章 晒嫁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八十七章 小富婆 且不说李元春的添妆，就是周菡萏，因为是从小看着李梅儿长大的，添妆也准备的不薄，后头她还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是花了些心思准备的，不然不是要被李元春这个小辈给比下去了。 有李元春和周菡萏的添妆, 李梅儿的嫁妆就很能看了。谢氏那边也送来了一份极贵重的添妆，是一对赤金嵌宝镯。 李老娘倍觉体面的同时，又有些遗憾的嘀咕，“可惜佑之那小子还没娶上媳妇呢。”不然，还能多一份添妆。所以说，光棍讨厌么。 在李梅儿成亲之前，李家又清点了一回嫁妆，连带亲戚朋友给添妆的, 这嫁妆堪比京城小官宦人家了。 李老娘却是在清点嫁妆后，上了一场大火，嘴角又起了一溜儿的水泡，蒋氏直着急，“怎么这般大火？” 请了大夫来，大夫也只说是夏天到了，老人家火气较旺，这发出来，已是无事了。 全家人放下心来，李梅儿却仍是有些忧心道，“上这样的大火，可吃不了席了。” 李老娘心下伤感，吃啥席哩，丫头片子就要带着这么些嫁妆，连带着人一道嫁给别人家啦。割她老人家的肉还差不多，还吃席哩。 她老人家没有半点儿想吃席的心情好不好！ 李梅儿的心情却是还不错的，因为她发现, 自己这会儿也算是个小富婆啦。 嫁妆单子是早就开始写的, 最后再做一下整理。蒋氏给她把成套的首饰, 一套放一个匣子，然后零碎的收拢起来，单独放一个匣子。 还有皇后娘娘赏的那个璎珞，李梅儿打算做传家宝啦。那块大璎珞她从李老娘那里要回来了，一个璎珞占一个匣子，光首饰就放了一箱，算是一抬嫁妆。 蒋氏也为自家女儿开心，喜滋滋地说，“咱家梅梅儿正经有几样好东西啦。” 李梅儿心中也乐，笑道“也是我运气好，有这么多长辈给你我添妆，不然也没有这许多。” 李彦也在一旁笑，“所以说我闺女有福气哩。” “啥福气哟，泼出去的水。”李老娘捂着长口疮的嘴巴，郁闷的说一句。 李梅儿笑眯眯地，“爹娘，你们看祖母，她还嫌我哩。” “少说些有的没的。”李老娘嘟囔一句, 再次叮嘱道，“可得把东西都收好了。” “知道啦！别人收东西您不放心, 我收东西难道您还不放心？” 李老娘咧嘴一乐，立刻疼的一皱眉，点头，“这倒是。”捂着嘴巴与儿子媳妇儿道，“这丫头片子藏的私房钱，我找好几回找不到，也不知藏哪个耗子洞去了！”深觉丫头片子是得了自己的真传。 谷畸 虽然心疼这么些银子和人都要嫁过去了，好在，丫头片子出嫁也是住在家里，在李老娘的认知里，只要还在自己家，那东西和人也就算是自己家的。这么一想，李老娘又觉宽慰不少。 待把嫁妆单子整理清楚，蒋氏也深觉体面，笑道，“咱们梅梅儿这么些嫁妆，于官宦人家也不差什么的。” 真的，要是以后儿媳妇有女儿这许多嫁妆，她就心满意足了。要首饰有首饰要田地有田地要铺子有铺子，虽然田地都在老家，可一样是不动产的收入啊。 李老娘斜着眼睛道，“就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刁钻的，少给一点儿还不得跟我急眼啊。” 李梅儿笑嘻嘻地，忙殷勤地过去给李老娘敲敲肩，笑道，“我也没想到祖母给我这许多压箱底的呢！” 李老娘哼一声，大度道，“就这一次啊，这些给你了，以后可不许再跟家里要钱要东西，家里剩下的以后都是你弟弟们的！” 李梅儿十分委屈地眨巴着眼，回头看爹娘，“娘，祖母这话忒伤我心了，我这心里头哇凉哇凉的！” 李彦和蒋氏都被祖孙俩逗得直乐，蒋氏掩着帕子说：“你祖母就是刀子嘴，她舍不得你嫁哩。” “谁说我舍不得的？”李老娘斜着眼，嘀咕一句，“反正嫁了也是住家里，跟没嫁也没什么不一样。”又问媳妇儿，“可找好梳头娘子了？” 蒋氏立马答，“母亲放心吧，我特意问了弟妹的，请了这片儿手艺最好的娘子。” 李老娘满意了，点点头，再拿出嫁衣来瞧一回，她老人家都忍不住感慨，“这嫁衣可真好，比我当年穿的也就差那么一线了。” 李梅儿忍不住好奇问，“祖母，您当年的嫁衣有这么好？” 李老娘哼一声，一脸你可真没见识的模样，嗤道，“丫头片子，你可见过什么世面！我当年穿的衣裳，那料子还是我曾祖母传下来，原是我曾祖母的娘传给她的，是前朝的好料子，你去打听打听，当时我那衣裳一穿出来，映红章水镇半边天！” 李梅儿瞥笑，忍不住吐槽，“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镇上失了火呢。” 李老娘给气笑，笑骂，“你懂什么？那可是难得的宝贝，我压箱底儿的东西，你不信，我就叫阿林拿出来给你开开眼！”说着便叫林嬷嬷开箱拿东西去了。 李老娘还真不是吹牛，那料子，隔这许多年还光泽雅致，摸在手里，既柔且滑，李梅儿深觉开了眼界，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了，口中啧啧，“祖母，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竟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哪！” “那是！”李老娘深为得意，道，“为这料子，我当年还跟我那些个姐妹们干了一仗。谁都想要这好料子，可我才是嫡长女呢！理当就是应该给我的！瞧瞧，这可是前朝进上的东西，不是容易得的！” 李梅儿很是稀罕，巴巴地凑过去，十分乖巧地讨好道，“祖母，您干脆送我吧，反正您现在也用不着了。” “屁哩！”李老娘一口回绝，道，“这是我留的妆裹衣裳，等我闭了眼，你们就给我换上，到地下好去见那短命鬼！” “看娘，怎么说这种话！”蒋氏和李彦立马异口同声地埋怨道。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婚 李老娘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这可怎么啦，人都有一死，我又不是现在就死。现在我才不死呢，我儿子刚中了进士，我这福还没享呢，我那诰命也没得着呢。” 李老娘叽呱一阵, 给人显摆下她的嫁衣，便着紧让林嬷嬷又收起来了，生怕被人摸坏一般，李老娘还不忘再炫耀一句，“当初我这一身穿出来，连临县的县令太太都与我打听过是什么料子呢。” 李梅儿其实鲜少听李老娘提起自己娘家的，只知道祖上好像是个前朝的啥官，这会儿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以前听您说娘家祖上如何富贵，我还以为您是吹牛呢，看来是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李老娘撇嘴道，“你也不瞧瞧，你们老李家有啥，祖上没有二亩田，我嫁给你们老李家，啥都不图，就图那短命鬼人还不错。” “我祖父不但人不错，眼光也好，要不，怎么相中祖母您了呢。”李梅儿趁机大拍马屁。 李老娘笑嘻嘻地，“这倒也是。” 李梅儿出嫁当天的正日子那也是十分热闹的，蒋李两家提前定好迎亲路线，要知道，两家虽是住隔壁，但也不能自蒋家门出来直接就去李家门，那这也忒没排场了。 两家定的是远路, 蒋山青自蒋家门出来就往东去，一直到青龙大街，敲敲打打的走一圈，再绕道到李家，接了新娘子，出门往西走，此为不走回头路，再到朱雀大街，一路敲敲打打的回蒋家。 李梅儿一大早就起来了，蒋山青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因婚期将近的缘故，蒋山青这几天一直都是住在蒋家的。 当然，他每天都会十分习惯地来李家看李梅儿的。 今天一大早他也顺脚地过来了，结果，还没进李梅儿的屋呢。就给李老娘给拦下了，李老娘还埋怨道，“山青啊，你怎么今儿也过来了？唉哟, 今儿可不能见面, 这点规矩都不懂！赶紧回吧，傍晚就迎亲了, 以后就长长久久在一处了啊。” 蒋山青也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还十分认真地给自己找理由，“我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要你帮啥忙啊，添乱！”李老娘一边推着蒋山青出去，一边吩咐大孙子，“康哥儿，快把你山青哥送回去。” 康哥儿得了他祖母的命令，拉着蒋山青就出去了，蒋山青还不忘跟康哥儿打听，“你姐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嗯，换上新嫁衣啦，好看的了不得，有梳头的大娘正给姐姐梳头呢。” 蒋山青一听“嫁衣”二字，就不由心下一荡，道，“我这就回了，你别送我啦。”回去也把自己新郎倌儿的衣裳换上了。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李家里里外外的都贴满了红喜字，李彦在外迎客，蒋氏和李元春帮着在内院招呼着过来的亲朋好友，李老娘在屋里陪着孙女儿，一时高兴一时欣慰一时又是难过。 谷駒 但她老人家也不忘里里外外的瞧着自家丫头的嫁妆，尤其要细察那箱子外的红色封条纸，看有没有被人动过，最要紧的就是那台装首饰的嫁妆。生怕大喜日子，人多眼杂，来个贼什么的。 蒋山青寻了四位迎亲使，三个是他同科的进士，还有一个名额给了强烈要求要当迎亲使的璋哥儿。 迎亲使到了外头就被李元春请去吃茶，蒋山青则是在里头给岳父岳母行过礼，难免又受了大小舅子的一通为难，这才进了李梅儿的闺房，最后由康哥儿背李梅儿上轿。 蒋山青还怪不放心他地，一直在旁絮絮叨叨道，“唉哟，康哥儿，你可小心，你可小心，别摔了你姐姐。台阶！台阶！小心脚下台阶！”在一边儿跟个老母鸡似的护着李梅儿。 璋哥儿在一旁笑的不行道，“山青哥，你干脆自己背算了。” 蒋山青斜他一眼，心说，我倒想自己背，康哥儿这不是不同意么。罢了，待我把梅梅儿娶进门，想怎么背就怎么背。 康哥儿也对山青哥对他力气的怀疑很是不满。把自家姐姐背上轿之后，还小心眼地瞪了山青哥一眼。心想着以前怎么不知道山青哥这么啰嗦！ 蒋山青这会儿哪顾得了他，看李梅儿在轿子里坐稳了，便赶紧叫着迎亲使们往回赶。 璋哥儿有时候忍不住在一旁吐槽道，“怎么成个亲这么心急火燎的。” 蒋山青惯会给自己找借口，“有吉时呢，误了吉时就不好啦。” 蒋佑之也在一旁安慰他，“放心吧，保准儿晚不了的。” 蒋佑之头一回见蒋山青这样急吼吼的新郎倌儿，心说，这得想成亲想成啥样了啊！ 殊不知蒋山青也在心中腹诽蒋佑之：怪道小叔叔这么大还光棍着，就这心态，也不容易娶上意中人呀。 待蒋山青接了李梅儿到了蒋家，蒋家已是宾客盈门，其热闹程度，哪怕是有江家一大家子到李家撑场面，犹不及蒋家一半热闹。 蒋山青同李梅儿共牵一段红绸，他还时不时回头看李梅儿一眼，那眉宇间的情意缱绻，只要长眼的，都知道新郎倌儿这会儿有多欢喜。两人正准备进去正堂拜堂呢，就同外头有仆役兴冲冲地进来禀告，说是皇上皇后派来的使者，来给两位新人送赏赐了！这可真是天大的荣耀和喜事儿啊，这来参加蒋家喜宴的也多有朝中官员，但碍于蒋言之的官职，大多是中低品的，这会儿听皇上皇后都派人来给探花郎小夫妻送贺礼，纷纷面露惊讶，但更多的却是艳羡。虽然大家都是在早朝见过陛下的，但也仅止于此了。谁家孩子成亲能有这样的体面啊！ 在场宾客均是纷纷起身，恭候皇上皇后的使者进来宣旨。 那从宫中过来送礼的是一六品内侍，说起来品级都跟蒋言之相当了，但对待蒋家众人的态度也是十分客气，他先是宣读了陛下和娘娘的口谕，这才把一对比目佩亲自交到了蒋山青手上。 第四百八十九章 惊变 蒋山青自是千恩万谢地谢了恩，李梅儿在一旁虽看不见，但也由包子扶着屈膝谢了恩。 蒋山青更是客气地请那内侍留下来喝一杯水酒，那内侍也十分赏脸，欣然应承了，蒋言之便亲自领着他去了上座。 周围的宾客们又是一阵艳羡，心想着, 蒋大人你这藏的也忒深了吧~ 蒋言之只能解释，是皇上对新晋探花郎的看中，自家外甥女儿也曾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个面，还算是得娘娘喜欢。 众人没想到蒋大人的外甥女还有这般本事，便又是对他一番恭喜，才子佳人的话都出来了！ 内宅的周菡萏和徐氏亦倍觉体面，一个觉着，给蒋山青这义子操持亲事操持的对，一个觉着，外孙女就是有福气啊！ 被宫中使者打断了这一会儿，蒋山青和李梅儿便继续拜堂的流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之后，便准备送入洞房了。 洞房里自又是有一番热闹，众人起哄着让蒋山青掀了盖头。 那些围观的，没见过李梅儿长相的女客，见着她盖头下的模样，均是狠狠惊艳了一把，那巴掌小脸，杏眼桃腮，樱桃红唇，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 便深觉探花郎有福。非但得了当今圣上的赏识, 还娶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美人。瞧瞧, 人家为什么是探花郎啊，这还没入朝为官呢，就已经把君主的路子都搭好了。 大家胡思乱想的寻思着，便要出去吃酒了，蒋山青也只能先跟李梅儿告别，出去给宾客们敬酒。 洞房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看人都走了，李梅儿着实是松了口气，原本坐着端端正正的模样，也瞬间便垮了下来。 包子见自家姑娘直直坐了这许久，早就心疼了，见旁人都出去了，连忙上前低声询问：“姑娘，你可饿了，要不要喝口茶？” “不用。”李梅儿抚着自己几乎僵直了的腰，十分舒服得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对包子道，“我要洗脸，你去打些热水来。” 因为是成婚，她今日脸上的妆容厚重的很，这都过了大半日，实在是难受的紧。 饺子看李梅儿一直不住的揉着自己的后腰，便过去轻轻替她捏起来, 饺子推拿很有天分，力道不轻不重，李梅儿忍不住舒坦地呻吟了一声。 包子很快就端了温水进来，干净的毛巾和香胰子也一并备好了，都是李梅儿平日里用惯的。 李梅儿由两个丫鬟伺候着洗了脸，这才觉得神清气爽。 “姑娘，刚刚舅太太那边说专门给您准备了鸡汤面和小菜，您现在要不要吃一些。” 李梅儿自然是要吃的，她除了早晨起来的时候喝了碗粥，后面就只在花轿里头囫囵塞了几块糕点，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包子很快就去端来了面和搭配的小菜，李梅儿热热乎乎地吃下了一碗面，瞬间觉得神清气爽，满足的不行。 谷瓹 包子拿来的面条不少，李梅儿没有吃完，剩下的便都让两个丫鬟吃了，她们这一日也忙得没功夫吃东西呢。 主仆三人吃饱喝足，便有些无所事事了，李梅儿还有些昏昏欲睡，睁眯着眼睛一付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 包子怕李梅儿真的睡着了，连忙在她耳边说道：“姑娘，你可不能现在就睡了，一会儿表少爷回来，您还得伺候他呢，他今儿肯定被灌了不少酒。” 李梅儿虽说是困，但也不会立马就睡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那叫声极其惊恐，连身在内院的李梅儿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梅儿心中一跳，瞌睡顿时跑得无影无踪，她直觉的外头应该是发生了大事，猛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便想要往洞房外头冲。 包子和饺子连忙拦住了她，急急劝道：“姑娘，您不能出去，奴婢帮您去外头瞧瞧。” 李梅儿虽然很想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新娘子不能出洞房，便只能按耐住心焦，对包子嘱咐道：“你快去快回。” 包子知道李梅儿心急，也没说什么，立即转身跑出了房间。李梅儿就在洞房里焦急等待着，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一分一秒的，分外焦灼。 还好包子去的并不久，约莫一盏茶功夫就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周菡萏，两人的脸色都十分苍白，周菡萏的眼眶还有些微红。 李梅儿看她二人神情，就知道前头一定是出事了，她几步到了周菡萏面前，面色也开始发白，嘴唇颤抖着问道：“舅妈，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菡萏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梅梅儿，你别着急，你先坐下，我慢慢同你说。” 李梅儿听她这话，心越发地往下沉，不过她并没有慌张，听周菡萏的话，在椅子上坐下，冷静道：“舅妈您跟我说吧，我不着急。” 周菡萏叹了口气，也坐到李梅儿身边，缓缓说出了刚刚前头发生的事。 原来事情出在那个前来宣旨的宫中内侍身上。 因着他身份特殊，蒋山青一出去，便第一个与他敬酒，可他喝下蒋山青亲自敬的那杯酒后没多久，便青着一张脸倒在地上，在场的客人中正好有个大夫，一看那内侍的模样，就说他是中了毒，果然，那内侍没多久就气绝身亡了。 这下在场宾客们都是惊慌失措，吓得大叫，而跟那内侍一同前来的那些小内侍们，便立即抓住了蒋山青要将他带走。 而今日前来的宾客中，也有刑部的官员，他们却觉得事情还没搞清楚，应先让官府过来调查，等事情查清楚了再抓人。 可那些宫中内侍态度十分强硬，说死的是他们的上官，必须抓了蒋山青回宫让娘娘定夺。 蒋言之自然不会让蒋山青就这样被内侍们带走，两边的人立时便僵持了起来。 “那山青哥哥到底有没有被那些内侍带回去？”李梅儿听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一脸焦急地追问道。 第四百九十章 求助伯爵府 周菡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内侍去叫了禁卫军，咱们府外头很快就来了一群皇城禁卫，那可都是一群煞星，你大舅就是再不想让山青去，也拦不住了！” 李梅儿听得脸色逐渐变白，双手紧紧地攥着腿上的裙子, 那光滑的绸面裙子此时都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褶皱，而手背上也凸起了根根青筋。 周菡萏看李梅儿面无血色的模样，赶紧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梅梅儿，山青人虽然被禁卫军带走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并不是一个人进宫的, 你大舅和徐大儒都陪着他一起进宫了，徐大儒德高望重，徐家又是京中的老牌世家, 徐大儒年轻的时候也与当今陛下交好，应该是能在陛下跟前说上几句话的，山青他并未做过杀人之事，皇上和皇后肯定能还他青白的。” 李梅儿此刻已是冷静了下来，她脑子不笨，稍想想就觉得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 她神情严肃地看着周菡萏问道：“舅妈，那位内侍用过的酒杯如今是谁收起来了？”那可是最关键的证物，也是唯一能证明山青哥哥清白的东西。 周菡萏的神情顿时有些迷茫，想了想才回道：“当时情况太乱了，我也没注意，那酒杯太小，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还装着酒的酒壶倒是被内侍们拿走了。”李梅儿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她只希望那酒杯是被自己人收起来了，不过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神情严肃地又对周菡萏说道：“舅妈, 今日之事您先别告诉我爹娘和祖母她们，我怕她们会担心。” 周菡萏神色有些为难，叹了口气道：“我这边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家里下人也好约束，可是今日前来吃酒的那些宾客，这么多人的嘴，根本就拦不住啊！” 李梅儿也知道这个情况，她只想着能瞒过今天晚上就行，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她害怕她知道了此事，会急出病来。 “梅梅儿，你不用太担心，我这边会想办法尽量瞒着，毕竟这会儿都晚了，那些宾客们也都会直接回家，就是消息传出来，也是明儿一早了，你也别太着急，等明儿一早，你大舅或许就会从宫里头传回休息来，情况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早上！”李梅儿已是从榻上站起来, 神情坚定地说道。 周菡萏诧异地抬头看她, 出声问道：“梅梅儿，你想做什么？” “舅妈，我现在就去孙家一趟，孙夫人有诰命在身，孙妹妹又马上要嫁给太子殿下，她们或许能帮上我的忙。” “可这么晚了……”周菡萏没想到李梅儿如此大胆，仍是有些疑虑地说道。 “事急从权，想来孙夫人她们不会怪罪我的，舅妈，您现在就帮我去准备马车，我这就出发。” 李梅儿这般说着，已是吩咐一旁包子帮她去拿出门的衣裳过来换。 周菡萏也知道拦不住李梅儿，又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李梅儿却是摇摇头，拒绝道：“大舅如今不在家中，您就是家里的主心骨，而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上下都想需要您安抚，更是离不开您，我自己去就行了。” 谷幒 周菡萏便也没再说什么，出去帮她安排马车了。 李梅儿用最快速度换好了衣服，便披着斗篷带着包子匆匆到了蒋府的后门，马车此刻已是在那里等着她们了。 周菡萏也在后门等着，见着李梅儿便忧心忡忡地嘱咐道：“伯爵府那边若是进不去，你也别太着急，先回来，明儿天亮了我再陪你一道儿过去。” 李梅儿点点头，还笑着安慰周菡萏，“舅妈您放心，我都省得的。” 李梅儿上了马车，便匆匆地往伯爵府所在的朱雀大街赶。 李梅儿坐在马车之上，面上神情虽还算沉静，脑中却是思绪纷乱，她觉得今日之事实在有太多奇怪的地方。 毒肯定不会是山青哥哥下的，可听舅妈说，斟酒和敬酒的都是他自己，那时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在那会儿下毒，若说那酒本来就有毒，可喝了酒的人又不只那内侍一人，为何旁人无事，死的单单就只有那内侍呢？ 李梅儿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可能，就是那内侍自己服了毒，以此来陷害山青哥哥，可又有哪个人会用自己的生命去陷害别人，除非他跟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可那内侍今日明明就是第一次见山青哥哥，两人从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 李梅儿思来想去，都理不出那个至关重要的头绪来，只是觉得脑中越发的乱麻一片。 不过她也没工夫再多想，马车此时已经到了伯爵府的侧门。 此刻刚过一更不久，街面上还未宵禁，伯爵府虽是府门已闭，但府内隐隐还有人声传出。 李梅儿和包子下了马车，让车夫赶紧赶在宵禁前回府，自己则是走到了侧门之前，敲响了门上的门环。 门房显然还未睡，很快就过来开了门，但声音却有些不耐烦与警惕，在内里问道：“谁啊，这大晚上的？” 待他开得门来，看到站在门外的李梅儿主仆两人，便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么晚上门的会是两位姑娘。 门房皱了眉头，语气倒也还算客气，问道：“两位姑娘这是……” 李梅儿连忙躬身福了一礼，回话道：“这位大哥，唐突了，我姓李，闺名梅儿，是府上五小姐的好友，因家中出了急事，这才此刻上门拜访，请大哥帮忙通传一声，因事情紧急，请大哥千万帮个忙。” 说完，一旁的包子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足有二两的碎银子，塞到了那门房手里。 门房本看李梅儿容貌气度，已是信了她是自家五小姐的好友，也没想要为难她，可见她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很是有些受宠若惊，摆手道：“这位姑娘，这太多了，您拿回去吧，我立刻帮您进去通禀。” 第四百九十一章 说明 李梅儿却是执拗道：“大哥莫要推辞，我们主仆这么晚上门，本就是打扰了，银钱也不多，大哥你留着买酒喝。” 门房见推辞不过，也就收下了。 既收了银子，干起活来自然就格外卖力些, 他先把主仆两人请进了门房暂坐喝茶。然后便小跑着往内院去通报了。 这会儿内院的垂花门已经关了，门房只能找了外院厨房相熟的小丫鬟，想让她进内院通禀一声。 那门房人缘不错，与那小丫鬟承诺了些好处之后，那小丫鬟便把话带了进去。 后院各主子房里都是有值夜的丫鬟的，就算是主子休息了, 也可找值夜的丫鬟出来说话。 今儿孙小五屋内值夜的正是丫鬟绿云。她见着外院厨房的丫鬟，还有些疑惑，心想着今晚上她们院里也没叫宵夜啊。 那小丫鬟与绿云福了一礼, 便赶忙把门房帮忙让传的话，告知了绿云。 绿云听完就有些惊讶，她自然是知道李姑娘的，知晓自家小姐与她最近关系十分不错，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却颇有几分知己的意思。虽不知那李家姑娘这么晚上门究竟是有何急事，但她也一点不敢怠慢，连忙进了房间，同已经洗漱上了床榻的孙小五禀告了此事。 孙小五听李梅儿过来了，也十分惊讶，她可是知道今日是李梅儿成亲的日子，她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过，却跑到自己府上来，那肯定是家中发生了大事，便也不敢耽误。直接吩咐绿云赶紧去外头把人带进来。 孙小五简单地换了一身衣裳，又把头发重新梳了一下，就这会儿功夫，绿云已是把人给带来了。 孙小五也没另外捡地方, 直接就在卧房旁边的小书房见了李梅儿。 李梅儿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把今儿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跟孙小五说了。 孙小五听完脸色也是变了数遍，她皱眉问道：“你可知那个死了的内侍叫什么名字？” 李梅儿想了想，回忆起那内侍刚来的时候，似乎是自报过姓名，犹豫了一下，便回道：“好像是叫……袁枚。” 孙小五听罢，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她进宫见皇后娘娘的次数虽然不多，却也从未听过娘娘身边有这么个叫“袁枚”的内侍。 孙小五沉吟了片刻，方又说道：“梅姐姐，这事情太大了，恐怕我还得找我娘帮忙，她进宫的机会比我多一些，而且我外祖父也是经常能见着陛下的，或许能从宫里头打探出一些消息。” 李梅儿其实本来主要的目标也是谢氏，如今听孙小五主动提出来, 自是十分感激，忙说道：“娉婷妹妹, 谢谢你，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与夫人的这份恩情，我定会谨记在心，它日结草衔环，定会相报。” 谷鰆 “咱们姐妹一场，你说这些做什么，现在救人要紧，我也是不信蒋探花会做那等下毒害人的事。”孙小五说完，便领着李梅儿快步去了谢氏的卧房。 谢氏和孙家三爷孙耀先此时还未就寝，孙耀先在书房里看书，而谢氏则是在自己屋里做针线。 谢氏做的是孙三爷的里衣，虽说孙家这样的世家都是养了专门的针线婆子的，但自己丈夫的贴身衣物，谢氏向来喜欢亲自动手。 孙小五因为着急，也没通禀，便急急进了谢氏的院子。 谢氏院子里的掌事嬷嬷杜嬷嬷见着孙小五拉着李梅儿横冲直撞地进来，着实是吓了一条，连忙拦住孙小五问道：“我的姑娘诶，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也不让丫鬟通传一声，这要是扰了老爷太太休息，你可又得吃苦头！” 说完她便不动声色地看了孙小五身后的李梅儿一眼。 李梅儿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屈膝跟孙嬷嬷行了一礼。 “杜嬷嬷，我是有急事儿！我娘在里头吗？”孙小五也来不及跟杜嬷嬷解释，拉着李梅儿就要往内室闯。 杜嬷嬷连忙拦了她，苦口婆心劝道：“我的小姐，再着急你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我进去给您通禀一下，还好老爷这会儿还在书房，不然可少不了要责备您一顿！” 孙小五似是并不怕她父亲，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爹才懒得管我呢，他眼里只有我娘，嬷嬷您别在这儿跟我废话了，快进去跟我娘说说，我有急事要找她，十万火急！” 杜嬷嬷显然对自家这位小姐也是无法，只能先进去替她传话了。 谢氏很快从内室出来了，许是提前听杜嬷嬷说了，她看到李梅儿的时候也不是十分惊讶，只将两个人带到了一旁的会客厅，屏退了两边的丫鬟，这才与孙小五问道：“行了，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快说吧。” 孙小五讪讪笑了笑，正想开口，李梅儿却是抢先一步过来，先是与谢氏福了一礼，这才语带歉意地开口道：“夫人，今日是我唐突失礼，这么晚了还上门拜访，我先在这儿给夫人您请罪了。”说完便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谢氏本来对李梅儿深夜上门也是有些不满的，可人家态度这般真诚地道了歉，她那点不满也就消了，亲自过去把人扶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行了，快起吧，谁还没突然有个难事儿呢，既然是你家的事儿，便还是由你来同我说吧。” 李梅儿又感激地道了谢，才在谢氏身边坐下，把事情又详详细细地跟谢氏说了一遍。 谢氏听完之后，眉头也是紧皱，她在内宅多年，见过的形形色色伎俩自然不少，今次蒋家婚宴上发生的事，她听着就像是有人专门给蒋山青下的套，可那蒋探花也是刚来京城没多久，又有谁会与他有这般的深仇大恨呢，且事情还牵涉到了宫里的人，更是让人想不明白。 谢氏对蒋山青的人脉关系并不了解，也无从得知他是得罪了什么人，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脱罪，至于找出幕后黑手，等人没事了再做也来得及。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夫妻夜话 谢氏只能先安慰李梅儿，“李姑娘，你先别着急，蒋公子如今虽然被内侍带进了宫里，但这会儿陛下娘娘肯定都已经休息了，不管是查问还是惩处，那肯定都是要等到明天了, 且有徐大儒跟着蒋公子，宫里头的那些宫人们也不敢太为难他的。” “娘，要是就是那宫里头的人想要害蒋公子，会不会对他屈打成招啊。你还是先想办法把人送宫里头弄出来吧。”孙小五显得比李梅儿更着急，一脸纠结道。 谢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训斥道：“你以为那皇宫是你家后院啊, 想把人弄出来就能把人弄出来，你也不看看带走蒋公子的是谁的人，那可是都是皇后身边的人, 除非陛下发话了，不然怎么把人弄出来。” 孙小五知道自己说错话，却还是十分不服气地反驳道：“皇后娘娘不是向来最和气的吗，虽然死的是她身边的人，但蒋公子明显是冤枉的，她肯定不会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吧……” 谢氏看着自家女儿傻傻的模样，忽然有些不想他嫁给太子了，就这样头脑简单的模样，以后进了后宫，恐怕被人算计死了还在帮人家数钱呢。 谢氏叹了口气，直接发话，“这事儿娉婷你就不要管了，如今这样晚了，咱们再着急也无济于事，等明儿一早宫门开了，我亲自带着梅儿进宫一趟。” 李梅儿听谢氏会带她进宫, 也松了口气, 她来伯爵府的一个重要目的, 就是想让谢氏带她进宫，只要进宫见到了蒋山青，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陪着他一起撑下去。 她立即站起身，又是与谢氏深深行了一礼，感激道：“小女先谢过夫人了，后面不管我夫君能不能顺利脱罪，夫人您这份恩情，小女没齿难忘。” 谢氏又过去将李梅儿扶起，有些怜惜地握住她的手说道：“好了，我也没帮你多大的忙，快别这样客套了，今天晚上你现在我们府上住下，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我就带你进宫。”这般说完，谢氏便想让身边的丫鬟去给李梅儿安排客房。 孙小五却是在一旁十分兴奋地提议道：“娘，让我跟梅姐姐一起睡吧, 我还可以多安慰安慰她。” 谢氏却只是斜了她一眼, 不客气地说道：“你就给我消停些吧, 李姑娘今天晚上需要好好休息，跟你一同睡，恐怕到天亮了都休息不好。” 孙小五被谢氏严词镇压，只能不满地嘟囔一句，却也不敢再提跟李梅儿一起睡了。 谢氏把孙小五赶去自己房里睡觉，又让丫鬟领着李梅儿去客房安置。 孙小五是先被谢氏赶出院子的，可她并没马上离开，等丫鬟领着李梅儿出了院子的时候，她还在院子外头等着呢。 “蘅香姐姐，我想再跟梅姐姐说几句话，您等我们一会儿呗。”孙小五过去就挽住谢氏贴身丫鬟蘅香的手，嘴十分甜地说道。 谷槨 蘅香有些为难，谢氏吩咐了要她马上送李姑娘去客房安置的，可五小姐的话她也不敢不听，只能千万叮嘱道：“姑娘，您可不能耽误太久了，不然夫人该怪罪奴婢了。” 孙小五连连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便把李梅儿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梅姐姐，我一会儿再去前院找找我三哥，你也知道我三哥跟太子哥哥关系最好，或许他能求得太子哥哥帮忙呢。”李梅儿虽心下着急，却也知道这事情求到孙仲渊头上并不好，且她又知道了孙仲渊对自己的心意，为了避嫌，她还是摇头婉拒道：“娉婷妹妹，还是算了吧，既然夫人都答应会帮我了，那你便不要再去麻烦孙公子了，孙公子虽说与太子关系好，但求人都是要人情的，我不想孙公子为了我的事欠下太子殿下这份人情。” 孙小五心思简单，本也没想这么多，听李梅儿这样一说，也觉得是自己欠考虑了，便有些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好吧，就听梅姐姐的，我不去求我三哥了。” 这边孙小五和李梅儿离开了谢氏的院子，那边孙耀先也正好从书房里回来了，他进了内室，见谢氏还未睡，便宠溺又埋怨地说道：“不是让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吗。” 谢氏已是笑着上前替孙耀先脱去了外面的罩衣，又叫丫鬟拿来热水和帕子给他洗脸。 “我这不是睡不着吗，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谢氏一边把热帕子递给孙耀先，一边说道。 孙耀先洗了脸，方才又说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小五那丫头了，她是不是又来闹你了。” 谢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女儿带着李梅儿过来求助的事情同丈夫说了。 孙耀先听完也有些惊讶，他是记得这位新晋探花郎的，当初殿试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对这位蒋探花的人品文采都颇为欣赏，若不是自家女儿已是内定了要给太子做良娣的，他还真有招了这位探花郎做乘龙快婿呢。 “荒谬，那探花郎跟内侍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好端端的毒杀他呢，这其中肯定另有蹊跷。”孙耀先很快对此事做了一句评价。 谢氏点头，附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就算是想下毒，也没哪个会傻到在自己的大喜之日下毒的吧，蒋探花肯定是被冤枉的，只是那样大庭广众之下，那真凶的手段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莫不是这位探花郎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挡了什么人的路？”孙耀先在官场多年，想得自然便多一些，沉吟了片刻又说道。 谢氏只是苦笑摇头，说道：“谁知道呢，只是死的是宫中内侍，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事情自然要复杂的多，等明日我带着那李姑娘进宫，看娘娘那边怎么说吧。” “你明日要亲自进宫？”孙耀先听了谢氏的话，眉头一皱问道。 谢氏点头道：“是啊，李姑娘也是可怜，大喜之日发生那样的事，既然她都求到我面前了，我怎么也得帮衬一把，只是把人带进宫，牵扯不到咱家什么的。”谢氏知道丈夫担心什么，便又多说了一句。 第四百九十三章 需要我付出什么 孙耀先知道自己的妻子向来心软，便也只是无奈一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那你明日自己小心一些，若是出了什么状况，叫人通知阿石，他会立即过来找我的。” 谢氏却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但看丈夫这模样，便也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夫妻两人说了这会儿话，已是脱了衣服准备上床休息了，刚在床上躺下，谢氏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同丈夫说道：“对了, 我听那李姑娘说，蒋探花好像是徐大儒的关门弟子，徐大儒前些日子回了京城, 就是专门来参加他的婚礼的，今天晚上，他为了保蒋探花，也跟着他一起进了宫。” 孙耀先闻言很是惊讶，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皱眉看着谢氏问道：“你说那蒋探花是徐大儒的弟子？” 蒋氏没想到丈夫的反应会这样大，也从床上直起身来，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徐大儒的弟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自家夫君何故这般惊讶。 孙耀先沉吟着没有说话，想起了多年之前，已故太妃留给他的一封手信。那封信中的内容，曾让他深深震撼，也让他决意把长子送离了京城。 他又回想起上一次在御前见过的那位蒋探花, 他的长相……与当今太子颇为肖似，而徐大儒又如此庇护与他。 徐家、蒋家、还有那个，鲜少有人知道的贤妃…… 孙耀先觉得自己仿佛是抓到了一个线头, 可那线头最后连接的结果，却又是那么的惊世骇俗，让他不敢揭开。 谢氏看丈夫脸色难看，久久没有言语，便担忧地过去握住他的手，小心唤了一声，“夫君……”她并没有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因为若是能跟她说，她的丈夫一定会告诉他的。 孙耀先回过神，不想让妻子看出自己的担忧，便神色如常地拍拍她的手，安抚着说道：“没事，只是想到了朝堂上一件难办的事，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谢氏心中虽仍有怀疑，却并未再问什么。点头便与孙耀先一起睡下了。 孙耀先听着身旁妻子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却是丝毫睡意也无, 许多年前的记忆都慢慢清晰起来，九公主因溺水而青白的脸庞，死不瞑目的眼睛, 还有长子那声嘶力竭的哭喊。 孙耀先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都已经忘记了，毕竟他跟长公主只是相敬如宾，感情并不是那么深厚，可她毕竟死的那样惨，那样突然，他即使悲痛，却也只以为她的死是意外，直到太妃死之前，将那封手信秘密送到了他的手上，他才知道前妻的死，完完全全就是阴谋，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即使贵为公主，也惨死宫中，可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根本不可能替她讨回公道…… 孙耀先一夜未眠，四更刚敲过不久，他便已经起来了。 谢氏的睡眠也浅，且今日她还要陪着李梅儿进宫，孙耀先起来的时候，她也醒了。 她起身披了件外衣，看着孙耀先问道：“夫君，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今日也不是上朝的日子。” 朝廷这边一般是十日一朝，不用早朝的时候，一般卯时之后再进宫就可以了。 孙耀先这会儿已经快穿好了衣服，看向谢氏说道：“我陪你么一起进宫。” 谷乬 谢氏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丈夫对这件小事如此上心，竟会亲自陪她们进宫。 孙耀先看妻子模样，便解释了一句道：“我曾经也在徐大儒门下听教过几日，也算是他半个弟子，如今他在宫中，我应该去帮帮他。” 说到这儿，他又神色复杂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他的弟子。” 谢氏点点头，并未对丈夫的话有什么怀疑。 谢氏这边夫妻两人起床洗漱。而李梅儿那边已经换上了一套簇新的礼服，走出房间准备去往谢氏的院子。 她刚走出自己住的那个偏院，便看到孙仲渊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李梅儿有一瞬间的怔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孙仲渊。 被谢氏派到李梅儿身旁伺候的蘅香也看到了自家三少爷，她是个极聪明的丫头，看了眼身边的李姑娘，便立即猜到了些什么，赶紧上前与孙仲渊福了一礼，恭敬说道：“见过三少爷，李姑娘昨儿晚上在咱们府上做客，奴婢正准备带她去见夫人呢，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孙仲渊冲着蘅香淡淡一笑，丝毫没有主子架子，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我就跟李姑娘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请蘅香姑娘通融一下。” 少爷都这样说了，蘅香又是个心软的丫鬟，只能一再叮嘱，“那请三少爷您快一些，不然误了时辰，夫人那边该怪罪奴婢了。” 孙仲渊又含笑点头保证了。 蘅香这才去到了一边，可也没走远，距离正好能看到孙仲渊和李梅儿两人。 孙仲渊缓步走到李梅儿面前。李梅儿也没说话，只是屈膝福了一礼。 “你家昨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孙仲渊也没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梅儿依旧只是沉默，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一会儿会进宫见太子，看看他能不能帮忙。”孙仲渊也不管李梅儿在想什么。依旧自顾自说道。 李梅儿总算是开了口，急急道：“孙公子，此事便不用劳烦您了，我已是求了夫人带我进宫，这是我和我夫君的事情，不想麻烦外人。”李梅儿将外人两字咬的很重，语气也是明显的十分疏离。 孙仲渊眉头一皱，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他自嘲一笑，缓缓道：“是啊，对你来说，我确实是一个外人，但我也不是白白帮你的，你应该知道太子的身份和影响力，若是有了他的帮忙，蒋山青或许很快就能从宫里放出来。” 李梅儿一听这话，心中纠结了一会儿，但她觉得以孙仲渊的人品，应该不会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便语气平静问道：“那孙公子需要我们付出什么？” 第四百九十四章 你会答应吗？ 孙仲渊听李梅儿说出“我们”二字，眉头又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然后语气尽量冷淡地回道：“我还未想好，李姑娘便先欠着我吧。” 李梅儿闻言也皱了眉头，她向来是不喜欢欠别人的，且那人还是孙仲渊，她会越发觉得不自在。 她沉吟了片刻, 便又道：“那还是算了，若是哪一天孙公子你提出了什么我办不到的要求，那你不是亏了，我这人，向来都不喜欢亏欠别人。” 孙仲渊的面上似乎有了一丝愠色，语气也变冷了一些, 盯着李梅儿, 缓缓说道：“李姑娘，你可想好了，你没进过宫，或许不知道宫中还有一处名为‘刑狱司’的地方，专门是惩处宫中犯了错的宫人，还有就是查清宫中发生的各种案件。今次死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此案理当归刑狱司的人管辖，这好好的人进了刑狱司，就算是没有罪，出来也得脱一层皮。” 李梅儿的心当即便漏跳了一拍，只听孙仲渊的描述，她已经可以猜想出那刑狱司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地方。 但她面上依旧是故作镇定，语气不变地说道：“山青他有徐大儒护着，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带进刑狱司去的。” 孙仲渊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徐大儒能护蒋山青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吗？” 李梅儿瞬间哑然了，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话反驳。 孙仲渊看李梅儿那明明担忧却故作倔强的模样，心终究是软了一些, 语气也和缓了些许, 说道：“你知道我不会害你, 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早些把蒋山青救出来，你和你的家人才能安心。” 李梅儿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低下头，深深与孙仲渊行了一礼，声音微颤地说道：“小女在这儿先替夫君谢谢孙公子了，若是孙公子真的能帮我夫君脱险，我们夫妻定是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孙仲渊听李梅儿左一个“夫君”，又一个“我们夫妻”，心口堵着的那股气又是莫名升起，他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冰冷地问道：“梅儿，若是我的要求是让你同蒋山青的婚事作废，你会答应吗？” 李梅儿愣怔了半晌，低垂着眼睫，缓缓回道：“可以，但小女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嫁给其他任何人，就算是无媒无聘，我也会跟山青哥哥在一起。” 李梅儿此话一出，孙仲渊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他本是聪明人, 自然知道感情这事勉强不来，强扭的瓜也不甜，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犯一次傻，从小到大，他唯一一次心心念念，真心想娶的姑娘，他总是想再争取一把，或许会美梦就能成真呢。 所以当他知道蒋山青在婚宴上被抓的时候，心中竟是有一瞬间的欣喜，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了。 可惜，上天终究是没有眷顾他，他心中的那个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别人，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李梅儿并没有去看孙仲渊，自然也没有看到他眼中失魂落魄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相对沉默了许久，那边蘅香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已是准备上前来询问了。 谷徭 “那就这样吧……”孙仲渊终于是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他走的很快，仿佛在这个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李梅儿这时总算是抬起了头，看着前头孙仲渊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这种事她是不想再做一次了，拒绝人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 “李姑娘，我们得赶紧去夫人房里了，时辰已是不早了。”蘅香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神情有些焦急地与李梅儿催促道。 李梅儿醒过神，点点头，连忙跟着蘅香往谢氏的院子去了。 等她们到了谢氏那里，谢氏正在跟孙耀光一起吃早饭，为了避嫌，她也没让丫鬟带李梅儿进来，只是让丫鬟带着她去偏厅等候，顺便也让丫鬟上了一份早饭。 孙耀光喝完了粥，用帕子擦了擦嘴，才对谢氏说道：“一会儿我先进宫，你们不用着急，坐马车慢慢去就成。” 谢氏这会儿也放下了筷子，笑着问丈夫，“夫君这是想先去打探一下消息？” 孙耀光点头，“一晚上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估摸着陛下和娘娘这会儿也都起来了，说不准会对那蒋探花先进行审问，咱们还是先等等陛下和娘娘的态度，再想后续该怎么应对。” 谢氏听丈夫话中的意思，是想帮那位蒋探花的，她便斟酌着问道：“夫君，我看这事情有些蹊跷，你还是……” 孙耀光自然知道妻子想说什么，安抚地冲她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不管这后头布局的人是谁，我也不会牵扯进去的。” 谢氏这才放了心，她从昨晚上就觉得，夫君的态度有些奇怪，似是对那位蒋探花格外关心。 在偏厅用早饭的李梅儿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可她知道今日进宫是要打一场硬仗的，所以必须让自己的状态处于最佳，她昨晚上就没怎么睡好了，现在就必须吃饱了，不然一会儿哪有力气去帮山青哥哥。 李梅儿强迫自己喝下了一碗粥，又吃完了一笼蒸饺，一笼小笼包，这才放下了筷子，还好伯爵府厨子的手艺很不错，她虽然没什么胃口，却还是能吃得下去。 等她吃饱没一会儿，谢氏便带着丫鬟过来了，她这时也已经换好了进宫的正装，笑容温和地看着李梅儿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进宫吧。” 李梅儿点点头，面容沉静，并没有露出一丝害怕或是忐忑。 谢氏见此倒是更对她高看了一些，遇到这样大的事，还能这般沉着冷静，已是比一般的闺秀要强上许多。 李梅儿同谢氏一起，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路上谢氏还安抚她，“一会儿进了宫你也不必紧张，凡事有我，你就看着我的眼色行事，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娘娘，有些规矩你应该都是懂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进宫 李梅儿点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夫人，我能见到我夫君吗？” 谢氏也说不好，她也不知道蒋山青这会儿会被关在哪里，不过有徐大儒为他保驾护航，宫里的人对他应该不会太过分。 “应该可以的, 蒋探花如今又未被定罪，也不算是戴罪之身，你到时候求求皇后娘娘，娘娘向来心善，或许能让你们见一面。”谢氏只能暂且这般安慰李梅儿。 李梅儿点点头，便没再问什么, 只是神情依旧十分凝重。 马车行了约莫两刻钟，便到了宫门外头，丫鬟扶着谢氏和李梅儿下车，宫里规矩大，在宫门口坐车坐了一段时间，就得下车了，谢氏是三品的淑人，是可以递牌子请见皇后娘娘的，只是不是皇后特别厌恶的人，一般都会给面子见一见的。 谢氏把牌子递给宫门外的内侍，就耐心等着了。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这会儿已经入了夏，就算是早晨，太阳也是挺毒的，谢氏的贴身丫鬟蘅芜怕她晒久了中暑，便提议让她先进马车里去，等里头的内侍回来了，她再来通知谢氏。 谢氏却是摇头道：“咱们如今是在宫外，不能太失礼了, 这太阳也不算太晒, 我看那内侍也差不多快出来了, 再等等吧。” 蘅芜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用帕子帮谢氏遮住头顶的阳光。 李梅儿心中有些愧疚，要不是自己，谢氏也不用在这里风水日晒的，便同蘅芜一起，帮谢氏遮挡阳光。因着她身量比较高挑，便特意站在谢氏前头，给她制造出一片阴处。 谢氏看她这举动，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倒是也没有拒绝。 直到一个时辰后，那内侍总算是回来了，恭敬地请几人跟她进去。 谢氏和李梅儿俱是松了口气，总算能进宫了，这一个时辰也算是没白等。 几人跟着个小内侍步行去。虽是第一次行走在皇宫的宫道上时，李梅儿却很平静，只低眉顺眼地跟在谢氏身后快步行进，一眼都没有往旁边看。 因她没有像别的初次进宫的女子那样偷偷四处打量，那个领着她们进去的内侍还暗地里打量了她好几次，心里还纳闷这位看着出身平平的姑娘还挺有大家小姐的气度的。 内侍直接把几人带到了皇后娘娘的坤和宫。 坤和宫中的女官崔女史亲自接待了她们。崔女史对谢氏十分客气，亲自为她上了茶水, 才与她说道：“娘娘这会儿有些事情要忙，孙夫人您恐怕要等一会儿了。” 站在谢氏身旁的李梅儿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知道皇后娘娘在忙的事情是不是和蒋山青有关。 谷飫 谢氏显然也是同样想法，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听说昨日有一个皇上身边的内侍被人毒害了，皇后娘娘可是在忙此事？” 崔女史显然没想到谢氏也会知道此事，却也并没有联想到她今日进宫是为了此事，毕竟孙家和那蒋探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因为此事闹得动静不小，宫内宫外知道的人也不少，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崔女史便点了点头，回道：“是啊，娘娘一早起来，就被陛下叫过去了，就是因为此事，说来也真是太奇怪了，那内官好好地去送礼，怎么就被毒死了呢。喜事变祸事，也实在是晦气。” 谢氏不动声色地看了李梅儿一眼，见她神色还好，便继续问道：“那那个疑犯蒋探花，他如今怎么样了？” 崔女史狐疑地看了谢氏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谢氏立即解释道：“那蒋探花跟我家阿渊是同科进士，两人私交不错，阿渊昨日也去喝了他的喜酒呢，就在现场呢，这会儿也为他的事十分担忧。” 崔女史了然，也是叹了口气，一脸同情道：“我也是听那些小内侍们闲聊说起的，昨晚蒋探花被带进宫，一开始那些内侍是要把他送到刑狱司去的，可跟着他一起进宫的徐大儒死命拦着不让，那些刑狱司的人也不敢对徐大儒怎样，两边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后面还是刑狱司的人退了一步，先找了一处空闲的宫殿，把蒋探花看守了起来，打算天亮了再禀明陛下定夺。” 李梅儿听完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也稍稍缓和了一些，想着山青哥哥总算是没有吃什么苦头，等陛下和娘娘查明了真相，他应该就能没事了吧。 “那蒋探花如今人在哪儿呢？”谢氏问出了现在李梅儿最想知道的事情。 崔女史立即回道：“自然是在御书房里，说来陛下对蒋探花也挺看重的，早晨刑狱司的人跟陛下禀告了此事，陛下便立即把人召到御书房亲自查问去了，我们娘娘得了消息之后，也马上过去了。” “去了有多久了？”谢氏又问。 “大约一个时辰了吧。”崔女史回道，她以为谢氏是怕还要等许久，便笑着安抚，“孙夫人放心，我估摸着娘娘也快回来了。” 想问的谢氏都已经帮李梅儿问了，为了不让崔女史怀疑，谢氏又与她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话，直到崔女史被另外一个小宫女叫走，方才没再说什么了。 崔女史虽走了，偏殿中仍有两个小宫女在伺候，谢氏与李梅儿说话仍是不怎么方便，她只能拍了拍李梅儿的手，用口型与她示意，让她不用太担心。 两人又约莫等了两刻钟，坤和宫外头人声忽然嘈杂起来，似乎有许多人的脚步声匆匆来去。 李梅儿神色一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面上神情很有些紧张。她的眼睛直直盯着门外，很想出去一探究竟。 谢氏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赶紧拉住她的手，皱眉冲着她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身后那两个通用惊疑不定的宫女，笑着说道：“外头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要不要出去看看，若是娘娘今日不方便召见我等，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禁足 两个小宫女迟疑了一下，正要点头答应，那边门外刚刚离开的崔女史又神色匆匆地进来了，她快速地朝着谢氏福了一礼，起身说道：“孙夫人，娘娘今日恐怕是没空召见您了，奴婢先送您出宫吧。” 谢氏也并没有询问皇后娘娘有何事, 而是从善如流地站起身，笑着应道：“我们知道了，有劳崔女史了。” 李梅儿心中焦急，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乖顺地跟着谢氏一起离开了偏殿。 等走出外面，方才还嘈杂的声音已经全都消失，李梅儿忍不住往坤和宫主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门口站满了宫人和内侍, 可惜均是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 李梅儿也不敢多看，很快收回目光，跟着谢氏出了坤和宫。 一行人还未走出后宫，便在一处抄手游廊上，迎面对上了一行人。 崔女史走在最前头，最先看清楚那一行神色匆匆的来人，立即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李承佑显然也认出了崔女史，急促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地看向她问道：“母后回寝宫了吗？” 崔女史立即回道：“太子殿下放心，娘娘已经回去了。” 李承佑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沉吟着点了点头，他似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崔女史身后跟着的谢氏，神色稍稍缓和地与她点头问候，“夫人今日也进宫了。” 谢氏恭敬回应, “今日本来是有些事想来询问娘娘, 可惜娘娘事忙，便有些不凑巧。” 李承佑闻言沉吟了片刻，又看向谢氏身后跟着的李梅儿，似是想通了什么，便又说道：“阿渊刚刚也进宫了，我们刚刚见过了面，他这会儿应该还没离宫，夫人出去应该能见到他。” 谢氏闻言一愣，没想到孙仲渊今日也进了宫，不过很快她也想明白了，神色恢复如常，笑着与李承佑致谢，“谢谢太子殿下告知。” 李承佑没再说什么，与谢氏一骇首，便行色匆匆地越过她们离开了。 李梅儿方才一直没敢抬头，听太子提到孙仲渊的时候，还有那么些心虚，心中叹了口气, 不应该答应孙仲渊的帮忙的, 这下子谢氏肯定是要误会什么了。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后宫，在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在那里等候着的孙仲渊。 孙仲渊也看到了他们，快步上前，正要开口说什么，谢氏却是板着脸制止了他，“有什么话到车上再说。” 孙仲渊顿时卡了壳，面上神情也有些讪讪。 几人出了宫门，上了孙家的马车，等马车开出皇宫数百米远，谢氏才淡淡开口道：“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吧。” 孙仲渊依旧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也没看李梅儿，只是看着谢氏说道：“母亲，蒋探花那里已经没事了，刚刚陛下已经派徐公公送他回府了。” 谷荭 李梅儿闻言大喜，向来沉静的她，此刻也忍不住喜形于色，悬了一整晚的那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谢氏也十分惊讶，顾不上再板起脸，追问道：“这就没事了？那那个死去的内侍究竟是谁杀的，可有查不出来了？” 孙仲渊却是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同太子殿下一起去御书房的时候，事情已经到尾声了，我只知道陛下发了很大的火，把皇后娘娘都给禁足了。” 谢氏闻言越发惊讶，怪不得刚刚她们在坤和宫的时候，那些坤和宫内的宫人表现的那样古怪，原来是皇后娘娘被陛下禁足了，只是好端端的，陛下为何要禁皇后的足，难道皇后跟那内侍的死有关？ 谢氏如今越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其中的隐情定是十分复杂。 “太子殿下知道陛下禁了娘娘的足，还去替娘娘求了情，只是陛下那时正在气头上，连殿下都训斥了一顿，还是云妃娘娘在旁帮忙求情，陛下才没有一并罚殿下。”孙仲渊斟酌了一下，又说道。 “云妃娘娘，她今日也在御书房？”谢氏越听越疑惑了，这事儿又跟云妃有什么关系。 “听说陛下昨日是宿在云妃娘娘那里了，今儿早上便带着云妃娘娘一起去了御书房。”孙仲渊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谢氏闻言神情有些古怪，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孙仲渊和谢氏后面那些对话，李梅儿都没怎么听进去，她这会儿心已经飞回了家中，不知山青哥哥此时到家了没有。 谢氏也看出了李梅儿心不在焉的模样，便与驾车的车夫吩咐道：“先去玄武大街。” 然后便看向李梅儿，笑道：“我知晓你心中记挂着蒋探花，先送你回府吧。” 李梅儿没想到自己表现的这样明显，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与谢氏道了谢。 许是知晓李梅儿的心急，车夫赶车的速度也不慢，不过又是一刻多钟，马车便在蒋府门前停下了。 李梅儿下车之后，又与谢氏和孙仲渊深深福了一礼，方才转身快步进了府内。 孙仲渊不自觉地看着李梅儿的背影，直到那抹倩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内，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转头就与谢氏审视的目光对上了。 孙仲渊有些心虚，目光游移着不说话。 谢氏只让车夫先启程，等离开了蒋府，方才缓缓开口道：“你的心思，母亲都明白。” 孙仲渊见谢氏并没有责骂他，心中越发愧疚，低着头惭愧地叫了一声，“母亲……” 谢氏却是抬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继续说道：“你母亲去的早，但你从小就懂事，我一直对你很放心，老爷也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当初他要送你去你姑祖母那里，我本来是不赞同的，但老爷他非常坚持，我也没有办法，还好你姑祖母也将你教的很好，你此次回京，我是确确实实觉得你是一个大人了，也是一直将你当做一个大人来对待的，多的我也不说，毕竟我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有些话也不好说，你只要记住，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量三思清楚。” 第四百九十七章 归家 孙仲渊静静听完谢氏的话，抬起头，定定看着她问道：“母亲，我只想问你一句，若是小五另有心仪之人，您还会逼着她嫁给太子殿下吗？” 谢氏的面色依然平静，缓缓回道：“若不是小五心仪太子, 我是绝不会让她嫁入皇家的，我会给她选一户门第低一些的人家，有我和你父亲护着她，她这一辈子最起码平安顺遂，你是聪明通透之人，该知道那皇家是天底下最无情残酷的人家, 小五又是那样单纯天真的性子，若是有可能, 我绝不想让她坐到那个位置上。” 孙仲渊露出一抹怅然的笑容，低低说道：“若是我母亲还在世，应该也是同您一样的想法吧，希望我娶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平安快乐，可惜……她没这福气，看不到。” 谢氏见孙仲渊一脸感伤，知道他是想起了亡母，轻轻叹了口气道：“九公主殿下在天之灵，知道你如今这样优秀，也定是十分欣慰，她也会保佑你，娶到真正喜欢之人，尚公主之事原也是陛下的一句戏言，毕竟若是太子殿下真的要娶小五，你再尚公主也不太合适, 你的婚事我会交代你父亲，尽量让你自己做主，我们都不会插手。” 孙仲渊此时其实对自己的婚事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不是她，那是谁对他来说都差不多，但他面上还是十分感激地与谢氏说道：“谢谢母亲。” 谢氏知道自己这个继子是极通透的人，话并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只要点拨几句，他便能闻弦歌而知雅意，她其实也能理解继子喜欢李梅儿的心情，毕竟少年慕艾，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呢，她当年不也是因为爱慕表哥，才拖到二十岁还未出阁。母子两人未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武安伯府。 而李梅儿那里，进了蒋府之后，那门房一看她回来了，便立即一脸欢喜地与她说道：“太太，您可算是回来了，大少爷刚刚已经回府了，夫人都打算派人去伯爵府寻您了。” 李梅儿听蒋山青真的回来了, 便什么都顾不上, 提起裙摆就往寨子里面跑。 门房看她这模样, 连忙在后头喊她慢些，小心摔了。 李梅儿一路跑进正堂，就见屋子里头不仅仅是蒋家人，连李家人这会儿也都在。 而蒋山青则是被众人围在中央，似是关心地询问着什么。 李梅儿气喘吁吁地跑进屋，众人的视线顿时都投向她。 她气还未喘匀呢，就一下子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李梅儿的眼眶有些湿润，从昨天晚上出事之后，她便一直没有哭，逼着自己坚强。可这会儿人没事了，她反倒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断线珠子一般地落了下来，她伸手搂住面前人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无声哭泣着。 蒋山青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亦是无声地安抚。 两人就这样抱着一句话话都没有说，可千言万语也尽在无言中。 谷午 最后还是李老娘看不下去了，无奈地对两人说道：“好啦，好啦，虽然是已经成亲了，但亲热也得注意些场合啊，这到底要腻歪到啥时候啊，我老人家这一身鸡皮疙瘩都要掉完喽。” 李梅儿顿时被李老娘这话给搞得情绪都不连贯了，哭笑不得地擦着眼泪，下意识地贫嘴道：“祖母，您这是炖鸡吃多了吧，不然哪来那么多鸡皮疙瘩啊？” 李老娘当即啐了一口，不客气地骂道：“死丫头，家里的鸡哪只不是省给你们这些讨债鬼吃的，我老人家也就喝些汤。” 李梅儿继续促狭，肿着眼睛道：“祖母，鸡汤才是精华呢，那些鸡肉可没有鸡汤好吃。” 李老娘气得又要过来教训丫头片子，却是被李彦给叫住了。 “娘，您刚刚不还一直念叨着梅梅儿吗，怎么她一回来您又跟她拌上嘴了。” 李老娘嘴一撇，立即否认，“谁念叨她啦，我那是念叨我孙女婿！丫头片子烦的很，越发越不招人稀罕。” 李梅儿跟李老娘插科打诨了几句，情绪已是平复地差不多了，她笑嘻嘻地上前挽住李老娘的手，嘴甜地说道：“我知道祖母您最疼我了，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李老娘向来都是个好哄的老太太，听李梅儿这样说，也就不计较丫头片子编排她的那些话，装作大度的模样，“行了行了，少说这些甜嘴的话，以后少气我老人家一些就行了。” 蒋氏这会儿也拉过李梅儿，一脸抱怨地说道：“你这丫头，主意怎么这么大，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还自己跑到伯爵府去求助。” 李梅儿听蒋氏这样说，才想起问蒋山青的事，一脸担忧地看向他，问道：“山青哥哥，你是怎么被放回来的？我一早就跟孙夫人一起进了宫，本想见皇后娘娘，求她让我见见你，可人还没见到，皇后娘娘就让皇上给禁足了。” 蒋山青苦笑一声，开口道：“你来之前，我也正准备跟长辈们说这事儿呢，说起来，昨天晚上到今儿早上发生的事，我自个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 蒋山青说着，便与众人娓娓道来，“昨晚上我被内侍们带进宫之后，本是要立即送进刑狱司审问的，可徐大儒一力护着我，说若我进了刑狱司，他便也跟着我一起进去，徐大儒什么身份，那些内侍也不敢对他不敬，便只是把我关在了一处空置的宫殿内。” 蒋山青说道这，蒋佑之也忍不住感慨道：“徐大儒当真是当世大儒，对山青这弟子也真心关照，若是没有他，山青昨日肯定难免要吃些苦头。” 李梅儿在一旁听得认真，却没有说话，她总觉得那位徐大儒似乎对自家山青哥哥格外的照顾，说来大舅其实也算是他的弟子，可他对两人的态度几乎是天壤之别，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呢？ 第四百九十八章 扑朔迷离 李梅儿心中对徐大儒产生了怀疑，李家其他人却只是把他当了大恩人，李老娘更是双手合十地说道：“阿弥陀佛，当真是菩萨保佑，让咱家山青遇到了这样好的先生，等这事儿过去了，定要好好备份谢礼, 谢谢人家徐大儒。” “母亲，这当然是应该的，到时候我来准备。”蒋氏也是一脸感激，在一旁附和道。 李梅儿却是关心后面发生的事，便又追问道：“山青哥哥，后来呢？” 众人这才没再继续说徐大儒, 一齐看向蒋山青。 蒋山青接着道：“我在偏殿中一直等到天亮, 便有刑狱司的人过来，把我带去了御书房门口。我在御书房外头候了一会儿，陛下便和云妃娘娘一起过来了。当时我并没有马上被召进殿内，陛下先传唤了昨日出宫的那些内侍，然后才传唤了我。” 听到这儿，众人的情绪都变得紧张起来，虽然都知道蒋山青最后没事儿，但听到这里也难免担心。 蒋山青倒是面色如常，继续娓娓诉说，“陛下对我的态度还算是和善，询问了我一些当时的细节，还问我那袁内侍当时喝酒的酒杯和酒壶在哪里。” 蒋山青话语刚落，一旁蒋言之便有些得意地开口道：“当时场面混乱，装酒的酒壶被那些内侍给抢走了，可那只酒杯却是被我偷偷藏了起来。” 李梅儿也知道这茬，立即忍不住追问，“大舅，我知道进宫一般都是要搜身的，您身上藏着酒杯, 没有被那些人给搜出来？” 蒋佑之立即又是一笑, “谁说我是藏身上了，我坐马车进宫的时候，直接把那酒杯藏在马车里的坐垫之下了，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知道，后来陛下召见我，问起此事的时候，我才随着陛下身边的禁卫一起去马车里把东西取了出来。” 李梅儿听完当即拍手，大拍马屁道：“高！大舅您这招实在是高，山青哥哥这次能这般顺利脱险，可真是亏您了您的足智多谋了。” 蒋言之斜了李梅儿一眼，语气有些好笑道：“行了，别拍马屁了，虽说有物证，但没有陛下的明察秋毫，山青也不会这么快脱罪，说来, 这查验物证的过程还颇有些一波三折。” 蒋言之说完，蒋山青便继续说道：“那个装酒的酒壶，内侍一早就交到了刑狱司司正的手里, 司正也连夜让底下的人去查验了，那酒里确实有剧毒，和毒死袁内侍的剧毒就是同一种。” 众人听到这里当即都屏了息，却没人吭声，继续认真听着。 谷戟 蒋山青继续道：“若是只有这一件物证，加上那些内侍的口供，还真的有可能给我定罪，还好义父拿出了那个酒杯，陛下当场就找来太医查验，却发现那酒杯中并未有任何毒素，显然那袁内侍当时喝的酒是没有毒的。” 李老娘一听到这儿，便忍不住重重拍了下大腿，说道：“我就说肯定是有人要害咱们家山青，那酒壶也肯定是后面有人投了毒进去，不然当时山青也喝了那酒壶里的酒，怎么就一点事没有。” 李梅儿听着听着却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地看向蒋山青问道：“山青哥哥，既然酒杯中的酒是无毒的，说明袁内侍喝的那杯酒是没有问题的，那他又是怎么中的毒，他除了喝下那杯酒，当时可还有吃别的其他什么东西？” 蒋山青和蒋言之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摇了摇头，蒋山青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重，苦笑一声道：“其实在宫中的时候，我与义父便有了猜测，那袁内侍可能早已在口中藏了毒，挑了喝下酒的这个时间，咬破毒药，毒发身亡。”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蒋氏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发问，“那袁内侍跟山青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来诬陷他？” 这一点是蒋山青和蒋佑之都想不通的，蒋山青依旧苦笑着说道：“这也只有去问袁内侍自己了。” “等一等，不是说那袁内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他一个小小内侍，自己的命自己恐怕也做不了主吧，还不是主子让他怎么做，他就要怎么做！”李老娘这会儿也不知怎么脑子转得特别快，忽然福至心灵地说道。 李梅儿也是瞬间被李老娘这话点醒，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皇后被老皇帝禁足的原因。可她依旧是想不明白，如果这背后布局之人真的是皇后，可皇后又为什么要害山青呢，他们之间可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李梅儿皱眉思索着，总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可这会儿她脑子有点乱，怎么都理不清楚。 蒋言之和蒋山青听了李老娘的话，也都是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蒋山青先开口道：“袁内侍虽然明面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可宫中关系复杂，谁知道他真正效忠的是谁，所以此事也不能这般武断地就下定论，且皇上也因此事斥责了皇后娘娘，还禁了娘娘的足，想来也是想让此事到此结束，咱们也就不要深究了。” 蒋言之也是点头附和，“山青说的对，这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反正山青现在也没事了，陛下念他被诬陷，也是好生安抚了他一番，还说了要让山青任翰林侍读一职。” 李老娘一听，眼睛便亮了，立马追问，“这翰林侍读是几品？听着比原来那翰林编修要厉害许多啊。”李彦连忙跟母亲解释，“娘，这翰林侍读是从六品，比翰林编修要高了一级，虽说官职差得不多，地位可是天差地别，翰林侍读是为为陛下进读书史，讲释经义，并解答各种疑问的，算是天子近臣，时常能面见圣颜面，而翰林编修只是在翰林院负责诰敕起草、史书纂修，清贵虽清贵，却是没什么实权的。” 李老娘听完，越发的眉开眼笑，眼睛都快找不见了，咧着嘴道：“哎呦，那咱们山青这次可算是因祸得福喽！” 第四百九十九章 闷骚的蒋山青 众人听老皇帝如此器重蒋山青，总算是都放了心，又是七嘴八舌地询问了一会儿这翰林侍读的事儿，李梅儿才忍不住开口道：“山青哥哥昨夜一晚上都没休息，咱们还是让他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话要问，等他休息好了有的是时间, 反正他的假期还长着呢。” 众人一听，这才没再说什么了，纷纷让蒋山青赶紧回去休息。 蒋山青只是笑笑，安抚着众人道：“没事儿，我年轻，熬一两个晚上没什么事儿的。” 李梅儿却是态度强硬地推着他道：“哪有这样的说法, 不管年纪轻还是年岁大，不好好休息，身体都是要撑不住的, 你先回房小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做了你爱吃的饭菜给你送过去。” 蒋山青无法，回头看了李梅儿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乖顺地回了房间休息。 李梅儿回头看看还在前厅的蒋家一众长辈，也劝他们道：“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妈、小舅，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这一晚上你们担惊受怕的，肯定也都没休息好。” 几人便也没再言语，各自回房休息了。 李老娘和蒋氏夫妻要暂时待在蒋家帮忙，他们是早上才得到的消息，所以这会儿精神都还好。 蒋氏和女儿一起去厨房给家里人准备吃食，路上，她便十分心疼地握住的女儿的手，红着眼眶道：“听说你昨晚半夜去了伯爵府求助, 肯定也没休息好, 家里有我和你爹还有祖母，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李梅儿却是安抚地拍拍蒋氏的手说道：“娘，我没事的，我昨晚上在伯爵府休息的很好，孙夫人和娉婷妹妹都很照顾我，我一点都不累，倒是你，你和爹爹祖母都过来了，康哥儿健哥儿和龙凤胎在家里谁照看？” “康哥儿和健哥儿还是一样去学里念书了，至于龙凤胎，有你林嬷嬷她们看着呢，家里还有那么多丫鬟，没事儿的。”蒋氏笑着回道。 李梅儿这才放了心，也是笑着说道：“等三日之后，我们便跟爹娘一起回去，咱们一早也都说好了，等成了亲，山青哥哥还是同以前一样跟咱们一起住的。” 蒋氏听女儿提到“成亲”二字, 面上又闪过一抹心疼，叹气道：“好好的一桩婚事, 这礼才进行了一半, 就出了那等意外，真是委屈你了。”蒋氏心中亦是有些迷信，觉得这婚礼没办完，女儿这桩婚事，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顺遂。 李梅儿自然看出了蒋氏的担心，笑着安慰道：“娘，婚礼不过一个形式罢了，我和山青哥哥那样的情谊，就算不举办这个婚礼，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顶好的，你不用担心。” 蒋氏抹了抹眼角溢出的眼泪，也是尽量笑着说道：“你说的也对。”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那样好，老天爷定是会保佑的。 李梅儿为了让蒋山青吃的顺口一些，亲自下厨做了他爱吃的菜，一道拔丝山药，一道清炒竹笋，还有一盅豆腐虾仁羹。 也多亏蒋家昨天刚办了喜宴，食材什么都是现成的，也都还挺新鲜。 其他家里人吃的菜，李梅儿也指挥着厨娘做了，还特意让下人去贵宾楼买了八珍包子。家里的大人孩子都好吃这一口。 谷詒 等做完饭，也差不多快到午时了，李梅儿端着饭菜，就直接去了蒋山青的房间。 李梅儿怕蒋山青还在睡，便也没敲门，轻手轻脚地推了门进去。刚一进门，她就对上了榻上蒋山青那双含笑的亮晶晶眼睛。 李梅儿也忍不住笑了，随手把门推上，便走到了房间中央，把食盒子放在桌上，笑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白日里睡多了头疼，稍微睡一会儿就可以了。”蒋山青说着话便从榻上下来了，穿好鞋走到李梅儿身边，拉着他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梅儿刚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便递了筷子给蒋山青，笑道：“趁还热着，快吃吧。”蒋 山青却又拿了双筷子出来，同样递给李梅儿说道，“一起吃。” 李梅儿本也打算跟蒋山青一起吃的，便也准备了两副碗筷，这会儿也不扭捏，接过筷子便吃了起来。 李梅儿的手艺很好，蒋山青又确实是饿了，三菜一汤，全都吃得干干净净，米饭也连吃了三碗。 李梅儿看蒋山青喝完最后一碗汤，便有些促狭地问道：“吃饱了吗？要是没吃饱我再给你去下碗面。” 蒋山青摸了摸已经凸出来的肚子，十分满足地回道：“吃饱了，不过只要是你做的东西，多少我都还能吃下去。” 李梅儿微微红了脸，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嗔怪道：“也不怕把自己的肚子撑破了。” 蒋山青顺势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在她发间落下一吻，轻叹一声说道：“梅梅儿，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还让你担惊受怕了一夜。” 李梅儿依偎在山青哥哥的怀中，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眼眶忍不住红了，但她吸了吸鼻子，依旧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啊，婚礼就是一个形式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咱们也就差一步入洞房了，别的礼都成了的。我没什么遗憾的。” 蒋山青一听这话，心中便起了促狭之意，将怀中李梅儿的脸捧起，笑着问道：“那这样如何，梅梅儿你再选一个黄道吉日，咱们把最后一项仪式给完成了？” 李梅儿听闻此言，脸蛋顿时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般，圆圆的眼睛瞪了蒋山青一眼，撅着嘴道：“山青哥哥，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不正经了？” 蒋山青看她这模样，又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我一直挺不正经的，只是我装的好，你没发现罢了。” 李梅儿噗嗤一笑，心想着，这应该就是山青哥哥曾经说过的“闷骚”吧，他可真是名副其实是个闷骚的人。 第五百章 云妃的身份 新晋小夫妻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蒋山青便跟李梅儿说起正事来，他看着李梅儿，神情忽然慎重地问道：“梅梅儿，我昨天在宫里见到了那个云妃娘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个云妃娘娘, 我曾经见过！” 李梅儿闻言愣了一下，也想起了曾经在金明池见过那位云妃娘娘的背影，确实是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是谁？”李梅儿有些神情紧张地问道。 蒋山青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周菡含。” 李梅儿瞬间就张大了嘴, 不可置信地轻呼，“怎么会是她！她不是……”李梅儿刚想说被周家二老送去乡下养病了。可这说辞只是周家人的一面之词, 事实究竟是怎样，她们这些外人都不得而知。 “山青哥哥，你真的没有看错？”李梅儿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着问道。 他记得山青哥哥也就见过那位周家二姑娘一面，且又是在她们很小的时候，记不清楚了也很正常。 蒋山青却是笃定的摇头，道：“我绝对没有看错，虽然我只见过那位周姑娘一面，但只要是我见过的人，我都不会忘记的，那位周姑娘虽说妆容打扮和从前大不相同，但容貌还是一样的，我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李梅儿知道山青哥哥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看过的书都能一遍记住，更别说是见过的人了。 她压住心中的震惊，皱眉看着蒋山青问道：“那……那位云妃娘娘可有认出你来？” 蒋山青想了想, 才神情莫名地回道：“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我的，可在陛下面前, 她也是装得从未认识我, 而且她现在是身份也有些蹊跷，我出宫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过义父，这位云妃娘娘并不是姓周，而是姓陈的，且她的父母早年也都去世了，家中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亲人，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份，早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李梅儿越听越是心惊，她不知道这位周二姑娘是用了什么手段进了宫的，但她此时正得盛宠，若是知晓山青哥哥知道了她的身份，会不会对她他下毒手。 李梅儿对这位周二姑娘的印象可不是很好，以前就觉得她不像是个好人。 “山青哥哥，你说这次的事情，会不会是她……”李梅儿思维很是发散，立马就联想到蒋山青被陷害的事情上来。 蒋山青却是摇摇头，皱眉回道：“我觉得不像, 今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位云妃娘娘的真实身份, 就算我以后做了大官，也不一定能见到皇上后宫里的娘娘，那位云妃娘娘还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她若是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要杀的人可就太多了，我义父，还有周家一家人，哪个都说不准哪天会认出她来。” 李梅儿的神情顿时更加纠结了，嘟囔着说道：“那些都是她的亲人吧，她再狠，也不至于对自己的至亲下手吧……” 蒋山青只是沉默了一刻，方才沉声说道：“梅梅儿，虽然有些话我不想对你说，但你应该知道，皇宫向来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历史上，父子相残，兄弟相残的例子还少吗？有时候人性是超乎你想象的可怕，我对那个周家二姑娘并不十分了解，就算她原先不是那等狠心之人，但在宫中待了十几年，她还会是原来那个她吗？” 谷邑 李梅儿听完蒋山青的话，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若人真的会变成这般六亲不认，那与畜生又有何异。 李梅儿忽然就为大舅妈和周家一家人担心起来，她看着蒋山青，急急问道：“那我们要不要把此事告诉大舅妈她们？” 蒋山青沉吟了片刻，方才回道：“我之所以只跟你一个人提起此事，就是不想那么快让义父和义母他们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可我觉得还是先告诉大舅妈为好，让她好早些做个准备，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至于完全无防备。至于周家那边，就让大舅妈自己决定说不说吧。” 蒋山青觉得李梅儿说的也有道理，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却依旧叮嘱她道：“那你找个适当的时机跟义母说吧，这事情，还是你们之间说比较好。” 李梅儿点头，道：“正好我今日也进了宫，说见着了那位云妃娘娘也不会让义母怀疑。” 蒋山青闻言眉头一挑，问道：“你也进宫了，怎么没与我说？” 李梅儿讪讪一笑，回道：“就进宫转了一圈，连皇后娘娘的面儿都没见着，不想让母亲祖母她们担心，也便没说出来。” “下次不要去那种地方了，太危险。”蒋山青拉着李梅儿的手，皱眉叮嘱道。 李梅儿知道蒋山青是关心自己，自然没有反驳，乖顺地点了点头，要不是为了蒋山青，他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旁人只以为那是这世上最尊贵富丽的地方，她只觉得是一座让人恐惧窒息的牢笼。 “山青哥哥，今次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梅儿心中还存着些疑虑，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便担忧地问道，他觉得山青哥哥那么聪明，又是事情的亲历者，或许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蒋山青的唇角溢出一抹冷笑，语气微冷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拦了什么人的路，惹了什么人的眼，但今次之事，却不像是治我于死地，而更像是要把我推到皇帝的面前。” “所以这事儿应该跟皇后娘娘没关系喽？”李梅儿又问道。 蒋山青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确定，因为昨日皇后对我的态度也很奇怪，她虽然极力在陛下面前辩解，那模样也真的像是不知情的，但我能感觉得到，她看向我的目光中有一股莫名的恨意和厌恶。” 李梅儿闻听此话便是心中一动，又想到了同山青哥哥模样酷似的太子殿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第五百零一章 身世的猜想 “山青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可能有着大秘密？” 蒋山青对李梅儿的这句话并没有意外，显然他自己也早有预料，他沉吟了片刻，才点头道：“从前我一直劝自己不要多想, 可经此一事，我不多想都不行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我自己还想继续装傻下去，可有人却已是急不可耐地想把我推出去了。” 蒋山青越说，神情越冷，不由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就是跟着母亲在市井艰难求活, 那时候他觉得这具身体的亲娘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一个看着柔弱，性子却十分坚韧的女子。 后来母亲重病，将他托付给义父，他才从义父和外祖母的聊天中，知晓了母亲从前的经历，原来她是宫中女史，不知何原因出了宫后，后又生下了他。 他那时也猜想过自己的生父是谁，是宫中侍卫？或是哪一位皇亲国戚，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既然抛弃了母亲，那也就等于一起抛弃了他，他有了义父，此生并没有任何遗憾。但他未曾想到，这个不知面目, 不知身份的生父，如今还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灾祸。 李梅儿见蒋山青脸色难看，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了张嘴，还是开口说道：“山青哥哥，我有一个猜想，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我觉得……” 李梅儿话还未说完，蒋山青已是抬头看向了她，自嘲一笑问道：“梅梅儿觉得我是陛下的孩子？” 李梅儿哑然，随后点了点头，虽然她很不希望这是事实，但她觉得可能性很大。 蒋山青很是无奈，心想着，现实有时候真是比电视剧还狗血，就他一个升斗小民，竟然有可能是皇子，难道真是穿越者命定论，注定不凡？ 蒋山青胡思乱想了一通，又苦笑着说道：“如果我真是老皇帝流落在外的儿子，老皇帝怎么可能全然不知情, 你也知道, 陛下他子嗣不非, 后宫中不管哪个怀孕，他肯定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我娘一个弱女子，当年怎么可能怀着身孕被送出宫去。” 李梅儿对宫中的那一套并不太了解，皱眉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咱娘把怀孕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又怕被心怀叵测的人所害，所以偷偷逃出宫去？” 蒋山青听李梅儿说出“咱娘”二字，心中不由一暖，但还是捏了捏她的鼻子，轻笑道：“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本就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皇帝不管何时，宠幸了哪个宫人，内侍都会记录在案，而且宫人们每隔一段时日都会进行身体检查，怀孕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瞒住，且我娘那么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守卫森严的皇宫。” 谷翨 李梅儿听完便皱眉思忖着，若真是如山青哥哥说的那样，那他是老皇帝儿子的可能便小了许多，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怎么解释山青哥哥你跟那位太子殿下生的那般相似？” 这点蒋山青也有些想不明白，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回道：“这不好说，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我跟那位或许是表兄弟？”蒋山青只能将脑洞开到这里了，说不准是皇后娘家的哪位渣男渣了她亲娘，后来才有了他，虽然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但人和人之间，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生得相像，其实只要搞清楚他亲娘当初是怎么离开的皇宫，他的身世就很好猜想了。 “不是吧……”李梅儿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若山青哥哥跟太子殿下真是表兄弟，那他跟宋姿影那个讨厌鬼不是有可能是兄妹！不要不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李梅儿觉得山青哥哥还不如是老皇帝的儿子呢。 ”我随口瞎说的，你不必当真。”蒋山青见自己的脑洞好像是吓到李梅儿了，连忙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 李梅儿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并没有被安慰到，她郁闷了一会儿，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把握住蒋山青的手，叫道：“山青哥哥，我觉得有一个人肯定对你的身世知道些什么，你可以找他去问问。” 蒋山青自然知道李梅儿说的是谁，他也早就发现了那个人对自己的不同寻常，但他之所以不提，是怕心中那个如师如父一般的老者，并不是他一直想象的那样。 他害怕那个无私教导自己，提携自己的恩师都是假象，他之所以会对自己那么好，是因为有着隐秘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梅儿见蒋山青神色挣扎，脸色也很不好看，便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你若是不想去问，那便算了。” 蒋山青深吸一口气，神情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要去问，我相信老师，我不是傻子，哪个人是不是真心对我好，我还是能感受得出来的，老师就算有什么事情隐瞒我，但他肯定不会害我。” 李梅儿也认同山青哥哥的话，毕竟徐大儒若是真的要害山青哥哥，今次就不会这般极力护着他了。 李梅儿这会儿越发觉得自家山青哥哥不容易，她俯身过去靠在他的怀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山青哥哥，要不咱们回老家吧，你如今有了进士的功名，就算不当官，回老家也没人敢欺负咱们，离开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那些想要还你的人，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吧。” 蒋山青双手抱着李梅儿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叹了口气道：“傻丫头，这会儿再走已是晚了，恐怕咱们还没回到家呢，就被人弄死在半道上了，到时候搞一个盗匪谋财害命，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反而是在京城里，那些人行事还会有些顾忌，不会那么明目张胆。” 李梅儿听了蒋山青的话，十分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想到有人对自家山青哥哥虎视眈眈，便对他又是怜惜了几分，决定以后要加倍的对山青哥哥好，不然他可太可怜了。 第五百零二胎章 当年的真相 蒋山青怕李梅儿会一直为他忧心，便将语气放轻松，笑着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被陛下授了翰林侍读的官职，以后就是天子近臣，那些想害我的人想再动手，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李梅儿也同样不想让蒋山青成日揣着这样大的心事, 便笑着点头，“我不担心，我家山青哥哥这样厉害，只要有了防备，才不会那么容易再被人害了呢！” 小两口都不再刻意去谈这让人不开心的事儿，说着些无关紧要的情话, 气氛瞬间便轻松了起来。 蒋府这边此时算是拨去阴云见朗日, 而坤和宫中，却是一片的愁云惨淡。 宋皇后被皇帝禁足与宫内, 连管理后宫的权利都被分给了云妃和其他几个高位的妃子，当着皇帝的面她不敢抗命，等回了坤和宫，关上宫门，她便气得将寝殿内的摆设摔了好几个。 宋皇后身边最心腹的宫嬷嬷连忙上前拦了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可不能再砸了，小心隔墙有耳，这要是让陛下那边知道了，定会以为是娘娘您对他的旨意不满呢！” 宋皇后平日里那张慈和的面孔此刻因愤怒有些扭曲，她怒极反笑道：“嬷嬷，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这么多年了，我为他生儿育女，管理后宫, 可他对我哪怕有一分情意，今日也不会这般下我的脸面！” 宫嬷嬷眼见主子又要失控，连忙将她手上那只缠枝白玉梅瓶抢下, 拉着她到一旁软榻上坐下，继续好言劝道：“娘娘您听老奴说，陛下对您还是有情分的，不然也不会让太子殿下来看您，您刚刚应该见见殿下的，殿下还不知多担心您呢。” 提到儿子，宋皇后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却依旧皱着眉说道：“我不见他，是不想让他对今日之事太过深究……” 宫嬷嬷闻言，也是神色微变，犹豫了稍许，还是张口说道：“娘娘，老奴不是劝过您吗，那个蒋探花的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您怎么还……” 宋皇后当即眼神一厉，打断宫嬷嬷的话，不满道：“嬷嬷也觉得今次的事是我吩咐袁枚做的？” 宫嬷嬷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已是很明显了。 宋皇后当即苦笑一声，声音微冷, “连嬷嬷都不信我，那难怪陛下会认定此事是我所为了。” 宫嬷嬷神色一赧，当即出声辩解，“娘娘，您知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可那袁枚……” 袁枚算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内侍，宫嬷嬷实在很难想得出还有谁能让他用性命去陷害那位蒋探花。 宋皇后的神情越发阴郁，冷笑一声道：“是啊，你们都觉得袁枚是我的人，能让他舍了性命去做那种事，也只会是我，那幕后之人可真是厉害，把一切都算计进去了，当真是一箭双雕啊！” 宫嬷嬷是皇后的奶嬷嬷，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最是了解，听她这般说，也信了此事真不是她所为，脸色当即又是变了几变，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地说道：“娘娘，老奴想起来了，那袁枚好像是跟苏云那个小贱人同一批进宫的，两人在咱们宫里伺候的时候，关系似乎还不错。” 宋皇后其实也有怀疑过云妃，毕竟此次她被陛下降了罪，得利做多的就是苏云那个小贱人了，而且她当时还明着暗着的帮那小子说话，摆明了就是想落井下石。 “那个贱人！我总有一天会让她和她肚子里的小杂种不得好死！”宋皇后通红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 宋皇后此刻有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恨不得立即跑去撕了云妃，可宫嬷嬷还算是比较冷静，肃然与她提醒道：“娘娘，报复那个小贱人的事咱们可以慢慢计较，当务之急是皇上那边，您看今日皇上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宋皇后的脸色当即大便，语气也变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否定，“不会的！当年陛下也是亲眼见过的，绝对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妖胎！” 宋皇后嘴上虽这么说，但神情明显慌乱，她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乱了方寸。 “娘娘，您今日也听见了，陛下封了那小子翰林侍读的职位，那小子恐怕今后能常常进宫，伴在圣驾周围，即使陛下现在没有什么发现，老奴怕时间一长……”宫嬷嬷走到宋皇后身边，低声与她说道。 宋皇后眼神一厉，咬着牙恨恨道：“当年要不是掉包的时候突然出了纰漏，也不会有今日这么多麻烦事，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在帮那个小杂种！” 宫嬷嬷眼神一闪，又压低声音与宋皇后说道：“娘娘，您昨日没看出来吗，那徐大人好像也已经知道了那小子的身份。” 宋皇后冷哼一声，恨恨道：“本宫自然是看出来了，徐家一直没死心，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若不是当年参与的人几乎都死了个干净，陛下又对此事十分忌讳，或许还真让他们查出些什么了。” “不过徐镛那个老狐狸应该也只是怀疑，连我们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他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就算那小子真的是，能证明他身份的人和东西都没有了，皇家血脉哪是随随便便能被确定的。” 宋皇后语气冰冷地说着，这也是她的底气之一，她确定自己当年做的极其干净，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连那唯一一点点的“意外”，也被她当机立断地处理掉了。 宫嬷嬷却尤有担心，皱眉说道：“老奴不怕别的，就怕皇上起了疑心，要彻查当年之事，那对娘娘您和太子的地位，恐怕会有所动摇，娘娘您该知道，皇上只要心中认定了那小子，什么证据不证据的，那都不重要的。” 宋皇后眼中当即闪过一抹狠辣，冷冷道：“在这宫里，我多的是法子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皇上封了他翰林编修也好，倒是方便我们行事了。” 第五百零三章 该同谁住 宋皇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一抹笑，缓缓道：“对了，还有哪个姓李的丫头，听说他们夫妻感情十分好，这点也可以用来利用一下……” 宋皇后心中盘算许多，但不管她有多少计划, 都得等到她被解了禁足再说，她面上有时候闪过一抹烦躁，坐回软榻上与宫嬷嬷说道：“你去跟影儿知会一声，让她最近伺候陛下卖力一些，多在陛下面前进进言，好让本宫早日能出去。” 宫嬷嬷应了是, 迟疑了片刻，又问道：“那香……还要继续给影嫔送去吗？” 宋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幽深，语气不变地说道：“送吧，那香是难得的好东西，影儿自己不是也很喜欢吗，嬷嬷多与她送过去一些就是了。” 宫嬷嬷垂眸应了是，便下去办事了。 宋皇后靠在软榻之上，拿起了方才放在矮几上的一串翡翠佛珠，葱白的手指拨弄着佛珠，表情慈悲，神态虔诚。 李梅儿并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给惦记上了，好好休息了一日之后，次日她便要补上给公婆的见安礼。 她亲手奉上了自己做好的针线，蒋老太徐氏蒋言之周菡萏蒋佑之，人人都有一份，给璋哥儿等人的便是清一色的文房四宝，也皆是上等货。 李梅儿也收到了不轻的见面礼，徐氏给外孙女的是一对翡翠镯子, 周菡萏则是一对赤金牡丹步摇。 徐氏很夸了好一阵李梅儿的针线，直说鞋袜做的细致。 李梅儿自然只是谦虚地笑，“外祖母看我，自然是样样都好的。” 徐氏笑，“本就样样都好。” 早上吃饭自不需李梅儿立规矩，她也起身给长辈们布了一回菜方才坐下的，徐氏暗暗点头，想着外孙女着实知道进退。这做媳妇跟做外甥女，可是两样做法哩。 哎，外孙女嫁给山青，最好的一桩妙事就是不用伺候婆婆了。虽然徐氏也是做婆婆的，但到自己外孙女嫁人，她仍会这样想。 蒋家在帝都并没有什么亲戚要认，故此，除了补上这见面礼，也就没别的事儿了。 李梅儿亲自去厨下给家里添了几个菜。这也是时下规矩，一般新媳妇进门都要下厨做羹汤的。 李梅儿本就好手艺，来京城这些日子，也知道了诸人喜好，做的自然不错。璋哥儿都说，“梅姐姐，你就跟山青哥住咱家呗, 别搬回去了。” 李梅儿这边还没说话, 蒋山青就说了，“璋哥儿你跟我们过去住不也一样。” 璋哥儿道，“那我不成山青哥你的拖油瓶了。”逗得大家又是一乐。 周菡萏看着小夫妻两人，都忍不住跟自己婆婆感慨，“待以后璋哥儿能娶个跟梅梅儿差不离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氏笑，“咱璋哥儿福气也不会差的。” 周菡萏一直都很喜欢李梅儿，深觉蒋山青有福。纵蒋山青是探花出身，但梅梅儿不仅人品好，性情好，还是个遇事不慌乱有静气的，从此次山青出事就能看出来。娶妻就是要娶这般的，才能管住家宅。 周菡萏乱七八糟的想着，如今丈夫官位不高，将来长子成亲也就是门当户对里寻了，京城官员，面儿上瞧着好看，要说油水丰盈，其实不若地方官。就不知将来长子的缘份在哪里了。 因着婚礼上出了那样大的事儿，家中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周菡萏没个闺女，徐氏又上了年纪，李梅儿就给她搭把手，碗筷茶碟，有不少是租来的，如今一一清洗对了数目，这是要还回去的。 还有桌椅家什，该入库的入库，该归还的归还。再有礼单账目，也要一一对过。未用完的干果鸡鸭，能退的，悉数退了去，这也是先时跟铺子讲好的。把周菡萏给省心的，恨不能现下就给璋哥儿娶个媳妇。 周菡萏这会儿也舍不得李梅儿了，也跟儿子一般口气，“梅梅儿就留下来跟我住吧。” 李梅儿笑，“我就是回家，咱们也只隔着几步路呢。” 周菡萏道，“还是你娘比我有福气，我就没你这么个闺女，你娘除了你，还有圆姐儿，两个小棉袄，以后有的是福气享呢！” 李梅儿笑，“将来舅妈你三个媳妇团团围住你伺候，还怕没受用的时候，到时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再者，舅妈你年纪也不大，跟舅舅都努力努力，说不准也能多个贴心小棉袄。”她现在是已婚妇人了，有些话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周菡萏听得脸一红，又忍不住笑，嗔了李梅儿好几眼。 女人们正在说笑呢，李老娘就过来了。她昨儿下午就跟儿子媳妇儿回自家了，毕竟家里还有孩子们在呢。 徐氏见着李老娘就道，“亲家，你怎么来了？”这，这可不到三朝回门的时候呀。 李老娘道，“我昨儿过来的时候看亲家家里挺乱的，想着今天定要忙活的，便过来瞧瞧，看可能帮上忙。”眼尾一扫自家丫头片子，哟，气色恢复的不错呀。 周菡萏立马笑，“梅梅儿都与我一道收拾清楚了。咱们梅梅儿，真是一等一的能干，对账什么的，比我都快。” “她在家也都做惯了的，她这一过来，我家账也没人管了，她娘又要看着大的和小的，我又算不清，真是愁人。”李老娘早饭也吃的没滋味儿，觉着没了丫头片子说笑，早饭时太清静了，没食欲。反正住的近，她就顺腿儿过来瞧瞧。 周菡萏见李老娘这三天都等不得的样儿，不由笑道，“明儿个就过去了，看亲家老太太，这么两天也舍不得啦。” “哪里舍不得，我就过来说说话。她舅妈要喜欢，只管留她长长住你家，我还省一天三顿饭哩。”李老娘口是心非道。 周菡萏闻言乐了，一拍巴掌，笑道，“我正说呢，我没个闺女，原怕亲家老太太舍不得。既亲家老太太都开口了，我可就当真了。按理，梅梅儿也原该同我们住的。” 第五百零四章 图 李老娘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面上笑容瞬间有些僵，心说，我，我那就是客套话，亲家舅太太咋能当真呢。又一面眨着眯眯眼给自家丫头片子使眼色。 李梅儿依旧是笑呵呵的，端来盏桂圆茶给祖母, 笑道，“祖母，您别当真，舅妈跟您说笑呢。” 李老娘松口气，接过桂圆茶吃了半盏，道，“舅太太这把年纪，也淘气起来啦。” 周菡萏掩唇笑, “看亲家老太太这般不放心, 一大早的就过来瞧梅梅儿，亏得梅梅儿不是远嫁，要不，您可怎么办呦？” “丫头片子小时候我就说过，再不让孩子们远嫁的，这娘家离了远了，受了欺负都没人护着，还有那一年一年不得见的苦楚，我也受不住啊。”李老娘道，“要不都说闺女是赔钱货，嫁出去了，总是让人不放心，嫁得好还能稍稍好些。像舅太太，像梅梅儿她大姑，你们这都是有福的, 女婿们有良心，既便做了官，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可话说回来, 像梅梅儿她大姑，一直跟着姑爷在外头做着官，我还不知道哪年能见着她呢。还有舅太太你，咱们还在老家时，周家老爷太太也时常念叨你哩，后来还不是因为挂念你，这才举家也来了京城。” 这话说得周菡萏也有些伤感，道，“当年刚来京城，我也是极想我爹娘的，后来二老跟着阿易他们来了才好些，总算是能经常见着了。” 李老娘又跟亲家闲话了一会儿，中午就在蒋家吃的饭，待得下午，她继续跟徐氏坐在一起闲唠嗑，干脆晚饭也留亲家吃了。 李老娘晚上吃着饭还道，“别说, 吃惯了丫头片子烧的菜，别人烧的总觉着不是那个味儿。这丫头，没别个好处，就在这厨艺上，当真是顶顶的好。”不必别人夸，自己就夸起来。 李梅儿早就习惯了自家祖母的自吹自擂，笑道，“难不成我就这烧菜的一桩好处？” 李老娘习惯性撇嘴，反驳，“一桩好处还少啦！” “我倒不是嫌少。”李梅儿给李老娘夹一筷子竹笋，笑道，“我就是想，平日里都说我像祖母，既像您老人家，怎么也不能只这一桩好处啊！” “这倒也是，不过现下不是有学识的人都流行谦虚么，咱们得谦虚着说，是不是？”李老娘十分煞有其事地说道。 蒋家晚饭有李老娘的加入，李梅儿与她说相声一般，逗得蒋家人笑的了不得。待用过晚饭，李老娘这才回了李家。 李彦看自家老娘吃过了早饭就出门去，这直到吃了晚饭才回来，实是有些无语，特意他娘商量了一回，别总去岳家成不成，这还一呆呆一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啦…… “娘，梅梅儿就在大舅家住三天，看娘你，怎么见天都忍不住。” “我又不是看丫头片子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她住哪儿我都放心。我就是去找亲家老太太说说话，亲家这般热络，非留我吃饭，你说，我能不吃么？”李老娘还不服气地狡辩。 然后，第三日，李老娘又过去了，这回她不是去吃饭的，她是去帮着把丫头片子的嫁妆搬回自家来的。 李老娘办的这事儿，周菡萏都觉着好笑，与丈夫道，“亏得亲家老太太平日里左一句‘丫头片子’，右一句‘丫头片子’的，好似多嫌梅梅儿似的，看她这样，简直一日都离不得梅梅儿。” 蒋言之想想也觉好笑，道，“亲家老太太就是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她这脾气，一辈子难改了。平日里觉着刁钻，其实心地再好不过的。” 周菡萏闻言也笑着赞同，“谁说不是呢，我看姐姐这些年跟亲家老太太关系也是越来越融洽了，婆媳能处成她们这般的，也是难得。” 蒋言之听了就摸了摸周菡萏的头发，宠溺赞道：“咱们这对婆媳也很好啊，娘老是跟我夸你孝顺呢。” 周菡萏脸一红，嗔他一眼，“老夫老妻的，休要不正经。” 蒋言之笑，“我也就这么点儿不正经，不跟你不正经，难不成去与别人不正经？” 周菡萏笑捶他一记，低声道，“还有件要紧的事同你说呢。” “什么事？” 周菡萏悄声，“孩子们这都成亲三天了，头一天出了那样的事情，洞房都没来得及入，那也就不说了，可第二天第三天我都命丫环进去看了……你说，是不是山青这孩子这些年尽顾着读书了，不大懂男女方面那些事儿啊。” 蒋言之一摸下巴，也觉着奇怪，想自己外甥女天真活泼的孩子，怕也不懂这个。他沉吟片刻，便道，“这事你别管了，我去问问山青吧。” 周菡萏总还是觉得说这种事有些不好意思，便委婉道：“你婉转一些说，毕竟是长辈。” 蒋言之轻笑出声，“我晓得。” 蒋言之没有直接与蒋山青明说，也觉着有些个不好意思，毕竟是长辈么。但，也得叫孩子们知道，这成亲可不是纯纯洁洁盖棉被聊天的事啊！ 蒋言之寻思一二，便把自己珍藏的一本春宫册子送给了自家傻儿子。 蒋山青什么人啊，现代五好青年，又不真是古代书呆子，别说春宫图了，更劲爆的他都看过。随手翻了几页那春宫图，别说，这古代的春宫图虽说没现代那么露骨，可画风着实不错，蒋山青很是津津有味地看完了，然后就给放柜子里了。 可李梅儿是每日里都要打扫屋子的人，很快就发现了那本春宫图，当即又羞又气，颇有些脸红脖子粗的，她把东西放到蒋山青面前，没好气问，“这东西哪儿来的？” 蒋山青虽脸皮厚，但被抓包了还是有些尴尬的，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吭吭哧哧的把义父给交待了。 李梅儿当即就找上了自家舅舅，板着小脸不满道，“越发不正经了！” 蒋言之更郁闷：……真个好心没好报！ 第五百零五章 相告 李梅儿搬回娘家的最后前一晚，还是下定决心把周菡含的事儿跟周菡萏说了。 李梅儿特意寻了个礼单账目有些错漏的借口，把周菡萏请到了自己房里。 周菡萏还奇怪呢，这礼单不是早都弄清爽了吗，不知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菡萏过来的时候，李梅儿早就把丫鬟们都支了出去，关上门, 便与她先道了歉，“舅妈，对不起啊，其实我今儿特意找你过来是因为别的事儿……” 周菡萏早就猜到了，便无所谓地笑道：“自家人，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说说吧, 你这样偷偷摸摸地找我过来，是为了啥事儿啊？” 她这会儿心中猜度着，外甥女不是要跟自己谈她同山青的房事儿吧，听说夫君为了这事儿还遭了丫头的埋怨，难不成是在舅舅面前害羞，还是要跟她这个舅妈商量。 周菡萏胡思乱想着，李梅儿那边已经开口了，“舅妈，我记得咱们原先在章水镇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含姨得了重病，被周爷爷和周奶奶送到乡下养病去了，不知道现在病好了没有？” 周菡萏原本噙在唇角的笑容忽然就是一滞，她端起手中的茶盏, 缓缓啜了一口，掩饰似地回道：“我也许久没问爹娘了，不过应该是无大碍的，我妹妹那病就是个慢性病，治不了根的。” 李梅儿偷觑了一眼周菡萏的脸色，又有些犹豫了, 但想到山青哥哥跟她说的那些话，还是心一横，开口道：“舅妈，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前日不是跟着孙夫人进宫了吗，我无意中见到了云妃娘娘，那云妃娘娘……生得跟含姨有几分相似。” 李梅儿这句话才刚说完，周菡萏就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杯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梅儿连忙起身，用帕子给周菡萏擦手，急切问道：“舅妈，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李梅儿正检查这周菡萏有些发红的手指，周菡萏却是一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有些发颤地问道：“梅梅儿，你真的……看清楚了？” 李梅儿只看周菡萏此刻的神情，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重新拉着周菡萏在凳子上坐下, 柔声安慰道：“舅妈，您先别着急，我就是害怕自己看错了，才想来跟您问一下的，如果那位云妃娘娘真的是……咱们也好早作些准备。” 周菡萏听了李梅儿的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眼眶就红了，她紧紧攥着李梅儿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这事儿，本是我家的家丑，我并不想告诉别人的，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快觉得她是不是已经死在皇宫里了……” 李梅儿任由周菡萏抓着她的手宣泄情绪，她许是太过激动，说的话语有些没有章法。但李梅儿还是渐渐听明白了整件事。 等周菡萏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李梅儿才开口问道：“舅妈，你们来京城的时间也不断了，阿易哥更是在皇城根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就一点没查出含姨的下落？” 这一点是叶曦十分疑惑的，毕竟云妃娘娘的消息其实宫里宫外也有许多人知道，蒋言之和周沐易都在朝为官，不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查出吧。 周菡萏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你说的那位云妃娘娘，我也是听说过的，可据说她父母都双亡了，家中只剩下她一人，但当初从我们那里选出的秀女，不可能选一个父母双亡的，我便从未朝那里想。” 李梅儿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想法，她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说道：“舅妈，你有没有想过，那位云妃娘娘的双亲，是后来才死的……” 周菡萏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性子有些左了，但还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前程地位，屠杀别人家满门…… 不过她认识的妹妹还只是十几年前的妹妹，现在这个在宫闱中待了十几年的妹妹，恐怕同从前早就判若两人了吧。 周菡萏忽然又猛地抓紧了李梅儿的手，脸色有些发白地与她请求道：“梅儿，这件事，请你千万先不要说出去，我爹娘他们年岁都大了，恐怕受不了这种刺激，特别是我娘，你也知道她的性子……” 周菡萏没有把话说完，李梅儿却完全明白她的意思，立即保证道：“舅妈你放心，我知道这事儿事关重大，才会私下里先跟你说的，如今你也已经知晓了，要不要告诉周爷爷和周奶奶，都由你决定。” 周菡萏感激地点了点头，却是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又没了言语。 李梅儿知道这会儿周菡萏肯定也没心思再继续待在她这儿了，便起身亲自将她送出了门。 看着周菡萏离去之时依旧紧皱的眉头，李梅儿只希望周家不要因为此时惹上大麻烦才好。 第二日，李梅儿与蒋山青便搬回了李家，李老娘是心顺意顺，拉着丫头片子的手一个劲儿的问，“是做媳妇好，还是在家做闺女好啊？” 李梅儿自是嘴甜如蜜，“做啥都不如给祖母做孙女儿好啊。” 李老娘乐得咯咯直笑，眯眯眼笑的飞起来。蒋氏在一旁搭腔道：“还是娘最疼梅梅儿了，这才几日没见着，就成天念叨。” 李老娘道，“你们不知道，咱们丫头片子，在亲家可有礼了，每顿饭都要下厨不说，吃饭时还要给亲家舅太太、亲家老太太布菜哩。都夸她懂事。”李老娘为说来很是得意。 蒋氏看着自家闺女，也是十分自豪，笑道，“做人媳妇，当然不一样。以前是做外甥女，去了是客。做媳妇就得这样有眼力，知道服侍公婆才成。” 李老娘也说，“可不是么，就得这般才好。” 夸一回自家丫头，李老娘又问她，“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赏你的玉佩呢，赶紧拿出来给咱们瞧瞧。” 第五百零六章 龙凤胎趣事 李梅儿几乎就忘了这茬，又想到自家山青哥哥遇到的那糟心事儿，背后还不知道有没有那皇后娘娘的手笔呢，她就对那比目佩有些膈应，但还是让丸子过去拿了。 李老娘并不知道其中内情，还一个劲地叮嘱她，“这样宝贝东西, 你可得收好了。” 李梅儿只能敷衍着让李老娘放心，待丸子取来了比目佩，李梅儿拿给李老娘，说道，“这比目佩是一对的，我一只, 山青哥哥一只。” 李老娘捧在手里仔细摩挲, 直赞，“可真润啊, 摸在手里，像是在摸猪油一般。” “该说羊脂，这是羊脂玉。”李梅儿在一畔道。 李老娘又递给蒋氏瞧，道，“你们看看，可真是宝贝。” 蒋氏自然都说好，皇帝老爷特意赐下来的，哪里有不好的。 李老娘又稀罕地看了一会儿这比目佩，这一回李梅儿粉大方，大手一挥道：“祖母要是喜欢，这比目佩你就帮我跟山青哥哥收着吧。” 李梅儿这般大方，李老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东西是皇帝老爷赏给人家小夫妻的，她一个老婆子收着算是怎么回事。 “还是你跟山青戴着吧，你们一人带一个，正好。”李梅儿连忙婉拒, “我平日里在家都是要做活的, 戴着这么个玉佩容易碰坏了，祖母要是不要，那我们就自己收着了。” 李梅儿这样一说，李老娘连忙将两块玉佩捏在了自己手里，咳嗽一声道：“既然你一定让我帮你收着，那我就受个累吧，你们啥时候想要了，再问我拿。” 李梅儿憋住笑，一本正经点头道：“好类，那祖母您就受累喽。” 搬回自家之后，李梅儿就觉着，她嫁人后的生活，与嫁人前也没什么不同，除了住的屋子换了换。 蒋山青却是觉着，他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变。 多好啊，每天晚上睡觉时都有媳妇儿可以抱着一道说话，而且，现在山青哥哥都不和康哥儿一道吃夜宵了，虽说现下也是李梅儿做好给大家吃, 但蒋山青就要求带着自己那份夜宵和李梅儿回自己屋里去吃。 只是，蒋山青这个愿望没能成功，因为康哥儿俊哥儿两个跟屁虫老喜欢端着碗都跑到她们俩的屋里一道吃夜宵。好在，俩小舅子不会要求住在他跟李梅儿的屋里。 蒋山青最近很喜欢李梅儿说些土味情话，啥：“纵然世上有三千个你，每个我都要娶。” 李梅儿：……好酸哪，牙都要倒啦。 蒋山青还总是喜欢问，“媳妇儿，你是啥时候喜欢上我的？” 每到这时候，李梅儿总想翻白眼，不客气道：“你也不想想你那时候啥模样，眼睛都快长头顶上了，要不是我性子好，谁爱搭理你啊！” “那你现在爱搭理我不？”蒋山青如今脸皮着实厚如城墙。凑到李梅儿脸边问道。 李梅儿看他这不要脸的模样，便伸手将他脸上的肉扯到两边，笑嘻嘻道：“来来，让我看看你这脸皮究竟是有多厚。” 蒋山青自然不会示弱，也要去捏李梅儿的脸，两人打打闹闹着，最后便都打到床上去了，也是蒋山青定力足够好，且李梅儿还没真正到及笄的时候，他便也都生生忍住了。 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待到六月初，蒋山青和李彦便要去翰林报道了。 李梅儿心中虽仍有担心，但想着皇后娘娘如今还在禁足，山青哥哥又是时时在老皇帝面前露面的，应该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得陷害他，且他也有了提防，凭着他的聪明，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人得手。 李家的男人们每日要上衙门，女人们便也清闲了下来，蒋氏如今把府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李梅儿，她自己则是专心照顾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已经过了一岁生辰，团哥儿因为是男孩子，已经学会走路了，这让全家上下都很高兴，按蒋氏说的，就一个错眼的功夫，小团子已是满地溜达了。 园姐儿这个妹妹就要慢一些，不过她是女孩子，又是龙凤胎，出生的时候就比寻常的孩子要弱小一些，小短腿还没什么力气，不过她虽不会走，爬得却十分快，有时候她哥哥走路都撵不上她。 不过园姐儿还有一点比她哥哥强的，那就是园姐儿嘴巧，团哥儿这会儿还只会喊一个“娘”，逼急了也会说个“不”，可园姐儿不仅会喊“爹娘”，“哥哥、姐姐”啥的也说的很清楚，有时想吃个啥点心水果也会指着说，她还总是特别喜欢陷害最笨的哥哥，比如自己尿了床，便说是哥哥尿的，团哥儿不会说话，总是气得脸通红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更夸张的事园姐儿还喜欢抢团哥儿的点心，蒋氏老能看见她在吃双份点心，问起来她就会很无辜地说：“哥哥，不吃！” 团哥儿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把委屈的眼泪往肚子里咽。 蒋氏其实知道小女儿欺负小儿子的事儿，可她又板不下脸教训闺女，谁看到软软萌萌的闺女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不生气。”都会不忍心责备她吧。 园姐儿如今算是一家子的小团宠，连向来重男轻女的李老娘都稀罕她稀罕的不行，经常抱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还一边得意洋洋地跟蒋氏说，“我看咱们园姐儿也是像我，跟她大姐儿小时候一样，都是个嘴巧的，看这聪明的小模样，以后一定不比她大姐儿差。” 蒋氏早就习惯了婆婆这自卖自夸地方式，不过只要婆婆对她女儿好，她什么都是愿意顺着婆婆说的，“只要咱们园姐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我就知足了，她刚出生时就那么点儿大，我那时可真怕她养不大。” 李老娘却是不以为意，摆摆手道：“放心，咱们老李家的种，身子骨都健壮着呢，还没出过那种半路夭折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蒋氏笑着应是，虽说李老娘有些自信过头，不过确实，她生了这几个孩子，从小到大身体都不错，连受凉风寒都很少。 第五百零七章 蒋佑之的姻缘 虽说李老娘很喜欢园姐儿，不过园姐儿最喜欢的可不是祖母，也不是每日里照顾她的娘亲，而是李梅儿这个大姐。 平日里只要李梅儿得空，她便要缠着大姐抱。 团哥儿其实也是很喜欢姐姐的，只是他没妹妹会说话，也没妹妹会撒娇, 自然抢不到李梅儿怀里这个黄金位置。 不过说来李梅儿带孩子确实很有一手，不管哪个孩子哭了，到她手里一抱一哄，保准就不哭了，而且她还会做许多小孩子爱吃的奶奶的点心，隔壁珍哥儿吃过几次李梅儿坐的奶酪和奶香小饼后, 就见天的往李家跑，搞得健哥儿都有些看这个小表哥不顺眼了，毕竟老有个人跟自己抢点心吃, 就是亲兄弟也喜欢不起来。 李老娘看丫头片子这么招小孩子喜欢，还总是笑眯眯地调侃，“丫头片子这样得小孩子的喜欢，得赶紧自己生一个，你和山青的孩子定是又漂亮又聪明的。” 李梅儿面上笑呵呵，也不应也不搭腔，心想着自己跟山青哥哥房都还没圆呢，哪能生孩子，不过她也不着急，她总觉得自己如今年岁还小，晚几年再要孩子也没什么，她可是知道妇人太早生孩子，对身体是有亏损的，且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够健壮，像她娘就是十九岁才生的她，这年岁正正好，大人小孩都不会辛苦。而且家里这么多孩子, 每日里抱完这个又抱那个，她可一点都不无聊。 原本周菡萏也是十分稀罕园姐儿的，因为她生的全是儿子，没有闺女，所以李梅儿没成婚前，她也会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园姐儿，可自从李梅儿同她说了周涵含的事儿，她便有段日子没有上门了。 这一日正是小暑，李梅儿帮着蒋氏一起晒家里的书本和衣服，周菡萏便上门了。 李梅儿亲自去迎的她，见她面上神色如常，还隐隐有些喜色，心中便松了口气。 蒋氏带着团哥儿和园姐儿出来见客的时候，周菡萏更是高兴，她从蒋氏手中接过园姐儿，忍不住在她白嫩嫩的小脸上香了好几口，稀罕的不行，“哎呀, 这才几日没见啊，园姐儿又长胖了！” 园姐儿最近很不喜欢别人说她胖，听大舅妈这么一说, 便小嘴一撇道：“不胖！” 周菡萏一听便更乐了，又是亲了她满是肉窝窝的手一下，哄道：“对，我们园姐儿不胖，我们园姐儿最是苗条。” 园姐儿这才满意了，伸出小胖手抱住了周菡萏的脖子，用小胖脸贴着周菡萏的脸，奶奶道：“大妈胖！”她这话一出，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周菡萏把小团子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一脸笑意地对李老娘和蒋氏说道：“老太太，姐姐，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件喜事儿要同你们说。” 李老娘一脸笑眯眯的，听周菡萏说有喜事儿，也来了兴致，追问道：“啥喜事儿啊？” 周菡萏笑，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佑之的婚事有眉目了，可能马上就要定亲了。” 众人闻言，均是大喜，李老娘更是一拍大腿道：“哎呦，这可真是大喜事儿，佑之那小子总算是要成亲了，终于不用再打光棍了。” 李梅儿听着李老娘这话，很有些无语，心想着，也是小舅舅不在这儿，不然听到祖母这话还不郁闷死，说来他又不是找不着媳妇儿，人家就是志向高远，对待终身大事比较慎重罢了。 蒋氏是几人当中最高兴的，她为这个小弟的婚事可算是操碎了心，如今听着总算是有了好人家，便迫不及待问道：“是哪户人家，姑娘家人品性情如何？”她倒是不怎么看中门第的，只要人好就行。 “是大理寺卿吴大人家的嫡次女，今年正十八，我着人打听过了，相貌性情都是极好的，且与咱家佑之还有一段缘分呢。”周菡萏笑眯眯地回道。 李老娘和蒋氏虽来了京城有些时日，但对京城官员的一些品级还不十分了解，李老娘便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大理寺卿是几品的官员啊，跟大舅爷谁大啊？” 李梅儿立即给李老娘答疑解惑，“大理寺卿是正三品的官员，是三法司的长官之一，主管全国刑狱的，权利可不小呢。” 李老娘一听便惊讶了，张着嘴道：“三品啊，原是这样大的官，哎呀佑之这回可是走运了！” 蒋氏一听是正三品的大员，却并未像李老娘那般惊喜，而是微有些疑惑地问道：“既是这样显赫的官宦人家，为何他家的嫡女会到了十八岁还未定亲？” 她更看重女儿家的人品，觉得若家世性情都是好的，一及笄媒人不都要踏破门槛儿了，怎么会拖到十八上还未定亲呢。 周菡萏知道蒋氏的担忧，便立即与她解惑，“这位吴家二小姐说来也是个苦命的，正及笄那年，她生母就得病死了，她要为生母守孝三年，这婚事不就耽搁下来了，今年她正好除了服，吴家老夫人这才急急给她张罗起婚事来。” 蒋氏一听，这才释然，原是有这层因由，想着佑之今年也二十四了，找个年岁稍大些的倒也正般配。 李梅儿更好奇这吴家姑娘跟自家小舅舅的那一段缘分，便忍不住问道：“舅妈，你刚刚说的她二人的那段缘分是何？” 周菡萏本也是想说的，只是刚刚被众人的话语给岔开了，这会儿便继续说道：“梅梅儿可还记得，今年元宵节的时候，佑之在元宵灯会抓了一个小贼。” 李梅儿点头，“自然是记得的，我还记得璋哥儿他们说过，就是因为抓了那小贼，他们当日元宵灯会都没有好好看呢。” 周菡萏笑着点头，继续道：“当时那小贼偷的就是那吴家二姑娘的荷包，二姑娘当日是着了男装出来看的灯会，你小舅帮她追回了荷包，她还当面感谢了你小舅一番呢。” 李梅儿想着竟还有这般巧合，不知这算不算英雄救美，又有些好奇地问，“小舅没看出她是个女子？” 第五百零八章 相看 “你小舅又不傻，自然是看出来了，只是当时也没在意，不过吴家小姐当时肯定是把他记住了，不然也不会有如今这缘分。”周菡萏脸上笑意更甚，显然是觉得小叔子运气不错。 李梅儿了然点头，如今民风还算是开化, 女子在节日着男装出外游玩也算正常，她自己刚到京城时，也着过男装跟着璋哥儿他们出去玩耍，所以这也不算啥稀奇事儿。 “这婚事是女方提起来的？”蒋氏更好奇后续，不知这婚事是怎么促成的。 周菡萏笑，回道：“是言之翰林院中的上官徐大人帮忙说和的，应该是吴家让他帮忙问的, 言之觉得这桩婚事不错, 便回家同我商量, 我稍稍打听了一下那吴姑娘的人品相貌，觉得也是极好的，便准备问过佑之之后，再托媒人上门提亲。” “问那小子做什么，有那样人家的姑娘愿意下嫁他，那小子已是高攀了。”蒋氏觉得自家小弟的意思完全不重要，这样的贵女他若还不满意，那他想娶怎样的，公主吗。 李梅儿却对母亲这话不是很赞同，反对道：“娘，话不能这样说，娶媳妇的事小舅，往后跟小舅妈过日子的也是他，还是要问问他的意见的, 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强求, 省得成了一对怨偶。” “梅梅儿放心，”周菡萏又笑着开口，“我也同你小舅旁敲侧击过，他如今已经考中了进士，也挺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的，直言婚事都由我和母亲做主，只要我们看好了，他都是愿意的。” 李梅儿知晓小舅性子豁达，且这会儿的夫妻大都是成了亲之后再培养感情，他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 不过作为小舅最贴心的外甥女，李梅儿觉得还是要帮小舅一把的，想了想便道：“大舅妈，月底便是武安伯老夫人的生辰，我这边已是收到了赴宴的帖子，我想着武安伯府的寿宴应该也不算小场合，估摸着那位吴家二姑娘也是会前往的，到时候我找机会同她说说话，你虽已经着人打听过了，但人究竟怎样，还是亲眼见见的好。” 李老娘闻言一拍手道：“丫头片子这主意好，这些个大家闺秀在外的名声向来都是顶好的, 可真正是怎样的性子还是要接触过才知晓。” 蒋氏也觉得还是亲眼见过了人才好决定, 便与周菡萏道：“弟妹，那你便也别急着找媒婆上门提亲，等梅梅儿看过了人之后再说。” 周菡萏也是挺相信李梅儿的眼光的，便笑着点头，“那便有劳梅梅儿了。” 周菡萏说了一会儿蒋佑之的婚事，眼看着时辰不早，她府上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告辞离开了。 还是李梅儿送了她出去，到了门口，周菡萏便压低声音与她说道：“梅梅儿，那位……云妃娘娘的事儿，我已经跟阿易说了，他让我先不要告诉爹娘，他会慢慢留意，我如今也想通了，若真是她……我们一家也不可能同她相认了，阿易那边三年任期快要满了，他想着到时候谋个外职，把爹娘家人都带到外地去，这样也省得整天在京城提心吊胆。” 李梅儿闻言心中叹息，这就是彻底不想跟那位“云妃娘娘”有什么瓜葛了，大舅妈果然还是十分清醒理智的，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最起码以后能少些麻烦，不过阿易哥他们离开京城，那大舅妈你呢？” 周菡萏似是早就打算好了，笑着说道：“我没关系，我如今不过就是最小的诰命，除了大节日，等闲都不能进宫的，就算是进了宫，也是排在最末的座次，那些贵人们的面都看不清楚，贵人们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么个小人物，而且就算是见到了，我也只当不认得。” 李梅儿仍有些担忧地看着周菡萏，她自然只当周菡萏有分寸，她就是怕那位云妃娘娘，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顾姐妹亲情。 周菡萏似是知道李梅儿在担忧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没事的，你大舅如今仕途不错，翰林院的上官徐大人很是看重他，只要他官职越做越大，就是我们最好的保护墙。” 李梅儿点点头，想着那云妃娘娘如今虽说是如日中天，但势力只能算是一般，除非她这一胎能生下皇子，不然她还是接触不到权力中心的。 李梅儿送走了周菡萏，心中还在想着那位云妃的事，她隐隐觉得，山青哥哥那次在宫中见到她，并非巧合。 晚上蒋山青下衙回来，李梅儿先跟他我说了蒋佑之婚事的事儿。 蒋山青显然也是知道这个的，笑着说道：“义父也同我说了这事儿了，他担心大理寺卿家的门第有些太高了，而佑之才刚考中了庶吉士，不知道的人会说义父家是攀附权贵。” 李梅儿倒没想到这点，她觉得自家小舅人品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又是个有本事的，配哪家的姑娘都是没问题的，大理寺卿虽是三品的官职，但小舅人在翰林院，就算是两家结了亲，也不用靠老丈人的关系。 “家世门第虽重要，但两人脾气性格相投更重要，我已经跟大舅妈说了，我会帮着看看那吴家姑娘，若她同我小舅真的合适，再让大舅妈找媒人提亲。” 蒋山青不置可否，他想着，反正小叔叔已经光棍了这么多年了，这婚事确实不必着急，多等等看看也无所谓。 说完蒋佑之的事，李梅儿又问，“山青哥哥，徐大儒那边病还没好吗？” 蒋山青叹了口气，皱眉摇了摇头。 徐大儒自从从宫里回了徐家之后，便生了病，一直卧床静养，不见客。 蒋山青本想上门亲自去谢谢他的，也因为他的病一直没能见着他的面。 “我听说皇上派去了御医给老师看病，可老师那似乎是旧疾，一直没什么起色，说来也是我害得他旧疾复发。”蒋山青十分内疚，语气中满是歉疚和担忧。 第五百零九章 伯府寿宴 李梅儿不想看山青哥哥难过，便出声安慰，“你也别太担心了，徐大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蒋山青勉强笑了笑，说道：“我自然相信老师会没事的，只是我有些害怕, 老师是不是受了我的连累，他这一次病的，太过巧合了。” 李梅儿闻言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但若真是这样，那徐大儒肯定就知道些什么了，某些人不想让他说出真相，便选择了杀人灭口。 李梅儿越想越心惊，越发觉得这京城里危险, 又一次生出了逃离的想法。 蒋山青看李梅儿脸色，知道她又在担心什么，暗骂自己多嘴，只能反过来安慰她，“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老师只是单纯地旧疾复发。” 李梅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心中虽还担忧，面上却也没再露出来了，她想缓解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便笑着转移了话题，“祖母这几日在家闲着没事儿，总跟我旁敲侧击呢。” “说什么？”蒋山青果然被李梅儿勾起了兴趣, 好奇问道。 “说是儿子孙女婿如今都做了官，同以前不同了。”李梅儿笑着, 继续说道。 蒋山青也不是个笨的, 李梅儿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笑着回道：“说起来我有了俸禄，是应该要孝敬祖母和岳母的，等到时候发了俸银，我就都给你，你看着安排。” 蒋山青虽是现代人，但工资上交这个概念古今皆通。 李梅儿掩嘴笑了笑，又道：“我教你个巧宗，下次发了薪俸，先去点心铺子买几样细巧点心祖母爱吃柿饼、蜜枣、栗粉糕、蛋烘糕。” 蒋山青连连点头，心想着还是媳妇儿细心，这般一来，老太太定是心中欢喜的。 李梅儿不仅把这事儿跟山青哥哥说了，还没忘跟母亲提醒一句。 蒋氏自然也没有意见，李老娘向来是当家人，况自搬来京城，开销便较县城里大了许多，再加上前些日子家里来人不断，还有自家闺女出嫁，筹办嫁妆, 预备喜事，林林总总，都是花钱的事儿。 婆婆拿了许多积蓄出来，这会儿手里头的银钱很定少了许多，她便也跟李彦商量，让他将发放的俸银都交给李老娘保管。 李燕妮向来是个粗心的，听妻子这般讲，立即笑着应了，还夸赞蒋氏，“还是莺莺你想得周到。” 蒋氏笑，“幸而我还有个闺女，这要是康哥儿俊哥儿他们都跟你似的，以后也叫我为难呢。” 李彦又很是奉承了妻子几句，觉着妻子体贴又明理。 蒋氏俱是笑着受用了。 蒋氏还私底下瞧瞧问了闺女，“山青的薪俸说了交你吗？” 李梅儿点头，“当然啦，山青哥哥的银子都是我收着的。” 见闺女牢牢掌握着小家里的财政大权，蒋氏就很满意了，教导闺女道，“银子你收着，平日也要给山青带些零用在身上，这当了差，同僚之间或许什么时候吃个酒喝个茶的也是难免的，别叫山青在外头窘迫了。” 李梅儿道，“我都是把银子绞好了给山青放荷包里，一钱的两钱的，阿福身上还会每天给他一吊钱，放着零用。”蒋氏听后很是满意，觉得女儿做事妥当。 转眼到了月底，伯爵府老太太寿宴的日子到了，李家虽是一家都受了宴请，可李老娘年纪大了，蒋氏又要在家照顾两个小的，去的便只有李梅儿一人了，不过周菡萏那边也是接了帖子的，她也会与李梅儿一道过去。 京中各家设宴，尤其是寿宴这种大宴席，一般都是从上午就开始开门待客，也便于宾客们相互之间应酬往来。 武安伯府作为当朝风头最盛的贵勋之一，这寿宴自然更为隆重。 李梅儿来过两次武安伯府，但还是觉得武安伯府邸十分气派。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按制算来，武安伯府这规制是按侯府的规制修建的，有些违制了，但是这府邸是当初先皇赏下来的，故而虽然后来武安伯府又经过了几次修整，却也没人会说什么。 李梅儿和周菡萏是同乘着一辆马车去的，下了马车之后李梅儿跟着周菡萏被武安伯府的丫鬟引着进了今日被用来招待女眷的院子。 李梅儿她们来的算早，不过却还有不少人比他们更早到一步，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谈笑声。 她们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少妇身后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来，这少妇生得眉目十分精致，一身正红色五福捧云纹的对襟通袖褙子正是今年京中时兴的花样，穿在她身上让她本来就出色的相貌更为夺目，可谓是顾盼生非。 加上她本身身上所带的高贵典雅的气质，让人一看到就觉得眼前一亮。 李梅儿虽来过伯爵府两次，可每都是直接去了谢氏的院子，见过的也只有谢氏和孙小五，倒是不知道面前这位贵妇人是伯爵府的哪位主子。 倒是周菡萏认得此人，小声在李梅儿耳边说了一句，“这是世子夫人。” 李梅儿闻言了然，算算辈分，这位就应该是孙仲渊和孙小五的堂嫂。 那位美妇人，也就是武安伯世子夫人童氏也看到了她们，脸上带出了点淡淡的笑意，冲着周菡萏颔首，眼睛在见着李梅儿的容貌后忍不住顿了顿。 李梅儿大方地躬身行礼，心想着这位世子夫人可真是个大美人，五官气质都不比以美貌著称的宋姿影差呢。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模样能引来童氏这样的大美人侧目，俨然也是少有的美貌了。 领着李梅儿两人进来的丫鬟立即机灵地提醒童氏道：“世子夫人，这是翰林编修蒋大人和翰林侍读蒋大人的夫人。 童氏被丫鬟两个蒋大人听得有些迷糊，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寒暄，虽说蒋言之和蒋山青的官职都不高，不过六品和从六品，但翰林清贵啊，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入阁为相，自然是以交好为主。 第五百一十章 好戏 童氏旋即便笑道：“蒋太太快请，银屏快领着两位蒋太太进去用茶。” 童氏吩咐完了自己身后的丫鬟，又带着歉意对周菡萏二人道，“请容许我失陪一下，还要去厨房那边看看。” 周菡萏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和善地笑道：“世子夫人快忙去吧。” 童氏笑着颔首，带着人走了。 待童氏走远了, 周菡萏才小声与李梅儿说道：“这位世子夫人可是定安侯府的嫡女，只是定安侯去的早，如今的定安侯是个不学无术的，府中也没有几个成器的子孙，定安侯府渐渐也就没落了，当初要不是老定安侯与武安伯交好, 那世子夫人相貌人品也算不错，武安伯府肯定不会定下他家的姑娘。” 李梅儿来京城的时日还短, 对京城各世家的情况也只是了解个大概, 如今听着舅妈的科普，心中不禁生出些感慨，其实爵位大小并不那么重要，毕竟那都是老一辈给家族挣来的，若是家族中的子弟不争气，再高的爵位在旁人看来也没什么，依旧会让人看不起。 这般想着，她便更坚定了要敦促家中弟弟们好好读书的决心。 因为周菡萏在京城官宦圈中算是比较低调的，且她平日里也见不到那些勋贵家中的女眷，所以别人瞧她眼生的很，周菡萏也没有急着上前去找人结交，她环顾了一圈之后便带着李梅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了。 武安伯府今日用来招待女眷的地方是一间十分宽敞的花厅，这花厅应该是武安伯府平日里摆大的宴席的时候专门用来待客的，建在花园子里，北面还临着一池荷塘，夏日里将北面临池的几扇大窗都拆了之后这花厅就变成了半建在水中的水榭, 十分凉爽。 因她们来的较早，周菡萏就挑了一处临着北窗的地方坐下了, 有眼力的丫鬟就立刻将茶水和点心上到了她们面前的高几上。 不远处有两个年轻妇人靠在临水的窗边小声说笑，她们说得投入没有注意到这里已经坐了人，自以为声音不大，不想这厅中空旷，她们说的话却是断断续续的传到了周菡萏和李梅儿的耳中。 穿蓝色袄裙的妇人捂着嘴笑过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对另一个穿樱红色袄裙的妇人道：“听说今日宋家的那位也会过来。” 那樱红色袄裙妇人立即也笑道：“她还有脸出来呢，生了那样一个女儿，好好的太子妃不做，偏要进宫去做妾……” 蓝色袄裙的妇人立即压低了声音道：“许这本就是那位娘娘授意的呢，毕竟云妃娘娘专宠多时，又马上就要诞下皇子，那位娘娘肯定是着急了。” 樱红色袄裙妇人立即鄙夷地反驳道：“哪里啊，我可是听说，是那位宋小姐，主动爬得陛下的床……” 蓝色袄裙妇人显然也听到过一些风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味：“我听说陛下封太子妃的诏书就要下了, 已经定了是武安伯府的五小姐，等着瞧吧，今日准有好戏看了……” 那边两人说得热火朝天, 这边周菡萏和李梅儿虽都听得清楚，可都是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 李梅儿正想着孙小五好像比自己还小一岁，及笄也要等到明年，就算是皇帝的诏书下来了，大婚啥的最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及笄之后了吧。 不过那位太子殿下的岁数也不大，好像是跟山青哥哥同年的，今年也才十六岁罢了，倒也是不着急。且太子大婚，礼部准备也需一两年呢。 李梅儿正胡思乱想着呢，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姑姑，梅妹妹？” 李梅儿不由得抬头，就看到周语嫣正面带惊喜地快步走了过来：“姑姑，果然是你们，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周菡萏看到自家侄女儿，也十分惊喜，但见就她一人，便疑惑问道：“语嫣，怎么就你一人，你婶婶呢？” 周菡萏这问的是李元春，今日这样的场合，伯爵府会给下帖子的一般都是官眷，所以接到帖子的应该是李元春，而周语嫣应该是李元春这个长辈一同带过来的。 周语嫣笑着回道：“婶婶刚刚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相熟的妇人，让我先进花厅坐着，她一会儿就过来。” 周语嫣说着话，已经在两人身边坐下了。她亲热地拉起李梅儿的手，说道：“梅妹妹，上次你和山青的婚礼我也没去，我听婶婶说婚礼上好像出了点意外，没事儿吧？” 李梅儿笑着回道：“没事儿，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周语嫣看李梅儿气色，也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担心地问一句，如今得了她的肯定，便越发高兴地与她说起话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李元春那边也说完了话过来了，她见着周菡萏和李梅儿，也十分高兴，只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坐在这里？”这边比较僻静，人比较少。 周菡萏笑笑，说道：“你也知道我本也不是个喜欢交际的，再说了，今日来的这些夫人太太，大多是勋贵武将家的，我认识的也不多。” 李元春闻弦歌知雅意，立即笑道：“正巧我也是一个人，我跟姐姐一起吧，遇到人我也能帮你们相互介绍一声。”因为周沐易是武职，却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一些勋贵子弟，所以李元春的交际圈比周菡萏要广上一些。 周语嫣并不想跟着姑姑婶婶一起去应酬，便拉着李梅儿的手说道：“姑姑，婶子，那我跟梅妹妹在一起说说话。” 周菡萏自然不会反对，温声道：“那你们也不要走远了。身边要一直跟着人。” 李元春也道：“梅梅儿跟语嫣在一起我是放心的，你们去吧。” 等周菡萏和李元春去应酬了，周语嫣就笑着对李梅儿道：“这里都是夫人太太们待着的地方，我们出去走走，说说话。” 李梅儿也正有此意，便起身跟着周语嫣一起出了水榭花厅。 第五百一十一章 撞见尴尬 出了花厅就是武安伯府的花园，听说武安伯府的花园已经修建了几十年了，建此园子的工匠与当初修建皇宫御花园的是同一批人，所以在京中极富盛名。 周语嫣四处打量了一下，笑道：“这园子可真是大气，果然名不虚传。对了，我正想在自家园子里种一株十八学士, 听说武安伯府里就有一株极其难得的，是当初武安伯老夫人的陪嫁，我们去看看如何？” 李梅儿自是无所谓，她虽来过武安伯府几次，但也没好好逛过这园子，便点头应下了, 见周语嫣拉着她没头没脑地就走, 李梅儿连忙将她拉住：“不是要看茶花吗？你往哪儿去？走这边。” 周语嫣眨眨眼，有些惊讶地问道：“妹妹怎么知道的，你来过？” 李梅儿点头，“我跟伯爵府的五姑娘有些交情，受邀来过伯府几次。” 周语嫣倒是第一次听说李梅儿跟孙小五交好，十分惊讶地开口问道：“就是那个……传闻要做太子妃的孙家五姑娘？” 李梅儿点头，心想着孙小五如今可真是风头正盛，全京城的太太闺秀们，恐怕没一个不知道她的。 周语嫣闻言，顿时有些艳羡，挽着李梅儿的胳膊说道：“你运气可真好，我早就在女学听过那孙姑娘的大名了，只是孙姑娘原先与宋姑娘似是有些不和，是从不来女学的，我也便没机会结识她。” 这般说着，她又殷切地与李梅儿问道，“梅妹妹, 趁着几日这机会，你介绍那孙五小姐与我认识认识呗。” 李梅儿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轻笑着说道：“若是今儿能遇见孙姑娘，你同我一起，自然就认识了。”两人说着话，便快到了那茶花所在的地方。 “咦？那边那株是不是？”周语嫣眼神还挺不错，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即便那株名贵的茶花此时并非花期。 周语嫣拉着李梅儿就往那边走，因此时并非花期，所以除了她们没有其他人往这角落里来看茶花。 她们俩刚走近，就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问道：“表妹，你想说什么？” 李梅儿和周语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犹豫。 惊讶的是竟然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人家表兄妹说话，犹豫的则是既然别人选择了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话，她们要不要趁着没有被发现默不作声地走开。 而李梅儿眼中更有一抹掩藏的狐疑，因为她听出了那男子的声音，正是孙仲渊。 那边与孙仲渊说话的另一人的声音已经带着些犹豫地响起：“渊表哥，我听说你就要尚七公主，是不是真的……” 李梅儿听到这位“表妹”的声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 这不是陆知微的声音吗，她也来了京城了吗。 李梅儿觉得自己今天正是吃了一个惊天大瓜, 只是这瓜显然不是那么好吃的，李梅儿对周语嫣悄悄指了指两人来时的方向，示意她们悄悄往回走。 周语嫣也点点头，显然也是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两人刚轻手轻脚地走出两步，就听孙仲渊声音冷淡道，“此事与表妹无甚关系吧，表妹假借我妹妹之名，将我约到此处，已是逾矩，若是只想问这些，那我便先行离开了。” “表哥！”陆知微似是着急了，快步上前了两步，听动静似是要去拉孙仲渊的衣袖。 周语嫣那个好奇心实在是有些压抑不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孙仲渊一脸严肃地避开了陆知微的手。 陆知微一个没站稳，便朝前扑了一下，又因为她今日穿的裙子下摆有些长，脚被裙子绊了一下，直接就扑到在了地上。不过还好此时地上有许多落叶，她也不至于摔伤。 周语嫣看陆知微滑稽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点些微的笑声却顿时引起了孙仲渊和陆知微的注意，两人同一时间朝着李梅儿和周语嫣藏身的地方望来。孙仲渊更是皱眉问道：“谁在那里？” 周语嫣当即白了脸色，知道自己闯了祸，随即求助地看向了李梅儿。 李梅儿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着今日可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陪周语嫣来看什么破花了。 她知道这时周语嫣要是出去，定会被陆知微记恨上，周语嫣如今正是议亲的关键时刻，实在不宜生出这般事端。 她便无声地周语嫣做了个手势，让她待在这里，自己则是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孙仲渊看到李梅儿，神色明显一愣，而后便是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陆知微这会儿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在丫鬟的帮助下，她也整理好了仪容，她看到李梅儿的脸时，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认了出来，神色古怪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梅儿。 李梅儿神色如常，浅笑回道：“我是受邀来参加寿宴的，本想来园子里看看那株有名的十八学士，无意打扰二位，冒犯了。” 孙仲渊没有说话，只看着李梅儿，不知再想什么。 陆知微面上却是已经染上了一层愠怒，语气不善道：“刚刚是你在那里笑？” 李梅儿早就知道陆知微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也已是想好了说辞，便一脸无辜道：“陆姑娘可能听错了，我刚刚并不是在笑，只是喉咙不舒服咳嗽罢了。且我也并不知道您和孙公子在此，若不是孙公子出声询问，我还没注意到你们呢。” 李梅儿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真诚，当真是让人看不出一点虚假来。 陆知微都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又是皱眉狐疑问道：“你真的没听到我和表哥说的话？” 李梅儿眨眨眼，依旧一脸茫然，反问道：“孙公子和陆姑娘不也是在这里赏花的吗？” 李梅儿都这样问了，陆知微当然不会说不是，只是她心中仍然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就想给面前这个丫头一点教训。 第五百一十二章 闺蜜 陆知微觉得以李梅儿的家世，不可能会收到武安伯府的帖子，便语气质疑地问道：“你是跟谁一起来的，以你的家世，不应该能参加今日的寿宴。” 这话便有些冒犯的意思了，李梅儿虽然听着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没有做声, 倒是孙仲渊皱了眉头，不满地训斥道：“表妹，这可不是你应该问客人的话，姑祖母教你的礼仪规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陆知微没想到孙仲渊会在外人面前训斥她，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十分委屈地看着孙仲渊, 从中又恨又委屈，却也没有再出言为难李梅儿了。 李梅儿却觉得气氛越发尴尬了，真想立马离开，便立即开口道：“我同府上五姑娘是好友，今日是应她之邀来的，我出来时候也有些长了，这就告辞先行一步了。”说完便福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那边孙仲渊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可最终没说出什么话。 陆知微的注意力一直在孙仲渊的身上，看到他看李梅儿的眼神，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不过了，他大哥就是经常这样看着她大嫂的，她心中忽然就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 “表哥，我刚刚好像摔倒了脚踝。”陆知微忍不住叫了一声，想将孙仲渊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孙仲渊垂下目光，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让你的丫鬟陪你回去歇着吧, 脚若受伤了，就赶紧请大夫。” 说完，再不看陆知微一眼，也转身快步离开了。 陆知微又是急急追了几步，却发现脚踝真的疼痛不已，她被迫停下脚步，贝齿紧咬住下唇，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小姐，您没事吧？奴婢先扶您回去吧，若是疼得厉害，得赶紧让大夫瞧瞧。”陆知微的贴身丫鬟绿翘担忧地说道。 陆知微却是摇了摇头，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倔强，开口道：“今日是舅祖母的寿辰，怎么能让大夫进府，我没事的，咱们赶快去前头吧，不然一会儿母亲寻不到我，该着急了。” 说完便也由丫鬟扶着离开了这儿。 那边李梅儿离开之后，周语嫣也很是乖觉地立马跟上了她，两人会和之后, 周语嫣便拍着胸口庆幸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要不是你站出去，我今儿可就惨了。” 说完又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没想到今儿会听到这么一出，哎！” 李梅儿这会儿也挺郁闷的，但仍是不忘对包子嘱咐道：“今天听到的事情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把它烂在肚子里。” 包子立即点头：“我知道的，姑娘。” 周语嫣见状也对自己的丫鬟杏儿做了交代，让她出去之后不要乱嚼舌根。 到了此时，李梅儿和周语嫣自是再没心情赏花了，两人又相携着往人多的地方去，怕再遇上这种令人尴尬的场景。 李梅儿和周语嫣随便逛了逛花园子，便回了水榭花厅，才喝了半盏茶，她便看到谢氏领着孙小五过来了。 孙小五今日穿了一件鹅黄绣金盏花的袄裙，领口和袖口都是乳白色的，用粉色丝线镶边，头上也用鹅黄色的丝绦缠发，发间饰物并不多，只一只粉蝶玉兰花金步摇，行走间其上的粉色珍珠微微颤动，很是俏皮。 这一身装扮让她看起来不仅有少女的娇俏，又十分灵动可爱。她正跟着谢氏与相熟的夫人太太们寒暄，间或抬头环顾的时候，也看到了花厅里的李梅儿，与她暗暗打了个手势，便很快从众妇人中脱身出来，朝着李梅儿这边走来。 “你来了怎么也不叫人过来同我说一声。”孙小五到了李梅儿面前，语气中带着些嗔怪地问道。 李梅儿起身拉着她的手，笑道：“我知晓你今日肯定挺忙的，这才不去打扰你啊，反正总能见着的。” 两人说着话便相视一笑，孙小五早就注意到了李梅儿身边的周语嫣，便也笑着问道：“梅姐姐，这位是谁啊？” 李梅儿便立即与孙小五介绍，“这是周家姐姐，闺名语嫣，是我大舅妈的娘家侄女儿，与我也是从小就相熟的。” 说完又与周语嫣介绍孙小五，“这是孙家五姑娘，闺名娉婷，你是知道的。” 周语嫣本就是想结识孙小五的，便立即与孙小五打着招呼，“一早就听梅梅提起过孙家妹妹了，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同她说的那样好。” 孙小五闻言含笑瞥了李梅儿一眼，笑问道：“哦？梅姐姐是怎么在周姐姐面前说我的？” 周语嫣刚刚也不过就是寒暄一句，没想到孙小五这般直率地追问，倒是有些不知怎么接话了。 李梅儿立即接过话头，笑道：“我说你是个促狭鬼，平日里说话都没个正行。” 孙小五闻言佯装发怒，撅着嘴道：“好啊，梅姐姐，原来你在旁人那里是这样编排我的。” 两人一番斗嘴，又是忍不住掩嘴轻笑，倒是惹得一旁的周语嫣十分艳羡。说来她比李梅儿到京城还要早了一年，可至今仍未在京中闺秀中交到关系密切的手帕交，反观李梅儿，才来了半年多，就已是交到这般亲密的密友了，且对方身份还如此尊贵。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孙小五这边就要走了，她毕竟是主人家，还有许多闺秀小姐等着她去招呼呢。 临走之前，李梅儿便拉着她问道：“诶，你可认识那大理寺卿家的二姑娘？” 孙小五想了想，才回道，“可是那吴静妍？” 李梅儿立即点头，“就是那位吴二小姐。” “从前倒是见过几次的，不过她三年前守了孝，就没怎么出来走动了，我也许久没见过了。你问她做什么？”孙小五有些疑惑地问道。 李梅儿觉得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便低声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同你说，一会儿那位吴二姑娘若是来了，你找人跟我知会一声，我想与她结交一番。” 第五百一十三章 吴二姑娘 孙小五心中虽仍是狐疑，但还是爽快应了，与两人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待她走后，周语嫣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梅梅，那吴二姑娘又是哪一位，你为何这般在意她？” 同周语嫣, 李梅儿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笑着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小舅舅已是到了适婚的年龄，我外祖家中一直在帮他相看亲事呢。” 李梅儿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周语嫣也是秒懂，可明白了之后，心中却又有些疑惑, 她是知道姑父家的家世的, 虽说身在翰林，却只是个六品小官, 怎么能高攀上那大理寺卿家的小姐。 周语嫣虽没说出口，但李梅儿也看懂了她的表情，笑了笑，又开口道：“翰林院的上官徐大人很赏识我大舅，且觉得我小舅年轻有为，今后前程定是不错，便从中撮合了一下。” 周语嫣闻言恍然，而后便对蒋家这运气十分艳羡，说起来他小叔叔虽然官职并不比蒋家姑父差多少，但武官总没有文官来得清贵，且不说那又是最最清贵的翰林。 想想自己的亲事依旧没有个着落，周语嫣心中便有些怅然。 李梅儿并不知道周语嫣想的这些，想她来京城的时间比自己久，且又在女学里读书，认得的千金闺秀定是比她多许多，便又问道：“姐姐听说过这位吴二小姐吗？” 周语嫣被李梅儿的话拉回思绪，想了片刻, 便点头道：“倒是听过一些的, 这位吴二小姐当年在女学中也是挺有名的，据说诗书双绝，不仅诗才好，一手书法也是极好的。”说着便又有些惋惜，“不过因为母亲早逝，她要守孝，后来就没再来过女学了。” 李梅儿听完之后，对这位吴二小姐又多了些了解。想着这位原还是位才女呢，但才女性子多比较清高，就不知这位吴二小姐是怎样的了，希望不是林妹妹那样的人物。 虽然她也是极喜欢林妹妹的，可那样性子的，娶回来做媳妇儿实在是不合适。 李梅儿胡思乱想着，那边孙小五派来的丫鬟已是过来了，这位还是李梅儿的熟人，绿云。 绿云来到李梅儿身边，小声与她说道：“李姑娘，吴家的马车刚刚已经进府了，吴二小姐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竹青色的袄裙, 很好认的。” 李梅儿立即与绿云道了谢，又递了一个荷包过去，笑盈盈道：“谢谢绿云姐姐传话了，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珠花，你拿着玩儿。” 绿云连忙推拒，“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不过就是传句话，怎么好拿姑娘您的东西。” 李梅儿依旧笑着，塞到她手里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我自己做的小首饰，绿云姐姐你就收着吧。” 绿云知道这会儿推来推去也不好看，便只能收下了，心中对这位李姑娘又是亲近了几分。 绿云离开后没多久，那位吴二小姐便被丫鬟领了进来。 绿云说的没错，这位吴二小姐确实十分好认。她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袄裙，上头绣了绿荷，头上发饰也多用翡翠和玉钗，只手上一对血玉镯子给她增了一抹亮色。 这打扮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十分清雅独特，也可能是因为她除服没多久，所以并未着太过艳丽的服饰。 但这妆扮又是极其适合她的气质的，她生得细眉长眼，皮肤白皙剔透，仿若最上好的细瓷，那双眼很清澈，仿佛水晶般秀美水灵，而最为难得的是她眉目间隐然的一股书卷清气，在她这般年纪的少女中，是极其罕见的。 “这位吴二小姐生得可真好。”周菡萏已是忍不住低声感叹，也不是说她的五官生的有多美，就是那五官配上那气质，让人见而忘俗。 李梅儿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她见过的闺秀也不算少了，这位吴二小姐确实是其中气质最独特的，只是她有些狐疑，这样惊艳的一位没人，他小舅当日遇到之后就真的一点没印象，这也未免太木头了一点吧。 李梅儿在心中暗暗吐槽自己的小舅舅，那边丫鬟已经领着吴家女眷到了位置上，许是有了孙小五的专门授意，吴家女眷的位置与李梅儿她们的很近，只隔了一个座次罢了。 李梅儿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上去与吴二小姐攀谈，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吴二小姐身边，就是刚刚同李梅儿在园子里见过的陆知微。 她与吴二小姐似乎早就是熟识的，正十分亲热地拉着她说话。 不知是否是李梅儿的目光太过专注，陆知微很是敏锐地发觉了她，朝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梅梅，那个不是刚刚……”一盘的周菡萏显然也认出了陆知微，在李梅儿耳边小声说道。 李梅儿与她飞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见陆知微拉着吴二小姐朝着她们这儿过来了。 陆知微此刻神色如常，走到了她们面前的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梅儿说道：“李姑娘，没想到会在这儿见着你，咱们上次在鄞县一别，也是有快一年了吧。” 李梅儿听着陆知微这话，瞬间就明白了她过来与自己搭话的用意，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呢。 李梅儿自是十分识趣地接话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今儿能在这儿遇见陆姐姐。”说着又一脸好奇地看向陆知微身边的吴二小姐，天真问道：“这位姐姐是？” 陆知微心里并不怎么想给两人介绍，但她的教养又不容许她失礼，便还是与她们双方介绍道：“这是我表姐，姓吴，父亲是大理寺卿，这位是我在鄞县时候结识的李姑娘，父亲是……” 陆知微将话拖的很长，面上神情有些为难，却也有故意让李梅儿难堪的意思。 李梅儿却恍若不知，笑着自己接话道：“我父如今在翰林任庶吉士。” “梅梅的夫君是今科的探花郎，还被陛下钦点为翰林侍读呢。”周菡萏显然不想弱了自己这边的气势，又替李梅儿补充了一句。 第五百一十四章 妙人 陆知微和吴二小姐闻言都有些惊讶，陆知微是惊讶李梅儿竟然已经成亲了，因为她并未梳髻，所以她一点都没看出来。 这说起来李梅儿也有些为难，按理说她已是成婚，就可以梳妇人发髻了，可她年岁还未及笄, 便也不用梳髻，平日里在家也没什么，只是出席这种宴会就会有些尴尬，容易让人误会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 而吴二小姐惊讶的则是李梅儿的身份，夫君是今科的探花郎，那不就是蒋家的那位小公子。她看向李梅儿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笑着主动打招呼道：“原来是李家妹妹，我姓吴，闺名静妍, 你可以唤我妍姐姐。” 李梅儿看吴静妍这般态度，立即心领神会，笑着唤了一声，“妍姐姐。”说完也是礼尚往来道，“那妍姐姐唤我梅妹妹就好，李家妹妹什么的，太生分了。” 吴静妍立即便梅妹妹地叫开了，两人仿佛一见如故，很快就聊得起劲。 一旁的陆知微都看傻了，她可是知晓自家这位表姐的性子的，最是目下无尘，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并不怎么喜欢结交那些世家贵女，但因为她才学出众，倒是有许多闺秀巴巴地上赶着与她结交，可她能看得上眼的也没几人, 要不是自己是她的表妹，恐怕她也不会正眼瞧自己，可今次这是怎么了，她那清高的表姐怎么会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这般热络。 陆知微有些茫然，心中还猜度着，难道表姐这几年守孝，守地得性子都变了。 李梅儿才不管陆知微心中有多震惊，她正跟这位吴二小姐聊得火热，聊了这么些时候，她发觉这位吴二小姐也是个妙人，她确实是饱读诗书，但绝对不是那种死读书的类型，因为不管李梅儿与她聊什么话题，她都能深入浅出地接上。 李梅儿虽不算才女，但小时候在珍姑太太那里读过的书也不少，在一般女子当中，也算是饱览群书了。所以两人这来来回回，聊得颇是投契。 陆知微看两人聊得火热，已是完全无视了旁边的人，便有些不满地开口打断道：“表姐, 姨母不是让你带我多认识些闺秀吗，咱们去别处转转吧。” 吴静妍被人打断的话语，神色颇有些不满，但碍着那人是自己表妹，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神情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晓了。” 然后她便十分歉疚地看向李梅儿说道：“梅妹妹，今儿这宴会上咱们说话不方便，等改日我邀你来我家，咱们再好好说话。” “行，妍姐姐若是得空，也可以来我家里坐坐。”李梅儿自然是乐意的，这位可有可能是自己的未来小舅妈呢，和小舅妈搞好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吴静妍颇是依依不舍地与李梅儿到了别，这才带着脸色有些黑的陆知微离开了。 等两人走远了，周菡萏才忍不住扑哧笑道：“梅梅，你刚刚没看见那陆姑娘的脸色，真是难看极了。” 李梅儿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可不会承认说自己都看见了，就是故意把她撂在一边的。 这会子客人已是基本都来了，时辰也差不多，便有丫鬟过来把众人领到了另一处大厅，准备开席了。 寿宴李梅儿也吃过好几次了，不过武安伯府这寿宴的菜色可比她从前吃过的都要好上许多，她默默记下了几道尝着惊艳的菜的味道，准备回去也试着做做看。 除了菜不错，这寿宴上还有另一件大事，便是太子殿下亲自过来给老夫人贺了寿，太子殿下是由孙仲渊陪着过来了，与孙老夫人亲自说了贺寿词，又喝了几杯水酒，这才离开。 虽待的时间不长，但对孙家来说，已是十分有面子了。 中午的宴席结束之后，武安伯府也安排了别的玩乐项目，不仅请了京城中最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戏，还请了一个最近十分流行的杂耍班子，这杂耍班子最是擅长驭兽，各种如猫儿、狗儿、猴儿这般的小动物，俱是训练的十分聪明讨喜，会做的一些事情，比之三四岁的小儿还不遑多让。 李梅儿是从小就不是个爱看戏的，自是同周语嫣准备一起去看杂耍班子。 而周菡萏和李元春两人则是同交好的太太们一起去了戏园。 孙小五这会儿也没了什么事儿，便让人过来邀了李梅儿，说是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一起看杂耍驭兽。 李梅儿自是欣然去了，到了那里一看，才发现真是不错的位置，就在最前头一排，与台子距离很近，看得最是清楚。 孙小五见着两人来了，也立即同她们招呼，“梅姐姐，这里。” 李梅儿与周语嫣走过去，到了近前，两人才看到，陆知微和吴二小姐也坐在这一排，就分别坐在孙小五右边和右右边。 陆知微见着李梅儿两人，面上露出了些淡淡不喜，但碍于孙小五在，她自是不会太表现出来。而吴二小姐却是十分热络地与李梅儿笑了笑。 孙小五给李梅儿留的是自己左边的位置，她让两人坐了，便让丫鬟去换新鲜的茶水和点心来。 可那丫鬟去了没多久，便来了另一位丫鬟，端上了热茶和点心。孙小五似是看着她眼生，便皱眉问道：“你是在哪里伺候的，怎么不是朱紫来上的点心？” 小丫鬟立即低头恭敬回话，“奴婢是厨房里伺候的，朱紫姐姐刚刚肚子有些不舒服，去了恭房，怕上点心不及时，便托奴婢赶紧送过来。” 孙小五又是打量了她几眼，倒是没再说什么，毕竟这府中丫鬟这么多，因着祖母寿宴又临时买了些人进来，她没见过也正常。 孙小五打发走了那丫头，便指着盘子里的绣球酥说道：“梅姐姐，这绣球酥是我让厨房特意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我刚刚在寿宴上吃多了，这会儿肚子还撑着呢，妹妹你且让我克化克化，等空出了肚子我再吃。”李梅儿调笑着说道。 她总觉得刚刚送点心的丫头有些古怪。 第五百一十五章 猞猁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六章 有毒 李梅儿这会儿已是筋疲力尽，眼看着就要被那畜生给抓伤，一根竹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接射中了那猞猁的腰部。 猞猁吃痛，扑在空中的动作一滞，生生掉了下来。 李梅儿惊魂未定，很快便看到一个松绿色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别怕。”来人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 手中还拿着几支用来投壶的竹箭，跟方才射在猞猁腰部的那支一模一样。 李梅儿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三哥！”不远处，孙小五正提着裙摆，焦急地往这边跑来。许是因为自家哥哥带着人到了，孙小五这会儿也不那么害怕了。 那只本躺在地上的猞猁忽然好似又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转身朝着孙小五的方向扑去。 孙仲渊脸色当即一变, 大步朝前要去抓那只猞猁,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眼看着猞猁尖利的爪子就要抓到孙小五。孙小五也好似吓傻了一般，愣在当场没有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粉紫色的身影娇呼着扑了上来。 “表妹，小心！”陆知微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跑上来一把推开了孙小五，自己却因为躲避不及，被那发疯的猞猁抓伤了脖颈。 “啊！”随着她一声惨呼，孙仲渊已是和护院们一起上前制住了猞猁，为防止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护院们更是一棍子把那畜生给打晕了。 “表姐，你没事儿吧？”孙小五总算是醒过来神，焦急上前去查看陆知微的伤势。 这一看之下，便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陆知微脖子上的抓伤看上去十分可怖, 五条清晰可见的爪印从耳下一直延伸到脖子，伤口虽然不深, 却正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液。 孙小五看得脸色发白，心中骇然，不知道这抓伤为何如此严重。 “表妹，你没事就好……”陆知微此刻十分虚弱，却还是强颜欢笑地对孙小五说道。 孙仲渊此刻也蹲下了身，查看陆知微的伤势，看到那越发漆黑的伤口，脸色剧变道：“不好！你畜生爪子上有毒！” 围观众人一听此话，也俱是骇的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而当事人陆知微一听这话，已是吓得眼睛一番，晕厥了过去。 “三哥，表姐她晕过去了。”孙小五此时急的眼眶发红，立即对着围在一旁的婆子丫鬟发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表小姐背回去，赶紧去请大夫来诊看！” 丫鬟婆子们这才回过神来, 争前恐后地上来背陆知微。 孙小五看着丫鬟婆子把陆知微送走, 才咬着唇走到孙仲渊面前说道：“三哥，我先去找母亲，把这儿的事跟她说了……” “你先不必去找母亲。”孙仲渊却是打断了孙小五的话语。 孙小五面露惊诧，可她还未开口说什么，孙仲渊已经同她解释了。原来，不止是她们这里发生了意外，戏台那边也出了些变故。 一个扮演武生的戏子忽然从台上跳下，就要刺杀老夫人，还好戏台那边护卫不少，及时制住了那武生。可那武生一身功夫极其了得，拼着伤了好些个护卫，才力竭而亡。 但也因为此变故，让老夫人和众多宾客都受了惊吓，老夫人立即被伯夫人和另两个儿媳扶回房休息去了。 孙小五听完，脸上本已是十分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抓着孙仲渊的手连连问道：“祖母她没事儿吧？还有娘，她向来身子弱，没被吓着吧？” 孙仲渊拍了拍孙小五的手，以示安抚，“放心吧，那此刺客并未近祖母的身，祖母只是受了些惊吓，母亲也无事，这会儿正在祖母身份侍候着呢。” 孙小五这才算稍稍松了口气。而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李梅儿这会儿也是心中了然，难怪这里出了事那些护卫迟迟没有赶到呢，原来是老夫人那边也发生了那样大的事。 只是两边同时出事，显然是有人早有预谋，冲着老夫人和小五一起，显然目的只有一个。 李梅儿此时脑子转得飞快，立马就猜到了背后之人的用意，不管是老夫人和孙小五哪边出了事，孙小五与太子的婚事，恐怕都会有所变故。 李梅儿正想着呢，那边孙仲渊便与孙小五说道：“你此次受了惊吓，先回去休息吧，这边客人我自会安排人送她们离开的。” 孙小五却是十分执拗地摇头道：“不用了三哥，祖母那边出了事，前头宾客那边你肯定也要安抚，这儿的女客们还是由我来负责吧，我可以的！” 孙仲渊见孙小五坚持，十分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我家小五长大了，如今也知道为哥哥母亲分忧了。”他虽这般夸赞着，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担忧，然后便转过头来，看向了人群中的李梅儿。 李梅儿感受到他的目光，先是一怔，而后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微不可查地与他点了点头。 孙仲渊眼中闪过一丝安心，便又与孙小五叮嘱了几句，与他留下了那几个护卫，便快步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远，李梅儿便上前两步，走到孙小五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娉婷，我帮你吧。” 孙小五这会儿已是镇定了许多，也是反握住她的手，道：“梅姐姐，刚刚多亏有你护着我，不然一开始我恐怕就要被那畜生给伤了！”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么多，我同你一起先把这些个小姐们送走。” 孙小五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先安抚那些受惊的小姐，将她们一一带去暖阁就坐，等她们家中长辈过来领走她们。 那边吴二小姐跟在人群的最后，抽了个空过来同李梅儿道谢，“李姑娘，刚才可谢谢你了，若不是有你，我恐怕……”她的话未能说完，语气中仍是满满的后怕。 她语意虽未尽，但李梅儿也能猜到她话中的意思，笑着说道：“没事的，今日若是换成旁人遇险，我也是会救的。” 这就是客套话了，意在不让吴静妍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毕竟今日若是换成陆知微遇险，她还真不会那么大义凛然地上去救人。 吴静妍听着李梅儿的话，似是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李妹妹，今日我并不是无缘无故地遇险的……” 第五百一十七章 后怕 李梅儿闻听她这话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皱眉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言语。 吴静妍似是鼓足了勇气，才接着道：“我本来并不是跑在最后的，但后来不知被谁绊了我一脚，我就摔在地上了。” 李梅儿闻言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有看到是谁绊的你？” 吴静妍迟疑了一会儿，亦是皱眉回道：“我不是很确定，当时人太多了……” 那就是有怀疑的对象，李梅儿在心中如是想着，不过吴静妍既然没说出来，她也不会追问，且那样慌乱的情况下, 她就算是看清了绊她的人, 人家也可以推说是不小心，不管怎样，她最后也只能是自认倒霉。 吴静妍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便苦笑一声，道：“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好在今日多亏有妹妹你了，等我回去之后，定会另备一份礼物重重答谢妹妹你的。” 李梅儿自是又客气了一番，还好吴家派了嬷嬷过来接走了吴静妍，不然恐怕她还得跟李梅儿感激一番呢。 李梅儿帮着孙小五送走了大半的客人，谢氏那边也总算是抽出了空来，赶过来看了女儿。 本还十分坚强的孙小五一见着谢氏，眼眶一下就红了，扑倒她的怀里便哭了起来。 谢氏自也是知道女儿刚刚遭遇了什么，心疼的不行，拍着她的背说道：“好了, 别哭了, 都没事儿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孙小五这才想起旁边有人，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没再继续哭了。 “娘，这次多亏了有梅梅儿护着我，不然我肯定就被那畜生给伤了，也不知道那畜生是怎么回事儿，就盯着我一个人追，好像我捅了它家的窝一样！”孙小五说起这就十分郁闷，她也不知自己怎的就这么倒霉，好像被那只猞猁认准了一般。 谢氏一听女儿这话就皱了眉头，她毕竟是比女儿长了这许多岁数，也看到了后院之中那些阴暗鬼祟的手段，女儿不说还好，这一说她便起疑了。 谢氏自认自家闺女是个没心眼的，便看向一旁的李梅儿问道：“李姑娘，你当时就在娉婷身边，可有发现什么蹊跷的事情？” 李梅儿其实心中也早有怀疑，立即就想到了那个送糕点的丫鬟, 但那糕点她和孙小五都没有吃, 那问题应该就不是出在糕点之上，她下意识低头看向孙小五的衣裙，很快就在最下面的裙摆处看到一小块浅浅的污迹，因为她今日穿的事鹅黄的浅色裙子，所以那一小块的痕迹并不是十分明显。 谢氏和孙小五显然也注意到了李梅儿的视线，一起看向她目光所及之处，孙小五并未觉得那一小块浅色污迹有什么，毕竟刚刚她们经过了那样一阵折腾，弄脏了也很正常。可谢氏却细心许多，开口问道：“李姑娘，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李梅儿想了想，才回道：“夫人，我如今也不能肯定，不过娉婷今日换下来的衣裙你先莫要让人清洗，找一些大夫看看，或许会有些许发现。”停顿了片刻之后，她又说道：“还有今日接近过娉婷的丫鬟，您都可找来仔细问话，或许会有些发现。” 李梅儿也没有指定就是哪个丫鬟做的，只是想要在孙小五身上做手脚，那就一定得是近过她身的。 谢氏听完，神情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好，我都记住了，今日真是多谢你了，等忙完这阵儿，我再带着娉婷亲自上门跟你道谢。” 李梅儿今日都听了太多感谢的话了，只能无奈笑道：“夫人，您不必那么客气，依着我跟娉婷的关系，当时若是我遇险，娉婷也定会挺身相救的。” 孙小五这会儿情绪已经恢复了许多，在一旁笑着说道：“我虽有那样的心，可显然我能力不足，到头来恐怕也只能帮倒忙，还得你来救我。” 她这般说着，两人都是相视而笑。谢氏在一旁看着这般没心没肺的女儿，很是无奈地叹气道：“你这会儿还笑得出来呢，你也不问问你表姐的伤势如何？” 听谢氏提起，孙小五才想起了陆知微，忙问道：“娘，表姐她怎么样了？” 谢氏又是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太好，刚刚大夫已经给她瞧过了，所说被抓伤的伤口不深，但那伤口上的毒却十分棘手，伤口一直腐烂，不管用什么药都止不住腐烂。” 孙小五闻言，面上神情又是惊讶又是后怕，没想到那猞猁爪子上的毒竟是这样阴损厉害，若是当时被抓伤的是她，她都不敢想象后果。 李梅儿听罢也是眉头紧蹙，看来那背后下黑手的人还真是奔着要毁孙小五的容貌去的。孙小五急着要跟谢氏一起去看看陆知微，李梅儿自是适时告辞了，要不是受了孙仲渊的嘱托，她早就想离开了。 李梅儿一离开暖阁便看到了快步而来的周菡萏和李元春，周菡萏一脸的担心焦虑，李元春也紧皱着眉头。 两人一见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李梅儿，便露出一脸惊喜神色。 李梅儿快步朝周菡萏两人走去，离着还有两三步远，李梅儿还没机会开口说话，周菡萏就冲上来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双手将她的头，胳膊都匆匆摸了一遍。 李梅儿任由她动作，一遍道：“舅妈我没事儿，您别担心。” 李元春也在一旁道：“没事就好，刚刚语嫣说你没事，你舅妈还不相信，非要亲眼看见了才放心。” 周语嫣刚刚已是先离开了暖阁，去前头找周菡萏和李元春。 确认外甥女安然无恙，周菡萏终于完全放下心来，抱着她道：“吓死我了，要是知道参加个寿宴都能遇上这样的事儿，我万不会让你来的，不然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还怎么跟你爹娘舅舅交代啊。” 这时候周菡萏还不知道李梅儿之前是直接面对着危险，甚至跟那只猞猁正面打了好几个回合，也是周语嫣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周菡萏只以为李梅儿是跟旁的贵女一样躲在后头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周语嫣的心事 李梅儿又是安抚了周菡萏好一会儿，才同几人一起出了武安伯府，马车早就已经在伯府侧门外等着了。 这会儿寿宴的客人已是离开的差不多了，侧门外的马车也没多少，李梅儿却在寥寥几辆的马车里看到了吴府的马车。 马车里的吴静妍也看到了李梅儿，立即掀了车帘下来，跟着她一起下来的, 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穿着打扮端庄华贵，应是吴静妍的长辈。 妇人同吴静妍一起走到李梅儿几人面前，还未等李梅儿几人开口。吴静妍便先说道：“梅妹妹，这位是我大伯娘，她知晓你刚刚在里头帮了我，想亲自跟你道个谢。” 李梅儿立即躬身准备行礼, 那妇人却是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温声道：“李姑娘千万别客气，我们本就是同你来道谢的，这礼自是不用了，今日多亏你帮了妍儿，我这边回去禀明了我家老太太，定会再让妍儿亲自送礼登门道谢。” 李梅儿被吴家这般客气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道：“吴大夫人，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举手之劳，且妍姐姐也与我道过谢了，您实在不必这般。” “要的！要的！今日之事妍儿已经都同我说了，在场那么多人，也只有你挺身出来救了她，你这份情谊，我们吴家自是要好好报答的。” 周菡萏不知道李梅儿还救了人，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后怕，但她也知道自家与吴家交好是好事, 便也笑着说道：“大夫人您太客气了，您这份心意咱们都领了，旁的什么当真不必了。” 周菡萏接过了话头，接下来便是她与那吴大夫人之间寒暄。 吴静妍则是拉着李梅儿到了一旁，低声与她说道：“过几日我去你府上拜访，你可欢迎不？” 李梅儿自是笑着点头道：“妍姐姐你愿意来，我自是欢迎的。” “那咱们说定了。”吴静妍拉着李梅儿的手，甜甜一笑道。 周菡萏好不容易送走了吴家人，才与李梅儿问道：“看来你与这位吴家姑娘还挺投契的。” 李梅儿给了周菡萏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道：“妍姐姐人不错，舅妈可以放心了。” 周菡萏自是心领神会，心想着回去之后就可以准备提亲的事宜了。 回去的马车上，周语嫣坚持要同李梅儿坐一辆，周菡萏和李元春看她们小姐妹感情这般好，也便依了她们了。 上了马车，周语嫣就按捺不住地问道：“梅梅，你从前见过太子殿下吗？” 李梅儿没想到周语嫣会问这个，心中生出些古怪的情绪，心想着语嫣姐心也太大了吧，她们刚经历了那样惊险的事, 她竟然敢还有心情跟她讨论劳什子太子？ 但李梅儿面上并未露出一丝情绪，只点头回道：“见过一两次吧，不过都只是打了个照面。” 周语嫣闻言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而后浅笑着说道：“我今次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他同我想象中的真是不一样。” 李梅儿并没问周语嫣想象中的太子是什么模样的，只是看好友那模样，她心中便开始有些担心了。 太子殿下看着确实很好，风光霁月，又和蔼可亲，但对于周语嫣来说，他绝不是良配啊。 李梅儿并没有直白地说什么，只是随意说道：“我虽只见过太子殿下几次，可娉婷却是跟殿下青梅竹马，因着孙公子的关系，两人是经常能见面的，我听闻陛下已经拟好了旨意，不日就会下旨册封娉婷为太子妃了。” 周语嫣听了李梅儿此话，原本眼中的光亮瞬间就暗淡了许多，似乎也没了谈话的兴致。神情黯然地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李梅儿自是也识趣地没有开口，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喝茶。直到马车先到了周家，周语嫣也没有再开口。 与周语嫣和李元春告别之后，周菡萏和李梅儿再次坐到一辆马车里。 周菡萏立即迫不及待与她询问起了花园里出事的具体情况。 李梅儿自然不会把实情都跟她说了，她害怕吓着大舅妈呢，便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些，就说自己一直拉着孙小五四处躲避，后面还随手帮了吴静妍一把，总算是把周菡萏给糊弄过去了。 李梅儿说完了自己的遭遇，对戏园那边发生的事情也挺好奇的，便忍不住问道：“舅妈，我听说戏园子那边也遇到了刺客，您没受啥惊吓吧？” 周菡萏倒真没受什么惊吓，神色如常地回道：“我坐的比较靠后，那刺客从台上冲下来的时候我都没看清呢，还以为他是不小心掉下来的，等我搞清楚那是个刺客，他人已经被护卫们给抓住了。” 好吧，戏园子那边护卫多，可比她们那儿安全多了，众夫人们也没太受惊吓。想来也就伯府的老夫人受了惊吓，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不然谢氏也不会那么快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 李梅儿也怕今日之事会惹了家中人担心，便与周菡萏说道：“舅妈，既然咱们都没事儿，今儿的事情你就别与祖母和我爹娘她们提了，祖母年纪大了，省得她再替我后怕。 周菡萏却觉得瞒着她们不好，想了想，才回道：“亲家老太太那边可以不说，不过你爹娘那边还得你自己说说，不然她们若是从旁人那里得了什么消息，你可又得受挂落。” 毕竟伯府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不可能一点风声不漏出去，李彦这样在衙门里当差的，肯定多少能听到消息。 李梅儿想想也是，这种事情显然是瞒不住的，便点头应道，“好吧，我会跟我娘说的。”反正她就说自己全程啥也不知道，一直安安全全地躲在人后面。 两人说了一会儿寿宴上的险事，李梅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提一提周语嫣的事情，便开口问道：“舅妈，语嫣姐过了生辰就十六了吧，她的婚事，周叔和婶婶那边还没有什么打算吗？” 第五百一十九章 坦白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章 开个蛋糕店 蒋山青越发无奈，知道小妻子就是这脾气，只能放软了语气继续说道：“我也不是不让你救人，可救人的前提是你要护好自己的周全，今日你若是不小心被那畜生伤了，你可有想过姑父姑母祖母他们该有多伤心，我希望下次你再遇到这样的事, 得好好思量思量，万不可逞强，今次是你运气好，可人的运气不是每一次都那样好的。” 李梅儿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蒋山青这样好言好语地同她说，她倒是有些心虚了，其实她自己也是有些后怕的, 先不说那猞猁有多凶猛, 就是它爪子上的毒,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若那时真被它伤了，自己这会儿定是苦不堪言。 蒋山青看李梅儿面上神情，也知晓她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想了想便说道：“看来咱们以后练功还得再勤些，咱们来了京城之后，遇到危险的频率明显就增多了，这要是没点功夫傍身，还真有些应付不来。” 李梅儿顿时深有同感，直点头道：“不仅是拳脚功夫，我还想着要不要学个骑马啥的，这样万一以后咱们要逃命，也能跑得快些。” 蒋山青闻言有些汗颜，心想着，老婆，你这也想得太周到了，不过他可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蒋山青和李梅儿深谈了一番之后, 便真就着人去买了两匹驳马, 算是最普通的一种马，毛色也不纯，但就是这两匹马，还花了十两银子。 李老娘为此着实念叨了一阵，说是家中已是有一匹拉车的马了，何必花这冤枉钱再去买两匹。 蒋山青的解释是，他和岳父如今都算是官身了，上下衙门骑马又方便，也体面一些。 李老娘虽是未在多言，但心中还是嘀咕，这上下衙的路程也不远，骑个驴就挺好，何必要骑马呢，驴又便宜又好养活，闲时还能拉个磨，她看那些个年纪比较大的官员都是骑驴上衙的，又稳妥又安全，还实惠不是。 这话她只是暗地里同孙女儿说了一嘴，意思是让她管着些山青，别总乱花钱，这俸禄都还没赚到呢, 就先花出去恁多。 李梅儿自然是站在自家相公这边的，还说李老娘，“祖母，那骑驴的都是些年岁大的，身子骨经不起马儿颠的，我爹和山青都那么年轻，骑个驴不是让人笑话吗，而且那两匹马真不贵，且年岁都还小，骑个十几年没问题的，这要是家中缺个马车啥的，那两匹马套上车厢也能帮忙拉车，多实惠啊，您眼光得放远一些，咱们家现在也算是官宦之家了，养个几匹马也不算什么。” 李老娘心中虽是被李梅儿给说服了，可嘴上依旧是不饶人，不乐意地嘟囔，“臭丫头，老娘还不是为了你，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银钱难赚，这会儿不节俭着过日子，等以后着急要使银子了，别着急忙慌。” 李梅儿自然是哄着李老娘，“祖母放心，我心中有谱，等过段时日，我再想个赚钱的营生，保证能多多赚银钱。” 李老娘对李梅儿的赚钱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只要她做的生意，还没有赔过。 李老娘的心顿时就火热了起来，迫不及待与李梅儿问道：“可是已经有了主意了？快跟老婆子我说说。” 李梅儿知道今儿要是不跟祖母说，祖母晚上定是睡不着觉的，便笑着说道：“当初咱们还在鄞县的时候，我不是给您做过那蛋糕吗，那吃食是山青哥哥想出来的，咱们这儿可从来没有过，我想着专门开个店卖这个，肯定有赚头。” 李老娘想起那宣宣软软的鸡蛋糕，还有上头那甜甜蜜蜜的奶油，也觉得这东西应该好卖，且京城里达官贵人有钱人多，那样稀罕的东西定能卖高价。 李老娘立即乐得拉起了李梅儿的手，夸赞道：“丫头，还是你有主意，那咱就卖那个啥蛋糕，你既然想好了，那就得赶紧做起来，有啥要帮忙的，尽管找祖母，祖母绝对支持你。”李老娘心想着，这早一天开店，就能早一天赚钱不是。 李梅儿却只是笑着说道：“祖母，这事儿急不来，原先咱们在家做蛋糕，也就是小打小闹，那蛋糕还是蒸出来的，山青哥哥说了，最正宗的蛋糕那可是烤出来的，就跟烤鸭烤鹅那样，所以到时候咱家还得搞几个烤炉子，这样才方便烤蛋糕。且那蛋糕的配方我也得再研究研究。” 李老娘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要准备的，但她知道孙女儿在做吃食上一直都很有一手，便也十分有信心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祖母信你一定能做好的。” 李梅儿自是笑笑应了。 她这边给李老娘画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可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手来搞这个蛋糕店，两日后，吴家的大夫人王氏便带着吴静妍上门了。 因为吴家早就给李家下了帖子，所以李家人也早有准备了。 王氏先带着吴静妍拜见了李老娘。 李老娘知道这姑娘以后就是蒋佑之的媳妇儿，自然对她十分亲热，给的见面礼也十分丰厚，是当初刚到京城的时候跟李梅儿一起简陋买的沉香手串，那手串被李老娘盘了大半年，如今已是比刚买的时候更加润泽光滑，香味也十分正宗，送给吴静妍这种书香世家出来的小姐，那是十分合适的。 吴静妍显然也很喜欢这样见面礼，比收到那些个金银玉器更是欢喜。 蒋氏送的见面礼是一块白玉的兔形镇纸，她知晓吴二姑娘是位才女，又属兔，便专门准备了这个见面礼，算是十分有心思了。 吴静妍自也十分喜欢，对李家人更是多了几分好感。想着李家虽是小户，但不愧也是书香之家，家中老太太和太太的气质品味都不俗。 吴静妍收了李家两位长辈的见面礼，李梅儿只是也收到了王氏给的见面礼，且比李老娘和蒋氏两人加起来的都要贵重许多。 第五百二十一章 投缳 李梅儿收到的是一幅画，是前朝大家杨无咎所画的《四梅花图卷》，传闻这位杨大家极爱梅花，一生画了许多幅梅花图，却是以这一幅《四梅花图卷》最为有名，这幅画也是他晚年的封笔之作，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李梅儿也是识货之人, 看到这幅画后便十分惊讶，她也知道这幅画的价值，连忙起身推拒，“妍姐姐，大夫人，这见面礼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王氏却只是笑着说道：“不过一幅画, 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李姑娘今次救了我家妍儿，不过区区一幅画，根本抵不过你对妍儿的恩情。” 吴静妍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梅妹妹，我初见到你时就想到了这幅画，且你的名字里也正巧有个梅字，不正适合当这幅画的主人。” “可这……太贵重了……”李梅儿仍旧有些犹豫，这幅画若是放在市面上售卖，千金都会有人出价，且有价无市。 “不贵重不贵重，当年我家老太爷得了这幅画的时候，也是运气好，从旁人那边捡漏来的，并没花多少银钱，且这些年也是一直放在书房的柜子里，都没怎么拿过来看过，你若是喜欢, 倒也不算是埋没了这幅画。” 李梅儿当然喜欢, 不说这幅画的价值，她向来也是最爱梅图的，毕竟她名字里带了个梅，生下来就注定要爱梅的。她从前自己也时常临摹梅花。 既是吴夫人和吴姑娘的一番心意，那你便收下吧。”蒋氏也在一旁笑着劝道，她知道今日女儿若是不收下这份礼，吴家人是不会安心的，毕竟若是救命的恩情能用这么一幅画还了，也是十分划算的。 李梅儿便只能收下了。见过了两边长辈，蒋氏便让李梅儿领着吴静妍回自己房中说话，她和李老娘则还是陪着吴二夫人在前厅说话。 李梅儿拿了自己早晨做的茶果来招待吴静妍，如今天热，茶果都是用冰冰镇着的，这会儿端上来还冒着凉气儿，且这些茶果个个都是做成花的形状，十分赏心悦目。 吴静妍拿了一个荷花形状的茶果，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忍不住夸赞道：“妹妹这茶果做的可真美味，跟我从前吃的都不一样。” 李梅儿轻笑了一声, 也拿了一个桃花模样的茶果，解释道：“这茶果里面我包了自己做的奶黄馅儿，同传统的绿豆馅儿不一样，姐姐你吃着自然新奇，你若是喜欢，走的时候我让丫鬟给你装回去一些，回头我再写了做法，你也可以在家让厨娘试着做做，不难的。” 吴静妍三两口已经把一个茶果给吃完了，喝了口菊花茶，便笑道：“我家厨娘可没妹妹你这么巧的手，就是有了方子怕是也做不出跟妹妹一样的味道。” 李梅儿只笑着又道：“姐姐若是爱吃，只管着下人来说，我做好了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那怎么好意思，我若是想了，自是要亲自过来的，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吴静妍笑眯眯地说着，已是亲昵地拉住了李梅儿的手。 吴静妍主动示好，两人之间的气氛自是越发融洽，喝完一盏茶之后，吴静妍便开口道：“妹妹，我本打算昨日就过来你这儿的，可我表妹那里出了点意外。” 李梅儿眼眸一闪，顺着她的话问道：“哦？可是陆姑娘的伤不好了吗？” 吴静妍叹了口气，便说道：“哪里只是不好，是非常不好。昨天早晨的时候，我那傻妹妹，竟是准备投缳轻生！” 这话一出，李梅儿着实吓了一跳，她原先也就是猜想，陆知微的脸被猞猁抓伤，那伤口中毒溃烂，可能会留下疤痕，哪里想到陆知微竟是会因此事轻生。 “就算是脸上的伤治不好，也不至于……”李梅儿半天才缓缓说道，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就算脸上留了些疤，也不至于寻死吧，她这一次是为了救孙小五受的伤，孙家人也不可能不管她，定会尽全力治好她的。 “其实也不能怪她想不开。”吴静妍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也是听我娘说的，她脖子上的伤口溃烂的很严重，连带着整张脸都起了毒疹，普通的大夫束手无策，已是请了宫中的太医过来看过了，说是就算毒解了，脸上的红疹退下去，恐怕也会留下痕迹，更别说脖子上那三道伤口，那是绝对会留疤的。” 原来如此。这是真的毁了容了。李梅儿心中发寒，想起这毒计原先可是针对孙小五的，若是被抓伤的是孙小五，那被毁了容貌的也是她，别说是做太子妃了，她这一辈子怕是也毁了。 李梅儿不知是何人使了此毒计，只觉得此人心思歹毒到了极致，这样的人若是不抓出来，娉婷和孙家人往后怕是要寝食难安。 李梅儿一想就愣了神，还是吴静妍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吴静妍以为是她被吓到了，便有些抱歉地道：“跟你说这些，吓到你了吧，但这事儿因为跟你我也有些关系，我才想着跟你说的。” 李梅儿连忙摆手，“哪有那么容易吓到，只是觉得陆姑娘挺可惜的，那她如今……” 李梅儿没把话说完，不过她知道吴静妍明白她的意思。 “还好当时丫鬟们正巧去送早饭，发现及时，把人救回来了。”吴静妍接着说道，神情语气也满是后怕。“我娘昨日得了消息，就赶紧带着我去了伯府，只是那时候表妹情绪还十分不稳定，我也没见着她，我母亲倒是隔着床见了她一面，只说表妹就是一直哭，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吴静妍说完又叹了口气，然后也是满满的后怕，昨日若不是李梅儿及时在猞猁爪下救了她，那她今日是不是也会变得跟表妹一般凄惨可怜。 一想到这儿，吴静妍又是忍不住紧紧攥住了李梅儿的手，感激道：“我这辈子都会记得妹妹你的恩情的……” 第五百二十二章 孙仲渊的婚事 李梅儿都快被谢得麻了，赶紧又是一阵宽慰。 吴夫人和吴静妍在李家用过了午饭，才告辞离开。饭桌上两人自是又大大夸赞了一番李梅儿的手艺。 送走了吴家人，李梅儿对伯府的情况更是担忧，但她也知道这会儿伯府定是乱成了一团，善后找幕后黑手定也是有一堆事儿，想来孙小五这阵子定也是没功夫出门了。 日子很快进了七月, 京城的夏日比往年在老家的时候要热上许多，李家因是老老小小的一家子，李梅儿怕老人孩子中了暑热，便制了许多冰存着。 她家里自有制冰的法子，是蒋山青小时候就教给家里人的，只需要买足够多的硝石, 家里夏日就不会缺冰用, 不过这样做出来的冰只能乘凉，那些用做冰碗的冰块还是需要向外头有冰窖的人家买的。 这一日傍晚，李老娘在紫藤花架子下和儿媳孙子孙女儿乘凉，那边李彦和蒋山青便一起下衙回来了。 两人今日都是喜气洋洋的，顾不上回房洗澡换衣裳，便径直到了李老娘几人跟前。 蒋氏一看他俩这模样，便笑着问道：“这是有啥喜事儿啊，个个都跟捡了钱一般。” 李彦先憋不住回道：“这个月就是陛下的五十千秋，翰林院衙门发了双份的俸禄。” 李老娘一听竟是这样的好事儿，当即拍掌大笑道：“哎呦，我就说咱家最近有财运呢，这第一个月上衙就给长俸禄，以后肯定官运亨通，财源滚滚。” 李老娘正在那喜呢，没想到更让她欢喜的事儿还在后头，儿子竟是把今儿刚发的俸禄都给了她，且孙女婿也给了她老人家四两银子的孝敬。 李老娘那个喜啊，她老人家原本觉着，能得儿子的薪俸也够补贴的啦，没想到丫头片子和孙女婿还一月给她四两银子呢。 李老娘那小眼神儿哟, 一面拿两只眯眯眼瞅着银子不放，一面做口是心非推拒状，道，“哎呦，你们小夫妻刚成亲，俸银自己收着就是啦，不用给我。” “山青哥哥非要给呢，我说不给，他还不依。”李梅儿掩着嘴笑，她很会让蒋山青做好人。 李老娘笑眯眯地，越发熨帖，“当初我就看山青那孩子实诚。” 果然没看走眼啊，李老娘与自家丫头片子道，“我这辈子，别的上头还有限，主要是眼光好。当初选女婿就选的对，看你姑丈，多正经个人, 就知道一心当差过日子, 绝不会乱来的。看我给你选的山青, 也是个好孩子。”完全把蒋山青的事儿揽自己身上来了。 李梅儿心说，您忘了当初人家山青哥哥小的时候，您还非要人家去铺子里当学徒的事儿啦。 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还与李老娘道，“这每月四两，二两算是交的伙食银子，二两是给祖母的零用钱，您自己收着。” 李老娘还摆手瞎客气呢，李梅儿就忽而一笑，说着就要收回银子，道，“真不要，那我就不给了。”结果，她这话还没落地呢，那银子已到李老娘手里去了。 李老娘哼一声，“干嘛不要，我孙女婿孝敬我的。哎，没享着丫头片子的福，倒是先享了孙女婿的福。” 这话听的李梅儿直翻白眼。 李老娘也没白得孙女孙女婿这银子，她翻箱倒柜的拿出一块湖蓝的料子，与自家丫头片子道，“这料子是你当初你姑妈给我的，我还有呢，这块给山青，你拿着给他做件袍子穿。做官儿的人了，穿戴上得体面才成，不能丢了爷们儿的脸面。” 李梅儿颇是不满，问，“只有给山青哥哥的，没有给我的。”这也忒势利了吧！ 李老娘才不理她，一面把银子放红漆的小银匣子里放好，一面道，“我孙女婿孝敬我的银子，我当然就给孙女婿。你以后再说吧，看你表现。” 李梅儿便说她祖母，“您老这本末倒置啊，您也想想，没有孙女，哪儿来得孙女婿呢。”然后，又跟李老娘嘟囔了一通话。 李老娘给她嘟囔的受不住，只得找了块水红的料子给了自家丫头片子，总算是堵住了她的嘴。 李老娘因着得了儿子和孙女婿的俸银着实高兴了一阵，也在心中感谢了一番老皇帝的千秋，老皇帝的千秋还没到呢，孙小五终于有空闲上门了。 孙小五自是跟谢氏一起来的。自从伯府出了那么些事之后，谢氏是万万不会让女儿独自一人出门了，不管去哪儿都要亲自陪着。 谢氏自然也是送了丰厚的谢礼上门的，然后便同吴夫人那次一样，李老娘和蒋氏陪着谢氏说话，李梅儿拉着孙小五回了自己房间说悄悄话。 孙小五向来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这屁股才刚沾到凳上呢，便迫不及待哭道：“梅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这次真是害了我三哥了！” 李梅儿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追问，“娉婷，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好好的怎么就害你三哥呢，你先别哭，慢慢说。” 孙小五眼眶微红，抽抽噎噎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表姐受伤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本以为抓伤在脖子上，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哪里想到那毒如此霸道，毁了表姐整张脸，表姐因此还上了吊，我祖母觉得是咱们伯府连累了她，且她又是因为救我受的伤，便决定对她负责。” “负责？”李梅儿念出这个词，心中已是有了猜想，却还是问道：“老夫人准备要怎么负责？” 孙小五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自然是要先找最好的大夫治好表姐的脸，然后……不管治不治得好，都打算聘表姐为我三哥的妻子。” 李梅儿沉默了片刻，在心中叹了口气，方又问道：“你三哥他……同意了吗？” 孙小五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紧紧攥着李梅儿的手说道：“三哥他应了，可我……可我明明知道……她是不喜欢表姐的，可他还是为了我同意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抽丝剥茧 李梅儿猜到了，依着孙仲渊的性子，会为了家族，为了妹妹同意的，只是这样强求来的一门亲事，对双方真的好吗。 李梅儿心中叹息着，而孙小五仍旧继续哭着说道：“我知道表姐很可怜, 也知道她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应该要感恩的，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难受的紧，我不想让三哥娶她不喜欢的人……” 李梅儿只能将孙小五抱紧怀里，柔声安抚道：“快别哭了，一会儿眼睛就该哭肿了, 让我祖母她们看见了, 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这婚事不是还没定吗，说不准还有转机呢。” 孙小五抽噎了一下，哭声倒也渐渐小了一些，那双带泪的眼眸看着李梅儿，问道：“真的会有转机吗？梅姐姐，你向来聪明，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李梅儿被问得皱了眉，她能有什么办法啊，陆知微这一次的上吊轻生本就蹊跷，她若是真的想死，何不找个半夜三更旁人都睡着的时候，偏要挑在早晨，显然是想让人发现她的，恐怕就是想用这一招，逼着孙家人做决定。 且这一次确实是孙家欠了她一个大人情，搭上一个嫡孙, 也是理所应当。 “不管怎样, 得先想办法治好了陆姑娘的脸，后面才好说其他。”李梅儿觉得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孙小五这会儿已经不哭了，用帕子擦了眼泪，缓缓说道：“我祖母她们正在遍找名医呢，特别是那种在毒术上面有非凡造诣的大夫，表姐那伤主要是因为中了毒，其实伤口不算深的，只是如今溃烂的有些严重，太医们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毒。” 李梅儿静静听着孙小五的话，忽然看着她问道：“娉婷，有些话或许不应该我说，但你我交好一场，我还是想提醒你，这一次的事情，明显是有人针对你，针对武安伯府，若是不把那幕后黑手揪出来，这样的事情恐怕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 你和伯府都会寝食难安。” 孙小五被李梅儿说的脸色发白，她虽然单纯，但绝对不蠢，李梅儿说的这些道理她都懂。她嘴唇嗫嚅了一下，才缓缓说道：“祖母和母亲已经在查了，只是她们并不让我插手，平日里只要说到这些，也都会避着我……” 李梅儿轻叹了口气，她当然能理解武安伯府老夫人和谢氏的心情，她们心疼小五，自也是不想让她接触这些乌糟的事情，可保护得太过，对她并没有好处，毕竟她以后要嫁的人可不是一般人，一旦她将来坐上了那个位置，若是毫无一点手段心计，怎么能压得住那些各怀心思的嫔妃。 “不过她们不跟我说，我还是偷偷听了一些的。”孙小五来了个大喘气，又说道，“有人要害我，我怎么能一点都不知道呢，我偷听了祖母和母亲的谈话，祖母她怀疑是宋家的人做的这些，毕竟我如今得了那个位置，宋家的人对我十分记恨，会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害我也正常，不过暂时找不到证据，祖母她们也没法同宋家发难。” “你那日穿的裙子有找人查验过了吗，还有那一日近了你身的丫鬟，还有那个驭兽的艺人，这些都是线索，都是可以仔细去查的。”李梅儿一下子说出了好几个她怀疑的点，想给孙小五一些思路。 孙小五立即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道：“对了，那条裙子，我偷偷跟母亲身边的丫鬟打听到了，我当日穿的那条裙子上面竟是有动物的尿液，而且应该是那种幼崽的尿液，但因为只沾染了一点点，所以当时我们都没有发现。” “是那只猞猁幼崽的尿液。”李梅儿睁大眼说道，这样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难怪那只猞猁会一直追着孙小五不放呢，恐怕是以为她抓了自己的孩子。 “肯定是了，我说那猞猁怎么就追着我呢，原来还真以为是我捅了它的窝，快死了都要拼命来上一击，这布局之人实在是心思狠辣。”孙小五又恨又后怕，咬着牙说道。 “那可是盘问过那些近你身的丫鬟了？当日也只有那些人才有机会下手。”李梅儿又问道。 “当日在园子里伺候的丫鬟都问过了，也都搜了她们的住处，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我娘还为此发卖了几个丫鬟，我看着怪不落忍的。”孙小五叹了口气道，显然对那些个丫鬟还有些同情。 李梅儿对孙小五这性子也着实无奈，实在是被父母兄长们保护的太好了，没见过人间险恶，这同情心也太泛滥了些，且总用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那些可都是可能会害她的人，而且依谢氏的性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打发那些没错的丫鬟。 李梅儿想着要提醒孙小五一下，便取来了纸笔，画下了她那一日见过的送点心你的丫鬟，虽画的不是百分百的相像，但七八分也是有的，见过她的人应该能认出来。 李梅儿把那画像递给孙小五，问道：“你还记得这个丫鬟吗？夫人可有仔细盘问过了？” 孙小五看着那画像紧皱眉头，似是对这人毫无印象，许久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道：“那日我见过的丫鬟那么多，我早就不记得了，这画我拿回去，让下面人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得到的。” 李梅儿点点头，她其实觉得若真是此人做的，这丫鬟肯定早就已经跑了，只是若是能顺着她的身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梅姐姐，我有些害怕。”孙小五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李梅儿却立即明白她害怕的是什么，沉默了片刻，便问道：“娉婷，那你还想要嫁给他吗？” 孙小五想都没想地就点头道，“我当然想，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想着要嫁给他了，我从前没奢望过能做他的妻子，只想着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很高兴了，但当我知道可以同他并肩而立，你都想象不到我那时有多开心！” 第五百二十四章 有尊严的爱 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她似是难受极了, 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 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你也不用变得卑微, 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 书友们个个都是人才！快来「起%点 读 书」一起讨论吧 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 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李梅儿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孙小五的心情，因为当初她要嫁给山青哥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孙小五即将走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危机和坎坷。 “我从前觉得，只要我能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害怕，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害怕了，我发现比起爱太子哥哥，我还是更爱我自己的，这让我心中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太子哥哥。”孙小五说着说着，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她似是难受极了，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泪。 李梅儿拿帕子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慰她，“傻丫头，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更爱自己一些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有谁会来爱你呢，你不用因此而愧疚，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而且我要告诉你，就算你以后嫁给了太子，也不要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不管你有多爱他，没有自尊的爱是不会幸福的，爱情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的尊重之上，就算你爱的那个人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你也不用变得卑微，因为相爱的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这些道理，是蒋山青潜移默化下影响李梅儿的，这时候的女子，大多都是以父为天，以夫为天，女子们没有自我，只依附着男人而活。 可山青哥哥告诉她， 第五百二十五章 选秀 李老娘和蒋氏一听这话，俱是松了口气，心中万分庆幸早早给闺女定了亲，这要是还未定下，那说不准就会被选去宫中做秀女了。 李梅儿却并不像两个长辈那般轻松，她忽然就想到了周语嫣，她至今未定亲事, 且年岁也合适，而且周语嫣的娘又是个极望女成凤的。 李梅儿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在第二日就成真了。 次日周菡萏脸色十分不好看地来了李家，心不在焉地与李老娘说了几句话，就急急去了李梅儿房中说话。 她刚坐下，李梅儿连茶水都还来不及倒，周菡萏便抓住她的手说道：“梅梅儿, 语嫣要参加这一次的选秀，你同她关系向来好, 你可得帮我好生劝劝她。” 李梅儿手中动作一滞，心中却并没那么意外，她拍了拍周菡萏的手，安抚道：“舅妈，你先别着急，慢慢与我说。” 周菡萏紧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跟我提了给语嫣定亲的事吗，我拖夫君专门选了几个人品才学都不差的，本打算回了娘家与我大嫂说说，哪里想到，我昨日刚回了娘家，这话头刚扯到语嫣的婚事上，大嫂那边就跟我说，准备送语嫣进宫参选。” “我当时那个生气啊，皇宫那是什么地方，这不是把亲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就是想要荣华富贵, 也不能不顾女儿的终身幸福啊, 我当下就反对了，还同她好言相劝了一番，可她就跟猪油蒙了心一般，死活要送女儿进宫，还说语嫣自己也是愿意的。” 周菡萏说到这儿，李梅儿便忍不住打断问道：“这会儿不是伯母一人能做主的吧，周老太爷和周老太太难道也同意了？” 周菡萏叹了口气，回道：“我娘这些日子一直病着，时常都是睡一阵醒一阵的，自然没人会去跟她说这事儿。我爹如今也是一直陪着我娘，家里生意都交给了我大哥，只要是我大哥大嫂决定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梅儿敛睫想了想，看来周家如今已是周家大嫂当家作主了，且她又是语嫣姐的亲生母亲，她要语嫣姐进宫，语嫣姐确实很难反抗。 “舅妈，你有见过语嫣姐了吗？”李梅儿又问道。 李梅儿这一问, 周菡萏脸更苦了, 连连唉声叹气, “怎么没去见啊，可那丫头也不知被她娘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也是愿意进宫选秀的，我好说歹说，也没能让她改变主意。” 说着又叹了一声，道，“不过我也不怪那丫头，她毕竟年纪还小，凡是自然都是亲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她哪里知道那宫中的凶险啊，如她这般单纯的小姑娘进去，恐怕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且还有一样她没说，那宫中还有一个疑似她妹妹的云妃娘娘，若是到时候两人遇见了，那可真就要惹出大麻烦了。 李梅儿看周菡萏脸色变换不定，知道她真是愁怀了，便又是与她添了些茶水，安慰道：“舅妈您先别太担心了，我明日便去周家看看语嫣姐，我们年纪相当，或许有些话她不好同您说，许是会与我说说。” 周菡萏也是这么想的，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也觉得是这样，那一切就拜托梅梅儿你了，你可千万要打消她进宫的念头，只要她自己不愿，我还是能再跟大哥大嫂说说的。” 说完了周语嫣的事，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帮着分担，周菡萏的表情稍稍好了一些。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说道：“还好最近也不都是坏事儿，佑之和吴家小姐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 李梅儿还不知晓此事，闻言惊喜问道：“已经定了吗，可是决定了婚期。” 周菡萏笑着回道：“还没那么快呢，这才刚交换了庚帖，不过也快的，毕竟佑之和那吴家姑娘年纪都不小了，我们也和吴家那边通过气了，两家都觉得婚期定在来年二月再好不过了。” 李梅儿也觉得明年二月不错，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太赶，且二月天气正适宜，不冷也不热的。 她自是打心底里为自家小舅舅高兴的，便又是与周菡萏说道：“舅妈，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 周菡萏拉过李梅儿的手，笑道，“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找你帮忙的，虽说我刚操办过你和山青的婚事，但吴家毕竟是大户人家，规矩比我们这样的人家要多的多，咱们更需要事事妥帖，才能不让他们看轻了去。” 李梅儿自是含笑点头应了。 次日一早，李梅儿就为了周语嫣的事情就去了周家。 到了周家之后，周太太秦氏亲自过来接待了她。 李梅儿与秦氏见的次数并不多，虽不是很熟稔，但面上的恭敬依然做的十分好。且她又惯会讨长辈的喜欢，只几句话的功夫，秦氏便拉着她的手亲热起来。 “说来你同语嫣自小就认识，不过语嫣就没你这般懂事乖巧，这姻缘方面也没有你这般顺遂，我小时看探花郎就是极不凡的，这不，小小年纪就被陛下钦点了探花，往后前程定是不可限量的。” 李梅儿早就听多了旁人夸她家山青哥哥，早不会像刚开始那般不好意思了，只含笑说道：“山青哥哥也就是在读书上有些天分，其他许多地方还需要像长辈学习呢。” 说着她便话锋一转道：“伯母您说起语嫣姐姐的姻缘，我记得我大舅妈跟我提起过，说是也想在翰林院帮姐姐择一良婿的，不知她有没有跟您提过。” 秦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自矜，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梅梅，我是看你不是外人，才把此事跟你说的，我打算让我家语嫣进宫选秀，这名单都已经递上去了。” 李梅儿立即做出一付十分惊讶的模样，张着嘴问道：“这……这真是太突然了，皇宫那样的地方，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决心与册封 秦氏观李梅儿神情，脸上自得神色更加明显，抿了抿嘴说道：“我着人仔细打听过了，这一次选秀可是皇上皇后为了给太子殿下选侧妃特意办的，我们家语嫣说来与那太子殿下年纪相当，模样性情都是不差的，说不准就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被选为太子侧妃呢。” 李梅儿看秦氏沾沾自喜的模样，只觉得她格外的天真，若人人都能被选为太子侧妃，那这侧妃也未免太好当了些，且侧妃侧妃，说的好听, 还不是一个妾室罢了。 李梅儿叹了口气，完全没了跟秦氏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勉强一笑道：“伯母, 我能不能去看看语嫣姐姐。” 秦氏并未察觉李梅儿的情绪变化，便笑着答应了，唤来丫鬟领着李梅儿便去了周语嫣的闺房。 周语嫣此时正在房中绣着一方手帕，见着李梅儿过来了，十分欣喜，她赶忙让丫鬟上了茶水点心，拉着李梅儿便到窗边软榻上坐下了。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周语嫣似乎心情不错，笑着与李梅儿问道。 李梅儿心中却是愁得不行，歪头看了周语嫣一会儿，没有立即进入话题，而是反问道：“语嫣姐姐今日心情不错，是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周语嫣闻言抿唇一笑，颊边就飞上了两抹红霞，纤纤素手拨弄着面前的茶碗，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梅梅，我觉得我或许能够嫁给太子殿下？” 李梅儿深吸了一口气, 语气中掩饰不住地带了些失望，“给太子殿下做妾？” 周语嫣脸上的笑容一滞，低垂下眼，缓缓道：“太子殿下那样的人物，本不是我能肖想的，可自从上次见了他一面，我便久不能忘，我虽身份低微，但我是真心喜欢太子，若是能长长久久伴在他身侧，即使是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李梅儿听了周语嫣的话，血压都快上来了，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姑娘是这样的性子呢，她缓了缓神，才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语嫣姐，你听我一句，你如今对太子的喜欢，只是喜欢他的外表，也可能是因为他太子的这个身份, 让你由心里对他生出了一种崇拜，但那并不是真的喜欢, 毕竟你只见过他一面，你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你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性情脾气如何，你为了这一见钟情，便想着去他身边做妾，不觉得自己太傻了一些吗？” 说到最后，李梅儿的语气便有些急促，她心中那个着急啊，真想一巴掌打醒了面前这个傻丫头。 “梅梅，我知道自己很傻，可我这辈子就想傻这么一次，我长到这么大，从未对哪个男子心动过，我当然可以随随便便找个家世门第相貌性情都差不多的男子嫁了，可若是那样，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梅梅你也是真心喜欢过一个人的，你应该懂我的心情。”周语嫣抬起眼，语气也有些激动地说道。 李梅儿心中暗想，这怎么能一样，她跟山青哥哥从小就相识，两人也是对彼此了解之后才会选择在一起的，若她看一眼山青哥哥就决定嫁给她，那她脑子肯定是坏掉了。 李梅儿不知道此时周语嫣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但看她此时的模样，肯定也是听不进去自己的劝告了。 她想了想，方才又说道：“语嫣姐，你可有想过，这一次选秀虽有传闻说是为太子殿下选侧妃和妾室，但也有很大可能是给老皇帝选后宫，若是你运气不好，被老皇帝给选中了，你又当怎样？” 周语嫣显然还没有想这么多，听李梅儿说出这个可能，脸当即就白了白，显然不知道到时真遇到这种情况该怎样。 李梅儿看她神情，立即乘胜追击地继续劝道：“语嫣姐，你就听我一句，不要参加这次选秀，你也不想大好年华去伺候一个跟你爷爷年纪差不多的人吧。” 老皇帝莫怪，自己可不是说你不好啊，只是你这年纪，配小姑娘实在是不怎么合适。 周语嫣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动摇，她紧咬着下唇，表情变换，许久的沉默之后，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是眼神坚定地看着李梅儿说道：“若真如你说的那样，那也是我的命，我认命，可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我也想要去试一试，且我相信，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差。” 李梅儿是真的无语了，话都说到这程度了，对方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她也是当真没有办法了。 俗话说的好，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周语嫣现在不仅是在装睡，还在一直发梦呢！ 李梅儿从周府出来的时候，表情着实不太好看，但心中无力更大于气愤，她发现自从她进了京城，许多事情就往着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上发展，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也左右不了旁人的，她已经可以预见到，周语嫣这一次进宫选秀，结果定不会如周家人所想的那般美好。 但不管李梅儿再怎么焦虑担忧，选秀还是如期举行了，周语嫣被宫中派来的马车接进皇宫，从此以后，她的命运也不再是她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八月初，天气正要转凉的时候，选秀的结果还未下来，那边册封武安伯府嫡女孙娉婷为太子妃的圣旨就下来了。两人大婚的日子就定在后年的二月初二。 此消息一出，就轰动了整个京城，虽说许多大户官宦人家早知道太子妃的人选，可真正圣旨下来了，才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武安伯府在京中的地位顿时水涨船高，不管是从前有没有与其交好的，都巴巴地上前逢迎结交。 可武安伯府却是比以往更加低调了一些，借口要准备太子妃大婚之事，拒绝了泰半上门求见的宾客，也更是约束家中子弟，平日里在外言行举止都不得出格。 而就在封太子妃圣旨下来的三日后，这一次的选秀结果也下来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乱成一锅粥 李家几乎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周语嫣被陛下封了贵人，册封的旨意已是送到了周家。 李梅儿很难说清当时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只深深地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因为之前李梅儿并没有跟祖母和母亲说过周家姑娘参加了这一次的选秀，所以当她们知道她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进宫做了娘娘，那反应也是十分震惊。 李老娘最先按捺不住，瞪着眯眯眼不可置信地说道：“周家人怎么想的啊, 花骨朵一般的姑娘，竟是送去给老……皇帝当小老婆，这是脑子坏掉了吧。” 蒋氏默默地看了自家婆婆一眼，心想着刚刚婆婆其实是想说老男人的吧，不过这一次她跟婆婆的想法是前所未有的统一，周家人脑子坏掉了吧, 这是想荣华富贵想疯了，这样糟践女儿。 婆媳俩正想要再继续吐槽一下，那边蒋言之已是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李家。 蒋氏看到自家弟弟一脸焦急的模样, 以为又是蒋山青出了什么事，立即拉着李梅儿上前，急急问道：“言之，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出了什么事？” 蒋言之显然是跑着过来的，他气都没喘匀，便连忙开口道：“姐，你赶紧跟我去周家一趟，菡萏刚刚拿着菜刀往娘家去了！”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都是吓了一跳，连李老娘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道：“哎呀，舅太太这也太冲动了，梅梅儿她娘，赶紧的，跟着大舅爷赶紧过去瞧瞧，可千万不能出人命喽！” 李梅儿经过了刚开始的震惊, 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自是不放心蒋氏一个人去的，便拉着她说道：“娘, 我跟你一起去。” 母女两人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跟着蒋言之一起坐上了马车，往周家去了。 马车上，蒋氏还在问蒋言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弟妹为何要那样啊，弟妹可不是那样冲动的人。” 李梅儿已经大抵猜到因是跟周语嫣有关。 蒋言之苦着一张脸，便把缘由告诉了蒋氏。 原来周语嫣被皇帝封了贵人的圣旨一到周家，周家众人也吓了一跳，但这旨都下来了，她们自然只能接着。 但等那下旨的内侍一走，周家老太太便被气得晕了过去，直接是近气多，出气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周家人当时就乱成了一团，哭啊喊啊，叫大夫啊, 一齐把老太太抬回了房里。 老太太弥留之际还一直念叨着两个女儿的名字, 周老太爷看她这模样, 便立即让人去把周沐易和周菡萏都叫回来，就怕再晚一些，两人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周菡萏那时还在家中，她也是已经知道了侄女儿被封为贵人的消息，正兀自生闷气呢，乍一听母亲快不行了的消息，眼睛当下就红了，立即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上了马车就往娘家去了。 李梅儿和蒋氏听完之后，又是忍不住叹气，那周家老太太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一下受了刺激，恐怕真就要不行了。 蒋氏这会儿也有些理解周菡萏了，要是自己的母亲被这种糟心事儿给气死了，她也会想要提刀砍人的。 “姐，你一会儿可得帮忙拉着菡萏一些，她们女人间打架，我不好插手，但你可也千万不能让菡萏吃亏了。”蒋言之眉头就一直没有松开过，这会儿语气十分严肃地与蒋氏叮嘱道。 李梅儿和蒋氏瞬间都有些无语，心想着，弟妹/大舅妈手里头可拿着菜刀呢，这还能吃亏了，就是要吃亏，也是旁人吃亏吧。 马车在蒋言之的不断催促下，仅一刻钟就到了周府门前。 李梅儿刚扶着蒋氏下了马车，就看到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从门内冲了出来。 李梅儿看那小厮挺眼熟的，好像是周沐易身边的。便立即出声叫住了他，“你等一下，府内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那小厮满头大汗，显然是急得不行，本不想理会叫住他的人，可听着声音觉得挺熟悉，抬头仔细一瞧原来是李家姑娘，便立即回道：“李姑娘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府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刚刚大太太晕过去了，小的正急着去请大夫呢。” 秦氏晕过去了？李梅儿几人闻言，立即面面相觑。 蒋氏更是猜想，不会是被舅太太吓晕过去的吧。 小厮着急要去找大夫，也没多说，揖了一礼就离开了。 蒋言之这会儿神情越发着急了，大跨步地就朝门内走去，李梅儿和蒋氏自是赶紧跟上。 这会儿府上的下人应都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三人一路行去，没见着几个人，等到了周老太太的院子前，就听到里头有女子痛哭的声音。 蒋氏抓着女儿的手紧了紧，面上满是担忧，心想着，这周家老太太不会是过去了吧。 三人正要进门，就看到了迎面走出来的李元春。 李元春见着她们，面上也露出惊讶神色。 她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开口与几人道：“姐夫，伯母，梅儿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姐姐正在里头照顾老太太呢，要不要我去叫她出来？” 蒋言之这会儿已是冷静了一些，听李元春的语气，自家媳妇儿应该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便打算先问问丈母娘的情况，“岳母大人怎么样了？还……好吧？” 李元春叹了口气，回道：“大夫已是过来瞧过了，说是中了风，命是保住了，可余下的日子恐怕都要在床上过了。” 李梅儿几人听到这话，脸色都十分不好看，周老太太今年可是才五十多岁，也就跟李老娘差不多的年纪，这就瘫痪在床，以后的日子可是难熬。 “元春，我们能进去看看吗？”蒋氏叹了口气，与李元春问道。 李元春迟疑了一会儿，才回道：“还是等等吧，这会儿里头乱糟糟的，母亲那边又昏迷着，你们去了也无甚用处，不如我先带你们去前厅坐一会儿。” 第五百二十八章 休妻 听李元春这样说，李梅儿和蒋氏也不勉强，便点头跟着李元春往前厅去了。 路上，李梅儿又旁敲侧击地小声问李元春，“元春姐姐，我刚刚看到阿易哥身边的小厮又出去请大夫了，说是大太太晕倒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元春想着李梅儿和蒋氏也不算是外人，便也没瞒着，与她们说道：“大哥那边因为语嫣和母亲的事，想要休了大嫂，大嫂受不了刺激，就晕过去了。” 李梅儿和蒋氏蒋言之对视了一眼，三人谁都没有说话，蒋言之明显轻松了许多，只要他媳妇儿没事就行。 李梅儿则是觉得, 周家大哥说要休妻应也只是气话，毕竟周语嫣可是刚被册封了贵人呢，她亲娘这会儿要是被休了，不说是秦氏的娘家，就是如今在宫中的周语嫣，恐怕也没有颜面。 几人说话这会儿，已是到了前厅，李元春让丫鬟奉上了茶，几人坐了约莫一刻钟，李元春便又差身边婆子去老太太屋里瞧瞧。 婆子很快就回来了，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周沐易和周菡萏。 两人此刻的神色都十分疲惫，眼眶也泛着红，周菡萏的眼睛明显已是肿了起来。 蒋言之见着妻子，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关切问道：“没事儿吧？岳母大人怎样了？” 李梅儿和蒋氏也站了起来, 一脸关切地看向两人。 周菡萏此时的情绪显然已经稳定了许多，她冲着众人勉强一笑, 道，“我没事，我们坐下再说。” 几人这方才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蒋言之坐在周菡萏身边，期间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满脸担忧与关切。 许是有了丈夫的安慰，周菡萏的脸色又好看了些，缓缓开口道：“母亲刚刚醒过来一会儿，喝了药之后又睡了，父亲这会儿还守着她，大夫说已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众人俱是大大松了口气，也未再多问，不管怎样，性命保下来了，总是不幸中的万幸。 “相公，我想在娘家多住几日，母亲如今的情况，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周菡萏抬头看向蒋言之，眼睛中已是又有了泪意。 蒋言之哪有不依她的道理，连忙答应, “你想住几日就住几日，家里有我和母亲呢，孩子们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下人婆子看好他们的。” “姐，家里的事儿有我和春儿呢，我已经跟衙门请好了假，你还是跟姐夫回家去吧。”周沐易突然开口，言语中带着些许愧疚。 周菡萏立即脸一板，摆出了长姐的气势，“你若是早早有这觉悟，就不会不管家里的事儿，让母亲病重到了如此地步，当初大嫂要送嫣儿去选秀，我可也是跟你说过的，让你多劝劝大哥，可到头来呢，还是让她们把嫣儿送进了宫去，我知道我是出嫁女，在家中说话已是不中用了，可你如今在朝当官，也算是家中的顶梁柱，但凡多放些心思在侄女儿身上，母亲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周沐易越听越是惭愧，脑袋低垂着，眼眶通红，闷声说道：“大姐，我知道错了，是我一心只顾着差事，没将家中的事放在心上。” 李元春在一旁心疼地看着丈夫，心中觉得大姐这话着实有些偏颇了，他夫君每日里在衙门本就事忙，回来哪里还有心思管家中的琐事，且那大姐儿本就是大房的女儿，哪轮得着她们二房来管，且大哥还是哥哥，有长幼这一层，她夫君就有许多话不好说了。大姐这会儿纯碎是气没处撒了，才怪到她夫君头上。 不过这些话李元春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自家夫君向来最是敬重这个长姐的，就算长姐说的都是错的，他也不会反驳一句。 但为了不让自家夫君继续挨骂，李元春适时开口问道：“大姐，大哥他人呢？大嫂……好一些了吗？” 周菡萏本来把弟弟骂了一通，心气儿已是顺了一些，这会儿听弟妹又提起周沐易和秦氏，火气顿时又上来了，拍桌子大骂道：“别跟我提他们！你大哥还在祠堂里跪着呢，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 周菡萏是看着秦氏晕过去的，只不过她当时心中有气，便也只是在一旁冷眼瞧着，等丫鬟婆子把人抬出去，她也没问一句，毕竟若不是秦氏，她那好好的侄女儿也不会进了皇宫那样险恶的地方，她亲娘也不会被气得中风，这不安分的搅家精，差点就毁了她娘家一家子。 可她心中虽恨，却也不会让弟弟真把人休回娘家，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语嫣如今进宫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她的亲娘可不能担上一个弃妇的名头。 蒋氏在一旁，赶紧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好好劝劝她舅妈，可别再让她生这么大的气了。 李梅儿心领神会，立即端了一盏温茶过去，软言劝慰道：“舅妈，您想消消气，喝口水，可别把自己的身子也气坏了，亲家老太太可还要您来照顾呢。” 周菡萏向来喜欢李梅儿，自然不会同她摆脸色，接了茶水喝了几口，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冲了，却带着几分悲凉地说道：“这好好的一个家，如今就变成这样了，早知道这样，当年我怎么着也不会同意让爹娘来这京城的。” 若爹娘大哥如今还在老家，大嫂也不会被这京城的繁华给迷了眼，变成如今这般好高骛远，贪恋富贵的模样。 李梅儿在一旁只能继续劝，“舅妈，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呢，周奶奶这病普通大夫兴许治不好，若请个医术好些的，或许还有救，我可听过许多老人中了风，好好调养几年，还是能说话走路的。” “是啊，姐，我一定会多打听打听，京城这么大，总有一两个擅长治疗中风的大夫。”周沐易这会儿也在一旁劝道，病倒的是他的亲娘，他也是再心疼不过。 第五百二十九章 入宫 周菡萏看着一脸后悔愧疚的弟弟，气也是消了大半，只是又叹了口气道：“娘这病，其实更多的是心病，她从小就最疼你和语嫣，如今语嫣进了宫，娘恐怕只要一想到这事儿, 病就难好起来。” 提到周语嫣，厅中的气氛顿时又凝重了几分。 李梅儿是知晓进宫的妃子不能再出宫，不过在宫外的亲人似乎是可以进宫去探望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舅妈，你也是有品级的外命妇，若是语嫣姐姐在宫里求一求皇后娘娘，或许你能见上她一面的。” 周菡萏闻言眼中一亮，但很快却又是气闷道：“那死丫头，估计想要见也是见她娘, 当初她要不是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如今也不会到这般田地。” 李梅儿知道周菡萏是嘴硬心软，其实心中还是很担心周语嫣的，她总觉得这一次周语嫣会被选进宫，后面可能有云妃娘娘的手笔，不管是上一次山青哥哥遇到的毒杀事件，还是这一次选秀的事情，云妃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觉得若是能进宫见一见周语嫣，许多疑惑，或许能有一个解答。 周菡萏又在周家待了一日，本准备这一日就要回自己府上的，哪知道宫里面就有内侍过来传话了，说宫里的嫣贵人思念家人, 皇后娘娘恩准她家中女眷明日入宫。 按理说以周语嫣如今的分位，她是没有资格随意接见家人的，现在皇后却准许她的家人进宫相见, 可见周语嫣在宫里过得还不错。 李梅儿原本以为这事儿与自己没什么干系，不想之后周菡萏特意过来同她说，周语嫣特意交代了要她也一同入宫。 如今周语嫣身份不同，她特意指名了，李梅儿自然不能拒绝，加之她本身也是想见一见周语嫣的，便应下了。 次日一早，李梅儿就坐马车先去了周家，准备与周菡萏以及秦氏一同入宫。 李梅儿今日终于见到了秦氏，虽说她前日晕了一回，但这会儿看起来应该已是无事了，她同周菡萏一前一后的走着，她似是故意落后了周菡萏两步，两人之间并无交谈，也无一点眼神的交流。 李梅儿看她似是比上一次见面瘦了许多，精神也不如以前好，仿佛老了好几岁。 李梅儿下车准备给她们行礼, 周菡萏连忙上前, 扶住了她，勉强笑道：“咱们之间不必做这些虚礼。” 李梅儿便笑着扶着周菡萏上了马车。 秦氏上了后边一辆周家的马车, 周菡萏也没有叫她，两人之间一直没有交流。 周沐易今日休沐，便特地骑马将她们送到了宫门口才离开。 等到了宫门前，周菡萏递了牌子出去，没多久就有内侍出来领着她们去露华宫。 周语嫣从前在周家的丫鬟玲珑早就在露华宫的门口望眼欲穿了，看到她们出现连忙小跑着迎上前来。 “太太、姑太太、李姑娘，你们可算来了。小主一大早就醒了，一直在等着呢。” 秦氏要见到女儿了，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担忧地小声问身旁的李梅儿，“梅儿，你看看我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看？” 秦氏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鲜亮的石榴红，还擦了胭脂，就是想要掩盖自己脸上的憔悴之色。 李梅儿心中对她的感官挺复杂的，原先是随周菡萏对她有些埋怨，这会儿却也生出了几分同情，低声道：“脸色还好，就是消瘦了些，怕是语嫣姐姐见了要心疼。” 秦氏闻言不由得苦笑，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瘦得厉害，今日出门特意多添了两件衣服在外衣下面，就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丰腴一些，以免女儿担心。 另一边，玲珑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那个领她们进来的小太监，说是嫣贵人赏他的。 小太监欢喜地接了，说了声“谢嫣贵人赏”，然后便离开了。 周菡萏从前倒是没怎么注意周语嫣身边的这个大丫鬟，如今看她行事，想着这倒是个得力的，有她陪在语嫣身边，倒是能让家里人放心一些。 走进露华宫的时候，李梅儿看着这宫殿还算是十分宽敞，庭院中种了许多的奇花异草，还搭建了一个秋千架，让整个宫殿显出了几分鲜活气。 见四周无外人，玲珑在一旁小声地解释道：“咱们小主虽然只住了侧殿，陛下却让人来将整个露华宫都好好布置了一遍呢。还让人从他的私库里挑了好多奇珍异宝送来给小主布置屋子，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个个都十分眼红呢。” 周菡萏和秦氏闻言脸上都没怎么露出欣喜神色，周菡萏还皱眉担忧道：“在宫里还是低调行事为好，被人眼红算什么好事？” 玲珑被周菡萏这一打断，便有些尴尬，没有继续说什么了。几人便一路沉默着，很快走到了偏殿。 几人还未进门呢，便有一个人影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娘，姑母——” 周语嫣眼眶红红的，跑到周菡萏和秦氏面前，一下子就投入了秦氏的怀里。 “娘，我好想你啊。”跟在周语嫣身后追出来一串的侍女和内侍，口中还不停喊着，“小主您小心着些，小心别摔着了。” 周语嫣不理会，只将头埋在秦氏的怀里，秦氏也紧紧抱着女儿不松手，眼眶早也是红了。 周菡萏还是比较理智的，在一旁低声提醒道：“进屋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可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另一个侍女玲画笑着道：“姑太太别担心，没人敢说什么的。陛下说了，就喜欢我们娘娘这单纯天真的性子，让下头的人千万别拘着她。” 周菡萏没再说什么，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没想到侄女儿会如此受宠，总感觉如今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周语嫣此时已经从秦氏怀里抬起头，冲着垂立一旁的李梅儿一笑，语气依旧如从前一般亲昵，唤她，“梅妹妹。” 第五百三十章 云妃召见 李梅儿低头给周语嫣行礼，“给嫣贵人请安。” 周语嫣连忙道：“在我这里不用讲这些虚礼，咱们在家的时候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秦氏却是连忙打断了贺珍，“小主——” 周语嫣眼眶微红，不解，“怎么连母亲您也……” 周菡萏和秦氏都没再说什么, 只低头给周语嫣行了一礼。 周语嫣呆了呆。一把拉住了她们，红着眼睛看她母亲和姑母，难过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嘛！” 秦氏到底心疼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周菡萏则是语气平静地道：“小主如今身份不同了，我们虽是你的长辈，可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了。” 周语嫣贝齿咬着下唇, 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等几人进了偏殿，周语嫣连忙把伺候的人都屏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四人。 周语嫣所住的偏殿布置得十分富丽堂皇，如之前玲珑所言，从家具、器皿到摆件无一不是珍品。 周菡萏打量了一眼，就知道周语嫣如今在宫中是真的受宠，面上的担忧却更重了些。 秦氏这会儿已是则拉着周语嫣絮絮叨叨地问起了她平日里的生活起居，周语嫣都一五一十地答了，对秦氏道：“娘你别为我担心，我在宫里挺好的，陛下待我好，皇后娘娘和……云妃娘娘也对我十分关照，我并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说到云妃娘娘的时候，周语嫣语气明显有些不同，不过她很快就给掩饰了过去, 但周菡萏和李梅儿都察觉出了端倪, 两人都是知道那云妃娘娘的真是身份的, 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娘, 姑母，祖母她怎么没一起进宫，是她的病还没好吗，我本还想着她进宫来，我让太医帮她诊诊脉呢。”周语嫣这会儿也想到了自家祖母，看着周菡萏两人问道。 秦氏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她抖着唇，正想要说什么，周菡萏那边却是抢先一步道：“你祖母她还病着呢，实在是来不了，不过她也一样很挂念你，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祖母呢，有你娘你姑妈照顾她，她无碍的。” 周语嫣听周老太太还病着，哪能不担心，立即开口道：“要不我求陛下让太医去家里给祖母看看吧，祖母这都病了这么久了，也不见起色, 我看就是外头那些大夫医术不行，还是让太医看看稳妥。” 周菡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下意识看了李梅儿一眼，她暂时不想告诉周语嫣母亲中风的事，怕她在为了此事内疚挂心，这要是因此触怒了陛下，那她在宫中的日子才更加艰难。 李梅儿立即领会了周菡萏的意思，接上话道：“语嫣姐，你才刚进宫，皇后娘娘已经破格让舅妈她们进宫看你了，你若是再跟皇上提要求，怕是就不妥了，不如再缓缓，等过些时日再说。” 周语嫣想了想，觉得李梅儿说的也在理，便点头道：“那我就听妹妹的，只是祖母的病若是加重了，你们可得立马告诉我，不能瞒着我。” 李梅儿几人听了她这话，都有些心虚，不过面上都没有露出来，周菡萏还笑着点头保证，“那是自然的，姑母怎么会瞒着你呢。”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玲珑便在外头禀报道：“小主，云妃娘娘派人来请姑太太和李姑娘去庆熙宫坐坐。” 周语嫣立即看向周菡萏，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慌张。 周菡萏经过初初的诧异之后，表情很快恢复平静，冥冥中仿佛猜到云妃会有这么一请，便对周语嫣道：“既然云妃娘娘有请，我便过去给娘娘请个安。” 秦氏看向周语嫣，欲言又止，周语嫣淡淡地对她道，“你就不必跟我一同去了，语嫣念你念得紧，你留下来陪她说说话吧。” 秦氏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周语嫣没说什么，只是眼中仍有忧虑。 周菡萏又看向李梅儿，想了想又说道：“梅梅儿若是不想去……” 周菡萏话还未说完，玲珑便又插嘴道：“云妃娘娘说了，上次在金明池见过李姑娘一面，只是没机会好好说说话，今儿正好趁着这机会再见一见。” 这就是非去不可的意思了，李梅儿忽然有些明白了，让她一起进宫来，或许不是周语嫣自己的意思，而是那位云妃娘娘的授意，不然周语嫣并没有一定要见她的理由。 李梅儿只温和地笑笑，说道，“舅妈，我也一起去吧。” 周菡萏与李梅儿一同离开了露华宫。 等出了露华宫周菡萏才低声同李梅儿说道：“一会儿不管云妃娘娘要你做什么，你只管当听不明白就是了，一切有我。” 李梅儿自然只当周菡萏是想护着她，点头表示明白了。 周菡萏和李梅儿被宫女领着走进庆熙宫的时候，云妃正皱着眉听一个内侍低声禀报着什么，贺林晚听到了“皇后”、“影嫔”等字眼。云妃转眸看到李梅儿和周菡萏进来，立即抬手止住了内侍的话，用眼神示意他退下。周菡萏带着李梅儿上前行礼。 这是李梅儿第一次正面见到云妃的模样，若不是山青哥哥同她说这位就是当年的周涵含，她绝不会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记忆中周涵含的模样已是有些模糊，但她还记得那是一个有些尖锐偏执的少女，少女不仅曾觊觎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婿，还对任何人事都带了一份淡淡的敌意。 但此时坐于雕花软榻上的女子雍容华贵，容貌虽不是绝美，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媚意，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 她此时虽穿着宽松的宫装，但那高高隆起的肚腹依旧让人无法忽视，因她身材本就清瘦，那肚子便显得越发地大，仿佛随时都能临盆。 可李梅儿知道，云妃怀孕其实才七月余，但如此大的肚子，倒是比旁人足月的还要大一些。 李梅儿的目光只是在云妃肚子上多停留了几秒，她似是就察觉到了，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浅笑着说道：“太医说，是双生子呢。” 第五百三十一章 让人猜不透的云妃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二章 揭秘身世 “梅儿这是跟我装糊涂吗？”云妃的唇角微微上扬，语气依旧亲和，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你那探花郎的夫君，若不是当日有我相助，这会儿恐怕早已成了阶下囚，被皇后使计害死了吧？” 李梅儿此时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面上却是不动如山，依旧淡定回道：“我夫君之事，陛下早已有定夺，娘娘如今这般说，民女甚是惶恐！” 云妃嗤笑一声，逼视着李梅儿，缓缓道：“都是明白人, 你何必同我装糊涂。” 李梅儿心中暗暗叫苦，不知云妃为何对她这般咄咄相逼，她叹口气，福身行了一礼，恭敬道：“民女虽不懂娘娘的话，但还是谢谢娘娘相助之恩。” “既然要谢，自然要拿出些诚意来。”云妃似是满意了一些，唇角含笑，悠悠道。 李梅儿没有说话，不知道云妃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云妃似是站得有些累了，便顺势在李梅儿刚刚坐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抬头看着她，问道：“梅儿，你对你的夫君了解吗？又了解多少呢？” 李梅儿的心咯噔一下，面上终于快保持不住镇定，她听到自己语带艰涩的声音缓缓说道：“民妇不知道云妃娘娘的意思……” “不清楚也无妨。”云妃仿佛早就料到李梅儿会这般说，面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 “本宫会全都告诉你，只要你们夫妻知道了真相，会站在本宫这一边，本宫要你记住，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只要皇后与太子在一日，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李梅儿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在巨大的震惊与无措中，她不知该怎么应答云妃的话，她同山青哥哥是猜测过他的身份，可那也只是停留在猜测的阶段，如今他们的猜测似乎已经得到了证实，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山青哥哥为何会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而皇后娘娘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云妃似乎早已知晓了一切，她如今想用这一切，当做利用他们夫妻的筹码。 “云妃娘娘您说的什么，民妇真的听不懂……”李梅儿只能继续装糊涂，此时此刻，她一定什么都不能承认，不然很有可能将山青哥哥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妃似乎猜到了李梅儿在想什么，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温柔, “你不用害怕，我是不会害你们的，而且我一直在帮你啊，陛下如今已经开始怀疑蒋山青的身份了，他只是还未找到确实的证据，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又是他亲自下的旨，他也不好再将事情随随便便地翻出来，不过陛下年纪大了，念旧，且他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平安长大的皇子，心中也会有许多不安的，越是不安，他便越想再找一个人，来钳制太子……” 云妃越说越多，李梅儿却一点都不想听，这种皇家秘辛，知道的越多便会死得越快，她不过一介普普通通的小户之女，何德何能掺和到这等皇家秘事中来。 “云妃娘娘，您同我说这些，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呢，别说我夫君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侍读，就算如您所说的，他的身份真的不一般，我们无权无势，恐怕也不能帮到您什么。”李梅儿心绪起伏，索性就直接摊牌了，不管云妃想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云妃斜睨着李梅儿，神色渐冷，缓缓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没想到竟是这般蠢，你们夫妻如今是什么处境，你还不明白吗？” 云妃没给李梅儿回答的时间，继续说道：“当年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当上太子，设计陷害了蒋山青的生母梅妃，堂堂一个妃子连皇家的祖坟都进不了，所有痕迹也一并被抹除，除了宫中那些老人，如今几乎没人还记得那个曾经宠冠后宫的梅妃。 皇后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现在知道当年那个婴儿没死，他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存在，会将当年的旧事重新扯出来，也会让高高在上的皇后万劫不复，所以你们同皇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你明白吗？” 原来……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吗，若真如云妃所说，那山青哥哥一直念着的母亲，就不是他的生母。 李梅儿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云妃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娘娘，这些都只是您的猜测吧，您进宫的时候，您说的那位梅妃娘娘早已身死了吧，你方才也说了，陛下也没证据能证明我夫君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恐怕再难找到证据了，这种情况下，若是我夫君再跳出来，恐怕只有死得更快吧。” 云妃没想到这时候李梅儿的思绪还能这么清明，本还以为能吓到她呢。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嘴上却是继续说道：“谁说证据不好找，徐家人当初偷偷帮了那个孩子出宫，肯定有藏着能证明那孩子的证据的。” 云妃此话一出，李梅儿立即就想到了徐大儒，徐家？会是他所在的那个徐家吗。 “徐家是当年梅妃的母家，徐大儒便是梅妃嫡亲的哥哥，若不是有这一层关系在，你觉得徐大儒会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蒋山青吗？”云妃又是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李梅儿都已经快被炸晕了，这样说来，徐大儒便是山青哥哥的嫡亲舅舅，那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山青哥哥的真实身份的，是在大舅收养了山青哥哥的时候就知道了吗，不然后面他为何会对大舅另眼相看呢。 李梅儿觉得所有的事情真是一环套一环，或许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注定。 “皇后如今已经解了禁足，她接下来便会一心对付你们了，你觉得凭着你们如今的能力，能对抗得住皇后和宋家吗？”云妃嘲讽地看着李梅儿，问出了这一句。 “云妃娘娘，说了这么多，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李梅儿如今已是没了耐心，抬头直直看着云妃，直接问道。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云妃的刁难 云妃似也觉得说了这么多，该差不多了，她一只手轻轻抚着肚子，低头含笑回道：“很简单，你帮我杀了太子，只要我的孩子将来能坐上那个位子，皇后还有宋家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李梅儿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后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怕不是疯了，她当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有能力杀死一国太子。 “娘娘让民妇做的事，恕民妇无能为力。”李梅儿低着头，压抑着声音回道，她尽量不让云妃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以免暴露自己内心的嘲讽。 “不, 你可以的，据本宫所知, 你同未来太子妃孙娉婷的关系很好，且时常能出入侯府，我这里有一种稀有的毒药，无色无味，若是人长期闻到或是吃到，身体就会慢慢虚弱，像染病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一般大夫根本就查不出死因，只当是身子虚弱，病死的。”云妃似乎早已有了谋算，看着李梅儿，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让一个人丧命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李梅儿心中泛起一阵阵寒意，猜到云妃是想让自己利用孙娉婷，毒杀太子, 别说她跟孙小五是好友，就算她们只是陌生人，她也不可能丧心病狂地害人性命。 “娘娘，民妇的父母从小就教导民妇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你说的事情，恕民妇不能做。”李梅儿这会儿也不害怕了，直接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 云妃的目光变得凌厉，眼锋如刀锋一般地扫向李梅儿，语气瞬间如挂了寒霜，“李梅儿，你可想清楚了，据我所知，皇后那边可是很快就要对你们出手了，就是影嫔，也是对你恨之入骨呢，她可一直觉得，她失了太子妃的位置，委屈入宫, 都是拜你所赐！” “民妇不惹事, 但也不怕事。”李梅儿只平静地说了这一句，她并没有被云妃的话吓到，不管是皇后和影嫔，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她真选择了跟云妃合作，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云妃又是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好！你很好！” 李梅儿不接话，她能感受到云妃压抑的怒火，却也笃定她不敢拿自己怎样，如今的形势，云妃至多也就是吓唬吓唬自己，不可能真同她撕破脸。 殿中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妃终于开口了，她冷冷唤了一声，“来人。” 外头很快便有几个侍女鱼贯而入。 那几个侍女同云妃行过礼后，云妃冰冷的声音便又缓缓传来，“民妇李氏，言辞无状，顶撞了本宫，带至殿外罚跪，两个时辰。” 众侍女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但都很快掩饰了过去，躬身应了是，便想上前抓李梅儿的手臂。 李梅儿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如常，淡淡道：“我自己可以走。” 许是她此时的气势太过淡定，那些侍女也真的没有上前，而是跟着她来到了殿外。 此时已将至午时，曜日高悬，虽是八月中旬，但秋老虎依旧猖狂，殿外的青石板被烈日照得发烫，李梅儿就这样跪在上头，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裤和绸裙，那石板的温度仍然清晰地传至膝盖之上。 不消一会儿，她的额头已是沁出细密的汗珠。 周菡萏被侍女领着匆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殿外的李梅儿，她当即脸色大变，不管不顾地就要上前去扶她。 却是被站在廊下监督李梅儿罚跪的几个侍女给拦住了。 “蒋太太，这是云妃娘娘下的命令，请你莫要为难我等。”几个侍女俱是公事公办地说道，一点不让周菡萏再上前。 周菡萏这会儿已是气得脸色铁青，她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却依旧压抑着怒火，质问那些侍女，“那请问，云妃娘娘为何要让李姑娘罚跪？他究竟犯了什么错？” 侍女只是冷冷回道：“李氏言语无状，冲撞了云妃娘娘，罚跪两个时辰，你若是不服，自可进去同娘娘说。” 周菡萏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整理了一下刚刚因纠缠而被弄乱的衣裙，语气已是变得冷静，“好，那我就去同娘娘说。”说完，她便转身大步进了殿内。 云妃似是早就料到周菡萏会来，听殿外的人通禀，便也让她进来了。 周菡萏走到殿中央，神色复杂地与云妃行礼，却迟迟没有等来让她起身的话语。 周菡萏的双腿隐隐发酸，可她依旧保持着屈膝的动作没动，她隐约听到上头有拨弄茶盏的声音，仿佛可以想象到，云妃是怎样悠闲地喝着茶水，含笑看她一动不动地行着礼。 “起吧。”就在周菡萏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上头终于传来了云妃有些慵懒的声音。 周菡萏双腿有些发僵，她的动作很慢，许久才站直身子了，她抬头看向榻上的云妃，正好看到她唇角那一抹嘲讽的笑。 周菡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幻想也破灭了，此时坐在榻上这个高高在上，仿佛睥睨众生的女人，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妹了。 云妃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唇角的笑未曾掩去，开口问道：“蒋夫人是想替李氏求情吗？” 周菡萏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口说道：“命妇的侄女儿年纪还小，若是言语上有什么得罪娘娘之处，请娘娘海涵，饶过她这一次，若娘娘心中当真有气，命妇愿意替侄女受罚，请娘娘开恩！”说完，她又俯身重重磕了一个头，态度十分诚恳。 云妃没想到周菡萏会这样能屈能伸，那一个头磕得也着实实在，眼见着额头瞬间就红肿了一块。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那个她曾经无比仰慕、羡慕、又嫉妒的女子，曾经的她，又怎么可能会想到，长姐还会有跪在她面前磕头的一日。 第五百三十四章 威胁 云妃看了周菡萏许久，便让身旁的侍女都退了下去，等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云妃才终于开口了。 “姐姐何必如此，为了一个不下干的人。” 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语，却是让周菡萏身子微微一颤，她低垂着眼, 将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语气依旧平淡地回道：“娘娘说笑了，命妇何德何能，敢做娘娘的姐姐，且梅儿也不是不相干的人，是命妇嫡亲的侄女。” “姐姐, 这里没有旁人, 你不必继续装作不认识我，我既然同意了让语嫣召你们进宫的准备, 就不怕你们认出我。”云妃神情淡定，语气也十分随意，仿佛就是在家中与自家姐姐话家常一般。 周菡萏听着她的话，却越发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她似是早就下定了决心，并不看榻上的云妃，语气已带了些冷漠，“命妇不明白娘娘此话的意思，命妇只希望娘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命妇的侄女一次。” 云妃沉默了片刻，语气也变得有些冷，缓缓道：“姐姐，这么多年不见了，你的脾气还是跟当年一样，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以为当做不认识我，就能明哲保身, 让一家子都置身事外吗，可惜啊，我偏不让你如愿，我既然让语嫣进了宫，你，还有周家，就都别想置身事外！” 周菡萏心神俱震，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云妃一字一句地问道：“语嫣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 云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反问道：“名单不是你们自己送上来的吗？” 周菡萏被她问的脸色一白，当即没有言语反驳了。 云妃继续说道：“选秀确实是我跟陛下提的，我当初不过就是想选几个好苗子，来帮我分影嫔的宠，可选秀的名单，都是下面自家报上来的，你也别把我想得太神了，什么都能一手操控, 我在选秀名单里面看到语嫣名字的时候，也十分惊讶，我没想到爹娘竟会同意周家的长孙女进宫选秀, 若当年她们也能这般想得开，我哪还需要冒着风险顶替他人的名额呢。” 周菡萏的脸色越发白了，咬着唇说道：“这件事都是大嫂做的主，父亲母亲都不知道，母亲知晓语嫣被封了贵妃，还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云妃一直云淡风轻的面容在听到周母晕倒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她盯着周菡萏，缓缓问道：“母亲她……没事吧？” 周菡萏嗤笑一声，也直直看着云妃问道：“如今的你，还会在意爹娘的死活吗？你当年不管不顾地就离开，不是已经弃她们不顾了吗，这会儿又来假惺惺地问什么！” 云妃因为周菡萏的话，面上闪过一丝愤怒，但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看着周菡萏，冷冷说道：“你说的对，我如今是云妃娘娘，周家人的死活，又关我什么事呢。你不必同我多说什么了，滚吧。” 周菡萏却没有走，她深呼吸平复了自己胸中的怒气，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要让梅儿做什么，但只要我在一日，就会护她一日，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我若是不允呢？”云妃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冷冷道。 周菡萏此时也笑了，虽然笑着，语气却冷若冰霜，“想来云妃娘娘也不想让旁人知道，你当年是怎么进的宫，顶替他人身份，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也算是欺君之罪吧。” “你威胁我？”云妃的眼睛眯起，里头已是有了杀意。 周菡萏丝毫不惧，继续道：“娘娘若是这样认为，那就是吧。” “你以为本宫会怕这个！依着陛下对本宫的宠爱，只要本宫主动坦白，陛下也不会治本宫的罪。” “那娘娘大可以坦白试试，就算陛下面上不介意，心中也会对娘娘有芥蒂吧，毕竟谁也不会容忍自己被枕边人欺骗这么多年。” 两人目光对视着，谁都没有退让。 云妃气得脸色铁青，紧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背上道道青筋，显示了她此刻愤怒的心情。 “来人！”云妃终于先开口了，打破了殿内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 殿外立即有侍女进来。 “蒋夫人为李氏求情，本宫就网开一面，饶过李氏这一回，去把人带进来吧。”云妃神情平静地吩咐着，仿佛刚才并没有同周菡萏有着那一场交锋。 周菡萏心下一松，身子就差点软倒，她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靠着痛感勉强稳住身形。 “谢娘娘开恩。”周菡萏俯下身子，又是深深行了一礼。 云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警告一般地说道：“今日的事本宫便算了，回去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心说错了话，性命就没了。” 周菡萏垂着眼，没有去看云妃，只是低低应了一句。 “命妇谨记娘娘教诲。” 李梅儿进到殿内的时候，正好看到周菡萏起身，她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不顾膝盖的隐隐作痛，加快脚步，走到了她身边。 李梅儿用关切的眼神询问周菡萏，害怕她有什么事。 周菡萏立即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并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李梅儿这才暗暗放下了心，又是冲着榻上的云妃跪下，恭敬道：“民妇多谢娘娘开恩。” 云妃只是冷冷看着她和周菡萏，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乏了，让她们走吧。”云妃闭上眼，对着身边的大宫女吩咐道。 那大宫女立即走到李梅儿两人身边，准备带她们出去。 李梅儿被周菡萏从地上扶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殿内。 待两人走出了殿门，云妃才又睁开眼，与身旁另一位侍女问道：“坤和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回禀娘娘，奴婢刚刚得到消息，皇后娘娘召嫣贵人母女过去说话了。”侍女躬身回道。 云妃唇角微微勾了勾，长长的蔻丹指甲捏碎了一旁盘子里的一颗葡萄，淡声道：“有好戏看了……” 等那丫头见了皇后和影嫔，就该知道本宫有多仁慈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晕倒 李梅儿同周菡萏走出庆熙宫百米远，两人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此时明明是正午烈阳，周菡萏却觉得身上的冷汗已是浸湿了衣衫。 她刚刚真的在云妃身上感受到了杀意，或许最后若不是自己豁出去用身份要挟，她真的会对自己动手。 梅梅儿说的对，那个人早就不是从前的周涵含了，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贵妃, 是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的贵妃。 “舅妈，你没事吧？”李梅儿看着周菡萏异常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问道。她不知道刚刚周菡萏与云妃在殿内说了些什么，但只看进去时两人的脸色，就知道那场谈话定是不欢而散的。 周菡萏定了定心神, 勉强扯出一抹笑，对李梅儿道：“我没事, 梅梅儿不用担心我, 倒是你，究竟是怎么惹怒了她，竟还要让你罚跪？” 李梅儿不能把山青哥哥的事情告诉周菡萏，毕竟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怕吓到周菡萏，且此时此刻此地，也并不是交谈的好地方，她只能先敷衍过去，“就是言语上有些冲撞了娘娘，没事的，舅妈也不用担心我。” 周菡萏自然知道李梅儿没有说实话，但她也没有多问，这会儿也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候。 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却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往周语嫣所在的露华宫走去。 可等两人到了那里，却被周语嫣身边的侍女告知，刚刚皇后娘娘过来传话, 召嫣贵人母女过去说话了。 周菡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此刻只想赶紧出宫，可这会儿周语嫣和秦氏都不在这里，她同李梅儿也不好自己离开。 “贵人离开多久了？”周菡萏又问那侍女。 “您和李姑娘离开后没多久，皇后娘娘的人便过来了，约莫也有半个时辰了。”那侍女如实回道。 周菡萏想想，都这么久了，她们两个应该也快回来了，除非皇后娘娘那边留了饭，可一般皇后娘娘是不会留位份低的宫妃一起用饭的，且周语嫣进宫还没几日，应该也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 李梅儿可没有周菡萏这般乐观了，她如今知道了皇后的真面目，心中便已是开始阴谋论了，皇后早不召见，晚不召见，偏偏这时候召见，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一会儿会不会也让人过来叫她和舅母过去。 李梅儿的预感就鲜少有出错的时候，果然她同周菡萏才等了没多久, 坤和宫那边就又派了宫女过来, 说是皇后娘娘留了嫣贵人和秦氏用饭, 让周菡萏和李梅儿也一同过去作陪。 周菡萏心中惊讶，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真的会留饭，惊讶之余，又生出几分疑虑，留语嫣和秦氏用饭也就罢了，她同梅儿不过就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为何还要叫她们过去作陪。 许是因为云妃的事情给周菡萏心里造成了些阴影，她此时也怀疑那皇后娘娘是不是也另有图谋，可那是皇后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能对她们两个小人物有什么图谋。 周菡萏与李梅儿行礼接了旨，便跟着那宫女前往坤和宫。 路上周菡萏一直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差点被台阶绊倒。 坤和宫离着露华宫有些远，还需要穿过一个御花园才能到，一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了御花园，刚走了没多久，便看到迎面过来了一群人。 为首领路的宫女停下脚步看去，看清楚了来人，便立即带着身后的周菡萏几人避到了一边，给对面那行人让路。 李梅儿心中好奇，忍不住飞快朝那边看了一眼，就见对面为首那人，身上穿着的是朱红的服饰，她一眼便认出来，正是当今太子李承祺。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太子身后跟着的人，不正是蒋山青吗。 李梅儿因为太过惊讶，都忘了收回目光，正巧蒋山青也是朝着她们这边看来的，两人的目光对上。 李梅儿从他眼中看到了安抚的意味，那眼神她很熟悉，是蒋山青在同她说，不要担心，万事都有他呢。 李梅儿心中一暖，在旁人注意到她们的异样之前，赶紧垂下了眼。 那边太子一行人已经走近，李承祺似是认出了领头的那位宫女，朝着她身后的两人扫了一眼，便问道：“母后今日留了何人用饭？” “回禀太子殿下，是嫣贵人的家人。”那宫女恭敬回道。 “哦？”李承祺闻言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蒋山青问道：“本宫记得明远家跟嫣贵人家似乎是姻亲？” 蒋山青立即躬身应道：“太子殿下记得没错，这位宫人身后的真是微臣的义母和贱内。” 李承祺听罢更惊讶了，又是仔细看了李梅儿两人一眼，笑道：“这可真是太巧了，不如你们说几句话，本宫等着你们。” “殿下，这于理不合，娘娘那里还……”宫女有些焦急地出声，正想说皇后娘娘那里还等着呢，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小声的惊呼。 “梅儿，你怎么了！”周菡萏看着忽然仰面软倒的李梅儿，大惊失色地叫道，赶紧扑过去抱住了她。 蒋山青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反应也非常快，惊叫一声“夫人！”便想上前查看。可碍于太子殿下还在身边，便生生停住了脚步。 李承祺向来通情达理，对手下官员的态度也很好，便与他点头道：“快过去看看吧，若是有需要，本宫做主给你叫太医。” 蒋山青俯身谢恩，便快步到了李梅儿面前。 周菡萏这会儿已是有些六神无主了，一直捧着李梅儿的脸叫她，见蒋山青过来了，便带着哭腔道：“山青，你快来看看梅梅儿，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周菡萏觉得李梅儿方才定是在云妃那里跪得久了，这会儿身体才会出了问题。 蒋山青蹲下身子，小心地从周菡萏手中接过李梅儿，手握住她的手，就感觉那小手微微用力，给了他些许回应。 第五百三十六章 出宫 蒋山青心中稍定，看来真跟他想的一样，这丫头，看来还是有些急智的吗。 心中有了底，蒋山青便伸手去按李梅儿的人中，按了几下之后，李梅儿便幽幽转醒了, 她此时脸色苍白，唇色也发白，看着真是虚弱的不行的模样。 周菡萏见李梅儿转醒，当即就喜极而泣，过来握住她另一只手道：“梅梅儿，你醒了就好了, 你真是吓死舅妈了！” 李梅儿看周菡萏双眼通红的模样, 心中还有些内疚, 心想着这回可真是把舅妈吓得不轻，便连忙出声安慰道：“舅妈……你别哭，我……没事……” 她的声音依旧十分虚弱，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周菡萏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李承祺在不远处看着，见李梅儿确实不太好的样子，便主动开口问道：“明远，需不需要本宫遣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蒋山青闻言，暂时将李梅儿放到周菡萏怀中，转身冲着李承祺跪下说道：“多谢殿下好意，太医就不必了，不过微臣恳请殿下允微臣想带贱内出宫，回家静养。” 蒋山青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李承祺自是没有拒绝，点头应允道：“可以，本宫这就叫人送一顶软轿过来，你们一起出宫。” 李承祺这话刚说出口，那位负责领路的宫女便有些急了, 也顾不上尊卑, 急急开口道：“殿下, 这位李氏是皇后娘娘要见的人，您现在让她出宫，娘娘那边……” 李承祺不满的目光看向那宫女，身为太子的威压瞬间让宫女将剩下的半截话咽了回去，身体瑟瑟颤抖起来。 “母后那边，我自会去与她说，且不过就是一个区区官员女眷，母后也没有非见不可的必要吧。”李承祺冷声说道。 那宫女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垂首应了是。 软轿很快就送了过来，蒋山青让周菡萏扶着李梅儿进去坐，自己则仍然是步行。 李承祺刚刚已经离开，只留下了一个贴身内侍，亲自送她们三人出宫。 蒋山青一路上走的很快，连带着催促那四个抬轿的太监们也加快速度。 那几个太监虽心中有些怨言，但因为这是太子殿下亲自嘱咐的事情，他们也不敢怠慢，几人紧赶慢赶的, 不过两刻钟，就走到了宫门处。 四个抬轿的太监累得满头大汗，连领着他们的那位内侍也是出了一头的汗, 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便忍不住说道：“咱家可是许久没这么走过了，蒋大人您可是真心急啊，平日里从御花园到宫门，怎么着也得三刻钟，您今儿这可是快了小半刻呢！” 蒋山青面上带着些不好意思，连忙掏出袖中的荷包，统统塞给了内侍，口中讨好道：“今天真是辛苦公公们了，这些都拿去给公公们买酒喝。” 那内侍只掂荷包分量，就知不轻，面上笑容顿时堆了起来，语气也客气了许多，“蒋大人哪儿的话，这就是咱家的差事，是咱家应当做的，您既然着急，便早些出宫去吧，别误了找大夫给夫人诊治。” 蒋山青又是道了句谢，便扶着李梅儿，同周菡萏一起走出了宫门。 蒋家的马车就停在离宫门外不远的地方，周菡萏扶着李梅儿上了一辆车，同另一个车夫嘱咐了几句，便让车夫赶紧离开。 蒋山青则是在外头骑马，跟着她们的马车。 “梅梅儿，你有没有好一些，要不要喝点水？”周菡萏让李梅儿躺在引枕之上，关切问道。 李梅儿一上马车，精神就好了许多，对一旁眉头紧锁的周菡萏说道：“舅妈，我没事儿，刚刚晕倒我是装的，就想着让山青哥哥早些带着咱们出宫。” 周菡萏闻言十分惊讶，然后就是重重在李梅儿背上拍了一巴掌，又急又气道：“你这臭丫头，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事呢！你胆子咋这么大呢，那可是在皇宫里，还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就不怕旁人看出来啊！” 李梅儿往旁边一躲，佯装求饶道：“舅妈，你轻一点，我虽是装晕，但也有六七分真啊，毕竟我在云妃娘娘那里跪了那么久，身子是真的有些不舒服的，你若是不信，回去我给你看看我的膝盖，肯定都跪青了。” 周菡萏听李梅儿这样说，立马就心软了，复又关切问道：“真的跪青了，可还有别的哪处不舒服，都说出来，可别藏着掖着。” “嗯……腰也疼，还有背，也酸的很。”李梅儿立刻就这儿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起来，颇有些装可怜的意思。 周菡萏看她这模样，自是舍不得再骂她了，无奈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自责道：“说来也是舅妈连累了你，要不是语嫣进了宫，你这趟也不用同我一起进宫遭罪。” 李梅儿连忙挽住她的手劝慰道：“舅妈，您别这么说，就算没有语嫣姐的事儿，那些想找我麻烦的，还是会找来，咱们今日能从宫里脱身，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周菡萏拍拍李梅儿的手，点了点头，面上却仍带着忧虑，迟疑了片刻之后，又问道：“皇后娘娘那里，咱们没有过去，娘娘不会怪罪咱们吧？” 李梅儿立即笑着安慰道：“不会的，皇后娘娘向来是最仁慈的，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怪罪我们，而且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吗，他都说了会在皇后娘娘那里帮我们解释的。” 周菡萏想想也是，便暂且放下了心，可一想到那云妃，她又立刻糟心起来，今日她跟云妃不欢而散，依着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周菡萏在心中这般想着，忍不住又将李梅儿的手握紧了一些。 而宋皇后那里，这会儿也已经得到了李梅儿和周菡萏出宫的消息。 那位皇后宫中的宫女在李承祺离开之后，也立即匆匆离开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坤和宫，想把御花园中发生的事情禀告给皇后，想着若是动作快一些，说不准还能赶得及把人拦下来。 第五百三十七章 相似的容貌 坤和宫中，宋皇后正跟周语嫣秦氏一起用饭，一旁做陪的还有影嫔宋姿影。 只是四个人显然都没什么胃口。 周语嫣和秦氏是因为紧张，秦氏第一次进宫，又是第一次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后，紧张自然是难免的，生怕说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会惹得皇后娘娘不喜，所以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 而周语嫣心中则想得更多一些，选秀的时候她便已经察觉，这位皇后娘娘不是很喜欢她，好几次都想撂了她的牌子，是云妃一意保她, 且后来她又无意间撞见皇上，让皇上对她有了印象, 这才留了牌子，被封为了贵人。 这虽不是她所愿，但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她便也只能认命。相较被撂了牌子回家随便嫁个人，她宁愿留在这皇宫里，最起码在这里，她l还能见到那个人。 周语嫣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是十分危险的，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或许她跟那位多年不见的小姑是一样的，骨子里同样带了些疯狂与偏执的血液。 宋皇后和宋姿影自然各有盘算，但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便是李梅儿，所以在等待人过来的时候，便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坤和宫外间值守的宫女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宋皇后的眸子微微闪了闪，等那宫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她脸色瞬间就是一变，不过为了不让周围的人看出端倪, 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待那宫女出去，她便让一旁侍候的宫女拿来帕子，擦了擦嘴，对周语嫣和秦氏说道：“本宫有些琐事要处理，嫣贵人，你同你母亲不必拘谨，继续吃吧，我让影嫔留下来陪你们。” 宋姿影多了解自家姑姑啊，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是李梅儿那里出了变故，心中非常想跟过去，却碍于周语嫣和秦氏还在场，只能暗暗不甘心地揪着帕子。 宋皇后快步离开了殿内，刚出殿门，就对身旁的宫女命令道：“让墨兰去内殿见我。” 宋皇后快步进了内殿，脸色一直十分难看，等见着宫女墨兰进来，便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把人带过来？” 墨兰立即跪倒在地上, 几乎不敢看宋皇后的脸色, 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回禀娘娘，奴婢本来已经把人带来了，可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太子殿下，太子好像是刚从陛下那里过来，身边还跟着翰林院的侍读，见着奴婢几人，便问了几句话……” “等等，你说翰林院的侍读，是哪一位侍读？”宋皇后脸色当即一变，打断她，急急追问道。 墨兰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关注点为何在这上头，但还是立即回道：“就是那位新科探花郎蒋大人。” 宋皇后的脸色当即又难看了几分，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缓缓道：“继续说。” 墨兰一刻也不敢迟疑，立即说道：“太子殿下当时叫住了奴婢，问了奴婢几句话，听说娘娘您召见的是嫣贵人的家人，便又同那蒋大人说了几句，也正好是在这时候，那位李姑娘晕倒了……” “晕倒了？这么巧？”宋皇后冷笑一声，又一次打断了墨兰的话问道。 “是……”墨兰咽了口口水，解释道，“奴婢听说，好像是那位李姑娘在云妃娘娘那里受了罚，这才会体力不支晕倒的。” “云妃罚了那丫头……”宋皇后闻言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云妃会对李梅儿发难。 “就因为那丫头晕倒了，太子就允了她们出宫？”接下来的事情，宋皇后猜也能够猜到了。 墨兰点头，“是的娘娘，奴婢当时也跟太子殿下说了，她们是娘娘您要召见的人，可太子殿下说会亲自与您说，奴婢不好违抗殿下的命令，这才……” 宋皇后并不想听墨兰多解释，冷着脸吩咐道：“宫嬷嬷，让人把她带下去吧。” 宋皇后并没有说要怎么处罚墨兰，墨兰却已是变了脸色，不停地重重磕头道：“娘娘！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一定好好办差！” 宋皇后没有理会她，只是捏了捏有些隐隐发胀的太阳穴，侍立在她身旁的宫嬷嬷立即板着脸道：“还不快把人带下去，莫扰了娘娘亲近。” 宫嬷嬷话音未落，立即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上前，将墨兰给拖了下去。 宋皇后屏退了殿内其他人，只留下宫嬷嬷一人，方才一脸焦躁地与她问道：“嬷嬷，你说这是不是陛下的意思，故意让那贱种跟祺儿亲近？” 宫嬷嬷自然知道宋皇后的担忧，连忙安慰道：“娘娘，您莫要想多了，这应该就是个巧合，那人虽是翰林侍读，但翰林院的侍读那么多，陛下也只是偶尔召见他一下，今儿应该是碰巧跟太子殿下遇见了。” 宋皇后却不那么认为，面上闪过一抹怨愤，冷声道：“我看皇上就是故意的，自从那个贱种出现之后，你没发觉皇上就变了许多吗，我一直以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已经把那贱人忘了，可现在看来，他一直记着呢！” 宋皇后喘了口气，神情因嫉妒而扭曲的有些狰狞，“我从前还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对苏云那小贱人另眼相看，现在却是明白了，那小贱人的眼睛跟她生得有些像呢，只是时间长了，本宫都快忘了她的长相了，要不是今次嫣贵人进了宫，本宫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说来也真是奇了，老奴第一次见着嫣贵人的时候也吓了一跳，那模样竟是同当年那位有五分相似。” “所以皇上才会留了她的牌子啊，本来皇上这一次可是不准备选人进后宫的。”宋皇后又是冷笑一声，言语中满是嘲讽和怨毒。 宫嬷嬷端了一盏温茶递到宋皇后手上，想安抚一下他微有些激动的情绪，她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娘娘，您觉不觉得，那云妃跟嫣贵人也生得十分像，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不争气 宋皇后其实也早有察觉，但只以为是巧合，毕竟云妃进宫许多年，家里的亲人早已死了七七八八，哪里还会有姐妹。但如今宫嬷嬷这么说，她也不禁多思忖了一下，沉默片刻之后, 便缓缓问道：“嬷嬷您的意思是，嫣贵人同云妃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宫嬷嬷又说道：“老奴只是觉着奇怪，毕竟这世上，生得相像的人虽多，那也是万里无一，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血缘关系的, 且我观那嫣贵人对苏云的态度，好似也有那么些古怪, 不像是刚认识没多久的。” 宋皇后对宫嬷嬷向来信任, 对她说的话也十分重视，又想了一会儿之后便与她吩咐道：“嬷嬷，你派人仔细去调查一下那嫣贵人家中的背景，看看与苏云那小贱人是否有什么关联。” “是，娘娘！”宫嬷嬷立刻应了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说道：“娘娘，今儿那嫣贵人正好在您这儿，您不如也赐她一些一脉香，以绝后患。” 宋皇后有些意动，想了想之后，还是摆摆手道：“算了，今儿影儿也在，免得她起了疑心，还是下次再找机会吧。” “是老奴考虑不周了。”宫嬷嬷附和了一句, 便没再说了。而是伸手帮宋皇后按捏着头上的穴位。 宋皇后原本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显然是舒服了许多，她闭上眼养了一会儿神，才又开口道：“晚上让祺儿过来我这儿吃饭，蒋山青的事情，我还得好好与他问问。” 宫嬷嬷低声应了是，又劝了一句，“娘娘也莫要太担心了，殿下向来是很有分寸的，且您帮着他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那些朝臣们都是十分拥护他的，殿下的地位还是十分稳固的。” 宋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淡淡道：“祺儿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只是他心肠太软，我总担心他被旁人骗了，我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将他送上那个位置，也就知足了。” “娘娘一定会如愿的。”宫嬷嬷笑着说道。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便有宫女进来传话, 说是影嫔正等在外头，想要求见。 宋皇后的神情淡淡的, 显然不想见她, 便对宫女说道：“出去跟她说，本宫乏了，准备休息了，让她和嫣贵人都回去吧，不必过来行礼了。” 宫女领了命，便出去传话了。 等人走了，宋皇后才冷声说道：“影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当初被人算计，失了太子妃之位，我也就不说了，如今连陛下的心都笼络不了，陛下这都多久没去她宫里过夜了。” “娘娘莫生气，姿影小姐毕竟是宋家娇生惯养的嫡出小姐，跟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总归不一样，肯定没那些个会邀宠媚上。” 宫嬷嬷这般一说，宋皇后便更生气了，冷笑一声道：“嫡出的又怎样，如今既进宫做了妾，便要放下身段，机会已经给过她了，是她自己抓不住罢了。” 宫嬷嬷看宋皇后这态度，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门外等来了宫女回复的宋姿影，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她眉毛一挑，神情倨傲地问道：“娘娘真是这样说的？” 宫女依旧低眉顺眼恭敬回道：“是的，影嫔娘娘，皇后娘娘如今已经休息了。” 宋姿影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腾不休的怒火，她朝着那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宋姿影走出坤和宫前院的时候，正好又与准备离开的周语嫣母女碰见，她看都没看两人一眼，连周语嫣的行礼都没理会，径自越过了她们两人，快步离开了。 周语嫣已是见怪不怪，倒是秦氏微微皱了皱眉，见人走远了，才在周语嫣耳边小声抱怨道：“这个影嫔怎么回事，品阶也就比你高了一级，就这般目中无人，皇后娘娘的架子都没她大呢。” 周语嫣脸色一变，看周围并没有凤仪宫的宫女，便拉着秦氏快步往前走，边叮嘱道：“母亲，在这宫中可不能乱说话的，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可是要惹麻烦的，再说那影嫔娘娘可是皇后的嫡亲侄女。” 秦氏被吓了一跳，立马就不敢再言语了。 两人回了露华宫之后，周语嫣才有些疲惫地与秦氏说道：“娘，姑母和梅儿她们已经先出宫了，您也回吧，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求皇后娘娘让您进宫看我。” 秦氏对女儿十分不舍，拉着女儿眼泪汪汪道：“儿啊，说来也是娘对不起呢，若不是当初娘一意要让你进宫选秀，你如今也不会被困在这皇宫里，连回个娘家都不行。” 周语嫣听秦氏这话，眼眶也红了，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眼泪，强颜欢笑地道：“娘，您别这么说，当初我自己也是愿意进宫的，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再说我现在过得也挺好，陛下很宠爱我，若是我能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往后在这宫中也能站稳脚跟。” 秦氏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想让女儿伤心，也撑起笑说道：“好！好！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托人告诉你姑母，你姑父如今官做的不错，你姑母也是有品阶的命妇，她能帮你的更多些。” 周语嫣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道：“娘，您和爹和祖父祖母都要保重身体，家里有什么事你也要让人带信给我。” 秦氏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强笑着说道：“母亲知道了，你不必挂心家里，家里一切都好。” 秦氏被玲珑送出皇宫，而李梅儿几人此刻已经回了李家。 周菡萏先把李梅儿送到了家，这才回了自己家。 李老娘和蒋氏自从知道李梅儿又要进宫，便一直挂着心，如今等到李梅儿回家，才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蒋氏看李梅儿脸色不太好，立即皱眉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第五百三十九章 是不是有了 蒋氏问完又看向陪李梅儿一起回来的蒋山青，脸上疑惑更甚，“山青怎么跟梅儿一起回来了，你不是在衙门吗？” 李梅儿立即抢着回道：“娘，我没事，就是饿了，山青哥哥今儿正好进宫侍读, 咱们在宫里头遇着了，便一起回来了。” “饿着了？这么大个皇宫，还不管饭？”李老娘听到李梅儿的话，立即不满问道，心想那周家丫头也太不厚道了吧，这才进宫多久啊, 就变得小气起来, 连顿饭都不留自家亲戚吃。 李梅儿听了李老娘这话有些哭笑不得，赶忙解释道：“哪能不留饭啊, 是我们自己没吃，我就想着早些回来陪祖母您一起吃饭。”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先随意忽悠一下。 李老娘一听，就一撇嘴道：“你个傻妞，这宫里头的饭食能跟自家的一样吗，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尝尝皇帝老爷吃的饭菜，你还给错过了，这下一次有机会还不知道是啥时候呢。” 李梅儿听着李老娘熟悉的嘲讽，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习惯性地抬杠，“祖母，您这就不知道了吧，那宫里头的饭菜又不都是顶美味的，毕竟给皇上皇后做菜的可是御膳房最顶尖的厨子，那些嫔妃小主也就是下面打下手的厨子给做的，味道也就那样, 说不准还没您在贵宾楼吃的席面好吃呢，好歹人家那也是御厨传人给您做的菜。” 李老娘却对李梅儿说的话半信半疑，嘟囔道：“你又没尝过，咋知道人家做的就不好吃，这能就宫给贵人们做菜的厨子，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 李梅儿便仍是笑，过去挽住李老娘的胳膊道：“那等祖母您以后得了诰命，过年过节的也能进宫吃席，到时候您就知道了，说不准还没您孙女儿给您做的顺口呢！” 李老娘被孙女儿这话逗乐了，主要孙女儿说她以后能得诰命，这可真是说道她老人家心坎里去了，便只是笑嗔道：“臭丫头，就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金。” 李老娘虽说嘴上对李梅儿没几句好话，可行动上还是很关心这个大孙女滴，知道她饿到现在没吃饭，立即让林嬷嬷去取了自己柜子里珍藏的点心，又赶紧让船儿去厨房给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下面，再把中午没吃完的半夜酱鸭子和一些凉菜也端上来。 李梅儿难得见李老娘这么大方，连吃了好几块点心，又给山青哥哥嘴里也塞了好几块，这才满足了, 且对着祖母那张心疼的不行的老脸，瞬间觉得点心更美味了呢。 李梅儿本还因为今儿在宫里面遇到的事情没什么胃口，可吃了这几块点心，倒是把胃口开了，等船儿端上面条之后，呼噜呼噜几口就把面条吃完了，连带着还吃了大半的酱鸭和凉菜。 李老娘看她这食量，还暗暗琢磨丫头片子是不是有了呢，咋恁能吃呢。 蒋山青还生怕李梅儿没吃饱，还想把自己碗里的面再给她赶一点，被李老娘给阻止了。 李老娘还是很心疼孙女婿的，拉着他的手说道：“你吃你的，她要是不够啊，厨房锅里还有呢！”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吃饱了，打了个饱嗝儿说道：“祖母，娘，我吃好了，我有些累了，先回房去休息了。” 蒋氏知道女儿今次进宫肯定是累着了，便连连点头道：“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觉，等晚上吃饭了我再让包子去叫你。” 李梅儿回屋之前，还给蒋山青使了个眼色，让他也快些过来。 蒋山青立即会意，三两口吃完了碗里的面条，嘴一抹，也起身说道：“母亲，祖母，那我也回房了。” 李老娘都还来不及叫住蒋山青问两句话呢，他已是跑得没影了，老太太颇是郁闷地跟蒋氏抱怨道：“这俩咋回事，吃饱了就回去睡，也不跟咱们说说今儿进宫的情况。”她老婆子没进过宫，还好奇的紧呢。 蒋氏只是笑，安抚着婆婆情绪道：“俩孩子看来是真累着了，让他们先休息，等晚上有的是时间问他们呢。” 李老娘便也没再说什么，却是又想到一件事儿，压低声音同蒋氏问道：“诶，你说丫头片子会不会是有了，你看她刚才吃东西那样子，恨不得把碗都给吞下去。” 蒋氏听得哭笑不得，迟疑道：“不会吧，这才几个月啊，再说要是真有了，梅梅儿一定会最先告诉咱们的。”怀孕毕竟是好事，也没啥好瞒着的。 李老娘却有不同意见，撇嘴说道：“丫头片子年纪还小，许多事情还不知道呢，而且她这人又向来是粗心大意的，可能怀上了自己也不清楚，你还是私底下与她问问，别到时候真怀了，那傻丫头还傻傻蒙在鼓里。” 蒋氏是觉得自家闺女不会傻到那程度，但她还是应了婆婆的话。毕竟她能理解婆婆的心情，想早些抱曾外孙吗，这个愿望，她们婆媳俩还是很一致滴。 那边李梅儿回了房间，在房里焦急等待了一会儿，见看到蒋山青也回来了。她心急的不行，还忍不住埋怨，“山青哥哥你也太慢了！” 蒋山青无奈，也不解释，只走到李梅儿身边，拉着她在床榻边坐下，弯腰就要去查看他的膝盖，“我听舅妈说你今儿在云妃那里罚跪了，膝盖可有跪青了？” 李梅儿连忙伸手去拉蒋山青，嘴上急急道：“我没事儿，也就跪了一小会儿，舅妈回来的及时，马上就救我起来了。 蒋山青却依旧不放心，把李梅儿的亵裤卷到了膝盖上头。 看到膝盖上一片青色的痕迹，眉头不禁紧紧蹙了起来。 李梅儿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又去放下裤子，两人如今虽然已经是夫妻了，可毕竟还没有夫妻之实，这般亲密的动作，李梅儿还是会觉得有些害羞。 “我先给你涂些药，不然明日你这膝盖会更青紫的。“蒋山青已经恢复了平静，直起身子与李梅儿说道。 第五百四十章 养母之恩 李梅儿下意识地摆手，“这个不急，晚上我自己涂吧，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呢！” 蒋山青却也十分执拗，又按着李梅儿在床榻上坐下，强势说道：“你就给我好好坐着，等我给你擦药。” 李梅儿只好乖乖坐着, 看蒋山青翻出药油，手法温柔又细致地给她揉散膝盖上的淤青。“疼吗？” 蒋山青已经尽量减轻力度，但他还是怕弄疼了李梅儿，便抬头与她问道。 李梅儿忙不迭摇头，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笑意，心里头更是甜蜜蜜的, 哪里会觉得有一点疼。 蒋山青这才放心了，继续帮她揉散淤血，约莫一刻钟之后，蒋山青才塞号瓷瓶，将李梅儿的亵裤放下。 “好了，休息一晚上，明天应该能好一些。”蒋山青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药油，笑着与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这会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个虎扑就把蒋山青扑倒在了床上，双手揽着他的腰，眉眼弯弯地说道：“山青哥哥，我发觉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蒋山青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呆滞，然后便是莞尔，他伸手摸了摸李梅儿软软滑滑的头发，笑容宠溺，“那我还得继续努力，让你更加更加的喜欢我，一刻都离不开我。” 李梅儿瞬间就有些害羞了, 山青哥哥还是那么会说情话呢。 她正这般想着呢，就听头顶上的蒋山青又闷声说道：“你不是说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吧，是打算这个样子说吗？” 李梅儿立刻醒过神来，飞快坐起用手拍了拍脸颊，差点色令智昏，把正事儿给忘了。 蒋山青这会儿也从床上撑着坐了起来，拉上李梅儿说道，“咱们去书房谈，那里更适合谈事情。” 在房里总觉得容易被旁的事情分去心神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意了去书房继续谈事情。 夫妻俩如今住的房间就是个小套房，东手的耳房便是改了一个小书房。 进了书房，李梅儿也没有立即说事情，而是先给蒋山青打预防针，“山青哥哥，一会儿我要说的事情有些你可能接受不了，但你一定要坚强，要记得还有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蒋山青早有了心理准备，面上神色轻松道：“你说吧，我如今也没啥事情接受不了的了。” 李梅儿这才把从云妃那里知晓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蒋山青。 蒋山青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十分平静地听完了，在李梅儿忐忑不安的目光注视下，他有些怅然地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当初也怀疑过, 娘是不是真的事我的亲娘，毕竟其实我跟娘长得并不特别像, 但每每这念头刚出来，就会让我否定了，因为娘对我实在太好了，从小到大，不管有什么好吃的，娘都会留给我吃，我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顶好的，但那时我家的条件其实并不好，毕竟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生活，需要银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娘却从来不会让我吃一点苦，别的孩子有的，我一定会有，甚至别的孩子没有的，我也会有，而她呢，却常年省吃俭用，一件衣服修修补补的，几乎都不能穿了，都舍不得丢，明明她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正是爱美的年纪。” 蒋山青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虽然他同古代这个娘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却能真切的感受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疼爱。 李梅儿的眼眶也红了，她伸出手紧紧握住蒋山青的手，希望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蒋山青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夏天，娘买了一些我最爱吃的菱角，那么一大盘子菱角，他统统剥好给了我吃，剥得指甲都流血了，却自己一个没吃，全都给了我，我那时心中便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我娘，不让她再吃一点苦……” 李梅儿静静听着，几乎能想象到那是小小的蒋山青在心中暗暗起誓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口道，“咱们要是活到现在，看到山青哥哥你现在这样有本事，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蒋山青却是苦笑着摇头，语带愧疚道：“娘若是真的还在，想来当年一定不会让我念书，也不会让我来京城，她定是宁愿我平庸一辈子，也不愿看到我陷入如今这被动危险的局面，毕竟当年她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才把我从那个地方带离，她哪里会想到，十几年后我还会傻傻地自己再闯进来。” 李梅儿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蒋山青了，只能叹了口气道：“毕竟这世上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呢，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天定……” “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是不信老天的。”蒋山青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缓缓道，“我相信人定胜天，既然咱们已经走到了如今地步，那便好好与他们斗一斗，当年她们既然没有弄死我，如今我更不可能让她们轻易得逞。” 李梅儿自然是相信自家山青哥哥的能力的，原先那一点点的无措与惊慌此刻也荡然无存了，她信心满满地看着蒋山青，说道：“山青哥哥你说的对，咱们没啥好怕的，而且你这么聪明，那些人肯定算计不过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蒋山青想了想，便回道：“我还是准备先见一见老师，如果云妃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老师真是我的亲舅舅，且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照顾我，那他和徐家便是我最大的助力，若是有了他们的帮助，想要扳倒皇后和宋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梅儿觉得是这个道理，但随后有有些担忧地说道：“不是说徐大儒一直病着吗，也不知道如今病情怎么样了，又不能去探病……” “我倒是觉得，老师装病的可能性大一些，如今我知道了真相，或许老师就会见我了……”蒋山青的眸子黑沉沉的，缓缓说道。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上一课 “装病？”李梅儿惊讶出声，但很快，她也渐渐想通了许多，迟疑着问道，“徐大儒他……是在躲着皇上的召见吧？” 蒋山青点点头，“若是按云妃所说的，皇上已经对当年之事有了怀疑, 那他肯定会想找人来询问，而老师，显然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应该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李梅儿也点头，继续猜测道：“所以说，徐大儒他应该是并不想山青哥哥你的身份曝光的, 他应该还是想保护你。” 蒋山青苦笑一声，继续道，“因为老师看得很清楚，就算皇上确定了我就是当年梅妃产下的那个孩子，如今也不可能让我名正言顺地回归皇家了，因为那必定会是一件辱及皇家颜面的丑闻，所以还不如将我的身份隐瞒到底。” 李梅儿觉得徐大儒可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她还是觉得，徐大儒应该要把真相告诉山青哥哥的，毕竟山青哥哥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 “山青哥哥，现在不仅仅是皇后，还有那云妃，也对咱们虎视眈眈的，那云妃还想让我杀了太子，我看她那模样, 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说咱们今后该怎么办啊？”李梅儿掰着指头数, 姣好的脸庞都皱了起来, 这一个个的，可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她实在是太难了。 蒋山青到没有李梅儿这么焦灼，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安慰道：“不怕，有我在呢，今儿我不是就来救你了吗，你说的这些人都在后宫里，平常也出不了宫，无缘无故也没理由召你入宫，咱们平日里小心一些，她们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那看来我以后轻易不能出去了，免得那宋家人使坏心眼对我出手，这要是他们把我抓起来威胁你，那可就惨了。”李梅儿已经脑补了许多种被害的方式，拉着蒋山青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只要不去那些偏僻的地方，光天化日的，那些人也不敢的，这京城也不是那皇后和宋家一手遮天。”蒋山青继续劝道。 他言语上虽说得轻松，但心中也是有几分担忧的，那宋皇后和宋家行事狠辣, 又毫无底线，若是逼急了，或许真能做出劫持的事儿来，看来还是得赶紧联系上徐家，徐家如今虽远不如当初，但好歹也是世家，暗藏的力量肯定比单薄的李家和蒋家强。 蒋山青又是安慰了李梅儿一会儿，才让她没那么忧心忡忡了，她拉着蒋山青的手，有些好奇地与他问道：“山青哥哥，你今天怎么就这么巧正好在御花园碰上我们了呢？” 李梅儿现在想想都觉得很神奇，怎么就能这样凑巧呢。 蒋山青只笑着回道，“这世上哪里有巧合的事情，是我故意让太子殿下去御花园的。” “那你怎么知道皇后会在那时候召见我？”李梅儿用极其崇拜的眼神，又看着蒋山青问道。 蒋山青又捏了把她的脸，笑道：“皇后要召见你们，肯定得有理由，那留饭便是最好的理由了。而且我早就买通了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让他在皇后的坤和宫外头盯着，只要有宫女去往露华宫，就赶紧过来告诉我。” 李梅儿没想到蒋山青早就算好了这些，竖起大拇指道：“山青哥哥真是厉害，下次我要是再进宫，我就不怕了。”山青哥哥会一直保护她呢！ 蒋山青却是摇头，“别了吧，我可不敢再让你进宫了，这一次能救下你也算是侥幸，毕竟后宫那地方，我一个外臣也进不去，那些个后妃折磨人的手段多的很，我可不想再让你冒险。” 李梅儿当然也是不想进宫的，连连点头道：“不去了！不去了！就是八抬大轿请我去，我也不去了！” 两人说了这会儿话，李梅儿真觉得有些困了，毕竟上午在宫中一直是绷紧了神经的。 蒋山青看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便让她回房睡去了。 李梅儿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是包子过来叫她吃饭了，她才醒过来的。 只是就算去了饭厅，她还是一付没睡醒的模样，在餐桌上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李老娘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就说她，“这都睡了一下午了，还没睡够啊？” 李梅儿擦去眼角溢出的泪花，恹恹道：“我这不是昨晚上就没睡好吗，祖母，我今儿在宫里都累死了，你就让我懒一回吧。” 李老娘不以为然，心想着进宫有啥累的，而且丫头片子还是去见周家丫头，那丫头如今虽然是娘娘了，但自小跟丫头片子一起长大，又不可能为难丫头。 李老娘想到周语嫣现在已经是娘娘了，就忍不住好奇问道：“周娘娘在宫里过得怎样啊，那皇帝老爷还喜欢她吗？” 李梅儿咬了一口山药，吞下之后才回道：“挺好的，自己一个人住老大一个院子呢，皇上还赏赐了语嫣姐许多古董摆件装饰屋子，看着可富丽堂皇了。” 李老娘听罢，便啧啧道：“怪道那么多人家想把闺女送进宫去呢，就这富贵，就是天底下顶一份的，周家看来是要发达了，要是周娘娘运气好，再给皇帝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往后周家也算是皇亲国戚啦。” 李梅儿瞬间就想起了宫里头那位云妃，她其实才算是周家第一位进宫的娘娘吧，其实周家早就是皇亲国戚了，只是那并没有给周家带来任何好处，祸事倒是不少。 就看今儿舅妈从云妃那里出来时的脸色，就知道那云妃肯定没有顾念那一点血脉亲情了。 “祖母，那些个后妃们也就是看着光鲜亮丽的，其实心里头苦着呢，毕竟后宫那种地方，哪是一般人能待的，再说了，我听说除了那些个生了孩子的宫妃，旁的等新帝登基了，就都要搬去冷宫里住呢，晚年凄惨的很。”李梅儿决定给天真的李老娘上一课，让她知道后宫的残酷。 第五百四十二章 母子嫌隙 李老娘还真被吓到了，夹在手里的一块红烧肉都掉桌上了，瞪大眼睛问道：“这么惨啊，那周娘娘不是危险了，皇帝老爷如今年岁可不小了。”肯定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候那周娘娘可还是青春好年华呢，就一辈子要在冷宫里过余生啦, 想想就好惨啊！ “语嫣姐姐还年轻呢，抓紧点还能生几个孩子，应该不会那么惨的。”李梅儿只能希望周语嫣真的能有这样的好运，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不过就皇后那心狠善妒的模样, 恐怕不会让低位嫔妃生下孩子的。 这样想来, 那云妃可真是厉害，不仅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勾引了老皇帝, 还怀上了身孕，且怀的还是双生子，当真妥妥的主角模板呢。 李家这边正吃完饭扯闲篇，后宫之中，宋皇后也由李承祺陪着一起用饭。 李承祺是个孝顺儿子，平日里没事就会到坤和宫陪宋皇后吃饭，所以每日的晚饭时间，都是宋皇后最开心的时候。 今日宋皇后还是如往常一样帮儿子布菜，看儿子吃得差不多了，便亲自与他盛了碗汤，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便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你今日叫了翰林院的侍读到你那里，你以前不是老说那些翰林侍读古板无趣吗，今日怎么改了性子。” 李承祺接过汤，只喝了一口，便笑着回道：“蒋侍读年纪小，跟那些三四十岁的翰林不一样, 他的许多观点都十分新颖，且也是真的有才学，我同他聊天，总能得到一些新的想法和思路，父皇也十分看好他，让我多同他接触呢。” 宋皇后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立即一滞，还隐隐有些绷不住的架势，她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才问道：“你父皇真这么说，我可是知晓那蒋侍读年纪不大呢，这般年纪轻轻的，真就这么有学问。” 李承祺似乎没发现到宋皇后的表情变化，依旧笑着说道：“蒋侍读年纪虽不大，性子却也是极沉稳的，说来这人跟人的天资真就是不同的，许多翰林院的老侍读，我看着都不如蒋侍读博学, 他刚被父皇点探花的时候, 外头还都在传呢，说他是文曲星转世, 不然怎么小小年纪这么有学问，我看着，也不是没可能。” 李承祺这话明明是开玩笑的，却让宋皇后听得尤其扎心，明明就是在宫外艰难长大的，从小又寄人篱下，凭什么还能长成如今精彩绝艳的模样，老太爷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就没能让他死在宫外呢。 宋皇后心绪翻涌，好不容易才没露出扭曲的表情，勉强又挤出一抹笑，对李承祺说道：“依着母后的意思，这位蒋侍读平民出生，往后官场上的路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当，你还是应当多结识一些世家背景的官员。拉拢更多的世家，才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助力。” 李承祺听了宋皇后的话，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宋皇后能感觉到儿子情绪的转变，知道他不喜自己说这些，便立即转了个话题，“说来这一次选秀，本是想给你选两个侧妃的，毕竟过了年你也十七了，该有几个贴心人在身边伺候，且你也知你父皇是最看中子嗣的，若是你能早些生下长孙，他定是会十分高兴的。” 李承祺似是没了胃口，将手中才喝了一半的汤放下，拿过一旁宫女端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母后，娶太子妃之前，儿子不打算纳别的侧妃或是妾室。” 宋皇后闻言有些惊讶，皱眉问道：“为何？祺儿，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可以敬重你的太子妃，却不能偏宠她，你的后宫人选可不是凭你自己的喜好，而是要平衡各方势力。” 宋皇后的这番言论，李承祺听了不止一次，从前他都是敷衍应对，今日心中却莫名生出许多烦躁，想也没想地就问道：“那母后准备让我纳哪家的姑娘为侧妃，还是宋家吗？若是我的长子是从宋家女的肚子里出来，母后是不是会更满意呢？” 宋皇后脸色当即一白，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孝顺听话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悲从中来地说道：“祺儿，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母后的吗，你以为母后安排的这些都是为了宋家吗，母后明明是为了你啊！ 我自己娘家的人是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要是以后你的继承人是从宋家姑娘肚子里出来的，你就不用担心有什么外戚之祸，那些人你完完全全可以掌控在手里，可孙家那样的贵勋世家就不一样了，他们盘根错节百年，只要你哪天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有可能废了你，再立一个新帝上位。 娘的这些良苦用心你还不明白吗，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为何我只注重宋家女儿们的教导。那些男丁，我只任由着他们纨绔，不管他们犯下了多大的错，我都为他们兜底，因为那些人就算犯再大的错，也不会损害到咱们母子的利益。” 李承祺从没听母后同他说过这些，所以他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十分向着娘家的，不然不会这般纵容着宋家，还想把表妹也扶上太子妃的位置。 可他从懂事之后，便一直十分厌恶舅家，那些只会吸附在他和母后身上吸血的人，像是一群甩不掉的蚂蝗，让他想尽可能的远离他们。 可那些人都是他的亲族，他注定这辈子都跟他们撇不清关系。每每这些人又闯出了什么祸端，他都想让母后大义灭亲。可他从未想过，这一切，原来都是母后纵容的，她就是故意想将他们养废。 “母后……”李承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歉意地叫了一声。 宋皇后看儿子已经露出悔意，语气立即也软和了许多，叹息一声，缓缓说了些肺腑之言。 第五百四十三章 焦急的蒋言之 “我原本想着，若娉婷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那是再好不过的，你若是喜欢她，便多宠着她一些，不喜欢，也没关系, 反正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可哪里晓得……” 李承祺知道宋皇后未尽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心中立时更内疚了些，想着自己在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便又说了一句，“母后，对不起……” 宋皇后只是笑着摇摇头, 拍拍他的手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这事儿又怪不到你, 都是你父皇……” 说到这儿，她骤然又停止了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毕竟老子撬了儿子的墙角，这可不是啥光彩的事。 李承祺看气氛不对，便立即又将话题转开了，说起了今日在花园中发生的事，“今日幸好我同蒋侍读正好撞见，不然他妻子忽然晕倒还不能那么快救治呢。” 宋皇后听罢，眼神微微一闪，轻笑着说道，“那蒋夫人我倒是见过的，看着不像是个体弱多病的，今日怎的好好的就晕了呢，我上次在金明池见她的时候, 对她印象挺不错, 这次本还想再同她说说话的呢。” “母后下次有机会再召她进宫就是。”李承祺不以为意地说道。 宋皇后笑笑没再说什么, 只心想就那丫头那般谨慎小心，想再弄进宫来恐怕不容易。 此刻也已经吃完了晚饭的李梅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着发痒的鼻子，心里想着，肯定是宫里头那两位在惦记她，感觉人生好艰难啊，处处都是危机。 李家这边刚吃了晚饭没多久，蒋言之便过来了。 李老娘见着他挺高兴的，十分热情地拉着他问道：“吃了吗？要不要再加一口？” 蒋言之连忙摆手，“吃了吃了，吃得挺饱的，老太太不用跟我客气。” “那就再吃些水果吧。”说着便让船儿再去洗一盘水果过来，然后便继续拉着蒋言之话家常，“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佑之和孩子们怎么没一起来，说来我也有一段时日没见着佑之了。” 蒋言之虽然心中着急着别的事情，但面上还是十分耐心地回着李老娘的话，“孩子们正做功课呢, 最近学里功课比较多, 也抽不出空过来，佑之也在忙，他不是婚期马上就近了吗。” 提到蒋佑之的婚事，李老娘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一会儿说这婚礼男方家都得准备些什么，一会儿又问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蒋言之一脸郁闷，只能“嗯嗯啊啊”的应着，求救的目光已是看了李梅儿和蒋山青好几次了。 李梅儿正吃葡萄呢，心知肚明舅舅是为了何事而来，肯定是舅妈把今日进宫的事同他说了，这才火急火燎地过来，想与她问问情况。 不过李梅儿看舅舅这般狼狈的模样，便忍不住想笑，故意没打断李老娘的话，就想多看一会儿舅舅这无可奈何，又拿她家祖母没办法的模样。 许是蒋言之也察觉到了李梅儿的险恶用心，抽空瞪了她一眼，还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 李梅儿便总算是笑眯眯地开口道：“祖母，舅舅这会儿过来肯定是找山青哥哥有事儿，您就别拉着他唠叨了。” 李老娘顿时不满地瞪了李梅儿一眼，“就你知道的多，你舅舅要是有事，不会自己说啊。” “那个……老太太，我还真是找山青有些事，就是衙门里的一些琐事……”蒋言之适时的插了句话，总算是能让他说句话了。 李老娘瞅了蒋言之一眼，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人家既然有正事儿，她也不好再拉着说话，便点头说道：“那你们去书房说话吧，正事儿要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宵夜去。” 蒋言之如蒙大赦，笑着谢了李老娘几句，便跟那边已经起身的蒋山青一起往门外走。 李梅儿也理所当然的站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葡萄汁，准备跟着两人一起去书房。 可脚才刚迈出去呢，李老娘就在后头瓮声叫住了她，“男人家谈正事儿，你去做什么，去，去厨房准备宵夜，我康哥儿刚还说想吃白糖糕呢。” 坐在椅子上专心吃葡萄的康哥儿忽然被祖母点名，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正对上姐姐那威胁的眼锋，顿时就是一激灵，求生欲蹭蹭上涨，连忙开口道：“我那就是随便说说的，我吃啥都行，我不挑！” 李梅儿这才满意了，看向李老娘道：“是祖母您老想吃白糖糕吧，我不是早同您说吗，晚上少吃些甜的，到时候吃了一口烂牙，这一笑嘴巴就漏风，得多丑啊。” “呸！你别胡说八道，我每次吃了甜的都刷牙，才不会烂牙呢，你犯懒不想做就直说，何必吓唬我老人家。” 李老娘如今受李梅儿和蒋氏熏陶，那也是个极爱美的老太太，最受不了旁人说她哪里不行。 李梅儿便只是乐呵呵地笑，又开始安抚老太太，“不管怎样，晚上吃多了甜的不好，这样吧，我给你做双皮奶，少放些糖，放些桂花，照样也好吃。”双皮奶可比白糖糕简单多了。 李老娘想了想，双皮奶也不错，到时候偷偷浇些蜂蜜，照样香甜，不过她面上依旧是一付勉为其难的样子，缓缓道：“那就这样吧，真是个懒丫头，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还老喜欢倒腾吃食呢，如今是越来越回去了。” 李梅儿懒得跟李老娘再争辩，脚底一抹油就溜出去了，当然也不是去厨房，直接就拐去书房了，也不知道舅舅跟山青哥哥开始说话了没有，她可得快些了。 李梅儿小跑着到了书房，蒋言之和蒋山青已经对坐在那里喝茶了。 蒋山青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连忙同她招手道：“给你倒了花茶，已经不烫了，赶紧过来喝。” 李梅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抬脚就快步走了进去，心想着，我山青哥哥就是贴心。 第五百四十四章 生父是谁？ 等李梅儿坐下喝了茶之后，蒋言之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蒋山青问道：“你们很好啊，这么大的事情也瞒着我？” 蒋山青和李梅儿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透蒋言之说的是什么事，便俱是默契的没有接话。 蒋言之也不着急，自顾自喝了口水之后，才又说道：“要不是我今日看你们舅妈不对劲, 逼问之下才知道，你们竟是瞒了我这么大的事儿，那宫里头的云妃娘娘就是当初的周菡含，你们怎么不早说！” 蒋山青同李梅儿心中同时一松，原来是只知道了这件事，还好, 还好。 蒋山青心中有了底，便装着很是乖觉地说道：“义父, 您不能怪我们不告诉您, 这毕竟是义母的家务事儿，告不告诉您，还是得义母她自己决定。” 蒋言之闻言，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竖着眉毛教训道：“诡辩，我既是同你义母成了亲，那便是她最亲近的人，这般关乎她和她娘家一家性命的事，怎么能瞒着我，要是今次你义母和梅梅儿进了宫，出了什么事，你能负的起这个责吗！” 李梅儿看舅舅开始对山青哥哥发火了，立即十分护犊子地解释道：“大舅，这不能怪山青哥哥的，他当时在宫里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又不能百分百肯定那云妃娘娘就是以前的周菡含, 这才没立马跟您说。” “那这一次肯定了，怎么也没第一时间告诉我？”蒋言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又是眯着眼问道。 李梅儿低下头，声音顿时就弱了许多，底气不足道：“您这不是还在翰林院吗，我想着等找个你休沐的日子，再仔细跟你说的……” “这样重要的事就该第一时间跟我说，还再找时间，我看你们俩平日里也是聪明的，怎么这回就蠢了！” 蒋言之重重一拍桌子，疾言厉色地骂道。小夫妻俩顿时就跟鹌鹑一般，谁也不敢多辩解一句了。 蒋言之骂了两人一通，也稍稍消了些气，抬手便要去拿茶壶倒茶，刚刚他那一放一拍的，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大半。 李梅儿立即十分狗腿地抢过茶壶，给蒋言之添水，一边倒还一边嘴甜的劝道：“大舅，您就别生气了, 这次都是我跟山青哥哥不对, 您大人有大量, 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保证，以后不管有啥事儿都不瞒着您了，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就说什么！” 蒋言之斜着眼看李梅儿，显然对她的话不是很相信，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便皱眉说道：“水有些凉了……” “我去换些热水。”蒋山青立即就拿起了水壶，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蒋言之面上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趁着蒋山青不在这会儿，他又对李梅儿问道：“听说你今日在宫里受了那云妃的磋磨，没事儿吧？” 话语中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怒意，只有满满的关心。 李梅儿立即装可怜，博同情，撅着嘴道：“哪能没事儿啊，膝盖都跪青了。” “我那儿有几瓶不错的药膏，一会儿让下人给你送过来，你记得每日多涂几遍，几日也就能好了。”蒋言之立即道。 李梅儿自然又是嘴甜地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语，蒋言之这会儿却只是叹气，皱眉道：“也不知那周家是倒了几辈子血霉，好端端的一个家，接二连三地出现不好的事儿，我都想着，他家是不是和这京城风水不和。” 李梅儿也有这感觉，便试探着问道：“大舅，周家爷爷奶奶有没有回老家的打算啊，周奶奶如今这情况，更要找个熟悉清净的地方静养呢。” 蒋言之又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舅妈也有这打算，只是岳母如今那情况，实在不宜长途颠簸，就算是后要离开，也要等到情况稳定一些，且如今已经秋天了，也不是远行的好时节。”李梅儿想想也是，真要回老家，也要等到明年开春。 李梅儿正想着呢，就听蒋言之语气忽然十分严肃地问道：“梅梅儿，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李梅儿一愣，抬眼看着蒋言之，心忽然“突突”地跳，已是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不过她面上神情依旧没变，眨着大眼睛笑道：“舅舅有什么事便问呗，您这样严肃，搞得我都有些紧张了。” 蒋言之却没有跟她嬉皮笑脸的意思，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和山青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生父是谁了？” 李梅儿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果然被她猜中了，大舅已经察觉出什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反问道：“大舅您为什么这样问？是你知道了些什么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蒋言之依旧直直盯着李梅儿，显然是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的。 李梅儿知道今儿是很难混过去了，便低头玩着自己的衣摆，不去看蒋言之，说道：“大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是山青哥哥的私事，我觉得你还是问他吧，他要是愿意告诉您，自是会说的。” 蒋言之气结，瞪着李梅儿说道：“我要是能问山青，我也不会故意把他支出去了，我这不是怕他不想提这事儿吗。毕竟他那生父，从小就抛弃了他和他娘。” 李梅儿却依旧不说话，她觉得这这事儿还是得山青哥哥亲自跟大舅说，这事儿毕竟真不是啥小事儿。 蒋言之看李梅儿忽然变成了个锯嘴葫芦，气得真想打人，这要是李梅儿是个男孩子，他这会儿肯定就上手了。 就在他还想跟侄女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时候，蒋山青已是拿着水壶回来了。 蒋言之立即闭嘴，佯装端起茶盏喝茶的样子，却是忘了茶杯里的茶水早已经凉了。 蒋山青也发现了书房中变得有些奇怪的气氛，目光朝李梅儿那里瞟了一眼，见她正望过来，也不用她说什么，只看她那眼神，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送信 蒋言之假装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催促着蒋山青道：“快过来添水啊，这茶都凉透了！” 蒋山青连忙端着茶壶上去，给蒋言之换了壶温茶。 蒋言之又端起来喝了一口，似是酝酿了一下情绪，才终于对蒋山青说道：“山青你坐下，我有些事要问你。” 蒋山青十分乖巧地坐了下来, 一付义父你想问啥就问的样子。 蒋言之似是在组织语言，又停顿了片刻，才总算开口道：“山青，你实话跟义父说，你的生父是不是那徐大儒？” 蒋言之最后一个尾音还没落下呢，李梅儿就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也是蒋言之倒霉，就坐在李梅儿对面，瞬时被她喷了一脸茶水。 坐在李梅儿旁边的蒋山青眼见着蒋言之的脸都黑了。 李梅儿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茶水, 连忙掏出帕子去给蒋言之擦，一边擦还一边不停道歉，“大舅，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啊！” 蒋言之压着火，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就没法维持平日里的平和淡定了，但喷他一脸水的又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嫡亲外甥女儿啊，能怎样？难道还能打死不成。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蒋言之一把拿过李梅儿手中的手帕，把脸上和头发上的茶水都擦干净了，才看向憋笑憋得十分辛苦的蒋山青，无奈道：“看来我是猜错了。” 蒋山青极力抑制住笑意，语气尽量平静地问道：“义父，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呢？” 蒋言之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始给蒋山青讲理由, “第一，那徐大儒是什么人，当初在鄞县的时候，那么多人想拜在他门下，他统统没收，却偏偏收下了我，我可没觉得自己真就那般惊才绝艳，能让徐大儒一眼就相中我，还立即收我为徒，只是当时我也没多想，就以为自己运气好，正好合了大儒的眼缘。 第二，我刚到京城的时候，日子过的还是十分拮据了，连在京城赁一处像样的宅院也做不到，要不是后来徐翰林拉我入股了徐家买的矿山，恐怕我到这会儿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翰林呢。 第三，就是上一次你被人陷害的事了，若不是至亲，谁又会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 都要护着呢！更不必说其他一些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关照了, 我从前就觉得的，徐大儒对你, 和对其他的弟子完全不一样，已经超出了师徒的范畴，倒像是父子。” 被蒋言之这样一分析，李梅儿都觉得徐大儒还真的挺像是蒋山青的爹的，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若真是如蒋言之猜想的那样，那她和山青哥哥也不必这样苦恼了。 蒋山青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些无奈道：“老师确实不是我的父亲，不过他倒是很有可能是我的舅舅。” 蒋言之闻言怔然，许是还未从这层关系上绕过圈来，皱眉重复了一句，“舅舅……” 但旋即，他就反应过来了，立即否定道：“这不可能，阿枝的爹娘我都见过，而且她也只有一个弟弟……” 可话还未说完，他就又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半天都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蒋山青也觉得这信息量或许对义父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便替他说道：“义父，就是您想的那样，娘应该不是我的亲娘，我的亲娘应该是当初徐家送进宫的一位娘娘。” 蒋言之的脸更黑了，仿佛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理智告诉他，这应该是真的，毕竟阿枝当年就是宫里头的宫女，后来因为不知什么原因出了宫，且还带回来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孩子…… “所以说……”蒋言之声音艰涩，许久之后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的生父……”有可能是今上。 蒋言之最终没有问出这一句，但蒋山青知道他猜到了，毕竟这也不是太难猜的事情。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肯定，但就梅儿今日从云妃那里得到的消息，十有八九应该是了，且当年的事情虽隐秘，但若有心人想查，还是能查到些蛛丝马迹的。” 蒋言之这会儿也慢慢接受了现实，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竟也变得平静起来，“我会去查的，当年的事情。” 李梅儿和蒋山青对视一眼，她俩自是同意蒋言之去查的，毕竟光云妃那里的片面之词，也不是十分让人相信，谁知道云妃是不是为了让夫妻俩对付皇后，编出来的谎话。 “义父，我想先去见见老师，问问他当年的事情，或许会省掉我们很多功夫。”蒋山青同蒋言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蒋言之有些犹豫，他这会儿心情其实挺复杂的，虽说他跟山青没血缘关系，但养了他这么多年，感情当真是跟父子一样的，现在人家的亲舅舅出现了，且还暗中照顾了这么多年，他是应该让山青认亲的，但心中总有那么些不舒服，总觉得精心养了许多年的水灵灵的大萝卜要被别人给摘去了。 他心中虽这样想着，但面上却是一点不显的，还十分赞同地点头道：“是应该去见见徐大儒的，只是徐大儒不是一直病着吗，你如今去拜访他恐怕也见不到人吧？” 蒋言之的上峰就是徐家的人，自然知道徐大儒卧病在床的事情。 “义父，您帮我送封信给徐翰林，我想着，若是老师知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应该就会见我了。”蒋山青十分笃定地说道。 他本也想过自己直接把信交给徐翰林，只是他和徐翰林并不熟悉，且他也怕翰林院中会有宋皇后的眼线，若是自己贸然与徐家人接触，怕是会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祸端，通过义父帮忙传信，就会稳妥许多，毕竟义父本身与徐翰林交情就不错，两人在翰林院时就时常在一处，下衙了也经常约到酒楼茶馆里消遣，算是好友了。 蒋言之想想也是，那徐大儒原先不认蒋山青，不过就是担心他身世曝光，会带来危险，但如今既然他自己都知道了，那也就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行，你把信给我，我帮你带给徐翰林。”蒋言之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上香 蒋山青立即走到了一旁的案牍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然后交给了蒋言之。 蒋言之顿时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信问道：“看来你是早就将一切准备好了，今日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跟我说明一切是吧？” 蒋山青笑了笑，十分乖觉地说道：“义父神机妙算, 已是提前一步想到我所想了。” 蒋言之轻哼一声，心中倒是熨帖了许多，将信仔细收了起来，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陛下近日时常召你进宫，是否已经……” 蒋山青没有做肯定的回答, 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不管陛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什么都不会改变，不管我是不是当年那位徐娘娘生下的孩子，他在出生之时就已经死了，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只有蒋山青。” 蒋言之没想到蒋山青能够如此的理智冷静，这对于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毕竟他面临的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身世，而是那身世背后所蕴含的，让人无法抵御的权利与诱惑。 “山青，你可想清楚了？”蒋言之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目光直直看着蒋山青问道，似是不想错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蒋山青只淡淡一笑，神情依旧淡定从容，“我一直都很清楚，权利和荣华富贵虽然都很诱人，但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平安喜乐，阖家团圆。” 说着他便看了身旁的李梅儿一眼, 两人放在身侧的手已是不知何时牢牢牵在了一起。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蒋言之轻轻咳嗽了一声，心中还是很欣慰的, 他一手教导大的孩子果然三观很正啊, 只可惜老天爷总喜欢跟人开玩笑，本以为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之后，两个孩子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哪里晓得又出了这档子糟心事儿。 “那你以后可有打算？”蒋言之忧心忡忡地问道，毕竟蒋山青的存在，可是天然就是皇后和太子的眼中钉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先跟老师见一面，了解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面……我可能会跟太子殿下慢慢接触一下。” 其实他现在已经在这么做了，经他多番观察之下，太子殿下和宋皇后还是很不一样的，他往后能不能继续过消停日子，突破口或许就在这位太子殿下身上了。 蒋言之听了他的打算，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义子的胆子大，不过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另辟蹊径的法子呢，依着太子殿下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异母兄弟, 又跟自己感情还不错，应该也不忍心赶尽杀绝的吧。 “那你自己尽量小心些吧。”蒋言之只能叹口气嘱咐道, 他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六品翰林，人微言轻，能帮山青的地方也实在不多。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舅妈还在家里等我呢。”蒋言之看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聊了快一个多时辰，便起身说道。 “大舅，山青哥哥的事情，您暂时就不要跟舅妈说了吧，她这会儿因为云妃的事情，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李梅儿起身说道，她是真不想再刺激舅妈了。 蒋言之没好气一笑，回道：“放心吧，这事儿牵扯太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其实你们俩原先没告诉我，做的也对，毕竟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稳妥。” 李梅儿和蒋山青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的神情都有些讪讪的。 两人亲自送了蒋言之出门，回去的时候正碰着蒋氏，她见自家弟弟神色焦急的过来，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便特意等着两人，问道：“可是衙门那里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弟妹和她娘家又有啥变故了？” 李梅儿立即安抚蒋氏，“娘，没事的，就是大舅不放心我，特意过来问问。” 蒋氏还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李梅儿道：“我最近总觉得，你们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和你爹，一天到晚总是神神秘秘的。”说着还看了后头跟着的蒋山青一眼。 蒋山青倒是面不改色，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李梅儿则是有些心虚，她从小就不怎么敢在蒋氏面前说谎，便只能赶紧岔开话题道：“娘，这不是中秋快要到了吗，我想着咱们找机会去谭拓寺拜拜，叫上大舅他们家一起，不仅去去晦气，也求菩萨保佑咱家以后平平安安的。” 蒋氏本也有这个打算的，便笑着点头道：“这倒不错，你们祖母这些日子也老是念叨呢，说是家里两个男人高中之后，还没去寺里面还愿呢，家里出了那些霉事儿，定是菩萨怪罪了。” 李梅儿便立即高高兴兴地拉着蒋氏说起去寺里烧香的细节了。 次日一早，蒋氏便与李老娘敲定了，三日之后，也就是中秋节的前一日，便两家人一起去谭拓寺烧香。 蒋山青对李梅儿这举动还是有些不满的，私下里同她说道：“你明知道皇后和宋家如今可能在暗处虎视眈眈的，这会儿还大张旗鼓地去上香，不是给了他们机会吗？” 李梅儿却是十分狡黠地说道：“那些人能威胁我们，自是因为他们在暗处，咱们防不胜防，但若是咱们能把人引出来，抓个石锤，这样咱们或许能反将他们一军，往后他们也该知道咱们不是那等好捏的软柿子，下次再想下手，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蒋山青却是依旧不赞同她这计策的，皱眉骂道：“那你可有想过，万一真的受了伤怎么办，那可不是一群良善之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 “山青哥哥，你放心，我到时候也会叫上阿易哥他们，阿易哥武功也不弱，手下更是有许多好手，有他们的保护，一定不会有事的。”李梅儿其实在心中已经谋划了许久，因为她总觉得，皇后上一次在宫里没能成功把她诓过去，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第五百四十七章 价值五十两的丫鬟 蒋山青看李梅儿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依旧是泼冷水，“你就不怕波及了祖母和岳母，到时候再吓着她们？” 李梅儿拍拍蒋山青的肩膀，依旧一付成竹在胸的模样，“山青哥哥，你想啊, 这会儿去谭拓寺上香的人肯定不少，其中也少不了达官贵人，宋家人除非是傻了，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就是要出手，肯定也是找偏僻的角落, 或是我落单的时候, 再者说他们的目标只有我，对我娘和我祖母下手，也没啥好处。” 蒋山青发现自家这傻妞进了趟宫脑子好像灵活了许多，不过就算她说了这么多，蒋山青依旧不放心，他想了想，才又说道：“这样吧，等我见过了老师，看看陆家那边能不能派些人一起保护你们。”若是有两拨人跟着，那他还能稍稍放心。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李梅儿喜笑颜开地说道，心中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了，恨不得早些能到上山的那一日，毕竟她们处于被动的挨打的日子已经太久了，一次次都是别人算计她们，轮也该轮到她们反击一次了。 蒋言之把蒋山青写的信交给了徐盛让徐翰林，果然徐家的人看过信之后，次日便邀了蒋山青过府。蒋山青这才是终于见到了他的老师徐大儒。 只是蒋山青并没有同李梅儿详说见徐大儒的过程，对当年宫中发生的事情也是越发讳莫如深。 李梅儿见他不想说，便也没有追问, 因为有些事情, 即使是最亲密的两个人，有时候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李梅儿尊重山青哥哥的决定，因为山青哥哥也一直是这样尊重她的。 不过蒋山青还是给李梅儿带来一个好消息，陆家会派出暗卫，在李家一家人上香的时候暗中保护他们。且陆家还专门送了一个会武功的丫头，名叫萱草，到李梅儿身边贴身伺候。 不过这个丫鬟自然不是以徐家的名义送的，毕竟若是这样，不仅暗中窥伺的宋家和宋皇后会警惕，就是李家自己都会觉得突兀。 这丫鬟是由蒋言之出面送给李梅儿的，只说是提前送给外甥女儿的及笄礼物。 李老娘对此倒是腹诽了一阵儿，觉得蒋言之这嫡亲舅舅太过小气了些，毕竟这一个丫鬟才多少银子啊，就算是在京城这物价高的地方，顶天了也不过就十几两银子，及笄那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 咋就能送个黄毛丫头就打发了。 最后还是李梅儿安抚李老娘，给她科普这京城里面大户人家那些调教好的一等丫鬟值多少身价，她大舅送的那个丫鬟，这要是放在外头，五十两都有人抢着要。 李老娘一听到五十两这价码，当即就惊得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觉得李梅儿是在说瞎话诓她，“这啥丫头啊，镶金了吗？当年你娘在州府买饺子她们三个的时候，一共也才花了十八两银子，那也是个个都调教好的。” “祖母，您这就没见识了不是，人家那些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可是读书识字，厨艺女工样样都精通的，养得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千金还要精贵呢，就说能写会算这一点，就值五十两银子了吧。”李梅儿继续给李老娘细数那些个一等丫鬟的不同之处。 “识字有啥了不起的，咱家这些个下人哪个不认字。”李老娘不以为意道，她老人家现如今也是个识文断字的老太太了，便觉得认字没啥，且家中那些个丫鬟跟着李梅儿，也都学了认字和算数，那也不值五十两银子的身价啊。 李梅儿为了给李老娘证明识字和识字也是不一样的，便让萱草和包子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拿给李老娘看。 李老娘眯着眼瞅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承让道：“字儿倒是写的比包子好看些，可我看着也没你写的好。” 李梅儿见李老娘依旧嘴硬，便无语说道：“祖母，我可是跟着珍姑太太学了那么些年的，这要是换算成每年的束脩，百两银子都不止吧，你拿萱草同我比，那不是欺负人吗。” “反正我就觉得你说的玄乎，哪有一个小丫鬟要五十两银子的。”李老娘的价值观就算到了京城也是十分朴实的，怎么都不信一个小丫鬟要五十两银子。 “娘，您给咱祖母找个人牙子家来，就按萱草的标准让人牙子找，看看要不要这么多银子。”李梅儿也是个倔脾气，非要让李老娘信了不可。 然后蒋氏也是闲的，还真找了人牙子，那人牙子还是周菡萏从前介绍给蒋氏的，刚来那会儿家里请客，蒋氏还从她手里头找了些临时做活的短工。 这人牙子一来，价码明码标价的标出来，李老娘总算是闭嘴了。 不过自从她知道了萱草的身价要五十两银子，便总爱从李梅儿身边叫她过去。不过她也没让人家小姑娘做啥粗话，就是端端茶，念念书，捶捶腿，把从前林嬷嬷的活计给抢了。 林嬷嬷也是乐得轻松，权当放假了。 李梅儿为此没少发牢骚，明明是她的丫鬟，都快变成李老娘屋子里的人了。 李老娘才不管孙女儿抱怨啥呢，依旧使唤的心安理得，私底下还跟李梅儿念叨，“这五十两银子的丫鬟使唤起来可就是不一样，心里头贼舒坦，怪不得京城那些大官家的老夫人就喜欢用这些个贵的丫鬟呢，咱家现在也跟那些人家差不离了。” 李梅儿当时就在心中腹诽，人家真正显贵人家的丫鬟可都是从小培养的，都是那啥家生子，一般不会在外头买人，她家要是想要发展到那程度，估计还等好几辈吧，也不知道她孙子能不能看到那光景。 不过就萱草这丫鬟，可比那些真正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还要难得的多，毕竟人家会特殊技能啊，没事的时候伺候主子，有事的时候还能保护主子，当真是一鬟两用。 李家浩浩荡荡去上香那一日，李梅儿自然就带上了她。 第五百四十八章 山下偶遇 李家要去上香，早早便通知了周菡萏，周菡萏也是觉得这些日子晦气的不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徐氏也是个信佛的，婆媳俩自然是一起去。 那边周菡萏也没忘了叫上娘家人，周家老太太如今还病者, 李元春这做媳妇的，自然也要去为婆婆祈福，只是秦氏这个大儿媳却没去，也不知是怕了周菡萏这个大姑子还是心里头有别的什么想法，她自宫里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连着好几日都未出房门一步了。 周菡萏也乐得她不一起跟去, 因着母亲和侄女儿的事情，她如今心里头还十分不待见秦氏呢。 蒋山青因为不放心李梅儿，这一日特意请了假，也陪着她们一起去。 为此大早上的，李老娘还数落了李梅儿一顿，以为是她撺掇着山青一定要陪着的。 “我知道你们小夫妻这会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但就算再粘得紧，也不能耽误了爷们儿的差事啊，山青这才刚进翰林院，正是要多表现的时候，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就请假，这要是让他上峰知晓了，不定以为咱家山青是多不上进的人呢。” 李梅儿本就不想让山青哥哥陪着的，只是山青哥哥不听她的，这会儿李老娘都这样说了，她便顺势道：“祖母您说的太对了，我也觉得山青哥哥请假不好，我这就让他赶紧去衙门。” 李老娘看她反省态度良好, 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只让蒋山青赶紧去衙门里, 别在这耽搁着了。 蒋山青顿时傻眼了，没想到李梅儿还有这招，但他这会儿怎么放心去衙门，便不情不愿的说道：“祖母，这假我都请了……” “回去销了不就行了，这又不是啥难事儿。”李梅儿眨着大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道。 蒋山青暗暗瞪了她一眼，还想说啥，李梅儿已是让蒋山青的书童帮他去后院牵马了。 蒋山青无法，在一老一少的逼视下，十分无奈地骑上了马，往翰林院去了。 李梅儿弄走了蒋山青，便扶着李老娘的胳膊，笑盈盈道：“祖母，咱们也去外头等着吧，我估摸着舅妈和元春姐姐她们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李梅儿和李老娘先出去了马车上等着，蒋氏那边将两个孩子收拾好了, 一会儿再过来。 蒋家和周家人都来得挺快，周沐易那边是私下里同李梅儿约好的，会登她们都上山之后, 再悄悄跟来。 一行人聚齐之后，统共四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便往谭拓寺去了。 一行人刚到了山脚下，才下了马车，便遇到了相熟之人。 李梅儿和李老娘坐的马车走在最前头，李梅儿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马车车身上那熟悉的标识，等那行车队上的人下了马车，她便冲着那边挥了挥手。 因为这会儿只有这么两队马车到山脚下，所以孙小五一下就看到了冲她拼命挥手的李梅儿，原本有些没精打采的她，瞬间就精神了起来。可她很快又顾虑起什么，转头看向了一盘的谢氏。 谢氏知女儿这阵子是在家里憋狠了，看了眼那边戴着帷帽的李梅儿，便笑着点头道：“行了，过去吧。” 孙小五立即就高兴地应了一声，提着裙子，小跑着朝李梅儿的方向奔去。 孙小五虽高兴，但也没失礼，先给李老娘和蒋氏几人行了礼，这才拉着李梅儿说话。 两人隔着帷帽，也能看到彼此脸上的笑容，孙小五性子急，先开口道：“梅姐姐，早知道你也来谭拓寺，我就求娘让我同你一起来了。“ “这不是也遇着了吗。”李梅儿也笑，想着上一次跟孙小五见面其实也没隔多久，但这会儿见面，倒像是很长时间没见了一般。 “对了，我听我娘说，你前些时日进了宫了？”孙小五似是存了许多话要同李梅儿说，便先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 李梅儿点点头，“这事儿说来话长，一会儿到了寺里，我跟你慢慢说。”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谢氏也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李梅儿打眼看过去，便被一道人影吸引了目光。 那人带着十分厚重的帷帽，几乎把整个人都遮住了，但观身形，还是能看出是一个年轻女子。 李梅儿正打量着呢，就听身旁的孙小五低声说道：“那是陆知微。” 李梅儿面露惊诧，也是低声问道：“她的毒解了吗？” 孙小五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顿时越发低了，“那毒诡异的很，想完全解了基本不可能，不过如今毒素已经控制住了，不过她那脸到底是怎样，我们都不知道，自从中了毒之后，她就没出过房门，今日会出来，也是因为谭拓寺的菩萨灵验，想着求求菩萨能让脸好一点。” 眼看着谢氏几人已快走到近前，她也不敢再问什么，而是上前端正地给谢氏行礼。 谢氏一直都是很喜欢李梅儿的，连忙伸手将她扶起，笑道：“不必多礼，说来咱们俩家也是有缘分，这般也能遇见。” 说着便有看向李老娘，招呼道：“老寿星，这才几日不见啊，您看着又年轻了些。” 李老娘也是笑呵呵地寒暄，“哪儿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说啥年轻不年轻的，倒是夫人你看着越发年轻了，你要是不说，谁知道你是两个孩子的娘啊。” 两人又是你来我往地吹捧了几句。 孙小五最不耐烦听大人们寒暄的，便拉着李梅儿的手说道：“娘，我和梅梅儿走得快，就先上去啦。” 谢氏知道女儿今日难得松快一日，便也没拘着，点头道：“带上几个丫鬟，脚下小心些，这会儿山上青苔多，小心滑倒了，还有，记得不要往悬壁上去……” “知道了。”孙小五有些不耐烦地地回了一句，不等谢氏把话嘱咐完，便拉着李梅儿小跑着走了，李梅儿连行个礼都来不及。 谢氏无奈看着两个小少女转眼间就跑出了老远，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看向身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人，问道：“知微，你要不要同她们一起？” 第五百四十九章 命运的际遇 陆知微的身形整个掩藏在帷帽之中，一丝一毫的肌肤都未曾外露。 如今虽说已将至中秋，但秋老虎依旧厉害，李梅儿和孙小五今日都穿了轻薄的长袖夏衫，虽也都戴了帷帽，却只是薄薄的一层白纱，行动间都能依稀看到容貌。不然方才两人也不能一眼就认出对方。 陆知微却是将自己整个裹得严严实实, 帷帽的棉布都是好几层的，就是起了大风都不一定能吹开，由此可见，她是多么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表伯母，不用了，我还是跟着你们一起上去吧。”陆知微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她的声音有些沉哑, 完全不副从前的清亮悦耳。 谢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没勉强她，只让她身边的丫鬟小心扶好她，便又去同李老娘说话。 由李老娘引荐着，谢氏又认识了周菡萏和李元春。几人都是通透的性子，一时倒是聊得十分投机。 谢氏的注意力都在李家与周家人身上，便没有注意，陆知微的头微微测了测，那模样，似是一直盯着李梅儿和孙小五消失的地方，且那拢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李梅儿和孙小五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山腰处，孙小五看附近没有外人，便跟李梅儿抱怨起来，“梅姐姐，你是不知道，这些时日我娘一直把我拘在院子里学规矩，绣嫁衣, 学规矩也就算了, 你说就我这样人家的女儿, 哪还有自己绣嫁衣的，不都是让那些手艺最好的绣娘绣了，而且就我那三脚猫的绣技，绣出来的嫁衣我自己都没脸穿。” 李梅儿没想到孙小五对自己的认知如此清晰，有些想笑，但知道她要是真笑出来孙小五铁定得捶她，便只能强忍着笑意，表情十分不自然地劝道：“夫人这用意，恐怕也不是真想让你绣嫁衣，不过就是想磨磨你的性子，你毕竟年纪小，性子太跳脱，可你以后要坐的位置那可是最需要端庄的，夫人是为了给你以后铺路，这才现在对你严厉。” 孙小五自然也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可她就是受不了这样被拘着，唉声叹气道：“唉~~你说棋哥哥怎么就是太子呢, 要是他就是一普通官宦人家的公子, 那我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孙小五说者无意, 李梅儿听者却有心。她忽然就想到，要是当年山青哥哥没有被皇后陷害出宫，那他现在也同样是皇子，以他的聪明优秀，说不定老皇帝不会立现在的太子做太子，那小户出生的自己，就算父亲同样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做官，也不可能被选为她的妻子吧。 这一刻，李梅儿忽然没那么讨厌宋皇后了，毕竟若不是她，自己这辈子和山青哥哥，恐怕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梅姐姐，梅姐姐，你怎么了？”孙小五见李梅儿不说话，挥手问道。 李梅儿想得出神，一时没注意孙小五刚刚说了什么，同她抱歉一笑道：“我刚刚走神了，你问了什么？” “我问你前几日进宫有没有遇到宋姿影，她没为难你吧？”孙小五这几日显然都挺担心李梅儿的，瞪着大眼睛问道。 李梅儿莞尔一笑，回道：“放心吧，我根本就没见着她人，而且我也知道她对我怀恨在心，肯定会躲着她啊。” 孙小五闻言拍了拍胸脯，如释重负的模样，“那样就好，她现在是宫妃，咱也不好得罪她，等以后我也进了宫，才不会怕她呢！”孙小五一如既往地讨厌宋姿影，都想好以后进宫怎么针对她了。 李梅儿无语，只能劝道：“她现在虽只是个嫔，但凭着她的家世，封妃也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也算是你的庶母，而且她又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就是看在皇后的面上，你也不好太与她针锋相对的。” 孙小五自然也知道这些，只是心里面就是不舒服，撅着嘴道：“那她要是主动找我麻烦，我还不还击喽。” “那自然不是。”李梅儿也没想让孙小五做包子，立即否定，“反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便不死不休了，反正大家也都知道你们不合的，只是面上那层遮羞布，能不撕破还是不撕破的好。” 孙小五立即掩着嘴说道：“梅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凶残，若是有机会，咱们俩还像上一次一样一起联手坑那宋姿影。” 李梅儿看着她笑，也忍不住笑了，只是那笑容之下，却有一份隐隐的担忧，孙小五如今同她这样要好，几乎将她当成亲姐姐一般，但若是那一日，山青哥哥的身份被太子知晓，她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吗。 李梅儿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只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爬到了山顶，这会儿时辰还早，谭拓寺门口并没有多少香客，倒是有些卖小玩意儿小吃食的摊子已经支起来了。 谭拓寺作为京城最大的寺院，周边的店铺小摊只是不少的，每逢初一十五还有庙会，热闹的紧。 孙小五也真是很久没出来逛了，连逛了好几个小摊，买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又买了几串糖葫芦，边走边惋惜地同李梅儿道：“要是咱们明儿过来就好了，这儿还有庙会呢，到时候吃的玩的就更多了，我记得我小时候，三哥就带我逛过几次庙会，每回人都可多了，三哥总是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生怕我走丢了……” 孙小五回忆的正欢，忽然想到了什么，抱歉地冲着李梅儿笑道：“哎呀，我又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肯定也不爱听，咱们去前头吧，我看到前头有卖油炸糕的。” 李梅儿只是笑笑，没有接话，等陪着孙小五买了油炸糕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三哥和你表姐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孙小五显然没想到李梅儿会主动问起，面上神情有些黯然，手上的油炸糕也忽然不香了，叹了口气，缓缓说了一句。 第五百五十章 禅院 “自然是定下了，我娘今日来谭拓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三哥和表姐合八字。若是八字没问题，就准备下小定了。”孙小五叹了口气，语气越发惆怅。 李梅儿看她这模样，都后悔问起这事儿了，可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只能拉着她的手，转移话题道：“咱们先进寺里吧，在这寺里先逛一圈，我听说谭拓寺有一株专门用来祈福的合欢树，可灵验了，我上次来的时候都没去看, 这次一定要好好祈福。” 孙小五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下就被李梅儿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便拉着手进了寺内。 祈福的合欢树就种在大雄宝殿后头的院子里，十分好找，这会儿寺内的香客还不算多，所以在树前祈福的人也不多。 两人问守在合欢树旁的僧人要了两根祈福带，写上自己的心愿，一前一后地扔到了大树的树枝上。 扔完之后，孙小五还有些不满意，撅着嘴道：“我本来是想扔到最高的那根树枝上的，可惜我力气不够大。” 李梅儿仰头朝着上面看了一会儿，笑道：“就咱们那力气，怎么可能扔这么高，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不过孙小五还是执拗地又问僧人买了好几根祈福带，这祈福带第一根都是免费的，后面便要收钱了，毕竟要实现那么多愿望，总要稍稍付出些代价。 孙小五自然是不差钱的人，买了许多, 挨个往树上扔, 直到扔到一个最高的，才稍稍满意了些。 只是她这一折腾，时间就过去挺久，跟在她身边的绿云都有些急了，不停催促着，“姑娘，咱们赶紧去正殿吧，不然一会儿夫人该遣人来寻咱们了。” 李梅儿也在一旁道：“是啊，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孙小五这才意犹未尽地跟李梅儿一起去了大雄宝殿。 几人刚到门口，便正好看到谢氏几人从里头出来。显然是已经祈完福，添完香油钱了。 谢氏没好气地睨了孙小五一眼，问道：“你这丫头，又玩疯了是不是？” 孙小五有些心虚，赶紧上去搀谢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我刚刚跟梅姐姐也是去后面祈福了，您是没看到, 我把祈福带挂的可高了，一定能保佑咱们全家都平平安安的。” 谢氏向来宠女儿，只一两句话便被哄好了, 拍着她的手说道：“好了，一会儿就别瞎跑了，去禅院休息一会儿，我跟李家老太太她们要一起去听方丈师父讲经，你们小姑娘不爱听这些，便在禅院里休息，一会儿中午的斋饭好了，会有知客僧过去唤你们。咱们用过了午饭再回去。” 孙小五正想跟李梅儿多说说话呢，便也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表伯母，我也跟表妹一起去禅院吧，我有些累了。”孙小五正准备离开去找李梅儿呢，就听陆知微忽然在身后轻声道。 孙小五脚步一僵，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她很快就将表情调整好，转身过去拉陆知微的手，“表姐愿意跟我们一起，那自然是最好了。” 谢氏见陆知微愿意主动跟别的闺秀相处了吗，面上的神情也十分欣慰，笑着点头道，“那好，你们一处去说话吧。娉婷可得照顾好你表姐。” “娘，您放心吧，一定让表姐开开心心的。”孙小五说笑着，便拉着陆知微去找李梅儿会和。 李梅儿这边也被李老娘和蒋氏叮嘱了一番，正准备去找孙小五呢，转身便看到孙小五拉着陆知微走了过来。 李梅儿一怔，不过也很快恢复了正常，快步上前迎上了两人。 “陆姑娘。”李梅儿先跟陆知微打了个招呼。 陆知微冲她点点头，也还算是友善地回了一句，“李姑娘，好久不见。”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再加之李梅儿跟陆知微真的不熟，便也不知还能说什么，最后还是孙小五出来打圆场，“咱们先别站这里了，去禅院再说话吧。”说着便也拉上李梅儿，三人一起走出了大雄宝殿。 谭拓寺的禅院建在后山，隐在一大片竹林后头，因为有着这一片竹子的遮蔽，到了夏日便格外清凉。 三人被寺内知客僧请进了禅房。 一进屋内，孙小五便立即拿下了头上的帷帽，她那贴身丫鬟绿云和绿玉立即过来给她擦汗补妆，更有另两个小丫鬟已经拿出了酸梅汤，因问寺内的僧人拿来了冰，酸梅汤还带着丝丝凉意。 孙小五一口气喝了两杯，这才坐在竹榻上舒服地长舒口气道：“今年这天气可真是邪门，这都快中秋了，还这样热。” 坐在她身侧的李梅儿也已经摘下了帷帽，不过她这人从小就不爱出汗，也多是怕冷不怕热，便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笑看着她说道：“等过了八月就好了，待真冷起来，你又要抱怨冷了。” 两人说笑了两句，孙小五看向坐在另一边竹榻上的陆知微，见她还戴着密密实实的帷帽，张了张嘴，刚想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就变成了，“表姐，你也喝些酸梅汤，可解暑了，这方子还是梅姐姐告诉我的，煮出来的汤分外的酸甜可口。” 陆知微倒也没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绿云把酸梅汤给陆知微送过去。 陆知微似是放进帷帽里尝了一口，而后便心不在焉地赞了一句。 孙小五一开始还努力地找话题与陆知微说话，可见她似是没啥聊天的兴致，便索性就跟李梅儿自顾自地嘀咕去了。 陆知微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那里，怎么可能不热呢，头上身上一阵阵的冒汗，里衣都已经快被汗湿了，可她却一点摘下帷帽的意思都没有，热得不行了，也只是让身边跟着的丫鬟帮忙打扇。 可那也只能算是隔靴搔痒。人一热起来，心情就会变得格外烦躁，看什么都会变得格外不顺眼，更别说，对面坐着的那两个，还都是一等一，水灵灵的美人儿。让如今毁了容貌的她看着，心头的火烧得越发得旺。 第五百五十一章 意外起火 对姑娘家而言，再好的出身，一旦脸被毁了，其它的也就没有什么太大意义了。 陆知微从前也是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负的，在鄞县那样的小地方，她不管去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投注在她身上的, 都是各家闺秀羡慕、嫉妒又向往的目光。 可这一切，仿佛回到京城就变了，她的家世、容貌，在一众京城的闺秀中也不过就是寻常，而现在，却是连寻常都算不上，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料。 想到这里, 红着眼的陆知微不禁抬起眼来，看向了李梅儿。 女孩子半侧着身子，正与孙娉婷小声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清凌凌地，十分悦耳。 不知孙娉婷回了她一句什么，让她立即无声笑了起来，晶亮的眼睛霎时间弯起，长而密的睫毛挂在眼尾，将整个人显得灵动极了。 再看那精致的琼鼻，和微微翘起的樱红菱唇，无一处不透着女孩子的娇俏与美好。 陆知微揪紧了帕子。 这全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无论长幼、还是是否端正博学，于女子身上最看重的皆是美貌二字，且越是年长便越是如此——这是她自幼便时常听母亲说起的道理，眼下看来果真没错。这一点，自表哥身上她看得明明白白。 从前对她那般温柔的表哥，自打认识了李梅儿之后, 对待她便冷漠了许多。 她从未想过, 如表哥那种的男子, 竟也会着了李梅儿这种小家小户出身的女子的道。 想到表哥待李梅儿的种种不同，她只觉得如尖芒在心。 说白了，不都是这张脸带去的好处？她生得本也不差，曾经也不比那李梅儿差多少，可如今…… 论身世，她跟那李梅儿是一个在天，一个在泥地里，表哥为何会看上这样一个出生低微的贱人！ 陆知微挫败委屈又满心不甘。她本就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又因为容貌被毁之事，心思越发阴鸷，如今看着依旧明媚耀眼的李梅儿，心中便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毁灭之意。 李梅儿对恶意本身就很敏感，有所觉一般地看向陆知微，却见她似是在自顾自的饮茶，又因为她的整张脸都遮掩在帷帽之中，并看不清此时脸上的表情，便也只觉得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收回了目光。 没过多久，陆知微忽然起身说道：“我想去如厕方便一下，表妹, 你陪我一起吧。” 孙小五本有些不情愿，但想到母亲交代过自己，要自己好好照顾表姐，便也只能点头应了，并且与李梅儿嘱咐道：“梅姐姐，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的。” 李梅儿并没觉得什么，只笑着点头应了。 两人离开没多久，李梅儿就闻到禅房外头传来一股子木柴烧着的焦糊味。 李梅儿本来今日就十分警惕，闻到这个味道，立马起身拉起一旁的包子，就往禅房门外跑。可两人去推门，却一时没有推动，包子力气大，狠狠地推了几把，又用脚去踢，门却依然没有打开。 李梅儿立马意识到门是被人从外头给栓住了。 “没用的，咱们从窗户出去。”李梅儿当机立断，又往窗户的方向跑去，禅房的窗户是圆形的，位置比较高，包子搬来了屋中的桌子，让李梅儿踩着上去，窗户虽然小，但如李梅儿这般瘦小的女子钻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李梅儿去推窗户，发现窗户能推动，心中一喜，知道是想害她的人没来得及一并锁上窗户，可她往窗外一看，却又傻眼了，窗外竟是种了满满一片荆棘林，这要是跳下去，保准脚上都是鲜血淋漓。 她都不明白，好好一座寺庙的禅房后头，为何要种这么多荆棘。 包子看自家小姐久久没有动作，便在一旁催促道：“小姐，怎么了？” 她一边问，眼睛还不时地看看门那边，显然火已经快烧进来了。 “没事。”李梅儿神色如常，心一横，就提着裙子跳了下去。 脚上和腿上被荆棘刺穿的疼痛，让李梅儿冷汗都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窗户，便见到包子一脸震惊的面孔。 包子看着自家小姐隐隐透出血迹的脚，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嘴唇嗫嚅了一下，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小姐……” 李梅儿忍住脚上传来的疼痛，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包子，我没事儿，你赶紧下来，我接住你。” 包子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伤感的时候，便忍着泪点点头，一跃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李梅儿伸手抱住她，因为她刚落地的那一片荆棘已经被她踩倒，所以包子倒也没怎么受伤，只有一些轻微的划伤。 “小姐，你疼不疼？”包子终于忍不住，哭着问李梅儿，“您刚刚怎么不跟奴婢说，要是奴婢知道外面是这样，一定不会让您先跳的。” 李梅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安慰丫鬟，飞快地说道：“我没事，咱们快走。” 她心想着，刚刚要不是把萱草留在了祖母和母亲身边，这会儿应该就不会这么被动，只是山青哥哥不是说过，徐家的人会在暗中保护她吗，怎么她的房子外头都着火了，都没人过来。 她正这么想着呢，就听房中忽然传来动静，房门“碰”的一声被人从外头踢开，然后好像有许多人冲了进来。 包子以为是来救她们的人，正准备开口呼救，却被李梅儿一把捂住了嘴巴，拉着她一起蹲在了窗户下面。 李梅儿的身子紧紧贴在窗户下，因为窗下还有个窗沿，所以里面的人朝外面看，是看不到躲在这里的主仆两人的。 “怎么没人？刚刚那丫头不是说人还在禅房里吗？”里面的人似是疑惑地问了一句。 然后有另一个人回道：“不知道，可能是走水提前跑了，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呢，真是麻烦。” “窗户开着，会不会从那里跑了？”最先那人似是发现了开着的窗户。 然后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李梅儿当即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身子贴着墙更紧了一些。 第五百五十二章 可疑的丫鬟 “老大，你看，那边的荆棘藤上有血，估计那丫头就是从这里跑了。”陌生男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近的好像就是在身边说话。 李梅儿脸色发白，却依旧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 包子的脸色比李梅儿还要白上几分，她的嘴巴还被蒙着，但牙关却止不住地打颤。 “老大，我们现在追出去？”那男子又开口问道。 被他称作老大的男人似是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这里都是荆棘藤，她应该跑不远，我去找把镰刀，咱们直接去后面查看。” 先头那个男人应该是点了头，两人的脚步声就渐渐从窗口离开。 李梅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等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才小心翼翼地将身子从窗台下探出来，不过她也没有马上暴露自己，又贴着窗户的位置聆听了一会儿，确定屋子里没有人的呼吸声，这才忍着脚上的疼痛，赶紧又爬回了禅房里。 包子这会儿已经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便是李梅儿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主仆两人回到禅房内。外头的火已经别浇灭了，禅房内却仍然是浓烟密闭。 李梅儿赶紧用茶水把帕子打湿，捂在口鼻处，拉着包子就往外头冲。 这回她俩的运气总算还不错，顺利从门口逃了出去，主仆俩也不敢停留，怕那些贼人又折返回来。 “小姐，刚刚那些人是谁？他们是在找咱们吗？”包子仍旧一脸后怕，一边跑一边问李梅儿。 李梅儿这会儿也没时间跟她解释，从刚刚那几人简短的话语中，她猜测孙小五和陆知微应该被他们抓住了。现在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梅儿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们，陆知微先不说，孙小五她是一定要救的。只是还有一点她想不通，禅房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走水，这火实在是起得蹊跷，但又不是那些人放的，难道真的是意外？ 李梅儿紧皱着眉头，下意识觉得，是意外的可能性很小，那到底是谁放的火呢？ 李梅儿觉得自己现在可真是危机四伏，她拉着包子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先躲起来，思忖了片刻，便对包子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方丈大师那里，让萱草过来，顺便再把寺里和尚叫过来。” 李梅儿想着，这里走水的动静这么大，却一个和尚都没过来，估计禅院附近的和尚都被那群人给控制起来了。 也怪这潭拓寺太大了，前头正殿和后山禅院的距离有些远，中间又隔了一大片竹林，所以禅院这边出了事情，前头这么久了都不知道。 李梅儿在心里头腹诽了一会儿，想到在方丈大师那里的祖母和母亲，又稍稍放心了一些，还好祖母她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小姐您呢？您不跟奴婢一起去找老太太和太太吗？”包子自然不放心留下李梅儿一个人，摇头问道。 “我要去找孙姑娘她们，你放心，那伙贼人这会儿正在后面找咱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我在这里，你快点去！晚了她们就更危险了！”李梅儿皱眉催促道。 包子神情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听了李梅儿的话，快步朝前头竹林跑去了。 李梅儿则是在她走后，快步朝着茅房的方向走，那两人刚刚是去了茅房，应该是在那附近被抓的吧。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呢，就看到一个浅蓝色身影仓惶地朝着不远处竹林外头跑。 李梅儿一皱眉，那个身影，看着有些眼熟啊。她也来不及想那人究竟是谁，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李梅儿虽然脚受了伤，可奔跑的速度依然不慢，而前头那人惊慌失措地跑得跌跌撞撞，竟然没多久就快被李梅儿给追上了。 随着距离的拉近，李梅儿看清前头那人的衣着打扮，总算是认出来，这人不正是陆知微身边的一个丫鬟吗。她怎么会在这里？是逃出来了吗？ 李梅儿心中疑惑又焦急，便叫了一声，“喂！你站住！” 那丫鬟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李梅儿，脸色当即大变，像是见了鬼一样，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李梅儿见她这反应，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丫鬟，有问题啊。两人一跑一追，很快也进了竹林，李梅儿看追不上，索性也不追了，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直接往那丫鬟的小腿上扔。 李梅儿最近一直跟着萱草学些攻击人的小技巧，用石子伤人就是其中之一，她眼力不错，力气也不小，这一招着实学的不赖。 小石子十分精准地击中了丫鬟的小腿，那丫鬟吃痛，瞬间就摔倒在了泥地上，这一下摔得还不轻，那丫鬟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李梅儿走到她身旁的时候，她还趴在地上哼哼呢。 李梅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眉问道：“为什么看到我就跑？” 那丫鬟用手撑起身子，好不容易从地上起来，却没敢看李梅儿的眼睛，许是觉得李梅儿不会对她怎么样，便嘴硬地说道：“我……我哪里是看到你才跑的，我是为了赶紧去找人，这才跑的……” “找人？为何？”李梅儿似笑非笑，又问道。 那丫鬟立即又不说话了，虽是低垂着眼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都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紧张。 “我看你不是要去找人，是背主自己逃了出来吧？”李梅儿眯着眼，一句话就戳破了那丫鬟。 那丫鬟也着实是心中有鬼，立即出声辩解道：“不是的，我是为了找人救小姐她们！” 李梅儿并没有信她的辩解，而又是轻蔑地问道：“你家小姐被贼人给制住了，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莫不是……你当时并不在她身边？你一个贴身丫鬟，那时候去了哪里？” 那丫鬟脸色顿时一变，显然是被李梅儿说中了什么，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才依旧嘴硬道：“小姐那时派我去办别的事情了，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小姐她们出了事，这才赶紧跑出来找人……” 李梅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一凛，看着那丫鬟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难道……是她想的那样？ 第五百五十三章 谁放的火 叶曦为了验证心中所想，便没再对那丫鬟客气，直接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神色凶狠地问道：“说！禅院外头的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这匕首还是蒋山青不放心她，拿给她防身的，小小一把，可以直接绑在袖口里，根本看不出身上藏了这么一件凶器。 那丫鬟显然没想到李梅儿如此凶残，一言不合就动刀子，且那刀锋锐利，冰凉地贴在她皮肤上，已是有血丝渗出。 她顿时一动都不敢动了，脸色惨白，口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双腿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李梅儿为了给那丫鬟更深的震慑，直接一脚踢在她膝盖上，让她跪在了泥地上。 丫鬟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面上表情也变得极度恐惧，眼里的情绪由惊惧转变成了哀求。 李梅儿知道这一下算是吓住这丫鬟了，便将匕首稍稍离远了些，语气却依旧冷厉地问道：“回答我的问题，我的耐心可不是那么好！” 那丫鬟哪里还敢不说，哑着嗓子就飞快地道：“你放过我，不关我的事，都是我家小姐让我这么做的，不关我的事，我一个奴婢也就是听命行事，我……我也不想的！” 李梅儿虽然早就猜到，但如今听这丫鬟亲口说出来，心中还是一阵阵发寒，人心可真是丑陋啊，对自己无冤无仇的人，都可以下这样歹毒的黑手，陆知微……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丫鬟看李梅儿的表情，怕她怎的掐死自己，便又说道：“李姑娘，我知道是我们家姑娘对不住你，可你现在不是没事吗，她如今却是被那些贼人给制住了，算是得了报应了。” 李梅儿听到这话，暂且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声问道：“那些贼人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没有立即回话，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似想让李梅儿先放开她。 李梅儿冷笑一声，直接把她身上的裙带扯下来，绑住了她的手脚，扔在地上，问道：“快说吧，别磨磨唧唧的，不然可就不是绑着你这么简单了。” 那丫鬟刚刚见识了李梅儿的狠辣手段，不敢再报任何侥幸心理，连忙开口道：“我放完火回去找我家小姐的时候，正好就看到有几个贼人打伤了禅院这边的小师傅，我当时吓坏了，就躲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等那些贼人走了，我本来想着赶紧去通知小姐们，可看那些贼人就是往小姐们在的地方去了，我怕被他们发现，便想着先去前面找寺内的师傅来救人，这才慌不择路地跑进了竹林。” “你可看见那些贼人最后是往哪里去了？”李梅儿皱着眉，继续问道。她此刻十分担心孙小五，若是那些贼人真的抓到了孙小五，对她做了什么，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他们朝茅房的那个方向去了，李姑娘，你就放了我吧，我要赶快找人来救我家姑娘。”丫鬟声音中带了哭腔，同李梅儿哀求道。 李梅儿一点也没有放了这丫鬟的打算，这可是差点让她和包子葬身火海的帮凶，她可不是那等圣母，凡事以德报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她的处事方针。 “你就在这里待着反省吧，等你救人，你家小姐恐怕早就死了。”叶曦冷冷说道，拿了那丫鬟身上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嘴，便直接把她绑到了树上，然后飞快返回，准备先去救孙小五。 李梅儿大概知道茅房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穿过竹林绕到那里，便躲在暗处观察。 茅房对面的那间禅房外，有一个蒙着面的大汉正在门口看守。 李梅儿见只有一个人，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他想着这些人有一大部分应该都去找她了，留在这里看守的最多就几个，除了外头守着的这个，其他的同伙应该都在禅房里。 要怎么把人引开呢？李梅儿皱着眉头，急得都快咬手指了，想了好久，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那样做的话，不仅会引来对面的这几个贼人，还很有可能把那些正在搜寻她的贼人也给引过来。 李梅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等等，只要等到萱草和寺内等僧人赶过来，孙小五她们应该就能得救。 可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么乐观，她不过又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对面禅房里传出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李梅儿心中顿时一凛，一咬牙，刚想冲出去救人，就感觉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拉到地上蹲了下来。 李梅儿瞬间心跳如擂鼓，猛的回头看去，惊讶的发现拉住她的人竟然是孙小五。 “你！”李梅儿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看到孙小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她缓缓往后退去。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茅房后面，孙小五才终于开口同她说道：“梅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梅儿也赶紧攥紧她的手，压低声音道：“还好你也没事，我还以为你被那些人抓了呢！” 孙小五一听她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缓缓道：“我娘给我新找的几个丫鬟，身上都有些功夫，全靠着那几个丫鬟掩护我，我才能偷偷逃跑的。” 李梅儿听了她这话，瞬间十分不解，皱眉问道，”既然你都逃了，怎么还在这里？” 孙小五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缓缓道，“那些贼人派了几个功夫不弱的，专门藏在了竹林的入口，只要看到有人过来，就直接杀了，要不是我运气好，刚好碰到他们杀人，这会儿恐怕也早被他们抓住了。 李梅儿听罢神色当即大变，若真如孙小五说的这样，贼人在竹林出口处埋伏，那包子不是凶多吉少。 李梅儿眼眶瞬间发红，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会的，不会的，那些人应该不会杀包子，若他们的目的真的是要抓自己，那应该认得她身边的丫鬟，只要他们不蠢，就不会杀掉一个可以引诱自己现身的诱饵。 第五百五十四章 再放一把火 “梅姐姐，我怀疑这些人是宋家派来的。”孙小五神情严肃，在李梅儿耳边小声说道。 李梅儿并不意外孙小五能猜出来，只是她还在想包子的事，没有立即回话，就听孙小五继续说道：“宋家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上一次没有害成我，如今竟还不罢休，这次手段更狠辣，竟是想毁我名节！”她越说越是气愤，瓷白的小脸上已是带了些煞气。 李梅儿看着孙小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那些人可能是为了抓她而来的。说不准那群人本来就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她，一个就是孙小五。 只是显然他们点子有些背，到现在为止，一个正主都没有抓到。 知晓孙小五如今平安，李梅儿便想着去竹林入口那里看看，确定包子是不是被那群人给抓了。 她正想起身走呢，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大汉正扛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大步走来。 李梅儿一眼就认出来，大汉背上扛着的，就是包子。 李梅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凝目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定包子身上没什么外伤，应该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还活着就好，李梅儿缓缓舒了口气，目光一直没离开那大汉，见他将包子抬进屋内，然后很快就出来了。 他似是与禅房外面守卫的男子聊了起来，并不打算立即回去。 李梅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问孙小五，“竹林入口那里有几个人？” “两个。”孙小五也低声回道，不知道李梅儿问这个做什么。 那这就是其中一个了。李梅儿心里有了打算，目光顿时更锐利了一下。 “你在这里小心躲一会儿，我去竹林里放把火。”李梅儿弓着身，对孙小五小声说道。 孙小五吓了一跳，立即拉住她问道：“放火！你是想把寺内的和尚引过来？” 李梅儿点点头，“咱们这里出了事，消息却是被那帮贼人给封锁了，若是不搞些动静出来，寺内的僧人恐怕还要许久才会发现禅院出了问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主动出击。” 孙小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站起身，神情坚定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李梅儿却是摇头，严肃道：“放火的事情我一个来就可以，你一会儿等混乱的时候，再跑到入口那里等着，等寺内的僧人或是咱们家里的人赶过来了，你就立即跟他们示警，这样你也能快些得救。” 孙小五不是个矫情的性子，虽然知道李梅儿要去做的事情更危险一点，但也知道她们能不能脱困就全靠她了。 李梅儿正要离开，对面禅房内就又发出了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那叫声十分凄惨，惹得李梅儿的脚步都不禁一顿。 孙小五脸上也露出了恐惧慌张的神色，她看向李梅儿，小声说道：“我……我表姐被他们抓住了，她……她……” 她说了半天，都未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娇小的身子却已是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李梅儿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她甚至都没有转头朝禅房看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娉婷，我们现在救不了她，因为我们自身难保，你若是害怕，就把耳朵捂上。” 孙小五愣愣地看着李梅儿，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梅儿没有同孙小五再解释什么，也没有告诉她陆知微曾让丫鬟放火烧禅房，想要活活烧死她。毕竟如今的她，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李梅儿没再回头，大步朝竹林深处走去。这样大一片竹林，想要点燃极为容易，且竹林里的腐叶层很厚，燃烧的速度自然更快。 李梅儿点燃竹林没一会儿，烟气和火气便慢慢开始蔓延起来。 守在竹林入口的处的杀手最早发现了竹林着火，他的脸色当即就变得十分难看，因为只要火势再大一点，就一定会引来寺庙前殿的僧人。 那杀手想都没想，便立即往竹林里起火的地方跑。 说来孙小五的运气是真不错，跑到竹林入口处的时候，正巧那个杀手刚刚离开，此处便没有了危险，她自然立即提着裙子咬着牙跑出了竹林。 而她跑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迎面也快步走来的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她的母亲谢氏，还有谢氏今日带上山的护卫和寺内的众多僧人。 原本一直表现的十分坚强的孙小五，在看到母亲的那一刻，眼眶立马就红了，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下就扑进谢氏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谢氏抱住女儿，先是一阵好生安慰，然后才去查看女儿的情况，见她除了身上脸上有些灰头土脸，别的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孙小五哭了一会儿，理智总算是回笼，立即攥着谢氏的手说道：“娘，您赶紧去救梅姐姐，还有绿云她们，还有表姐！快！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蒋氏一行人也是跟着谢氏一起过来的，只是她们的速度没有谢氏快，这会儿才赶到了，正好就听到了孙小五那句话。 蒋氏的脸色当即吓得煞白，急急上前两步，追问道：“孙姑娘，你说什么，我家梅儿她……她怎么了？” 孙小五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拉着谢氏往竹林那处走，一边走还一边焦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娘，您赶紧让他们去救人。” 其实不用孙小五说什么，谢家的护卫和寺内僧人早已经往竹林那处去了，毕竟那里大火似乎蔓延的越发厉害，若是再不过去救火，恐怕整片竹林都要毁了，潭拓寺也很有可能会被这大火波及。 谢氏没有让女儿拉着自己往那里去，而是让婆子去把她拦住，皱眉与她说道：“你跟着庆嬷嬷她们先回府去，这里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孙小五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倔强道：“不行！梅姐姐是为了让我先逃出来，才还留在那险地的，我这会儿脱险了，怎么能不顾她自己先走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那丫头到底在哪儿 蒋氏听到孙小五这话，脸色越发苍白了，要不是身边有萱草扶着，她险些就要站不住，但她知道这会儿可不是软弱的时候，她咬着牙，回头与李老娘说道：“母亲,您和周嬷嬷她们先回正殿去，我同萱草去找梅梅儿。” 李老娘怎么放心让媳妇儿一个人去，立即反对道：“不行，你一个人不顶事儿，老婆子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我跟你一起去！” 竹林中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蒋氏自然不敢让婆婆去,李老娘年纪大了,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她怎么跟丈夫交代。 周菡萏同蒋氏的想法是一样的，也连忙上前劝道：“亲家老太太，您别担心，我陪着姐姐一起去，一定把梅梅儿完完整整的给您带回来。您就听姐姐的，安心等着咱们回来就是了。” 那边谢氏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老太太，您别着急，我府上的护卫们已经进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把贼人抓着，李姑娘又是个机敏的，定不会有事，我让家中仆役先陪您下山，我这女儿今日也受了惊吓，麻烦您老陪着她一起下山吧。” “我不回去！”孙小五依旧十分倔强地拒绝,“不见到梅姐姐平安回来，打死我也不回去！” “你！你还反了不成！你这是要气死我啊！”谢氏被她气得半死,差点要忍不住打人了。 孙小五的脾气也着实犟，不管母亲说什么，她就是一付打死也不离开的模样。 “行了，要不这样吧，我陪孙丫头去正殿那里等着，要是梅梅儿她们平安出来了，你们就赶紧叫人过来通知我们。”最后还是李老娘打了圆场，拉过孙小五说道。 谢氏看女儿那死犟的模样，最终也只能妥协，把带来的的丫鬟婆子都派到了她和李老娘身边，让她们还是去方丈大师那边等着，如今也只有那里是整间寺庙最安全的地方。 安排好了一老一小，谢氏蒋氏和周菡萏三人急急去了竹林，周菡萏不想让李元春涉险，就让她也去陪着李老娘和孙小五。 而此时的竹林中，李梅儿正遇到了一场生死危机，事情的起因还是要从陆知微的那个丫鬟菊蕊说起。 李梅儿当时在竹林放火的时候，专门选择了一个腐叶最多的地方,她想着那样可以让火势更快蔓延，也能产生更多的烟气让外头的人发现。只是她忘了她还绑了一个人在竹林里。 虽然她放火的地方离那菊蕊被绑的位置并不算近,但那菊蕊一看到竹林中有浓烟升起,便下意识的以为李梅儿是想放火烧死她，以此来报复自己做的那些事。 不得不说人在生死关头的潜力是巨大的，那菊蕊恐惧被烧死，竟是硬生生地挣脱开了手上的绳索，然后慌不择路地想要逃出竹林。 只是她运气不怎么好，正好就撞见了那个进竹林查看的杀手。那杀手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抓住了她。 那杀手以为是菊蕊放的火，便掐着她的脖子警告她。 菊蕊这般怕死的人，自然是立即把李梅儿给供了出来。“不是我！不是我！火是李梅儿放的， 她为了报复我，想烧死我！”她到现在都以为李梅儿放火是为了报复她。 杀手听到李梅儿的名字，眼睛便是一亮，急急追问道：“哦？那个李梅儿现在在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 “她在竹林里放了火，现在应该还躲在这附近！”菊蕊这会儿倒是机灵起来了，立即回道。 杀手没有迟疑，直接就拎着那菊蕊开始搜寻竹林，至于这竹林的火，他也管不了，估计这会儿外头的人已经发现不对了，他们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抓到那丫头，然后立即从后山的小道下山。 竹林不算大，想要藏一个人并不容易，只是这会儿竹林中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也越来越浓，不会有哪个正常人还会藏在里面。 杀手被浓烟熏的受不了，用一块帕子蒙着口鼻，恶狠狠地掐住菊蕊的脖子骂道：“臭丫头，你骗我，你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那丫头逃走吧？” 菊蕊早已被浓烟呛的不行，这会儿又被掐住脖子，更是拼命咳嗽，她涨红着脸，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你相信我……她肯定还在这里的……” “那你把人给我找出来！”杀手把菊蕊往地上一摔，恶狠狠命令道。 菊蕊又是连续咳嗽了几声，才看着那杀手艰难说道：“那个李梅儿……跟孙家小姐的关系十分好，你们……只要抓了孙家小姐，就……一定能引她出来，她还有一个贴身丫鬟，好像也跟她走散了，uu看书.uukanshu用那个丫鬟也可以……” 杀手一听，眼睛就是一亮，急急追问道：“她的丫鬟是不是穿着一身绿衣裳，脸盘子生得圆圆的那个？” 菊蕊闻言也挺惊讶，“对，对！你们……抓了她？” 杀手没跟菊蕊多废话，拎着她就快步离开了竹林。正好就与另一个急急往回赶的同伴装上。 杀手甲问她，“刚刚那个丫头呢？” “我给送过去了，让阿四他们一起看管。”杀手乙立即回道，然后又追问，“竹林里咋回事，怎么好好的着火了？” 杀手甲还没回答呢，不远处就又跑来五六个人，赫然就是那几个再荆棘丛中搜寻李梅儿的贼人。 领头的那个一看到杀手甲乙，便立即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竹林里又着火了！到底是哪个家伙在到处放火？”他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很是愤怒，毕竟他们不久前才浇灭了禅院那边的火，这才多久啊，竹林里又起火了。 “这丫头说就是那姓李的丫头放的火，估计是想向外头报信。”杀手甲可没菊蕊那么蠢，已是猜到了李梅儿放火的动机。 “什么！那丫头怎么跑到竹林里来的？我们几个可是一直守着荆棘林的出入口。”搜寻李梅儿的贼人十分震惊，怎么都想不明白人是怎么从他们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五百五十六章 蛇蝎 那俨然首领模样的贼人脸色一黑，怒道：“我们都被那丫头给耍了！” 那首领也不是笨人，稍微想想也能想通此中关节，李梅儿不过使了一个调虎离山，就让他们这么多人白忙活了半天。 “老大，我们抓了那丫头的丫鬟，应该能引她出来！”那个守竹林入口的杀手神色阴狠道。 首领这会儿也很想赶紧抓出那丫头,先折磨一顿以泻心头之恨，便眯着眼问道：“人呢，立即带过来。” “在禅房那里，和另外几个丫鬟关在一起，我马上把人带过来。”另一个守竹林入口的杀手立即说道。 等他走后，有首领身边的贼人皱眉与他说道：“老大，竹林起了这么大火，寺内的僧人恐怕很快就会过来了。” 那首领只是冷笑一声,森然道：“怕什么，不过就是一群秃驴，至多也就会些拳脚功夫，能拿咱们弟兄怎么样。” 说完，他目光又扫向火势越来越大的竹林，对手下吩咐道：“去，把让火势更大一些，这竹林正好是个天然屏障，只要这火不灭，那些人就过不来。” 众贼人一听，立刻拍手叫好，纷纷拍马屁，“还是老大您足智多谋，咱们现在可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齐全了。” 那首领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森森笑道：“宋家能人还真是不少，能堵住了上山的道路，这般就是寺里的人想向官府求援，那些官兵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山。” 另一个贼人又忍不住问道：“那后山那条路,他们会不会知晓，我看寺里的和尚应该是知道那条路的。” 首领冷哼一声，道：“不然我叫老九老十守在那里做什么，山上的和尚知道，山下的人又不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从那里上来，可那山道狭窄崎岖，一次只能够一个人通行，就算有人能上来，咱们的人也能立马干掉他们！” 其他贼人们立即又纷纷拍马屁，“老大实在是英明！” 几人说话这会儿，杀手已经带着包子回来了，且他带回来的不只有包子，还有陆知微。 陆知微可比手脚都绑了绳子的包子自由多了，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褶皱，但却并不脏乱，只是头上的帷帽不知为何不见了，露出了真实模样,那张脸微微肿胀着,透着紫红的颜色,五官因为皮肤的肿胀而被挤压的有些变形,完全看不出原先的秀美，下颚到脖颈这一片更是有三道深深的伤痕，那伤口有些溃烂，里头似乎还有黄色的脓水。 首领厌恶的看了陆知微一眼，眼中露出嫌弃之色，有些不耐烦地问那杀手，“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看着就倒胃口。要不是宋家那边早就有了吩咐，他可真懒得应付这种大小姐。 陆知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脑袋深深埋进颈窝中，似是想将整张脸都藏起来。 那杀手有些无奈，立即回道：“老大，陆姑娘说她有法子让那丫头自投罗网，我这才把她带过来的。” “哦？”首领的眼睛微微眯起，又看向陆知微，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陆知微低着头，似是斟酌了一下言语，才哑着嗓子说道：“那李梅儿的家人今日也同她一起来了潭拓寺，若是你能抓到她们，李梅儿肯定会自己送上门。” 那首领听罢，冷哼一声道：“不用那么麻烦，那丫头的丫鬟不是在我们手里吗，我先用这丫鬟试试就行。” “区区一个丫鬟，李梅儿不一定会把她的性命当回事。”陆知微以自己的思维去猜度李梅儿，觉得她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那要试过才知道。”首领冷笑着，“毕竟小姑娘总是心肠比较软的。” 不过他刚说完这话，却是一顿，瞄了眼面前的陆知微，心中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这丑丫头例外，容貌吓人也就算了，心肠也黑的厉害。 首领让人拎来冷水，将昏迷的包子浇醒。 包子被水呛到，剧烈咳嗽着醒来，然后眼神惊惧地看着周围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 她的嘴唇颤抖着，身子也抖如筛糠，昏迷之前的记忆已经回笼，也猜到了面前这些大汉是什么人。 首领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像是小鸡仔一样的将包子从地上拎起来，然后达到架在他脖子上，威吓道：“叫！越大声越好！让你的主子来救你！” 包子自然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家姑娘，所以她即使怕得要死，也依旧咬紧牙关一声都没有吭。 “倒是个忠心硬气的丫鬟。”那首领没想到包子这么有种，刀都架脖子上了也不屈服。 “看来是要见点血了。”首领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他将刀锋又逼近了包子的脖颈几分，鲜血顿时从白皙的皮肤上渗了出来，快速连成血线往下滴落。 刀锋很快，割破皮肤的一瞬间，包子都未感到疼痛，等痛感传到大脑的时候，她的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可她仍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无声的哭泣着。 首领皱了眉头，正要开口说什么，站在他们对面的陆知微已是用阴冷的声音说道：“你就这点不痛不痒的手段吗，这样怎么让她害怕，你划花她的脸，一刀一刀的慢慢划，我保证她肯定叫得很好听。” 说完她就大笑了起来，似是想到了那个场景，笑容越来越畅快，听得在场的人都是毛骨悚然。 首领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虽自认是一个恶人，却也厌恶陆知微这等心思歹毒的女子，这还是世家贵女呢，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教的。 他心中虽厌恶，但也不得不承认，陆知微这个法子不错，毕竟只要是女人，都一定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哪个女子会不怕毁容呢。 这般想着，他手上的刀已经贴近了包子的脸颊。 包子原本已是十分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眼神中也满是惊恐与绝望。 第五百五十七章 看谁会先死 “住手！”就当首领的刀要划破包子的脸时，李梅儿从竹林里缓缓走出。她的身后是浓烟与大火，整个人虽然灰头土脸，身上却有一股凛然不惧的气势。 首领见到她，登时大喜，那些手下也纷纷过去要抓人，可下一刻,他们就看到那少女从身后拿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谁敢再上前一步，你们得到的就是一具尸体。”李梅儿大喝一声，匕首已是在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仿佛真的丝毫不惧死。 首领吓了一跳，立即叫停众人，上头可是吩咐了要活生生的人,这要真成了一具尸体,他可没法交代。 “李姑娘,你莫要紧张，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首领语气尽量柔和地说道，不想刺激了李梅儿，且面对李梅儿这样的美人，是个男人都很难硬起心肠。 李梅儿面上表情不变，依旧是一付视死如归的模样，冷冷看向首领说道：“先把我的丫鬟放了，我跟你们走。” “小姐，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你快跑！”包子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声嘶力竭地冲着李梅儿大喊。 李梅儿强忍着没看她，依旧是盯着那贼人首领，等着他回答。 首领犹豫了一下,许是觉得李梅儿都主动出来了，已是瓮中之鳖,手上的丫鬟也没什么用了，便点头道：“好，我放了她，你先把脖子上的刀放下。” 李梅儿自然不信他们，只说道：“你先让她过来。” 首领放开了包子。还让手下人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包子刚一得到自由，手脚还有些酸软地站不起来，不过她咬着牙，还是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李梅儿面前。 “小姐，是我没用。”包子抱住李梅儿，便嚎啕大哭起来。 李梅儿只稍稍松了口气，便安抚她道：“没事，不怪你，我先帮你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说完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拿出帕子，给包子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那些贼人看李梅儿不再反抗，便想上去将她抓起来，却是被首领拦住了，他看着抱在一起的主仆两人,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没事,让她们处理伤口，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能让俩丫头片子跑了。” “哼，真看不出来来，你一个土匪头子还这么怜香惜玉。”陆知微忽然在一旁嘲讽，语气中满是鄙夷和嫉妒。 首领皱了眉头，神色不善地看向陆知微说道：“陆姑娘，我可不是你陆家的下人，你说话小心一些，你也说我是土匪头子，我这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陆知微立即闭嘴不言了，只是面上表情仍是有些愤愤，她没敢再去招惹首领，只是将怨毒的目光移向李梅儿。 李梅儿感受到她的恶意，抬头与她对视，神情冰冷，她早从陆知微与那土匪头子的对话中听出他们是同伙，脑中已经不由联想到许多事情，忽然语气嘲讽地问道：“陆知微，上次寿宴上的事情，也同你有关吗？” 听李梅儿提到这事， 陆知微眼中仇恨怨毒之色更深了，她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横插一脚，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我的脸也根本不会毁！” 李梅儿听了她这话只觉得荒谬好笑，嘲讽道：“怎么，是宋家人没告诉你那猞猁爪子上涂了毒，还是他们不肯给你解毒的解药，你倒是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有今日这般模样，都是咎由自取。” “闭嘴！”陆知微更疯狂了，那张肿胀的脸因愤怒而看起来更加狰狞，她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去抓挠李梅儿的脸，此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撕烂这贱人那张漂亮的脸。她要让这个贱人也尝尝自己的痛苦。 “拦住她！”首领立即出声喝道，他真怕这疯婆娘把人给怎么着了。毕竟上头可说了不能让人受伤。 陆知微一个闺中女子，速度自然没有土匪们快，很快就被站得离她比较近的两个贼人给拉住了，但她依旧不肯罢休，拼命挣扎，就想给李梅儿点颜色看看。 李梅儿只是冷眼瞧着她，连位置都没挪动一下，嘴上依旧不饶人地说道：“陆知微，你最好祈祷我今日死了，不然你的事情，我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孙家人，让她们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心思歹毒的货色！” 陆知微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她又神经质一般的笑了，她看着李梅儿，十分恶意地说道：“放心，有比我更想让你死的人呢，你只要到了她手里，uu看书.uukanshu即使是活着，也生不如死。” “闭嘴！”首领一脸铁青地打断了陆知微的话，心中暗骂这娘们愚蠢，三两句就让人家套出话来，宋家怎么会选了这么个蠢人做内应。 “把人带回禅房去！”首领不想让陆知微继续待在这里碍事，便对抓住她的两人吩咐道。 “把你们的臭手拿开！我自己会走！”陆知微知晓今日恐怕是没办法整治李梅儿，不过只要她被抓住了，后面便有的是苦头吃，她总有机会会看到的。 陆知微甩开那两个贼人的手，总算是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梅儿，笑容恶毒，“放心，你没有机会再对任何人说什么了，今日我会是这里唯一的幸存者，我会把你被山贼掳走的消息告诉所有人，你李梅儿，从此以后恐怕就是一个死人了。” 李梅儿也抬头看她，面上表情没有一丝害怕，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表现出畏惧的神色，这样只能更正中这些恶人的下怀，她听自己用冷如寒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那咱们就走着瞧，看谁会先死吧！” “哼！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陆知微没想到李梅儿到了这时候还如此的硬气，心中那股气更是无处宣泄，又想上去撕烂她的脸了。 只是一旁有那么多贼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只能一甩袖，转身朝着禅房走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五百五十八章 掳走 “小姐，您别扔下我！”早已被众人遗忘的菊蕊这时候忽然哭喊出声，她身体拼命在地上扭动着，想要去追赶陆知微。 陆知微听到她的声音，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她，眼中满是冷意与嫌弃。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她的声音阴冷，不带一丝感情。 “小姐，奴婢求您了，看在奴婢跟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别丢下奴婢。”菊蕊涕泪横流地喊着,拼命地想要爬到陆知微的身边。 陆知微没再看她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毫不怜悯地对着那首领说道：“这丫头送给你们了，你们寨子里不是也缺女人的吗。” “不！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送给这些人！”菊蕊没想到陆知微真的会这么狠心，她恐惧的都忘了哭泣，只拼命摇头哀求。 首领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地上白白净净的菊蕊，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丫头不是伯爵府的丫鬟吧？” 陆知微嗤笑回道：“两个伯爵府的丫鬟已经都被你们杀了，这个是从小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只可惜太不中用了，我早就打算换了她，你放心吧，这丫鬟的卖身契就在我手里，出去之后我就说她被你们掳走了，不会有什么后患的。” 菊蕊一听另外两个跟在陆知微身边的丫鬟已经身死，脸色当即比死人还要白上几分，她的身体拼命打着摆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知微,似是没想到这个自己从小伺候大的小姐会如此的心狠手辣。 陆知微没再看菊蕊一眼，转身径自离开了。 李梅儿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是一阵阵发寒，她想起了同孙小五躲在茅房时听到的那两声凄厉的女子惨叫声，原来，那是两个丫鬟临死前的声音吗。 李梅儿忽然觉得有些兔死狐悲，若是连那两个丫鬟都死了，那孙小五身边的几个丫鬟，还会有活路吗。 李梅儿心中一片悲凉，甚至十分自责内疚，若不是因为受了自己的连累，那几个丫头，肯定不会这般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李梅儿心痛后悔的时候，那些贼人已经过来准备绑缚她的手脚。 她抬起头看着他们，缓缓开口道：“你们不是要带我下山吗，绑着我的手脚让我怎么走，我一个弱女子，手上也没了武器，你们这么多人看着，难道还怕我会跑了不成？” 贼人们犹豫了一下,许是因为李梅儿身份特殊，他们拿不了主意,便都转头看向身后的首领。 “绑了她的手就可以。”首领发话道。虽然他是拿了钱财办事，但他对李梅儿还是有些欣赏的，毕竟这样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又生得貌美的女子，也是他平生仅见。 李梅儿闻言松了口气，也没再提别的要求，乖顺的让那些贼人绑了手。 而包子也同她一样得了优待，只绑住了双手，双脚还是自由的。 相比较之下，菊蕊就惨多了，许是因为她已经算是山寨的所有物，那些山贼便十分粗暴地将她的双手双脚都绑上，像是绑一只猪猡一样，绑在竹竿上抬着走。 菊蕊十分屈辱地拼命挣扎着，却因为嘴巴被破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哀求声，她双眼一直留着眼泪，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李梅儿，希望她能帮帮自己。 李梅儿并没有因为她此刻的凄惨境遇而同情她，毕竟当初她放火想要烧死自己和包子的时候，可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侧影之心。 山贼首领抓到了李梅儿，便立即准备从后山的小路逃离，毕竟这竹林的大火虽然能阻挡外面的人一阵子，但只要多叫些人救火，很快就能进来了。 李梅儿被焦急的贼人推搡着，往她们所说的那条后山小路上走。 正好路过茅房，她看了眼茅房对面的那件禅房，忍不住开口问首领，“孙家小姐带来的那几个丫鬟，都……怎样了？” 她问不出她们是不是死了这样的话，总觉得太过残忍。 首领也没瞒她，直接回道：“放心吧，我没有杀她们，只是让人打晕了她们。” 李梅儿听到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就好，不然小五还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李梅儿看那山贼首领并不是十分穷凶极恶之徒，又想到孙小五如此轻松地就从他们手中逃脱，立马就猜到了一个可能。 “你们……是不是故意放走孙家小姐的？”李梅儿看着首领，又问道。 首领听她这问话，有些惊讶的模样，uu看书.uukanshu意味深长地笑道：“小丫头还挺聪明。” 李梅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也没问他们为什么故意放走孙小五，左右也就是那几个理由，他们今次最主要的目标是自己，若是把孙小五也连累其中，反而会节外生枝。到时候伯府的人震怒，恐怕他们想逃跑也不容易。 李梅儿与山贼首领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一行人已经到了禅院后头一处隐蔽的地方，那里被茂密的树丛遮挡，并看不出哪里有下山的路。 李梅儿就见几个山贼动作麻利地扒开几颗树丛，很快，一条只能由一人通过的小路便显现了出来。山贼首领第一个穿过树丛，走上了那条小路。 李梅儿在众山贼虎视眈眈下，也乖乖走了过去，心中还想着，这般隐蔽的通道，也不知这些山贼是怎么找到的，恐怕这寺中的僧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下山的小路吧。 等所有山贼都通过那个树丛之后，便由最后一个人，把树丛恢复了原样，若不仔细搜寻观察，很难发现这么一个出口。 李梅儿离开之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蜷缩在长长的袖口中，手指尖有一抹殷红，却是被她不着痕迹地擦在了棕黑的麻绳之上。 “快走！咱们必须赶在正午之前下山。山下有人接应我们。”走在最前的首领对众人喊了一句，脚步加快地向山下走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五百五十九章 冒险救人 竹林外，此时已经聚集了潭拓寺内十几位僧人，还有谢氏带来的七八个护卫。 僧人们手上都提着水桶，正一桶接着一桶地往竹林中泼水。 谢氏、蒋氏周菡萏几人都站在一旁，神情焦急地看着他们灭火。 蒋氏担心女儿，便拉着那为首的僧人问道：“师父，这火还需要多久才能灭？” 那四十几岁的和尚此时满脸都是汗水,他双手合十，急急与蒋氏回道：“这位女施主，贫僧和师弟们已经尽力在灭火了，只是寺中只有两口井，一口在前面大殿后的院子里，一口就在后山禅院,如今咱们只能从大殿后的那口水井里取水,效率自然不快，而且刚刚山下传来消息，说是上山的道理被泥石给堵住了，寺内又派了一批僧人去疏通山道，这会儿寺内人手不足，想要灭火，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请各位施主见谅。” 蒋氏听了他这话，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周菡萏在一旁，连忙安慰她，“姐姐你别着急，咱们让家中的下人们都一起帮着灭火，应该很快就能进去的。” 蒋氏听了周菡萏的话，似是立即想到了什么，同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道：“快，你们也跟师父们一起去提水。” 说完又往前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多一个人,也能快些灭火。” 周菡萏没想到蒋氏自己都亲自上阵了，出声想要叫住她，可蒋氏一心担忧女儿，跑得那叫一个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周菡萏无奈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也过去帮忙算了，就见身旁还站着一个丫鬟没动。她微微皱了眉头，看向那丫鬟问道：“你怎么还愣在这儿呢，没见你家主子都去挑水去了？” 那还留在原地的丫鬟便是徐家送给李梅儿的丫鬟萱草，她也没为自己辩解，而是言简意赅地说道：“舅太太，我会些拳脚功夫，这竹林的火虽大，但我身法快，应该能想进去救回姑娘。” 周菡萏这才想起这个不就是自家相公送给梅梅儿的丫鬟吗，据说值五十两银子呢，没想到这丫鬟竟然还会武功，也怪道要五十两了。 周菡萏心中生出些希望,可仍旧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真的可以？可别逞强，别最后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舅太太您放心吧，奴婢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萱草笑着说道，身上透出一股自信的淡定从容。 周菡萏这才信了她，按她的要求，让寺内僧人找来了一条棉被。萱草把棉布两面都浸湿，便披着棉布义无反顾地进了竹林之内。 另一边的谢氏看到李家丫鬟这做派，面上露出惊讶神情，她是万万没想到，李家的下人竟有这般勇气，只身就敢闯入火场里。毕竟她带来的那些伯爵府护卫都不敢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其实也是因为谢氏自己的女儿没事，若是此刻孙小五还在禅院里，她肯定会逼迫护卫冒险进到火场里救女儿，可如今在里面的是李梅儿和陆知微，她便没有那样紧迫的心情。 且心中还有一些小小的心思，若是陆知微真出了什么事，她同孙仲渊的婚事不就就此作罢了吗。 谢氏同自家女儿一样，本能的就不喜欢这位姑老太太家的孙小姐，即使她救过自己女儿，她应该心存感激，可就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不管谢氏心中怎样想，萱草已经披着棉被冲进了大火里。她快速地穿过竹林中央本就存在的一条路，丝毫不在意火舌的肆虐，就这样毫不停留的，一口气跑出了着火的竹林。 出了竹林，她立即扔掉了身上已经快被烧着的棉被，拿出一早待在身上的清水，将口鼻清洗了一番，这才摆脱了那种烟尘呛咳的感觉。 萱草只休息了片刻，就立即在四周查看起来，很快，她便在竹林前面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发现了还算比较新鲜的血迹。 萱草的心脏跳的厉害，她不知道这血是谁留下的，只希望不是她家小姐。 稳定了一下心神，她便顺着血迹，慢慢朝前方继续查探。 她很小心，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她怕惊动了孙小姐口中那群贼人，这群人，有很大可能还没有离开，凭她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过所有贼人，所以只有逐一击破。 可萱草小心翼翼地搜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一个贼人的踪迹，而地上的脚印越来越杂乱，证明应该是一群人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 难道他们跑了？萱草在心中这样猜测，顺着脚印和血迹，她很快就来到了茅房这块区域。 很快，她就听到了茅房对面的禅房中传来的些微动静。 萱草心下一凛，小心翼翼地靠近禅房，她在门边躲藏，然后通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去。只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女子。 萱草很快就认出来，那些都是孙小五和陆知微身边的丫鬟，而陆知微本人，此时也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禅房内的榻上。 萱草没有在这些人中发现李梅儿和包子的身影，她有些失望，转身就决定离开。 可能是没见到贼人，心中稍松懈了一些，离开的时候就不小心踢到了门边上的一块石头，石头撞在木门上，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谁？谁在外面？救命！快来救救我！”禅房内的人显然听到了动静，声音虚弱地叫道。 萱草脚步一顿，却没有停留，她现在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既然小姐不在这里，那一定是被贼人带走了。 屋内的陆知微喊了一会儿，没见到任何人进来，忍不住皱了眉头，她立刻从房中跑出，朝着门外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浅蓝色的身影飞快消失。 真的有人！不是她幻听了，可那人为什么要跑，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丫鬟，是谁的丫鬟呢？ 第五百六十章 杀人放火 陆知微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李梅儿身边的一个丫鬟，今日好像就是穿着蓝色的衣服。 她心中立时烦躁起来，李家的人动作这么快的吗，已经派人进来救人了，看那丫鬟刚刚的速度，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陆知微顿时越发烦躁起来,要是真让她把人救出来……她看向仍然在屋中昏迷着的几个丫鬟，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她看了眼被绑缚在角落里的三个丫鬟，还有自己身边那两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丫鬟，想着只有她的丫鬟死了，总会让人有些怀疑。 陆知微从禅房内走出，看了眼不远处竹林燃得越来越旺的大火，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她在禅房后头找到一根柴火,去竹林处引了火过来,直接将禅房外面烧着了。 “都烧死了,那便死无对证了。”陆知微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看着禅房慢慢着起火来，唇角不可抑制地微微扬起。 此时已经跑出有段距离的菊蕊忽然有感应似的回头，就看到她刚刚停留过的那间禅房外头似是燃起了火，有黑烟从房顶上缓缓飘出。 她忍不住皱了眉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怎么会……” 菊蕊只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朝着禅房方向折返。 站在门外的陆知微听到有逼近的脚步声，慌张的立即躲到了茅房后面。 菊蕊跑到禅房外，就立即去对面的茅房里找来装水的水桶，很快就把火给浇灭了，还好这火是刚刚燃起来的，她灭火也没费太多功夫。 菊蕊灭了火，也没进屋内查看，毕竟这火只是刚刚燃起,屋内的人应该还没有受伤。只是这一来一去，又耽误了好些时间,她扔下水桶，又飞快离开。 菊蕊离开后没多久，陆知微就从茅房后面出来了，她看着菊蕊离开的背影，认出那是李梅儿身边的丫鬟，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刻毒，又是她！她和她的丫鬟，总是要来坏她的事。 陆知微正想再重新放把火，就听到禅房内有人咳嗽的声音。似是已经有人醒过来了。 她心中一凛，知道不能再放火了，便装着是自己把火灭了，然后冲进屋内喊道：“你们没事吧？” 孙小五身边的丫鬟绿袖是最早醒过来的，她看着冲进来的陆知微，脸上神情还有些茫然。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记忆，一脸慌张地朝四周看去，确定屋内没有那些贼人，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但她依旧十分焦急地看向陆知微问道：“表小姐,我们家小姐呢，是不是已经逃出去了？” 陆知微也做出一付慌张的模样，带着哭腔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着了火，便立即出去救火了。” “表小姐，您先帮奴婢把身上的绳索解开，奴婢跟您一起出去找人。”绿袖挣扎着，发现挣不开身上的绳子，便对陆知微求助道。 陆知微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过去帮绿袖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 绿袖自由了之后，便帮身边的绿云和绿玉也解开了绳子，可轮到陆知微那两个丫鬟的时候，绿袖却是赫然发现她们并不是昏迷，而是已经完全没了气息，死了。 绿袖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她本就被绑了许久，手脚已是麻木无力，此时更是瘫坐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陆知微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抹烦躁，她回头看了眼门外，不确定救援的人何时会来。面前这个丫鬟，可真是醒的不是时候。 “你没事吧？”陆知微站在门边上，怯怯问道，却没有一点要上去扶她的意思。 绿袖缓缓摇头，尽量不去看那两具尸体，颤抖着手脚从地上爬起来，吃力地去搬另两个丫鬟的身体。 陆知微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将两个昏迷的丫鬟拖出禅房，眼神一直闪烁不定，似是在下什么决心。 绿袖到了门口，才看到了远处竹林大火，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不行！不能害怕，小姐还不知道怎样了，她要先去找小姐。 绿袖这般想着，身上便又生出了几分力气，她抬头看向陆知微，用请求的语气说道：“表小姐，您能帮奴婢先在这里看着绿云和绿衣吗，我去找找我们家小姐，说不定她跟我们一样还藏在别的禅房里呢。” 陆知微依旧是装着一付害怕的模样，缓缓点点头，怯生生道：“那你快些回来，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绿袖看着陆知微的模样，对她并没有一丝怀疑，点头保证道：“表小姐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说完就朝着另一边的禅院跑去。 陆知微确定她跑远了，便重新将两个丫鬟的手脚绑上，然后一手一个，将她们如拖死狗一般地往竹林的方向拖。 她找到了一处火势最旺的地方，把两个丫鬟都扔了进去。 火舌瞬间就吞噬了两个丫鬟的身体，那两个丫鬟因为疼痛很快清醒了过来，但手脚被缚住，她们根本就逃脱不了，只能翻滚着身子，痛苦哀嚎着。 两人凄惨的叫声不算小，很快就引起了另一边禅房中绿袖的注意，她心下一惊，立即就往外跑，循着声音到了那处竹林外围。 绿袖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在火中痛苦哀嚎的同伴。 “绿云！绿衣！”绿袖嘶声大叫着，便不管不顾地要进火里救人。 陆知微此时又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绿袖，哭着劝道：“别去！别去！你也会死的！” 绿袖怎么可能放任朝夕相处的姐妹就这样活活被烧死，她拼命挣脱了陆知微的桎梏，还是跑进了火里，想把两个人拖出来。 陆知微没再拦她，就这样站在竹林外，冷冷地看着她冲进火场救人。 绿袖拼劲了全力，也只把在外边一些的绿云救了出来，而另一个绿衣，她也是无能为力了。 她不顾自己身上的烧伤，抱着已是奄奄一息的绿云便放声大哭。 第五百六十一章 嫁祸 绿云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连眼皮都睁不开，更别说开口说话了，但她那被火烧得发黑的手指依旧紧紧攥着绿袖的衣袖，似是想在临死前说些什么，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便没了气息。 绿袖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抱着绿云几乎焦黑的尸体，久久都难以平复。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久之前还好端端的姐妹，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绿袖发泄了一会儿情绪，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猛地想到了什么，扭头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陆知微，声音艰涩地问道：“表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不是拜托您帮忙看着绿云和绿衣的吗,她们为何会好端端地到了这竹林中，还又被人绑了手脚？” 陆知微此刻眼眶也红红的，她仿佛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颤声回道：“我……我刚刚就是去上了个茅厕，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绿云和绿衣不见了，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是那些贼人又回来了，本想着先躲起来，可下一刻我就听到了她们两个的惨叫声，我立即顺着声音跑，等跑到竹林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蓝色的衣服，但她跑得很快，我根本没看清她的脸,就让她跑走了。” “蓝色衣服的人……”绿袖闻言皱起了眉头,又问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子,看背影应该年纪不大。”陆知微脸上依旧带着恐惧，却十分笃定地回道。 绿袖沉默了，她似是在思索，低着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陆知微只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不知道她有没有信了自己的话，不管信不信，这屎盆子她是一定要扣在李梅儿丫鬟身上的，谁叫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 “绿袖……我们要不要还是回禅房里去，我估计表伯母她们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我们了。”陆知微看绿袖一直不说话，便试探着问道。 绿袖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平静，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绿云的尸体，坐在地上并不动，听到陆知微的问话，才仿佛失神一般地愣愣开口，“不用了，表小姐你自己去吧，我要在这里陪着绿云和绿衣。” 陆知微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她不确定绿袖有没有信了她的话,但不管她信不信,杀人的就是李梅儿的那个丫鬟，反正这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 “那我陪你一起吧。”陆知微权衡了片刻，勉强地笑道。她是知道这个绿袖身上有功夫的，她自己根本打不过她，且她也怕万一救她们的人来了，绿袖会胡乱说些什么，所以自己还是在这里看着她比较好。 两人外加一具尸体就这样安静待着，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绿袖忽然开口问道：“表小姐，菊蕊呢，奴婢怎么没见着她？” 陆知微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她做出悲戚的模样，泫然开口道：“我同娉婷一起去如厕前，吩咐她帮我去摘一些新鲜桂花，我看这禅院旁的桂花开的很好，正好摘一些回去晒干了泡茶，哪里想到后面会遇到那样的事，菊蕊那丫头，估摸着也被那群贼人给抓住了，应是凶多吉少。” “这样啊……那如今，就只剩下奴婢同表小姐了……”绿袖神情木木的说了一句，没有再看陆知微，只是将怀中的尸体抱地更紧了一些。 此时的萱草并不知道自己刚救下的那三条人命转瞬间就死了两个。 她此时已经凭着李梅儿特意留在灌木上的那点血迹，发现了通往山下的小道。看到了这条下山的小道，萱草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知道姑娘只是被那群贼人带走了，还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萱草主修的是轻身功夫，这道路虽狭窄崎岖，她却依旧能健步如飞，跑了约莫两刻钟，她便远远看到了前面有一群人。 她心中一喜，知道自家姑娘就在前面，不由又加快了些脚步。 李梅儿扶着受伤的包子，走的并不快，虽然身后的贼人不断催促，她依旧没有加快速度。 那山贼首领虽也着急，但体谅李梅儿是个身骄肉贵的大小姐，便也还迁就她，想着反正把人送到山下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大哥，能休息一会儿吗，我的丫鬟走不动了。”李梅儿眼看着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便出声与领头的山贼首领哀求道。 那首领回头，看包子脸色苍白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指了自己的一个手下道：“你，去背着她走。” 那山贼还未说话，李梅儿便已是断然拒绝道：“不行！我这丫鬟还未婚配呢，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男子背着。” 李梅儿语气强硬，山贼首领也有些不高兴了，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待你客气些，你就忘了自己现在什么处境了是吧，山下的人只让我把你活着带过去，意外受点伤出点血，想来他们也不会在意。” 李梅儿并没被首领的威胁话语吓到，包子倒是吓得脸色越发白了，抓着李梅儿的手弱弱道：“小姐，我没事儿的，咱们继续走吧。” 李梅儿只拍了拍包子的手，让她不必逞强，她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看着那山贼首领说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看你无知的可怜，我便提醒你一句，你以为你今日做成了一笔无本的买卖，其实你的性命也早就在别人的算计当中了。” 山贼首领闻言脸色一变，语气狐疑地问道：“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梅儿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又问了一句，“你可知道今次真正想要抓我的人是谁？” “小丫头别想套我的话。”山贼首领似乎是看透了李梅儿的小伎俩，神色略微放松了一些，似笑非笑道。 “我何须套你的话，我知道今次委托你办事的是宋家，也知道宋家背后的人是谁。”李梅儿气定神闲道。 第五百六十二章 种下怀疑种子 山贼首领神色狐疑，他还真不知道宋家背后还有人，他只是与宋家做了一笔交易，他帮宋家把人抓来，宋家那边会给他一大笔银钱，那是一笔足够他们兄弟金盆洗手，从此安安心心做些买卖的大数目。 李梅儿见首领面露怀疑神色,便不再卖关子，继续道：“其实想抓我的人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且她抓我，也是为了一件十分隐秘的事情，此事关系重大，以皇后的手段，她很有可能为了销毁一切线索，把你们这些人,统统斩草除根。” 首领听罢脸色剧变,万万没想到这事还能扯上宫里的娘娘，但他怎么说也是在刀口舔血那么多年，并不会被李梅儿几句话就吓到，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那么蠢，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而且宋家就是真想灭口，也要问问我手中的刀，和我身边的弟兄们答不答应。” “说你蠢你还不信。”李梅儿毫不客气地嘲讽，在首领发怒之前，继续道：“你们不过是一群山贼，不管是宋家，还是皇后，只要随便找个由头让官兵围剿了你们，你们还会有活路吗？” 山贼首领能占山头为贼那么久，自然也不会真是个蠢的,他冷笑一声道：“等把你交给宋家人,我们就和他们完成了交易,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立马带着人远走高飞了，还会等着他们来围剿我们？” 李梅儿也笑，眯着眼看那首领，问道：“你今日来抓我，可是带了你所有的手下，我估摸着现在你那山头，很有可能都被人家给荡平了。” 这一下山贼首领真是脸色大变了，他不确定李梅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的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首领身边的几个小弟却显然不信李梅儿的话，纷纷说道：“老大，您别信这丫头的话，她就是花言巧语想让咱们放了她呢。咱们山寨隐蔽，且二当家三当家都在山寨里，就算是官兵上去围剿，他们带着山寨里的人躲到山里面,那些官兵也找不到他们的。” 山贼首领想想也是，脸色总算是稍稍和缓了一些，眼神不善地看着李梅儿，冷冷道：“你这丫头，是想挑拨我跟宋家的关系吧，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 李梅儿轻叹了口气，看着山贼首领的眼神中满是怜悯，淡淡道：“你不信我说的那就算了，不过若我是你，现在一定会派人回山寨看看，你的山寨也在这座山上，应该离这儿不远吧，派人一去一回，应该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山贼首领其实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的，他们跟宋家的信任基础本就十分薄弱，这会儿李梅儿信誓旦旦地说了这么多，不派人回山寨看看，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老四，你跟小七回去看看。”首领对身后的一个络腮胡壮汉吩咐道。 “老大，您还真信那丫头的话啊？”那叫老四的壮汉显然觉得李梅儿是在胡说八道，嗦着牙花子问道。 “小心无大错。”首领是一个性格谨慎的人。不然也不会带领着一个小小的山贼寨子，在这座山上经营了这么久，也没被官府剿灭。 老四只能听首领的话，带着那个少年小七离开了。 两人离开之后，首领便也不急着下山了，他让一众人在一颗大树下面休息，又吩咐几人去摘些野果子回来。 李梅儿直到此时，才总算是松了口气，扶着包子在一块空地上坐下，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最理想的发展自然是有人来救她们。可她已经知道另一边上山的路被宋家人断了，阿易哥和徐家的人恐怕都被挡在山下了，一时半会儿怕是上不来。而母亲和祖母那边，她宁愿她们不要来救自己，毕竟除了萱草外，都是老弱妇孺，自保都成问题。 最能指望的还是谢氏和她带来的那些护卫了，只是有陆知微这个祸害在，到时也不知道她会在谢氏面前说什么，很有可能还会给她脑袋上扣屎盆子，希望也挺渺茫的。 想来想去只能是自救啊。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后悔的不行了，早知道就听山青哥哥的，不来谭拓寺上香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布置的十分周全。哪里想到宋家会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把上山的路都给断了，让谭拓寺成为一座孤寺。 而且他们竟还能神通广大地勾结上这山上的山贼，让他们出手抓人，更离谱的是还说通了陆知微做内应。 这一环套着一环，当真让人防不胜防。 李梅儿深深觉得，自己在阴谋诡计上面，真正同这群人差了十万八千里。自己还天真地想着埋伏他们。人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亏她出发之前还在那沾沾自喜。 李梅儿在心中苦笑，看了眼不远处的山贼首领，这会儿她只能祈盼自己猜测的那些都是对的，宋家的人一开始就打算灭口，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和把柄，这样她就还有一线生机。 李梅儿正想着呢，就听外围警戒的山贼大喊道：“老大，山上有个人下来了！” 首领立即就警惕地站了起来，其余众山贼也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看向那个山贼所指的方向。 李梅儿也站了起来，不过她跟山贼们不一样，她是心怀希望地看过去，想着难道是谢氏的人过来就她了。 很快一行人都看清楚了，从山上下来的是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女子，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看打扮，好像是个丫鬟。 众山贼立即把视线投向了李梅儿。 李梅儿眯了眯眼，也总算是看清楚了，是萱草！这丫鬟可真不愧是价值五十两的丫鬟，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不过就她一个人，也是无济于事。 她心中虽这样想着，但面上还是十分激动的，见山贼们都看着自己，便淡定说道：“那是我的丫鬟，可能无意间发现了这条下山的小路，这才追过来了。” 山贼首领显然不信她这话，轻哼一声道：“真的是无意间发现的吗，不是你这丫头暗中留下了什么记号吧？” 第五百六十三章 都死了! 李梅儿自然不会承认，立即道：“我被你们带走的时候，手上可什么东西都没有，而且双手也都是绑着的，我能留下什么记号。肯定是你们自己没把痕迹打扫干净，这才让我的丫鬟发现了端倪。” 首领面上狐疑，但李梅儿说的也是实话,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见来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山贼们也都放松了下来，放下武器重新坐了下来。 另一边萱草也同样看到了李梅儿，更是看清了她周围凶神恶煞的壮汉们，知道这些应该就是孙姑娘口中的贼人，心中便更警惕了几分。 萱草在离李梅儿几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她本以为那些贼人会拦下她,可那些人显然没把她看在眼里，只拿眼尾扫了她几下,就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萱草，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李梅儿快步上前，拉住萱草问道。 萱草依旧小心提防着李梅儿身后那些贼人，低低回话道：“我担心小姐您，就自己先寻过来了。” 不远处的首领听着她的话，忍不住插话道：“小丫头还挺厉害，这么快就能寻到这里，你是怎么发现下山的路的？” 萱草下意识地就将李梅儿拉到身后，目光警惕地看着那山贼首领，眼珠子一转，随口胡诌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在附近留下了脚印，我稍稍找了一下就发现了。” 首领不吭声了，心想着自己那些手下做事就是不仔细，都说了让他们把脚印都处理干净的，还是留下了痕迹，也好在找过来的是这么个小丫头,要是让寺里的僧人或是孙家的护卫找过来,倒还真有些麻烦了。 “可惜啊，你一个小丫头，找到了我们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把自己都搭上。”另几个山贼完全不把萱草放在眼里，看着她清秀姣好的面孔，眼中还都有垂涎之色，言语轻佻地打量着她说道。 萱草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拉着李梅儿走到了包子身旁，见她脖子上帮着的白色布条，眉头一皱，问道：“受伤了吗？” “就是些皮肉伤，没事。”包子这会儿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许是知道萱草身上有功夫，见她来了之后，面上的神情也镇定了许多。 萱草没说话，兀自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拆了萱草脖子上的绷带，便准备给她上药。 李梅儿自然是在她身旁帮忙,两人很快就给包子的伤口上完了药,又重新用干净的帕子给她包扎好。这一番折腾,便又过去了一刻钟时间。 萱草这时才发现不对，那些山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原地等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若是休息，这也休息了太长时间吧。 萱草向李梅儿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她并不敢随意开口，怕一句话没有说对，惹恼了那些山贼，反而让李梅儿和包子陷入危境。 李梅儿只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萱草什么都没问，只坐在李梅儿身边默默等待，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刻钟。 首领已经开始有些急躁，他的那些手下也个个露出焦急不安的神情，那个叫老九的山贼已是按捺不住开口道：“老大，有些不对啊，按照老四和小七的速度，从这里过去山寨，最多也就两刻钟，不过就是去看一眼山寨情况，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不会是山寨里头真出事儿了吧。所有人心中此刻都有了这个不好的猜测。 首领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再等等。” 一众人便又是等了一刻钟，被派去的两个山贼还是没回来。 “老大，恐怕真的出事了，咱们现在得立即回山寨去！”那老九站起来，脸色难看道。 首领神情有些挣扎，现在回去，那今日的交易恐怕就达成不了了。 “我要是你们，现在就不会回去。”李梅儿看着一众神色凝重的山贼，凉凉开口道。 首领看向她，神色十分复杂，忽然问道：“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李梅儿看首领上钩了，唇角微微上扬，回道：“还是按原计划把我押下山去，我估摸着这次来接收我的人里面，应该有一两个宋家比较重要的人，你们到时候趁着他们不备，反戈一击，抓住他们的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首领听完她的话，没有说话，似是在皱眉思索李梅儿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李梅儿也不着急，就如今的情况，看来她真没猜错，宋皇后和宋家人一早就计划着要杀人灭口呢。 首领正犹豫间，站在最外围的一个山贼忽然惊喜大喊，“老大，你看，老四回来了！”首领猛地从大石头上站起来，朝着那手下的方向跑了两步。 “不好！老四好像受伤了！”又有山贼喊道。 一群山贼连忙跑了过去，几个跑得快的赶忙把那老四扶住，带到了首领的面前。 老四此刻的模样着实凄惨，背上和手臂上都中了一箭，衣服上大片大片的都是血迹，不过好在都没伤在致命部位，不然他怕也是回不来了。 首领看他这模样，哪还猜不到山寨里面出事了，让手下先扶着他躺下，喂了几口水之后，才问道：“老四，山寨怎么样了？” 老四被首领这样一问，情绪瞬间就崩溃了，他大口喘着气，哭喊道：“老大，都死了！都死了！官兵包围了我们的山寨！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小七想要回去救她老娘，也被那些官兵给射死了！” 首领听了他这话，身体猛然就僵住了，一个七尺的大汉，身子瞬间就痛苦的佝偻了起来，他眼眶通红，重重一拳砸在了身前的泥地上，只是一拳根本不够宣泄他此时悲痛的情绪，一拳接着一拳，直到手上的指骨一片血肉模糊。 他周围的那些山贼们也都情绪激动，更有家中妻儿都在山寨里的，这会儿已经哀声恸哭了起来，瞬间，一股悲伤愤怒的情绪蔓延了在场所有人。 第五百六十四章 懦弱者的报仇 李梅儿主仆三人只冷眼看着一群山贼们痛苦大哭，他们仿佛三个局外人，只静静观望着。 不过她们也确实是局外人，人与人的悲喜终究不能相通。 但李梅儿也不想这些山贼被悲伤和愤怒击溃，此时只有让他们化悲愤为仇恨，才能给她带来最大的助益。 “小姐，我们现在要不要逃？”萱草忽然在李梅儿耳边小声问道。她觉得,现在是她们逃跑的最佳时机，而且这些沉浸在悲伤中的山贼说不准都不会再管她们。 李梅儿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他们，所以我们现在逃了，也不是真的逃脱，与其逃跑,不如联合敌人的敌人,来打击真正的敌人，让她们知道,想对付我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萱草听了李梅儿的话，神情若有所思，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李梅儿走到首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你现在就算把自己的手打残，你的亲人兄弟也活不过来了。” 首领双眼赤红，他虽然没有哭，可情绪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忽然伸手掐住了李梅儿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抓你……我们的人也不会死！” 首领此刻后悔不已，他不该为了一时利益，便答应了同宋家人交易。到头来却害了整个山寨的弟兄。 萱草见李梅儿被迁怒攻击，神情一急，便要上来救她。 李梅儿却是用眼神阻止了她。她能感觉出来，那首领只是在发泄,并不是真的想杀死她。 李梅儿直视着首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懦弱者……才会把失败的根源归结到无辜的人身上……那样只会……更凸显出你的无能,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最后报仇两个字她说得格外重。 李梅儿的话很快把山贼首领的理智拉回笼。他总算找到松开了手，颓然坐倒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终于控制不住大哭了起来。 李梅儿也跌坐在地上，总算能缓口气，拼命咳嗽了一阵。 焦急跑过来的萱草和包子把她从地上扶着坐了起来。 李梅儿等首领发泄完情绪，才又说道：“你和你的手下要是再这样哭下去，那个叫老四的，恐怕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首领回过神，立即看向了老四，发现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李梅儿轻轻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些山贼好像也不是那么靠谱，她转头对萱草说道：“把你那个伤药给他们吧，至少把那人的命先保住了。” 萱草没有迟疑，直接从怀中拿出那个瓷瓶，扔给了首领。 首领这会儿也冷静了许多，知道再哭下去也无济于事，便拿起那个瓷瓶，叫上几个没那么伤心的手下，先给老四处理伤口。 不得不说萱草那个伤药真的很给力，山贼们把老四身上的箭拔了,再涂上那个伤药,伤口果然就不再流血了。 他们用干净的布把伤口包扎好，老四苍白的脸色也稍稍好了一些。 “留一个人在这里照看伤员，其余人都跟着我们下山，应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了吧。”李梅儿见时候差不多，又对那首领说道。 首领握紧手上的刀，没有立即回答李梅儿，而是扫了眼剩下的十几个弟兄，语气沉痛道：“弟兄们，我们的山寨已经没了，如今还活着的就我们这些人，是我这个做首领的无能，引狼入室，才让山寨一百多老小枉死，我就算是死，也弥补不了自己的过失，但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要为山寨里的兄弟和妇孺报仇，决不能让他们白死了，我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要拉着那些人陪葬！” 首领说到这里，眼眶中又有了泪花，而他身边的那些山贼们，也都露出了同仇敌忾的神情，几个年岁最小的，更是红着眼站出来道：“老大，我们跟你一起去，杀光那些狗日的，为弟兄们和爹娘报仇！” “对！杀光他们！报仇！”另外一些山贼，也俱是举着大刀喊道。 首领很感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好！咱们今日就杀光那群狗日的，用他们的脑袋，来祭奠咱们死去的兄弟和父母亲人！” 山贼们达成一致，士气也被烘托了起来。 李梅儿心中大定，与身旁包子交代道：“包子，你留在这里等救援，我和萱草跟着他们下山。” 包子知道自己受伤了，脚程又慢，可能会成为自家小姐的累赘，她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点头道：“小姐您放心去吧，不必担心我。” 叶曦想了想，还是对那山贼首领道，“可以的话，请你的人照拂一下我的丫鬟。”首领这会儿也无所谓一个丫鬟跟不跟他们一起走，且他还需要李梅儿的帮助才能完成复仇，便也点头答应道：“放心吧，我会跟我的人交代下去的。” 拖延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一行人终于重新出发了。 李梅儿看着前方还有一半的路程，估算着约莫再半个时辰，应该能到山脚下了。 接下来的路程众人都走的很快，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埋头赶路。 李梅儿看着越来越近的山脚，一颗心越发忐忑起来。她不知道宋家会派多少人来交接，这要是带的人多，那她们原先制定的那些计划便有些难完成，但她觉得，宋家若是做事谨慎的话，便不会带太多人，毕竟离开了谭拓寺，肯定要把她接到另一个地方安置，若是来的人太多了，难免就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这般她的行踪也有暴露的可能。 李梅儿忐忑着，终于到了山脚下。 不只是李梅儿，所有人此刻都紧张了起来。 首领和几个山贼围成一个圈，将李梅儿护在当中，他们四下观望着，却并没有看到周围有人影。 首领眼神锐利，又仔细观望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这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呼哨，重重吹响了它。 第五百六十五章 刁难 尖锐的哨声想起，惊走了这附近林子中的一群飞鸟。 首领一行人屏息等待着，终于，从对面林深中，缓缓走来一行人。那行是八个男子，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青色长衫,腰间系着根布条，这年头，大户人家对穿衣是极讲究的，下人虽可以穿绸，腰间却一律只能系的布条丝巾，那种丝绦缎带之类的腰带只有主子才能系,所以为首这人应只是个管事之流。而跟在那男人身后的,便都只是一些普通仆役打扮的男子。 李梅儿看出来人的身份,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难道来的只是下人吗？不对，应该还有人，只是没过来，这些人到了这里，不可能是步行过来的，应该还有马车，那个背后的主子，如今人应该在马车里面。 李梅儿趁着那群人还没走进，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用首领高大的身形挡住自己，在他身后小声说道：“正主没来，来的是个管事，你一会儿尽量刁难他们，咬死了不能‘交货’。” 首领此时正极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意，尽量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仇恨的表情，他听到叶曦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刚交流完,那些人也走近了，再离首领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领头的中年男子视线直接定在了一群人中间的李梅儿身上，他似是知道李梅儿的长相，目光审视了一会儿之后，便点头道：“很好，是我们要的人没错。” 话刚说完，他立时又话锋一转，神情不悦道：“为什么晚了这么久，我们约定好是午时交易的吧？” “寺里出了一些意外，竹林那边突然起了火，我们遇到了些麻烦，这才晚了。”首领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回话道。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也没再继续纠结此事，他冲着身后的几个仆役做了个手势，命令道：“把人给我带过来。” 仆役们领命，正要上前，首领这边却是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边银子还没看到，你们就想把人带走吗？”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似是并不想跟首领这样的贼寇多做纠缠，从怀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扔到首领面前，冷声道：“这里面有五百两银票，你可以拿到京城任何一家票号去换现银。” 首领却是看都没看那锦囊，拔高了声音不满道：“我不是说过了我只要金银的吗，你给我一张破银票，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城里换银子呢，你今日必须拿现银过来，不然这比买卖不作数，人我带走，等你们什么时候拿了银子过来，我们什么时候再继续交易。” 那中年男子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他知道对面这群贼匪不好糊弄，思量了片刻，便放软了语气同他们商量道：“你看，今日我们实在没带那么多现银，要不这样，你先把人交给我们，然后你跟着我们的人，去票号兑换银两……”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首领怒喝一声，直接打断了他，“不把银子拿来，就什么都别谈，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把人带走。” 中年男子看着首领嚣张的态度，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虽说只是一个管事，但依着宋家在京城豪门中的地位，平日里也很少有人不给他脸面，今日被一个山匪这般呼喝，心中也有了怒意。 只听他重重哼了一声，冷声说道：“邢老大，你可想清楚了，你知道我背后的是什么人家，识相的就乖乖把人交给我，不然……” 中年男子话未说完，那威胁之意却已是十分明显。 原叫邢老大的首领本也是压抑着愤怒和仇恨，这会儿哪受得了中年男子的威胁，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挂在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 他这一举动仿佛是放出了一个信号，随着他之后，所有山贼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顿时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在阳光照耀下，分外的晃人眼。 中年男子显然没想到这群山贼真的这么大胆，似是完全不把宋家放在眼里，他顿时便有些慌了。 他立即就又换了一付面孔，连连后退了几步，赔笑道：“邢老大，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你想要现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今儿确实没带那么多现银过来，你也知道五百两银子，那最起码得装两个箱子……” “问她要等价的珠宝首饰。”一直低着头站在邢老大身后的李梅儿忽然低声开口道。 邢老大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立即恶声恶气道：“没有银子，那用珠宝首饰代替也行，总比你这轻飘飘的银票顶事儿些。” 中年管事神情挣扎了一会儿，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看到山贼们手上明晃晃的大刀，还是妥协道：“那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快些，老子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邢老大盯着那中年管事，不耐烦的威吓了一句。 中年管事这才带着两个仆役快步离开了。而他并没有发现，山贼队伍中那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丫鬟，已经不知何时脱离了队伍，暗中跟上了他们。 中年管事在山间的小路上穿梭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一处河边的空地，那里此时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看样式十分低调，是一辆青色车顶的毡棚马车，但拉车的马匹却都十分神骏，显然是匹万里挑一的好马。 马车四周站着四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这些男子个个眼含精光，腰间配着长刀，一看就极不凡。 他们听到从树林中传来的动静，俱是一脸戒备地望过来，手更是放在了腰侧的刀柄之上，显然是只要看到可疑人物，便会立即出刀。 他们看清来人是中年管事，警惕的眼神才终于减轻了些，低声与马车内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很快，一个声音有些清冷的女声缓缓问道：“宋义，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人呢？”中年管事宋义神态恭谨，立即开口回道：“姑太太，小人办事不利，那山匪头子属实难缠，他不要银票，定要咱们拿现银出来，小人怎么说他都不肯松口，小人把口水都说干了，他才愿意用金银首饰替代。”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冷冷说道：“哼，还是个谨慎小心的，以为咱们宋家会赖账不成。” 第五百六十六章 黑吃黑 中年管事神情忐忑，立即躬身请罪：“姑太太，小人办事不利，那山匪头子属实难缠，他不要银票，定要咱们拿现银出来，小人怎么说他都不肯松口,小人把口水都快说干了，他才愿意用金银首饰替代。” 马车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冷冷说道：“哼，还是个谨慎小心的，以为咱们宋家会赖账不成。” 中年管事苦着脸，继续道：“姑太太，那群蜗居山中的山匪本就没什么见识,只认得金银,以为咱们拿银票是骗他,可现在人就在他手里，咱们也只能按着他说的来。” 马车中人又是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确定是咱们要的人吗？” “姑太太您放心，这点小人可以保证，就是正主，跟小人见过的画像一模一样。”中年管事信誓旦旦地回道。 马车中人似是满意了，立即回道：“那好，我这里有些首饰，你先拿给那贼匪，把人先换过来再说。” 她话说完没多久，便有一个模样姣好的丫鬟捧着一包首饰过来了。 中年管事飞快瞟了一眼，立即被最上头那一对红玛瑙的镯子给吸引了。 他神情略微诧异地开口道：“姑太太，这一对玛瑙镯子不是娘娘赏赐给您的吗，您怎么……” 这一对玛瑙镯子是早年宋皇后送给亲妹妹宋涟漪的，她十分喜欢，这些年最常戴的就是这对镯子,没想到今日竟舍得拿出来送给那贼匪。 马车内宋涟漪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不带什么烟火气,缓缓道：“我今日出来，也没戴太多首饰，除了这对镯子，别的都不值什么银钱，那山匪头子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若是不让他见着些好东西，他怎么会老实把人交给我们。” 中年管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觉得把这样好的东西给一个山匪头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却听那宋涟漪又幽幽说道：“而且，这对镯子包括旁的那些首饰，很快就被送回来的，那些个山匪，活不过今日的。” 中年管事立即就想到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低头恭敬道：“姑太太您说的是。” 说完便从那丫鬟手中接过了那包首饰，小心地放进了怀中。 中年管事匆匆离开，而那马车中的贵妇,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脸。 萱草在离着空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头，透过树叶的遮掩,一直观察着这辆马车。 她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她能看出马车周围那几个护卫武功不弱，若是自己太靠近，肯定会引起他们的警惕。不过知道那马车里的人身份不凡，便也足够了。 萱草小心从树上下来，然后便飞快地朝着来时的路飞奔，她要赶在那中年管事之前回去。 邢老大的目光不时往林子深处瞟，心情越发的急躁。 他握紧刀柄的手有些出汗，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皱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李梅儿。 李梅儿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下一秒，她余光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头。 李梅儿稍稍松了口气，借着山贼的掩护，在邢老大身边小声说道：“萱草已经探好路了，一会儿……就按咱们计划好的行事吧。” 邢老大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中年管事终于带着人回转来，看到邢老大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冲着邢老大抬了抬下巴，说道：“邢老大，首饰我已经带来了，我们各派一个人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邢老大没提出什么异议，亲自押着李梅儿缓缓往前走。 中年掌柜也立即命令了一个最为健硕的仆役，拿着那包首饰过去。 两边的人都走得很慢，似是都怕对方耍什么花招。 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两边的人都到达了中央。 邢老大很谨慎，瞪着眼睛对那仆役道：“把东西打开我看看！” 仆役回头看了眼管事，管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仆役立即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小包首饰，有金项圈，也有金步摇，不过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对红玛瑙的镯子，光看雕工和水头，就知道价值不菲。 邢老大的视线定在那玛瑙镯子上，心中十分惊讶，没想到宋家人竟舍得拿这样的东西出来交换。 中年管事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缓缓开口道：“邢老大，这一次你可真是占便宜了，这包首饰里，光那一对玛瑙镯子，可就不只五百两了，要不是看在你今次办事还算利索，这样的好东西，我家主子可不会拿出来。” 邢老大将视线收回，只重重哼了一声，便作势要伸手去抢那包首饰。 那壮硕的仆役显然也会些拳脚功夫，许是早就得了管事的叮嘱，手猛地一缩，把东西藏在怀里，皱眉道：“把人推过来。” 邢老大只冷冷一笑道：“那你把东西仍在地上。” 仆役正犹豫着，就听身后的管事说道：“按他说的做。” 仆役把首饰扔在地上，邢老大也很守信地把李梅儿往仆役那边推了一下。 仆役正准备伸手去接人，就看到本来一直低着头的女子忽然抬头冲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那女子身形一矮，然后提着刀的邢老大就已经到了他面前。 李梅儿蹲下身，顺势也闭上了眼，头顶有利刃入肉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一股极浓重的血腥味，她没有睁眼，怕看到什么会让自己做噩梦的画面。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想黑吃黑！”中年男子惊惧的看着不远处邢老大干净利落地杀死了自己的属下，然后便提着仍在滴血的刀向自己走来。 邢老大连连后退几步，让仆役们将自己团团围住，飞快拿出袖中的一个呼哨，正想要吹响，手腕忽然就不知被哪里投来的一颗石子击中，手中呼哨顿时没拿稳飞了出去。 然后一个蓝色衣衫的丫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脚就踩碎了那个竹制的呼哨。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你好大的胆子! “你！你……”中年管事睁大着眼睛，又是惊恐又是气怒，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正要让手下仆役护着自己逃跑。就见那蓝衣丫鬟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着自己杀了过来。 “拦住她！快拦住她！”中年管事的眼神越发惊恐，冲着手下仆役喊出这一句，就慌不择路地往林子里跑。 萱草哪会让他逃了,身形灵活地避过了扑上来的几个仆役，软剑如灵蛇一般，直接卷上了中年管事的脖颈。 中年管事的身形便猛地被萱草的软剑往后拉拽了几米。她另一只手掌快速探出，一把就将管事如拎小鸡一般地拎在手里，另一只手上的软剑仍然缠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要了他的命。 中年管事惊恐地满脸涨红，眼睛都暴突了出来，口中发出“嚯嚯”的求饶声，就怕萱草下一秒就杀了自己。 “老实点，不要乱动，我手中的软剑可不长眼。”萱草冷笑一声，警告地说道。 “我不动！我不动！别杀我！别杀我！”中年管事已是吓破了胆，举着手大喊道。 萱草拎着他就往邢老大那边走，而他手下的几个仆役已是投鼠忌器，谁都不敢往前一步。 萱草将中年管事带到李梅儿身边。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站起了身，背对着邢老大一行人，没看他们杀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血腥场面。 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感，对邢老大说道：“小心不要弄脏他们的衣服，一会儿你的人还要穿呢。” “放心吧，等我扒了他们的衣服再杀。”邢老大冰冷的声音传来，李梅儿能从其中听出一丝报复的快意。 杀戮只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很快就结束了。 李梅儿一直背对着那片屠戮场,等邢老大几人换好了衣服,她才转过身来。 她让自己尽量不去看那些尸体,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李梅儿让萱草带路，往宋涟漪所在的那片空地走去。“ 马车周围有四个护卫，看着功夫都不弱，咱们一会儿只能出其不意，才能最快地解决那些护卫，抓到马车里的人。”萱草一边走，一边与邢老大几人说着情况。 李梅儿等萱草说完，才缓缓开口道：“你们一会儿装着押送我的样子，让那些护卫放松警惕，等我们快靠近马车，我会让萱草暗中攻击马匹，只要马匹一受惊，那些护卫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马车里的人，到时候你们趁他们不备，立即出手解决了他们。” 李梅儿这个计划并不算十全十美,但成功的可能性还算是挺大，毕竟恐怕宋家人怎么都想不到,李梅儿竟然会和绑匪们联合了。 “你没杀了这个家伙,也是为了让那些护卫放松警惕？”邢老大指着浑身抖如筛糠的中年管事，不屑地问道。 李梅儿点点头，“那些护卫主要认的就是这管事，那些仆役他们或许都记不清长相，只要你们都低着头，应该就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邢老大冷笑一声，用冰冷的刀背拍着那管事的脸颊，又一次警告道：“你给我识相一些，若是一会儿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中年管事闻着那大刀上传来的浓重血腥味，已经吓得两股战战，身下似乎也有浊水流出。 李梅儿和萱草瞬间十分嫌弃，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哼，真是个孬种！”邢老大见那管事被吓得尿了裤子，嗤笑嘲讽了一句，没再说什么，他可真怕把这老小子吓出个什么好歹。 一行人又走了一会儿，已经能隐隐看到前面的空地了。 众人俱是都绷紧了神经，准备动手。 马车旁的护卫都是五感敏锐之人，最先察觉到了从树林中传来的脚步声，他们将视线投向那处，很快就看见中年管事从林子里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低垂着头的仆役，还有被仆役们围在中央的，两个妙龄女子。 护卫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即使那中年管事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也满是汗水，他们也只以为他是乱序走了两趟，热得不行了。 中年管事一行人缓缓朝着马车靠近，那速度慢得有些让人着急。 为首的一个护卫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快步地朝着他们走了几步。 变故，也就是在此时发生。 就见那管事忽然猛地朝前冲，口中还大喊着，“快救我！他们是……” 可他话还未喊完，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护卫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萱草手中的软剑已经快如闪电地卷住了马匹的前腿，一个用力，马匹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车厢也随之侧翻，马车里面传来女子惊呼呼救的声音。 仍守在马车旁的护卫立即去救车里的人，而最先那个护卫却已是被几个山贼包围，邢老大拼着蛮劲儿狠劲儿，一刀砍断了那护卫的右臂。 随着他们一起来的另外十几个山贼，这会儿也都从林子里冲了出来，朝着剩下的三个护卫包围而去。 李梅儿很快就落在了人群最后，这一次她没有躲，就定定看着山贼们杀戮，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二十几个人对上三个护卫，这本就是没有什么悬念的战斗。 三个护卫很快就被邢老大的人杀死，而那马车里的人也被几个山贼粗鲁地拖了出来。 相貌姣好的两个侍女惊恐地大叫着，早已是梨花带雨，泪流满面。那个穿着打扮最是华贵的中年妇人，虽面上也带着惊恐神色，却没有惊呼出声，她的目光在一群山贼中搜索，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人群最后的李梅儿。 “李梅儿！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谁？你竟敢勾结山贼，杀人抢劫！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想让全家都跟着你一起陪葬吗！”中年贵妇厉声喝道，似是想先声夺人，吓住李梅儿。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尸体 李梅儿就那样袖手站在那里，丝毫不惧，面上只有满满的嘲讽，她与那中年妇人对视，冷冷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那又怎样呢，你觉得你今日落在这群山贼手里,还能有什么活路，你若是死了，又有谁知道你的死跟我有关呢？” 中年妇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她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气势依旧不减地说道：“今日我来这里，自然有人知道，若是我没能回去,而你却平安回去了，你觉得你能那么容易蒙混过去吗？恐怕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李梅儿听了她这话，只是嗤笑，面上嘲讽之色更甚，“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些，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是你失踪了，宋家人会不会费尽心思地找你。” 中年妇人的脸色又是一变，牙齿咬在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李梅儿懒得再跟这女人废话，她看向邢老大，开口道：“这女人交给你们了，要杀了她泄愤也好，拿去跟宋家人换银钱也好，都随便你们。” 邢老大已经叫手下把三个女人用绳子绑起来，那中年妇人叫嚣着让那些山贼不准碰她,被山贼们扇了两耳光，又用破布堵上了嘴,这才消停了。 等将人绑严实了，邢老大才又看向李梅儿，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的山寨如今已经没有了，就剩下我和这几个弟兄，我们得罪了宋家，这京城我们恐怕也待不下去了，我打算拿这婆娘再跟宋家换一笔银两，加上今日得的那些银票首饰，应该也足够咱们兄弟在别的地方东山再起了。” 李梅儿点点头，邢老大这个想法十分务实，且也十分理智，他心中定是恨死了宋家人，但也自知凭自己根本无法与宋家抗衡，只有先蛰伏起来，慢慢积聚实力，以后找机会再与宋家报仇。 “那我和我的丫鬟，就先走了，祝你早日报仇雪恨。”李梅儿冲他略略一骇首,就准备带着萱草离开。 “等一等！”邢老大忽然又出声叫住了她。 李梅儿脚步一顿，但并没有回头，她身旁的萱草已是一脸戒备地看向邢老大，大半身子挡在了李梅儿面前。 邢老大似是怕李梅儿误会，赶紧开口道：“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一条命，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让人送信到城外义庄，我自能看见。” 李梅儿没想到邢老大还是这般有义气的人，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我记住了。”说完，她便与萱草一起，重新往山上走去。 待两人走远了，邢老大身边的老九才小声在他耳边问道：“老大，真的就这样放她们走了？她们会不会把咱们的行踪透露给官府？” 邢老大摇头，“那小姑娘不会那么蠢，咱们要是被官府抓住，她一样也得受牵连。” 老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邢老大忽然又与他嘱咐道：“你一会儿带人去半山腰，把老四和老五带回来。我先带着这几个娘们去城外义庄，咱们到时候在那里会和。” 那边李梅儿重新上了山，准备先去接包子，她估摸着过去了这么久，竹林的大火应该已经被寺内僧人给熄灭了，她准备赶紧回寺里，给母亲和祖母保平安，当然，还有一些新仇旧恨，她也要跟某人好好算算。 而此时的谭拓寺内，正如李梅儿所料的，竹林大火已经灭了大半，僧人和护卫已是能裹着湿布棉被穿过竹林，到达后山的禅院了。 蒋氏因为实在太过担心李梅儿，不顾周菡萏的劝阻，也执意要穿过竹林去到禅房。 周菡萏劝不住她，加之自己也同样担心李梅儿，便与她一起进了竹林。 不过这会儿其实也没那么危险了，她们俩进去的时候，前面有寺内僧人开路，后面也有几个护卫保护，很顺利就穿过了竹林。 两人一到竹林外头，就看到先进来的几个僧人正围在一处，那里隐约有两个女子的身影。 “梅梅儿！是你吗梅梅儿！”蒋氏一边朝那里跑，一边大声呼喊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几人纷纷转过头来，却并没有蒋氏心心念念的女儿。 陆知微看到小跑过来的两个妇人，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她此时已经重新将帷帽戴在了头上，旁人并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蒋氏与周菡萏跑到近前。蒋氏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摆放着的两具焦黑尸体，脸色当即一白，腿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在她身后的周菡萏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也飞快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立马开口安慰道：“姐姐，你别急，那不是梅梅儿，应该是两个丫鬟。” 蒋氏深吸一口气，听了周菡萏的话，才敢鼓起勇气重新看向那两具尸体，果然，那两具丫鬟身上残留的衣衫都是绿色的，应该是孙小五身边的那两个丫鬟。 蒋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才刚要回到原位，就见那边几个僧人又抬着几具尸体过来了。 蒋氏的手又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那张脸白得一丝血色也无。 就连本来还算冷静的周菡萏也是提起了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两个女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谁都没敢上前。 眼见那尸体已经被抬到了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周菡萏终于鼓起了勇气，扶着蒋氏说道：“姐姐，梅梅儿是个有福气的，她一定会没事的，我过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着，她就要走过去查看那几句尸体。 蒋氏白着脸，却是神情坚定地抓住了周菡萏的手，看着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信我家梅梅儿，一定会没事的。” 两人便相扶着走到尸体边，蒋氏抖着手，试了几次，却怎么都没有勇气揭开那些白布。 最后还是周菡萏咬着牙去看的，确定这些尸体里面没有一个是李梅儿，两人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第五百六十九章 打击 “李太太，蒋太太，你们是在找梅儿妹妹吗？”忽然，蒋氏与周菡萏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两人猛然回头，就看到带着帷帽的陆知微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蒋氏自然是认得陆知微的，看到她安然无恙，眼中闪过一抹希冀,忙不迭点头，“是！我是在找我女儿，陆姑娘，你可知我家梅梅儿在哪儿？” 陆知微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瞬间让蒋氏和周菡萏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她们只听周菡萏用十分惋惜地语气说道：“梅儿妹妹被那些山贼抓走了，那些山贼当真是丧心病狂，看梅儿妹妹生的美貌,就把她给掳走了，如今也不知道，妹妹她……” 陆知微的话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其中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蒋氏显然是受不了这打击，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上，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一时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周菡萏也是眼眶通红，但她知道这会儿还不是哭的时候，便拼命去拉地上的蒋氏，不停用言语安慰着她，“姐姐，你振作一些，情况还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梅梅儿就算真的被山贼带走了，但只要她还活着，咱们就能把她救出来，你现在还不能倒下，梅梅儿还等着咱们去救她呢！” 蒋氏骨子里并不是软弱的性子,且刚刚也只是一时受不住打击，此刻听了周菡萏的话，也立马醒过神来，擦干脸上的泪，借着周菡萏的力气站起来，神情坚定道：“你说的对，梅梅儿还等着咱们去救她呢，我不能倒下，走！咱们现在就下山，去找夫君，找山青，还有言之，他们都是当官的，一定有办法救梅梅儿回来的。” 周菡萏也是这个意思，这会儿就想赶快下山，多找些人来去救李梅儿。 蒋氏几乎是埋着头往竹林那处走，差点就撞到了正从竹林里出来的谢氏。 谢氏连忙伸手扶住她，见她脸色煞白，双眼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便立即关切问道：“李太太，你这是怎么了？是李姑娘不好了吗？” 周菡萏不想再刺激蒋氏,连忙替她答道：“陆姑娘那边说，看见贼人将我家梅梅儿带走了，我和姐姐想赶紧下山报官找人。” 谢氏闻言，神色一惊，却是没想到李梅儿被山贼抓走了，她顿时理解了蒋氏此刻的心情，若是她的闺女被山贼掳走，她恐怕比蒋氏还要痛不欲生。 “可下山的路还没通呢，你们现在出去也下不了山。”谢氏皱眉提醒道。 蒋氏和周菡萏这才想起了这茬，蒋氏又是控制不住流起泪来，她三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过，女儿生死未卜，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无能为力，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周菡萏怕蒋氏再出什么问题，连忙将她扶着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尽量安抚道：“姐姐，咱们现在不能乱，这会儿更要冷静，咱们仔细分析一下，一定能想到救出梅梅儿的办法的。” 谢氏也是在一旁劝道：“是啊，这上山的路被封了，那些山贼既然将人掳走，要么就是通过另外的路下山了，要么就肯定还在这山上，只要让寺里的僧人去找，肯定就能找到的。” 谢氏这句话瞬间点醒了两人，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蒋氏的眼中立即就又有了一抹希望，她猛地点头，“对！对！咱们赶紧去问问寺里的师傅，看这后山有没有小路可以下山的。” 蒋氏和周菡萏火急火燎地找寺内僧人去了。 谢氏并没有跟她们一起，而是转身看向了陆知微。 “表伯母……”陆知微语气中带了一丝哭腔，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句。 谢氏情绪颇有些复杂，面上却仍做出百感交集的模样，上前抱住她，安慰道：“你没事就好了，小五她十分担心你，你安然无恙，她定是十分开心。” 陆知微拿帕子在帷帽中抹着眼泪，更咽着说道：“我运气好，那些山贼们看我毁了容，对我也没什么兴趣，就放了我一马，可惜了黄莺和黄鹂她们两个，年纪轻轻就……还有菊蕊，也被那些丧心病狂的贼人给掳走了。” 谢氏已经知道死了好几个丫鬟，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但人各有命，说起来也只能是这几个丫鬟命苦。 “我听说，李姑娘也被那些贼匪给掳走了。”谢氏又问起了李梅儿的情况，毕竟那是女儿的好友，又帮着女儿先逃了出来，于情于理，她都要关心一下。 陆知微点头，语气十分惋惜道：“李姑娘其实原本可以逃的，只是她为了救自己的丫鬟，主动现身，这才让那些贼人一起掳走了。” 这倒是与女儿说的接上了，李梅儿原本是没被贼人们抓到的，不然后面也不能帮着女儿先逃出来。 谢氏拍拍陆知微是背，又是安抚着说道：“我先让人护送你出去吧，你这次受惊了，先去前殿好好休息一下，等下山的路通了，咱们就回府。” 陆知微乖顺地点点头，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她已经等不及想回伯府，看看表哥知道了那贱人的消息，会是个怎样的表情。 让人送走了陆知微，谢氏又找到了依旧惊魂未定的绿袖。 绿袖此刻的精神仍有些不稳定，还未从两个好姐妹的死中走出来。但她见到谢氏过来，依旧是努力地想要起身行礼。 谢氏看她这模样，心中有些唏嘘，连忙过去将她扶起，关切道：“好丫头，不必多礼，这一次我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小五恐怕是凶多吉少。” 绿袖已经知道了自家小姐无碍，心中也总算是有了一丝慰藉，她含泪问道：“小姐现在还好吧？有没有被吓到？” 谢氏见她这样还关心着主子，对她好感越甚，拿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黑灰，温声道：“放心吧，小五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倒是你，身上这么多伤，我马上让人送你出去，叫外头的嬷嬷们给你处理伤口。” “夫人，这不着急，我有件重要的事要与你说。”绿袖忽然抓住谢氏的手臂，神情严肃地说道。 第五百七十章 怀疑 谢氏愣了愣，心中有些疑惑，但看绿袖严肃的神情，便也点头道：“你说，我听着呢。” 绿袖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言语，才开口道：“夫人,绿云和绿衣是被人害死的！” 谢氏闻言轻叹了口气，安慰道：“我知道，那些山贼实在丧心病狂，等咱们回去，我一定让官府剿灭这群无法无天的贼匪！” “夫人，绿云和绿衣不是被山贼害死的，山贼离开之后，她们都还是好端端活着的,杀死她们的另有其人,那凶手还极其残忍的将她们扔到竹林里活生生地烧死了！”绿袖说得声泪俱下，情绪又有些绷不住了。 谢氏显然没想到两个丫鬟的死法这般惨烈，她连忙伸手扶住绿袖，皱眉问道，“你仔细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 绿袖便把自己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跟谢氏说了。 谢氏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说，表小姐看到了那个凶手是穿着蓝衣服的女子？” 绿袖点头，“表小姐是这样说的，但奴婢觉得奇怪，如果凶手真是那个人，那她为什么要对绿云和绿袖出手呢。” 谢氏也觉得十分想不通，而且她隐约猜到了那个蓝衣女子的身份，应该就是李梅儿身边的那个丫鬟,她在火很大的时候冒险进了竹林救人。 若真是她，那就更说不通了，她进去是救人的,怎么可能再去杀两个无关紧要的丫鬟呢。 谢氏皱眉思忖着，那边绿袖平复了情绪，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夫人，这话奴婢本不应该说的，但关系到绿云绿衣的性命，奴婢必须要说，奴婢觉得……表小姐有些奇怪。” 谢氏被绿袖的话拉回了思绪，眼神闪烁了一下，看着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绿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奴婢醒来的时候，表小姐并不在禅房里，后来奴婢发现黄莺和黄鹂死了，吓得不轻，可表小姐却表现的十分淡定，就好像……早就知道她们死了一样。 还有表小姐的贴身丫鬟菊蕊，山贼还未出现时就在表小姐身边消失了，后来就再没出现过,表小姐说她被山贼们掳走了,她当时说这话的言语表情十分笃定，就好像亲眼看见菊蕊被掳走了一样。 还有李姑娘，她也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可有一点奴婢实在是想不通，那些山贼既然这般穷凶极恶，把黄鹂和黄莺都杀了，还掳走了李姑娘和菊蕊，怎么就独独放过了表姑娘呢？” 绿袖说完这一长串猜想，表情透出深深的恐惧，在她的心中，其实早就认定了谁才是杀人的凶手。 谢氏沉默了许久，忽然又看着她问道：“绿云绿衣死的时候，就只有表姑娘在吗？” 绿袖笃定点头，“是，当时奴婢以为小姐没逃出去，还躲在禅院的某个地方，便让表小姐帮我照看她们两个，可奴婢没离开多久，就听到了她们的惨叫声……” 绿袖回忆起两人凄厉的惨叫，依旧心中阵阵发寒。 谢氏神情凝重，又思忖了片刻，才沉声说道：“你放心，此事我会再仔细查的，一定不会让绿云和绿衣枉死。” 绿袖将事情统统告诉了谢氏，情绪总算是平复了许多，只是整个人仍处于极度悲伤之中。 谢氏让人将绿袖送走之后。便让护卫们将那四具尸体也抬了出去，看此处再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便匆匆离开了。 她要赶紧回到禅房，不能让陆知微和女儿见面。虽然绿袖说的那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但陆知微今次能全身而退确实有些古怪，她不能让这个不安定因素在待在自己女儿身边。 谢氏带着护卫们离开了。蒋氏和周菡萏则依旧在询问寺内的僧人，看有没有人知道通往山下的隐秘小路。 可惜问了十几个，都没有什么结果。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和尚看两人如此焦急的模样，便与她们提议道：“我们平日里都是在前殿干活的，不熟悉这后山的地形，小僧帮女施主问问圆问师兄吧，圆问师兄从小就在寺内长大，以前也在后山待过一段时间，也许会知道。” 蒋氏闻言十分感激，连忙对那年轻和尚行礼，“多谢小师傅，请问那圆问师傅在哪儿，我们这就寻他去。” “圆问师兄刚刚还在帮着救火呢，现在应该在照顾那些受伤的师兄，小僧带你们去寻他。”年轻和尚说着话就带着两人去寻人。 一行人很快就在一处禅房内找到了那个圆问和尚。 年轻和尚知道蒋氏二人着急，找着人便直接问道：“师兄，你可知这后山有什么下山的小路，这两位女施主想知晓。” “下山的小路……”圆问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恍然道：“我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条，听原来的方丈师父说，是初建禅房时用来运送石材的，但后来寺庙建成之后就废弃了。” “在哪里？请师傅您带我们过去！”蒋氏几乎喜极而泣，立即出声请求道。 “我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可以带你们去找找，但不能确定真的能找到。”圆问有些为难，举手行了个佛礼，有些为难道。 “这样就可以了，我们仔细找，一定能找到的。”周菡萏十分自信道。 圆问便把那几个受伤的僧人托给了年轻和尚照顾，自己则是领着蒋氏与周菡萏到了他知道的那个地方。 “大致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只是寺庙修建初离这会儿已经快有百年，我也不确定那条路还在不在。”圆问与两人说道。 蒋氏仿佛没听到他后面说的话，立刻就在这树木丛生的地方找寻起来。 周菡萏自然也同她一起。 圆问自然不会光看着两个女施主忙活，便也帮着她们一起找寻。 蒋氏找得很认真也很仔细，就算那些树枝将她的脸颊和手背划破，她也浑然不觉。 三个人专心找了约莫一刻钟，周菡萏终于在一处地方发现了些端倪。 “姐姐，你快过来看，这是不是血迹？”她神情激动地转头朝着蒋氏大喊道。 第五百七十一章 团聚 蒋氏立即就快步跑了过去，看清周菡萏指的那处地方，确实有几滴零星的血点。 蒋氏大喜过望，连忙道：“快！咱们把这树丛扒开。” 两人合力扒开树丛，赫然就看到了一条绵延往下的小路。 “找到了！总算是找到了。”蒋氏红了眼眶，几乎是喜极而泣，她不管不顾的,就往山下冲。 周菡萏慢了一步，差点就没追上她，只能在她身后喊，“姐姐，你慢一些，小心脚下！别摔了！”这山路窄小，并不十分好走，周菡萏真怕蒋氏走的太快，不小心再跌下去。 两人走出去一段，眼见的周菡萏便看到不远处的山路上好像有人。 “姐姐，你先停一下，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周菡萏上前拉住蒋氏，神情警惕地问道。 蒋氏本只顾着埋头往前走，听周菡萏这样一说，也抬头朝山下看去，就见百来米远的地方，好像真有几个人。 “是梅梅儿，一定是梅梅儿！”蒋氏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山道上人的身份，迈开大步朝那边狂奔而去。 周菡萏急得不行，想拉她又没拉住，那样远的距离，根本就看不清山道上的人到底是谁，姐姐怎么就那么肯定一定是梅梅儿她们呢。 周菡萏又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也跟着朝那里跑。 李梅儿发现蒋氏她们，比蒋氏要晚一些,毕竟她们是从山下往山上走，视野没有蒋氏她们好。 不过因为萱草是练武之人，五感自然比普通人要敏锐一些，先一步听到了有人下山的跑动声。 “小姐，有人从山上下来了。”她停下脚步，提醒了李梅儿一句。 李梅儿面上一喜，开口问道：“人多不多？应该是来救我们的人到了。” 萱草摇头，“不多，听脚步声好像就一个人。” 李梅儿闻言有些疑惑，对萱草和包子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先过去看一眼。” 包子受了伤，萱草背上又背着个累赘的菊蕊，两人这会儿都不方便去查看情况。 萱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小姐，要不还是我去吧，万一又有什么危险……” “没事，你不说就一个人吗，我武功虽然没你好，但对上普通人还是有把握的。你们就安心在这这里等我。”李梅儿说着,就已经快步朝着山上跑去。 蒋氏在山路上跌跌撞撞的，因为心中急切，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还好她平日里经常在家中做活，以前还在老家的时候也经常爬山，总算是体力不错，这一路跑得艰难，却也没有停下。 当她看到同样从山下跑上来的李梅儿，眼泪瞬间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梅梅儿，我的梅梅儿……” 李梅儿看到蒋氏，也惊呆了，她没想过娘亲竟然能找到这里。 她鼻头猛地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就流了下来，脚上的速度更是快了几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应着，“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母女两人同样跌跌撞撞的，总算是抱在了一起。 蒋氏抱着女儿，上下一顿仔细地摸，确定她身上没什么严重的伤，这才又搂着她大哭道：“你可吓死娘了，她们说你被山贼掳走了，娘当时死的心都有了……” 李梅儿被蒋氏用力抱着，却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只有满满的温暖，她眼泪也止不住得流，却还是尽力安慰蒋氏，“娘，您快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你女儿我这么聪明，到哪儿都能化险为夷的。” 蒋氏听到她这话，忽然就来气了。猛地拍了几下她的背说道，“你之前不是有机会逃出来的吗，你做什么大好人，还进去救人，你知道娘在外头有多担心你吗！” 李梅儿赶紧去擦蒋氏脸上的泪，安抚道：“娘，我救的也不是外人啊，包子来咱家这么久，我怎么能扔下她不管呢，这话你一会儿可不能当着包子的面说啊，她听了会伤心的。” 蒋氏又是没好气地捶了李梅儿一下，骂道：“你当你娘傻啊，可你也不能怪娘心狠，我跟你说，真要是再有今儿这种情况，你得自己先逃出来，你一个小姑娘，能救谁啊，到头来又把自己搭进去，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活啊！” 李梅儿自然理解蒋氏的心情，要是自己站在她的角度，也不想自己的亲人涉险。 两人说话这功夫，周菡萏总算是追上来了。说来她的体力还真没有蒋氏强，追了这么久愣是这会儿才追上。 她看都李梅儿，也是惊喜不已，悬着的一颗心总算也放回了肚子里。 “你没事可太好了，知道你被山贼掳走了，你娘都快吓疯了！”周菡萏喘着粗气，也过来抱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这才反应过来，看来是有人跟母亲和舅妈说了自己的情况，那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李梅儿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陆知微，等着吧，咱们的账，等一样一样来算。 “娘，萱草和包子她们还在后面，我去叫她们过来，你们先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李梅儿又对两人说道。 “我同你一起去！”蒋氏好不容易找着女儿，怎么可能再让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李梅儿知道这会儿劝母亲她也听不进去，只能无奈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都走，周菡萏自然也跟着她们一起。 三人很快就跟萱草两人会和。蒋氏对萱草自然也是十分感激，拉着她的手就差认她做干女儿了。 相比较之下，包子就有些无地自容了，她愧疚地跟蒋氏请罪，“太太，是我没用，不仅没照顾好小姐，还要小姐以身犯险来救我，太太您罚我吧……”说着说着，便已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蒋氏叹口气，即使不久前心中还有些埋怨包子，这会儿也不怪她了，毕竟她也不想的，“傻丫头，快别哭了，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杀千刀的山贼！” 第五百七十二章 你也可能是凶手! 包子被蒋氏安慰了一阵，心结倒也解开了一些，倒是比李梅儿安慰有用多了。 李梅儿心想着，包子应该是担心母亲为了今次的事情责怪她，再把她发卖了吧。 李梅儿只觉得包子纯属是想多了，若是自己真出了事，这倒还有可能,自己既然没事，母亲和祖母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蒋氏正跟女儿丫鬟说着话，周菡萏忽然就注意到了萱草背上背着的人，神情疑惑地问道：“这个是……” 她并未将菊蕊认出来，毕竟陆知微带的丫鬟也不只一个，再者也没人会去关注一个丫鬟长什么样。 “哦,这是陆知微的丫鬟，也被山贼掳走了,我们顺便把她也一起救了。”李梅儿瞥了眼仍在昏迷中的菊蕊，语气微冷地说道。 “你这丫头，就是心肠太软，什么人都要救。”蒋氏又是叹息着说道，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女儿现在人没事儿，顺手救个人就救吧。 “娘，这个人我可不是白救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李梅儿神秘一笑，可那笑容里却又多了几分冷意。 蒋氏看女儿表情，还想再问仔细些。周菡萏便又开口了，“我们先回寺里吧，这半山腰的，总归是不安全，有什么话,回寺里再说。” 蒋氏立马点头，“对！你祖母和阿春还在寺里呢，咱们得赶紧回去给她们报平安,你祖母可担心你了,可不能让她老人家再着急了。” 李梅儿也点头，几人就加快脚步，朝着山上走去。 两刻钟之后，一行人总算是气喘吁吁地到了山顶。 圆问和尚还等在那里呢，见几人回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们总算是回来了，若是再晚一些，贫僧就要去找寺内师弟们帮忙了。” 蒋氏感激地看了圆问一眼，开口道：“多谢圆问大师，今日多亏了您，我才能这么快将女儿找回来。” 圆问看了眼蒋氏身边的李梅儿几人，眼中十分欣慰，又是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几位女施主平安无事，真是佛祖保佑,施主不必谢贫僧,这都是施主自己努力的结果。” 蒋氏也是跟着圆问念了几声佛，便拉着女儿准备离开后山了。 不过李梅儿心中一早有打算，并没有准备让所有人都离开，她看了身旁的包子和萱草一眼，神情严肃道：“包子，你先带着菊蕊去禅房里休息，一会儿我会让寺内懂医术的师傅帮你和菊蕊看看，等她醒来了，你再带着她一起到前面的正殿来，我会让萱草在那里等着你们。” 包子对李梅儿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点头答应了。 把包子和菊蕊安顿好，李梅儿才同蒋氏周菡萏两人，往前殿去了。 竹林的大火此时已经完全灭了，几个寺内的和尚正在将那些烧焦的竹子砍倒，只留下根，来年春天它们还会再长出来。 李梅儿驻足看了眼一颗颗倒下的竹子，心想着竹子死了明年还能有新生，可人死了呢？就真的只剩下一坯黄土了。 “梅梅儿。”蒋氏看李梅儿忽然不走了，便唤了她一声。 李梅儿回过神，应了一声，便快步与蒋氏一起走出了竹林。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前，谢氏匆匆回了前殿，就看到女儿正跟陆知微站在大雄宝殿之前说话。 女儿的情绪明显十分激动，脸上也挂着泪痕。 谢氏心中顿时一“咯噔”，立即快步上前，急急唤了一声，“小五！” 孙小五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即看向她，一双眼红得好像烂桃，她猛地跑过来扑进谢氏怀里，带着哭腔问道：“娘，她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绿云和绿衣没有死，梅姐姐也没被山贼掳走，她们都还好好的……”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已是泣不成声。 蒋氏心疼地将女儿搂在怀里，不停安慰道：“小五别哭，你梅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等山路通了，娘就把府里的人都调过来帮忙。” 孙小五依旧是哭着，抽抽噎噎地问道：“那绿云和绿衣呢？” 谢氏顿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那两个丫头的死讯，为了照顾女儿的情绪，她特别嘱咐了先不要让小姐见着绿袖那丫头，就怕她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女儿。 可自己这般严防死守，却还是让某人坏了事。 谢氏忍不住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陆知微，她依旧戴着帷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想到方才绿袖说的那些话，谢氏后背就一阵阵的发寒。 她下意识地将女儿护在身后，远远地对陆知微说道：“阿微你受了惊吓，还是先去厢房里休息吧，小五这边我会照顾的。”如今在这寺庙中变数太多，还不是跟这人撕破脸的时候。 陆知微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表伯母，你为何不告诉娉婷妹妹真相呢。绿云和绿袖是被人杀死的，杀她们的就是李梅儿身边那个蓝衣丫鬟，那丫鬟身份很是可疑，且还会武功，我怀疑，她可能跟那些山贼是一伙的，就是她里应外合，才让山贼们有机可乘。” “你胡说，山贼出现的时候，那丫鬟根本就不在梅姐姐身边，而且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呢，绿云和绿衣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孙小五显然不信陆知微的话，立即反驳道。 陆知微冷笑一声，语气讥诮道：“也许是那两个丫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被那丫鬟灭口了，我是亲眼见到那丫鬟出现在那里，除了她，谁还能是凶手？” “当时你也在那里，那除了她，你也可能是凶手喽？”孙小五讨厌陆知微的信口雌黄，随意污蔑，想都没想，便张嘴反驳她。 可她这句无心之言，却是让谢氏和陆知微都变了脸色。 陆知微帷帽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怨毒，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娉婷妹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又为什么要杀你的丫鬟。” 第五百七十三章 李老娘的态度 谢氏见女儿还想跟陆知微争执，赶紧将她拉到身后，呵斥她，“行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山门前看看，不知下山的路通了没有。” 陆知微看谢氏对她的态度，又是眯了眯眼，她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平静地说道：“表伯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也想看看那山路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氏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不用了，阿微你今次受了惊吓，还是回厢房里休息吧。” 陆知微沉默了片刻，掩藏在帷帽里的眼睛盯着谢氏看了许多。 谢氏虽看不到她的目光，却仿佛感觉有什么如芒在背，她下意识地拉着女儿又退后了几步。 只这一细微的小动作，便让陆知微眼中又闪过一抹幽光，她忽然开口问道：“表伯母，绿袖她人呢，我怎的没看到她，我记得在竹林的时候，她还在呢。” 谢氏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破绽，语气寻常回道：“那丫头身上受了些伤，我让几位嬷嬷领她先去治伤了，寺内和尚那些有些不错的伤药，这会儿也没办法看大夫，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 “是这样啊……”陆知微喃喃说着，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绿袖有跟您说什么吗？”她又极快地问了一句。 “没有！”谢氏下意识地回道，声音却不自觉地拔高。 陆知微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厢房去休息，表伯母，表妹，你们也早些回来。” 谢氏松了口气，勉强撑起一抹笑，道：“好，你去啊。” 陆知微屈膝福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谢氏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整个人才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娘，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紧张？”一直被谢氏护在身后的孙小五皱眉问道。 “没有啊，你想太多了。”谢氏强撑着笑容说道，并不想让女儿知道个中缘由。 孙小五显然是不信她这话的，举起她的手说道：“娘，你别骗我，你刚刚手上都是汗，你只有紧张的时候手心才会出汗。” 谢氏哑然，张了张嘴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借口。 “娘，是不是陆知微有什么问题。”孙小五此时也不称呼陆知微表姐了，显然还是对刚才的争执耿耿于怀。 “小五，这事儿你不用管，娘会处理的，你只要记得，离开寺里之前，必须无时无刻都要跟在娘身边。”谢氏整理了一下孙小五有些凌乱的头发，神情严肃地叮嘱道。 孙小五贝齿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她忽然抬头，直直看着谢氏的眼睛问道：“娘，你实话跟我说，梅姐姐是不是真的被那些山贼掳走了？” 谢氏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孙小五的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但这一次她哭得极其压抑，双手抱胸，蹲下地上哭道：“都是我！梅姐姐若不是为了救我，肯定早就逃出来了！” 谢氏心疼地看着女儿，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抱着她安慰道：“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当时那样的情况，谁都想不到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且李姑娘到底是不是被山贼掳走了还不确定呢，那毕竟只是你表姐的一面之词。” 孙小五眼泪汪汪地看着母亲，眼中多了些希冀，仿佛是想说服自己，期期问道：“娘，梅儿姐姐会没事的，是不是？” 谢氏心疼地摸着女儿的头发，点头道：“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好人有好报，李姑娘那样心善，定会没事的。”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那边李元春陪着李老娘快步而来。 李老娘见着谢氏，眼睛登时一亮，脚步又加快了一些，几步到了两人面前，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遇见你可真是太好了，我听寺内的师傅说，竹林那边的大火已经灭了，不知我媳妇儿和孙女儿怎么样了？” 谢氏看着老太太焦急的神情，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孙小五替她回答了。 孙小五强撑着笑容，语气尽量轻松道：“李奶奶，伯母和梅姐姐都挺好的，只是梅姐姐的丫鬟受了些伤，正在禅房那边让师傅们治疗呢，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回来了，奶奶您不用担心，回去耐心再等一会儿就是了。” 李老娘听了她这话，紧皱地眉头却并没有松开，嘟囔着道：“难道是包子那丫头受伤了？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李老娘说着，还是不放心，“算了，我还是自己过去瞧瞧吧，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不安生。”说着便要往后山的方向去。 孙小五立马就慌了，连忙拉住李老娘，急急道：“李奶奶，那里刚刚才灭了火，烟尘大得很，对您老人家身子不好，您就耐心再等一等……” 李老娘也不是个傻的，见孙小五这般反应，就已经猜到事情不对了，她满是皱眉的老脸有些发白，不过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当年老头子死的时候，她拖着家里那一堆烂摊子，不也撑过来了。 许是心里有了底，她倒是镇定了下来，看着孙小五沉声问道：“孙姑娘，你跟老婆子我说实话，丫头片子是不是出事了？” 孙小五哑然，张了张嘴，看着李老娘的眼神，竟是再说不出谎话来了。 李老娘看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轻叹了口气，拉着一旁的李元春说道：“走，我们去后山把你嫂子找回来。” 李元春的眼眶已经红了，却是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因为她知道，这会儿并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 李元春扶着李老娘，快步往后山走。 “李奶奶，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李元春忽然跑出去几步，追上了李老娘两人。 谢氏想去拉女儿，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阻止她，而是追上了她们。 一行人快步往竹林方向走，走了约莫十几分钟，最前面的李元春忽然眨了眨眼睛，她瞪大眼仔细看过去，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瞬间就张大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揭穿真面目 “春儿啊，老婆子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丫头片子了！”李老娘颤巍巍的手紧紧抓住李元春的腕子，声音都有些发颤。 “姑祖母，我也看到了！”李元春的声音也有些抖，但显然是激动的。 孙小五已经比两人更快一步，风一样地往前冲去。 李梅儿原本是扶着蒋氏走的，迎面就看到快步而来的一行人，眼中也十分惊喜。 蒋氏眼神也不错，看见李老娘，面上露出笑容，然后便叹了口气道：“老太太定是担心的不行，她这架势，定是来寻你的。” 李梅儿心中暖暖的，感动得不行，也加快了些脚步，然后她便看到孙小五跟小旋风一样地冲了过来，一下就撞进了她的怀里。 李梅儿被撞得一个踉跄，要不是蒋氏在一旁扶着，差点就要摔倒。 “梅姐姐！梅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们都说……都说……你被山贼掳走了……”孙小五的声音中带着更咽，脑袋埋在李梅儿怀里，也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李梅儿赶紧将她扶起来，面上有无奈也有感动，她拿出帕子帮孙小五拭脸上的泪，语气轻快地说道：“你看你，这么漂亮的大眼睛，都快哭成烂桃子了，咱们小五不是最爱美的吗，这样可不美了。” “梅姐姐，你还笑话我！”孙小五破涕为笑，用手轻轻捶了李梅儿的胸口一下，然后用手摸了摸眼睛，扁着嘴问道，“真的很丑吗？” 李梅儿也笑，替她把眼泪擦干净，“骗你的，一点也不丑，小五你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孙小五又是被李梅儿给逗笑了，那点子悲伤的情绪已是荡然无存。 她还想再问什么，后边李老娘几人也赶到了，李老娘眼眶红红的，确定孙女儿没事，也是憋不住老泪。 她过来上下在李梅儿身上检查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伤，才板着脸骂道：“你这死丫头，就是会逞强，啥事儿都要往前冲，就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你让你娘咋活，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祖母，我知道错了，您就别骂我了。”李梅儿识趣地挽着李老娘的胳膊撒娇，她知道自家祖母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里担心自己担心的不行，嘴上却死硬着一点都不愿意说。 “不骂你，我不骂你你怎么能长记性！”李老娘撇着嘴，不轻不重地拍了李梅儿的手一下。 蒋氏笑着上来，也去挽李老娘，还一起帮婆婆说李梅儿，“母亲，我刚刚已经骂过梅梅儿了，她同我保证，下次一定不再这样莽撞了。” 李老娘自然给儿媳妇面子，勉勉强强道：“这还差不多。” “李奶奶，您刚刚不是很担心梅姐姐的吗，这会儿怎么不说了？”孙小五实诚人，直接揭穿了李老娘。 李老娘那个尴尬啊，咳嗽一声，嘴硬道：“我啥时候说担心丫头片子了，我那是气她，气她没个分寸……” “我知道，我知道，祖母的心意我向来最知道了。”李梅儿立即给李老娘找台阶，还顺便给孙小五使眼色。 孙小五不吭声了，只心说这俩祖孙的相处方式可真够奇怪的。 “对了，包子那丫头呢，怎么没见着她人，不是说她受伤了吗？”李老娘看了眼蒋氏身后跟着的萱草，忽然皱眉问道。 李梅儿听了李老娘的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开口问道：“祖母，您这是……听谁说的？” 李老娘看李梅儿严肃的神情，有些茫然地望向了孙小五。 孙小五几乎是立即回道：“是陆知微说的，她还说梅姐姐你被山贼掳走了，她说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的，还同她大吵了一架。”说着她脸上便露出了气愤的表情。 李梅儿微微眯了眼，就见蒋氏和周菡萏面面相觑了一下，周菡萏立即开口道：“她跟我们也说过一样的话，说你被山贼掳走了，当时姐姐差点就受不住晕过去了。” 李梅儿的眼神顿时又危险了几分，而那边李老娘比她更快地破口大骂，“那乱嚼舌根子的，她是哪只眼看见我家丫头被山贼掳走了，就到处瞎逼逼，这不是明摆着要毁我家丫头片子名声吗！这姓陆的丫头咋这没教养呢！她家里人究竟怎么教她的。” 一旁的谢氏听了李老娘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陆知微虽然不算是伯府的人，但终归也算是伯府的亲戚，且现在还暂住在伯府，也算是半个伯府的人，李老娘方才那话算是把伯府也骂进去了。 李梅儿等李老娘骂完，才冷冷说道：“她确实是亲眼见到我被山贼带走的，倒也没说瞎话，可她恐怕也没说，她跟那些山贼是一伙的。” 李梅儿这话一出，谢氏和孙小五齐齐脸色剧变，孙小五显然是懵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色煞白道：“梅姐姐，这……这怎么可能？表姐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同那些山贼有关系？” 谢氏也觉得这话十分荒谬，不过想到那几个丫鬟的惨死，又觉得此中事情确实十分蹊跷，陆知微并没有动机杀死那几个丫鬟，但若她跟山贼有勾结…… 谢氏不敢往下新，心中一阵阵发寒，只想带着女儿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但亲眼所见之后，才知道，有些人表面上装着柔弱无辜，内心里却是心如蛇蝎。”李梅儿语气越发冰冷，想着那几个惨死的丫鬟。更想早些把陆知微的真面目告诉伯府众人。 “李姑娘，你说这些……可有证据？”谢氏神色复杂，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有的。”李梅儿成竹在胸地说道，“不过……我想先与陆知微对峙。” 李梅儿想让谢氏先控制住陆知微，免得她见苗头不对再做出什么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这个倒是不着急，我想先带你们去见一个人。”谢氏沉吟了片刻，才神色凝重地说道。 第五百七十五章 前因后果 孙小五疑惑地看向母亲，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问什么。 李梅儿心中也有疑惑，但她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谢氏便带着一行人去了安置绿袖的地方。 绿袖身上的伤并不重，这会儿已经由几个嬷嬷上了药，就在厢房的床上休息。 身上的伤虽能治好，但心中的创伤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平复的，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会想起两个姐妹在火中痛苦嘶叫翻滚的身影，还有绿云临死前那不瞑目的模样。 所以谢氏带着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她也并没有睡着，只是睁着眼呆愣着望着屋顶横梁发怔。 “绿袖，夫人带人来看你了。”还是谢氏身边的嬷嬷提醒她，才让她回过神来。 绿袖从床上起来，目光仍有些呆滞，眼神无焦距地看向众人。 孙小五看到她这模样，眼眶又湿润了，快走两步上前，轻轻抱住她，哭道：“绿袖，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听着自家小姐的声音，绿袖总算是有了些反应，眼中也流出了眼泪，她压抑着哭声，哑着嗓子道：“小姐，是奴婢没用，不仅没有保护好您，还让绿云和绿衣死得那样惨。” 虽早就知道两个丫鬟遇害，但亲耳听到自己的丫鬟告知，孙小五眼泪自是流得越发凶了。 主仆俩就这样抱在一起，无声痛哭着。 谢氏就是怕女儿太难过，才没有第一时间让她见绿袖的，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这个结果。 “好了， 小五，快别哭了，绿袖身上还有伤，别让她再悲伤过度了。”蒋氏只能这样劝着女儿。 然后又对绿袖道：“绿袖，你把对我说过的话，再对李姑娘说重新复述一遍。” 绿袖神情有些迷茫，泪眼朦胧地看向谢氏身后，等见到李梅儿一行人，她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李……李姑娘，你没事？”绿袖差点怀疑自己看错了，不是说李姑娘被山贼掳走了吗，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李梅儿上前一步，笑着回道：“我没事，绿袖，你仔细同我说说，你醒来之后的情况，据我所知，那些山贼并没有杀你们，只是把你们弄晕了。” 绿袖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点头道：“是的……”她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昏迷后醒来发生的事情又同李梅儿说了一遍。 在场几人都认真听着，听到绿云和绿衣两个丫鬟被人活生生地扔到火海里时，面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孙小五更是又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李梅儿皱紧了眉头，已经猜到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事情的人是谁，若是当初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情，她一定会让山贼们带上那几个可怜的丫鬟走的。 “不对！我去的时候，禅房内的人还都好好的，而且后来禅房着火，我还去灭火了。”就在众人沉浸在悲痛中时，萱草忽然开口说道。 绿袖方才并没有注意到李梅儿身后的萱草，这会儿听到她的话，定睛打量她，见她身上穿着的蓝色衣衫，立即惊讶叫道：“是你！” 这人应该就是表小姐说看到的那个杀人凶手，不过绿袖当时就对陆知微的话抱有怀疑，这会儿见着原主，便更不信了。 “绿袖，你在后山的时候，见过萱草？”李梅儿见绿袖反应，立即追问。 绿袖摇头，“我没见过，我是听表小姐说的，她说杀死绿云和绿衣的就是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子。” “一派胡言！”李梅儿和萱草还未开口呢，孙小五已经十分气愤地说道，“我看那陆知微才是真的凶手，萱草和绿云绿衣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她们，更别提她之前还救了她们。” 李梅儿此时也冷冷开口道：“这样说来，逻辑就通了，陆知微为了避免自己与山贼勾结的事情暴露，一开始是想放火烧死所有人的，只是起火的时候被萱草发现，萱草过去把火灭了，也就在这时候，绿袖你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陆知微可能觉得打不过你，便也装作了受害者，然后等你离开之后，又杀死了绿袖和绿衣。还把杀人的罪名嫁祸到了萱草身上。” 李梅儿分析的有理有据，屋内众人都沉默了，谁都不敢相信，陆知微这样一个看着弱质纤纤的世家贵女，竟会有如此狠辣的手段。 孙小五最先爆发了，咬牙切齿地就要往门外冲。谢氏赶紧伸手拉住了她，皱眉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那贱人！为绿云和绿衣报仇！”孙小五眼中含泪说道。 “胡闹！若那陆知微真是杀人凶手，自有官府来判她的罪，轮不到你来惩恶锄奸！”谢氏板着脸训斥道。 孙小五显然很不服气，可也不敢不听谢氏的话，却依旧是不甘心地说道：“那我们怎么也得先把人控制起来吧，这样一个杀人犯，可不能再让她随意活动了。” “这我自会去办，你给我乖乖待在屋子里。”谢氏毫不留情地命令道，显然不想让女儿再跟陆知微接触。 “不行！我要亲眼看着她被抓起来，我的丫鬟可都是死在她手里的，还死得那么惨，不亲眼看见坏人伏诛，我不甘心！”孙小五依旧倔强地说道。 谢氏快被这个女儿给气死了，uu看书.uukanshu就听李梅儿又在一旁说道：“夫人，您就让小五去吧，还有一件事，需要小五跟陆知微当面对质呢。” 谢氏愣了一下，直接问道：“什么事？” “就是伯府老太太寿宴那一日，小五被猞猁袭击的事情。” 谢氏的脸色又是变了数变，语气冰冷道：“此事也跟她有关？” 李梅儿点头，“那个将猞猁幼崽尿液洒在小五裙子上的丫鬟，应该就是陆知微带进来的，她同宋家一直有勾结，只可惜后面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的脸给毁了。” “毁得好！亏我当初还那样愧疚，原来罪魁祸首就有她的一份，当真是老天有眼了。”孙小五又恨又快意地说道。 第五百七十六章 断崖 谢氏却没有如孙小五那样立即信了李梅儿的话，而是皱眉问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可有证据？”毕竟当时陆知微是真的救了孙小五，谢氏也不能光凭李梅儿一句话，就认定此事也是她做的。 “我既然说出来，那自然是有证据的。”李梅儿点头道，一派胸有成竹。 “娘,梅姐姐肯定不会胡乱说话的，那陆知微早就居心叵测，咱们却还当她是救命恩人，今次多亏了梅姐姐没事，不然咱们还被她蒙在鼓里呢，想想这样的蛇蝎之人差点就成了我嫂子,我晚上都要做恶梦！” 李梅儿看谢氏神情纠结，便转头对萱草道：“萱草，你去吧,把证据带过来。” 萱草自然知道李梅儿说的是什么，一点头，转身就出了厢房。 “娘，您别再犹豫了，咱们赶紧先去把人控制起来，可不能让她跑了！”萱草见谢氏还有些犹豫，连忙在一旁催促她。 谢氏终于下定了决心，让身边的嬷嬷们把护卫们都召集过来，这才准备去找陆知微。 李梅儿则是让李老娘和蒋氏她们都留在厢房里，毕竟一会儿的场面可能会有些血腥，她们还是不要看的好。 蒋氏自然不愿意留下，还是李梅儿好说歹说，又说这算是伯府的家事，她们这些外人太多在场，会让谢氏下不来台。蒋氏这才勉强同意留下来。 不过她也是看在这一次谢氏身边跟了那么多护卫，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 李梅儿同孙小五一起跟着谢氏离开了。 一行人去了大雄宝殿那里转了一圈，却都没有找着陆知微。 “她去哪儿了？不会发现情况不对，真跑了吧？”孙小五见半天找不到人,皱眉问道。 李梅儿摇头否定，“不会，下山的路还没通，后山那边又有那么多和尚守着，她出不了潭拓寺的。” “早知道就该找几个人跟着她的！”孙小五咬牙切齿地说道。 陆知微现在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这潭拓寺又那么大，想找到她还真不容易。 “我让人分头再找找。”谢氏想了想，只能将人散出去寻找。 李梅儿突然想到了一处可能的地方，抬头对谢氏道：“咱们去山门那里看看吧。” 谢氏也顿时眼睛一亮，想到不久前自己跟陆知微说过，要去山门那里看看情况，便立即点头道，“好。”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山门外。 可看到这里的情形，一行人却有些呆住了，此时的山门外拥挤着许多想要下山的香客，他们都是因为山路被堵，困在寺里的,这会儿都是在等着山路疏通什么时候被疏通。 “这也太多人了吧？这要怎么找？”孙小五看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眉头紧皱地说道。 “我让护卫们下去找找看,你们就站在这里别动。”谢氏回头对两人嘱咐道,又留下四个护卫保护她们的安全。 谢氏离开之后，陆知微也没放弃在人群中寻找，忽然，她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一抹白色的影子道：“梅姐姐你看，那是不是陆知微戴的帷帽。” 李梅儿看过去，虽然距离隔得远，有些看不真切，但确实是有些像。 李梅儿正想让护卫过去瞧瞧，一旁的孙小五已经趁着护卫们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一个矮身跑了出去。 “小五！”李梅儿急急叫了一声，赶紧与护卫们一起去追她。可山门外人实在是太多，孙小五个头矮小，能在人群中随意穿梭，但李梅儿和几个大男人却很难像她那样，两边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李梅儿心急如焚，只能不停地让前面的人让一让，总算她身形比较瘦，在人群中穿梭的速度也不慢。 越差重重人墙之后，总算是到了山道旁的密林，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眼看着她就快要追上前面的孙小五和那个白色身影了。 可只一错眼间，两个人的身影都忽然不见了。 李梅儿愣了片刻，立即加快脚步往两人消失的地方跑。 李梅儿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里，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断崖。 因为旁边有几颗大树遮掩，所以很容易让人忽视。 她的心顿时止不住地往下沉，趴在断崖上往下一看，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孙小五和疑似陆知微的人此时都摔在了断崖下方凸起的一个小平台，那小平台约莫五六平的样子，躺两个小姑娘绰绰有余，只是平台离着崖上大约有两三米，两个人显然都是摔下去还没反应过来。 “小五，快爬上来！”李梅儿冲着孙小五大喊。 孙小五这会儿也缓过来一些，却是没往上爬，而是一把抓住身旁的人，揪下了她的帷帽。 “陆知微，我就知道是你，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孙小五彪悍地骑在陆知微身上，左右开弓，直接给了她两耳瓜子。 陆知微瞬间就被她打懵了。 她本来是看谢氏对她的态度不对，觉得对方可能察觉出了什么，便想着去山门外等山路通了，第一时间便下山，早早地想脱身的法子，反正今次她帮着宋家抓到了李梅儿，宋家那边一定会给她解药，只要自己容貌恢复了，嫁不嫁给表哥也无所谓了。 可她哪里会想到，孙小五这丫头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而且还紧追着自己不放，甩都甩不脱。 也是她今日走了霉运，竟然差点就掉下悬崖摔死了。 幸而只是掉到了平台上，陆知微还没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就被孙小五狠狠甩了两巴掌，原本就麻木肿胀的脸，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孙娉婷，你发什么疯！”陆知微歇斯底里地喊着，那恶毒的眼神似是要把孙小五撕碎。 孙小五这会儿也是在盛怒之下，完全不怕她，压制着她一边打一边骂道：“你问我发什么疯，你才是个疯子！你为什么要杀绿云绿衣，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今天就要你给她们偿命！”说完她的手就狠狠掐在陆知微的脖子上。 第五百七十七章 嘴硬 孙小五虽然用了全身的力气，但她的力气还真不能马上掐死一个人。 陆知微即使被掐得直翻白眼，但仍有余力在一旁拼命摸索。 很快，还真让她摸到了一块石头。 崖上的李梅儿看到陆知微手上拿着石头就要往孙小五脑袋上砸，立即大声提醒道：“小五，快滚到一边躲开。” 孙小五的危机意识也不弱，刚听到李梅儿的喊声,便脑袋一低，朝着一旁翻滚过去。 陆知微的石头虽然砸空了，但她也挣脱了孙小五的钳制。 她眼神狠戾地盯着孙小五的背，并没有松开手中的石头，依旧朝着孙小五的脑袋狠狠砸去。 孙小五这会儿也是打红了眼，丝毫不怵她，举手抓住她的手腕,抬脚就在她的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陆知微立时痛得弓起了身子，手上的石头也掉在了地上。 孙小五却还不解气,扑过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当真是化悲愤为暴力。 李梅儿这会儿在崖上都看呆了，以往看孙小五都是天真烂漫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两人在崖下扭打这会儿，护卫们终于是赶到了。 李梅儿赶紧让那些护卫绑着绳子下去，把平台上已经打得快精疲力竭的两人都给拉了上来。 李梅儿拉着孙小五上去的时候，她的脚还在踢陆知微的。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让别人看见了，对你的形象不好，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李梅儿连忙劝解。 孙小五却是不以为然，满脸煞气地说道：“没事儿，这里哪会有人认识我。” “你这杀气腾腾的样子，一会儿让夫人看见了，肯定要教训你，还是赶紧收敛些。”李梅儿立马又换了一个恐吓的方式。 孙小五这才收敛了，果然还是谢氏在她这儿比较有威慑力。 “不许碰我！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凭什么抓我！”伯府的那些护卫想要去绑陆知微的手，却是被她尖利的声音喝退。 李梅儿和孙小五听到她的声音,对视一眼，一齐从地上站了起来。 孙小五冲过去就想扇人，却是被李梅儿拦住了，她越过那些护卫，施施然走到了陆知微面前。 陆知微看到走近的李梅儿，瞳孔猛地一缩，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敢置信得失声喊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要也怪刚刚孙小五打的太狠了，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孙小五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崖上的李梅儿，所以这会儿才会反应这么大。 李梅儿对陆知微此刻的反应很是满意，冷笑着回道：“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呢，在你想来，我现在应该是在被送往某个地方的马车上吧，可惜啊,我这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破坏别人的计划，今天侥幸,又成功破坏一次，你也别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少吃些苦头。” 陆知微恨恨瞪着李梅儿，面上的神色变了数变，片刻之后，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嘴角露出一抹笑，语气诡异道：“李姑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刚刚是想说，你不是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给掳走了吗？怎么又到了这里，是表伯母让人把你救出来了吗？” “陆知微，你还装什么装！你做的那些恶事我们统统都知道了，你如今再装无辜，已经晚了！”孙小五也走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她骂道。 陆知微面上神情依旧淡定，看了孙小五一眼，面上露出害怕神情，“表妹，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还想问你呢，刚刚好端端的为何要殴打我，我陆家虽不如伯府显赫，但也算是书香世家，你如此欺辱与我，我定要同父亲母亲祖父祖母说明此事，我堂堂陆家嫡女，决不能受你这般欺辱！” “好你个陆知微，你还想倒打一耙，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把你这罪名坐实了，你还死不承认是不是！”孙小五气得不行，却又拿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没办法。 陆知微似是料定了她们拿不出证据证明她做过那些事情，掸了掸身上的脏污，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扫了周围的几个护卫一眼，神情倨傲说道：“我是陆家嫡女，我爹是苏州知府，我娘也有五品诰命，你们不过区区奴仆，安敢动我！” “他们不敢，我敢。”陆知微话音才刚落下，不远处谢氏已经带着几个婆子和护卫过来了。 谢氏脸色很不好看，在经过孙小五身边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她一眼，显然一会儿是要秋后算账的。 孙小五刚刚那彪悍的气势瞬间全无，像鹌鹑一样缩在李梅儿身后不敢跟谢氏对视。 陆知微看到快步而来的谢氏一行人，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慌张，不过她并没有自乱阵脚，依旧是撑着气势。 谢氏走到陆知微面前，眼神冰冷地打量着她，缓缓道：“阿微，你祖母将你送到京城，是为了让娘家人照顾你，这照顾之中自然也包括了管教，你今日做错了事，我这做长辈的，自然要先好好管教管教你。”说完就给身后几个嬷嬷使了眼色。 那两个身形魁梧的婆子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地钳制住了陆知微的手。 陆知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语气开始有些气急败坏，“请问表伯母，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我？” 谢氏显然不想跟她多废话，同两个婆子一招手，冷冷说道：“一会儿到了寺里，你就知道了。” 陆知微脸色一白，知道到了谢氏手里，再想脱身就难了，她拼命挣扎，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不过就是伯府三房的一个继室，就是大伯母，见了我祖母也是恭恭敬敬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谢氏对她不敬的言语无动于衷，一边的孙小五却是忍不了了，跳出来一个耳光甩在陆知微脸上，恶声恶气道：“你再敢骂我娘一句，我就撕烂你的狗嘴！” 第五百七十八章 山路通了 谢氏听到身后的动静，当即停下脚步，见女儿把陆知微抽得嘴角都出血了，立即过去拉她，板着脸训斥道：“我是怎么教你的，你何时变得跟个市井泼妇一般？” 孙小五不服气，倔强地看着谢氏,眼眶微红道：“她刚刚那样说你，我就是忍不了！” 谢氏心中十分感动，可一张脸依旧是板着，继续教训，“不管别人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也不能自己动手,你身边那些丫鬟婆子,都是做摆设用的吗？先不说你现在的身份，往后若是你成了太子妃，也要亲自上去跟别人干架吗，那样丢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脸，还有皇家的脸面！” 孙小五这会儿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但依旧是倔强的不肯认错。 谢氏看着女儿拼命忍着眼泪的模样，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 李梅儿这会儿立即上前给母女俩打圆场，拉着孙小五手说道：“小五，你刚刚确实太冲动了，夫人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快给夫人道个歉。” 孙小五扭捏了一会儿，还是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娘，我知道错了。” 谢氏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等回去你再好好反省。” 李梅儿看谢氏消了气，就赶紧拉着孙小五又到了一旁。 那边陆知微似是被孙小五这一巴掌给打怕了，没再继续叫嚣什么，只是用阴毒怨恨的眼神瞪谢氏李梅儿几人。 谢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让婆子们赶紧带她走。 一行人走出小树林,便又来到了山门外，这里依旧聚集了许多人。 谢氏让护卫们在前面开路，一行人往寺庙里面返回。 可还没等她们走了一半，就听身后有香客激动的叫声，“山路通了！山路通了！有人上山了！” 李梅儿一行人登时都转过头去，面上隐隐带着激动。 谢氏吩咐几个护卫过去看看情况，孙小五趁谢氏不注意，又拉着李梅儿往前跑，“娘，我和梅姐姐也去看看。” 谢氏都来不及拦住她们，只能让护卫赶紧跟上。 一直被两个婆子牢牢抓住的陆知微此刻眼中也迸发出一抹希冀的光，她双眼紧紧盯着上山的石阶处，希望能在那里看到自己想看见的人。 孙小五跑得很快，趁着人群都往前面挤的时候，也拉着李梅儿挤到了前面。 两人很快就看到了有一行人正快速朝着山上跑来。 李梅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蒋山青和周沐易。 她瞬间十分欢喜，大力挥着手喊道：“山青哥哥，阿易哥,我在这里！” 蒋山青的耳力也着实是不错,这么多人，这么多声音里，竟也是一下子听到了李梅儿的声音，锁定她在的位置，便用最快的速度跑来。 李梅儿被蒋山青一把抱在怀里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她本来很高兴的，一点都不想哭的，可眼眶就是控制不住湿润了，闻着山青哥哥身上熟悉的味道，带着些委屈地说道：“山青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对不起！梅梅！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蒋山青抱着李梅儿，只是一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泛着青色的眼眶也有些微微湿润。 天知道这大半日他是怎么熬过来了，为了把那拦路的巨石弄开，他差点就要去弄破坏力强的火药了。可他又怕把这山路炸毁了，到时候更上不去，最后还是靠着人力杠杆，总算把那巨石给弄开了。 也幸好他们人多，又都是身怀武艺的青壮年，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山路疏通。 小夫妻俩旁若无人的拥抱，让周沐易和孙小五都有些尴尬，周沐易装着看风景的模样，可四周全是人，哪有啥风景看。 孙小五这姑娘比较实诚，忍不住咳嗽清了清嗓子。 李梅儿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蒋山青，快速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花。 蒋山青脸皮比较厚，神情依旧自若，他并没有放开拉着李梅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她问道：“有没有受伤？” 李梅儿不想让蒋山青担心，连忙摇头，“我没事儿，大家也都挺好的，娘和祖母她们还在寺里面。” 蒋山青闻言，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那我们去把娘和祖母她们接回来，这就回家去。”蒋山青并没问李梅儿在寺内发生了什么事，他此刻只想带着家人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梅姐姐，我家也来人了！”本来一直在李梅儿身边尴尬着的孙小五忽然眼睛一亮，拼命冲着山道上挥手，“爹爹！这里！我们在这里！” 伯爵府这边，是孙耀先最先发现事情不太对。 平日里只要衙门无甚大事，孙耀先都会回府陪妻子用午饭。可今日他午时回来，却被告知妻子和女儿还未从潭拓寺回来。 他问了院中下人，得知妻子一大早就出门了，按理说午时之前怎么都应该回来了。 孙耀先又等了一个时辰，仍是没见妻子回来，就猜到肯定是潭拓寺那里出了什么变故，便立即叫上了府内的下人，飞快地赶往潭拓寺。 到了那里，他才知道上山的山道被封，潭拓寺内所有的香客都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不过说来他运气也还算不错，上了山没多久，那堵住山道的大石头就被蒋山青等人给搬开了。他这才得以顺利到了山门前。 孙小五看到自家亲爹，自然是激动得不行，扑过去抱住他爹的胳膊，又哭又笑的。 孙耀先看到自家女儿没事，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又问道：“小五，你娘人呢？她没事吧？” 孙小五看自家老爹这般紧张的模样，心中稍稍有些吃味，心想着果然他爹和他娘才是真爱，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意外吗！ “爹你放心，娘好的很，一点事都没有！”孙小五有些郁闷地回道，然后就往后面指了指，“喏，娘不就在那里吗。” 孙小五手指指过去，却是愣住了，原本站在那里的谢氏一行人，如今却是不见了踪影。 第五百七十九章 灭口 孙耀先随着女儿的手指看过去，却并没有看到妻子，他的脸色当即一变，立即招呼身后的伯府下人，“跟我过去找夫人！” 孙小五自然也是惊慌焦急地跟在孙耀先身后。 一旁的李梅儿看她们父女俩焦急离开，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她直觉觉得这突然的变故或许跟陆知微有关。 “山青哥哥，阿易哥，我们也过去帮忙。”李梅儿拉着蒋山青说道。 蒋山青自是不会有异议，叫上他们的人，也跑了过去。 孙小五带着父亲到了谢氏刚刚站着的地方，一脸焦急地说道:“娘和护卫们刚刚就在这里的，怎么会忽然都不见了！” 孙耀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了地上一些凌乱的痕迹，他神情阴沉道:“你娘她们应该是被人掳走了，不过那群人应该走不远，咱们在附近找找。” 众人便循着地上的痕迹，很快找到了一处林子里，进了林子没一会儿，就看到谢氏和她身边的那些婆子护卫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 孙耀先第一个冲上去，把谢氏从地上抱起来，确定她还有鼻息，只是晕了过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娘！娘你没事吧？”孙小五此时也扑了过去，哭喊着问道，眼中满是惊恐与害怕。 “我来给夫人看看吧，我粗通些医术。”蒋山青和李梅儿也已经跟着赶了过来，看到昏迷的谢氏，蒋山青便说道。 众人立即给蒋山青让开了路。 蒋山青走到谢氏身边，给她号了脉，才回头同孙耀先说道:“孙伯伯，您放心吧，夫人只是中了迷药，等药效过了，就能醒过来了。” 孙耀先这才完全放下了心。 “陆知微不见了。”李梅儿忽然开口说道。 刚刚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谢氏身上，而她却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昏迷的人，却并没有发现陆知微的身影。 “肯定是那贱人！是她又使了什么诡计！”孙小五听到李梅儿的话，立即恨恨开口道，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陆知微生吞活剥了。 “她没那个本事。”李梅儿却是摇头否定，她不觉地陆知微身上会藏着迷药，而且也不可能一下子制服这么多人。 “应该是山下有人上来了，把她救走了。”李梅儿神色十分凝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她猜想可能是宋家的人，宋家应该已经知道这次的计划失败了，而且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再牵扯出宋皇后，他们肯定要把陆知微这个有力人证带走的。 他们会杀了陆知微吗？李梅儿想着，应该不太可能，毕竟陆知微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陆知微现在完全跟宋家和宋皇后绑在一条船上，她对宋皇后来说，或许还会有别的用处。 李梅儿正分析着呢，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心中顿时一跳，叫出声来，“不好！绿袖！” 在场众人都被她忽然的大叫吓了一跳，只有孙小五最快反应了过来，也是惊叫道:“爹！快！我们快回寺里去！绿袖有危险！” 孙耀先这会儿还懵着呢，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知道绿袖是自家闺女的丫鬟，可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有什么危险。 孙小五这会儿也没时间解释，拉着李梅儿，外加蒋山青和他带来的人，就往谭拓寺的方向跑去。 孙耀先不放心妻子，并没有追过去，而是派了一部分护卫，让他们跟着小姐。 一行人飞奔回了寺内，径直跑到绿袖休息的那间厢房外头。 厢房的门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看到这情况，李梅儿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她忽然就不敢推门进去了。 孙小五却比她更快了一步，直接推开门跑了进去。 李梅儿跟在她身后，还没等她看清厢房内的情况，便看到前面的孙小五一下瘫倒在地上。 李梅儿赶紧过去扶她，抬头往上一看，就看到绿袖瘦弱的身体正挂在房梁之上，两只脚像是摆锤似的左右摇晃，显然已经死透了。 李梅儿的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然后下一秒，就有人将手捂在她的眼睛上，温柔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看，不要怕。” 李梅儿深吸一口气，拿下了蒋山青的手，她扭头冲着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除了刚见到尸体那一瞬间的心季，李梅儿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她今天见到的死人还少吗，都已经快免疫了。 她感觉到手中瑟瑟发抖的身体，赶忙蹲下去，把孙小五抱在自己怀中，不停地安抚着，“没事的，小五，没事的，别害怕……” 李梅儿不知该怎么安慰孙小五，便只能翻来覆去地说着这几句话。 孙小五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她几乎连叫声都喊不出来，只能无助地发抖。 “小五，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李梅儿怕孙小五真会吓出什么毛病，不停抚着她的背说道。 她有些后悔，刚刚就不应该让孙小五冲在最前面的。 许是终于缓过来了，也许是李梅儿的安慰起了作用，孙小五终于压抑着哭出了声，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已是歇斯底里。 李梅儿却总算是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不至于被吓出毛病来。 李梅儿安抚孙小五这会儿，周沐易已经让人把绿袖的尸体从梁上放了下来。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虽然不用像捕快一样查桉，但也见过不少尸体，几个比较有经验的还查验了一下绿袖的伤口，与周沐易说道:“应该是被人用手掐死，然后再挂到房梁上，做出自杀的假象。” 周沐易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让人把床上的床单拿过来，暂时把尸体遮了起来。 孙小五哭得太过伤心，也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竟是在李梅儿怀中晕了过去。 李梅儿让蒋山青把了脉，确定只是暂时晕倒，便把她扶到了隔壁厢房暂时休息。也就在她们这里一片混乱的时候，李家众人和寺中的僧人也都赶了过来。 第五百八十章 下山 这一次连谭拓寺内的方丈圆慧大师也过来了，许是因为听说又死了人，圆慧大师脸上的表情十分悲苦，看到被人从屋内抬出来的尸体，更是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佛号。 圆慧大师与他身后几位弟子给绿袖念了几句往生咒，便走到了李梅儿几人面前。 他看到李梅儿怀中昏迷的孙小五,皱眉关心问道：“李施主，孙施主无碍吧？” 李梅儿摇摇头，感激地看了圆慧方丈一眼，回道：“多谢大师关心，她只是因为自己丫鬟身死，太过悲伤这才晕倒的，没什么大碍。” 圆慧方丈这才放下心来，他可是知道孙小五的身份的，要是这位在他寺里出了什么事，那他可是也承担不起。 因为还要去处理别的事情，圆慧方丈也并没同李梅儿多说，又是宽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而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和尚却是在离开之前多看了李梅儿和蒋山青几眼。 不过彼时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孙小五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和尚，若是她们仔细看了，定能认出这和尚就是当初帮蒋山青卜算吉日的那个释通和尚，也是看出蒋山青有紫薇命数的那个和尚。 圆慧方丈离开之后，蒋氏几人才走了过来，她们几个脸上也都带了惊魂未定的神色。 李老娘看了看晕倒的孙小五，又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被人抬走的尸体，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后怕地嘟囔道：“咱们几人离开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呢，怎么才这么会儿人就没了。” 李梅儿听李老娘这话，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她问道：“祖母，我记得夫人不是留了一个婆子照看绿袖的呢，那婆子现在人呢？” 李老娘愣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蒋氏问道：“你知道不？我记得咱们走的时候那婆子好像还在呢？” 蒋氏也紧皱着眉头,点头回道：“是在的，当时她还送了我们出来呢。” “哎呀！那婆子不会也……”李老娘脸色变了变，语气有些发抖。 “我这就让人在寺里找找，不管是死是活，人应该还在寺里。”蒋山青开口道。他说完，也不必吩咐，有几人便立即去寺内寻找起来。 李梅儿长长叹口气，觉得那婆子恐怕也凶多吉少，只是这杀手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些，山路不过就通了一刻多钟，他们就已经带走了陆知微，又杀死了绿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若是带走陆知微和杀死绿袖的是两拨人，那就有可能了。 难道……这寺里还藏着宋家的内应，只是藏得比较深，她们一直不知道。 李梅儿细思极恐,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这寺里还有那么多和尚，她根本不知哪一个才是杀手，就算被摸到了身边都不知道。 李梅儿冷汗都出来了，脸色也是白得吓人。她想起了被自己派去后山的萱草，如今绿袖遇害，不知道她和包子有没有事。 李梅儿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安慰自己萱草她们应该没事，毕竟萱草跟绿袖不一样，她为人向来机敏，且又有武功在身，就算真的有人想对她们不利，她应该也能躲过去。 “山青哥哥，你赶紧带人去把萱草和包子接回来，她们应该还在后山禅院。”李梅儿焦急地与蒋山青说道。 蒋山青什么也没问，便点头答应了。 他带着剩下的人，飞快往后山去了。 而周沐易和他带来的那些人，则继续留在这里保护李梅儿几人。 李梅儿与蒋氏几人，抱着孙小五到了另一间安全的厢房等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李梅儿没等回蒋山青，想等来了孙耀先。 孙耀先已经知道孙小五身边的丫鬟都死了的事情，看到仍在昏迷着的女儿，眼中满是心疼。 “李姑娘，今日多谢你，待事情解决了，我定会再登门道谢。”孙耀先终归还是比较理智的，也没有对女儿的事伤感太久，而是先对李梅儿道谢。 “孙伯父，您太客气了，小五是我的好友，我帮她是应该的，你不用特意谢我。”李梅儿勉强撑起一抹笑，说道。 “你救了小五的命，我们自然是要重谢的，现在我要送她们母女回府，便不多言了。”孙耀先亲自抱起床上的孙小五，与李梅儿微一骇首，便离开了厢房。 李梅儿将她们亲自送出了厢房，看着父女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轻叹了口气，希望这一次的事情，不会在小五心里留下太深的阴影吧。 李梅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厢房呢，就看到不远处蒋山青一行人正往这边来。 她看到蒋山青身边那抹蓝色的身影，眼中顿时一亮，提着裙子就往那里跑了过去。 “萱草，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李梅儿一把抓住萱草的手，差点喜极而泣。她方才真的很害怕，害怕萱草几人也跟绿袖一样的结果。萱草十分感动地看着李梅儿，笑开口道：“小姐，我们没事，包子也没事，还有菊蕊，奴婢也将她给你带回来了。” 李梅儿现在已经不关心菊蕊什么了，她只是抓着萱草的手，语速飞快道：“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下山，这谭拓寺真是不能继续待了。” 众人自然都十分赞同，不仅仅是李梅儿，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寺庙有阴影了。 李梅儿回去叫了蒋氏几人，众人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即下了山。 等一行人到了山下，天空都隐隐有些发暗了。 李梅儿一行女眷坐上来时的马车，蒋山青和周沐易一行人是骑马来的，便也都跟在马车周围。 上了马车，李梅儿紧绷的神经才算是完全松懈了下来，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蒋氏看女儿这模样，着实有些心疼，拿了些一早就放在车上的点心，又给她倒了杯茶，柔声说道：“你先吃点点心垫垫，我估摸着船儿应该准备了饭菜，到家就能吃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可疑的和尚 李梅儿这会儿可没心思吃点心，她看向萱草，急急问道：“你们在后山的时候，可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萱草摇头，回道：“奴婢得了您的吩咐，便立即去后山找了包子，包子一直守着菊蕊,那菊蕊也不知被那些山贼喂了什么药，昏迷了这么久都没醒过来。奴婢便想着先把人背出来，后面再想办法弄醒她。” “你们离开的时候真没遇上什么可疑的人？寺中的和尚也算。”李梅儿怕萱草遗漏了什么，又提醒了一句。 萱草这才仿佛想起了什么，皱眉回道：“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和尚，在咱们离开禅房的时候叫住了我们，可是圆问大师那时忽然出现了，与我们问候了几句，我后来再去找那和尚的时候，他便不见了。” “姑娘，那和尚有问题？”萱草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只当那和尚是寺里的普通和尚，现在李梅儿问起，她也猜到那和尚应该有问题了。 李梅儿不确定那和尚是不是就是内应，思忖了片刻又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那和尚的模样。” 萱草回忆了一会儿，摇头回道：“那和尚当时离我们不近，而且还是低着头的，我没看清他的脸，不过……他脑袋上的戒疤好像跟别的和尚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李梅儿追问，觉得这可能是关键。 “每个戒疤都很整齐，而且颜色似乎比别的和尚都深一些。”萱草回道，心中有股细思极恐之感。莫不是最近才烧的。 和尚烧戒疤是有讲究的，一般剃度之后没多久才会烧上第一个，然后一两年之后才会烧第二个，这般逐年递增，绝对没可能同一时间一起烧。 李梅儿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后怕,若是当时圆问大师没有忽然出现，那萱草她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小姐……”萱草见李梅儿不说话，颤声叫了一声，蒋氏和包子也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李梅儿不想让她们害怕，便立即转移话题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这潭拓寺，咱们还是不要再去了。” 蒋氏连连点头，几年之内，她都不想去寺庙上香了，这次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几人说着话，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蒋山青过来同李梅儿问道：“那个昏迷的丫鬟怎么办？” 李梅儿知道她说的是菊蕊，心中顿时有些为难，按理说这菊蕊原先是陆知微的丫鬟，她应该是要交给伯爵府处置的，可那丫头是个极关键的证人，交给伯爵府李梅儿也不放心,毕竟伯爵府内人员驳杂,万一还有宋家或是陆知微的人,弄死了那丫头，自己可就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如今陆知微被宋家人救走，依着她的性子，以后恐怕还得搞幺蛾子，这菊蕊算是她手中的一张底牌，必须要保管好了。 “我想着，要不先让徐家的人帮我们看管吧，毕竟这么个大活人，带回家里也不太好。”蒋山青显然是跟李梅儿想到一处去了，她见李梅儿许久没说话，便给她出了个主意。 李梅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应道：“好，山青哥哥，你就把人交给徐家吧。” 陆知微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菊蕊在自己手上，只要把人藏好了，暂时不让她在人前露面，应该就不会引起她的警惕。 安排好了菊蕊，李梅儿又放下了一桩心事。 马车先在周府门前停下，周沐易便陪了有些受惊的妻子回家。 李梅儿与周沐易连连道了谢，这才继续启程回家。 马车刚进了李家所在的胡同，蒋山青就远远看到蒋言之兄弟和李彦都等在那里，他们身边还有蒋家和李家的几个小子，也都是伸着脖子望着。 见着马车，几人都齐齐欢呼了一声，也没管老爹，飞快跑了过来。 蒋氏、李老娘、周菡萏几人还没下马车呢，就听到了一阵七嘴八舌的：“娘，祖母，姐姐！” 李老娘被吵得脑壳疼，掀开了车帘子就十分暴躁地骂道：“行了！行了！唤魂儿哪！都给我家去！” 几个小子立马都不吵了，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蒋言之、蒋佑之和李彦此时也到了马车边，李彦过去要扶老娘下车，可视线却一直盯在后头的那辆马车上。 李老娘撇撇嘴，见不得他这媳妇儿迷的样子，没好气道：“你媳妇儿和闺女都在后面，都没事儿。” 李彦表情有些讪讪，连忙解释道：“娘，有您在，她们娘俩肯定没事啊，不过也真是的，这好好的，潭拓寺的山路怎么会封住了呢。” “老娘咋知道，又不是老娘封的。”李老娘懒得跟儿子废话，她今儿也被吓得不轻，她老人家可是好多年没这么担惊受怕过了。 李彦不敢再去触他娘的霉头，余光瞥见媳妇儿闺女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两人看着除了神情疲惫了些，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完全放下了心。 蒋家兄弟见媳妇儿姐姐，外甥女都安然无恙，总算也是松了口气。 蒋言之对李老娘说道：“老太太，我家准备了酒菜，不如你们今晚上就去我家里吃饭吧。” 李老娘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啦！我就想家去，谢谢亲家太太的好意，改天，改天一定过去吃席。” 李老娘都这样说了，蒋言之也不好强求。 蒋氏也同两个弟弟说道：“我和梅梅儿都挺好的，你们回去让爹娘不用担心我们。” 蒋言之点点头，被拉着周菡萏，领着几个儿子回去了，虽然几个小子还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表姐。 康哥儿、健哥儿这会儿都齐齐黏在李梅儿身边，一人一边的把蒋山青都挤开了，康哥儿小大人一般地说道：“姐姐，我听说今儿好多人都被困在山上了，早知道这样，我就陪你和娘祖母一起去了，有我这个家里面的男人陪着，你们就不会害怕了。” .. 第五百八十二章 好喜欢 一旁的蒋山青对两个小舅子霸占了自己媳妇儿很有些不满，听了他这话，便斜着眼看他，心想你小子毛都没长全呢，能保护谁啊，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李梅儿九死一生之后见着家人，心情正大好，便赞赏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康哥儿真是懂事了，姐姐谢谢你，不过姐姐可没你想得那么孱弱，姐姐也可以保护娘和祖母的。” 健哥儿立马就在一旁仰着脑袋附和道：“那是！大姐最厉害了。” 一行人说着话就已经进了家门，林婆子得了消息，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她手里牵着团哥儿，手上还抱着圆姐儿，两个小豆丁快一天没见着娘亲，早就已是眼泪汪汪了。 团哥儿挣开林婆子的手，一下就抱住了蒋氏的腿，口中不停地说着，“娘，抱抱！娘，抱抱！” 圆姐儿自然也不落后，挣扎着从林婆子怀里下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了蒋氏的另一条腿，顺便把哥哥挤到了一边。 蒋氏蹲下来抱起两个孩子，各自在两人的胖脸蛋儿上亲了一口，面上也是十分心疼，这俩孩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离开过她这么长时间呢。 李梅儿怕母亲累着，走过去接过了团哥儿，笑着说道：“行啦，你们也别黏着娘了，先让娘回去洗漱换身衣裳，一会儿也该吃饭了。”她真是从中午到现在就吃了几块点心垫吧，已经饿得不行了。 “行了，行了，孩子们阿林和几个丫鬟先看着，你们都先回房里去洗洗，得把这一身晦气好好洗了。”李老娘回头看几人，许是因为回了家，她这会儿语气神情都已是放松了许多。 李梅儿几人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热水厨下早就准备好了，李梅儿立即便脱了衣裳洗澡，只是这澡洗得也不算那么舒服，她脚上有许多被荆棘扎开的伤口，在山上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会儿脱了鞋袜，倒是痛得她倒抽了好几口凉气，不过为了不让蒋山青担心，她也没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还警告了在一旁服侍的饺子不准说出去。 饺子眼泪汪汪地答应了，帮李梅儿擦干净了脚上的血迹，这才拿着她的衣服鞋袜，准备按着她的吩咐拿到外头悄悄丢了。 虽然脚底板一阵阵地传来疼痛，但身体被温暖的热水包围，李梅儿觉得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 不过她也没有泡太久，毕竟一家人还等着她吃饭呢。 换好了干净的里衣，穿上干净的鞋袜，李梅儿一从净房走出来，便看到了坐在房中等她的蒋山青，他手上赫然还拿着自己让饺子拿去丢的袜子。 李梅儿脸色一变，也不顾脚底的疼痛，快步走到蒋山青面前，去抢他手上的袜子，“这东西你拿着做什么，多脏啊！” 蒋山青将袜子往身后一藏，板着脸看她，质问道：“受伤了为什么没立马告诉我？” 李梅儿有些心虚，喏喏道：“就是一点点小伤，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李梅儿话还未说完，蒋山青已是一个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抓住她的小腿，飞快地脱下了她的鞋袜。 李梅儿惊呼一声，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实在是现在两人的姿势，太让人难为情了。 蒋山青凑过去看李梅儿的脚底，看到那一个个小小的血洞，脸色又黑了几分，“这哪里是小伤，这是被什么东西伤的，你可知搞不好就会有破伤风的危险，到时候你小命就没了！” 李梅儿听不懂啥是“破伤风”，只是被蒋山青难看的脸色吓到了，立马红着小脸说道：“就是被荆棘扎到的，不碍事的，涂点药，过个几日就能好了。” 蒋山青听到是荆棘，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铁器之类的，不然还真有感染的可能。 他心中虽这样想，一张脸却依旧板着，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仔细地给李梅儿脚底上的伤口涂药。 “我自己涂就行了……”李梅儿有些不好意思，就想将脚收回来，虽说两人是夫妻，但这个姿势还是有些羞耻啊。 蒋山青却是更强硬地将她的脚踝握住手里，还抬头瞪了她一眼，“不要乱动，乖一点！” 李梅儿立即不动了，脸颊却更红了，哎呀，山青哥哥好凶啊，不过她有点喜欢是怎么回事，她果然有些不对劲啊！ 李梅儿乖乖不动了，蒋山青很快就帮她涂好了药。还细心地帮她穿好了鞋袜。 他抬头看傻丫头脸蛋羞红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在她还有些湿漉漉地头发上揉了一把，“快换衣服，咱们先去祖母那里吧，岳父他们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问你呢。” 李梅儿用手掌冰了一下仍有些发烫的脸颊，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整理好，便去了李老娘那里。 因为上药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人果然是最后才到的。 不过李老娘倒是没有说她们，只是赶紧让她们上桌吃饭。 饭桌上很安静，虽然大家心里都有许多疑问想问李梅儿，可看她埋头吃菜的模样，又都觉得十分心疼，便只耐心等着她吃饱。 李梅儿也是真的饿了，直吃了三碗米饭，才觉得胃充实了许多，最后又喝了两碗鸡汤，才算是放下了快子。 李老娘看她这饭量，多少有些心有余季，心想着还好如今家里也算是宽裕，这要是还在章水镇那会儿，那些个家底可还不够丫头片子吃的。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添碗饭？”李老娘心里头虽腹诽，可面上还是十分关心孙女儿的，见李梅儿不吃了，又问了一句。 李梅儿拍拍有些鼓起来的小肚子，满足地笑道：“饱了饱了，可再吃不下了！” 李老娘这才让船儿把饭菜都撤下去，换了茶水和水果上来。 这下子大家总算是有问话的机会了。李彦最是着急，刚想开口，却被身旁的妻子掐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最中间的李老娘。 第五百八十三章 审问 李彦秒懂，立即就闭紧了嘴巴。 李老娘心中其实也有许多疑问，这会儿也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丫头，你说说，今儿在谭拓寺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家那丫头说是后山来了贼人，后面陆家那坏丫头又说你被山贼给掳走了，这里头倒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啊？” 李梅儿心中早就做好了腹稿，为了不吓到祖母，她已经编好了了一套说辞，这会儿便拿出来说道：“其实也没祖母您说得那么凶险，确实有一伙山贼通过后山的小道混上了后山，不过当时我和包子机警，在他们来之前咱们就通过窗户逃跑了，后来又遇见了同样逃出来的小五，我和孙小五配合，让她先逃出去报信，后面我就一直东躲西藏着呗，其实那些山贼根本就没有抓到我。” 李梅儿这些话着实是破绽百出，李老娘人精一样的人，怎么会相信，轻哼一声道：“你可别诳我老婆子，既然你们没被山贼抓到过，那包子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一看就是利刃割伤的。” “哦，祖母你说那个啊，那是包子自己弄伤的，我不是一直戴着一把匕首防身吗，我把那匕首给了包子用，她自己不会用，就把自己给弄伤了。”李梅儿直接睁着眼说瞎话。 李老娘气得不轻，手掌重重拍了几下桌子，“你把老娘当傻子是不是，这话你说出来，你自己信不？” 李梅儿摊摊手，一脸无辜，“不管您老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李老娘听了她这话，就要撩袖子过来揍人了。 李彦赶紧扑上去拦住，好声好气劝道：“娘，您别跟梅梅儿一般见识啊，她一个女孩子，今儿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 李老娘也就是装装样子，本也没有要真打，只是气孙女儿的不靠谱，她喘了两口气，也没继续追问的心情了，反正人没事儿就行，只是这谭拓寺以后是不能去了，也真是活见了鬼了，这么大个寺庙，竟然还能让山贼混进来。 李老娘被林婆子和李彦劝着回房休息去了。她老人家今儿也是受惊不小，再加上年纪大了，精力终归是不济，跟李梅儿闹了这一阵，头又有些痛了。 蒋氏见婆婆走了，又把几个孩子也打发回去休息，康哥儿显然是不乐意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是有资格留下来旁听的，再者他也很好奇大姐在寺中的遭遇。 不过被蒋氏拿眼一瞪，他也不敢造次，灰溜溜地回去休息了。 待房中只剩下蒋氏夫妻和李梅儿夫妻，蒋氏才将脸一板，问道：“说说吧，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别拿糊弄你祖母那套糊弄我，我可是知道你们真被那些山贼带下山去的。” 蒋氏如今想起来都十分后怕，虽说找着女儿的时候她安然无恙，自己也没看到任何山贼的影子，但她知道，女儿定是被山贼劫持过的。 李梅儿心中顿时连连叫苦，她知道老娘可像祖母那样好应付，可许多事情，她还真是没法跟蒋氏说明，她只能无奈叹口气道：“娘，其实也没您想得那么复杂，萱草后来不是来救我了吗，我们趁着那些山贼不备，里应外合就逃出来了。” “那些山贼发现你们逃了，就没追上来？”蒋氏显然不信她的话，皱眉问道。 “也是咱们运气好，那些山贼的寨子出了问题，他们顾不上我们，赶紧回山寨去了。”李梅儿半真半假地说道。 蒋氏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行了，咱们梅梅儿安然无恙不就好了吗，不必什么事儿都追根究底的。”李彦忽然开口帮女儿说话，握起妻子的手安抚道。 蒋氏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我这不是怕梅梅儿以后还会被那群山贼报复吗！” “放心吧娘，不会的，这儿可是京城，那些山贼哪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在城内撒野。”李梅儿十分笃定地说道，这事儿他倒是可以保证的。 “还有陆家那个丫头，她不是想害你吗……”蒋氏又想起了陆知微，皱眉担忧道。 李梅儿只是冷笑一声，“这娘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虽说她现在人不知去哪儿了，不过想来伯府那边定是比我们更着急要找到她，一时半会儿，她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而且她手里还有菊蕊这张王牌，自然就更不怕她了，她倒是希望陆知微早些露面，这般，新仇旧恨，她们就能一起算算了。 蒋氏看女儿这般泰然的模样，最终只是无奈叹了口气。女儿长大了，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跟自己这个娘说了，她心中虽有些小小失落，但知道儿女终有长大的一日，都要离开父母的庇佑。 她看向蒋山青，缓缓道：“山青，梅梅儿性子终归还是稍欠稳重，我希望你平日里多照顾她一些，有什么事情，你们夫妻俩多商量着，我们家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你们平安，我和你夫妻祖母也就放心。” 蒋山青听着蒋氏这话，心中是有愧疚的，因为若不是自己，李家也不会被卷入这些宫闱是非中去。 他此刻只能坚定地跟蒋氏保证，“母亲放心，只要我在一日，绝不会让梅梅儿出任何差池。” 得了蒋山青的保证，蒋氏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些，对小夫妻俩点头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蒋山青这才拉着李梅儿离开了偏厅。 看着两人走了，蒋氏还是忍不住对丈夫抱怨，“我总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 李彦其实也早有这种感觉，但他向来性子豁达，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女婿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去追问，便依旧安慰着妻子，“孩子们总会有些自己的秘密，山青和梅梅儿都不是胡来的人，咱们要相信她们，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 “也就你想得开。我总觉得今日谭拓寺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意外。”蒋氏又是嗔了丈夫一眼，忧心忡忡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意外，总归人没事就好。”李彦揽住妻子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第五百八十四章 善后 夫妻两人还在为儿女们担忧，李梅儿和蒋山青已经快步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蒋山青就直接说道：“把今日的事情详详细细都同我说一遍。” 对着蒋山青，李梅儿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同他说了。 蒋山青听得很仔细，期间听到李梅儿遇险的部分，眉头会不受控制地皱起来。待听到她与山贼周旋那段，更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就是这些了。”李梅儿统统说完，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她拿起一旁的温茶，喝了一口润润喉。 蒋山青紧皱着眉头，正在思考，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你说那些山贼带走了宋家的那个女人，那女人的身份你可知晓。” “我问了宋家的那个管家，是宋家的一位姑奶奶，宋皇后的同胞妹妹，只是这位夫人的命可没宋皇后那么好，好像是个霜居的寡妇，这些年一直都带着女儿住在娘家，因为她与宋皇后感情不错，所以在宋家的地位倒也不错，这一次宋皇后会派她过来，想来也是因为对她比较信任吧。”李梅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蒋山青。 “那可能会有些麻烦了……”蒋山青语气中有些不安，“按你所说，那些山贼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虽然抓了宋家那个女人做人质，但对上宋家的人，恐怕没什么胜算，反而会被人一网打尽。” 蒋山青当然不在乎一群山贼的死活，他只怕宋家人将那位姑奶奶救出来之后，后面就能腾出手来对付李梅儿了，毕竟李梅儿这一次让宋家吃了这么大个亏，他们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梅儿不蠢，自然也想到了蒋山青的担忧，想到宋家今日在谭拓寺中的狠辣手段，她突然又有些心慌，皱眉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帮帮他们？那山贼首领同我说过，他们暂时会栖身在城外的义庄。” 蒋山青点头，起身说道：“我现在去徐家一趟，这事儿恐怕还是需要徐家的人帮忙。” 李梅儿也起身拉着她的手，叮嘱道：“千万小心。” 蒋山青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现在宋家人的精力都在找回他们的姑奶奶上面，没工夫注意咱们，咱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李梅儿看蒋山青换了一身不显眼的黑色衣服，便送他出了院子。 她本是准备不睡觉等着他回来的，可因为白日里实在是太累了，坐在凳子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醒过来，已是第二日的早晨了，且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好好睡在床上的。 “萱草。”李梅儿一醒来，就叫了外面的丫鬟。 萱草和饺子一起都走了进来，两人手上各自都端了脸盆和热水。 “太太醒了，先洗漱吧。”萱草把脸盆放在矮几上，递了干净的帕子给李梅儿。 李梅儿没接，只问道：“姑爷回来了吗？” 萱草立即回道：“姑爷没回，不过他让人传话过来了，说是早晨直接去翰林院。” 李梅儿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能传话，那就是没事了。 李梅儿洗了脸，随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就准备去李老娘那里吃早饭。 李老娘见着李梅儿过来还挺惊讶的，她本以为这丫头今儿会睡懒觉呢。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蒋氏见女儿气色不错，也放心了不少，拉着她到了自己身边坐下。还亲自给她盛了粥。 “睡不着，就想跟娘和祖母待在一处。”李梅儿捧着宋氏递过来的粥，十分嘴甜地说道。 为了弥补对两个长辈的隐瞒，李梅儿决定最近一定要好好孝顺她们。 “小嘴抹了蜜，你少让我们担些心就够喽，要是再来几次昨天的事儿，我老人家得折寿。”李老娘咬了一口手中的金丝卷，没好气道。 李梅儿腆着脸凑过去，“祖母您身子骨这么硬朗，保准长命百岁，怎么可能折寿呢，呸呸呸！” 李老娘被她这没脸没皮的样子逗乐了，又夹了一块金丝卷，放到了李梅儿面前的碟子里，“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吃你的吧。” 李梅儿乐滋滋地吃下了祖母牌暖心金丝卷。一边吃，还一边说着些趣事儿逗两位长辈开心，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十分欢乐。 连如今还啥都不懂的团哥儿和圆姐儿都被姐姐逗得咯咯直笑。 吃完了早饭，李梅儿就帮着蒋氏处理起家事，因为过几日就是中秋，家中中秋宴席的菜肴都要一一准备起来，中秋算是大节气，这一点李家从来都没有马虎过。 一般这种家宴，上席面的菜肴都是李梅儿亲自制定的，一些拿手菜她也会亲自上阵，谁让她手艺好呢，且家里人也都爱吃她做的菜。 忙忙叨叨了一上午，吃过中午饭之后，蒋氏和李老娘便都回房睡午觉去了。 李老娘是年纪大了中午总要歇一会儿，而蒋氏则是要陪龙凤胎睡午觉，龙凤胎因为昨天大半天没见着娘亲，今儿就格外地黏蒋氏，丫鬟抱一会儿都不乐意。 李梅儿没什么睡午觉的习惯，便拉着萱草，跟她一起练射箭，她觉得箭术对于女孩子来说还挺有用的，关键时刻说不准能救命。 经过了这一次，她更加觉得武力的重要性了。两人练了半个多时辰，蒋山青竟是匆匆回来了。 李梅儿十分惊喜，乳燕一般直接扑了过去，抱住蒋山青问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蒋山青身上已经换了官服，一只手抱着李梅儿的腰，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怕你担心我，就回来看看你。” 李梅儿心中顿时比喝了冰镇蜜水还要甜，面上止不住地笑意，嘴上却担忧问道：“翰林院那里没问题吗？”他这算是早退吧。 “没事，早晨皇上宣了我进宫，只是中间有事让我回来了，我可以不回翰林院。”蒋山青回道。 “你今天进宫了？”李梅儿惊讶问道，面上露出一抹担忧。 蒋山青点点头，看着她低声道，“我还听到了一个消息。” 第五百八十五章 侧妃 “什么消息？”李梅儿瞬间紧张起来，她可真怕宋皇后又出什么幺蛾子，还有那个云贵妃，一个个可都不是善茬。 “回房说。”蒋山青拉着李梅儿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才对她说道：“皇后昨天晚上身体抱恙，还请了太医，今儿中午听说是又昏厥了过去，皇上和太子都亲自过去瞧了。” 李梅儿神色一动，迟疑着问道：“难道是为了昨日的事情？” 蒋山青摇头，“不知，不过依着我对宋皇后此人的了解，她不是那么容易会被那气得病倒的人，其中或许另有蹊跷。” 李梅儿也觉得肯定有问题啊，不知道宋皇后又要耍啥阴谋诡计，不过她还有另一件事情好奇，便问蒋山青，“那些个山贼，现在什么情况？” 蒋山青笑了笑，没卖关子，直接说了结果，“说起来也实在是惊险，要不是我昨晚带着徐家的侍卫及时赶到了义庄，那些山贼就要被人一网打尽了。” “宋家人真找到他们了？”李梅儿瞬间心有余季，她真该庆幸昨日自己的好运气，若是自己遇上的是后面上山的那群人，这会儿恐怕早就落在宋皇后手里了。 “嗯，那是一群身手十分不错的死士，我估计是宋皇后暗中培养的，当时要不是我带去的人多，或许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蒋山青语气中也有些后怕。 “那几个山贼和宋涟漪呢？”李梅儿最关心这个。 “被徐家安排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了，这两个人以后应该还有用。”蒋山青回道。 李梅儿松了口气，宋涟漪这个人确实会很有用，她应该知道许多宋皇后暗中做过的事情，她或许会是对付宋皇后很好的一块筹码。 “宋皇后那边已经知道咱们联合了徐家的力量，接下来应该会消停一阵子，你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的了。”蒋山青摸着李梅儿的头发，安慰道。 李梅儿点点头，靠在蒋山青的怀中，不知为何，她心中仍有着一股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梅儿很快就知道自己这股不安来自哪里了。中秋过后不久，天气终于渐渐转凉，伯爵府上因为上次谭拓寺的事情，送上了十分丰厚的谢礼，孙耀先甚至还专门登了一次门。 李彦和蒋山青一起接待了他。 因为对方是男客，李梅儿和蒋氏只稍稍露了个面。 李梅儿知晓谢氏和孙小五仍在静养身体。并不方便出门。 李梅儿本打算找个机会去伯爵府看望一下两人，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递拜帖，伯爵府那边已经送来了邀约。 孙小五请她过府一叙。李梅儿自然是一刻也没有耽误，收到帖子的第二日，就去了武安伯府。 这并不是李梅儿第一次来武安伯府了，只是这一次到来，府中的气氛似乎分外的压抑。她被丫鬟领着到了谢氏所住的院子。先拜见了谢氏。 谢氏的身体应该是已经无碍了，只是精神不怎好，情绪也明显有些低落。 李梅儿见着她的时候，能从她脸上看出强颜欢笑的痕迹。 “小五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好，我知道她与你最好，你帮我好好劝劝她。”谢氏幽幽叹了口气，拉着李梅儿的手说道。 李梅儿以为孙小五还在为几个丫鬟的离世伤心，便点头回应道：“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劝小五的，毕竟死者已矣，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向前看。” 谢氏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叹息着说道：“其实也不光是为了那三个丫鬟的事……” 李梅儿闻言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还有什么让小五伤心的事吗？” 谢氏并没打算瞒着李梅儿，语气却越发愁绪地说道：“我们也是前两日才得到的消息，太子殿下那边……准备在大婚之前先纳一个侧妃……” “侧妃！”李梅儿听到这消息也着实惊讶，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不久前宋皇后晕厥的事情，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又问道：“夫人可知道是哪家的闺秀？” 谢氏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嫌恶和恨意，这对向来性情温柔的她来说，是十分少见的。 李梅儿看着她这表情，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扩大了。 “就是陆知微……” 谢氏说出这个名字，李梅儿的脸色瞬间也变得十分难看，她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是她？她的脸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便又想到了一件事，陆知微之所以会毁容，是因为中了奇毒，而那毒，宋家是有解药的。只要毒解了，容貌自然就恢复了。 “这事儿听着十分荒唐是不是？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皇后娘娘怎么会选那样一个人给殿下当侧妃？”谢氏唇角溢出一抹苦笑，言语中满是愤满。 “陆知微……她现在人在哪里？”李梅儿心中满是疑惑，她很好奇，陆知微那天失踪之后，会以怎样的姿态再度出现，若是谢氏已经将她的事情告诉伯府众人，她又有什么脸再出现在伯府众人面前。 谢氏的脸上瞬间又浮上了一抹冷笑，嘲讽道：“她如今正住在陆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她父亲陆行云，很快就会调回京城，据说官职还不低，就在吏部任侍郎。” 李梅儿闻言惊讶，她可是知道这位陆家三爷原先只是个五品知府，这升迁速度也太快了吧，不仅调回了京城，还连升了两级。 谢氏显然是看出了李梅儿的疑惑，叹了口气解释道：“陆家老太爷在京城也是做了十几年官的，虽说去年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了，但陆家在官场上的影响力还是有的，特别是吏部，有不少以前陆老太爷的心腹，所以这次陆行云能调回吏部任职，倒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情。” 原来如此，李梅儿这才了解了，想起原先在鄞县的时候，陆家便风头一时无亮，就是因为陆家有个在京城当三品大员的老太爷。 “陆家如今在京城，没有别的人了吗？”李梅儿又问了一句。 第五百八十六章 天网恢恢 谢氏摇摇头，回道：“陆老太爷回乡之后，就没有了。 陆家在京城的根基本就不厚，陆老爷子其实也只算是寒门出身，当年要不是看在他精彩绝艳，孙家也不会把嫡女下嫁，只可惜姑老太太当年还是看走了眼，要不是被伤透了心，她老人家也不会执意回鄞县去。” 李梅儿立即想起了当年在陆家见过的那位老太太，那实在是一个睿智又让人心生亲近的老人家，可惜所托非人，蹉跎了一生。 “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谢氏摆摆手，面上有些索然，继续道，“陆家如今只有陆知微一个主子，本来她初回京城的时候，就是住在那里的，后来因为受了伤，才一直暂住在了伯爵府，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咱们伯府会招进来这么个白眼狼！” 谢氏似是越说越气，一双芊芊玉手忍不住就重重拍了一下椅背。 谢氏发觉自己情绪失控，立即深吸了口气，冲着李梅儿抱歉一笑，“我失态了，没吓到你吧。” 李梅儿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侧妃的事情，娘娘已经下了旨意了吗？” 谢氏无力地点点头，手指又是握紧了椅背，“昨日旨意刚从宫中下来，我立即就进宫了，可娘娘身体抱恙，说明了谁都不见……” 李梅儿已经猜到，这也许本来就是宋皇后的意思，她出的这一招，可真是有够恶心人的。 李梅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殿下那边呢？他也是同意的？” 谢氏苦笑，摇头道：“我本来是想让阿渊去探探殿下的口风的，可殿下这几日一直在皇后娘娘跟前侍疾，阿渊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 李梅儿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安慰谢氏道：“夫人您不用着急，那陆知微是什么人品咱们都知道，只要把她做的那些事公诸于世，别说是做太子侧妃，她的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 “我怎能不急！”谢氏语气恨极，“圣旨上写的纳妃之日就在下个月，而我们虽知道陆知微做了那些事情，可既没人证，也没物证，连唯一的指证者绿袖都死了，还拿什么告发她！” 李梅儿叹口气，这就是当初陆知微想要杀光左右人的原因，只要统统都死绝了，那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夫人别着急，我不也算是人证吗，且我手中还有一人也可揭露陆知微的罪行。”李梅儿其实心中早有盘算，就等着陆知微自己露面呢。 谢氏眼睛登时一亮，伸手握紧了李梅儿的手，颤声问道：“当真？你愿意出面告发陆知微？” 谢氏一直觉得李梅儿是明哲保身的性子，没想到她竟愿意站出来。 李梅儿点头，“那陆知微当日可是想治我于死地的，我李梅儿虽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那任人搓圆捏扁的包子，她既是想害我性命，我又怎么能让她好过。”再者她跟宋皇后早就是站在对立面了，去了她一些帮手，也算是报仇。 “你说的那人，现在在何处？”谢氏面上已是带了喜色，又问道。 “我将她安排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夫人且等着，我自要正大光明地惩治了陆知微。”她早就想好了，陆知微现在有皇后庇护，想要让她身败名裂，就必须把事情闹大。 谢氏闻言皱眉，她显然不相信你李梅儿一人能做成此事，试探着问道，“可否把你手上的人交给我，我家老爷或许有更好的法子，到时你只要出面作证即可。” 李梅儿也不是没想过把人交给伯府，只是她担心这伯爵府中有宋家安插的人，菊蕊若是露面，怕是有性命之危。 但看谢氏这般焦急模样，她权衡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可以，我会把人交给夫人，不过你们千万小心，若是此人死了，咱们可就没那么容易能扳倒陆知微了。”李梅儿十分慎重地提醒。 “你放心吧，这事我家老爷已经插手，定会万无一失的。”谢氏笑道。 谢氏心中郁结解了许多，便让李梅儿去将孙小五了。 李梅儿进到孙小五卧房，见着她人，着实是吓了一跳，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姑娘，如今瘦得下巴都尖了许多。 “梅姐姐。”孙小五见着她，强颜欢笑地叫了一声，眼睛明显红肿着，不知是哭过，还是没有休息好，或是两者皆有。 李梅儿有些心疼，快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傻姑娘，何必折腾自己的身体呢，你这样，某些人只会更开心。” 孙小五闻着李梅儿身上让人舒心的味道，鼻子又忍不住泛酸，轻轻哽咽道：“梅姐姐，为什么会这样，绿云她们死了，我还不能报仇，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竟还要娶那个恶毒的女人……” 眼看着孙小五又要泣不成声，李梅儿连忙看着她说道：“不许哭，你现在就是把眼睛哭瞎了又有什么用，绿云她们也活不过来，不就是一个陆知微吗，咱们一起弄死她，给绿云她们报仇。” 孙小五的眼泪瞬间被李梅儿的话给憋了回去，她愣愣看着李梅儿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杀人放火，在律法中可是死罪，我和我的丫鬟都是人证，可以证明陆知微杀了那几个丫鬟，咱们去衙门告她，就算告不倒她也让她身败名裂。”李梅儿眼神冰冷地说道。 孙小五的眼中终于有了光，握住李梅儿的手说道：“梅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帮绿云她们报仇。” 李梅儿却是摇头，“你的身份太特殊，不方便露面，倒是你就偷偷在一旁看着就行了，陆知微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却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孙小五被李梅儿的话说得激动起来，伸手一把抱住了她，带着哭腔道：“梅姐姐，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了，你又帮了我一次，要不让我娘收你做义女吧，这样咱们就是真的姐妹了！” 李梅儿被孙小五的突发奇想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背道：“傻丫头，我也不只是在帮你，一样是在帮自己。” 第五百八十七章 烫手山芋 孙小五并不知道陆知微害过李梅儿好几次，她一直以为，陆知微与那些山贼勾结，是为了害自己，所以也只当李梅儿说这些话是安慰自己。 她擦干脸上的眼泪，总算是稍稍有了些精神，但眉宇之间的愁绪依旧不散,她抱着李梅儿的胳膊问道：“梅姐姐，你说……纳侧妃的事儿，太子哥哥是知道的吗？他是愿意的吗？” 李梅儿沉默了片刻，只能委婉回道：“想来太子也只是听从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圣旨都下了，太子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孙小五贝齿咬着下唇，眼神又黯淡了几分,缓缓道：“我这几日……一直都想见太子哥哥一面,想听他同我解释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封信，一个口信也可，可什么都没有……” 李梅儿能感受到孙小五的伤心与失望，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换做是她，未婚夫还未迎娶自己，就要先娶别的女人，这换谁谁受得了。但站在孙小五的角度，她还必须得受着，毕竟她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太子如今不过就是纳个侧妃罢了，等将来真的登了基，还会有三宫六院。 “小五，其实有些话我并不想说，你既然已经决定嫁给太子殿下，不是应该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了吗？”李梅儿最终还是说了,这话虽然很残忍,但为了让孙小五，她还是必须要说。 孙小五愣了愣，而后苦笑一声道：“梅姐姐你说得对，是我犯傻了……” 李梅儿看着孙小五落寞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忍，但既然选择了那个人，那条路，便要舍弃掉另外一些东西。 李梅儿看孙小五恹恹的模样，又劝了一会儿，然后就起身告辞了。有些事情，别人说再多也没用，还是需要自己想明白。 李梅儿回家之后，就把菊蕊的事情跟蒋山青说了，蒋山青想了想，便问道：“你信谢氏今日说的那些话？” 李梅儿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明白蒋山青的意思。 蒋山青立即给她解释，“你真觉得孙家会跟陆知微撕破脸？” “难道不会吗？陆知微和宋家勾结设计陷害小五，还杀了那么多人,三夫人当真是恨她入骨的。”李梅儿皱眉说道。 蒋山青只是笑，摇头道：“丫头，你还是太天真了,世家大族行事，向来是利益为先，有些事情，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再者孙家死的那些不过就是丫鬟，陆知微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侵害到孙家根本的利益。” “可陆知微被封了太子侧妃啊，这还不算侵害了孙家的利益，毕竟小五将来可是太子妃！”李梅儿不赞同道。 蒋山青十分耐心的，从另一个角度给李梅儿解释，“陆知微之所以能被封为侧妃，后头肯定有皇后的手笔，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我都能看清楚，孙家人怎么可能看不明白，皇后其实本来就不满意孙小五为太子妃的，只是陛下和太子都属意孙家，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就上次猞猁的事情，就能看出宋皇后还是想破坏这桩婚事的，后面既然破坏不了，她就用了另一种迂回的方式，来牵制孙家。那陆知微，应该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一步棋。” “陆家又不是什么显赫的世家，皇后为什么会选她？”李梅儿问道。 “就因为陆家不是世家，皇后才会选她，陆家和宋家有些像，都是近十几年崛起的新贵，他们根基不深，便不那么容易脱离掌控，而那位陆老大人在吏部掌事十几年，吏部大多都是他的心腹，如今陆行云也到了吏部任职，若是不出意外，最多五年，陆行云也能执掌吏部，到时候，不管是对太子，还是对皇后，都是一个很大的助力。”蒋山青说的十分仔细，几乎是揣摩了宋皇后的全部心思。 “按你说的，那孙家不是更应该提防陆家，不让陆知微嫁给太子吗？”李梅儿又问道。 “你又错了。”蒋山青笑了笑，“若是站在孙家的角度，其实陆知微做太子侧妃对他们是有利的，其一还是陆家的根基不深，作为世家的孙家不会怕他们，二则是，陆知微如今有把柄在孙家，与其让别的世家之女往后与孙小五争宠，还不如就是陆知微呢。” 李梅儿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微微有些发寒，涩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三夫人问我要菊蕊，就是为了把这个把柄握在她们自己手里？” 蒋山青点点头，看了眼李梅儿不甚好看的脸色，迟疑了下又说道：“也可能是我想错了，或许她是真的想帮女儿解决了陆知微。” “山青哥哥，那我还要不要把菊蕊给他们？”李梅儿紧皱着眉，问蒋山青的意见。 “给他们吧。”蒋山青回道，“那丫头如今再留在我们手上，只会是烫手山芋，还给孙家，也算是物归原主。” 李梅儿咬了咬唇，没吭声，神情分明十分低落。 蒋山青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知道你很想报仇，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我跟你保证，所有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李梅儿闻言，却是十分执拗地摇头，“山青哥哥，不用的，我自己的仇，自己报，让别人帮我报仇，那还有什么意思。” 蒋山青又是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家傻丫头出息了，如今都不需要我这个夫君了，不过你这样能干，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怎么会，山青哥哥最厉害！”李梅儿习惯性夸自己男人，娘早就教过他了，男人嘛，就是要经常夸着哄着的。 蒋山青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偷偷把人送到了伯爵府。 孙耀光亲自接的人，又将人藏到了另一处更加稳妥的地方。 谢氏这晚上一直没睡，直到三更过后，才等到了丈夫回来。 “老爷，怎么样，是不是菊蕊那丫头？”谢氏迎上去问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解除婚约 孙耀光脱了外袍，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谢氏心放下了大半，服侍着孙耀光换了衣服，又亲自给端了茶，方才问道：“那老爷，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孙耀光看着妻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阿沅，这事你就先别管了，陆知微那边……咱们暂时不能动她。” 谢氏听到丈夫这话，脸色立即就变了，她似是不敢相信得看着丈夫，颤声问道：“我怎么能不管？那陆知微害得咱们女儿这么惨，如今还威胁到了咱们女儿将来的幸福，我怎么能放过她！” 孙耀光也知道这事儿对妻子来说十分难接受，立即抓着她的手安抚道：“阿沅，你先别激动，你听说解释，陆知微这个人，我们孙家肯定是不会放过的，我说的只是暂时，暂时不动她……” “为什么？”谢氏完全听不进去丈夫的话，甩开她的手，眼眶已经红了。 孙耀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跟妻子解释，她知道妻子心性单纯，不会理解自己所说那些家族利益，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他知道那陆知微身后站着的是皇后，他们孙家没必要为了一个陆知微，便跟皇后对上。 “小五将来是要入主后宫的人，侧妃妾室本来就不会少，与其让太子纳一个其他官宦世家的贵女,不如就是这个陆知微呢，最起码她现在有把柄在咱们手上，她往后只能乖乖听咱们闺女的话。”孙耀光只能换了另一种方式来说服谢氏。 “你什么都不知道！”谢氏眼中露出愤怒，罕见地冲着丈夫吼了一句，“你可知道，那个陆知微，在谭拓寺的时候眼都不眨地杀了绿云和绿衣，还有原本跟在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也是被她害死的，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你让她以后跟咱们女儿同在一个后院，你难道不会担心害怕的晚上睡不着吗？咱们女儿那样单纯，保不齐哪一日就被那蛇蝎妇人给害死了！” 孙耀光是知道女儿几个贴身丫鬟身死的事情，却不知道其中具体的经过，如今听妻子说了，心中也忍不住震惊,他是见过陆知微的，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表面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然能做出这么狠辣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了迟疑,他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十分认真地与谢氏说道：“其实小五被封为太子妃，我一直是不怎么赞同的，如今这宫中局势复杂，我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解了这门亲事吧。” 谢氏闻言一愣，苦笑道：“怎么解，陛下圣旨都下了，咱们女儿又对殿下情根深种，就是咱们真有办法解了婚约，女儿那里也不会同意的。” 孙耀光想解除婚约，其实还有另一层顾虑，他那日在谭拓寺的时候，已是看到那位蒋探花身后跟着许多身手不凡的护卫，那时他并没有多想。 可今日将那丫鬟菊蕊送来的又是同一批护卫，他便猜测，那些护卫可能是徐家的人，毕竟凭着李家和蒋家单薄的家世，可养不出那样精锐的护卫。这便表明，徐家正在暗中保护这位蒋探花。那蒋探花很有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当年的秘辛，终究会再一次浮出水面吗？孙耀先又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前妻，她就是那桩阴谋的牺牲品。 这么多年，徐家应该一直在等着复仇吧，如今那个孩子回来了，这朝堂之上，恐怕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动荡了。 孙耀先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卷入其中，也不想让家族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但事情发展到如今，他们又如何能明哲保身呢。 孙耀光思绪纷乱的想了许多，才又开口道：“婚约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小五那里，你好好劝劝，我早就说过，她性子太过单纯，不适合坐那个位置，只是看在小五那么喜欢殿下，陛下也属意小五，我才没说什么，可如今这般情况，这太子妃之位，不要也罢。” 谢氏叹了口气，缓缓点点头。她觉得丈夫说的也对，她原就没指望女儿将来多么荣华富贵，只要平安喜乐就好。 “还有李家那位姑娘，就是蒋探花的夫人，以后你们也尽量少与她来往。”孙耀先又是提醒了一句。 “为什么？”谢氏立即皱眉问道，语气中满是不赞同，“李姑娘心性纯良，又多次救了咱们小五，小五同她关系也十分亲密。小五能遇到这样的闺中密友，该是她的福气。” 孙耀先不知道该怎么同谢氏解释，便只能无奈说道：“阿沅，你听我的就是，我难道还会害你和小五吗？” 孙耀先的话并不能说服谢氏，她十分失望地看着丈夫，苦涩道：“你若是真为我和小五好，就不会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李姑娘是小五的救命恩人，我不会阻止小五和她交往。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她们来往。” 谢氏说完就站起了身，并不看面前的孙耀先，淡淡道：“小五这些时日睡的都不安稳，我今晚去她屋里陪她。”说完，她便离开了卧房。 孙耀先看着妻子明显瘦削了许多的背影，亦是无力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妻子是伤心了，但有些事情他真的不能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九月初，陆行云与妻子何氏带着小儿子到了京城，京城的陆宅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特别是给各家官员的礼物，万不可弄错了。”长相英俊儒雅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常服，拨弄着面前的粥碗，与对面的美妇人问话。 男子便是陆知微的父亲陆行云，虽已年过不惑，可看上却也就三十出头。 “已经都收拾好了，我做事，夫君你放心便是。”美妇人何氏一边回话，一边帮丈夫剥了一个虾子，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 何氏比陆行云还要小上两岁，她是江南女子，模样娟秀，身量窈窕。即便生育了三个儿女，依旧不显老态，着实天生丽质，陆知微便与她生得有六分相似。 “阿微那里，怎么样了？”陆行云喝了口粥，又问道。 第五百八十九章 纳侧妃 何氏面上带着浅笑，立即回道：“昨日大夫已经来瞧过了，说是身上的毒基本已经解了，脖子上的伤疤一直在用娘娘那儿送来的玉肌膏，疤痕也几乎淡得看不出来了。” 陆行云闻言，面上露出满意神色，点头道：“那就好。”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丫鬟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小姐和小少爷过来请安了。” 何氏一听，面上笑容更甚，连忙道：“快让她们进来！” 片刻之后，一身藕粉色衣裙的陆知微便牵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走了进来。 陆知微的脸这会儿当真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脸上肤色虽还有些深,但傅上粉之后，几乎也看不出异常，她穿着一件高领的比甲，将脖子上的伤疤也完全遮掩，模样似乎比之以前还精致了几分。 她手中牵着的小男孩儿与她有五六分相像，眉目清秀，只是身形看着有些瘦弱。 “女儿/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两人一起躬身与陆行云夫妻行礼。 “快过来，早饭都吃了吗？”何氏连忙对一双儿女招手，面上满是笑意。 陆知微牵着弟弟到何氏身边坐下，笑道：“还没呢，梳洗完就过来给爹娘请安了。” 何氏立即给两人盛了粥，又让丫鬟们再去端些小菜点心。 姐弟俩便安静的吃起早饭来。 陆行云似乎是吃得差不多了，用丫鬟端上来的水净了手，悠哉地喝起茶来，他看儿子女儿吃的差不多了，便语气威严地对儿子陆瞻奇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去书房念书吧。” 陆瞻奇立即放下碗筷，低声应了是，便离开了。 陆行云等儿子走了,才看向陆知微说道：“三日之后便是你的婚期，等嫁去了宫里，谨记万不可像从前那般任性，一切以殿下的喜好为主。” 陆知微垂眸，乖顺地点头应道：“父亲放心，女儿定会好服侍殿下。” “若是能在太子妃之前生下长子，你往后，才真是有大福气。”陆行云又是隐晦提点了一句。 陆知微唇角微微上扬，眸中闪过一抹幽光，“父亲放心，女儿省得的，不管怎样，一定会生下长子。” 陆行云似是对陆知微十分满意，捋了一下额下美须，总是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你也回房去吧。” 陆知微起身敛衽行礼，转身也离开了正厅。 陆行云看她离开，才又看向何氏说道：“你这几日记得亲自去武安伯府一趟，咱们也该表明一下态度,毕竟以后可是亲上加亲了。” 何氏笑着点了点头,“夫君放心，我早都准备好了。” 三日之后，太子殿下迎娶侧妃，虽只是娶侧妃的礼仪，但这是太子殿下娶的第一个女子，场面倒是也不算寒酸，宫里也是给足了陆府脸面，按制来说，侧妃是不能带自己的嫁妆随嫁的，但皇后娘娘特许，还是让陆侧妃带上了自己的嫁妆，当然也不多，只有二十四抬。 毕竟这本已是特例，若真允许带所有嫁妆，那就是明晃晃的打未来太子妃的脸了。 太子娶侧妃这事儿在京城轰动不小，不仅仅达官显贵，连一般的平民百姓都有听闻，李家自然不可能不知晓。 李老娘知道侧妃是陆知微后，还忍不住骂了几句。 “这可真是恶人没恶报啊，那皇后娘娘是不是眼神不好，怎么选这么个人当孙媳妇，我听说皇后娘娘年纪也不大啊，咋这就老花眼了？” 她老人家其实是想说皇后缺心眼儿的，可人家毕竟是一国之母，她也不敢说得太过分 “祖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老天爷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的，而且那陆知微也不算皇后的孙媳妇，不过一个妾罢了。”李梅儿语气复杂地说道。她这几日心情也不好，毕竟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仇人过得好。 李老娘却仍有些担心地道：“虽然是妾，但等到太子殿下等级，那她不就成了娘娘了，她不会到时候找咱家麻烦吧？” 蒋氏一听李老娘这话，眼中也浮上了一抹愁绪，她可是知道这位陆姑娘心狠手辣，自家闺女与她交恶，她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梅梅儿的。 “不会的。”李梅儿眼神微冷地说道，她这个不会并不是说陆知微不会找她们麻烦，而是自己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唉，原来没来京城之前，我还觉得京城定是哪儿都好的，如今这才来了不到一年呢，却觉得还是在老家只在，最起码不用成天这样担惊受怕的。”李老娘十分感慨地说了一句，显然这些日子接连发生的不好事情，也让她老人家有些心惊胆战了。 “等阿彦和山青任期满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谋个外放的官职吧，咱们一家人去到外头，离着京城远些，应该就好了。”蒋氏早就有打算，这般劝着李老娘。 李老娘也觉得去外地当个父母官不错，最起码不用再整日担惊受怕的了。 太子纳了侧妃后一日，李梅儿便听到了孙家五姑娘病倒的消息。 李梅儿心中担忧，立即便去了伯爵府探望孙小五。 可她到了伯爵府，别说是孙小五了，连谢氏的面都没见着，接待她的是谢氏身边的一位嬷嬷，说是谢氏为了照顾五小姐，脱不开身，让她改日再过来。 李梅儿心中虽有疑虑，但也只能离开了。只是她心中越发担忧孙小五，看来小五这一次真的是被伤到了，不然也不会病得这么重。 李梅儿把这事告诉蒋山青，蒋山青沉吟了片刻，只同她说，“以后不要再去武安伯府了。” 李梅儿有些疑惑，问道：“为什么？” 蒋山青回道：“我猜测，孙耀光可能猜到我的身份了，也知道了我与徐家的关系。” 李梅儿惊讶，随后便很是紧张，“那他会对你不利吗？” 蒋山青摇头，“我也不知道，孙家按道路说应该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对你孙耀光此人，又十分明哲保身，他在朝堂之中，也一直没有站队，而且我觉得，他似乎不想让女儿嫁给太子了。” 第五百九十章 休了她 李梅儿想到孙小五突然的急病，瞬间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她皱着眉道：“孙耀光想让小五跟我划清界限，也不想再让小五掺和到皇家的争斗中去。” 蒋山青点点头，“所以我才让你莫要自讨没趣，人家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咱们便识趣一些，莫要再凑上去了。” 李梅儿虽然理智上能理解孙耀光夫妻的做法,可情感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她不知道孙小五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若她也是一样的态度，那她们的友谊可能就快走到头了。 蒋山青看到李梅儿面上的怅然，握住她的手说道：“其实这样对小五更好，我早就说过,以她的性情，并不适合坐那个位置，等咱们的事情尘埃落定，你们之间或许还能像以前一般相处。” “或许吧……”李梅儿无奈叹了一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为何总要被利益权利所牵绊呢，或许如孙小五这般出生的女子，生来便身不由己。 李梅儿挂心着孙小五。孙小五此时确实是病得十分严重，从太子纳侧妃那一日，她便发起了高烧，烧得人事不省，口中一直不停说着胡话。 孙耀先将宫中的太医都请来了，却也只能稍稍缓解她的病情，因为连太医都说了，孙姑娘这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 谢氏没日没夜地守在女儿榻前，整日以泪洗面。人又瘦了一大包。 孙耀先为了女儿的病，也是从大理寺请了假,每日陪着妻子女儿。 孙仲渊每日下衙都会立即去往孙小五的院子，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妹妹的病情。 “父亲,小五今日怎样了？”孙仲渊看着憔悴从妹妹房中走出的父亲,皱眉问道。 孙耀先叹气，摇头回道：“还是跟昨日一样，烧是退了一些，可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孙仲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又说道：“要不咱们再请刘医正过来给妹妹看看。” 孙耀先只是摇头，“不用了，该吃的药都吃了，你妹妹这是心病，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心病吗……我知道了。”孙仲渊似是想到了什么，也没进去看望妹妹，转身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孙仲渊就陪着李承祺微服到了武安伯府。 当孙仲渊把人带到孙耀先面前的时候，孙耀先吓得汗都出来了。 他正准备躬身行礼，李承祺便连忙扶住了他。“孙伯父不必多礼，我今日过来无人知晓，你就当我是普通世家的子侄就行。” 李承祺虽这样说，孙耀光却也不敢只将他当做是寻常子侄，他其实已经猜到李承祺的来意，却还是佯装不知，开口问道：“殿下您这是……” “伯父叫我子瞻就行。”李承祺连忙说道,子瞻是他的字。 “殿下是来看望妹妹的，他知道妹妹病重，心中十分担忧。”孙仲渊可没忘记今日带太子过来是为了什么，连忙在一旁提醒孙耀先。 孙耀先心中气恼儿子自作主张，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点头道：“小五刚刚吃了药睡下，殿下您跟我来吧。” 说完就带了两人进了孙小五的卧室。 孙小五确实在睡觉，谢氏依旧陪在她的身边，她时不时就要摸一下女儿的额头，然后帮她换下额头上的湿帕子。 她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女儿身上，所以孙耀先领着李承祺和孙仲渊进了屋内，她都没有察觉。 “夫人。”孙耀先轻轻唤了一声。 谢氏茫然地回过头，等看到孙耀先身后的李承祺，脸上才浮起一抹惊诧。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就要给李承祺行礼。 李承祺连忙出声，“伯母不用多礼，我今日就是以晚辈的身份来探望小五的。” 谢氏却还是行完了礼，她低垂着头，十分恭敬地说道：“多谢殿下挂怀，只是小五如今这般模样，怕是没办法起来给殿下请安了。”她这话虽说十分恭谨，但屋内几人都能听出此中的怨愤。 孙耀先有些担忧地看了李承祺一眼，见他面上并没有不满的情绪，方才松了口气。 李承祺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内疚，他看着床上面容苍白憔悴的孙小五，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孙小五是否有感应，在李承祺看着她的时候，她也缓缓睁开了眼。 “太子哥哥，是你吗？还是我又在做梦……”她似是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神情迷茫地问道。 李承祺立即在床边坐下，也不管孙耀先和谢氏还在场，便握紧了孙小五的手，柔声回道：“小五，是我，我来看你了。” 孙小五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她怔怔地看着李承祺，委屈又控诉地质问道：“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要娶陆知微，你都不知道，她……” “小五！”孙耀先忽然开口打断了孙小五的话，他的表情十分严肃，“莫要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陆侧妃如今已经是殿下的侧妃，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随意议论太子侧妃。” 孙耀先话音才刚落，谢氏却是忍不住爆发了，“我女儿为什么不能说！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她连说一个妾室的权利都没有吗！那陆知微做了那么多恶事，难道还想让别人为她遮掩！” 孙耀先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妻子，瞬间太阳穴突突的疼，他连忙躬身，与李承祺请罪，“太子殿下，是下官的妻女无状了，请您莫要怪罪，也莫要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李承祺紧皱着眉头，他冲着孙耀先摆摆手，依旧是看着孙小五问道：“小五，你有什么话就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你。” 孙小五流着泪，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惨然一笑道：“太子哥哥，我说了，你会休了陆知微吗，我不能容忍她待在你身边。” 李承祺沉默了，陆知微是母后在病榻上求他纳的，他若是将人休弃了，母后那边恐怕又要旧疾复发。可看着面前孙小五希冀的目光，拒绝的话语他又说不出口。 第五百九十一章 来者不善 李承祺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孙小五眼中的光一寸一寸暗澹下去，她用了些力，挣开李承祺的手，将脸转到床榻的另一边，缓缓开口道：“太子哥哥，我累了，想休息了，您回去吧。” 李承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孙仲渊已是走过来，语气冷澹地说道：“殿下，我妹妹要休息了，我送您出去吧。” 李承祺回头看了孙仲渊一眼，眼中有歉疚，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孙耀光连忙跟着将他送了出去。 谢氏却是扑到床边，拉着女儿的手又哭了起来。 孙小五已经停止了流泪，眼神麻木地看着床顶的凋花，她忽然开口说道：“娘，我想通了，我不要嫁给太子哥哥了。” 谢氏听到这话便愣住了，一时竟是连哭都忘了。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将女儿的手握得更紧，点头应道：“好，只要你不想嫁，咱们就不嫁！” 孙耀光和孙仲渊送走了李承祺，往回走的路上，孙仲渊的神情格外的沮丧。“父亲，今次是我自作主张了，对不起。” 孙耀光并没有责骂儿子，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为父知你是好意，想让你妹妹解开心结，可惜，唉……”孙耀光并没有说可惜什么，只是又长长叹了口气。 孙小五病了一月之后，谢氏便陪着她去了城郊的庄子里养病，孙耀先也上了奏折，称女儿身患重疾，实是不能胜任太子妃的位置，请皇上和皇后收回臣命。 皇帝并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又请了太医去给孙小五调养身体。 李梅儿也从蒋山青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开始是惊诧，然后便觉得这也算是个好结果，孙小五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后宫的尔虞我诈，更别说是坐上那个位置了。 李梅儿此刻更担心的是孙小五的身体，都去了城郊养病，看来当真是病得很严重。 蒋山青看出了李梅儿的担忧，便说道：“你若是真的担心，可以去城郊看一看，孙家在城郊的别院，如今也只有谢氏和孙小五住着。” 李梅儿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我们如今都是自身难保，便不要再去连累小五了。” 虽说这半个多月，皇后和云妃那里都没出什么幺蛾子，但李梅儿心中依然十分不安，总觉得皇后正在憋一个大招。 蒋山青看出了李梅儿的忧虑，握紧她的手说道：“你不用太担心，宋涟漪现在还在咱们手里，皇后为了她的性命，也不敢再对你轻易动手。而且我们如今也有了防备，不会再让她轻易得手的。” 蒋山青虽这么说，但李梅儿总觉得以皇后的为人，不会为了妹妹，就放弃自己的计划。 重阳节过后，天气便有些开始冷了，李家众人都开始缝制冬衣，这一日，吃过午饭之后，李梅儿就陪着李老娘和谢氏在家中院子里做针线，门房突然来报说有一位陆家来的嬷嬷正在外头求见。 李梅儿一听陆家，心中便是一个激灵，李老娘和蒋氏也皱了眉头。 蒋氏偏头对李梅儿道：“你先回房里去吧，我来应付。” 李梅儿自然不放心让祖母和母亲应付，只让门房先把人请进来。 这位自称陆家来的嬷嬷看上去五十来岁，长相威严，一来便直接对蒋氏道，太子殿下的侧妃娘娘如今正在娘家，因着上次在谭拓寺得过蒋夫人的帮忙，请蒋夫人过府一叙。 这位嬷嬷应该是宫里头出来的人，许是皇后派到陆知微身边服侍的，与李家众人说话的时候神情语气甚是倨傲。 蒋氏知道那陆知微是害过自家闺女的， 自然立刻就想拒绝，可她一时还真不知要找什么理由拒绝。毕竟陆知微现在的身份可不似从前了，不是她们能随意得罪的。 李梅儿看出了母亲的担忧和为难，她自然也不想去，毕竟她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不知道陆家和陆知微不安好心。 不过她也不能太强硬的拒绝，她想了想，微笑道：“陆侧妃有请，不敢不从。请嬷嬷稍等片刻，容我梳洗一番，换身衣服再出发。” 那嬷嬷却道：“梳洗就不必了，瞧夫人这一身就挺好的，还是别让侧妃娘娘久等了吧。” 蒋氏和李老娘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李老娘本就是暴脾气，正要说话，却是被李梅儿拉住了，她冲两人投去一个安抚放眼神，uu看书.uukanshu才又看向那嬷嬷说道：“这恐怕不妥吧，我看嬷嬷言行举止，原先应该也是在宫中贵人身边伺候的吧，宫里面的娘娘们可都是最注重礼仪规矩的。” 那嬷嬷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宫里头自然是讲究的，但老奴又不是要带姑娘去宫里，你随意一些不打紧的！” 李梅儿看出这嬷嬷是不想让她拖延时间，便又找了个由头，“既然如此，那请嬷嬷先行一步，我扶祖母，母亲进屋就来。” 嬷嬷看了眼蒋氏和李老娘，语气渐冷，“夫人还是跟我走吧，老太太和太太可以让丫鬟们扶进去。” 李梅儿脸上笑容也澹了，只站在那里不说话。 那嬷嬷见李梅儿只盯着自己，却不动不回应，知道了她的坚持，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妥协道：“那便请夫人快些，我在外头等着。” 李梅儿点了点头，扶着李老娘和蒋氏便回了正房。等嬷嬷一走远，蒋氏就拉住了李梅儿的手：“那嬷嬷一看就来着不善！你可不能跟她走，你就装病吧！” 李梅儿却是想到了另一层，她拉住蒋氏和李老娘的手，十分严肃地嘱咐道：“娘，祖母，你们别担心我，一会儿我从前门离开，你们等我走了，就立即从后门先去外祖母那里，还有让人赶紧去衙门找爹和山青哥哥回来，有什么事情，等爹和山青哥哥回来了，他们自会安排的。” 她觉得皇后可能要狗急跳墙了，说不准就要对她的家人下手，虽然山青哥哥说过，徐家有派了人暗中保护，但她还是不十分放心。反正先让家里人出去躲一阵再说。 第五百九十二章 反制 蒋氏听李梅儿这话，也立时焦急起来，紧紧拉着她的手说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躲出去！” “是啊，丫头，你既然知道外头那些是歹人,傻子才跟她们走呢。”李老娘也是拉着孙女儿说道。 李梅儿沉住气，继续跟母亲祖母解释，“娘，祖母，我们现在不知道那些人暗中布置了多少人手，我若是跟你们一起走的话,那个嬷嬷就会怀疑了,到时候狗急跳墙，咱们谁也跑步了。我跟她走他们就会放松警惕。现在敌暗我明,必须小心行事。好了，我要走了，你们赶紧按我说的做！” “梅梅儿！”蒋氏眼含泪光，声音中都带了哭腔，一双手仍是不愿松开李梅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萱草有些焦急的声音，“太太，那位嬷嬷在催了！” 李梅儿只能强硬的掰开了蒋氏和李老娘的手，对两人说道：“娘，你们别忘了，家里还有团哥儿圆姐儿和其他几个孩子，我们不能让她们出事！” 这句话终于是说服了蒋氏，她松开李梅儿的手，强忍着眼泪，道：“答应娘，你一定要好好回来。” “放心吧，我一定会没事的。”李梅儿许下了承诺，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位嬷嬷想来已经等急了,见到李梅儿从二门出来，立即走过去，语气有些埋怨地问道：“怎么这么久？” 李梅儿脸上带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我给侧妃娘娘准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那嬷嬷也没再说什么，带着李梅儿就要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了街巷，那嬷嬷掀开车帘，对外头的车夫吩咐道：“走快一些！”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的速度瞬间就快了不少。 李梅儿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萱草就挨着坐在她身边，一直十分警惕地看着对面那个嬷嬷。 李梅儿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嬷嬷，似是闲聊一般，开口问道：“嬷嬷贵姓。” 许是因为李梅儿已经上了车，这嬷嬷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语气还算和缓地回道：“老奴姓董。” “董嬷嬷，陆侧妃最近可好？”李梅儿一派关心的模样,问道。 董嬷嬷有些警惕，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挺好。” “那她脸上的伤如何了？”李梅儿继续问道。 董嬷嬷似是有些不耐烦了，“等你见着侧妃娘娘，自然就知道了。” 李梅儿识趣的没有再问，她想掀开车帘子看看外头，可还没掀开多少，就被董嬷嬷制止了。 “蒋太太，这车帘子可不能随便掀，免得被人看见了说你没规矩。” 李梅儿笑笑没说话，一旁眼力极好的萱草已经看清了外面街道的情景，她皱着眉问道，“嬷嬷，陆家不应该是在朱雀大街吗，咱们这怎么像是往玄武大街去的路。”萱草可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对京城里的每条大街小路都熟悉的很。 董嬷嬷看了萱草一眼，微眯着眼道：“我让车夫走的是小道，小道更快一些。” 萱草眉头皱得更紧，正想要说什么，却被李梅儿握住了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萱草这才沉住了气。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外头的人声似乎更稀少了一些，董嬷嬷便倒了杯茶水，递给李梅儿说道：“这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好茶叶，蒋太太尝尝。” 李梅儿看了那茶杯一会儿，笑着婉拒，“我刚刚出门前喝了挺多水的，现在还不渴，嬷嬷你自己喝吧。” 董嬷嬷闻言皱了眉头，“蒋太太，这可是侧妃娘娘特意吩咐给您带的茶水，您还是尝一口吧，不然老奴在侧妃娘娘那里不好交代。” 李梅儿这才拿起了杯子，却没有立即喝，只是笑道：“有些烫，我先凉一凉。” 董嬷嬷也没有催她，只是那双老眼一直盯着李梅儿，好像生怕她搞什么小动作。 “蒋太太，差不多了，再不喝，茶可真要凉了。” 李梅儿点点头，佯装要喝茶，却是突然发难，将对面董嬷嬷的脖子一把勾了过来，然后将一整杯中茶水都灌进了她的口里。 灌完茶水之后，她还紧紧捂住董嬷嬷的嘴，让她不能把茶水吐出来。 董嬷嬷睁大着眼，想要反抗，却是被萱草钳制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小心些，这个嬷嬷应该也会武。”李梅儿提醒着萱草说道。 这位董嬷嬷进府行礼的时候，她就觉得她的下盘比寻常婆子更加稳当，像是专门练过的，那时她心中就有怀疑了。 萱草瞬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十分慎重地冲李梅儿点点头。 约莫几十息过后，董嬷嬷的眼皮渐渐闭上，似是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了萱草的怀里。 萱草却并没有立即放开她，直到确定她呼吸平稳，并不是在装晕，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李梅儿看董嬷嬷确实是晕了，便立即掀开车帘查看外头的情景，此时马车正好驶入了一个偏僻的小巷。 她觉得时机正好，便与萱草打了个手势，让她跳车。 萱草立即会意，默数一、二、三，两人一左一右，分别从两边窗户跳出了车厢。 也好在是这种大马车，若是李家那种小型的马车，还没法从窗户跳出去。 两人骤然跳窗，前面车夫立即发现了不对，及时勒停了马儿。 车夫刚下了马，要去查看情况，萱草便已经蓄势攻了过去。 车夫惊得连忙后退。李梅儿虽然功夫不如萱草，但打打辅助还是可以的，她看着萱草可那车夫打得有来有往，不禁暗暗心惊，这车夫的身手竟然还算不错，若是她没有提前将那个董嬷嬷算计倒，这两个人联起手来，她和萱草肯定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一打二，这个车夫死定了！李梅儿飞快的从随手带着的盒子中拿出一把小巧的弩箭，对着那车夫的脑门就问道：“谁派你来的？若是不说，我弩箭可就不长眼睛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狗急跳墙 车夫看到李梅儿手中的弩箭，脸色瞬间大变，当即就要转身逃跑。 李梅儿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弩箭就射在了车夫的小腿上。 说起来她这些时日的射箭也是没白练，如今准头已经好了许多。 萱草立即跑到那车夫身边，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恶狠狠问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车夫也是硬气,竟然紧闭着嘴没有开口。 李梅儿生怕这个车夫是死士，便立即提醒萱草，“不说就算了，卸了他的四肢和下巴，送去官府。” 萱草的动作也是利索，直接就给那车夫来了个半身不遂。 “萱草，你先把人送去衙门,我回家去看看！”李梅儿还是放心不下家里,翻身上了马车就准备回家。 快到家的时候,李梅儿把马车停在街边，自己跑了回去，她没走前门，而是悄悄绕到了后门，果然看到有一群可疑的人似乎正从后门进出她家里。 李梅儿皱紧了眉头，想着这些人会不会去周围的府邸找人，要不要把家人先送去周家避一避。 她正这样想着，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李梅儿惊恐的睁大眼，正要出手攻击，可一听到那人的声音，便又立即停下了。 “梅梅儿，是我！”蒋山青伏在李梅儿的耳边低声说道。 李梅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转身看着身后的蒋山青，有些埋怨地说道：“山青哥哥，你吓死我了！” 蒋山青抱歉一笑,“我刚刚看背影像是你，便立马过来了,但我又怕惊动了对面的人，只能出此下策。” 说完，他又忍不住问道，“刚刚家里来报信的人说你被太子侧妃带走了，我担心了一路，你没跟那些人走吗？” 李梅儿闻言得意一笑，回道：“那两个人被我和萱草反杀了，现在都被萱草送去衙门了。” 李梅儿口中虽说的轻描淡写，但蒋山青能想象到过程有多么惊心动魄。 蒋山青心疼地摸了摸李梅儿的脸，“又让你遇险，是我没用。” 李梅儿抓住他的手，摇头，“不怪你，谁能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把手伸到咱们家里来了。” “看来她是真的急了。”蒋山青的眼神瞬间冷若寒冰。 “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李梅儿觉得宋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忽然做这种容易暴露的事。 “是皇上那边，想要给已故的梅妃加封贵妃。”蒋山青说出了宋皇后着急的原因。 “皇上这是准备摊牌了吗？”李梅儿惊讶问道。 蒋山青神情凝重地点头，“应该是的，最近陛下召见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而且言语之间也经常旁敲侧击的暗示我。” 李梅儿的眉头顿时皱紧，语气有些烦躁地说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要恢复你的身份？” 蒋山青叹了口气,苦笑摇头，“先不说这些，那边的人已经快处理完了，我们先回家吧。” 李梅儿闻言愣了一下，再回过头去看，就发现原本在自家后门的那些可疑之人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么快！”李梅儿感慨着徐家那些暗卫的效率。 “以后我都会把这些人留在家里，这样你和祖母母亲就不会再有危险了。”蒋山青说道。 徐家原先派来的那些人还是太弱了些，这么容易就被宋皇后派来的人给干趴下了。 “那你呢！”李梅儿觉得蒋山青的安危才更重要，毕竟宋皇后最想弄死的人是他。 “我最近都会进宫，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她不敢动什么手脚，而且我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侍读，皇后顾及太子，也不会对我出手。”蒋山青回道。 李梅儿却隐隐觉得山青哥哥如今的处境更加危险，老皇帝显然要比宋皇后更老谋深算，老皇帝如今态度不明，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想要将山青哥哥如何安排。 李梅儿心中不安着，蒋山青那边又道：“我们先去蒋家吧，父亲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李梅儿想到自家老娘和祖母，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叹气道：“这一次要怎么跟娘她们解释啊。”感觉这慌真是越来越圆不过去了。 蒋山青想得开一些，他伸手摸了摸李梅儿的头发，无奈道：“不如就告诉她们实情吧，一直瞒着她们，我心里头也有愧。” 李梅儿咬着唇，纠结道：“我不是怕吓着她们吗，你也知道我娘和祖母从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知县了，如今告诉他们你是皇子，还不把她们吓晕啦。” 蒋山青闻言失笑，“你也别太小看祖母和母亲她们了，她们都是很了不起的女子，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李梅儿想想也是，她们家从前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祖母和母亲从来都是沉着冷静地应对，她们骨子里，都是十分坚强又果敢的。“那就告诉她们！”李梅儿也下定了决心，反正纸包不住火，与其一直说谎话糊弄，不如把事情说清楚，让家人也可以有防备。 李梅儿和蒋山青立即去了蒋家。 蒋言之这会儿也在家里，他是跟李彦一起回来的，看到两人，明显是松了口气，知道她们会在这里，就一定是没事了。 李彦与蒋氏看到李梅儿，也是欣喜万分，蒋氏连忙上来抱住女儿，又哭有笑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娘，我都说了会没事的。”李梅儿帮蒋氏擦眼泪，语气轻松。 在里屋照顾孩子的周菡萏和李老娘知晓李梅儿回来了，也立即走了出来，李老娘老眼有些泛红，嘴上却没好气道：“老娘这条老命哦，总有一天让你吓死。” “呸呸呸！”李梅儿连忙吐口水，“祖母，您又说这不吉利的话，赶紧跟我一起呸！” 李老娘拗不过孙女儿，只得跟她一起呸了几下。 “莺莺，是家里出了啥事儿吗？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蒋老太爷和蒋老太太有些茫然焦急地问道。 二老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蒋氏为了不吓着她们，只说回娘家来看看。 。： 第五百九十四章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外祖父，外祖母，没事儿，就是家里进了贼，小事，小事。”李梅儿立即随意扯了个慌，她发现她现在说谎是越来越熟练了。 周家二老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心,脸色更焦急地说道：“这进贼了哪里算是小事啊，现在的毛贼可都凶得狠哪，你们家又是老又是小的，可有报官了啊？” “已经送去官府了，外祖母您放心，家里人都没事儿，东西也没丢。”李梅儿继续安慰。 二老这才放心了些，徐氏又是拉着李老娘说话，让她们今儿不要回去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 李老娘挂心着还没下学的两个大孙子，便婉拒道：“这家里遭了贼，还有一堆字事儿要善后呢，改日，改日我一定来亲家您这儿叨扰。” 蒋言之亲自将李家人送出府，看着蒋山青说道：“若还有什么事，尽管过来寻我。” 蒋山青自然知道义父这话中的深意，点头表示自己会的。 李家众人回了自家，发现家中似是并没有什么变化，连林嬷嬷一众下人都不知晓有不速之客进了自家，毕竟宋皇后派来的那些人行事还算是隐秘，且徐家的暗卫也来得很快，在他们惊扰李家下人之前，便将他们都拿下了。 “说说吧，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老娘目光灼灼都盯着李梅儿，神情严肃，颇有一家之主的派头。 李彦和蒋氏也同样盯着李梅儿。很有些三堂会审的意思。 李梅儿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感觉屁股下的椅子都是烫的,真*坐立难安。 “祖母，我来说吧，”蒋山青适时挺身而出，斟酌了一下言语后，用一种不那么惊世骇俗的方式，委婉表达道，“我得罪了皇后娘娘，这才连累了梅儿和家里。” “啥？啥后？”李老娘觉得自己应该是年纪大了，这都开始幻听了，啥，皇后，太荒谬了。 “祖母，皇后。”李梅儿很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她吐字清晰，发音标准，声若洪钟，保证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老娘脸上的表情有些僵,她老人家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祖母,您这是干啥啊,就算咱家得罪了皇后，您也不用自残啊！”李梅儿连忙跳起来，心疼地跑到李老娘面前，安慰自家祖母。 李老娘伸手就揪住了李梅儿的耳朵，骂道：“老娘那是自残吗，老娘是想看看这是不是做梦呢。我老李家三代清白人家，我老人家快七十了，怎么都没想到还能跟皇家结了仇！”真是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啊！ “祖母，疼疼疼！”李梅儿觉得耳朵火辣辣的，她祖母可真是气糊涂了，从前就算是动手，也不会真使力的。 “娘，您先冷静一些，听山青再仔细说说。”李彦赶紧过去解救宝贝闺女，顺便安抚老娘情绪。 李梅儿的耳朵总算是重获了自由，她摸着火辣辣的耳廓，无奈道：“祖母，其实也没您想得那么严重。” “这还不严重，那啥才叫严重，造反哪？”李老娘开始口不择言，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还好这会儿屋里都是自家人，连林嬷嬷和丫鬟都被遣出去了。 李梅儿怕李老娘说出更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连忙开口问道：“祖母，难道您就不想知道山青哥哥为什么会得罪皇后娘娘吗？” 此话一出，李老娘真就安静了，一双老眼灼灼看着蒋山青，好像要把他看出朵花来。 是啊，这小子可是她老人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向来是个稳重的，怎么可能去得罪皇后呢。 李梅儿来了个大喘气，然后便掷地有声地说道：“因为山青哥哥也是老皇帝的儿子，挡了皇后和太子的道，皇后这才恨上了他，要将他杀之而后快！” 屋中顿时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李老娘看着蒋山青的眼神由疑惑变成了震惊，再变成茫然，仿佛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李梅儿看李老娘的手仿佛要动作，连忙又跑过去握住她的双手，劝道：“祖母，你千万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李老娘神情有些呆滞，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你等我捋捋啊，你说山青是皇帝老爷的儿子，那他就是皇子，那我孙女儿就是皇妃，那我不就是……皇妃的奶奶！”说道最后，她的语气中竟是有一丝兴奋和欣喜。 李梅儿无语，祖母，您这脑回路怎么跟普通人不一样，现在不是更应该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吗，怎么就扯到皇妃的奶奶上头去了。 “梅儿，不会是搞错了吧，山青他娘不是……”蒋氏紧皱着眉头问道。 她显然更理智一些，想起蒋山青的生母，怎么都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 李梅儿看向蒋山青，他便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等前因后果说完，便又是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这可真是……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啊。”李老娘听完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又是忍不住感慨道。 蒋氏和李彦也是在震惊之中，李彦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苦笑着说道：“难怪陛下总是喜欢召你进宫，我本还以为陛下是赏识你年轻又有才学，哪知道……” “这么说，皇帝老爷知道你是他儿子了？”李彦话还未说完，就又被李老娘打断了。 蒋山青点头，“应该是知晓了，只是没有说破。” “不是说皇帝老爷只有一个儿子吗，他不让你认祖归宗？”李老娘并不知道皇家那许多弯弯绕绕，着实想不通老皇帝的态度。 “祖母，当年皇后使了诡计，用一直剥了皮的狸猫换掉了梅妃娘娘刚生下来的儿子，陛下也是亲自承认梅妃的儿子是夭折了，山青哥哥在皇家的族谱上那就是一个死人，就算他知道山青哥哥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他也没法拿出证据证明，更是没法同朝廷上百官证明。”李梅儿与李老娘解释道。 第五百九十五章 驱狼吞虎 李老娘却很不理解李梅儿这说辞，撇嘴道：“这有啥好证明的，是不是自己的种还能不知道，而且干嘛还要跟百官证明，那不是皇帝老爷自个儿的家事吗。” 李彦摇头，插嘴道：“娘，是家事,也是国事，山青刚刚不是说了吗，梅妃当年生下他的时辰，是比皇后还要早半个时辰的，那山青才理应是长子，本朝立太子，若不是嫡子，那就是立长，当年皇后和梅妃都只是妃位，所以两人生的孩子都不是嫡子，所以若是山青认祖归宗，那太子的身份应当是他的才对。” 李老娘听完儿子的话，嘴巴瞬间张成了o形，眯眯眼也瞪得老大，一时都有些结巴了，“太……太……太子？那不是以后要当皇帝？” “祖母，爹爹那些话的前提是当年那个孩子没有夭折，且平安活下来了。可事实是皇家根本没承认过那个孩子，文武百官也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就算现在出现，身份地位也会十分尴尬，且还会造成朝堂的不稳定。”李梅儿连忙又解释道。 李老娘从自家的孙女婿可能是太子的震惊中慢慢冷静下来，啧啧感慨道：“没想到皇后竟然是那样的人，山青可怜啊，好好的龙子凤孙，流落在外这么多年，过得是啥苦日子哦~~” 蒋山青面上有些尴尬,连忙开口，“祖母……不至于，我觉得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他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恨皇后，因为若不是她，他这辈子不会遇见梅梅儿，遇见义父，遇见李家人，这些人在他心里，才是真正的家人。 李梅儿也有些无语，祖母，你都歪楼歪到哪里去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吗？ “山青，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蒋氏已经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只看着蒋山青问道，她想知道这孩子自己的想法，这关系到她们一家子以后的态度。 “我自然不想做什么劳什子皇子，也不想跟皇家扯上任何关系,可惜有人就是不想放过我。”蒋山青苦笑着说道,眼中却极快地闪过一丝阴翳。 “要不你跟皇帝老爷挑明了吧,就说咱不要皇子的身份，也不要荣华富贵，就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李老娘觉得这事儿主要的关键还是在老皇帝身上，便开口道。 蒋山青依旧苦笑，“这话我们自己信，可陛下和皇后定不会信的。”在权利位置上待久的人，总觉得权利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没有人会舍得放弃它。 “那怎么办？”李老娘一张脸皱了起来，觉得这可真是她们老李家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爹娘，祖母，你们相信山青哥哥吗？”李梅儿忽然看着家人问道。 李彦最先点头，“自然是信的。” 然后蒋氏和李老娘也一起点头。 “那这件事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吧，我们在他身后帮他鼓劲儿打气就好了。”李梅儿微勾唇角说道。 “这么大的事……山青又势单力薄的……”蒋氏终究还是不放心的，皇后，太子，哪一个都不是一般人，山青真的能应付得了吗。 “娘，放心吧，山青哥哥也不是没有帮手的。”李梅儿眨眨眼说道。 蒋氏立即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大舅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李梅儿点头，笑着回道：“大舅那么聪明，能猜到也很正常啊。” 蒋氏顿时有些气恼，这臭小子，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也不告诉她。 李梅儿看老娘表情，感受到大舅·危，便立即帮他解释道：“大舅也是刚知道没多久，您可别跟他兴师问罪。” 蒋氏白了李梅儿一眼，“要兴师问罪也是想跟你！” 李梅儿连忙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小夫妻俩把所有事情都跟家人说了，蒋氏她们很快也猜到家里头近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情应该都是跟宫中的娘娘有关。 李老娘总算是担心到点子上，愁云密布道：“咱们要不要回老家去躲躲啊，那皇后不会再对咱们下手吧？” “祖母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你们了，绝不会再发生像今日这样的事情了。”蒋山青连忙保证。 李老娘摆摆手，“我这老骨头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康哥儿，健哥儿他们可都还小，万万不能出事！” 蒋氏眼中也满是担忧，她也最不放心孩子们，不过相较于几个小的，她更担心大闺女，毕竟她才是山青最亲近的人，皇后想抓人威胁山青，首选也应该是她，她这会儿已经猜到谭拓寺里的意外就是皇后在背后做的，为的就是抓她的梅梅儿威胁山青。.. 蒋山青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情严肃地与长辈保证道：“祖母，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让皇后再伤害我的家人。” 李梅儿微微皱眉，有些不安地看着蒋山青，她知道山青哥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说出了这些话，便肯定有办法让皇后不敢再对家里人动手。 她害怕山青哥哥为了她们，会做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来。 从正堂出来，李梅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山青哥哥，你打算怎么做？” 蒋山青自然知道她问的什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安慰，“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宋皇后以为她最大的威胁是我，那我就让她明白，她真正应该忌惮的人是谁。” 李梅儿立即就想明白了，眼睛一亮道：“你想让皇后和云妃狗咬狗？” 蒋山青缓缓点点头，“云妃这个月应该就要生了吧，她怀的又是双胎，一般都会早产，若是她生了儿子，宋皇后定是要急了吧。” 李梅儿点头，而后便又迟疑着说道，“可依着宋皇后的性子，她肯定不会让云妃顺利生下孩子的吧？” “这是肯定的。”蒋山青语气笃定，“那咱们就帮帮云妃。”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驱狼吞虎，也是个不错的计策。 第五百九十六章 问询 蒋山青如今每日都要进宫，次日一大早，他连翰林院都没去，便直接入了宫。 如今他身上有老皇帝赐的令牌，可随意出入皇宫。 老皇帝这一举动已是表现的很明显，显然已经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翰林侍读了。 蒋山青进了皇宫，便立即有内侍拎着他到了御书房门口。 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公公见着蒋山青,十分恭敬地说道：“蒋侍读今儿可真够早的，陛下这才刚用完早膳呢。” 蒋山青与那徐公公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那微臣便在门外等一会儿吧。” “不用。”徐公公笑着摇头，“陛下早就吩咐了，只要蒋侍读过来，便立即让咱家领进去。” 徐公公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蒋山青只当没看见，道了声谢，便跟着他进了御书房。 “陛下,蒋侍读过来了。”徐公公进到大殿内，躬身与桌案前的老皇帝禀告。 老皇帝放下手中奏折，与徐公公一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公公躬身退出了房间，蒋山青垂首与老皇帝见礼，却听桌案后的人说道：“免礼，过来吧。” 蒋山青走到老皇帝面前，恭敬问道：“陛下今日想听哪本史？” 老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思忖了片刻，缓缓回道：“今日你就为朕说说《唐史》吧。” 蒋山青颔首，立即从善如流地讲解起来。 老皇帝只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蒋侍读，你对玄武门之变有何看法？” 蒋山青听到此问话，心中就是一凛，他看着老皇帝灼灼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艰涩地开口道：“骨肉相残，古今大恶！但是太宗当时相信,他是为了大唐的万代基业和百姓，从人伦的小我，去追寻更大的历史的大我。” 老皇帝听了蒋山青的话，似是若有所思，又问道：“那蒋侍读若是当时的秦王，又会怎么做呢？” 蒋山青觉得嗓子干哑的不行，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陛下，我若是秦王，即使不杀兄长，最后也能得到那个位置，因为当时李唐天下的功臣、勋贵、兵马大半都在秦王手中，而那些基层的官员百姓也大都只认得秦王，不识天子，秦王早已是众望所归。玄武门之变只是将事情表面化而已。也只有这种情况下才能政变成功，一呼百应。” 这一回蒋山青说完，老皇帝沉思的时间更久了。 蒋山青忐忑不安地在一旁等着,还未等到老皇帝说话，外头徐公公便禀告太子殿下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老皇帝抬头,与徐公公说道。 李承祺很快走了进来，看到侍立与老皇帝身旁的蒋山青，他微微有些惊讶，不过那神情只是一闪而逝。 “父皇。”李承祺与老皇帝行礼。 老皇帝淡淡点了点头，便与他说道：“朕这里有些奏折，你过来看一看。” 李承祺点头上前，面上神情不变，父皇为了磨砺他，经常会让他看一些疑难的奏折。 蒋山青见太子殿下上来，正准备躬身退下，便听老皇帝说道：“蒋侍读不必离开，留下与太子做个参详。”这是让他也留下来一起看奏折了。 蒋山青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陛下这是……准备要挑明了吗。 李承祺闻言飞快地看了蒋山青一眼，眼中满是惊讶，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蒋山青不敢违抗老皇帝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老皇帝给李承祺的奏折里，最难的就是淮水一代又发洪水的事情。 淮水一代因为河流丰富，经常会发生洪涝，地方官员多番治理，也无法彻底解决，这是工部上的奏折，希望朝廷能拨银重修水利。 李承祺在这方面也是了解了不少的，他觉得如今国库不算充裕，大动干戈的重修水利，实不是明智之举。 老皇帝听完李承祺的见解，忽然抬头看向蒋山青，问道：“蒋侍读，你怎么看？” 蒋山青连忙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治水理念说了一遍，其中还夹杂了一些现代的治水理论，很多都能用小成本治理水患，在古代也算是十分先进的理念了。 老皇帝听得连连点头，似是对蒋山青说的那些法子十分感兴趣，听完之后，他便点着蒋山青说道：“将你今日说的，写一份详细的折子递上来，我要让工部那些官员好好看看。” 蒋山青连忙应是，语气十分诚惶诚恐，并无一丝得了夸奖的得意。 李承祺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蒋山青的眼神越发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接下来，老皇帝又问了蒋山青对几个奏折的看法，蒋山青都一一答了，只是后面他有意藏拙，并不像第一次那样说出什么精彩绝伦的建议。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徐公公从外头走进来，小声提醒道：“陛下，该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老皇帝抬起头，看了眼殿中的漏刻，点头道：“都这么晚了，就在这里摆膳吧。” 说着就看向蒋山青和李承祺，“你们二人今日陪朕一起用膳。” 李承祺自然立即就答应了，蒋山青犹豫了一下，却是跪下身说道：“陛下，臣家中昨日遭了贼人，家中长辈多有受惊，微臣答应了妻子今日会早些回家，请陛下恕罪，让微臣早些出宫……” 蒋山青说着话就要俯身跪拜。 老皇帝却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开口问道：“哦？你家中遭了贼人，同朕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山青并没有立即开口，神情颇是为难。老皇帝看出他的迟疑，脸色更沉了几分，轻哼一声道：“怎么，有什么不能当着朕的面说的吗？” 蒋山青又是立即跪下请罪，垂首说道：“陛下恕罪，不是微臣不愿说，只是此事还牵涉到了太子殿下，微臣不敢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李承祺听了蒋山青的话，脸色也是一变，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仍跪在地上的蒋山青，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五百九十七章 太子相邀 老皇帝听了蒋山青这话，目光也是瞥了眼一旁的太子，神情却是变得意味深长，这一次他没去扶蒋山青，缓缓问道：“哦？你家中的事情，怎的还能同太子扯上关系？” “微臣不敢说。”蒋山青闷声道。 “蒋侍读直说便是，你这样藏着掖着，父皇还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李承祺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他的语气云澹风轻的，并没一丝一毫的愠怒或是心虚。 “朕也命令你说。”老皇帝亦是不容置喙地说道。 蒋山青这才“迫不得已”地开口了，“昨日有自称是殿下侧妃的奴仆，来我府上想要接走贱内，还好贱内机警，觉得来人有些可疑，便暂且安排了家人出去外头避避。贱内离开后不久，果然便有一群贼人闯入了微臣家中，欲对微臣的家人不利。” “竟有此事！？”李承祺听罢，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语气中也隐隐带着愤怒，他躬身看向皇帝，主动提议，“父皇，儿臣的侧妃两日之前确实回了娘家，儿臣可亲自将她召进宫来，问清原委。” 老皇帝沉吟了片刻，却只是摆摆手道：“这就不必了，等你那侧妃回宫，你自己私底下问问她即可。” 说完又看向蒋山青问道，“那些个贼人如今在哪里？是逃了，还是被蒋侍读抓住了？” 蒋山青躬身回道：“那两个自称侧妃奴仆的人已经被贱内送去了官府，而另外几个闯进微臣家中的贼人则都被微臣给抓住了。” 老皇帝听闻他此话，神情有些意外，用戏谑的语气说道：“蒋侍读家的护卫功夫倒是不弱，竟是能活捉这许多匪徒。” 蒋山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陛下谬赞了，属下同皇城司新任的副都知周沐易周大人是同乡好友，当时微臣请了他帮忙，周大人是武举人，功夫自然不一般。” 老皇帝点点头，似是将周沐易的名字记了下来，而后便又说道：“你抓的那些人，都送进刑部大牢吧，擅闯朝廷命官的府邸，当真是胆大包天，当重罚。” “谢陛下，微臣遵命。”蒋山青立即感激道，似是松了口气，彷佛原本还不知道要将这些贼人怎么处置才好。 “既然你家中长辈有恙，那朕就不留你用膳了，你早些出宫回府吧。” 蒋山青自又是感激涕零一番拜谢。 蒋山青告退之后，李承祺也立即与老皇帝说道：“父皇，此事牵扯到儿臣后院，儿臣也想立即回去查问，今日就不陪父皇您用午膳了。” 老皇帝点点头，并没有一丝怪责他的意思，点头，语气还算和蔼地说道：“太子回去吧。” 李承祺告退走出御书房，立即加快了脚步，似是想要追上前面的蒋山青。 蒋山青走的并不快，李承祺紧赶慢赶一会儿，也是追上了。 “蒋侍读，等一等。”李承祺喘着气，叫住了前面的蒋山青。 蒋山青猜到李承祺可能会追上来，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看去。 “太子殿下。”蒋山青立即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李承祺缓了几口气，方才说道：“蒋侍读，既然你家中的事牵扯到我的侧妃，不如同我一起出宫，去陆家问个明白。” 蒋山青没想到李承祺竟然这样执着，迟疑道：“这……不太好吧，那陆府毕竟是殿下侧妃的娘家，且我家中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陆侧妃所为……” “不管是不是，总是要查清楚的，难道蒋侍读不想早些抓到凶手？”李承祺目光灼灼地问道。 蒋山青看李承祺这架势，知道是不去不行了，便点头应道：“那好吧。 ” 两人一起出了宫，蒋山青上了李承祺的马车。 等马车快到玄武大街的时候，李承祺又忽然开口道：“蒋侍读，不如去将你家夫人也一起接过来吧，说来她才是真正受害者，有她在，也好详细说明昨日的情况。” “这……不必了吧。”蒋山青皱眉，并不想让李梅儿搅合进来。 李承祺却彷佛没听到他的话，已经让车夫往蒋家的方向驶去。 马车到了街巷口停下，李承祺笑着对蒋山青道：“我便不进去了，蒋侍读去将夫人带出来吧。” 蒋山青应了声是，便下了马车。 蒋山青回了府里，李梅儿正准备好了午饭，等着他回来一起吃呢。 “山青哥哥，你回来的正好，我做了你爱吃的拔丝山药。uu看书.uukanshu”李梅儿见着蒋山青，便欢喜地提着裙子跑到了他面前。 蒋山青摸了摸李梅儿的头发，无奈地笑道：“恐怕没法陪你吃午饭了。” 李梅儿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是急着要回翰林院吗？那我帮你把饭菜装在食盒里，你忙完了再吃。” 蒋山青摇头，“有些突发事件，恐怕你也没事件吃饭了，太子殿下现在正在巷口等着我们，要我带你一起去陆家，与陆知微对峙。” 李梅儿被蒋山青抛出的重磅炸弹给惊了一跳，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依旧不敢置信地看着蒋山青，“山青哥哥，你说真的？” 蒋山青也没想到那位太子想一出是一出，只能继续无奈点头。 “那我跟娘和祖母想知会一声，省得她们担心。”李梅儿说完，便转身去找了李老娘和蒋氏。 李梅儿再回来的时候，跟蒋山青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然后便同她一起出了家门。 “你怎么跟祖母她们说的？”出了门，蒋山青有些好奇地问道。 “就实话实说喽。我可不想老是编瞎话骗她们。”李梅儿摊手道。 蒋山青没再问什么，两人很快就到了巷口。 此时挨着李承祺的那辆马车旁，已是又多了一辆马车。 一个年纪不大的内侍守在马车旁，见着两人，便笑着说道：“蒋侍读，蒋夫人，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马车。” 蒋山青立即朝着马车内的李承祺道谢，李梅儿也看向那辆朱红马车，心想着这位太子殿下心还挺细的吗。 第五百九十八章 当面质问 李承祺掀开车帘，笑容和煦地看着蒋山青夫妇，温和开口，“耽误了你们的午膳，说来还是我的不是。马车里准备了些酒菜，离着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有段距离，二位可以先吃一些。” 蒋山青听了他这话，很是受宠若惊，又是一番拜谢。 李梅儿自也是跟着他行礼致谢。心中想着，这位太子殿下不仅心细，还十分平易近人，体恤属下呢，就是不知是真心的还是收拢人心的把戏，毕竟他可是有那么一个佛口蛇心的亲娘，保不齐跟他娘是一样的德性。 李梅儿虽没见过李承祺几次，但因为宋皇后，对他的观感自然不会好，毕竟被那样一个母亲教导出来，李承祺能是个生性纯良之人，那才怪了。 李梅儿胡乱思忖着，已经被蒋山青拉进了马车里头。 马车很大，中央摆放着一张枣红色的樟木桌案，上头用温盒盛放这几碟卖相不错的菜肴，还冒着热气。 李梅儿看了一眼，又闻了闻，便低声说道：“是贵宾楼的菜肴，贵宾楼离咱们家可有好几条街呢，菜还是热的，肯定是刚出锅就送过来了。” “咱们附近定是有宫中禁卫保护的，要送些饭菜，也简单。”蒋山青也低声道。 李梅儿忍不住啧啧，果然是皇家贵胄，想要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 李梅儿给蒋山青夹了些菜，递到他手边。 贵宾楼的菜肴味道一直都是不错的，且桌上摆着的都是酒楼的招牌菜，味道自然不会差。 李梅儿吃了一口松鼠桂鱼，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她见蒋山青没怎么动筷子，便问道：“山青哥哥，你怎么不吃？” 蒋山青可没她心这般大，正思忖着一会儿见到宋家人该怎么应对。但他也不想让李梅儿担心，便只是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些菜肴没你做的好吃，我还是想吃你做的拔丝山药。” 李梅儿闻言顿时笑弯了眼，给蒋山青夹了一片脆藕，哄道：“等晚上咱们回家了，去再做给你吃。” 两人边吃便聊天，约莫两刻钟之后，马车便在陆府门前停下了。 马车停在陆府正门外，自有李承祺身边的内侍过去叫门。 内侍刚将太子殿下的名头说出，那门房便立即开了大门，诚惶诚恐地进去禀告。 没多一会儿，陆行云、何氏、陆知微，连带着陆瞻奇都急匆匆地从府内出来。 陆知微提着裙子，走在最前面，她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惊喜与不可置信，等看到那辆朱红马车，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走到马车前，激动地问道：“殿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车内的李承祺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马上下马车。 而陆家夫妻已经带着小儿子给李承祺行礼了，“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蒋山青和李梅儿就是这个时候一起下了马车的。 陆知微看到她二人，脸色倏地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陆行云并未见过蒋山青，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看到他的长相之后，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禁猜度他的身份。 陆知微看到她们，心中已是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询问。 李承祺也总算下了马车。他的神情淡淡的，并看不出喜怒，看到还维持着躬身姿势的陆家三人，便开口道：“都起来吧，进去再说。” 他并未看马车前的陆知微一眼，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带着蒋山青夫妻一起来陆府。 陆知微忐忑地上前想要去搀扶李承祺，却是被他挥手躲开了，面上的疏离之意，毫不避讳。 陆知微的动作僵在那里，眼中闪过一抹难堪。 等李承祺走远了几步，她才调整情绪，重新跟了上去。 陆家几人也连忙迎着李承祺进了府。 李梅儿拉着蒋山青跟在最后，将陆知微方才的窘态尽收眼底。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在蒋山青耳边说道：“看来太子殿下对陆知微很不满意呢。” 蒋山青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暗示她在此处不要说这些话。 一行人进到了府内正厅。 陆行云请李承祺在主位上坐下，又给蒋山青和李梅儿两人安排了座位。 待茶水端上来，李承祺看了陆行云一眼，才开口道：“你们也坐吧。” 陆家几人这才也坐了下来。 李承祺没喝茶，而是看向蒋山青和李梅儿介绍道：“这位是翰林院侍读，蒋大人，身边的是她的夫人，今日她们夫妻与我一同前来，是为了问侧妃一事。” 李梅儿惊讶于太子的直截了当，刚坐下就直入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她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陆知微，见她脸色已是隐隐发白。 陆行云狐疑地看了眼女儿，然后起身问道：“不知殿下想问何事？侧妃娘娘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李承祺缓缓点头，目光看向陆知微，“陆氏，昨日有自称你身边奴仆的下人去往陆家，说是奉了你的命令去请蒋夫人过府，你可知此事？” 陆知微站起身，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妾身昨日一直留在家中陪伴父母，并未派任何仆役去请蒋夫人。” “此话属实？那两个仆人如今可还在京都府大牢里，孤可以让人将她们提来，与你对峙。”李承祺目光灼灼地盯着陆知微，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陆知微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身上也因为紧张出了层层冷汗，口中却依旧咬死，“殿下说的那两人我确实不知，殿下自可让她们过来对峙！” “好！”李承祺又是深深看了陆知微一眼，高声喊道：“丛遇，你去京都府大牢，把那两个犯人带来，孤要亲自审她们！” 李承祺的贴身内侍丛公公立即躬身应是，快步便出了大厅。 丛公公离开之后，厅内的气氛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李承祺没有说话，谁也不敢开口，除了蒋山青和李梅儿，陆家诸人几乎都紧皱着眉头。 。： 第五百九十九章 幸灾乐祸 陆行云似是有些忍不住了，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女昨日从宫中回来之后，就一直未出过府，也未派过身边仆役出府，您说的那两个人，恐怕是假冒的她的名头。” 李承祺神情澹澹的，没去看陆行云，只看着门外道：“陆大人不必着急，再等等便是了。” 众人约莫又等了一刻多种，丛公公才脚步匆匆地回来了。李承祺见到他，立即问道：“人呢？带来了吗？” 丛公公面上神色有些为难，支吾着开口回道：“回禀殿下，那两个奴仆，死了……” 李承祺闻言面色一变，眉头紧皱，质问道：“怎么会死？府衙里的人用刑了？” 丛公公一脸苦色摇头道：“那倒没有，那两人是自杀的，要不是奴婢过去提人，那些看守的衙役们还不知道犯人已经死了，那两人都是硬生生撞死在牢里的，只是身体一直背对着牢门，衙役也没仔细检查，这才没发现。” 李承祺脸色黑沉沉的，不知道再想什么。蒋山青和李梅儿的脸色也不好看。 李梅儿让萱草送那两个犯人去府衙的时候，还特意卸了他们的四肢和下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自杀。宋皇后养的这些死士可真够厉害的。 与他们三人不同，陆家几人明显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特别是陆知微，青白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唇角也是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殿下，奴婢将那两人的尸体带过来了，您看……”丛公公觑着李承祺的脸色，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带上来，孤要看看。”李承祺沉吟片刻，开口道。 陆知微脸色变了变，想都没想就就开口阻止，“殿下，那般的污秽之人，怎么能污了您的眼！” “你若是不想看，退下去便是。”李承祺冷冷看了陆知微一眼，语气如冰地说道。 陆知微接触到他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敢再说什么，只是揪着帕子的手指隐隐发白。 尸体很快被两个禁卫抬了进来，尸体上都盖了白布，倒也不至于吓到屋内几人。 李承祺从座位上起来，走到那两具尸体面前。 不需要他吩咐，丛公公便立即掀开了尸体上头的白布，露出了尸体的面部。 两具尸体显然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虽然看着仍是可怖，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血迹，可以清晰地看清楚五官。 李承祺盯着其中一具女尸看了许久，脸色越来越沉。他虽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但屋内众人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压抑的愤怒。 没有人敢说话。蒋山青和李梅儿也只敢用眼神交流。 李梅儿已经看出来，太子殿下应该是认得那个死去的婆子。或许是在宋皇后身边的时候无意见过。 李梅儿的唇角忍不住上扬，有些幸灾乐祸，哟哟，发现幕后黑手是自己亲娘，不知道太子殿下这会儿心中是何感受呢。 蒋山青显然看懂了李梅儿眼中的情绪，悄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让她不要太喜形于色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李承祺终于开口了，“丛遇，带着这两具尸体，回宫。” 丛遇连忙应声，让禁卫将尸体抬起，快步跟在李承祺身后。 李承祺在走过陆知微身边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眯起眼，语气森冷地命令道：“你也同孤一起回宫。” 陆知微显然被他的神态语气吓着了，一时竟是没有回应。 李承祺也没有管她，快步离开了大厅。 陆知微咬咬牙，脸色白得似鬼，还是跟上了李承祺。 李梅儿看他们两人都走了，便又无声问一旁的蒋山青，“山青哥哥，咱们走不走？” 蒋山青微不可查地点头。然后他便站起身来，对着陆行云一施礼，礼貌告辞，“陆大人，今日我们夫妻叨扰了，想来这会儿也没我们什么事了，那我们先告辞了。” 陆行云正起身准备去恭送李承祺，哪里还顾得上蒋山青夫妻，便只略一点头，算是回应了。 蒋山青看着陆家人快步离开，他和李梅儿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两人没从正门离开，而是让府上下人带至了侧门，从侧门离开了陆府。 等两人走出陆府所在的街巷，正好就看到李承祺的那辆朱红马车往皇城的方向疾驰，后头还跟着载他们俩过来的那辆马车。 ”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陆知微吧。”李梅儿的唇角弯起，笑得十分快意。 就刚刚太子对陆知微的态度，可以说十分冷澹了，如今连马车都不愿意与她同乘，便是十分厌恶了。 蒋山青看着笑得恶意的小妻子，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别幸灾乐祸了，想想咱们该怎么回去吧。” “走回去呗，说来咱们也好久没出来逛街了，趁今天这机会，好好逛逛呗，今天我心情好，你喜欢什么，我来请客。” 蒋山青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模样，便也没扫兴，拉着她的手就往玄武大街的方向走。 两人边走边逛，很快蒋山青的手上就多了许多零嘴儿。李梅儿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问道：“山青哥哥，太子是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蒋山青拿着一份炒栗子，一边剥一边道：“应该还不知道，但许是有些猜测。” “那说不准他今天就会知道了，不知道宋皇后会怎么跟她解释呢。”李梅儿舔了舔唇角沾上的糖渍，笑得像一个小狐狸。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蒋山青把一颗剥好的栗子塞进李梅儿口里，语气无奈。 李梅儿被栗子烫得连连呵了两口气，腮帮子鼓鼓得说道：“想到宋皇后和陆知微都会不痛快，我这心里就痛快的不行！” “你啊~~”蒋山青只宠溺地说了一句，心中却思量着，今日之后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太子殿下。 小夫妻俩在集市逛得乐不思蜀，那边李承祺的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外头。 第六百章 失望 李承祺在宫门前下了马车，便一刻不停地往宋皇后的寝宫去了。 他的脚步很快，陆知微在后面几乎快要跟不上。她的心中焦急又难堪，看着前面不远处冷漠的背影，不顾双脚的酸痛，咬着牙紧紧跟上。 终于，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坤和宫。 李承祺进坤和宫是不需要通禀的，进殿之前，他忽然转过身，目光冷冷地看着陆知微说道：“你在外头等着，孤让人叫你进来，你再进来。” 陆知微小心翼翼得点头应是，不敢与李承祺的目光对视。她知道太子殿下对自己已是生了厌恶之心，想要将殿下笼络回来，只有靠皇后娘娘。 李承祺转身进了殿内。 宋皇后刚刚午休起来，知晓儿子过来了，便立即从内室迎了出来。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下午不用去太傅那里上课？”宋皇后笑容慈爱地问道。 李承祺盯着自己的母亲，许久没有说话。宋皇后见他脸色古怪，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但仍是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母后？” 李承祺深吸一口气，对宋皇后身后的宫女命令道：“你们都退下去吧，孤有些话要同皇后单独说。” 宋皇后的几个贴身宫女迟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行礼退出了门外。 “祺儿，你怎么了？有何话要同母后说？”宋皇后语气尽量放柔，看着儿子问道。 “母后，我记得小时候您身边有一个帮您管私库的董嬷嬷，她如今在哪里？” 宋皇后被她问得笑容一滞，但很快便回道：“董嬷嬷前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便让她出宫回老家静养去了，你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宋皇后说话的时候，李承祺一直盯着她，他看着母亲的眼神逐渐失望，沉声道：“母后为何要骗我，我今日见到董嬷嬷了，只是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宋皇后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张嘴还想说什么，李承祺已是又抢先一步说道：“母后，去蒋侍读家的那些人，都是您派去的吧？您为何要这么做，蒋侍读身上又到底有什么让您忌惮的东西，从前我没有多想，可您与父皇的态度都告诉我，他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 “祺儿，你别胡思乱想，那蒋山青不过就是个小人物，你根本不必将他放在眼里。”宋皇后有些慌了，焦急地解释着。 “母后，您是真的以为儿子很蠢吗，儿子早就让人查过了，蒋翰林并不是蒋侍读的亲生父亲，而蒋侍读的生母，是一个从宫中出去的宫女。”李承祺看着宋皇后的眼神愈发失望。 “母后，蒋侍读也是父皇的儿子吧？”李承祺直直盯着宋皇后，问出了那句他最像知道的话。 宋皇后脸色变幻不定，她想找些搪塞的借口，却似乎觉得这并不能说服李承祺，最终，她只能叹出口气，承认道：“是，他是你父皇的儿子，不过祺儿你放心，他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野种，绝对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后面这句话，宋皇后说得又急又快，生怕李承祺会误会什么。 “母后，你早就知道了此事，还想杀了他，以绝后患是吗？”李承祺根本没听宋皇后说什么，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又问了一句。 宋皇后看着儿子此刻看自己的眼神，胸口便似堵了一口郁气一般，瞬间就爆发了，“你以为我为何要不择手段的做这些，不都还是为了你！” 李承祺看着宋皇后的眼神渐渐失望，他失笑一声，低低问道：“母后，您真的只是为了儿臣吗？” 宋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承祺，半晌说不出话。 “难道你觉得，我是为了我自己？”宋皇后的声音忽然拔高，眼睛发红地看着李承祺，竟是有些歇斯底里。 李承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母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如今只想知道当年的事，蒋侍读的生母纠结是谁？他又为何会流落在宫外这么多年。” 宋皇后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身体仍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闭着眼，似是并不想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母后！”李承祺见蒋氏不说话，又是叫了一声，缓缓道，“父皇应该早就知道了蒋侍读的身世，且对他十分看重，蒋侍读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如今只剩下我还被蒙在鼓里，母后是觉得，我比不上那蒋侍读吗？” “不是的！”宋皇后慌张地开口道，“我儿文韬武略，不仅你父皇，百官都认同你是最合格的储君，怎会比不上那个野种！” “可我觉得，在母后心里，我是就比不上他的，不然母后为何还要千方百计地想将他铲除呢？明明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我不做错什么事，父皇不可能废了我，转而立别人。”李承祺看着宋皇后，语气中满是失望与自嘲。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父皇如今年纪大了，疑心自然也重，而你又是他唯一的儿子……”宋皇后尽力地解释着，李承祺却并不想听这些，挥手打断她，“母后，你我都了解父皇，若不是做了什么他无法容忍的事，他不会厌弃你我，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承祺问得咄咄逼人，宋皇后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她闭上眼，终于缓缓诉说：“当年我跟梅妃差不多时候怀上身孕，陛下与我们允诺，若是谁能先生下长子，便封其为太子，那时后位空悬，而作为太子的母亲，母凭子贵，自然顺理成章地就能成为皇后……” 宋皇后一五一十地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李承祺，包括在梅妃身边的接生婆身上动手脚，又用剥皮的狸猫换掉了梅妃刚出生的孩子。 李承祺越听越是心惊，他从未想过从来温柔贤德的母后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今日，好似才是真正看清楚自己的母妃。 第六百零一章 留他活口 宋皇后说完之后，神情颇为凄苦地看着李承祺，戚戚问道:“祺儿，你觉得母后做错了吗？” 李承祺沉默着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宋皇后又是惨笑一声，笑着笑着，便流出了泪，她哽咽着说道:“当年，我不过就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宫人，从最底层慢慢往上爬，好不容易坐到了妃位，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打压。而梅妃是陆家的嫡女，她一进宫就被封了嫔，怀了身孕之后直接便与我平起平坐。我不甘心，凭什么我那么努力才得到的东西，她便能诺手可得。那一次是我最后的机会，若是不能先生下太子，不仅是我，连我的孩子都要一辈子被她压在身下，我又怎能甘心！” 宋皇后的声泪俱下，让李承祺心中也十分难受，他从小在皇宫长大，自然知道后宫的残酷，他能想象母后当年是吃了多少苦，才能爬到妃子的位置。可这也不是她残害皇嗣的理由。 “母后，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年的事情被人揭出来，您就是死罪，谋害皇嗣，罪不可恕！”李承祺痛心疾首，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宋皇后脸上仍挂着泪，语气却变得冷硬，“我自然知道，可富贵险中求，只要我成功了，我们母子的一辈子，就再不会有任何坎坷，这天下，再也没有人能拦了我们的路。” 李承祺不知该说什么，母后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自然是错的，但他作为最大的受益者，根本没有资格谴责她。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发现身边的宫女有异心，让那贱种逃过一劫，还逃出了宫去！”宋皇后恨恨说着，眼中满是阴翳。 “母后，停手吧。不要再对付蒋侍读了，当年您已经做错了，莫要一错再错，父皇那边，虽至今没有说什么，但您若是再对蒋侍读出手，恐怕他那边也要有所动作了。” 宋皇后听了李承祺这话，眼神瞬间一凛，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椅 子上站起身，盯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董嬷嬷的事情的，难道是你父皇……” 宋皇后的手微微发颤，似是在畏惧。 李承祺看出母亲的恐惧，终是不忍心，上前抓住她的手，安抚道:“母后，我想父皇还是念着与您这么多年的感情的，此事……儿子是从蒋侍读那里知晓的。” 宋皇后闻言眼睛瞬间瞪大，脸色阴沉地可怕，反抓住李承祺的手，沉声问道:“那个贱种……是那个贱种在你父皇面前说了什么吗？” 李承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上午在御书房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皇后。 宋皇后立时恨得咬牙切齿，看着李承祺说道:“祺儿，那贱种是故意的，他故意在你父皇面前说出这件事，就是为了让你父皇猜疑我们母子！” 李承祺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可父皇并没有怪责我的意思，对此事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并不怎么关心。” “傻孩子！你父皇怎么会在你面前表现出什么，但他接下来，定会派人暗中保护那贱种，他对那贱种越是看重，对你就越不利啊！”宋皇后十分焦急，与李承祺分析着利弊。 “那母后，你想让我怎么做？他是父皇的儿子，我的亲兄弟，我怎么能对他动手。”李承祺眉头皱得更紧，十分痛苦地说道。 宋皇后立即抱住了李承祺，如小时候一般哄着他道，“祺儿，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母后来处理，你不用管，你只管在你父皇面前好好表现，不要让那贱种比下去就是！” 李承祺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依旧痛苦地说道:“母后，他终究是我的哥哥，如果可以，儿臣希望您能留他一条性命。” “好，母后答应你，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善了。”宋皇后低低应道，语气十分温柔，眼神却是冰冷的，满含杀意。 李承祺靠在宋皇后怀里，低垂着眼睛，看不出此时情绪。 宋皇后安抚了一会儿儿子。见他又恢 复了从前模样，便笑着问道:“今儿时辰也不早了，你一会儿就在我这用了晚膳再走吧。” 李承祺点头应了，忽又想起了什么事，神情为难地与宋皇后说道:“母亲，蒋侍读今日在父皇面前提到了陆知微，父皇让我调查了之后，告诉他结果，您看……” 宋皇后看着儿子，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无奈叹口气道:“我知晓你不喜欢陆知微，可陆家对我们还有用，且她有把柄在母后手里，以后她生了儿子，你完全可以再除掉他，不用害怕外戚给你添什么麻烦，这可是母后为你精挑细选的人选。” 李承祺沉默着，没有说话，但面上的厌恶情绪依旧不减。 宋皇后便继续与儿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祺儿，你往后可是这一国之君，女人对你来说，本就只是工具，你如今首要任务，便是赶紧生下长子，你也知道，你父皇是最看中子嗣的。” “可父皇如今恐怕也对陆知微有了不满，就算陆知微生下了长子，父皇也会因为他的母亲而不喜他吧？”李承祺皱眉反驳道。 “不会的，而且这次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跟陆知微有关啊，董嬷嬷和另一个车夫不都已经死了吗？死了，便死无对证了。”宋皇后胸有成竹地说道。 李承祺想到了那两个自杀的奴仆，又一次沉默了，她的母后，在处理某些事情上头，当真是滴水不漏啊。 李承祺最后还是没有留下来用晚膳，与宋皇后说完话之后，便离开了坤和宫。 而陆知微则是被宋皇后留了下来，单独叫进殿内说话。筆趣庫 “娘娘，殿下她……对妾身似是有些误会……”陆知微见到宋皇后，神色便十分慌张地开口道。 宋皇后缓缓喝了口茶水，语气和缓地笑着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劝过太子了，他不会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上。 陆知微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她神情纠结，似是依旧有什么话难以启齿的模样。 第六百零二章 难产 “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宋皇后看出了她的异样，澹澹说道。 陆知微咬着下唇，似是将要说的话让她觉得十分羞耻，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看着宋皇后已是开始不耐烦了，她才心一横道：“娘娘，殿下他……他……他还未与妾身圆房！” 陆知微说完此话，就再不敢看宋皇后的眼睛，一张脸直红到了脖子根。这种事情，对于她一个女子来说，着实屈辱。 宋皇后似是没想到陆知微会同她说这种事，她先是怔愣了片刻，而后便十分嫌恶地瞪着陆知微骂道：“这等事情，你也有脸到本宫面前开来说。怎么？你还想让本宫压着太子跟你圆房吗？没用的东西！早知道你这般废物，当初本宫就不该让太子娶你，孙娉婷那样的蠢货都能得了太子的喜欢，你不是一直自诩比那丫头聪明百倍吗，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要求到本宫头上来！” 宋皇后越说越是气极，随手抓起一旁的茶盏，就朝着陆知微的脑袋扔去。 陆知微根本就不敢躲，瑟缩着脖子，整个人因为羞愧畏惧还瑟瑟发抖。 还好宋皇后并没用太大力气，茶杯在陆知微身前掉落，里头的茶水溅湿了她大半衣襟。 扔出了茶杯，宋皇后的气似是顺了一些，只是脸色依旧阴沉沉的，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陆知微，满是嫌恶地说道：“我只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你不能怀上身孕，我会再给太子择妃。” “妾身明白了，谢娘娘愿意再给妾身机会。”陆知微极度卑微地俯下身，闷声说道。 “下去吧。”宋皇后烦躁挥手，似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陆知微低着头，后退着离开了寝殿。等出了坤和宫，身边再无一人，她才抬起了头来。 此时她脸上早已没有了一丝方才在宋皇后面前的卑微，只有满满的恨意。 她眼神阴翳地看向了身后的坤和宫，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才会是这个宫殿的主人。到时候，再没有人敢像如今这般轻贱她！ 陆知微离开之后，宫嬷嬷便重新给宋皇后端上了茶水。 宋皇后闭着眼，眉头紧皱。 “娘娘，是头痛病又犯了吗？老奴帮您按一按吧。”宋皇后没有拒绝，微微点头。 宫嬷嬷动作熟稔地帮宋皇后按摩着穴位，就听宋皇后忽然说道：“嬷嬷，我此次的谋划又失败了，还让那贱种在陛下面前告了一桩，如今祺儿也知晓了那贱种的身份，我是决不能再让那贱种活着了！”宫嬷嬷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叹了口气，安慰道：“娘娘，老奴早就说了，纸是包不住火的，您若是早些把事情告诉给殿下，今日也不会如此被动，不过殿下向来与您亲近，也不会为了此事和您疏离的，毕竟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说完，她停顿了片刻，方又说道，“娘娘，如今那人已经有了防备，陛下那边也定会庇护他，您再对那人下手，恐怕不容易。” 宋皇后冷笑一声，缓缓道：“这我自然知道……”她的眼神逐渐冰冷，“那小子以为，有了陛下的庇护本宫就动不了他，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宋皇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本来不想这么快用这一招的，毕竟只要用了，那那颗旗子也算是废了，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不行了！” 宫嬷嬷似是猜到宋皇后说的是什么，脸色微微发白，手上按摩的动作一滞，闭紧着嘴没有说话。 “陛下最近去的最多的，还是嫣贵人那里？”宋皇后忽然又问道。 宫嬷嬷立即回道：“是的娘娘，这两个月，陛下翻的最多的牌子就是嫣贵人，其次就是影嫔了。” 宋皇后唇角扬起一抹笑容，“那便好。” 宫嬷嬷斟酌了片刻，又开口道：“娘娘，老奴从太医院那边得来消息，云贵妃估摸着这几日就要发动了。” 宋皇后眼中闪过一抹阴翳，沉声说道：“医正不是说了吗，她怀的应该是一对双胞女胎。”两个赔钱货，根本就不可能对她和祺儿造成威胁。 “可陈医正那边也并没百分百肯定，毕竟是双胎，把脉的时候并不一定准确，老奴这不是怕万一……”宫嬷嬷又是小心说道。 宋皇后神情越发烦躁，手掌重重拍了下椅背道：“那贱人也是好本事，竟能把露华宫守得铁桶一块，本宫想安插人进去都不成！” “娘娘，云贵妃那边咱们安插不了人进去，嫣贵人那里还是可以的。”宫嬷嬷适时提醒宋皇后。 宋皇后闻言，神色一动，眸子顿时一亮，“嬷嬷您说得对，让本宫再仔细想想……”宋皇后这边还没想好对策，云贵妃那边就出了意外。 次日一早，蒋山青刚到了御书房没多久，徐公公便神色焦急地从殿外进来，与老皇帝禀告，“陛下，贵妃娘娘宫里的小春子过来禀告，说是贵妃娘娘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老皇帝一听这话，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问道：“好好的，怎的会动了胎气，朕不是让陈太医最近要多加注意着吗？” 说着他便宣了小春子进来问话。 小春子此时已是急得满头大汗，见着皇上，便立即下跪，颤声禀告道：“陛下，贵妃娘娘今晨起来便觉得腹中不适，刚刚用早膳的时候腹中剧痛。身下更是流了不少血，奴才立即让人去请了陈医正，陈医正说娘娘这是动了胎气，马上就要生产了。” 老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并没再多问什么，而是走到小春子身侧，沉声道：“朕与你先去看看贵妃。” 小春子诚惶诚恐地应是，起身立即跟上了老皇帝。 蒋山青躬身恭送老皇帝离开，面上浮上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周涵含这时候难产，怎么想都不简单啊，那边应该是要有所动作了，他本还打算想个法子趋狼吞虎，如今看来，狼已经自己出动了，那他便静观其变。 第六百零三章 保大还是保小 老皇帝赶到露华宫的时候，殿内已经有许多人了。 宋皇后比老皇帝还要早到些，此时正焦急地坐在外殿等候。她下手还坐着宋姿影和周语嫣两女。 众人见到皇帝，便立即起身福身行礼。 老皇帝看到殿内这许多人，微微皱了眉头，忍不住训斥道:“贵妃动了胎气，正是需要安静，你们这么多人杵在这里做什么？” 宋皇后起身，连忙给宋姿影两人解释道:“陛下莫生气，这也不怪她们，云妹妹出事的时候，她们正在我宫里请安呢，得到消息，她们也十分担心云妹妹，我便带着她们一起过来了。” 老皇帝不满地看看宋皇后，又看着两个宠妃噤若寒蝉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转而问道:“云儿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宋皇后叹了口气，回道:“陈医正和稳婆都在里头呢，陈医正说孩子已经快足月了，现在生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是双胎，所以生的时候多少有些艰难。” 宋皇后话音刚落，产房里头就传来一声云妃凄厉的惨叫。 外头的众人登时都吓了一跳。 周语嫣和宋姿影这种未曾生育的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宋皇后忧心忡忡地看了眼产房的方向，转头看向身前的皇帝，见他一脸担忧模样，立即柔声劝道:“陛下，女子生产是这样的，更别说云妹妹生的又是双胎，您坐着等一会儿，我亲自进去看看情况。” “皇后还是跟朕一起在外头等着吧，让徐福进去就行了。“老皇帝有些敷衍地说了一句，并没有让宋皇后进去，而是派了徐公公进去询问情况。 宋皇后自然不会有异议，温顺地点了点头，只是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阴翳。 徐公公进去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便出来了，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太医院的医正陈太医。 老皇帝见着陈医正，没等他行礼，便立即问道:“贵妃如今情况怎样了？” 陈太医满头大汗，一脸苦涩，小心翼翼回道:“回禀陛下，贵妃娘娘胎位有些不正，身体又比较孱弱，胎儿在腹中许久未产出，恐有难产大出血的危险。” 老皇帝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他语气冰冷，冷声喝道:“朕命令你，必须保证贵妃和皇子母子平安，不然你这太医也别做了！” “微臣遵命！微臣遵命！”陈太医惶恐地跪下来，颤声应道，一张脸已是白如金纸。 “陛下，您息怒，陈太医已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了，他一定能让云妹妹和两位小皇子平安的。”宋皇后微蹙着眉，适时在一旁劝着皇帝。 老皇帝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此时云贵妃又在产房中凄厉叫喊了一声，陈太医赶紧又回去继续救治。 就这样，时间从早晨到了中午。 宋皇后原本手上一直拨弄着佛珠，这会儿看时辰不早，便又柔声与一旁的皇帝说道:“陛下，这都午时了，要不您想回去休息吧，有臣妾在这边看着，若是云妹妹生下了皇儿，臣妾定立即派人去通知您。” 宋皇后话音才刚落，产房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坐在宋皇后身后的周语嫣忍不住激动叫了出来。 宋皇后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正想表现出高兴的模样，身旁的皇帝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边一直在产房里守着的徐公公动作也是很快，一溜小跑出来，气喘吁吁地与老皇帝禀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产下一位小公主！” 老皇帝听到生的是公主，面上稍稍有些失望，不过也依然是带着笑，连忙问道:“不是说是双生子吗？朕怎么只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 徐公公立即回道:“陛下您别着急，奴婢出来的时候这才刚生下一个小公主，奴婢让小顺子帮忙盯着呢，另一个要是生下来了，立即出来禀告。” 老皇帝点点头，这才又坐回椅子上等着了。 宋皇后听到云贵妃生的是公主，脸上的笑意已是遮掩不住了，她起身与皇帝说道:“陛下，小公主既然已经出生，不如让臣妾进去抱出来给皇上您瞧瞧。” 老皇帝却只是表情淡淡地摆摆手，“孩子才刚出生，就别折腾了，一会儿等云儿那边都无恙了，朕亲自去瞧就是了。” 宋皇后笑容勉强地应了是，心中恨恨诅咒:这贱人，最好跟太医说的一般，难产大出血死了，这般她也少了个心腹大患。 也不知是不是宋皇后的诅咒起了些效果，云贵妃的第二个孩子迟迟没有生下来，眼看着又过去了一个时辰，连带着老皇帝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陈太医和一个手上还带着血的稳婆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陈太医此时脸上的汗更多了，身上的官袍也被汗水浸湿，仿佛是刚从水里出来一般，他大口喘着气，跪在老皇帝面前说道:“陛下，下官无能，贵妃娘娘力竭，第二个胎儿一直生不下来，若是继续拖延下去，娘娘和皇子都会有危险。” 老皇帝眉头拧紧，眯着眼看陈太医，语气危险地问道:“你此话是何意？” 陈太医将脑袋埋得更低，心一横，咬着牙说道:“陛下，如今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 “大胆！陈太医，你怎敢在陛下面前说此话，不管是大人和孩子，都不得有任何闪失！”老皇帝还未说话，宋皇后已是疾言厉色地喝了一句，可她心中已是欣喜万分，果然她的菩萨没有白拜，那贱人总算要死了。 老皇帝没理宋皇后说了什么，只是盯着陈太医，一字一句问道:“贵妃肚子里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陈太医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回道:“依贵妃娘娘的脉象来看，应当是个女胎。” 老皇帝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那便保大吧。” 第六百零四章 杀心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陈太医终于用金针引渡下了一个死胎。 因为胎儿身体不算太大，也因为提前喝下了汤药。云贵妃没有大出血，母体总算是平安了。 老皇帝知晓云贵妃已经渡过了危险，面上的神色总算是好了一些，他有些疲惫地与徐公公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看着，等贵妃醒了，再叫人来通知朕。” 说完，老皇帝便准备离开了。 可他刚走出几步，见宋皇后几人只是屈膝恭送，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又转身与她们吩咐道：“皇后也回去休息吧，这里让徐公公他们盯着就行了，皇后今日也辛苦了。” 宋皇后脸上撑着笑，却并不想就这样离开，语气温柔地说道：“臣妾不辛苦，这本就是臣妾应该做的，如今云妹妹还未醒来，臣妾不放心，还是在这里守着吧。” 老皇帝深深看了宋皇后一眼，又开口道：“朕也许久没同皇后一起用膳了，正好朕午膳就没有吃，便去皇后的坤和宫用膳吧。” 宋皇后显然没想到皇帝会主动提出去她宫里用膳，心中闪过一丝惊喜，可转而却又升起狐疑，皇上这时候要去她那里吃饭，可是为了那贱种的事！ 宋皇后心中忐忑，却也不能拒绝，只能笑容僵硬道：“那好，臣妾这就让宫人们去准备。” 帝后二人一起去了坤和宫。 等二人到的时候，御膳房已经把菜肴都送了过来。 帝后相对而坐，默默吃着饭。 宋皇后因为心中有事，吃得颇有些食不知味。 老皇帝的胃口也不怎好，随意吃了些菜之后，便放下了快子。 一桌子菜肴几乎没怎么动，就被宫人们撤了下去。 老皇帝喝着宫人端上来的热茶，意味深长地看着宋皇后说道：“皇后最近又清减了，可是身体还没彻底养好？” 宋皇后立即笑着回道：“谢陛下挂怀，臣妾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太医说只要按时吃药，梦惊症就不会再复发了。” 老皇帝缓缓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是回忆一般地说道：“我记得皇后年轻的时候，身体一直是不错的，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梦惊症的呢……” 他眯着眼想了片刻，才似恍然道，“朕想起来了，是生完祺儿之后，那是祺儿还未满百日，皇后第一次发了病。” 宋皇后握着茶盏的手心有些出汗，很不想听皇帝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她想岔开话题，便立即道：“臣妾都是当年坐月子没有坐好，这才会落下了病根，所以啊，这坐月子对女子来说太重要了！云妹妹此次生产凶险，这月子定是要好好……” “女子生产确实是凶险，朕还记得，梅妃当初就是死于产后大出血的……”老皇帝忽然打断宋皇后的话，定定看着他说道。 宋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强迫自己不露出一点破绽，语气艰涩地说道：“是啊……梅妹妹当时那样年轻，当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是不是朕年岁大了，这些时日做梦，经常会梦到梅妃。”老皇帝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那语气在宋皇后听来，却莫名有些阴测测的。 宋皇后没有再说话。 “朕梦到她抓着朕的手，告诉朕她生的不是一个怪物，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让朕一定要找到她的孩子……”老皇帝依旧说着，语气越来越冷。 宋皇后此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咽了口唾沫，想说些什么，但干哑的嗓子却彷佛发不出任何声音。 “皇后，朕好像已经找到当年那个孩子了。”老皇帝的语气冷若寒冰，直直盯着宋皇后，说了最后一句。 “陛下……”宋皇后总算是吐出两个字，一张脸惨白的好似鬼魅，“当年那个孩子，可是您亲手让人去埋了的，也是您命令了让人莫要说出去的……” “所以，是朕错了，朕如今想要弥补了。”老皇帝的语气澹澹的，却带着不容置喙。 宋皇后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阴郁，许是仇恨给了她多些勇气，她开口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了，那臣妾也无话可说，只是陛下您别忘了，皇家子嗣，不可混淆，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文武百官们也是不会同意陛下您一意孤行的。” “谁说朕没有证据，你真以为当年那些人都死绝了吗？”老皇帝眯起眼，十分危险地看着宋皇后问道。 宋皇后心中一突，手指差点就握不住杯盏，她想了许多，当年给梅妃接生的稳婆，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宫女，确确实实是都已经死了，不可能有人还活着。 她心中镇定了一些，低声道：“陛下，臣妾不明白您说的，当年伺候梅妹妹的那些宫人，不是早都放出宫去了吗？” 老皇帝见宋皇后依旧嘴硬，便冷笑一声道：“皇后，当年九妹进宫，却意外落水身亡，此事你可还记得？” 宋皇后的表情终于快绷不住了，这是她唯一做的比较仓促的事情，可谁让她多管闲事呢，当初要不是她帮着婉碧那个贱人逃出宫，便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麻烦了，她知道了那件事情，就必须要死！ “沐太妃死之前一直在查九妹的死因，她一直不信九妹是意外落水，她本已经查出了头绪，可却忽然得重病死了，朕记得沐太妃死之前，皇后经常去她的宫里陪她说话。”老皇帝缓缓说着，眼中已满是冷芒。 宋皇后低着头，并不去看皇帝的表情，她的嘴唇发白，极力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陛下您也不是不知，先帝驾崩之后，沐太妃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九公主去世之后，更是每况愈下，臣妾作为后宫之主，自然要多关心太妃，臣妾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有做错！皇后真当朕是瞎子，聋子吗？皇后，朕是想给你留下颜面，才让你自己告诉朕！”皇帝勐地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眼中已有了凛冽杀意。 第六百零五章 最后一根稻草 “陛下，原来您一直都是这样想臣妾的吗？宋皇后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似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老皇帝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宋皇后，眼中满是厌恶。 宋皇后笃定老皇帝拿不出她的罪证，便以退为进道：“若陛下认为那些事情都是臣妾所为，那臣妾无话可说，可不管陛下多厌恶臣妾，臣妾只希望陛下莫要迁怒太子，太子生性纯良，不该被我这个母后连累。” 老皇帝看着宋皇后惺惺作态的模样，眼中厌恶之色更浓，正想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徐公公在外头禀告。 “陛下，贵妃娘娘醒了，想要见您。” 老皇帝没再看宋皇后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宋皇后看着那明黄的背影离开，身体颓然地瘫倒在地上，她的牙齿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她没想到，皇上会这般狠心绝情，全然不顾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 宋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既然你无情，那便别怪本宫无义了！ 老皇帝走出够宫殿，对身旁的徐公公冷冷吩咐道：“皇后德行有亏，从今日起，在坤和宫闭门思过，不得离开坤和宫一步，也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徐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立即低垂下头，将情绪都掩藏，躬身应道：“是，陛下！” 徐公公跟着老皇帝离开了坤和宫，顺便派了几个太监，将坤和宫的宫门给守住了。 周菡含那边还不知道宋皇后已经被禁足了，她此时正躺在床上，看着身旁那个又软又小的小家伙。 周菡含的眼神很复杂，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怀的是双生女，可等孩子真正生下来，那股子失望才真正掩饰不住。 “你要是个男孩儿，那该多好啊……”周菡含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若她生下的是皇子，她便有了扳道皇后和太子的筹码。可惜……她的运气总是差那么一点。 周菡含脸色苍白，眼底有浓浓的阴霾。 她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便让乳母抱走了孩子。抬头问身边的大宫女魏紫，“陛下还没过来吗？” 魏紫立即小心翼翼地回道：“您一醒，奴婢就让小春子过去通知徐公公了，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 “陛下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周菡含又问道。 “是的，娘娘。”魏紫回答得越发小心，生怕惹恼了主子。 没想到周菡含非但没有生气，唇角还忍不住微微扬起，她送了那么多线索给皇上，如今皇上定是已经知道宋皇后做的那些事情了。如今就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跟稻草，她也很快就会亲手交给陛下。 “皇上驾到~~”周菡含正想着，尖细嘹亮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屋内伺候的宫女内侍立即都躬身行礼。 老皇帝很快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正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的周菡含。 “爱妃快躺下！”老皇帝几步上前，扶住了周菡含的肩膀。 周菡含顺势倒在老皇帝的怀里，用虚浮的声音说道：“臣妾没法起来给陛下您请安，还望陛下恕罪……” “你跟朕之间，何须这般见外。”老皇帝轻轻拍了拍周菡含的肩膀，语气温柔至极。 周菡含听闻此话，立即就红了眼眶，泫然欲泣道：“四郎，是云儿没用，没能跟您生下一个小皇子……” 皇帝将周菡含拥入怀中，叹息着说道：“只要是朕和云儿的孩子，皇子公主朕都喜欢，云儿若是喜欢皇子，咱们以后再努努力。” 周菡含原本还哭着呢，听到老皇帝这话，立即就羞红了脸颊，娇嗔道：“陛下，您又打趣云儿。” 许是因为皇帝的安慰起了作用，周菡含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仰头看着老皇帝，问道：“四郎还没见过小公主吧？她生得可像您了。”说着，便吩咐乳母去把孩子抱出来。 皇室确实也有好些年没添丁了，虽然周菡含只生了一个女儿，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老皇帝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眉眼生得像朕，脸型生得像云儿你，往后定是个大美人，这是朕和云儿你的掌上明珠，她的小名就叫珠珠儿，云儿你觉得怎么样？” 周菡含看着老皇帝怀中的女儿，笑得十分温柔，“珠珠儿，为娘的珠珠儿，娘只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又下来了，无声的落泪很快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老皇帝见周菡含哭了，连忙把孩子交给了乳母，关切问道：“云儿这又是怎么了？” “臣妾想到珠珠儿那个福薄的妹妹，若是她能平安出生，一定也跟珠珠儿一样漂亮……” 老皇帝想起那个夭折的女婴，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将周菡含搂在怀里，柔声劝道：“那孩子跟咱们没缘分，你也别伤心了，你如今还在月子里，不宜太过悲伤。” “四郎，是臣妾没能保护好我的孩子。”周菡含眼中还含着泪，无比内疚地看着老皇帝说道。 老皇帝听出她话中有话，皱眉问道，“云儿此话何意？” 周菡含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垂下眼，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臣妾不敢说……” “在朕面前，有何不敢说的！”皇帝的脸色略沉，语带不满道。 “因为此事……可能关系到后宫中的其他娘娘。”周菡含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似是十分害怕。 老皇帝眉头一皱，大手轻轻拍了拍周菡萏的背，安抚似地说道：“爱妃但说无妨。” 周菡含这才鼓起勇气，缓缓开口，“臣妾因着怀得是双胎，所以平日里晚上一直睡不怎么好，嫣贵人与臣妾交好，时常会到露华宫陪臣妾说话，她知晓臣妾无法安睡，便告诉臣妾，她正在用得一款安神香助眠效果极佳，臣妾听了心动，便问她要了一些来用。 可这才刚用了一晚上，臣妾便动了胎气，差点保不住两个孩子……” 说到最后，周菡含已经又是泪盈于睫，泫然欲泣了。 第六百零六章 麝香 老皇帝听完周菡含的话，神色十分凝重，她立即让徐公公去找来太医，并让人去传召了嫣贵人过来。 周语嫣住的宫室离露华宫不远，很快便过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被皇上传召，又是到露华宫，她心中忐忑，难免便有些紧张。 周语嫣与老皇帝周菡含行完礼，便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 “嫣贵人，你前些日子送了云贵妃你所用的安神香？”老皇帝表情冷淡，看着周语嫣问道。 周语嫣听皇帝问起这个，立即就有了些不好的猜想，赶紧跪在地上回道：“是妾送给贵妃娘娘的。” 周语嫣并没有狡辩，因为她知道此刻自己只会多说都错。 “让人去将那香取来。”老皇帝对周语嫣身边的宫人说道。 很快，宫人将周语嫣宫中的安神香取回，而正好，徐医正也到了露华宫。 “徐太医，你将此香检查一下，看里头都有哪些成分。”老皇帝将安神香递给徐太医，让他去查验。 徐太医立即应是，仔细地去了一旁验查。 约莫一刻钟之后，他便过来与老皇帝禀告，“陛下，下官查验清楚了，这安神香中确实加了一些名贵的安神药材，能使人精神放松，安神安眠。” “其中可有会致使女子滑胎的药材？”老皇帝又问道。 一直跪在一旁的周语嫣听到此话，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徐医正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回道：“下官并不能肯定，因为这安神香中也添加了许多香料，气味驳杂，有些东西不好分辨，不过……下官确实发现了一些疑似麝香粉的粉末。” “麝香？那不是能让女子不孕和滑胎的药材！”周菡含忽然捂着嘴，十分惊恐地叫出声。 见皇帝和徐医正都看向自己，周菡含立即解释道：“臣妾刚知晓自己怀孕之初，就同徐太医询问过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与禁忌，这麝香就是徐太医提过的一味药材，容易引起孕妇滑胎。因为许多香粉和面脂中都会用到麝香，所以徐太医让臣妾尽量不要用含有麝香的这些东西。” “贵妃娘娘记性真好，下官当时确实提到过。”徐医正心中忐忑，顺势应了一句。 “你查看清楚了，确实是麝香？”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利芒，语气越发冰冷。 徐医正头上已经冒了汗，支吾道：“那香饼工艺复杂，与其他的粉末药材混在一处，下官只能……只能猜测是……” 老皇帝重重哼了一声，似是对徐医正的话并不满意。 周菡含此时又在一旁说道：“陛下，您也别为难徐太医，其实臣妾还有另一种办法辨别。” 老皇帝闻言看向她，好奇问道：“爱妃还有什么办法？” 周菡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周语嫣，缓声道：“嫣贵人最近不是一直在用这安神香吗，若那安神香里真的有麝香，那嫣贵人的身体肯定会受到影响，让徐太医帮她把把脉，不就能知晓了。” 老皇帝点点头，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他看向周语嫣，语气缓和了一些，“嫣贵人，你先起来吧，让徐太医给你把把脉。” 周语嫣这才由身旁的宫女扶了起来，她此时脸色十分苍白，身体也似是虚浮无力，走动的时候，大半身体都靠在身旁宫女身上。 徐医正等周语嫣在椅子上坐定，这才过去替她把脉，他看得十分仔细，期间还让周语嫣换了一次手，约莫一刻钟后，他才转身同皇帝禀告。 “回陛下，嫣贵人的身体确实有些问题，不过属下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嫣贵人。” “你问吧。”皇帝点头应允。 “贵人近几个月的月事是否有些紊乱？”徐太医直接问道。 周语嫣脸颊微红，但也如实回道：“是有些不准，不过我自来了月事之后，一直不太准。” 徐医正点头，又仔细问了她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月事量颜色分别是怎样。 周语嫣也均是一五一十答了。 悉数问完之后，徐医正才又同皇帝回禀，“嫣贵人如今的身体情况，确实像是用了过度的麝香，不过她用的时间不算长，对身体伤害并不是很大，还是可以调养恢复。” 周语嫣听了徐医正的话，小脸瞬间又变得煞白，心中忍不住一阵阵后怕，若她一直用这安神香，不就一辈子不可能有孩子。 不止周语嫣的脸色不好看，周菡含也是小脸煞白，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害怕地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此时的脸色已是阴沉地能滴出墨来，他看向瑟瑟发抖的周语嫣，问道：“这安神香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周语嫣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回道：“回陛下，此香……是……是影嫔娘娘赠予妾的……” “影嫔？”老皇帝微微皱眉，显然没想到周语嫣会说出这个名字。 周菡含脸上也闪过一抹惊诧，毕竟她可是知道的，此香秘方特殊，许多年前她曾在皇后宫中见过，因确定此香是出自皇后之手，她才会大胆地布了此次的局。 “传影嫔过来。”老皇帝没再问周语嫣什么，毕竟他也知道周语嫣不过就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 一刻钟之后，宋姿影便过来了。 她一进到殿内，便发现了气氛不对，心中不禁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 宋姿影与皇帝行礼请安。看到皇帝那阴沉的脸色，心中越发预感不妙，却猜不到皇上叫她过来是为何事。 老皇帝也没同她绕弯子，开门见山就问道：“影嫔，这安神香可是你送给嫣贵人的？” 老皇帝话音刚落，便有宫女把安神香递到了宋姿影面前。 宋姿影看着那盒安神香，心中越发忐忑，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缓缓点了点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老皇帝厉喝一声，一只茶盏已经摔碎在了宋姿影面前。 宋姿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根本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六百零七章 送入刑狱司 殿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低下头，不敢直面天子之怒。 周涵含这时候竟然开口了，“陛下，您千万息怒，臣妾觉得此事不像是影嫔所为，影嫔性情向来纯直，怎么会做这等事情，陛下您可别错怪了无辜之人。” 说完便又看向宋姿影，急急道:“影嫔，你快些同陛下说明，这安神香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你可知这香里面掺杂了大量的麝香，女子长期使用，会影响子嗣甚至终身不孕！” 宋姿影原本脑袋还是蒙的，听了周涵含的话，更是如同一颗炸药在她脑子里炸开，炸得她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是这样吗？难怪，难怪姑母总会按时让人给她送来这个，还总是会无意间问起那香用完了没有…… 宋姿影身子一阵阵发寒，到后来都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周涵含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见她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笑意，她觉得应该只差最后一把火了，便又催促道:“影嫔，快告诉陛下吧，今日陛下和本宫都在，定会帮你做主！严惩那谋害皇嗣之人！” 宋姿影似是被周涵含的话惊醒，她眼神茫然地看着两人，忽然惨笑一声，缓慢道:“这安神香是我母亲从一个民间大夫那里弄来的方子，因为我从小就有失眠之症，所以一直用这个香，并没有出过什么问题，我也不知为何我送给嫣贵人的安神香里会掺杂了麝香。” 周涵含没想到宋姿影到这时候还在包庇宋皇后，语气有些不满道:“影嫔，你可想清楚了，谋害皇嗣，这可不是小罪！” 宋姿影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神越发死寂，她依旧木然回道:“臣妾当真不知这香里有麝香，臣妾自己也是一直用这个安神香的。” “徐太医，你给影嫔把把脉。”一直没说话的皇帝忽然开口道。 徐医正赶忙上前，跪下身给地上的宋姿影把了脉。 这一次他把的很快，不过几十息，便躬身与皇帝回道:“回禀陛下，影嫔的身体也同嫣贵人是一样的问题，影嫔比嫣贵人还要严重许多，应该是用安神香的时间更久。” “陛下，看来影嫔也是被人害了呢，有人在她的安神香里加了东西，这幕后之人居心叵测，您可一定要将此人找出来。”周涵含眼眶泛红地看着老皇帝说道。 “徐福。”老皇帝沉声唤了一句。 “奴才在”徐公公立即应声上前。 “吩咐刑狱司彻查此事。”老皇帝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徐公公立即应诺，而后他犹豫了片刻，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位后妃，开口温度:“那嫣贵人和影嫔娘娘……” “一起带去刑狱司，好好审问。”老皇帝扫了两人一眼，冷冷道。 周语嫣瞬间吓得瘫倒在地，宋姿影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抖，可她咬紧牙，一句话也没有说。 “陛下，嫣贵人……”周涵含想要为周语嫣求情，却看到皇帝扫过来的冰冷目光，心下不禁一寒，不敢再说下去了。 周语嫣和宋姿影很快被几个内侍带了下去。 老皇帝似乎也没心情继续在露华宫待下去。随意安抚了周涵含几句，便离开了。 老皇帝走之后，周涵含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她没想到宋姿影竟然没有供出宋皇后，虽然进了刑狱司，后面由不得她不开口，可把周语嫣也一起搭了进去，这是周涵含没有想到的。 周涵含思忖了许久，便叫来了心腹宫女魏紫，“你让小邓子出宫一趟，把嫣贵人进刑狱司的消息告诉周家人。” 魏紫领命，立即退了下去。 周涵含这边开始重新做布置，宋皇后那边也得知了宋姿影被皇帝送进刑狱司的消息。 她此刻虽然被禁足了，但她这么多年在后宫中布下的眼线，还是能让她第一时间知道宫里头的任何风吹草动。 “云妃那个贱人！”宋皇后在卧房中连砸了好几个花瓶，都没法平复胸中的怒火。 她身旁的宫女内侍谁都不敢上前劝解，只是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还好宫嬷嬷及时从外面进来，阻止了宋皇后继续歇斯底里的行为。 “娘娘，您消消气，万不可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宫嬷嬷抱着宋皇后的肩膀，将她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宋皇后胸口依旧不停地起伏，整个人因为愤怒止不住发抖。 “呵……本宫原先还是太低估那个贱人了，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竟然会用自己腹中的胎儿，来陷害与我！” “娘娘，这会儿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想想对策。”宫嬷嬷给宋皇后递上一杯温茶，皱眉问道。 宋皇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情绪总算是稍稍稳定了下来，可面上神情依旧阴沉地可怕，她咬牙切齿道:“如今影儿进了刑狱司，就算她不想说，刑狱司那些人也有的是手段让她开口。” “娘娘，若是实在不行，您千万不能心软，只能出下策了。”宫嬷嬷忽然压低声音，在宋皇后耳边说道。 宋皇后眼神微闪，她自然知道宫嬷嬷说的下策是什么，可宋姿影怎么说也是她嫡亲的女儿，若是真的那样做，她不好同娘家的哥嫂交代。 “再等等吧，影儿那孩子……还是知道些利害关系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将本宫供出来，毕竟如今能救她的，也只有本宫了。”宋皇后暂时还不想放弃宋姿影，没了她，宋皇后很难再找出一个人牵制云贵妃。 “现在别的都不急，云妃那贱人如此陷害本宫，本宫必要让她付出代价。”宋皇后这般说着，便看向宫嬷嬷，问道，“咱们在露华宫埋的那个钉子，可以用了，这一次，本宫要让云妃死！”她的脸上满是怨毒，似乎已经看到了云妃惨死的模样。 宫嬷嬷倒还有些顾虑，迟疑道:“娘娘，若是咱们现在动手，皇上那边恐怕很容易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吧？” 第六百零八章 周家反应 宋皇后此时已经无所谓皇帝的态度了，她冷笑一声，缓缓道：“反正如今本宫在皇上心里，已经是个不择手段的恶毒之人了，只要咱们将首尾收拾得好，不让人抓到把柄，皇上也不能拿本宫怎样！” 宫嬷嬷看宋皇后已然癫狂的模样，也没有再劝，毕竟露华宫那颗棋子她们埋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周家，周老太太经过一段时日的调理和静养，虽然仍不能下床，但身体总算是在慢慢恢复，简单的点头摇头应个声什么的，都已经能做到了。 周老爷每日也都会花很长时间陪着老妻说话，老夫妻俩的感情倒是比从前还好了一些。 秦氏因为女儿的事情，被周沐锦冷落了许久，又因为思念担忧宫中的女儿，也无心管家，便把管家权交给了李元春，如今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李元春管着。 被周涵含派来周家送信的小邓子便被周家门房带到了李元春面前。 因为是秘密出宫，那小邓子也没有穿内侍的衣服，他年岁不大，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衫，跟高门大户家的小厮没有差别，若不是自称是宫里头来的，周家门房还不一定会放人进来。 李元春听说是宫里头来人也十分惊讶，她丝毫不敢怠慢，立即让小邓子在椅子上坐了。 “这位公公怎么称呼？”李元春小心翼翼问道。 “咱家姓邓。”小邓子回道。 李元春一听他这说话的语气，便对他的身份没有怀疑了，她是进过宫的，知道真正的太监是什么模样。 “邓公公今日过来，可是嫣贵人那里有什么事？”李元春越发小心，试探着问道。 小邓子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其实咱家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娘娘让咱家过来告诉你们，嫣贵人被皇上送进了刑狱司，让你们赶紧想办法救人。” 李元春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白了，她听过些刑狱司的名声，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可她家语嫣那样老实的姑娘，能做了什么事，让皇上将她送到刑狱司。 “这位公公，求您仔细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嫣贵人怎么……怎么就……进了刑狱司？”李元春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压抑着心慌，用小邓子问道。 小邓子早都得了魏紫的嘱咐，便粗略地把事情同李元春说了一遍，说完还暗示她道：“这事儿不小，陛下动了真火，贵妃娘娘说了，可以让您家姑太太进宫一趟，同她一起商量解决的法子。” 李元春闻言怔愣了片刻，她没想到贵妃娘娘竟然会这么帮语嫣，不仅特意让人出宫通知此事，还要同她们一起救出语嫣。 李元春压下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多问什么，这件事，其中复杂纠结，她还是得赶紧告诉姑太太。 小邓子急着回宫，便没有多留，李元春送上了厚厚的一份谢礼，亲自送了他出门。 待将人送走，她便立即让下人套了马车，往蒋家去了。 李元春到了蒋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周涵萏见弟妹这个时候过来，便猜到家中定又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儿，是娘的身体又不好了吗？”周涵萏还没坐下，便急急问道。 李元春立即摇头，连忙回道：“大姐，娘没事儿，是语嫣，语嫣出事儿了！” 周涵萏一听是周语嫣出了事，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她怎么了？前些日子她不是还送了信回来，说是在宫里头挺好的，皇上也十分宠幸她。” 周涵萏立即把小邓子同她说的那些话又原封不动地跟周涵萏说了一遍。 这下周涵萏终于是紧张起来，在原地踱了几步，满脸烦躁地说着，“这事儿语嫣一看就是受了别人的连累，这丫头，进了宫都没长个心眼儿，让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我早就说过，这后宫哪是人待的地方！” 李元春看周涵萏焦躁的模样，连忙又说道：“大姐，那传话的公公还说了，贵妃娘娘让您进宫，同她一起商量怎么救出语嫣。” 周涵萏闻言脚步一滞，神情极其复杂地看向李元春，问道：“那公公真是这么说的？” 李元春忙不迭点头，“就是这样说的，我当时还纳闷的，那贵妃娘娘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竟这样帮着咱们。” 周涵萏的神情又复杂了几分，她沉吟片刻，才看向李元春嘱咐道：“你先回去，语嫣我会想办法救的，此事你定要瞒住了，万不可让爹娘知晓，娘如今的身体，可再不能受什么刺激了。” 李元春点头，今日她也特地留了个心眼，与那内侍说话的时候，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内侍说的那些话也只有她一人知晓。 “那大哥和大嫂那边呢，还要夫君，要告诉他们知道吗？”李元春又迟疑着问道。 周涵萏想了想，回道：“阿易那边，你可以说，毕竟她如今已经是皇城司副都知了，早晚会知道此事，而且他说不定也能打听些消息出来。”李元春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大哥和秦氏……就不必说了，秦氏那性子，若是知道了语嫣出事，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呢。”周涵萏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语气澹澹道。 自从周语嫣进宫，周老太太出事，周涵萏就没再称呼过秦氏为大嫂了。 李元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大姑子可以说大嫂的不是，她这个妯里却是不好说什么的。 李元春没待太久，便匆匆离开了。 马车开出街巷的时候，蒋言之同蒋山青一起正好从翰林院下衙回来，蒋言之是认得蒋家的马车的，看着匆匆而去的马车，面上神色若有所思，蒋山青本来没在意，见蒋言之神色，也特意多看了那辆马车几眼，很快也认出了那是周家的马车。 “山青，我先回去了。”蒋言之怕是岳家出了事，一勒马缰绳，加快速度往家里赶。蒋山青想起今日宫里云贵妃忽然生产的事情，心中忽然有了些联想，也赶忙快步往家里去了。 第六百零九章 说服宋姿影的办法 蒋言之一进家门，便问周涵萏，“我刚刚在外头好像看见岳母家的马车了，是岳母家中又出了什么事吗？” 周涵萏叹了口气，便把周语嫣的事情同蒋言之说了。 “都进了刑狱司，看来陛下这回是动了真怒了。”蒋言之听完，皱眉评价了一句。 “语嫣真真是无妄之灾，她本也是受害者，倒是被皇上给迁怒了。”周涵萏皱着眉，一脸愁容，心中也是真的为侄女儿着急担心。 “相公，你说云贵妃那里，我该不该去？”周涵萏纠结着问蒋言之，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什么样的性情，实在不敢相信她会这般好心，主动帮忙救周语嫣。 蒋言之垂眸思忖了一会儿，慢慢给周涵萏分析道：“云贵妃此意并不是想帮我们，她想要联合我们，或者不是我们，是山青，一起扳道皇后和太子。” 周涵萏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她来回踱了几步，摇头道：“不行，这事儿不能牵扯上山青，与周涵含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事儿咱们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蒋言之也是这样想的，他知晓皇上已经在打算恢复山青的身份，这等关键时刻，他并不想山青再牵扯到后宫争斗中去。 夫妻俩说着话，外头便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是山青少爷和表姑娘过来了。 蒋言之和周涵萏面面相觑，没想到两人这会儿会过来。蒋言之却是立即反应过来，无奈道：“方才山青也看到了周家的马车，那孩子肯定是猜到什么了。” 蒋山青和李梅儿相携而来，李梅儿一看到自家大舅，便立即问道：“大舅，是嫣贵人出事儿了吗？” 蒋言之知道瞒不住她们，便叹着气将周语嫣进刑狱司的事情说了。 李梅儿骇得脸色煞白，她本以为周语嫣或许是得罪了云贵妃或是皇后，哪里晓得这般严重，竟是直接进了刑狱司。 一旁的蒋山青也皱眉开口道，“早晨我进宫的时候，便听到云贵妃难产的消息，当时便觉得这后宫中恐是又有事端，倒没想到这般快。” “语嫣的事情我与你义母会想办法，你们不用管。”蒋言之并没说云贵妃让周涵萏进宫之事，只神情严肃地与两人说道。 蒋山青与李梅儿对视一眼，蒋山青苦笑摇头，“义父，此事牵涉到皇后，云贵妃，还有一个影嫔，嫣贵人明显是已经成了皇后和贵妃博弈的棋子，若是不能查出真正幕后凶手，嫣贵人恐怕难脱身，所以这一次我们只有帮云贵妃扳道皇后，才能让嫣贵人真正脱险。” 蒋言之自然也知晓其中关窍，只是无奈道：“可这关键还是在影嫔身上，影嫔是宋家的人，也是皇后的亲侄女，不到万不得已，她定是不会将皇后供出来的。” “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她说出来。”李梅儿忽然开口道，似乎已经有了办法。 几人顿时都将目光投向了李梅儿。李梅儿微微一笑，继续道：“宋姿影和皇后的关系，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牢不可破，当初身为太子妃候选大热门的宋姿影，忽然就成了皇帝的妃子，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其实关于宋姿影，李梅儿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当初在金明池龙舟赛的时候，虽然那宋姿影陷害她不成，自己中了媚药，可她当时身边有丫鬟，她也知道那药是什么作用，为何还会自投罗网般地上了老皇帝的床，这其中没有旁人的推波助澜，她是不信的。 周涵萏听了李梅儿的话，却有些不赞同地说道：“你是说，是皇后设计宋姿影做了皇帝的妃子，可这也说不通啊，宋姿影成为太子妃，不是更符合皇后和宋家的利益吗。” “舅母说的对。”李梅儿赞同地点点头，宋皇后那时候确实没有设计宋姿影的动机，可另一个人便很有这个动机了，“皇后或许不会这么做，但太子呢？” 此话一出，瞬间震惊了在场几人。连蒋山青都紧皱着眉头，显然没想过这个可能。 “对啊，太子若是心中不想娶宋姿影，可他又不好直接反抗皇后的意思，弄这一手，不正好一举两得。”周涵萏拍手道。 “你想把这个猜测告诉宋姿影，可这只是你的猜测，又没有什么左证。”蒋山青觉得李梅儿这法子有些不太靠谱。 “我这是合理的推测。”李梅儿纠正蒋山青道，“而且这种事情肯定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我就不信宋姿影当初没怀疑过，她只是不敢去深想罢了，而我，就是帮她捅破这层窗户纸。” “就算宋姿影知道了当初的真相又怎样？她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妃子，知道了是谁害的她，也无济于事，她跟皇后本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皇后倒了，对她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蒋言之叹口气，觉得李梅儿想得太简单了。 “大舅，你可别小看了一个女人的恨意，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毁了贞洁和一辈子，她当初有多爱这个男人，知晓真相之后就有多恨。再加上皇后一直给她下绝子的药，这两份恨加起来，足够她做出一切报复的事情了。” “梅梅儿说的对，我觉得她这法子可行，你们男人可不了解女人。”周涵萏也在一旁赞同说道。 蒋山青和蒋言之面面相觑，两人眼中都有无奈。 周涵萏这会儿也激动了起来，双手交握说道：“我明日就进宫，去与云贵妃商量此事，顺便看看能不能见影嫔一面，只要她供出皇后，语嫣就有救了！” “舅母，去见宋姿影的事情，还得我来做，当初那件事情，我也算是半个参与者，她早就对我恨之入骨，只有我来说此事，才能更好地调动她的情绪。”李梅儿看着周涵萏说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在场几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李梅儿很是无奈，看着几人说道：“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弱，当初我可是一个人对上过一群山贼的，不是照样全身而退了！” 第六百一十章 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不一样！那些山贼本来也没想要杀你。”蒋山青反驳道。 “那宋姿影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她如今人在刑狱司里，有那许多内官看管着，还能对我不利不成？”李梅儿不服气道。 “我不是说宋姿影，后宫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知道，而且刑狱司那种地方，我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蒋山青依旧皱眉反对。 蒋言之和周涵萏也深以为然。 李梅儿知道大家都是关心她，害怕她出事，便只能放软了语气道：“这一次进宫不一样，毕竟是云妃娘娘自己提出来的，她想要同我们联手，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刁难我们，且这一次我可以掩人耳目，偷偷进宫，就装成是舅母的贴身婢女。” 周涵萏听着李梅儿的话，觉得她越说越荒唐，连连摇头道：“梅梅儿你这就异想天开了，你有不是从前没经过宫，宫中还是有人见过你的模样的，这要是让人发现了，可是说不清楚。” “舅母，这你不用担心，我就进过宫一次，见过我的也大多是语嫣和云妃娘娘宫里头的人，我这么做不过就是想掩皇后的耳目罢了。到时候我乔装改扮一下，没人会联想到我也进宫了，皇后那边也猜不到我有这样的胆子，这叫反其道而行。”李梅儿倒是想得挺周全，把一切都考虑了进去。 “那也不行，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涉险！”蒋山青坚决不同意，脸色十分阴沉。 李梅儿有些无奈，拉着蒋山青的手，转头对蒋言之夫妻俩道：“大舅，大舅母，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山青哥哥说。” 蒋言之很识趣，轻咳一声，便拉着妻子出去了。 两人走到门外，周涵萏还担忧地问丈夫，“她们俩不会吵起来吧？” 蒋言之笑着摇头道：“你放心吧，别看梅儿平日里凡事都听山青的，那丫头有主见着呢，而且她哄人向来有一套，山青拗不过她的。” 周涵萏想想也是，遂稍稍放心了些，但很快，她又郁郁叹了口气道：“都是我家里那两个孽障，惹出了这么多事端，倒还要连累山青和梅梅儿涉险。” 蒋言之揽住妻子的肩膀，安抚道：“你莫要自责，我知你是最不愿看到事情变成如今这样的，可这世上之事，又哪是我们能料到的，如今只能尽力补救。” 周涵萏眼眶微红，哽咽道：“我如今倒恨不得那孽障死了，免得连累了家中长辈。” “说什么胡话呢，语嫣那孩子也无辜，咱们若是能救，自然要就她的。”蒋言之继续柔声安慰。他知道周涵萏其实说的是周涵含，但他也没拆穿。 妻子嘴上虽一直恨这个胞妹将家族拖入泥沼，可终究姐妹一场，也不希望她到头来真就死在宫里。 屋外夫妻两人艾艾说着话，屋内小夫妻两人的气氛也不怎么好。 蒋山青一直绷着脸，不去看李梅儿，俨然一副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同意让你进宫的。 李梅儿便腆着脸凑过去，两只手抱住蒋山青的胳膊，温言软语道：“山青哥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想让我遇到哪怕一丝丝危险，可我早同你说过了，我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后，我也想同你一起面对一切，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很危险，我许是帮不了你太多，但我也想尽我所能，替你斩断前路的荆棘，皇上那边由你应付着，而宋皇后那边，我也想出一把力，经过那么多事情，咱们早就知道，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是要除掉你的，咱们跟她，即使不死不休的关系，所以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李梅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天真烂漫。 蒋山青看向她，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他紧紧握住李梅儿的手，语气颇是痛苦地说道：“梅梅儿，我同你成婚，从来不是想让你经历这些事情，让你多次处于险境，已经是我无能，我怎能再让你手上沾染鲜血。” 李梅儿觉得蒋山青这番话颇有些矫情，她叹口气，无奈道：“山青哥哥，你心中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没用，觉得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蒋山青愣了一下，不知李梅儿为何会问这个，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摇头。 李梅儿眼眶微红，大眼睛含泪地看着蒋山青，眼中满是委屈，“你就是这样认为的，你别骗我！” 蒋山青紧皱眉头，正要解释什么，却被李梅儿打断道：“山青哥哥，我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了，世人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不想做一个只能躲在你身后的菟丝花，我想与你并肩而立，做一个能帮到你的妻子。山青哥哥，我只想帮你，这一次，你能放手让我试一试吗？” 看着小妻子希冀的目光，蒋山青终究还是妥协了。他摸了摸妻子还未完全褪去稚嫩的脸颊，叹息道：“梅梅儿，我答应你。在我心里，你就是天底下最聪明能干的女子，莫要妄自菲薄。” “既然山青哥哥你觉得我聪明能干，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李梅儿破涕为笑，微红的眼眶里还带着些许泪花。 蒋山青忍不住就将她颊边软肉捏了一下，无奈道：“你可别得寸进尺，我虽同意你进宫去，可细节咱们得事先好好商量，你必须得按咱们商量好的来，切不可胡乱行事，自作主张。” “兹道了……”李梅儿一双眼笑眯成了月牙，咧嘴应道。 小夫妻俩做了决定，便又去将了蒋言之夫妻。“舅母，我明日同你一起进宫。” 周涵萏看着笑容的外甥女，又看看一脸无奈的义子，不着痕迹与丈夫对视了一眼，心想着夫君猜得还真准，山青果然还是拗不过梅梅儿的。 “义母，我在宫中有一些耳目，徐家在后宫也有一些暗子，都是当年梅妃娘娘还在宫里的时候暗中布置的，我将这些人的信息都告诉你，若是明日你们在宫中出了事，可找这些人帮忙。”蒋山青这些日子时常进出宫，可也没少做事。不仅暗中拉拢收买了几个内侍，也联络上了几个徐家告诉他的暗子，这些暗子在宫中默默无闻了十几年，如今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第六百一十一章 乔装进宫 蒋言之有些惊讶徐家在后宫中竟然还有人，但他自有其他顾虑，“那梅妃娘娘都过世这么多年了，当年徐家布置的那些人，如今可还可信？” “那几人都是徐家当年精挑细选的，她们家人如今都在徐家的掌控之中，且这些年，偶尔徐家也会与那些人联系，所以这些人基本都是可信的。”蒋山青回道，他与其中两个内侍接触过，也收过几次他们从后宫传来的消息，都是真实可信。 蒋山青这样说，蒋言之便放心许多。“你们今日就别回去了，就在我家住下吧，老太太那边，我遣人去说。”蒋言之看天色也不早了，加上明日一早便要进宫，就对两人说道。 李梅儿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还是跟山青哥哥回家吧，省得娘和祖母她们担心，而且进宫之事，我也要告诉她们的。” 自从和家里人坦白之后，李梅儿便没打算再瞒着她们任何事情了，她这次进宫，虽然大概率能平安回来，但万一有什么事，祖母和娘亲也不会因为一无所知而六神无主。 李梅儿和蒋山青同蒋言之夫妇告别之后，就回了家去。 李梅儿告诉家里人明日要陪周菡萏进宫。家里几人虽然惊讶却也没拦着。 李老娘听闻是为了周语嫣的事情才要进宫，还忍不住唏嘘感慨了几句，“这本以为周家丫头进宫当了娘娘，那福气定是在后头呢，哪里想到，这么快就出了这样要命的事儿。” “祖母，我早就跟您说了，后宫那地方，哪是良善单纯的女子能待的地方。”李梅儿也跟着说了一句，语气中很是怅然，她其实一早就猜到周语嫣在宫中不会好过，只是没想到灾祸会来得这般快。 “咱们与周家怎么也算是亲戚一场，你若是能帮语嫣那丫头一把，也算是咱家积德了。”蒋氏叹气说道，她如今也看开了，闺女就是那等看不得别人落难受罪的性子，她虽心中不想让女儿去趟这趟浑水，可也知是劝不动的，便只能随女儿去了。 一家人又说了会儿周家的事，便各自回屋睡去了。李梅儿为了明日进宫，晚上自要好好休息的。 次日天还未亮，李梅儿已是起来了，她在妆台前精心装扮了一阵，等蒋山青凑过来看她时，也差点认不出来了。 “你这……还真有几分门道。”蒋山青看着与之前只有五分相似的妻子，惊讶地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梅儿则是得意地笑了笑，看了眼水银镜里熟悉又陌生的脸，挑眉说道：“这也是托了福山青哥哥你的福，你原先同我说过那什么粉底，眼影，腮红，鼻影，高光，我无事的时候全都自己倒腾出来了。别说，这些东西可真是好用，你看我现在还有几分像从前？” 蒋山青将李梅儿抱到自己腿上，笑着回道：“我家梅梅儿就是聪明，我就随便一提，你便都做出来了，你现在这模样，要是咱们在大街上走散了，我还真不敢认呢。” 与她朝夕相处的夫君都不敢认此时的她，那那些只见过她一两次的，自然更认不出来了。 夫妻俩笑闹了一阵，见天色已亮，便赶紧换了衣裳出去。 李梅儿今日穿的也十分讲究，就是一身桃红色的小袄，许多丫鬟都会有这么一件衣裳，混在丫鬟堆里也完全不出挑。 萱草和包子饺子见着李梅儿的新形象，也是怔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李梅儿和蒋山青特意选了早早的时辰出门，便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可除了啥事不知道的几个小的，李老娘、李彦和蒋氏都早早起来了，一起将李梅儿送出了门。 李老娘昨晚上嘴上虽没说什么，今儿孙女真的要进宫了，她仍是停不下地嘱咐，“可记得千万低调些，就好好跟在你舅母身后，莫要让旁人看出破绽，凡事也不要强出头……” “祖母，我都晓得的，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李梅儿拉着老太太的手，耐心地安慰道。 蒋氏站在李老娘身后，眼眶红红的，好几次都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梅儿看了眼她和李彦，灿然一笑道：“爹娘，我走了，你们都在家等我回来。” 李梅儿转身便上了蒋家的马车，没再回头，她怕再回头，会看到家人泪水涟涟的模样，那样，自己也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蒋山青骑着马陪在马车旁，等马车到了宫门前的时候，宫门才刚开。 蒋山青有皇帝给的出入宫令牌，只把令牌给那守门的侍卫查验，便可进宫。 而周菡萏手上则是有昨日云贵妃让内侍送与李元春的宫牌，所以她也顺利领着李梅儿进了宫去。 蒋山青陪着周菡萏走了一段，到了前朝和后宫交叉的路口，便要分开了。 “义母，万事小心。”蒋山青这话虽是同周菡萏说的，眼睛望着的却是李梅儿。 “你且放心去吧。”周菡萏点点头，冲着蒋山青挥了挥手。 李梅儿同样笑着与他点了点头。 蒋山青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李梅儿看着蒋山青这样子，便忍不住想笑，心中更是忍不住感动，心想着今儿山青哥哥在御书房，恐怕整日都要心不在焉了，希望不要因此被老皇帝责罚吧。 李梅儿想着，已是不知不觉跟着周菡萏进了后宫，立即便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宫女，走到两人面前道：“蒋夫人可总算是来了，我们家娘娘一早便让奴婢在这里等着了。” 周菡萏面上淡定自若地点头，心中却腹诽，她那倒霉妹妹可还真是笃定呢，自己得了她的口信，就一定会进宫来。心中顿时又存了一份憋屈与气恼。这种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着实不妙。 此刻时候尚早，宫道上的宫女太监并不多，宫女领着周菡萏两人又特意走的小路，三人便在没什么人见到的情况下，到了云贵妃所在的露华宫。 第六百一十二章 刑狱司 有宫女领着进殿，自然不需要任何通报。 周菡萏两人畅通无阻地便进了周菡含的寝殿。 李梅儿见到周菡含的时候，还着实吃了一惊。相较于上次见时的盛气凌人，雍容华贵，今日的周菡含倒是更像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女。 不知是真的产后虚弱，还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憔悴一些，周菡含的脸上并未施粉黛，长发也只挽了一个松松的垂髻，上头一跟钗环首饰也无。 她穿着素白的锦缎里衣，披了一件同样素色的外衫，靠躺在床上，这个人显得恹恹无力，楚楚可怜。 周菡含似是刚喝完药，正有宫女递上锦帕与其擦嘴，另一边又有宫女呈上了蜜饯果子。 “你们都退下吧。”周菡含也看到了周菡萏与李梅儿，语气懒散地屏退了身旁伺候的宫女。 周菡萏并未多看周菡含，只恭敬屈膝行礼。 “蒋夫人不必多礼，坐下吧。”周菡含随意指了一下放在床榻不远处的椅子，态度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算得上亲和。 周菡萏低眉顺眼地坐下，李梅儿则是垂首立在她身旁。 “梅梅儿也坐吧。”周菡含忽然又开口道，显然是认出了李梅儿。 李梅儿飞快地抬头看了周菡含一眼，见她正含笑看着自己，便也从善如流地在周菡萏身边的绣凳上坐下。 其实她本也没打算能瞒住周菡含。想来周菡含也猜到了她今日会跟着舅母一同进宫。 “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昨日生了一位公主，说来，她也算是姐姐的外甥女了。”周菡含语气淡淡的，忽然开口道。 “臣妇惶恐。”周菡萏站起身，也是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 周菡含似是没管周菡萏说什么，自顾自继续道：“姐姐，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昨日差一点，我就不能将她生下来了，可是你知道的，你本来应该有两个外甥女的，可那可怜的孩子，还没看一眼外头，就已经死在我的肚子里了！” 李梅儿看到周菡含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角一颗泪滑了下来，似是当真十分悲痛。 周菡萏紧皱着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头也涌出一股涩然。 “算了，那孩子可能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所以不想投胎做我的女儿，希望她再投胎，能投个好人家吧。”周菡含忽然又轻笑了一声，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情绪转换地十分之快，仿佛刚刚那个哭的人不是她。 “姐姐，今日我叫你们进来，你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周菡含又是心平气和地与周菡萏问道。 “嫣贵人给贵妃娘娘您惹了麻烦，娘娘您还能不计前嫌地救她，臣妇替贵人谢谢娘娘了。”周菡萏起身，又是恭恭敬敬地与周菡含行了一礼。 “姐姐别这样，语嫣怎么说也是我的侄女，我救她是应该的，只是如今皇上还在气头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周菡含长长叹了口气，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 李梅儿与周菡萏对视了一眼，便站起身，开口说道：“娘娘，只要影嫔供出幕后之人，皇上那边知道了谋害宫中子嗣的幕后黑手是谁，嫣贵人作为受害者，应该就会被放出来了吧。” 周菡含定定看着李梅儿，眼里闪过幽光。她缓缓道：“可那影嫔嘴巴劳得很，恐怕没那么容易开口。” 李梅儿依旧低着头，回道：“民妇有办法能让影嫔开口，不过要先见到她本人。” 周菡含沉默了片刻，才颇是为难地说道：“你们也知道，刑狱司那地方，可不是那么随便就能进的，就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让人混进去的，而且又是这等敏感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那边，如今都有人盯着呢。” “娘娘神通广大，定是有办法的，娘娘您也想早些让害您孩子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吧。”李梅儿垂眸说道。 她不知周菡含心中是怎么打算的，不过她可以肯定，周菡含可比她还想宋皇后死呢，毕竟她如今生下的是女儿，想再生皇子，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若是太子顺利登基，宋皇后当上了皇太后，到时，哪还有她们母女的活路。 周菡含看了李梅儿好一会儿，似是在审视，也似是在思量。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开口道：“好吧，本宫让你去见影嫔，但若是事情不成，你可知，本宫也不是那般好说话的人。” “娘娘放心，民妇知道。”周菡含也是雷厉风行之人，打定了主意，便叫了心腹内侍小顺子进来，吩咐他拿一身与李梅儿身形差不多的内侍衣服来。 李梅儿换好衣裳，又重新画了妆，看着倒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了，她身量不矮，站在一众太监里也不会违和。 周菡含看着她的装扮，满意点头，“行了，你跟着小顺子去吧，记得，进了刑狱司，不可到处乱看，管住你的眼睛和嘴，要是让人发现了端倪，我可保不了你。” 李梅儿自是恭敬应是。 周菡萏一脸担忧地看着李梅儿，几次想要开口，却生生忍住了。 这是她与梅儿早就商量好的计划，虽然事到临头，她心中依旧担心不已，可她们此刻已经再无退路了。 她又一次后悔，不该同意梅梅儿涉险的，毕竟她还小，理应是她们这些长辈冲在前头的。 李梅儿跟着小顺子离开之前，给了周菡萏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便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宫室。 刑狱司的位置在皇宫深处的一个角落，它是宫中最最特殊的一处地方，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靠近那里，且无论是宫里的人还是宫外的人的而言，这都是一个神秘又充满血腥味的地方，让人闻之色变。 但其实它的外表与这个宫里任何一座普通宫殿都没有区别，比起后宫中另一处让人退避三舍的冷宫，它甚至称得上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不曾进去过的人还会以为这是哪一个妃子住的地方。 第六百一十三章 凄惨的宋姿影 李梅儿跟着小顺子在刑狱司门口停下，小顺子板着脸回头，与她吩咐道：“你就在此处等候。” 李梅儿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乖顺点头应是。 小顺子上前与守门的内侍说了几句话，守门内侍快步进了殿内，约莫一刻钟之后，刑狱司内便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内侍。 那内侍皮肤十分白，是那种常年照不到阳光的惨白，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且他身上的气质也十足阴鸷，一双浑黄的老眼就像一条在暗处窥伺的毒蛇。 小顺子十分恭敬地低声与那中年内侍说了几句。似是提到了李梅儿，两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她。 李梅儿一直低着头，但那中年内侍的目光看过来时，她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梅儿的余光看见那中年内侍似是微微点了点头。小顺子立即跑过来，催促着李梅儿，“快，跟着夏司副进去。” 李梅儿忙不迭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小顺子并没有跟李梅儿进去，只是叮嘱她凡事听夏司副行事。 李梅儿跟着那夏司副，从刑狱司装点门面的正殿里出来，绕过偏殿，进入偏殿后方。 掩藏在花团锦簇后面的是一座大园子里，问省堂就在里面。 李梅儿刚靠近，便有一股常年照不进阳光的，带着腥味的阴冷气息，便迎面扑来。 李梅儿听蒋山青科普过，问省堂是刑狱司专门用来问审疑犯的地方，据说在问省堂的地下还有一层，那里叫问刑堂，是犯人受刑的的地方，一字之差，是人间和地狱的区别。 李梅儿知道问刑或许就在自己脚下。 在她踏进问省堂的那一瞬，随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除了血腥味，还有隐隐约约的呻吟与哀嚎。 李梅儿又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脚步也不由慢了几分。 前头带路的夏司副似是察觉到她脚步渐缓，转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跟紧了，这要是跟丢了，咱家可不保证你会遇上什么事儿。” 李梅儿心中一凛，赶紧加快了脚步。 问省堂里面很大，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两边是一间连着一间的问讯房，刑狱司的问讯房与普通衙门里的牢房有些像，不过门不是栅栏门，而是厚重的石门，只在门上一人高的位置留有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小窗，那小窗从外头看着都是关闭的。 夏司副将李梅儿领到了其中一间问询室门口，将石门上的门锁打开，回身对李梅儿说道：“进去吧，人就在里头呢，一会儿问完话，喊咱家便是。” 说完，他还特意将那石门上的透气小窗打开了一条缝，以便李梅儿喊他的声音能传出去，然后便转身退了出去，顺便将石门也关上了。 室内很黑，没有点灯，李梅儿先打量四周，房间是由砖石砌成的，有些阴冷，与刑狱司外间用来充门面的正殿不同，这里面没有一丝装饰，只在进门右手边的位置放了一案一椅，进门左手边靠墙的位置有一个成列架，架子上是空的，李梅儿猜测这里原本应该是用来放刑具的，因为墙壁上还挂着一副没有拆下来的铁链。 显然，右边的一案一椅不是给被带来问讯的人准备的，左边的铁链和刑具才是。 “是谁……”李梅儿正观察呢，对面角落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李梅儿猛地看过去。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很快看清楚了墙角处靠坐着的那个人。 “宋姿影？”李梅儿试探地叫了一声。 “你是谁？”宋姿影并没有认出李梅儿的声音，声音中满是警惕，比之方才又虚弱了几分。 李梅儿四下看了看，在一旁桌案上找到一个火折子，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她拿着油灯便走近了宋姿影，蹲下身，将油灯靠近了两人的脸。 宋姿影忽然被亮光晃到，下意识地偏头眯眼，更是伸出右手挡在了脸前。 李梅儿看到那只挡在宋姿影脸前的手，心中不禁一紧。 那只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部肿胀发黑，原本指甲的位置也是血迹斑斑，应是被人硬生生拔掉了指甲。 手腕上缚着铁制的锁链，其上亦是血肉模糊。 “你……到底……是谁？”宋姿影眯着眼，虽然有了光线，但她仍是紧皱着眉看面前的李梅儿，没认出她来。 “我是李梅儿。”李梅儿将油灯放在身侧，定了定心绪，语气尽量平静地回道。 “是你！”宋姿影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恨意。 “是我。”李梅儿的神情依旧平静，直视着对面那双怨毒又绝望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宋姿影满脸戒备地问道。 她虽然形容十分狼狈，但脑子还算清楚，对李梅儿会出现在这里很是不解。 “你莫要管我是怎么进来的，你不是更应该关心我进来做什么？”李梅儿缓缓说道。神色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暗不定。 “嘿，左右不过就是想让我开口罢了，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宋姿影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李梅儿说道。 李梅儿也不着急，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看着对面的宋姿影继续问道：“宋姿影，你这么恨我，是因为觉得是我害得你入宫，如今又落到如此凄惨地步？” “难道不是吗？”宋姿影目眦欲裂，眼中血红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咬下李梅儿的肉。若不是手脚上都套着锁链，她或许就真的上前厮打了。 李梅儿也不怕她，全盛时期的宋姿影都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是现在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当然不是了。”李梅儿笑得恶意，“当时的你虽然中了毒，但若是遇到了皇后或是其他什么人，你一定是能安全脱身的，可你那时遇到的是谁呢？” 宋姿影的身体猛然抖了一下，显然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 第六百一十四章 我们打个赌 “让我猜猜看……”李梅儿继续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宋姿影的表情，“是……太子殿下吧？你当时毒性发作，本以为遇到了太子，就能化险为夷，反正你本来也是打算嫁给太子的，可惜啊……你只是一厢情愿，太子并不想帮你，而是顺水推舟，把你推给了……” “别说了！你这贱人！”宋姿影忽然歇斯底里地叫出声来，不顾手上的伤，就要扑过去撕扯李梅儿。 李梅儿身子只稍稍往后一仰，就躲开了宋姿影。而对方却是被脚上的镣铐给绊倒了，一脸痛苦地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贱人！贱人！我要杀你了！杀了你！”即使是这样了，宋姿影依旧用一双怨毒的眼睛，狠狠瞪着李梅儿，嘴上也不停歇地骂着。 李梅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姿影，觉得眼前这人真是又可怜又可恨。她很难理解，宋姿影进宫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是被心上人设计害得，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服侍着心上人的父亲。 难道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和太子再续前缘。 “是皇后给了你什么许诺吗？等太子登基以后，让你改头换面，还能嫁给太子？”李梅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又开口问道。 宋姿影谩骂的声音刹时停了下来，她像是一下子被人扼住了脖子，神情扭曲而又惊诧地看着李梅儿。 “看来猜对了呢……”李梅儿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心中却越发觉得宋姿影蠢得不行。 先不说太子根本就不喜欢他，她清清白白的时候都不肯要她，更别说她已经是老皇帝的女人，就算换成是一般男人，都会有些膈应的吧。 当然了，真爱例外。 李梅儿忍不住叹气，看傻子一样地看宋姿影，“这样荒唐的承诺，难道你也信？” “姑母不会骗我的……不会骗我的！”宋姿影魔怔一般地重复着，语气一遍比一遍激动，到最后好似疯癫了一般，只歇斯底里地大吼。 也好在这问询室隔音效果不错，隔壁几个房间也都没人，不然早引来旁人了。 李梅儿等她发泄完情绪，才又说道：“皇后是怎样的人，你我心中都清楚吧？若她真如表面上那般和善宽厚，她就不会送你和嫣贵人那种会让人不孕的香了。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宋姿影听了李梅儿的话，只冷笑一声，“你别以为你这样随意说几句，就能让我背叛姑母，姑母倒了，我的下场只会更加悲惨，陛下只有太子哥哥一个儿子，不管怎样，太子以后都能承袭皇位，到了那时，姑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就算我不能再嫁给太子哥哥，姑母也会为我再择一门好姻缘！” 李梅儿怜悯地看着宋姿影，很想告诉她，皇上如今可不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了，且皇后如今也已经被皇帝禁足，皇帝只要找到足够理由，随时都可废后。 若是皇帝下定决心要杀皇后，也定会在自己死之前动手，去母留子，在历朝历代，可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 “我不妨实话同你说，皇后如今自身难保，根本没功夫管你，若是她真想保你，也不会任由你在刑狱司受了这么多刑罚。”李梅儿看着宋姿影，语气嘲讽道。 宋姿影低着头，将伤痕累累的手收进袖中，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必说了，不管你多巧言令色，我都不会背叛姑母的。” 李梅儿没想到宋姿影这般强硬，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轻笑一声，靠近宋姿影，轻声道：“宋姿影，咱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宋姿影抬头看她，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诡谲莫名。 宋姿影没有回应，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忐忑。 “就赌……皇后会不会杀你灭口？”李梅儿依旧盯着宋姿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宋姿影的童孔勐地一缩，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知是愤怒还是震惊，微微颤抖起来。 李梅儿看宋姿影只瞪着她不说话，便又是挑衅一笑道：“怎么？你不敢同我赌吗？” “我不会跟你赌这无意义之事。”宋姿影咬着下唇，总算是开了口。 “怎会无意义呢？”李梅儿挑眉道，“我今日从这里离开，就会传出话去，刑狱司已经审问出了指使你的人，就等你在证言上签字画押，你说要是皇后知晓了，会不会心中忌惮，不管不顾，而后……杀人灭口呢？” 宋姿影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她双目赤红地瞪着李梅儿，好似要将她生吞入腹，“李梅儿，你卑鄙！姑母绝不会被你这些无耻手段给迷惑的！”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李梅儿站起身子。顺手拍了拍衣袍上沾上的尘土，胸有成竹地笑道，“只可惜啊……影嫔这般青春美貌，却是红颜薄命，不得不让人哀婉叹息啊。”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问询室。 李梅儿没有回头，却在心中默默数着数，等数到“三”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宋姿影的叫声。 “等等！”宋姿影的声音咬牙切齿，“我与你赌，不过在赌约还未分出胜负之前，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李梅儿脚步一转，回过身去，满脸堆笑地回道：“这是当然，我可是还要拿到影嫔娘娘您亲自签字画押的证言呢，怎能让你死了，而且你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只要说出幕后主使之人，陛下也一定会赦免你的。” 宋姿影没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臂弯中，不知再想什么。 李梅儿看着她瘦削伶仃的模样，只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当初她不是想要害人，在自己杯中下了那春毒，如今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人还是不能存着害人之心。 李梅儿离开刑狱司，依旧是由那个夏司副领着，等她走到刑狱司门口，忽然抬头与那夏司副说道：“司副大人，小人方才看那影嫔情绪十分不稳，似有求死之心，这几日，请您多注意着她些。” 第六百一十五章 皇帝的态度 夏司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梅儿，缓缓开口道：“进了咱们刑狱司的人，可没有一个是能自裁的。” 李梅儿被他那双浑黄阴鸷的老眼盯着，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她脑袋垂得更低，声音发闷道：“小人只是想请大人您多看顾着些，毕竟影嫔娘娘身份特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您也不好与陛下交代。” “行了，我知道了。”夏司副又是深深看了李梅儿一会儿，方才漫不经心地回道。 李梅儿话语说到这儿，夏司副应该会上心一些，再加之宋姿影自己也有了防备，皇后若是真的想派人杀她，应该也不那么容易。 李梅儿回到露华宫的时候，已是到了午时。 周涵含正在用午膳。 周涵萏自然也被赐了午膳，只是她心中记挂着李梅儿，丝毫没有胃口。 见到李梅儿平安回来，周涵萏总算是松了口气，见她与去的时候一样，并没有任何异样，面上神情终于如释重负。 周涵含此时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放下手中快子，用清水漱了下口。看向李梅儿问道：“怎么样？影嫔愿意松口了吗？” “娘娘莫要心急，您今日派了人去刑狱司见了影嫔，想来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后耳朵里去，您再遣宫女太监们传出些流言，就说影嫔已经准备说出幕后之人了，这般，皇后娘娘那边恐怕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周涵含看着李梅儿，似笑非笑问道：“你可知道，皇后已经被皇上给禁足了？” 李梅儿低着头回道：“民女知道，只是皇后主理后宫这么多年，人脉势力不能小觑，娘娘怎么就知道她在刑狱司没安插人手呢。” 毕竟连周涵含在刑狱司都有门路，更别说是皇后了。 “皇后不一定会信的，且那影嫔毕竟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儿。”周涵含继续悠悠说道。 “若是以前，皇后可能不会信。”李梅儿继续道，“不过现在吗，我想皇后是不会放任事情继续对自己不利的。” 毕竟宋皇后在老皇帝那里已经信用全失，当年的事情老皇帝兴许有顾虑，不好拿到明面上，但这次谋害皇嗣的罪名若是坐实，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废后了。 周涵含思忖了片刻，唇角微微上扬，她看着李梅儿，眼中满是赞赏，“梅儿说的对，小时候我便看你比一般小姑娘聪明，如今看来，我真是没看错人。” “民妇不敢当。”李梅儿恭敬回应，并没有丝毫自得神色。 “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你想要本宫赏赐你什么？”周涵含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换了一个更舒服地姿势，看着李梅儿问道。 李梅儿等的就是这一问，立即开口道：“民妇希望贵妃娘娘能帮忙让嫣贵人从刑狱司出来，嫣贵人身子娇弱，恐怕受不住刑狱司的刑罚。” 李梅儿想到宋姿影身上那些伤，心中便一阵阵发寒，很怕周语嫣也同她一般受了这许多刑讯。 “放心吧，我早就跟陛下求了，刑狱司只能审问嫣贵人，不能对她动刑，她除了受了些惊吓，身体并无大碍，等宋姿影那边招了，她也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还会以她受惊吓为借口，求陛下再给她升一级，那毕竟是本宫的嫡亲侄女儿，本宫又怎么可能不看顾呢。” “多谢娘娘。”李梅儿松了口气。虽说没能让周语嫣出来，但知道她没受什么罪，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时辰不早了，那民妇和舅母就先行出宫了。”李梅儿不想在宫里多待，告退道。 “不着急，用了午膳再走吧，你今日算帮了本宫大忙，本宫怎么能连一顿饭都不留呢。”周涵含说完，也不容李梅儿拒绝，便叫了魏紫进来，给李梅儿摆膳。 李梅儿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吃饭，这顿饭着实是吃得味同嚼蜡，她将桌上饭菜吃了大半，才又一次起身告辞。 这次周涵含没再留她们了。让李梅儿换回来时的打扮，吩咐魏紫领了她们出去。 直到走出了宫门外，周涵萏紧绷的脸才略略放松了一些。 她拉着李梅儿上了马车，长舒一口气道：“今日总算是有惊无险，我刚刚等你的时候，总担心你会出什么意外，后面你回来了，又怕周函含会发疯。” 李梅儿将手覆上周涵萏的手，笑着安慰道：“舅母你放心吧，云妃……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发疯了，你别看她如今表面澹定，心中也是慌得很，她可是比咱们更想早些扳倒宋皇后，不然等老皇帝一走，太子继位，宋皇后第一个要料理的就是她。” “若是这次真能扳倒皇后，那便好了，你与山青也不用成日提心吊胆，万事提防。”周涵萏又是叹了口气，怅然道。 “会的……”李梅儿轻笑着附和了一句，以她这些时日对宋皇后的了解，她是不会留着宋姿影这么大一个把柄的。 李梅儿离开皇宫没多久，老皇帝就去了露华宫。 周函含刚刚睡下，听到皇帝过来，便立马要起身相迎。 “爱妃躺着吧。”皇帝走进寝宫，直接免了周函含的行礼。 “陛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午后该好好休息下的。”周函含面上满是欣喜，嘴上依旧说着十分体贴的话语。 “朕心中记挂爱妃，便想过来看看，听说爱妃这边，刚刚来了客人？”老皇帝似是无意地问道。 “是嫣贵人的嫡亲姑姑，知晓她进了刑狱司，便求道我这边来了。”周函含神色如常地回道，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你还派人进了刑狱司？”老皇帝又是问道，看着周函含的目光中带了些审视。 这一次，周函含的表情终于变了，她慌张地便要起身请罪。 “陛下恕罪，是臣妾逾矩了，臣妾自作主张，请陛下责罚臣妾！”周函含说着便要跪下来。 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扶她，等她摇摇晃晃地在地上跪下，这才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第六百一十六章 宫变 周菡含提着的心总算稍稍落下一些，她含着泪的美目看向皇帝，重复了一遍，道：“陛下怎么责罚臣妾都没关系，是臣妾做错了，臣妾太心急了，就想快些找出害了臣妾孩子的凶手。” 皇帝扶着周菡含在床上坐下，神情缓和了许多，说道：“朕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爱妃下次莫要再这样了，刑狱司查案自有章法，爱妃不必着急。” 周菡含低头应是，想将这话题赶紧揭过去。 “爱妃如今身子虚弱，该好好静养，就先莫见那些外命妇和妃嫔了，先将身体养好才是。”老皇帝让周菡含躺回床上，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 周菡含神情微变，猜到皇帝这是要变相地要禁她的足，却是找不到丝毫的理由来反对。 “爱妃好好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皇帝拍拍周菡含的手，起身便准备离开。 周菡含心中焦急，正想着用什么理由再将皇帝留一会儿，正好这时，她身边的另一个贴身宫女姚黄端了茶点进来。 “陛下，这是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准备的栗粉糕，说是等您来了，定要让您尝一尝。”姚黄将食盘放在桌上，躬身与皇帝说道。 周菡含眼中一亮，赞赏地看了姚黄一眼，拉着皇帝的袖子说道：“陛下，您上次不是说臣妾宫中的糕点味道好吗，如今正是栗子的节气，您尝尝这栗粉糕吧。” “好，那朕就尝一尝。”爱妃的这一点小要求，皇帝向来都是满足的，便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块栗粉糕吃了。 许是那栗粉糕的味道确实不错，老皇帝一下吃了两块，然后又喝了一杯茶水，这才离开。 期间周菡含与老皇帝说了好谢温言软语，老皇帝才承诺晚上再来看她。 等老皇帝离开，周菡含的脸色才沉了下来，她知晓方才皇帝那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的手莫要伸得太长，不过无妨，只要皇后那边的罪名坐实，她自有许多法子好好笼络住皇帝。 周菡含算盘打得好，可没想到，事情很快就朝着一个急转直下的方向发展。 老皇帝下午在御书房召见大臣们议事，毫无征兆地便惊厥晕倒。 等太医赶到的时候，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宋皇后趁宫中混乱初始，强硬离开了坤和宫。等她赶到皇帝寝宫的时候，李承祺已经先一步到了那里。 宋皇后一脸焦急地问儿子，“祺儿，你父皇如今怎么样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还在里面诊治，母后，您莫要太担心了。”李承祺扶着宋皇后，到了一边的软榻上坐下，软言安抚道。 宋皇后的眼泪立即就落了下来，哀声道：“你父皇的身体向来很好，怎会好端端的晕倒呢？这其中定是有别的原因！” 李承祺没有接宋皇后的话，只是继续劝道：“父皇乃九五之尊，上天庇佑，一定会没事的。” 母子两人在外头又约莫等待了一刻钟，徐医正那边和另外几个太医院的大夫总算是出来了。 “徐医正，陛下怎样了？”宋皇后立即迎上去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的情况暂且是稳住了，只是如今仍在昏迷。”徐医正满头是汗，微微喘着气回道。 “那何时能醒？”李承祺也焦急问道。 “这……微臣说不好，陛下这次病情极为凶险……” “陛下的身体一直很好，怎会突发疾病？”宋皇后没等徐医正把话说完，便紧皱眉头问道。 徐医正额头上的汗瞬间更多了，一滴滴从脸上滴下，他咽了口唾沫，却无法润湿干燥的喉咙，哑声回道：“娘娘，殿下， 陛下这次的病症极为蹊跷，不像是发病，倒像是……像是……中了毒！” “大胆！你可知你说的什么，你是说有人要谋害陛下，这可事关重大！”李承祺厉声呵斥，面上神情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微臣万不敢胡言乱语，只是陛下的症状着实是有些蹊跷……”徐医正立即跪下请罪。 “太子，你先莫着急，听徐医正慢慢说。”宋皇后拦住了还要发怒的李承祺，神情倒是变得平静了，又看向徐医正问道：“徐医正，你仔细说说，你为何认为陛下是中了毒？” 徐医正跪在地上，颤声回道：“陛下是因为浑身僵硬，呼吸不畅导致晕厥，uu看书.uukanshu而这种表现，很像是中了一种罕见的麻痹毒素。” “若真是中了毒，那寻到解药，陛下是否就能痊愈了？”宋皇后又问道。 徐医正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看陛下如今的情况，那毒素是十分霸道的，若是寻到解药，陛下应当能快些醒来，只是能否恢复到以前，微臣不敢保证……” 宋皇后听完徐医正的话，忽然厉喝一声，“徐公公！你听到了，陛下是被人谋害下毒，立即将今日给陛下准备膳食的人统统抓起来审问！” 徐福此时也是慌得脸色惨白，若是皇帝真有什么闪失，他这个贴身太监也难逃一死，他立即跪下，满脸惶恐道：“殿下，娘娘，陛下所有入口的吃食，奴才都会先尝过的，若真是有什么有毒之物，先毒死的也该是奴才啊！” 李承祺闻言皱了皱眉，看向宋皇后道：“母后，会不会是弄错了？这宫中哪里有人敢谋害父皇！” 宋皇后却没理李承祺的问话，依旧眼神灼灼的看着徐福问道：“你再仔细想想，可有你遗漏下的，你没吃，而陛下吃了的？” 徐福心中满是慌张，被宋皇后一问，又定神想了片刻，方才恍然道：“奴才想起来了，陛下在贵妃娘娘处用了些糕点，当时陛下没让奴婢跟进去，难不成……” 徐福话还未说完，宋皇后已是满脸阴郁地对身旁宫嬷嬷吩咐道：“云贵妃意图谋害陛下，你立刻带宫中侍卫，去将她捉拿，并她殿中任何一人，都不能放过！” 宫嬷嬷立即领命，带着身边几个女史，便气势汹汹地出了皇帝寝宫。 第六百一十七章 狡兔三窟 周涵含正在用晚膳，外头便有宫女匆匆进来禀告。 “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嬷嬷，带着侍卫闯进了咱们庆熙宫。” 周涵含的脸色当即变了，她没问宫嬷嬷哪里来的权利敢带侍卫闯她的庆熙宫，只让还在寝殿内的宫人们都去外面守门，尽量拖延住宫嬷嬷她们的脚步。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她便飞快地换上一件太监的衣服，从窗户离开了房间，往庆熙宫的后院跑。 周涵含如今虽贵为贵妃，但上一世的教训告诉她，人必须要狡兔三窟，所以她在住进庆熙宫没多久，就给自己留出了一条逃生的道路。 庆熙宫后院围墙的角落处被她瞧瞧砸出了一个洞口，平日里用花木遮挡，连她最亲近的几个宫女太监都不知晓。 周涵含顺利从那洞口离开了庆熙宫。 也就是在差不多的时候，宫嬷嬷制服了庆熙宫中的所有宫人，直接闯入了寝殿。 周涵含在床上伪装了一下，宫嬷嬷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逃跑了，等她气势汹汹地掀开被褥，才发觉床上根本没有人。 宫嬷嬷又让侍卫在房间中翻找了一阵，依旧没有找到人。她走到门口，一把抓住地上魏紫的头发，恶声问道：“云贵妃人呢？” 魏紫眼中满是惊恐，双颊也红肿着，颤声回道：“奴婢……不知，娘娘刚刚还在寝殿里的……” 宫嬷嬷一把将魏紫甩在地上，又让人将整个庆熙宫都搜查了一遍。 宫嬷嬷几乎将庆熙宫的每只老鼠都找了出来，却仍旧没找到云贵妃，她就知道人应该是逃了。 宫嬷嬷的脸色极其难看，立即带着庆熙宫的一众人，回了乾合宫。 宋皇后守在乾合宫内，等待宫嬷嬷将人带回来。 李承祺已是进了内室去看皇帝了。再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母后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喝茶，全然没有一丝焦急伤心的模样，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猜想。 他缓步走到宋皇后身后，低声问道：“母后，您不进去看看父皇吗？” 宋皇后转头看儿子，伤怀地叹了口气，“母后就不去看了，母后怕看到你父皇现在的样子，受不了……” 李承祺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宫嬷嬷带着几人，脚步匆匆地进了殿内。 宋皇后立即站起身来，神情隐隐激动地看着宫嬷嬷问道：“人抓到了吗？” 宫嬷嬷脸色不好看，立即跪下请罪，“回禀皇后娘娘，老奴带人去庆熙宫找了好几遍，就是没有找到云贵妃的影子！想来她是知道东窗事发，畏罪潜逃了！” 宋皇后一听没抓到人，面上闪过一抹凶厉，手掌重重一拍桌子道：“让宫中侍卫在宫中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把人找出来！” 说完她似又想起什么，急急道：“让人去将宫门守住，决不能让任何人出宫去！”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让人去宫门那里守着了，绝对不会让一只苍蝇飞出去的！”宫嬷嬷立即说道。 宋皇后知晓宫嬷嬷行事向来是靠谱的，便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娘娘，庆熙宫的人要怎么处置？”宫嬷嬷又是问道。 “全部关进刑狱司。”宋皇后语气冰冷道，然后她便看向李承祺身后的徐福，轻笑说道：“徐公公，如今谋害陛下的凶手找到了，等刑狱司的人审讯出证据，你便可把此事告知给朝中大臣了，想来那些大臣们也着急着要知晓陛下的情况呢。” 徐福低眉顺眼地跟在李承祺身后，恭敬应了一声，“奴才知晓了。” 宋皇后看徐福十分识时务，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起身对李承祺说道：“祺儿，你同徐公公一起去安抚朝臣，你父皇还在昏迷，这朝廷大事的担子便暂且要压到你身上了，后宫的事你莫要管，母后知会处理的。” 李承祺看着母后眼中掩不住的笑意，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待李承祺离开之后，宋皇后只留太医们在乾合宫内看着，自己则又回了坤和宫。 又过去了几个时辰，天色都暗了下来，宋皇后派出去的侍卫，却仍旧没有找到云贵妃的踪影。 迟迟找不到人，宋皇后越发焦躁，在寝宫中来回踱着步，不耐问道：“那贱人会躲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已经出宫了？” “不可能，老奴一直让人守着宫门处，云妃绝对没有出去。”宫嬷嬷立即说道。 “那她会躲在哪儿？”宋皇后又是烦躁地问了一遍，只要没照着人，她胸中这口气就没法纾解。 “娘娘，这皇宫这么大，那云妃若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咱们找寻确实不易，与其辛苦寻找，不如将人主动引出来。”宫嬷嬷似是已有了对策，低声同宋皇后说道。 宋皇后眼中幽光微闪，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你是想利用那贱人生的贱种？” 宫嬷嬷点头，“看来娘娘是同老奴想到一处了。” “可那贱种毕竟是皇家血脉，咱们也不能随意对待吧……”宋皇后似是有些顾虑地说道。 宫嬷嬷阴测测一笑，继续道：“娘娘，小公主是早产，又还没有满月，这时候的孩子可是最容易夭折的，只要咱们传出小公主重病的消息，不愁那云妃不自己献身。” 宋皇后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却仍有些顾虑，“若是那贱人真不在乎自己女儿的死活呢？” “娘娘，反正咱们也不亏，不是吗？再者，老奴就不信了，那云妃还能在宫里头藏一辈子不成，她总是要露头的，到那时，不还是难逃一死吗。”宫嬷嬷隐晦地与宋皇后暗示。 宋皇后满意地笑了笑，是啊，弄不死那贱人，想弄死她女儿，也算是收回一些利息。 宋皇后让宫嬷嬷赶紧去行事，外头便传来李承祺的声音，“母后，您在里面吗？” 宋皇后吓了一跳，连忙让宫嬷嬷出去开门，方才她与宫嬷嬷密探，已是遣了所有宫人去前殿，只是这些人未免太过马虎，太子过来了竟然也没有人禀告。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失踪的孩子 宫嬷嬷打开门，正看到站在门外的李承祺，连忙躬身行礼。 李承祺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笑着说道：“嬷嬷辛苦了，今日你可真是忙得很。”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宫嬷嬷心中慌张，不知方才她与娘娘说的那些话。可有被这位殿下给听到了。 “祺儿，快进来吧。”宋皇后对着门外的李承祺喊道。 宫嬷嬷方才如蒙大赦，快步越过李承祺离开了。 李承祺进了寝殿内，宋皇后还有些不满地问道：“怎的不让宫人通传？” 李承祺轻笑一声，直视着宋皇后问道：“母后是有什么事不能让皇儿知道的吗？还是说……母后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皇后眼神略有些躲闪，轻咳一声道：“你说甚呢？母后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对了，大臣们如今态度怎样？”她说着话便立即转移了话题。 “暂时已经安抚住了，我没让徐福说父皇是中了毒，只说是突发了疾病。”李承祺澹澹回道。 “为何不说？”宋皇后明显不悦，“那云妃居心叵测，谋害你父皇，就该将她的罪名昭告天下的！” 李承祺看着宋皇后，语气沉凝道：“母后，还未有证据证明，父皇的毒就是云贵妃下的，而且儿臣觉得，后宫的这些阴私，还是不要传扬出去的好。” 宋皇后被亲儿子一噎，面上怒色更甚，呵斥道：“那云妃都畏罪潜逃了，这还不是证据吗，你可是要继承皇位的，行事怎能如此优柔寡断！” “母后！您真觉得毒是云贵妃下的？儿臣却不这么认为呢，下毒谋害父皇，这对云贵妃有什么好处，依父皇对云贵妃的宠爱，云贵妃该是盼望着陛下长长久久的活着才对吧？”李承祺也拔高了声调，毫不示弱地与宋皇后质问。 宋皇后的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她似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一字一句问道：“那祺儿觉得，是谁下毒谋害的你父皇？” 李承祺没有吭声，却依旧是定定看着宋皇后。 “你怀疑我？”宋皇后脸色渐渐变得煞白，似是被儿子的态度伤到了心。 李承祺看着宋皇后这般模样，眼中神色又有了些动摇。 “你怎么能怀疑你母后！”宋皇后的眼里瞬间就下来了，悲痛欲绝地喊道。 “母后……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承祺有些慌了，赶忙上前去扶宋皇后。 宋皇后却是一把甩开他的手，泪水涟涟地自述，“我十四岁就跟了你父皇，在你之前，我给你父皇生了三个孩子，却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岁，等生下你的时候，母后已经二十四岁了，母后陪在你父皇身边整整二十六年，二十六年啊！人生有几个二十六年，我同你父皇半辈子的感情，你觉得我真的会谋害你父皇？” 李承祺被宋皇后的话说的愧疚不已，抱着她的肩膀，急急道歉安抚，“母后，是儿臣错了，你打儿臣吧！” 宋皇后的情绪十分激动，抱着李承祺的肩膀，不停捶打着他的背，似是当真被儿子伤得不轻。 李承祺安抚了好一会儿，宋皇后才算是稍稍消了气，冷静了下来。 李承祺将宋皇后重新扶回软榻上坐下，低声安慰道：“母后，儿臣真的知道错了，你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那儿臣当真是大大的不孝！” 宋皇后喘着气，眼睛通红如烂桃，她长长叹了口气，并没有看李承祺，只是虚弱地说道：“你回去吧，母后今日累了，要早些休息，这几日，你就莫要来后宫了，好好处理朝中的事务。” “可父皇那边……”李承祺此刻不敢违逆宋皇后的意思， 但他心中仍十分担心父皇的情况。 “你父皇那边，母后自会好生照顾，难道你还是信不过母后吗？”宋皇后抬头看着李承祺，眼含锋锐。 李承祺立即低头，恭敬应道：“儿臣听母后的便是。” 宋皇后看着快步离开的儿子，神色依旧阴沉不变，她又在寝殿内独自坐了一会儿，方才叫了宫女进来洗漱。 宋皇后刚洗漱完，那边宫嬷嬷便脚步匆匆地回来了。 宋皇后一看宫嬷嬷那难看的脸色，便猜到事情恐怕又出纰漏。立马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宫人，急急问道：“又怎么了？” “娘娘，孩子不见了！”宫嬷嬷语气慌张，uu看书.uukanshu又带着满满的不解。 “不见了？怎的会不见？不是一直由庆熙宫的奶娘带着吗？”宋皇后眉头皱起，语气不善问道。 “老奴刚刚去找那奶娘，就看见那奶娘在床上睡着了，悠车里的孩子却是不见了，老奴弄醒奶娘问了，她说她睡着之前孩子还在，她也不知道孩子去哪儿了。”宫嬷嬷又是说道。 “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去，把人拉出去杖毙了！”宋皇后气急败坏，随手摔烂了一个茶盏，愤愤道。 宫嬷嬷见宋皇后发怒，有些胆怯，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云贵妃抱走了孩子？” 宋皇后冷哼一声，道：“不可能，若是那些看守的侍卫们能让云贵妃把孩子抱走了，那宫里养这些酒囊饭袋还有什么用！” 宫嬷嬷想想也是，能不惊动那些侍卫，把孩子瞧瞧偷走，应该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让人去找！孩子不是才刚丢吗，偷走孩子的人肯定不能这么快离开，而且只要那孩子醒了，就一定会哭闹，让侍卫天亮之前把孩子找出来！”宋皇后立刻对宫嬷嬷命令道。 宫嬷嬷立即领命下去，她知晓今儿晚上，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只是直到天亮，宫中侍卫也没找到那个突然消失不见的孩子，她同云贵妃一样，好像突然间就人间蒸发了。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李家门房走出大门准备清扫门外的落叶，却是发现大门外正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还扑了厚厚的被褥，门房凑近一看，才发觉篮子里竟然躺着一个小猫一样大小的婴孩儿。 第六百一十九章 形势严峻 李老娘和李梅儿坐在一处，盯着正在蒋氏怀中喝着羊奶的小婴孩儿，神色各异。 “这真是……皇帝老爷的女儿？小公主？”李老娘看稀罕一样的看着小猫一样的奶娃娃，啧啧问道。 “篮子里的纸条上是这样写的。”李梅儿托着腮，叹了口气回道。 “还是让你舅妈过来认一认吧，她昨儿进宫，不是说见过那啥云贵妃刚生的孩子吗，应该认得吧。”蒋氏愁眉苦脸地说道。 也不能怪她愁啊，谁一大早就收到这么个烫手山芋，那都得愁得不行啊。 蒋山青看到这个孩子，便猜到宫中肯定是出了大事，一大早就去了徐家。李彦也去翰林院打听消息了。 “老太太，太太，舅太太过来了！”外头林嬷嬷脚步匆匆地领着周菡萏进来了。 李梅儿连忙迎上去，“舅母，你可算是来了。” “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嫣然又出了什么事儿吗？”周菡萏昨日从宫中回了家后，便一直是提心吊胆的，就怕事情不成，周语嫣还是不能从刑狱司出来。 李梅儿摇摇头，也不知该怎么说，便只能拉着周菡萏到了蒋氏身边。 周菡萏看到蒋氏怀中的婴孩儿，先是一愣，而后便觉得抱着婴孩儿的襁褓有些眼熟。 李梅儿见周菡萏没反应，便试探着问道：“舅母，你不认得这孩子吗？你昨日是不是见过？” 周菡萏被李梅儿这般一问，猛然便记了起来，这不是……周菡含昨日让她瞧过的，她的女儿吗！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周菡萏惊讶的都有些结巴了，指着那孩子问道。 李家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梅儿开口说道：“早上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孩子被放在咱家门口，看来那篮子里的纸条没骗人，这真是云贵妃的孩子啊。” 周菡萏稳稳心神，又是仔细地看了蒋氏怀中的孩子一会儿，才点头道：“就是那个孩子没错，可怎么会……”她此时心中满是疑惑，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会被送到了李家。 “山青哥哥说，恐怕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云贵妃也一定出了事，这孩子才会被送出宫，但究竟是谁送来的，他也猜不到。”李梅儿皱着小脸解释道，不过她觉得送来的人一定不简单，不然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放在她家门口。 周菡萏听说云贵妃可能出了事，心中情绪瞬间十分复杂，她虽一直说着周菡含死了才好，可这会儿人真的出事了，她还是难免担心。 “那这孩子……梅梅儿你们打算怎么办？”周菡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涩声问道。 “就先在咱家养着吧，虽说我如今断了奶，不过家里也养了好几头羊，喂饱这小家伙是没啥问题的。”蒋氏叹息着说道，她向来心善，又格外喜欢小孩子，实在做不出再把这孩子送出去的事儿。 “怎么能麻烦姐姐呢，这孩子也跟您无亲无故的，要养也该是我养的，毕竟我才是孩子的亲姨母。”周菡萏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蒋氏看了李梅儿一眼，似是想听听她怎么说。 李梅儿摇头，看着周菡萏道：“舅母，我猜想宫中这次的事情肯定不小，这孩子您要是养了，恐怕会连累到你和蒋家。” “那你们养着，不照样会被连累吗？”周菡萏皱眉问道。 李梅儿无奈说道：“舅母，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们家早就在局中了，如果如今宫中真是皇后得势，她料理完了云贵妃，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了。” 周菡萏听得胆战心惊，急急开口，“那你们还是别在京城待着了，赶紧离开避避吧。” 李梅儿无奈摇头，“舅母，逃不掉的，我们这一大家子，能跑去哪里，如今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我相信山青哥哥，一定有法子护好我们的。” 周菡萏还想再继续劝劝，门外又急急走进来两人。 众人回头看去，竟是蒋山青和周沐易。 “怎么样？”李梅儿跑过去，一脸忐忑问道。 蒋山青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太好，皇城已经戒严了，只许进不许出，今日早朝也停了，我从徐家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是，陛下病重，如今是太子临朝。” 李梅儿脸色瞬间煞白，抓着蒋山青的手，颤声问道：“好好的，陛下怎会忽然病重？” 蒋山青脸色沉凝，转身关上房门，才对屋内众人说道：“我怀疑陛下并不是病重，而是被人暗中谋害，而如今的形势，只对两人最是有利。” “皇后和太子！”李梅儿想都没想就附和道，脸色也是愈发难看。 蒋山青默默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周沐易，“阿易，你说说你知道的吧。” 周沐易点头，沉声说道：“宫门从昨日傍晚开始便戒严，皇后传了手谕，不准任何人离开皇宫，更有许多宫中禁卫在宫门处严守。确保不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不可能啊，若是真没人出的了皇宫，那小公主是怎么出宫的。”李梅儿听到这儿，立马不解问道。 “有一人是例外，天还未亮的时候，宫门为其开启过。” 周沐易又说道。“是太子！”李梅儿这会儿脑子倒还算不笨，立即猜出来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看小婴儿，又看看周沐易和蒋山青，十分不解道：“太子为什么要帮云贵妃？” 云贵妃可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杀掉皇后和太子的。 “谁知道呢。”蒋山青神情讥诮，“也许是良心未泯，也许是为了兄妹之情。”其实他觉得，李承祺更像是在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山青哥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李梅儿这会儿已无暇顾忌太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如今皇帝病重，皇后把持着整个宫闱，想来再过不久，她便要把屠刀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了。 “自然是想办法救活陛下，揭发皇后的罪行了。”蒋山青眼中闪过一抹利芒，幽幽回道。 第六百二十章 解药 “山青哥哥，你有办法了是不是？”李梅儿目光晶亮地看着蒋山青，知道他定不会坐以待毙。 蒋山青点头，却并没有说是什么办法，只是看向李老娘和蒋氏说道：“祖母，母亲，你们将东西收拾一下，最近这段时日你们先住到徐家的别院里去，那里有徐家的护卫，应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说完她又看向周菡萏，“义母，你带着弟弟们也一起过去吧。”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深深的忧虑，不过谁也没有反对，都是点头应承。 她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安慰，也不想成为蒋山青的累赘。 李老娘和蒋氏张罗下人们收拾东西，却被蒋山青阻止了，“你们要悄悄离开，就像是平日里出门一样，不可带行李，家中也要维持原先模样，以防打草惊蛇。” “啥都不带啊，那总得带几件换洗衣裳吧？”李老娘为难道。 “不必，我都帮你们准备了，你们只要人过去就行了，而且应该也不需要住太长的时间，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至多月余便能回来了。”蒋山青说道。 李梅儿没想到蒋山青安排的这般妥帖，竟是早早便把这一切都准备好了。 李老娘便同往常一样，与林嬷嬷一同出去串门，先行离开了家门。 周沐易派了人在暗中保护，等几人到了隐蔽处，便有马车接送。 送走了李老娘之后，蒋氏和几个孩子便更麻烦些，除了寻常上学去的康哥儿和健哥儿，蒋氏带着团哥儿和圆姐儿，虽周菡萏一起去了周家，几人准备从周家后门再瞧瞧离开。 小公主依旧是放在小篮子里，外头盖上花布，也不会惹人注意。 家里人都送走了差不多，李梅儿才拉着蒋山青问道：“山青哥哥，你快同我说说，你有什么法子救皇帝？” 蒋山青自然是坦诚相告，笑着回道：“你还记得宋涟漪吗？” 李梅儿立即点头，她当然记得的，她当初可是差点就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她一直被关押着，我已是从她口中套出许多东西了。”蒋山青脸上神情渐冷，继续道，“你以为宋皇后为何会有那么多毒药，当初宋姿影陷害你用的春毒，宋家陷害孙小五用的毒，还有皇后给后妃们用的安神香，再有这次老皇帝中的奇毒，这些毒随意拿一样出来，那都是世上罕见的。” 经蒋山青这么一提醒，李梅儿立即醍醐灌顶，“这些毒都是宋涟漪帮忙宋皇后弄来的！” 蒋山青点头，继续道：“宋家当年不过是一普通商户人家，宋涟漪当初嫁的也是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那家人是开医馆的，据说祖上家学渊源，是神医孙妙子的后代，家中有许多医学孤本典籍。 “宋涟漪在夫家十几年，肯定也看了不少这种典籍，记下了这些罕见的毒药方子，后来便尽数被宋皇后所用。” 宋皇后当年能在后宫中拼杀出来，那些毒药定是没少立功，蒋山青如今已是肯定，他生母当初难产身亡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李梅儿脸色难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又问道：“那宋涟漪会交出解药吗？”她毕竟是宋皇后的亲妹妹。 “放心，只要知道皇上中的是什么毒，我便能让宋涟漪乖乖交出解药。”蒋山青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些时日的严刑逼问，他们可不是白做的，徐家有经年的逼供老手，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能从犯人口中问出来的。 “可就算我们拿到了解药，又怎么进宫呢？”李梅儿又苦恼起另一个问题来，如今宫门被宋皇后把得牢不可破，蒋山青想将解药送进去，几乎是难如登天。 “这……咱们就要找孙家人帮忙了。”蒋山青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眼眸沉沉道。 “你是说……孙仲渊？”李梅儿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微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蒋山青知不知道孙仲渊对自己的心思，但她总是在他面前下意识回避他的话题的。 “她会帮忙吗？”李梅儿眉头微皱，她已是想着，若山青哥哥说不动他，那自己便去试一试。 蒋山青似乎是看出了李梅儿的想法，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别胡思乱想，我会亲自去找他，就是为了孙家的利益，他也会同意帮忙这件事的，而且……” 蒋山青的话没说完，李梅儿就忍不住好奇追问，“而且什么？” “孙仲渊的母亲是九公主这事儿你知道吧？”蒋山青问道。 “知道，珍姑太太同我说过的。”李梅儿点头，她当时还挺同情孙仲渊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虽然谢氏也待他挺好的，但不管怎样，亲生母亲总归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九公主当年应该帮过我娘，也多少知晓了宋皇后做的事情，后来虽说是意外落水，但应该是被宋皇后给害死的，徐家暗中查访了多年，也找到了一个当年无意间看到此事的小宫女，那宫女出宫之后，徐家人一直赡养她，就是为了等到合适时机，向陛下告发宋皇后的罪行。”蒋山青娓娓说道。 “原来如此，那孙仲渊帮我们，就是同样在帮他自己，扳道了宋皇后，也算是为她母亲报仇了。”李梅儿一拍手掌，兴奋说道。 “所以你放心了吧，孙仲渊一定会帮我们的。”蒋山青揉了揉李梅儿的脑袋说道。 李梅儿点头，孙仲渊与太子是好友，也是太子极其新任的人，他想要进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好了，该问的你也都问了，我送你去别院，这几日，你就乖乖在那里等我。” 李梅儿看着蒋山青，恋恋不舍地说道：“那山青哥哥，你早些过来寻我们。” “放心吧，等一切安排妥当，我立即与你们会合。”蒋山青温柔保证道。 入夜之后，蒋山青让自己身边的暗卫护送李梅儿去别院，她们两人谁都没想到，这一次分别，差一点就是生离死别。 第六百二十一章 强掳 马车在平整的大路上快速行驶，李梅儿一人坐在马车里，心绪不宁。 萱草和其他的丫鬟下人都留在了家中，以防家中没人，让外人看出端倪。 有周沐易和蒋山青另外派的人保护，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安排她们逃离。 从离开家里开始，李梅儿的心脏就跳得有些快，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马车外头有十几个暗卫护着她，就算是有歹人袭击，那些暗卫也能带着她突围逃离。 李梅儿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让外头的冷风进来，想着能平复一下不安的心情。却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渐大，很快就迷了眼。 李梅儿赶紧又将车窗关上，正想着这样大的雨，一会儿离开玄武大街，路应该会不太好走，马车忽然就是一个急停。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前倾，差点就撞到前面的小几上。 李梅儿心中大骇，正要去推车门，就听前头驾车暗卫大喊，“夫人千万不要出来！” 李梅儿立时不敢动了，抱着双腿缩在车厢角落。 外头的雨似乎越发大了，“哗哗”地让人听不太清楚外头的动静，但李梅儿仍旧听到了一些兵器交击的声音。 她脸色发白，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事。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梅儿仿若只能听到雨声，马车依旧在前行，她不知道她们是逃离了，还是仍在危境中。 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轻轻开启了一条缝隙。 滂沱的大雨瞬间侵入车厢内，模糊了她的视线，还未带她看清楚外面的情形，车门已经瞬间被人踢开，下一秒，李梅儿被人从车厢内拽出来，脑袋碰在车门之上，瞬间不省人事。 再醒来的时候，李梅儿觉得脑袋很痛，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她费力地张开眼，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她惊恐的以为自己是不是瞎了，冷静了片刻之后，才发现自己应该只是被黑布蒙住了眼。 李梅儿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手脚都被牢牢的绑缚住，自己好像被装在一个大大的麻袋之中，身下是硬实的木板。 她应该还是在马车上，身体随着马车的移动微微晃动着。 马车缓缓前行着，李梅儿终于从恐慌中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被人抓住了，抓她的人很有可能是宋皇后或是宋家人，他们要将自己抓到哪里去？皇宫吗？那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宋皇后想用她引出山青哥哥吗，可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会离开家，那些护送她的暗卫都死了吗？既然她被抓到了，那祖母和母亲她们呢，是安全抵达了徐家的别院，还是一样也被抓了？脑子里太多的疑问，让李梅儿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忽然，车子停了下来，车外有轻微的交谈声音。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今日送菜的时间晚了些啊？” “路上遇到大雨，耽搁了一些时辰。” “快进去吧，不然赶不上早膳的时辰，你这差事可别想保住了。” 马车再一次往前行驶，李梅儿想着方才依稀听见的那几句话，心中已是有了些猜测，这是被送进宫了？可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的，宋皇后如今把持后宫，何须这般躲躲藏藏的。 李梅儿这般想着，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下一秒，有一双手将她从车上抬了下去。然后她被人一路抬着，不知又要被送往什么地方。 而对此事毫无所知的蒋山青已经从宋涟漪手中拿到了解药，他还细心地专门找了一条狗来试药，确定解药没问题，才匆匆去了武安侯府。 此时天色微明，孙仲渊刚起来不久，听说蒋山青在府外求见，很是诧异了一下。 不过他想到昨日宫中的变故，没有一丝迟疑，便亲自出去见了蒋山青。 “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谈，需要一处安静稳妥的地方。”蒋山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意思很明显，他接下来说的话，只能他们两人知晓。 孙仲渊立即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并屏退了身边所有下人。 孙仲渊与蒋山青在书房中密谈了半个多时辰，蒋山青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深深对孙仲渊作了一揖，言辞诚恳，“那一切便拜托孙兄了！” “放心吧，我定不负所托！”孙仲渊亦是十分慎重回道，躬身与蒋山青回了一礼。 蒋山青刚离开，孙耀先便过来了。 他将孙仲渊叫进书房，肃然问道：“那蒋侍读此次前来，是为何是？” 孙仲渊沉默着，没有回答。 孙耀先神情当即一凛，厉声叱问：“怎么？你准备连为父也瞒着吗？” 孙仲渊抿着唇，直直跪了下来，神情坚毅道：“父亲，儿子答应了蒋侍读，不会将今日与他的谈话告诉第三人知晓！” 孙耀先气结，伸手指着孙仲渊道：“你以为为父猜不到吗，不就是昨日宫中发生的事情，我不是早同你叮嘱了吗！我们武安伯府不趟这趟浑水，你以为这事是你能掺和的？这宫闱之争，你不过就是一介炮灰，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孙仲渊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孙耀先看儿子这般倔强模样，长长叹了口气，神情无奈又怅然，但语气依旧严厉，“你今日就给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 孙仲渊猛地抬头，皱眉反驳道：“父亲，我今日必须得进宫！”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是都当了耳旁风是不是！”孙耀先气急，伸手就掀翻了一旁桌案上的一个花瓶。 瓷器落地，发出让人心颤的脆响。 “父亲，您只当儿子不孝，儿子今日一定要入宫，您放心，儿子不会连累伯府，儿子所作所为，均会一力承当！”孙仲渊俯身重重磕头，额头都隐隐见了血色。 “你敢！来人！”孙耀先脸色铁青，已是准备唤来家中仆役制住这不孝儿子。 “父亲，当年母亲的死我一直没有忘记，若是今日我不去做此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孙仲渊站起身，忽然对孙耀先说了这一句。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你信我吗? 孙耀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久久没有言语，眼见着孙仲渊要走出房门，才终是忍不住开口，“渊儿，你娘若是还活着，她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她涉险的！” 孙仲渊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懑，“可这是我作为儿子，应该为母亲做的，娘不能白死，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更不能让害她的人一直逍遥法外，潇洒度日。我娘既是已经在地里化成白骨青灰，那个人便不可能荣华富贵，想尽尊荣。” 孙耀先终究没有让人抓住孙仲渊，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今日若是不让他进宫，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与后悔当中。 孙仲渊进宫，直接就找到了李承祺。 李承祺昨晚上一夜未免，眼底都是深深的青黑，此时天才刚亮，那些朝中重臣已是在御书房外等候，想要知晓皇帝此刻的病情。 李承祺本来是谁都不见的，但孙仲渊是他的至交好友，他又实在是想找人说说话，便还是让他进了御书房。 “殿下，陛下的情况怎样？”孙仲渊一见到李承祺，便出声问道。 李承祺苦笑一声，摇头道：“不太好，一直昏迷着，喂食水都十分艰难，太医那边说……最多能再坚持三日。” 孙仲渊沉默了片刻，低声与李承祺问道：“承祺，我可以选择相信你吗？” 李承祺愣了愣，听出了孙仲渊言语中的不寻常，他立即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内侍，看着他的眼睛回道：“阿渊，你我是表兄弟。又自小在一处，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在清楚不过，你可以选择信我！” 孙仲渊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看着李承祺道：“殿下，这瓶中的药，可以救陛下的命！” 李承祺闻言，眼神瞬间就变了，他紧紧盯着孙仲渊手中的瓷瓶，呼吸微有些局促，半晌之后，他似是平复了情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灼灼地盯着孙仲渊问道：“阿渊，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孙仲渊犹豫了一下，摇头回道：“殿下恕罪，我答应了那人，不能将他说出来。” 李承祺忽然释然一笑，缓缓道：“阿渊，就算你不说，我也知晓是谁，我只是有些奇怪，他是怎么拿到这解药的。” 孙仲渊闭嘴没有言语，其实他对此也有疑问，但他相信蒋山青有自己的办法，且绝不会在这等事情上有一点马虎。 “算了……你信他，我也是信他的，可惜啊……”李承祺笑着摇摇头，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他走到孙仲渊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那瓷瓶，拉着他说道：“你同我一起去父皇的寝宫。” 两人脚步匆匆地到了乾合宫。此时徐太医等人依旧在里面守着，将李承祺过来，均是俯身行礼。 “徐医正不必多礼，你过来，看看这药对父皇的病有没有效果？”李承祺将瓷瓶递给徐太医，温声问道。 徐医正面露诧异之色，但还是恭谨地接过了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 他先是仔细地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又用指甲刮下一下，用舌头尝了尝，而后便面露为难道：“殿下，属下才疏学浅，只能看出这药对人体应该没什么危害，至于能不能治好陛下的病，属下并不能断言。” 李承祺想了想，便神色坚定道：“既然对人没有害处，那你便给父皇试试吧，反正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徐医正手中捏着药丸，仍是有些迟疑，他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敢问殿下，这药您是从何处得来？” 李承祺意味深长地笑笑，却没有回话。 徐医正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只是他实在太好奇了，他大概猜到，太子拿来的这个应该就是陛下所中之毒的解药，可他究竟是从何处得的解药呢。 徐医正让人拿来了一碗清水，将药丸化在水中，正准备拿芦苇杆慢慢给皇帝灌下，外头便传来通传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徐医正端碗的手瞬间一抖，碗中的药水差一点就洒了出去。 李承祺和孙仲渊也俱是神色一变，同时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宋皇后带着一行内侍宫女进了寝殿，她今日穿了一件暗紫色的宫装长裙，其上用银线绣了凤凰，整个人看上去气势凛然。 她走得不快，先是扫了殿内众人一眼，方才将视线定在孙仲渊的脸上，眼神凌厉问道：“太子，本宫不是同你嘱咐过，你父皇如今危在旦夕，不可再让闲杂人等接近与他？” 李承祺微微皱了眉，立即开口解释道：“母后，阿渊是父皇的亲外甥，又是儿臣的表哥，可不是您口中的闲杂人等。” 宋皇后没想到李承祺会反驳她的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继续与李承祺争辩，而是又看向床榻上的老皇帝。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徐医正手中的汤药吸引，眉头一皱，问道：“徐医正，你这是准备给陛下喂什么药？” 徐医正脸色发白，还没来得及回话，李承祺已是先一步替他回道：“母后，这是儿臣找来的解药，对父皇身上的毒或许有好处。” 宋皇后闻言，脸色越发难看，立即出声斥责，“胡闹！你父皇如今都这般模样了，你还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胡闹，若是你父皇吃了你找来的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打算怎么跟那些朝臣们交代，难道你想背上一个不好的名声吗？” 李承祺面上神情也冷了下来，他看着宋皇后，一字一句问道：“母后，难道您觉得我会害父皇？” 似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又缓和了些许继续道，“这药我已是让徐太医验过了，就算解不了父皇的毒，也不会让情况更加严重，若是真能解了陛下身上的毒，那不是意外之喜？”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宋皇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又问道，“还是说……母后您不想父皇的毒能早些解了？” 。： 第六百二十三章 母子决裂 “胡说八道！”宋皇后脸色铁青，厉声斥责道，“太子这解药究竟是从何处得来，难道你就不怕着了有心人的道！太子，你实在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李承祺眼神晦暗不明，看着几近于暴怒的宋皇后，沉声道：“母后，您也让我很失望，您到底在害怕什么？” 宋皇后被李承祺一噎，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而屋内的众人俱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尽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除了本宫与太子，旁的人都退下！”宋皇后深吸了几口气，似是平复了一下情绪，便对屋内众人命令道。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出门外。 孙仲渊犹豫了一下，也准备离开。 李承祺却是一把拉住他，低声道：“阿渊，你留下。” 宋皇后眉头一皱，眼锋犹如实质一般地扫向孙仲渊，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孙仲渊恍若未觉，躬身应是，退到李承祺背后站好。 等其余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宋皇后才盯着李承祺问道：“祺儿，你究竟是何意，你真要这样气母后吗？” 李承祺神情微冷，面上满是失望道：“母后，这话该我来问你，你究竟想要怎样？” 宋皇后被李承祺问得一愣，眼中极快闪过一抹慌张，语气却依旧强硬道：“祺儿，你怎么跟母后说话的，现在可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李承祺面上失望之色愈浓，语气疲惫道：“母后，您真的以为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吗？儿臣不过是想给你留一层遮羞布，也想尽力保住您的性命！” 宋皇后的脸色终于大变，表情扭曲地喝问道：“祺儿，你在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李承祺惨笑一声，毫不避讳还在此处的孙仲渊，缓缓开口道：“母后，不是您下毒谋害的父皇吗？您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真正听李承祺说出此话，宋皇后倒是冷静该了下来，她勉强笑道：“祺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母后和父皇这么多年感情，你觉得母后会对你父皇不利吗？” 李承祺苦笑，缓缓摇头，“母后，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我知晓父皇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还有您送给影嫔和嫣贵人的安神香，父皇已经在准备废后了，您不是知道了这些，才打算对父皇对手的吗？” 宋皇后无言以对，她知道儿子的性子，从不会听信别人怎么说，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查到的。 “看来你是认定是母后下的手了。”宋皇后长叹一口气，眼中满是悲伤。 片刻之后，她眼中又充斥了疯狂，歇斯底里道：“你以为母后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李承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同样拔高声音道：“你莫要再说做这些是为了我，你这套说辞，我早便听厌了，我本就是太子，一国储君，我并不需要您帮我做什么，这天下，这皇位本就是我的，可你如今做出这样忤逆人伦的事情，你又何曾为我想过，若我真以这般不光彩的方式坐上了那个位置，朝中大臣会如何想我？世人又会如何想我？他们都会在暗地里认为我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昏君！” 宋皇后脸上的血色一寸一寸的消失，更是被李承祺眼中的厌恶与失望深深刺痛，一时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之后，她才慌乱地上前抓住李承祺的手臂，强撑起笑说道：“不是的，祺儿，你父皇是被云妃那贱人害的，跟你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旁人不会那样想你的！” 李承祺甩开宋皇后的手，神情冷漠，“母后，别把旁人都当傻子，云贵妃根本就没有谋害父皇的动机，你就算把罪名都推给她，在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掩耳盗铃罢了。” “那又怎样！只要你继了位，难道那些大臣还敢说什么不成！谁要是敢有一星半点的闲话，杀了便是！”宋皇后冷冷一笑，语气中满满皆是杀意。 “母后，您莫要一错再错了。”李承祺看着宋皇后，那眼神陌生至极，最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不再理会宋皇后，快步走到床榻边，就要将那碗药喂给老皇帝。 “祺儿！你做什么！”宋皇后这下是真的急了，飞扑过去，就想去抢李承祺手中的药碗。却被一直安静站立在一旁的孙仲渊给拦住了。 “滚开！”宋皇后眼神凶狠，长长的指甲朝着孙仲渊脸上招呼。 孙仲渊一把抓住了宋皇后的手腕，眼神冰冷道：“娘娘，请您自重！” “你算什么东西，快给我滚开！”宋皇后双目赤红，双手不停挣扎，咬牙切齿地骂道。 孙仲渊依旧没有动，眼中涌出浓浓的恨意，他用只有自己和宋皇后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娘娘，当初你害我母亲的时候，可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来找你索命！” 宋皇后的瞳孔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孙仲渊，心中竟是生出一丝恐惧。 她不再去管孙仲渊，而是朝着床榻边的李承祺喊道：“祺儿，你真的想让母后死吗，你父皇已是打算废后，若是你父皇醒来，母后便真的一丝生路都没有了！” 李承祺手中动作一顿，似是犹豫了。 宋皇后看儿子动作，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声泪俱下地哀求道：“祺儿，母后的好孩子，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殿下！陛下也是您的父亲，他从小最是疼爱你，我还记得小时候，是他亲手教您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是他教您学会了骑马，您不知道，当时我是多么羡慕殿下您吗？”孙仲渊忽然高声开口，语气中有股难言的情绪。 李承祺闻言，眼神又一次坚定了下来，他看向宋皇后，缓缓道：“母后您放心，等父皇醒来，我会亲自向他请罪，请求他饶过您的性命。” 李承祺说完，便将药送入了老皇帝的口中。 宋皇后的身体瞬间就瘫软在地上，哀声恸哭起来。 第六百二十四章 都是一家人 喂药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老皇帝因为昏迷着，又因为全身麻痹，吞咽的功能减弱了许多。 李承祺便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地喂进他口中，不多的一碗药，直喂了将近两刻钟。 宋皇后期间多次想要上前阻止，都被孙仲渊给拦住了。他脸上已是多了几道伤痕，手上身上也多了许多淤青。 李承祺喂下最后一口，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将碗放到一旁，站起了身。 他看着孙仲渊有些狼狈的模样，抱歉地笑了笑，“阿渊，今日真是麻烦你了。” “殿下，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孙仲渊面上无甚表情，心中情绪却十分复杂，方才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动手，但一想到李承祺，他还是忍住了，反正这女人的报应马上也该到了，他不必再动手脏了自己的手。 李承祺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宋皇后，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他蹲下身将人扶起来，又整理了一下她有些散乱的头发和衣裙，语气总算是温柔地叮嘱道：“母后，您回去好好休息，父皇这边，有儿子就行了。您放心，不管您变成什么样，您都是我的母后。” 宋皇后勐地抬头看向李承祺，忽然便伸手重重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红着眼骂道：“你这不孝子！不孝子！”她一边骂，一边还想伸手去抓李承祺的脸，那模样，俨然是疯魔了。 孙仲渊连忙过去拉过李承祺，便将他护在身后，然后一个手刀便将宋皇后给打晕了。 “殿下，您没事吧？”孙仲渊转身关切地问李承祺。 李承祺似是被打蒙了，脸上浮起五个鲜红的掌印，人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他才苦涩一笑，“我没事，母后她……怎么会？”他的语气中满是悲伤，显然还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殿下，先让人送皇后娘娘回去吧。”孙仲渊提醒道。 宋皇后如今这模样，恐怕是不能再见人了。 李承祺点头，叫了心腹的宫人进来，将宋皇后送回了坤和宫。 他又收拾心情，叫了徐医正和另几名太医进来，查看皇帝现在的情况。 几名太医轮流给老皇帝把了脉，又凑在一起讨论了好一会儿，徐医正才面带喜色地与李承祺禀告，“殿下，陛下的身体确实在慢慢红转，体内的毒应该是解了，只是因为毒素还有残留，所以不会那么快醒过来，微臣这几日会给陛下进行针灸，帮助他排清体内的残毒，若是乐观估计，陛下三日之内就能醒来。” 李承祺听完此话，总算是松了口气，刚刚因为母后带来的阴郁情绪也稍稍缓解了一些，他微笑叮嘱徐医正，“这几日便辛苦几位太医了，待父皇恢复，孤再与他为你们请功。” 几位太医自是惶恐异常，连声说不敢。 李承祺与孙仲渊一起从乾合宫出来，李承祺似是无意般问道：“阿渊，那解药可是蒋侍读给你的？” 孙仲渊看向李承祺，神情坦然道：“殿下，您猜到了。” 李承祺苦笑一声，怅然道：“我这个太子可真是做的无用，亲生父亲中了毒，却也没办法找来解药，还要旁人来帮忙。” 孙仲渊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那他与我的关系，你也知晓了？”李承祺又看着孙仲渊问道。 这回孙仲渊迟疑了片刻，方才点头道：“蒋山青都与我说了，我也知道了我母亲当年的死因，若不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也不会有后来的杀身之祸。” 李承祺也是最近才知道母后当年为了隐瞒那件事，还设计杀害了自己的姑母，他因此一直对孙仲渊心怀愧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他。 “……对不起。”李承祺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 孙仲渊却只是洒然一笑，“又不是阿祺你对不起我，不必道歉，其实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已经没有想象中的恨了，只是想为她找回一个真相，讨回一个公道。” “会的，我不会让姑姑枉死的。”李承祺拍拍孙仲渊的肩膀，语气诚恳，母债子偿，他母后造下的孽，便由他慢慢偿还。 “阿祺，蒋山青那边……你是怎么打算的……”自己母亲的心结，孙仲渊此时已经解开了，他这会儿更担心李承祺和蒋山青之间的关系。 李承祺沉默，似是在思忖，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也不知晓，而且此事本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一切等父皇醒来了再说吧。” 老皇帝这边基本已是解除了危机，而蒋山青那里，此刻也发现李梅儿失踪了。 他先是发现自己派去护送李梅儿的暗卫们迟迟没有回来，然后他又找到徐家别院，确定了李梅儿并没有到那里。 面对这李家人的询问，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解释李梅儿仍住在家中，要过几日才能过来。 离开别院，蒋山青一刻也没有停歇，沿途寻找踪迹，并那么多人，那么大一辆马车，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还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可惜老天爷就是在同蒋山青作对，昨晚雨下得太大，所有的痕迹都被那场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蒋山青找不到马车的线索，只能想到李梅儿大概率是被宋家或是宋皇后的人带走了。 蒋山青没有犹豫，直接就进了宫，他要去见李承祺。 李承祺刚刚安抚完那些朝中大臣，徐福便过来禀告，蒋山青正在外头等候求见。 李承祺面露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蒋山青居然会这么快来见自己，他还以为，最起码要等到父皇清醒过来呢。 “让他进来。”李承祺其实也很想见见他，便对徐福说道。 蒋山青走进御书房，发现殿内只有李承祺一人，宫女太监，甚至是徐福都已经被屏退了出去。 蒋山青恭敬地与李承祺行礼。李承祺从桌桉后走出来，走到蒋山青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面带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多礼，皇兄。” 第六百二十五章 疯癫 蒋山青抬头看李承祺，眼中情绪晦涩不明，他直起身，与李承祺对视，语气平常道，“殿下，何须这般试探，当年我被抱出皇宫那一刻起，就不再姓李了，我姓蒋，名山青，鄞县章水镇人士，父为蒋言之，母为周氏。” 李承祺静静听蒋山青说完，眼神说不出的复杂，他缓缓问道：“你难道就没有一丝的不甘心，你本应该生在这世上最尊贵的地方，有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而不是生长在那种乡野之地。” “殿下，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我很庆幸自己是生长在你所说的那种乡野之地，而不是生长在这冰冷冷的地方。”蒋山青轻笑一声，坦然道。 李承祺看了蒋山青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或许你说的对，但你的身份摆在那里，许多事情，你身不由己。” 蒋山青并不想跟李承祺继续讨论这无意义的事情，眉头微皱道：“殿下，微臣今日前来，并不是想跟您说这些，微臣想请您帮我一件忙，只要您答应了，蒋山青这个人，往后便会永远消失在世上。” 李承祺眉头一挑，显然没想到蒋山青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对面沉稳异常的少年，缓缓问道：“蒋侍读何出此言，究竟是何事，你不妨先说来听听。” “微臣的妻子失踪了，微臣想请您在宫中帮忙找到她。” 李承祺沉吟了片刻，语气古怪地问道：“你怎么就肯定，你的妻子一定就在宫里？” 蒋山青没有回答，只看着李承祺，其中意思十分明显，他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宋皇后，谁还会抓走她的妻子。 李承祺无奈叹了口气，忽然温声安慰道：“你先莫着急，孤这就帮你去查查。” 蒋山青其实是想直接找宋皇后要人的，但这毕竟是在皇宫，他一个外臣无法进后宫，而且就算他去要人，皇后肯定也是不会承认的，他能求助的人，只有面前的太子殿下。 李承祺让蒋山青在御书房等候，自己则径直去了坤和宫。 刚到坤和宫外，他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瓷器碎裂声和尖叫声。 李承祺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李承祺身后的内侍立即上前，冲着殿内大喊了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但里头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很快便有几个宫女快步迎了出来。 这些宫女们形容都有些狼狈，有几个脸上还带着伤。“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宫女们慌忙俯身行礼。 “里面是怎么回事？”李承祺皱眉问道。 几个宫女均是面露为难之色，最后还是一个掌事模样的宫女开口道：“回殿下，皇后娘娘醒来之后，便一直在摔东西，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 “这样多久了？”李承祺沉着脸问道。 “快半个时辰了，宫嬷嬷一直在劝娘娘，可都没用……”那宫女红着眼回道，她脸上有很深刻的巴掌印，显然是被打的。 李承祺没再问什么，而是大步朝着殿内走去。他刚走到卧房门口，一只青花瓷的花瓶就碎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一旁的内侍赶忙挡在他面前，大叫着“殿下小心！” “娘娘！娘娘！您快别摔了，殿下来了！殿下来看您了！”屋内的宫嬷嬷第一个看到了李承祺，连忙抱住歇斯底里的宋皇后，流着泪在她耳边哀求道。 “逆子！不孝子！我没他这个儿子！”宋皇后却依旧疯魔一般地不断骂着，整个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彷佛真的一个女疯子。 李承祺绷着脸，无视满地的碎瓷，大步上前，走到宋皇后面前，一个手刀，便又把宋皇后弄晕了。 他将晕倒的宋皇后抱到床榻之上，便对屋内仍是一脸后怕的宫女内侍们吩咐，“把屋里收拾一下，再叫徐医正过来，给母后仔细看看，开些安神的汤药。” 下人们立即应是，便各自下去干活。 “宫嬷嬷，你同孤到隔壁书房来。”李承祺站起身，忽然对一旁默默垂泪的宫嬷嬷说道。 宫嬷嬷一惊，神情惶恐地看着李承祺，却也不敢有任何异议，跟着李承祺便到了隔壁的书房。 李承祺目光锐利地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母后是不是让人出宫去抓了蒋侍读的夫人了？” 宫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下一秒，立即否认，“太子殿下，老奴不知您说的什么，娘娘这几日一直在打理后宫之事，哪里有功夫去抓一个外臣之妻。” 李承祺脸色难看，抬起一脚便直接踹在了宫嬷嬷的胸口，冷冷道：“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这老臾婆，撺掇着母后做了多少坏事，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孤今日就先斩杀了你！” 宫嬷嬷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却是不敢哀叫一声，只是不停求饶，“殿下，老奴真的不知啊！老奴对天发誓！娘娘真的没有抓那蒋侍读的夫人啊！” 李承祺看宫嬷嬷这模样，知道真问不出什么来，胸中气郁难消，叫来一个内侍，直接把她送进了刑狱司。要不是这个老臾婆，母后也不会做那么多错事。 李承祺刚走出坤和宫，便有内侍匆匆来报，“殿下，不好了，影嫔娘娘挟持了蒋侍读的夫人，正在乾阳殿顶楼，她说一定要见您一面，有话对您说！若是您不过去，她便带着蒋夫人从楼顶跳下去。” 乾阳殿是宫内最高的一处宫殿，一般只有在祭礼的时候会开放，寻常并无人烟。宫殿高达二百七十尺，宋姿影若真带着李梅儿从楼顶跳下去，那定会摔成一团烂泥。 李承祺脸色难看，带着侍卫下人，便快步朝着乾阳殿赶去。 李承祺赶到乾阳殿的时候，殿外已经围了许多禁卫军。 禁卫军副统领看到过来的李承祺，抱拳行礼与他禀告道：“殿下，蒋侍读刚刚已经上去了，上面现在太过危险，您万金之躯，还是别上去了。” 李承祺听蒋山青已经上去了，便更要上去不可了，他摆摆手，示意统领不必再劝，便大步进了殿内。 第六百二十六章 绝不独活 李梅儿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浑浑噩噩被人当麻袋一样地搬来搬去，等终于重见光明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高台之上，身旁是几乎快疯魔的宋姿影，身后是百尺高空，只要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就能摔得粉身碎骨。 李梅儿本身就有些恐高，此时俏丽越发惨白如金纸，但不管如今的处境多危险，她依然是不会放弃自救的。 李梅儿张嘴就要说话，却是被高台上的冷风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宋姿影被她吓了一跳，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厉声喝道：“你闭嘴！” 李梅儿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神情无奈，她也不想的啊，可这高台上的风也未免太大了。 李梅儿深吸一口气，总算开口道：“宋姿影，你千万别冲动，你年纪轻轻的，真的没必要寻思啊！” 就算要寻死，也不用带着她一起啊！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你以为我想死？”宋姿影看着李梅儿，忽然诡异一笑问道。 李梅儿愣了片刻，直接问道：“你要是不想死，那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让你死啊！”宋姿影露出一个癫狂的笑容，眼中满是恶意。 李梅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咬着牙问宋姿影，“弄死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很快你就知道了！”宋姿影神秘一笑，留下了这么一句。 李梅儿还想再说什么，便有大批禁卫军从楼梯上来，将高台的出入口堵住，只是他们都不敢靠近，怕刺激到宋姿影。 “让太子殿下来见我！”宋姿影冲着那些禁卫军冷冷喊道。 禁卫军统领立即冷声回道：“殿下万金之躯，怎可涉险到此处，我奉劝你快快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宋姿影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只将那统领的话当做耳旁风。 李梅儿眉头瞬间皱紧，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宋姿影要见李承祺，绑架她做什么，李承祺可不会为了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来见宋姿影。 “梅儿！”李梅儿正这样想着，耳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山青哥哥！”她勐地抬头，很快便在一众禁卫军后面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李梅儿眼眶瞬间便是一热，但她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留下来，怕山青哥哥为自己担心。 “你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蒋山青越过人群，一步一步朝着宋姿影和李梅儿靠近，小心试探着说道。 “你不许再靠近！”宋姿影似是被激怒了，拉着李梅儿又往后退了几步，两人的腰都已经贴上那栏杆了。 蒋山青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立即停下了脚步，尽量安抚道：“好，我不过去，不过去，你千万不要激动！” 李梅儿与蒋山青对视着，心中的恐惧似是缓解了虚度，她朝着蒋山青露出一个笑容，语气尽量平缓地说道：“山青哥哥，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没受伤！” 蒋山青缓缓点头，眼角赤红，似乎有点点水光。 “让太子殿下过来，不然你的梅梅儿，可就要粉身碎骨了！” 宋姿影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将李梅儿往后一拉，尖声叫道。 李梅儿上半身往后仰着，差点控制不住平衡摔下去。 蒋山青脸色大变，就想不管不顾地跑过来，就见宋姿影又是一把将李梅儿拉起，稳住了她的身形。 她一脸恶意地看着蒋山青，冷笑道：“下一次，我可就不会再拉她了！” 蒋山青阴沉着脸，正想着该怎么将李梅儿平安救出来，便听到身后一阵骚动。 “太子殿下！拜见太子殿下！” 宋姿影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满是阴翳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光来，满脸希冀地看着入口的位置。 很快，李承祺便从那里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站在高台中央的蒋山青一眼，然后才看向了栏杆前的宋姿影和李梅儿，眉头瞬间紧紧蹙了起来，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太子哥哥！”宋姿影似乎是喜极而泣，这一声唤得如泣如诉，“你终于肯来见影儿了。” 一旁的李梅儿忍不住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肉麻的。 李承祺面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依旧是如平常般温和，他看着宋姿影，缓声劝解道：“表妹，你先把蒋夫人放开，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慢慢说便是。” 宋姿影看着李承祺，眼中满是缱绻的情意，她忽然笑了，笑得妖冶而天真，彷若她少女时每一次见到李承祺。 “太子哥哥……”她又是轻轻唤了一声，“我就是想帮你呢，一直想要帮你。” 她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蒋山青。 “太子哥哥想让他死吧？”宋姿影笑容愈盛，“太子哥哥不能动手，我便来帮你。”说完，她也不看李承祺的表情，只对蒋山青说道：“你要救李梅儿，便自刎吧，只要你死了，我立即放了李梅儿。” “不可以！山青哥哥你不要听她的！”李梅儿的脸色瞬间变了，不顾手脚被缚着，便要往前扑。 宋姿影一把将她拉过来，将半个身子都压到栏杆外，眼神依旧冷厉地盯着蒋山青，森森问道：“你是想自己死，还是让她死？” “你别动她，我照做就是了！”蒋山青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李梅儿，颤声应道。 “山青哥哥，不要！你若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李梅儿的脑袋悬空在栏杆外，看不清蒋山青此刻的表情，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汹涌而下，吹散在风里，她的双目赤红，彷佛下一秒就会滴血。 蒋山青已经拿了一把侍卫的刀再说手中，闪着寒光的锋锐刀锋抵上咽喉。 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李承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这一幕，彷佛真如宋姿影所说的，他内心底，就是想要蒋山青死的。 银白的刀刃已经沾染上了鲜血，而下一刻，就听一声锐利的破空声响起。 第六百二十七章 后事 一支银白的小巧弩箭从李承祺衣袖中射出，准确无误地洞穿了宋姿影的眉头。 血花在她额间散开，好似一朵最妖艳的花钿。她的脸上犹带着笑容，并没有一丝死亡的痛苦与恐惧。 身体朝后仰着，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蝶，飞向天空中。 李梅儿因为惯性，也被她带着,一起坠下了高台。 蒋山青不顾一切地狂奔过去，伸手想要抓住李梅儿的脚，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蒋山青几乎没有一丝迟疑，便随着李梅儿一起跃下了高台。 李承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等反应过来再跑到栏杆边，只能看到地面上似乎有几团模糊的身影。 他还看到地面上有蜿蜒的血流涌出，最后汇聚成一条暗红色的小小溪流。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的五味陈杂，仿佛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殿下，此处危险，请您跟属下们下去吧。”禁卫军统领跑到李承祺身后，语气恭谨又担忧地说道。 李承祺又沉默地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找人……将蒋侍读和她夫人的尸体好好收敛了，再带出宫去送还给他们的家人。” 禁卫军统领低声应了是，然后便护送着李承祺离开了。 一行人走到楼下，有内侍正将白布盖在那三具尸体上。 李承祺驻足停下，似是想上前看一眼。 李承祺的贴身内侍立即挡在他身前，小声劝道：“殿下，那尸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是都摔烂了，您万金之躯，可别在吓着您了。” 李承祺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了。 收敛尸体的人匆匆将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上架子，快步离开了。 立即便有别的宫女太监过来，用清水冲刷被血迹染红的地砖。 或许到了明日,这儿便不会再有一点痕迹留下了。 晚上的时候，皇帝终于醒了过来，太医和李承祺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过皇帝清醒的时间不长，只简单问了李承祺几句话，便又睡了过去，直到次日的清晨，才算是完全清醒了，也能起身自己进食了。 李承祺跪在皇帝的床边，看着老皇帝慢慢地喝完了一碗粥。 “起来吧，不必跪着了。朕听徐福说了，你为了帮朕找到解药，也是费尽了心思，若不是你，朕如今恐怕都去见列祖列宗了。” 李承祺却依旧跪得笔直，垂首说道：“父皇，是母后做错了事，儿臣没有发现母后的反常,也是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 说完便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钝钝的闷响。 老皇帝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祺儿，若是朕杀了你母后，你会恨朕吗？” 李承祺听到此话，后背瞬间出了一片冷汗，他咬着牙，并没有抬头，哑着嗓子回道：“请父皇饶我母后一命，昨日徐医正已经诊断过，母后应刺激太过，已然疯魔了，她如今这样子，活着也同死了一般，请您看在母后生养儿臣一场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老皇帝定定看着李承祺，忽然又问道：“那若是用你的太子之位，换你母后的性命，你可愿意？” 这一回，李承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道：“儿臣愿意！儿臣可以不当太子，只求父皇您开恩！” 说完，他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头，每一个都磕得十分结实，额头上已经有血丝渗出。 老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示意徐福去将李承祺扶起来。 徐福立即上前，扶着李承祺的胳膊说道：“殿下快起来吧，再跪下去，陛下可是也要心疼了。” 李承祺顺势起身，用希冀的眼神看着皇帝，问道：“父皇，您是……答应儿臣了？” 老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滚吧，御书房那里不是还积压了许多奏折没批吗，朕这些时日要好好修养，朝中的事便都交给你了，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朕可唯你是问！” 李承祺激动地应了是，整个人瞬间如释重负。 李承祺离开之后，老皇帝又是靠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了许久。 “徐福，人是真的死了吗？”老皇帝缓缓问出一句，面上看不出悲喜，语气中却带着一抹怅然。 徐福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已经去看过了，虽然脸已经摔得看不清了，但身形打扮确实是他本人。” 老皇帝又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声说道：“他实在是一个极聪慧的孩子，若是当年……” 当年怎样，老皇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无论如何，过去的事情已再也不能改变，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错，或许这便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徐福，帮朕拟旨，废宋氏皇后之位，贬为庶人，追谥徐氏温成皇后，加封徐家承恩公爵位，世袭罔替。”徐家本身就是有侯爵爵位的，如今又更进了一层。 徐福闻言微有些惊诧，没想到皇帝会追封死去的梅妃为皇后，这一废一立，恐怕又要掀起一阵风波。 “听说孙家那小子这一次也出了不少力？”老皇帝又问道。 “是的陛下，此次多亏孙大人将解药带进了宫。” 老皇帝点点头，又下了一道旨意，晋封武安伯府为武安侯府，孙仲渊本人则是官升一级，为翰林院侍读。 老皇帝说完这些，似是有些累了，闭上眼许久没有说话。 徐福连忙进言道：“陛下，要不您先睡一会儿，等养足了精神，再想别的事儿。” 老皇帝摆摆手，睁眼看向徐福问道：“云贵妃那里怎样了，宋氏那边，这两日没放过她吧？” 徐福立即回道：“陛下，贵妃娘娘机警，宋氏派人过去的时候，她已是逃了，宋氏只抓了庆熙宫的下人。贵妃娘娘在宫里头躲了两日，今儿凌晨刚被接回了庆熙宫，不过她当时饿昏了，太医已经过去诊治了，估摸着今儿也能醒来了。” 老皇帝听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缓道：“是啊，云儿可向来是聪明的很。” 第六百二十八章 李家反应 “陛下……还有一事……奴才想要与您禀告……”徐福看着老皇帝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不满道：“有话直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徐福这才低声回道：“贵妃娘娘的小公主……不见了。” 老皇帝眉头一皱，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徐福额头开始冒汗，硬着头皮继续道：“陛下，就是不见了，负责照顾小公主的那个奶娘说小公主是突然消失不见的，坤和宫的人为此还在宫中找了好一阵子，可就是没找着人。” “会不会是贵妃将孩子藏起里了。”老皇帝眉头皱得更紧，又说道。 “贵妃娘娘逃跑时根本没来得及带走小公主，那时候小公主还是在的，被宋氏安排在坤和宫里，就是当天晚上忽然不见的。” 老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面色难看地问道：“宋氏身边的人都审了吗？特别是她身边那个嬷嬷？” 徐福回道：“那宫嬷嬷太子殿下早就让人送进刑狱司了，她也招供确实有想过用小公主引出贵妃娘娘，可她们还未付诸行动呢，小公主就已经不见了。” 老皇帝听完重重哼了一声，森然道：“宋氏那贱人，朕真不应该答应饶她不死的。” 老皇帝本就子嗣稀薄，虽说公主比皇子多一些，但活到成年的公主也就那么五个。 经过蒋山青的事情，她对待皇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越发的看中。 徐福垂首立在一旁，自是一句都不敢多言。 老皇帝发完火，才又沉声嘱咐道：“让刑狱司的人去查，一定要把小公主找回来。” 徐福立即领命，心想着这下坤和宫的那些宫人可都要遭殃了，陛下亲自下了命令，刑狱司的那些侩子手，不将人脱层皮，是不会罢休的。 相较于皇宫内的动荡，宫外则是平静许多，老百姓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曾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依旧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 而李家一众人，至今都还不知晓宫内发生的事，只是久久等不到李梅儿回别庄，心里难免慌得很。 李彦还是照常去翰林院上衙，但他不过一小小的庶吉士，能打听到的消息实在不多，他有心去找蒋言之，却是连着两日都没见着他人，这让他心中升起些不好的预感。 这一日他下衙回徐家别院，蒋氏和李老娘立即就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样？有山青和梅梅儿的消息没有？” “知道梅梅儿人在哪儿了吗？怎么还不过来？” 李彦被老婆老娘包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沮丧地摇头，“不知道，如今宫禁还没解呢，除了那些朝中大员，没人知晓宫里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言之呢？他也不知道？他不是结交了许多朝中的官员吗？”蒋氏又问道。 李彦叹口气，回道：“我这几日都没在翰林院见着言之，问佑之，他说言之已经两日没回家了，周家妹子那边也很担心他。” 蒋氏闻言脸色一变，颤声道：“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李老娘比蒋氏镇定些，皱眉呵斥道：“别胡说，估计言之也是去帮忙办事儿去了，他一个翰林院的六品官，能出什么事！” 蒋氏没再说话，脸色却是更惨白了些。 “要不……咱们找徐家人去问问，他们一直暗中帮着山青，定是知晓他如今怎样了。”李彦犹豫着说道。 李老娘思忖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我和阿林回家去看看，说不准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不行！太危险了，要回去也是我回去， 娘，您安心在别院里待着。”蒋氏立即反对道。 李老娘摆摆手，语气不容置喙道：“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就算真出了啥事儿也不打紧，再说了，最近城里不都挺平静的吗，也没听老皇帝要不行的消息，我就悄悄回去看看，没事的。” 蒋氏还想再说什么，李彦已是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抚道：“莺莺，我想好了，咱们一起回去，咱也不躲了，咱们就回家，一起等着山青和梅梅儿回来。” 蒋氏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神情坚定地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回去。” 李家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还没出门却被暗卫们拦住了。 “老太太，太太，公子与我们有命，必须等他回来，不然您几位不能离开别院。uu看书.uukanshu”那暗卫的领头十分恭敬地与李老娘几人说道。 “小兄弟，我们是自己要回家的，到时候山青问起来，我去跟他说就是了，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的。”李老娘也知道这些暗卫也都是为了她们的安危着想，神情语气十分客气地说道。 那领头却依然是摇头，“老太太，我等真的不能放您离开，您几位快回宅子里去吧。” 李老娘眉头一皱，身上农村老太太那股泼性立即就出来了。 “小兄弟，你不让老婆子出去，那老婆子可要硬闯了，我这一把老骨头的，万一有啥磕着碰着的，你可别说我赖你啊！”说着，李老娘就甩着袖子要往门外冲。 暗卫领头没想到李老娘会来这一套，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让她从自己手下就冲了出去。还好他身后跟着的暗卫眼疾手快，一把就将李老娘给拦住了。 李老娘十分不客气地就坐到在地上，嗷嗷叫着，“哎呦诶~~哪有这样的啊，自个儿家都不让回喽！” 李彦和蒋氏看自家老娘坐地上了，连忙也牵着孩子们上来。 两个小的更是一人抱着李老娘一边的大腿嗷嗷大哭。 一时间，这清净的别院就跟东门的菜市场一般热闹了。 暗卫们瞬间手足无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十几个大男人在那儿面面相觑，汗都要出来了。 “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呢？”忽然，一个哭笑不得的声音在不远处想起。 李老娘的哭声戛然而止，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来人。 喜欢小户春请大家收藏：()小户春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二十九章 死讯 不远处，蒋言之正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儒雅文士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言之！”蒋氏一见蒋言之，便惊喜地跑上前，语气急切问道：“言之，山青和梅梅儿怎么样了？怎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蒋言之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看了身边的中年文士一眼,转了话头说道：“这位是徐大儒，山青和梅梅儿的事情，由他亲自同你们说。” “徐大儒，那不就是山青的……”地上的李老娘愕然地看着徐大儒，亲舅舅那三个字险险没有说出口。 徐大儒与李家几人拱手行了一礼，神情惭愧道：“在下该早些来见诸位的，这些年,多亏了你们悉心照顾,山青才能平安长大。” 李老娘讪讪笑了笑，虽说这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知道他同山青的关系之后，见面确实有些尴尬，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便翻来覆去那么一句，“不碍事，不碍事，应该的，应该的。” 蒋氏的注意力却不在徐大儒身上，只颤声问道：“山青和梅梅儿他们，为什么没回来？” 她不是笨人，已是从蒋言之和徐大儒是身上察觉到不妙。 蒋言之语噎，又是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蒋氏沉默着点头，同李彦一起将地上的李老娘扶起来，又重新回了别院里面。 一行人在正堂之中坐定，也没等李家人再发问，徐大儒已是沉声开口道：“山青和梅儿，在宫中出了意外,他们从高台上掉下来……已经都……” 徐大儒似乎说不下去，眼眶通红，声音也哽咽了。 李家人这边也是一片死寂的沉默，蒋氏已经提前把孩子们都赶回房去，此时却是众人之中最冷静的一个，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徐大儒，缓缓问道：“徐先生，山青和梅梅儿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宫里头有专门的人在整理，估计今日就能送回府上了，只是尸体是从高空坠落，可能……看不清面貌了……”徐大儒语气艰难地回道。 蒋氏深吸一口气，面上血色尽无，她指甲紧紧扣着手心，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徐大儒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徐大儒显然没想到蒋氏会问这个，愣了片刻,才点头道：“可以,如今陛下已经醒来,宋氏那边也被陛下软禁了起来,很快陛下便会下旨查抄宋家，他们已经不能再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了。” “好，那我们这就回去。”蒋氏站起身，却是腿一软，差点摔倒。 李彦连忙伸手扶住他，一个大男人，此时却是已经泪流满面。 “相公，别哭，我没事，你去看看娘。”蒋氏勉强露出一抹笑，对李彦说道。 李彦胡乱擦了把泪，就去看李老娘。 没想到李老娘也很镇定，她神情执拗地说道：“没见着尸体，就不能确定人有没有死！我老婆子是不认的！” “娘……”李彦不知说什么，眼眶又湿润了，他不觉得徐大儒会在这种事情上弄错。 “听你媳妇儿的，咱们想回家去。”李老娘站起身，似是并不能接受现状的模样。 李彦胡乱抹了把泪，点了头。李家一行人很快便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蒋氏怕李老娘有事，便陪着她坐在一辆马车里。 李老娘紧紧抓着蒋氏的手，一双眯眯眼泛着精光地看着她， “阿彦媳妇儿，我觉得山青和梅梅儿应该没死。” 蒋氏双眼微红，与李老娘对视，颤声问道：“娘，您为何会这么觉得？” “我就觉得言之和那徐大儒都太冷静了些，他们虽然看着都挺伤心的，可我就觉得他们不是真伤心，是在咱们面前演戏呢！”李老娘语气笃定道。 蒋氏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但她又觉得这说不通，所以心里头一直煎熬的很，如今听李老娘也这样说，心里头顿时就定了许多，可仍是皱眉问道：“那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李老娘想了想，眼神睿智道：“他们想让咱们觉得梅梅儿夫妻是真的死了，那样咱们才会真的伤心，旁的人才不会看出破绽。” 蒋氏闻言眼睛一亮，不停点头道：“娘您说的对，梅梅儿他们，应该很有可能还活着！” 李老娘却是又叹了口气，“等见着尸体再说吧，这些也都只是我的猜测，梅梅儿和山青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那尸体是不是他们的，咱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蒋氏不安地点点头，心中默默向苍天祈求，她的梅梅儿，一定要好好活着。 马车很快到了李家宅子。说来也真是巧了，李家人刚到家没多久，那宫里便有人过来送尸首了。 负责送回尸首的内侍是李承祺身边的心腹，他让人将装着尸体的棺材抬到李家的院子里，uu看书.uukanshu而后十分客气的对李彦道：“李大人，这是令爱和令婿的尸身，咱家跟您送过来了，您节哀顺变。” 李彦看着那两具棺材，眼眶通红，久久都不敢上前。 李老娘见儿子不动，便扶着蒋氏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走的很稳，一点都不像六十多岁的老妪。 李老娘走到棺材前，缓缓抬起手，这时候，才能看出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母亲，我来吧。”蒋氏握住李老娘的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强。 李老娘看着儿媳，叹了口气，点头应允。 蒋氏推开棺盖，她没敢第一时间去看尸体的脸，只是朝着尸体交叠在腹部的双手看去。 蒋氏只看了一眼，便扑在棺盖上，嚎啕大哭起来。https://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舍得丢下娘去了呢~~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李老娘也不示弱，跟着蒋氏一起嚎哭起来。 婆媳两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倒是让李彦和其他人都惊住了，一时竟是忘了哭。 前来送还尸体的那位内侍见李家人如此伤心，也是跟着轻声叹了口气，缓缓拿出袖中一份圣旨，尖声叫道：“李彦、李陈氏，李蒋氏，上前接旨~~”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小户春更新，第六百二十九章死讯免费阅读。https:// 第六百三十章 葬礼 李彦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哭得快要断气的老娘和妻子，跪在了内侍面前。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蒋山青救驾有功，追封其为一等敦惠伯，李梅儿为三品夫人，赏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 李家人并没有因为得到了这些赏赐而有丝毫高兴，李老娘和蒋氏依旧哭得像要背过气去。 内侍也没怪罪她们的反应，只将圣旨交给李彦，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那内侍离开之后，蒋氏又哭了好一会儿，忽然便攥住李彦的手，飞快道：“快，去将家里的门都锁好。” 李彦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听老婆的话，便立即领着下人将家中所有的门都锁上了。 锁完门回来，李彦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等他回到正堂，看老娘和妻子都淡定坐在那里喝茶，全然没有一点悲伤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娘，莺莺，梅儿和山青他……没死吧？”李彦抑制不住激动地问道。 “你这是想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吗？” 李老娘白他一眼，赶忙又去把正堂的门也关上，确认就自家几人，才压低声音道，“我跟你媳妇儿都看了，那棺材里的尸体，不是梅梅儿和山青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我家梅梅儿哪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她从小就是个有福的，一定能长命百岁。”李彦压抑着激动说着，眼眶又是忍不住湿了。 他刚刚太过伤心，都没敢去看棺材里女儿女婿的尸体。 “俩孩子这样做定是有苦衷的， 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起帮他们瞒着，阿彦媳妇儿，你赶紧把两个孩子的后事办起来，等事情办完了，咱们就离开京城。”李老娘这会儿思路十分清楚，井井有条地安排着。 “我们走了，梅梅儿他们会不会找不着咱们？”蒋氏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傻啊，言之他们不是还在京城吗，而且言之定也是知晓山青他们没死的，而且咱们离开京城也只能回老家去，她们怎么会找不到咱们。”李老娘没好气骂道。 蒋氏立即讪讪不说话了，刚刚大起大落一番，脑子确实是有些糊涂了，还是母亲清醒。 “娘，我在翰林院还有官职呢，总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吧……”李彦也有些为难，他毕竟是朝廷命官，不好随意离京的。 “你也一起傻了不成，写个折子辞官不就行了，你女儿女婿现在都死了，你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当官，你就说你伤心过度，要带着女儿女婿的骨灰回老家去。”李老娘骂完儿媳接着骂儿子，觉得这儿子当真是一点没继承她老婆子的聪明。 李彦连连应是，觉得他老娘可比他更适合当官呢。 蒋氏与李老娘商量完葬礼的细节，又想起一事，小心问道：“娘，梅梅儿没死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孩子们，康哥儿健哥儿昨儿眼睛都哭肿了，团哥儿和圆姐儿也一直吵着要大姐儿……” “都给我瞒住了，孩子们还不懂事儿，这万一要是说漏了嘴，不仅害了梅梅儿夫妻，也害了咱们一大家子，就让他们以为大姐死了，这样哭灵的时候也真切些。”李老娘这会儿倒是不心疼大孙子了，不容置喙地说道。 李梅儿和蒋山青的后事办得十分隆重，不仅与李家有点交情的人都上门了，连太子殿下都亲自过来祭奠。 李彦见着李承祺，也是大吃了一斤，还好这些日子他经历了许多，又有蒋言之陪着，与李承祺应对的时候也算是不卑不亢。 李承祺宽慰了李家众人几句，又亲自给蒋山青和李梅儿上了香，便准备离开。 他转头看孙仲渊正定定看着李梅儿的棺椁，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去外面等你。” 孙仲渊回过神，却只是苦笑着摇头道：“我并没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多待。” 说完，便形容萧索地同李承祺一起离开了灵堂。 一行人由蒋言之和李彦陪着到了大门外，正好看到一辆朴素的青色油毡马车停在了大门外。 马车车门被人推开，从里头下来一个丫鬟，和一个形容消瘦的少女。 少女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缎子斗篷，巴掌大的小脸陷在那一圈白绒绒的毛领中，看着柔软又清冷。 少女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不远处李承祺复杂的目光。 孙小五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李承祺，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屈膝，恭敬地福了一礼，眼神却再没有与李承祺交汇。 李承祺走到孙小五面前，想伸手去扶她起来，忽又想起了什么，唇角溢出一抹苦笑，那只手终究没有伸出去。 “外面天寒，小五你身体不好，快进去里面吧。”李承祺温和开口，一如以往般温柔关怀。 孙小五站起身，垂眸道了声谢，便由丫鬟扶着，缓缓往门内走去。 李承祺看着她清减了许多的背影，始终没有移开目光，记忆中那个有着没心没肺笑容的小女孩儿，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他心中仍存着一份念想，他想着，她若是回头看自己一眼，自己怎样也不会再叫她失望。 可那个曾经眼中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女孩儿，这回终究没有再回头。 原来有些人，并不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错过了，便真的错过了。 “殿下，我们该走了。”孙仲渊适时提醒了一句。 他知道李承祺对自家妹妹还有感情，uu看书.uukanshu但小五想要的，李承祺却永远给不了。与其将来终会变成怨偶，不如早些断了念想。 李承祺点头，转身离开。 有些人，这辈子终将渐行渐远。 李家办完葬礼之后，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京城。 李彦得了皇帝眷顾，最终谋到了鄞县县令的外放，不仅不用辞官，品级还升了半级，且如鄞县这半年的大县，若不是家室后台足够硬，一般人是绝对谋不到的，李彦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腊月初，京城的第一场大雪刚下下来，李家的车队便启程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离别 李家的车队十分低调，不过四辆较大的马车，还有两辆专门装行李的板车。 因这会儿河道冰封，李家人便选择了走陆路。 蒋家和周家众人一路将李家的车队送到城门外十几里。 李彦与蒋氏便转身对众人说道：“大家不必送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 周涵萏被蒋言之扶着，一双眼睛还通红着，她紧紧拉着蒋氏的手，哽咽道：“姐姐，我实在是舍不得你，这次分别，下一次见面又不知何时了。” 蒋氏比之前瘦了一些，精神却不错，她握紧周涵萏的手，柔声安慰道：“妹妹不必难过，天下本就无不散的延席，只要咱们的心在一处，就是天各一方，也是一家人。” 说到此处，蒋氏也有些伤感，深吸一口气，又道，“我这一走，最挂心的便是你和言之，你向来最爱操心，可要一定注意自己的身体。” 周涵萏前些日子因为担心周家生了场病，如今才稍稍好些。 周涵萏知晓蒋氏是说她太爱操心娘的事，便神情落寞地叹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我娘家那些破事儿，我都不会去管了，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 蒋氏这才欣慰点头，又看向蒋言之道：“爹娘我便托你好好照顾了，还有你媳妇儿孩子，也要照顾好了，咱们蒋家的兴旺，可全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蒋言之缓缓点点头，语气沉凝道：“姐，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大姐，你也不能太偏心了吧，咱家还有我呢。”蒋佑之忽然凑上来，颇是不满地说道。 蒋氏无奈一笑，“自然知道有你，可你这不是没成家吗，怎样都得先成家再立业。” 蒋佑之被姐姐说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不说话了。 蒋氏却又是怅然地叹了口气，“姐姐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你会不会怪姐姐。” 蒋佑之连忙摇头，一本正经道：“大姐你这说得什么话，我知晓你一直很想看到我成亲，不能参加我的婚礼，你才是最难过的。” 蒋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轻轻擦了擦眼角，还是笑着嘱咐，“姐希望你跟弟妹能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赶紧再给姐姐添个大胖侄子。” 蒋氏这般跟娘家人辞别，李老娘那里正跟徐家的老太太和谢氏寒暄。 “老姐姐，你说咱才认识这几日，便要告别了，我可真是舍不得。”李老娘拉着徐家老太太的手说道。 “是啊，老妹妹，咱们这样的缘分，当真是难得，可惜了了，以后恐怕不能常见面。”徐老夫人亦是十分依依不舍地说道。 李老娘跟这位徐家老太太还是在葬礼的时候认识的，两人那当真是一见如故，十分有共同语言。 徐老夫人今年快七十，徐家是老牌世家，当年也是由功勋起家，徐老太太是武将之女，性子豪爽，同李老娘十分聊得来。 “没事儿，我给你写信，咱们啊，也当个那啥……笔友。”李老娘乐呵呵地说道。 徐老夫人连连点头，“还是老妹妹想得周到，回去我就写信。” 谢氏在一旁看着二老聊得这般热络，便也笑着插话道：“那我也凑个热闹，老太太你可别嫌信太多了。” “怎么会呢，我现在也是半个文化人，最喜欢读书看报了。”李老娘大言不惭地说道。 这话顿时把徐老夫人和谢氏都逗乐了。 “对了，还有一件喜事儿没同老妹妹你说，我们家快跟孙夫人家成亲家了。”徐老夫人忽然说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真的！”李老娘睁着眯眯眼， 惊喜道，“是小五那丫头吗？” 谢氏笑着点头，“是啊，定的是徐家的嫡长孙，可是不得了的青年才俊，不过弱冠已经考中进士了，同他父亲和三爷爷一样的有学问。” “原来是徐大人的儿子啊，那定是错不了的。”李老娘也附和夸赞。 她是知道徐翰林原来是蒋言之和李彦的上司，不过人家现在升官了，去刑部当尚书了，而蒋言之则是升官坐了他的位置。 “小五也很好，人善良，性子又好，咱家就需要这样的新妇。”徐老夫人显然也很喜欢孙小五，不忘夸赞一句。 “到时候写信告诉我婚期，我定送一份大大的厚礼。”李老娘难得大方了一回，大手一挥道。 李老娘这边的笑声减弱了些离别的愁绪，uu看书.uukanshu一行人又是依依惜别了好久，再天快黑之前，车队才总算是启程了。 李老娘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看渐渐变小的巍峨城墙，不禁啧啧感叹，“哎呀，就跟做了场梦一样，我老婆子从前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来京城，而且竟然还跟皇家攀了回亲戚，真是戏文里也不敢这么写幼” “娘，快关上窗户吧，外头风大，小心着凉了。”蒋氏探过身来，帮李老娘关上了窗户，她同样看了眼远去的城墙，眼中却没有留恋，只有对未来的期盼。 马车在入夜之前到达了驿站。 驿站外的两盏红灯笼透着暖光，让这寒冷冬夜多了几分温暖与烟火气。 风雪依旧没有停歇，李彦拿着矮凳，小心扶着老娘和媳妇儿下马车。 “两个孩子都睡了，林嬷嬷和船儿正照看着呢，等咱们安顿好，再把他们抱出来。”蒋氏压低声音，对着丈夫说道。 李彦点头，叹了口气道：“康哥儿和健哥儿还是没什么精神，从前他们看到这么大的雪，早都跑出来疯玩了，如今却是安静的很啊。” 蒋氏抬头看了眼也已经下了马车的两个儿子，见他们神情俱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亦是忍不住叹息，“他们俩算是梅梅儿帮着带大的，同她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蒋氏说着这话，想到女儿女婿，忍不住便皱起了眉头，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也没有梅梅儿和山青的消息，虽然知道他们没死，可见不到人，一颗悬着的心总放不下，也不知丫头如今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第六百三十二章 重逢 李老娘看着儿子儿媳对着唉声叹气的模样，很是无语地摆摆手道：“男孩子吗，多受些挫折是好事儿，你们没觉得我俩大孙子经过这一次都沉稳了许多吗，读书也更用功了，我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后肯定都有大出息。” 李彦也很无语，在内心默默吐槽：娘，您怎么变了，您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以前最疼俩孩子了，康哥儿健哥儿还是您的心肝宝贝儿不？ 蒋氏也有些哭笑不得，心情却宽慰了许多，笑道：“我也不奢望他俩多有出息，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行。” 蒋氏的想法一直很朴素，不管多大的富贵荣华，都比不上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 “行了，咱也别在外头唠了，这冰天雪地的，赶紧进去吧，别再着了风寒。”李老娘这般说着，便过去招呼了两个大孙子。 另一边的丫鬟婆子们也基本都把东西拿好了，一行人浩浩荡荡便进了客栈。 腊月里出远门的人少，所以驿站内还算是空荡。柜面上只有一个小二守着。 小二见有客人上门，又见是拖家带口的，猜到是出京赴任的官员，自也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招呼。 小二请了李家众人先坐下，上了茶水过后，这驿站的管事很快就过来了。 “这位大人，请问您贵姓？”那掌柜态度恭敬，弯腰行礼问道。 李彦立即拿出自己的委任状，开口回道：“在下姓李，要前往江南道赴任。” 掌柜接过委任状，仔细查看了之后，才又小心还给李彦，笑着回道：“我们这儿正好还剩四间上房，几位请跟我上来。” 李老娘一听要住四间，便立即开口道：“不用这么多上房，留两间，其他都换成普通的就行。” 李彦知道老娘这是心疼钱了，便笑着开口解释道：“娘，儿子是朝廷官员，住这驿站是不用钱的，食宿都免费。” 不用钱啊，那没事了。 李老娘想着，便又开口说道：“掌柜的，你们这儿还有啥热的吃食不，一会儿都送过来些，我们都还没吃晚饭呢。” “有！有！几位想吃什么，跟厨房里说一声便是，咱们这儿厨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这么晚了，也不用多复杂，便煮几碗鸡蛋面吧。”蒋氏怕婆婆真要吃什么山珍海味的，赶忙开口道。 “在搞几个小菜吧，吃面还是要就咸菜。”李老娘吧唧嘴，又补了一句。 说到吃食，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宝贝大孙女儿了，这天底下，就没人能比她家梅梅儿更会倒腾吃食了。 不能想不能想，越想眼眶子越酸，一会儿让儿子儿媳看见了，难免又一起伤心。 李老娘揉揉眼睛，总算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掌柜的带着几人上楼看了房间。屋子里挺干净，家具也都挺新的。 蒋氏很满意，立即指挥着几个丫鬟换上自家带来的被褥，又立马将火盆烧起来。 等房间暖和起来，她便让人去叫了林嬷嬷和船儿。把双胞胎抱到屋子里来睡，免得一直睡在马车里着凉了。 等做完这一切，夜也深了。 李家众人都感觉到腹中饥饿，蒋氏便想着让包子和饺子去厨房问问，夜宵是不是已经煮好了。 可还没等丫鬟们出门呢，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定是来送吃食的。”蒋氏笑着与丈夫和婆婆说道，便起身去开门。 她走到门前，拉开门，整个人便如遭雷击一般，愣愣地呆在了那里。 “娘，我们回来了。”李梅儿穿着一身简单的男装，眼眶微红地站在门外，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笑容一如往常。 蒋山青也是一身朴素打扮，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他的脸上显然做了伪装，少了几分清冷俊逸，多了些长于年龄的沉着与稳重。 蒋氏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可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往外流。 “阿彦媳妇儿，咋的了？”李老娘见蒋氏许久没回来，便问了一句。 蒋氏立即稳住情绪，将门外的两人拉了进来。 她擦干脸上的眼泪，双手紧紧地抓着两人，笑着流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屋内母子两人听到动静也察觉出不对劲，快步走了出来。 李老娘看到孙女儿孙女婿，瞬间老泪纵横，跑过来拉住李梅儿，uu看书.uukanshu在她背上狠狠捶了一拳，哽咽着骂道：“你这死丫头，这些日子都跑哪里去了！不知道家里头还有七老八十的老祖母等着啊，你真想让老婆子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 李老娘一边打一边哭得越发凶了，最后变成抱着李梅儿的哭得停不下来。 李彦本来是又悲伤又开心的，可看自家老娘这模样，又忍不住想笑，瞬间就哭不出来了。 “祖母，您快别哭了，一会儿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爹不孝，惹您生气了呢。”李梅儿脸上也满是泪水，却依旧笑着安慰李老娘。 李老娘听她这话，忍不住又在她背上捶了一下。 “死丫头，就会说些不好听的，我儿子儿媳妇儿孝顺着呢，就是孙女儿不孝顺，老是气得我老人家吃不下饭！” “那我给祖母您精心煮得臊子面，可都拿去给康哥儿和健哥儿了啊，反正祖母您也吃不下。”李梅儿举了举手中拿着的食盒，憋笑道。 “谁说我吃不下的，老婆子我胃口好着呢，煮了就赶紧拿出来，省得一会儿面坨了不好吃。”李老娘嘴硬地抢过李梅儿手里的食盒，赶紧拿到了桌子上。 屋内众人又哭又笑了一阵，便开开心心地吃起李梅儿亲手做的面条。 李老娘的胃口着实好，一个人就吃了两碗面，最后还是李梅儿怕她吃多了积食，不让她继续吃了，她老人家这才作罢。 吃饱喝足，众人又打水洗了脸，蒋氏才心绪平稳地问李梅儿两人，“梅梅儿，那日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所有人都以为你们俩死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环环相扣 李梅儿看了身旁的蒋山青一眼，浅笑道：“山青哥哥，你来说吧。” 蒋山青温柔地看着李梅儿，缓缓点头，“那一日，我发现载着梅儿的马车不见了，猜测是宋皇后的人将她掳走了，便立即进了宫去……” 原来那一日，李梅儿被宋姿影带着掉下高台之后，并没有直接坠落，而是被脚上绑着的绳子吊住，悬在了半空之中。 蒋山青跳下来时正好看到这场景，便直接拽住绳子，爬进了下面的楼层。两人劫后余生之后，却在楼里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周涵含，后面也是她帮着两人替换了两具假的尸体，并帮着他们躲避宫中侍卫内侍，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藏在皇宫里。 “云妃？她为何会帮你们？”蒋氏听到帮女儿女婿脱困的竟是云妃娘娘，忍不住皱眉不解问道。 蒋山青笑了笑，立即回道：“其实云妃早就暗中同徐家有合作，宋氏想要与她发难的时候，她也是靠着徐家的内应，躲进了刑狱司内，这才没让宋氏的人找到，毕竟宋氏想破头，也想不到云妃竟然会躲在刑狱司里面。” 蒋氏听完恍然，却仍有一事想不明白，又问道：“那宋姿影是怎么回事？掳走梅梅儿的人又是谁？” 李梅儿同蒋山青面面相觑，神情又都凝重起来，这一次开口的是李梅儿，“是太子，李承祺。” 李梅儿说出这个名字，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太子抱走了小公主，以此将云妃诱了出来，知晓她躲在刑狱司，便让她挑唆宋姿影，用我的性命，逼山青哥哥自尽，这般，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了。” 蒋氏三人瞬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李老娘更是愤愤一拍桌子，大骂道：“我还以为这太子是个好人呢，吊唁那天他亲自过来，老婆子我还有些感动呢，没想到跟他那蛇蝎娘一模一样，都是佛口蛇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果然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都坏得很！” “那小公主怎么会被送到我们家门口？”若真是李承祺掳了小公主，应该将她藏在一个更隐秘的地方啊。”蒋氏仍是想不明白李承祺为何要这样做。 “才不是李承祺的人送的呢，是徐家在宫外劫走了小公主，为了不让李承祺追查到，悄悄放到咱家门口的。那时徐家和周家都被盯着，若是突然出现一个婴儿，李承祺定是立即就知晓了。”蒋山青解释道。 “那咱家就没人盯着？”李彦皱眉问道，他家不是更应该被关注才对吧。 “李承祺不敢派人盯着我们家，因为陛下早就有派人暗中保护，他那样做，只会让陛下猜疑。”蒋山青继续解释。 李彦这才恍然大悟，这可真是一环扣着一环，只要哪一环出了错，那小公主可就真的没命了。 “云妃知晓小公主被徐家的人救了，便将计就计，表面上同意帮李承祺做局逼死山青哥哥，暗中却同徐家一起布局，做出山青哥哥已死的假象，帮我们假死脱身。”李梅儿娓娓诉说着，想起那几日在宫中的经历，依旧是心有余季。 即使知晓女儿和女婿都安然无恙，可听着那些惊心动魄的过程，蒋氏几人依旧心脏“碰碰”直跳。 “那小公主如今留在徐家，不会有事吧？”蒋氏担忧问道，她养了那孩子几天，总归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她们离开徐家别院的时候不好带她走，便依旧将她留在了那里。 “放心吧，母亲，徐家会将她安排到一个安全稳妥的地方，而且这也是她母亲的意愿，不想让她再回到宫里去了。”蒋山青安慰道。 “这样也好，皇宫那样吃人的地方，哪是一个正常人能待的。”李老娘又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都过去了，咱们现在离开了京城，往后离那些地方都远远的，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李梅儿拉着蒋山青的手，与他相视一笑，眼中笑意真切，是许久未见的轻松。 蒋氏看着小夫妻俩黏黏湖湖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梅梅儿，你同山青一起去隔壁看看康哥儿和健哥儿吧，这俩小子这些日子可是难过的不行，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在喊大姐儿呢！” 李梅儿笑着点头，“我本就准备去看看他们的，我还做了他们最爱吃的双皮奶和油炸糕。”说完李梅儿便拎着食盒，往隔壁房间去了。 康哥儿和健哥儿还没休息，uu看书.uukanshu两人都在练习李彦留下的功课。 自从他们知晓姐姐姐夫不在的消息，便彷佛变了个人，都不像以往那样贪玩了，每日里除了坐着发呆，就是练字读书，似乎这样，就不会想起姐姐姐夫还在的日子。 李梅儿看到房门没关，便推门瞧瞧走了进去，想给两个弟弟一个惊喜。 康哥儿似是练字练得久了，眼睛有些疲惫，他放下笔，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康哥儿的眼眶瞬间就被泪水模湖，他愣愣的看着来人，低声对身旁的健哥儿说道：“健哥儿，哥哥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健哥儿茫然得抬起头，看到已经走到桌边的两人，“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扔下笔，便直接扑到了李梅儿怀里。 李梅儿被炮弹一般的小子撞得一个踉跄，眼睛也忍不住酸涩，却还是笑着摸了摸健哥儿的头发，柔声道：“健哥儿不是一直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吗，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哭鼻子呢？” “大姐！”竟不是幻觉！康哥儿也腾地站起来，红着眼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梅儿。 蒋山青被两个小舅子挤到一边，颇有些无语，心想着：自己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这俩臭小子只看得到梅梅儿，他平时真是白对这俩臭小子好了！ 两个半大少年在自家姐姐怀中哭了好久，似是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李梅儿怎么安慰都安慰不好。 还是隔壁的蒋氏听到动静，过来把俩儿子从李梅儿身上揪下来，他们这才慢慢止了哭声。 第六百三十四章 春来 康哥儿健哥儿知晓姐姐没事，便一人一边，抱着姐姐不肯撒手了，还吵着闹着晚上要跟姐姐一起睡，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天亮了姐姐就又不见了。 要是俩小子小时候倒也无所谓，可这会儿两人都是半大小子，怎么能还跟李梅儿一起睡呢。 就算李梅儿自己答应，蒋山青也不答应啊。 最后还是蒋氏一人揍了一顿，俩小子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李梅儿离开。 只是嘴上还不停念叨，“姐姐你就在隔壁睡啊，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去找你。” 总算哄了两个儿子去睡觉，蒋氏也有些心累，对李梅儿和蒋山青道：“梅梅儿今晚上就陪我和她祖母一起睡，山青你就跟你姑父一道睡吧。” 蒋山青苦笑着答应，反正今天晚上自己是不可能跟媳妇儿睡了，那跟谁睡都一样。 蒋氏拉着李梅儿回了房，祖孙母女三人说了许久的话，若不是李梅儿劝说明日还要赶路，怕是都舍不得睡。 蒋氏其实也是同儿子们一样的心思，生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天亮了，女儿便又不见了。 次日清晨，蒋山青早早起来去厨房嘱咐准备早饭，一开门便看到康哥儿和健哥儿站在门口。 俩小子站在门口，还不停探头探脑地朝着屋子里看。 蒋山青哭笑不得，在两人脑门上一人敲了一下，没好气道：“你们大姐儿昨晚上不在这里睡，跟你们娘和祖母睡一起呢。” “啊！娘好阴险，不让姐姐跟我们睡，原来是想自己跟姐姐睡。”两人说着，便又跑去了隔壁房间。 李梅儿这会儿已经醒了，她其实还想再睡一会儿的，毕竟昨晚过了三更她才睡着。 只是团哥儿和圆姐儿两个小家伙早早醒了，看到她就兴奋地爬到她身上不下来了，俩小家伙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大姐，也是想得紧。 李梅儿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俩小子“碰碰”敲门的声音。 “大姐儿你在吗？我们进来啦！” 蒋氏和李老娘被吵醒，蒋氏尤有些起床气，披了衣裳去开门，一下把俩小子拎进来，拎着耳朵又是教训了一顿，顺便还让他们去背李彦布置的功课，背完了才能吃早饭。 俩小子看姐姐还在，都是乐呵呵的模样，拿了课本过来，就坐在李梅儿身边背书。 李梅儿自己梳洗完毕，就坐在软榻边，一边听两个弟弟读书，一边帮圆姐儿梳小辫儿。 圆姐儿的头发长得很好，又黑又多，这会儿已经能梳起两个小啾啾了。 团哥儿则是对妹妹的小辫儿非常好奇，总是想来摸一下抓一下。 圆姐儿哪里会依他，小胖手直接在团哥儿脸上呼了一巴掌。 团哥儿瘪瘪嘴，十分委屈地看向李梅儿。 李梅儿便立马哄她几句，又佯装教训圆姐儿几句，小家伙便立刻又笑嘻嘻的了。 蒋山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极其温馨的场面，他唇角忍不住勾起笑容，走到李梅儿面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温柔道：“早饭准备好了，赶紧下去吃吧。” 李梅儿含笑点头，便一手抱着一个，身边又跟着两个，下楼到了大厅。 李老娘、蒋氏、李彦早就已经在大厅等着了，她们已经将行李都收拾好，一会儿吃完了早饭，便能直接出发了。 李老娘看两个大孙子如此粘着孙女儿，还有些吃味呢。 斜了两人一眼道：“这是有了姐姐，又忘了祖母跟娘啦。” “哪里啊祖母，我们心中最喜欢的永远是您老人家，姐姐这不是刚回来吗，我跟她说说这些日子家里头发生的事情。 ”康哥儿可是个孝顺孩子，赶紧找补。 健哥儿也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我跟哥一样！” 李老娘好哄的很，也就是逗逗俩孙子，听了好话，便又笑眯眯地招呼俩孩子到桌上坐，还把他们最爱吃的糕点端到他们面前。 蒋氏让包子饺子去接两个孩子，等李梅儿和蒋山青坐下，便忍不住问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话其实她昨晚上就想问女儿的，但想想还是等山青在的时候一起问。 李梅儿与蒋山青对视了一眼，方才笑着回道：“我同山青哥哥都商量好了，先同你们一道回鄞县，到了那儿，等父亲这边都安顿好了，我们就回章水镇去。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珍姑太太了，还有老家那些好友。” “以后就一直住在章水镇了？”蒋氏面上并没有喜悦，似是猜到了什么，又问道。 “暂且住一阵，不过我俩现在身份敏感，也不好在那里长住，应该会去各处游玩，等玩累了，便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uu看书.uukanshu山青哥哥想开一家小私塾，教导那些家中贫寒的孩子。” 李梅儿对未来的规划很长远，这显然是她梦想中的日子，同蒋氏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便一直是笑着的。 蒋山青也是含笑看着她，眼中满满都是她。 蒋氏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她心中虽遗憾女儿以后不能陪在身边，但女儿女婿能在一处，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就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一家人吃完早饭，便准备启程了，与来时的三辆马车不同，离开的时候又多了两辆马车。 两个小子又偷偷摸摸地溜到了李梅儿和蒋山青的马车里。 蒋山青郁闷又无奈，却拿俩小舅子没办法。 李老娘看俩大孙子去了孙女儿车上，便也溜达着挤了上来，小小的车厢顿时就坐不下了，蒋山青只能去车厢外头赶车，本来他还以为有了书香帮忙赶车，自己可以同梅儿在车厢里好好说说话呢。 驿站掌柜十分热情的将一行人送到了门口，挥手冲着马车作揖，“愿大人一家此行一路顺风，平安抵达。” 连日的大雪这一日早晨忽然便停了，太阳从绵绵的云层中露出头来，那光亮照得寒冷的冬日多了一份难得的暖意。 冬日的冰雪渐渐消融，春日似乎已经不远了。 －－－－－－题外话－－－－－－ 小户春正文部分就暂且到这里完结了，后期会不定时掉落番外，交代一下李家人和其他各个人物的结局，当然还有及笄圆房啥的，还有婚后的生活和孩子，也会写一点，亲们可以不用急着删，感谢亲们一年多来的陪伴，么么哒(*^o^*) 番外一 及笄礼 马车又走了两日，便出了京城地界，这一日正好是腊月初八，李梅儿的生辰，也是她十五岁的生辰。本应该是他办及笄礼的日子。 蒋氏因及笄礼这事儿，对闺女又是愧疚又是怜惜，这及笄礼的东西，她早好几年前就开始帮女儿预备了，就想等着闺女到了十五，好好与她张罗办一场，原本她都与谢氏说好了，等女儿及笄，由她来给梅梅儿簪笄，可到头来，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梅儿倒还算豁达，虽然她以前也挺期待及笄礼的，毕竟上辈子没过及笄礼她就病倒了，这辈子就想好好补偿一下，哪里晓得命运弄人，老天爷就是打定主意不想让她办及笄礼。 既然这样，那她也不强求，生辰的日子能跟家人待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蒋氏和李老娘还是准备给丫头办一办，虽然不能大办，但弄个小小的仪式还是可以的。 蒋氏把原先给李梅儿存的那些金银首饰都寻了出来，还有为及笄礼准备的一身簇新衣裙，一群女人围在李梅儿身边给她装扮。 李梅儿捡了几样自己喜欢的首饰对镜插戴上，李老娘见她发间别一只赤金牡丹步摇，一支翡翠小簪，脖子上戴了一串红宝石璎珞，手上一对玉镯，两只金戒子，余都并未再戴。便忍不住在一畔指导，道，“再多插戴几个，显着富贵。” “这就行啦，弄一脑袋金银，多暴发呀。”李梅儿对自己的审美还是很有信心的。 “屁暴发！多少人想暴发还没这好东西哪！”李老娘又开始翻白眼，觉得孙女儿在京城走了一遭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 李梅儿唰唰给自己画了个澹妆，看着镜中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自己都快被自己迷倒啦！ 李老娘看孙女儿臭美的眯眼，忍不住悄悄同蒋氏说道，“我说叫她多戴几支金钗，咱们又不是没有，平日里臭美的了不得，这会儿又不肯戴了。” 李梅儿耳朵尖得很，立马转头问道，“祖母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李老娘吓一跳，立刻改口，“哪里说什么坏话，说你好看！”幸而没让丫头片子听到，不然又得犟嘴。 李梅儿呵呵笑了笑，挑眉抛了个媚眼，“主要是像祖母您哪。” 李老娘高兴了，乐呵呵道，“这话很是。”瞧着自家丫头这一身大红衣裙，“这身条像我年轻的时候，柳枝儿似的，脸庞儿也像，眼睛像你娘，会长。” 自己也承认自己的眯眯眼，不如儿媳妇的大杏眼了。 李梅儿打扮好，一家人便都围在一处，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过来说好话，康哥儿嘴嘴甜，直夸姐姐就是那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仙女儿都没姐姐这样好看。 健哥儿嘴有些笨，只会附和着哥哥，说一句，“俺也一样！” 圆姐儿年纪虽小，却是个嘴巧的，三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大姐美！新娘子！” 因着李梅儿今日穿了一身红衣，小丫头便觉得大姐又当了一回新娘子。 一家人听着她的童言，又是呵呵乐了一回。 李老娘作为在场辈分最大的女性，最后自然是她为李梅儿簪笄。 老太太难得文青了一回，语重心长地说道：“及笄了就是大人了，往后要好好侍奉夫君，相夫教子。” 一旁的蒋山青很想说自己不需要侍奉，可又不想破坏这挺好的气氛，只能硬生生憋住。 晚上一家人找了家客栈，李梅儿特别亲自下厨给家里人做了几道拿手菜，那是道道色香味俱全，惹得那客栈的厨子都想跟她学艺了。 这天晚上，经过蒋山青的据理力争， 总算是能跟自家媳妇儿睡一屋了，天知道他这几日有多苦逼，每天不是跟岳父睡一床就是跟两个小舅子挤一床。 特别俩臭小子睡觉还十分不安分，不是打鼾就是磨牙的，还是不是打一套王八拳，实在是讨人厌。 蒋山青抱着李梅儿靠在枕头上，闻着小妻子发间澹澹的画像味道，颇有些心猿意马。 可一想到妻子这才刚十五岁，放到现代还是个初中生，心中罪恶感便油然而生，觉得还是再等等的好。 其实李梅儿因为从小吃食不错，所以发育的也十分不错，虽然只有十五岁，却跟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也没差什么。该有的都有。 李梅儿靠在蒋山青胸口，抬眼看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小脸微微红了红，鬼使神差地开口。uu看书.uukanshu“山青哥哥，我及笄了呢，可以……圆房了。” 蒋山青的心脏勐地漏跳了一拍，他咽了口唾沫，又艰难又干巴巴地开口道：“你还小，不急不急……” 李梅儿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小声都囔着，“也不小了啊……” 两人靠得很近，李梅儿说的话，蒋山青自然听到了，目光也下意识移到了李梅儿的胸前。顿时，他觉得越发地口干舌燥，小腹似是有一团火，无处宣泄。 蒋山青“腾地”坐起身来，红着脸，不敢再看李梅儿，一边下床一边飞快说道：“我记得好像有一本很重要的书落在马车上了，我去取回来，你先睡吧！” 李梅儿都没来得及拉住蒋山青，就见他已经飞快跑出房间了。 李梅儿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他知道山青哥哥为何忍得这般辛苦，不过就是心疼自己，不想让自己吃苦头罢了。 李梅儿起身，穿好衣裳，又拿了一件蒋山青的大氅，想着出去找他回来，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别给冻得着了风寒。 第二日一家人启程的时候，蒋山青果然有些鼻塞，还时不时打个喷嚏。 李梅儿就先去厨房熬了姜糖水，想让他喝一碗再上路。 康哥儿看姐夫一直打喷嚏的样子，还有些鄙夷，啧啧道：“姐夫，你这样不行啊，身子这么弱，以后怎么保护我姐啊。” 蒋山青立马在小舅子胸口捶了一拳，让他感受一下来自姐夫的拳拳关心。 心中却思量着，等以后两人安顿下来，还是把圆房的事宜排上进程，不然再忍下去，自己真成忍者神龟了。 番外二 新官上任 李家一行人回到鄞县的时候，已是到了来年二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江南更是风景如画。 因着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李老娘脸上的笑容一日多过一日，嗓门也洪亮了许多。 “哎，虽然世人都说京城时那天底下顶富贵的地方，但我老婆子还是觉得咱老家这地界最好，风好水好，连空气都好！” 李梅儿觑着窗外熟悉的风景，也是连连点头道：“这一点我跟祖母您是一样的！” 蒋氏面上却还带着些忧虑，问李梅儿，“梅梅儿，你和山青不会被人发现吧？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李梅儿笑着安抚，“娘您别担心，鄞县不是京城，离得那样远，哪里能那么快知道京城的事儿，而且我同山青哥哥的事情又极隐秘，宫里那几位怕是也想尽量减轻影响，鄞县那里知道我们死讯的人肯定不多，而且我同山青哥哥也都做了装扮，旁人也不会太注意咱们。” 蒋氏想想也是，再者这里离京城已是几千里远，山高皇帝远的，就算被人发现了，女儿女婿也能及时逃脱，遂也不再担心。 很快，车队便到了城外的接风亭，那里已是有一群县丞捕头乡绅等待，见到李家车队，便纷纷热情迎了上来。 李彦下车与诸人寒暄之后，一行人就进了城，去了县衙。 李家人原先还住在鄞县的时候，也是去过县衙几次的，看着都挺气派，只是如今再看，倒是有些陈旧了。 “这县衙咋看着有些破旧啊？”李老娘向来是有啥说啥，直接开口问道。 前来迎接新任县太爷县太太的县丞陪笑道，“原本咱县衙还好，只是年前一直下雨，大门房梁都有些泡朽了，大人您来之前，已经修过一次了。” 李彦倒是很懂规矩，微微笑道，“官不修衙，这也难免。” 县丞连忙称颂新太爷明理，李彦便带着媳妇孩子先去后面安置，后面是住人的地方，房屋倒还齐整。 就是这院子既没收拾也没清扫，一地落叶堆积在积水里，时不时还有两阵凉嗖嗖的小风刮过，这要来个多愁善感的，当下就能酸出两首小酸诗。 蒋山青和李梅儿跟在人群最后，两人都是极精明的人，要是前头县衙破些还能用官不修衙来解释，今一看这后宅，就看出了这是有人要给李彦下马威呢！ 李彦在官场混了也有大半年，这点小伎俩自也是看出来的，只是他这会儿也未说什么，只让家人留下，自己同另几人去了前面。 坐下喝了口茶水，李彦便笑着问那林县丞，“费大人何时离开去的杭州？” 林县丞眼眸微动，依旧笑容恭敬，“过完年，费大人一家便上任去了。” 老皇帝为了补偿李家，让李彦做这鄞县的县令，便将费云帆调去了杭州任县令，他在鄞县也是正好待了快三年，每年的考评也就中等，这一次倒算是托了李家的福，虽品阶没升，但能在杭州那样的大县做县令，已是算暗升了。 所以费云帆一过完年，就火急火燎地出发去了杭州上任。 李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林县丞辛苦了，我等今日刚到，便先将后院收拾一番，等明日我再同你交接衙门的事务。” “哪里需要大人亲自动手，我让衙中衙役们过来，也就几个时辰便得了。”林县丞立即惶恐道。 李彦摇头，“不必，衙役们都是正经吏员，自去做自己的正经差事，这些洒扫的小事，我自有家仆可差使。” 林县丞呐呐应是，又犹豫道，“今日我等几位在县中百味楼上为大人摆了接风酒席， 还请大人赏脸一叙。” 李彦依旧是摆手婉拒，“今日初到，我这一忙活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待衙里收拾出来，还是我请诸君吧。” 林县丞连忙应下，与简主薄、汪典史一道恭敬的目送李彦一行人去了后衙。 待看不到人，林县丞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淡淡与身边主簿说道：“这位李大人，看着脾气倒是挺和善的。” 那边汪典使瞥了林县丞一眼，笑道：“说来这位李大人原先还是我邻居呢，当年他刚中举人的时候，我还去吃过他家的宴，贱内与新县尊夫人的交情也算不错呢。” 说着似是又想到了一事，捋着胡须道：“县丞大人您夫人应该也认得县尊夫人的，我记得……” 汪典使话到此处，uu看书.uukanshu见林县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呵呵两声，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记起还有些事情未处理，我先行一步。” 待他走了，简主仆再觑林县丞脸色，安慰地说道：“这老汪就是不会说话，县丞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林县丞只冷笑一声，未有接话，甩了甩袖，便离开了。 简主簿叹了口气，心想着也不知这新来的县令手腕如何，若是个好捏的柿子，想来也是斗不过地头蛇林县丞的。毕竟这李县尊也只是布衣出生，并没什么强横的靠山，想在这鄞县站稳脚跟，也是不易，自己不能急着站队，得再观望观望才是。 那边李彦到了后衙，下人们已经将院子里的落叶啊积水啊什么的，都清理干净了。进屋只是有些潮气，可见也已经都擦拭过了。 潮气中还带着些桔皮的香气，一看，原是红泥小火炉上头坐着铜壶，铜壶边儿烤着新些桔皮，李梅儿已经与蒋氏李老娘坐在一处说话了，李老娘吃着橘子撇嘴道，“看到没，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 蒋氏把刚烧开的水沏了壶茶，给李老娘倒一盏，笑，“没事儿，咱们初来乍到，总要慢慢来，新官上任还要烧三把火呢。” “娘，刚刚那个林县丞我记得，就是当初拿着刀进咱家又砍又杀那费氏的夫君。”李梅儿给蒋山青剥了个橘子，对蒋氏说道。 李梅儿这一提，众人也皆都想起来了，李老娘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呢，我一看那货就不是啥好东西！” 喜欢小户春请大家收藏：()小户春笔下文学更新速度最快。 番外三 洗尘 李老娘立时给那林县丞下了定论，担忧地看着自家儿子问道：“那老小子一看就没安啥好心，不会给你使啥绊子吧？” “祖母不必担心，爹爹是朝廷指定的县令，那林县丞就是想使绊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咱们提前有了防备，自也不怕他的，而且就他这样的经年老吏，自己的屁股也没那么干净，咱们想找他的错处，容易得很。”李梅儿笑着回李老娘的话。 李彦也是在一旁笑，附和道：“娘放心吧，别的地方我不好说，这鄞县，我倒也是不怕谁的。” 李老娘这才一拍大腿道：“那老婆子我便放心了，你跟你媳妇儿这几日就住在这府衙，我带着孩子们还是回老宅去住，这里我住不惯。” “那行，我让家里的下人们都跟你们回去，老宅那边一直有你三堂伯他们照看着，稍稍收拾一下应该就能住人了。” 蒋氏本也有这打算，这县衙虽是打扫了，但还有许多地方十分陈旧，她也不想婆婆儿子女儿们住在这里。 提到三堂伯李鑫，李梅儿便又开口问道：“咱们回来的事情爹您还没知会三堂伯他们吧？” 李彦点头，“咱们回来的急，再加上你们俩的事情，我也就没给他写信，想着等到了鄞县安顿好了再请他们到家来。” 李梅儿想了想，又说道：“林县丞和汪主簿既然已经知道了新任县令是您，那三堂伯那儿恐怕很快也知道了，咱们到了家之后就给他们递个帖子，还有蒋旭叔他们一家，也得通知了。” 蒋氏闻言却有些担心，皱眉道：“让他们知道你们……没事吧？” 李梅儿笑了笑，宽慰道：“娘，我和山青哥哥的事可以瞒着外人，自家人是肯定瞒不住的，这儿离京城已经这么远了，咱们也不必时时提心吊胆的，而且三堂伯和蒋旭叔他们与咱家都是相识了许多年的，咱们老家的产业和宅子，也都是他们帮忙看顾着，他们难道娘您还信不过吗。” 蒋氏想想也是，便宽心了一些，又叮嘱李梅儿，“这席面你们就直接让百味楼送，咱们这一路舟车劳顿的，你也就不要辛苦下厨了。” “我省得的，娘您不用担心。”李梅儿应道。 “姑母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梅梅儿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蒋山青此时也开口，让蒋氏不必担心她们。 李老娘急着回老宅，李梅儿便也没耽搁，带着下人行礼回了老宅。 因受了李家人的委托，李鑫一直有安排稳妥的下人看着宅子，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仆役和差不多岁数的婆子。 看门的仆役看着李家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着实还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见到了李老娘本人，才总算是相信真是李家人回来了。 “老封君，您怎么回来了，彦老爷和夫人呢？也回来了吗？”那仆役又是不敢置信，又是十分欢喜地问道。 李老娘脸上带着笑，十分矜持地点头，语气却忍不住得意地回道，“回来了，我儿接了朝她的委任，回鄞县做县太爷来了。” 那仆役闻言越发惊讶了，神情也更加恭敬， 先是连连作揖，“恭喜老封君，贺喜老封君，您这真是衣锦还乡，小的得赶紧告诉老爷，让他给老封君您摆酒庆贺。” 李老娘大手一挥，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不用了，你叫阿鑫到咱家来，我们已经叫了百味楼的席面了，到时候一起吃洗尘宴。” 那仆役连连应是，一溜烟就跑去通知李鑫了。李梅儿回了家，瞬间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指挥着下人们忙里忙外起来。 康哥儿几个孩子们也十分兴奋，在院子里来回疯跑着，仿佛回到了儿时模样。 团哥儿和圆姐儿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了京城，这还是第一次回老宅，两个小家伙自然是看哪儿都新奇，虽然路还走不太稳，却依旧是玩得开心。 蒋山青被媳妇儿指使来看孩子，蒙上眼与几个孩子玩捉迷藏，倒也是不亦乐乎。 等李梅儿收拾的差不多了，李鑫一家也上门了，一起过来的还有蒋旭夫妻，更让李梅儿意外的是，陈皮也来了。 陈皮那边自然是蒋山青叫来的，李梅儿悄悄问他，“陈皮这边，你可信得过？”毕竟也算是外人。 蒋山青笑笑回道：“我看人的眼光向来可以，而且自古仗义多是屠狗辈，陈皮这人，口风还是挺严的，而且我今次叫他过来，也是想与他商量转让印刷铺子的事情，咱们以后恐怕都不会在鄞县多待，uu看书.uukanshu铺子留着也管不着，不如直接卖了，手上拿着银钱也好做些别的事。” 李梅儿想想也是，自己同山青哥哥的积蓄虽然不少，但往后日子还长着，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少，谁又会嫌钱多呢。 小夫妻两人这边说着悄悄话，李老娘那边已经与客人们聊上了。 “二嫂，您这回去京城可真算没白去，我刚刚看见你的时候，可真是不敢认了，这哪里是我原先认识的那个二嫂啊，活脱脱是京城来的贵人啊。”吴氏满脸笑意的，拉着李老娘的手奉承。 “是啊，二伯娘您这气质，我看着比那陆老太太也一点不差。”吴氏的大儿媳戚氏也堆笑附和着。 “哪里啊，跟陆老太太比那还是差些的，人家可是伯府家的小姐，从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贵人呢。”李老娘笑得含蓄，她在京城见过的勋贵家老太太也不少了，端着那架子，倒也像得很。 吴氏婆媳听李老娘那口吻，好似与伯爵家也熟悉的很，神情自是越发恭敬，就挑着些好的奉承李老娘。 李老娘虽然爱听奉承话，但听多了也厌不是，她更想听些乡里琐事，亲友近况，便出声问吴氏，“三弟妹啊，怎么没见你家昂哥儿啊，他现在还在清风书院念书吗？还有元夏，她比梅梅儿还大几个月，应该也已经及笄了吧，她的婚事可有定下来啦？” 番外四 各人境遇 听李老娘提到自己的女儿和大孙子，吴氏脸上不自觉便带上了笑意，“昂哥儿这些年读书一直很用功，如今已经不在清风书院了，去年底的时候考上了白鹭书院，还拜了书院里头一位顶有学问的老先生做老师，那老先生说了，昂哥儿天资不错，若是一直这样用功，明年的秋闱很有可能桂榜提名呢！” “呦！这敢情好，昂哥儿今年也才十七吧，若真中了举人，那可真真是年轻有为，咱们老李家说不准又要出个进士呢！” 李老娘最喜读书上进的小子，小时候看李昂也就是那样，如今没想到也这般出息了。 “婶子可别夸了，那小子哪里比得上阿彦和山青，那才真是文曲星下凡，我家昂哥儿要是能跟阿彦一般，三十出头就中了进士，我也得烧高香喽！”吴氏嘴上虽说着谦虚的话，脸上却是难掩欣慰的笑容。 “你就放心吧，我看人向来准，肯定行的！”李老娘又是附和了一句，便将话题转到吴氏老闺女身上，“夏夏那丫头呢，可说人家了？” 这回吴氏却是叹了口气，语带无奈道：“那丫头性子左，同她说了好几个都不愿意，定要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 李老娘一听就起了八卦，睁大眯眯眼问道：“怎么？阿夏这是有心上人了？” “哪能啊！那丫头成天在家的，我平日里也不咋让她出门，她能见什么外男，就是挑的很，这丫头跟她姐姐不一样，从小就有主见，一点都不像女孩儿家。” 吴氏连忙否认，虽说乡里头对女孩子名声并不那样看重，但吴氏还是很注意这方面的，毕竟她家在章水镇也是数一数二的。 “女孩儿家有主见也好，以后嫁了人，能当好家，把家撑起来。”李老娘从年轻起就是个强悍性子，也喜欢性子泼辣爽利的女娃娃。 吴氏笑着点头附和，“伯娘说的也是，梅梅儿的性子就很好，从小就有主见，三四岁的时候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不知多招人稀罕呢，我就盼着啊，我家昂哥儿将来也能娶一个这样的媳妇儿。” “那丫头片子，小时候闹人得很，不过福气倒是不错的，嘴巴也甜，惯会讨长辈们喜欢。”李老娘乐呵呵的，暗暗夸了孙女儿几句。 李老娘没多说李梅儿的事情，很快转了话题，说起在京城的李元春，毕竟吴氏心中定是挂念着大闺女，她自然得多说些人家爱听的。 众人说了一会子闲话，李老娘便张罗开席，正好李彦也赶着时辰回来了，便男女各坐一桌，热热闹闹地吃起席来。 李鑫父子一直拉着李彦敬酒，李彦虽说酒量已是练出了一些，这会儿也禁不住红了脸。 李鑫倒是酒桌常客，寻常喝不醉，只红着眼絮絮叨叨拉着李彦翻来覆去地感慨小时候的事情。 李俭却是有些拘谨，许是因为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对李彦难免恭敬了几分。 蒋山青算是小辈，与长辈们敬了酒后，便在一旁陪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陈皮也坐在他身边，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开口道：“东家，我想问问您，那两家印刷铺子， 你可有意转让？” 蒋山青本打算宴席过后再跟陈皮说这事儿的，没想到陈皮这会儿就提了。 他笑着看他，点头说道：“本也打算出手的，若是你想要，我给你打折。” 陈皮连忙摆手，“不用！东家你这些年已经很照顾我了，铺子市价是多少，我就按那价钱。” 他一直经营这那两家印刷铺子，自然知道它们有多抢手，再者他们又有自己独家的印刷法子，印刷质量和速度都是别家没法比的。而这些，都是东家的功劳。 “说给你打折就给你打折，算是感谢这些年你在铺子上花的心思。”蒋山青拍着陈皮的肩膀说道。 陈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说道：“那我谢谢东家了，改天我带我家崽子过来给东家您磕头。” 蒋山青闻言略有些惊讶，又重重拍了陈皮一下，笑道：“你小子行啊！动作够快的，这就有儿子了，我记得前年我们离开鄞县的时候，你还没成亲呢。” 陈皮有些不好意思，黑黢黢的脸一红，憨憨一笑道：“就是您离开后没多久的事儿，是个寡妇，她当时在离印刷铺子不远的地方支了个小吃摊子，她手艺不错，我和铺子里的活计经常光顾，后来看到她被地痞们欺负，我就随手帮了一把，这一来二去的，也便熟络了，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青白人家的大闺女也看不上我，寻个寡妇搭伙过日子也不错……” 蒋山青含笑听着，他很喜欢听这些普通人家的日子，便顺嘴又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她娘家姓张，uu看书.uukanshu闺名一个禾字。”陈皮回道。 “张禾……”蒋山青莫名觉得这名字听耳熟的，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哪一位。 这下他看陈皮的眼神便有些古怪起来，但想想人家两口子连孩子都有了，便没多言什么，只依旧笑道：“等过几日，你带老婆孩子一起过来，咱们再聚聚，吃顿饭。” “东家，该我们夫妻请你们的，希望你们别嫌弃。”陈皮连忙说道。 “那也行！”蒋山青随口就答应了，也不好拂了陈皮的心意。 酒过三巡之后，基本所有人都带了醉意，李彦将李鑫父子留了下来，晚上就在家里过夜。 蒋氏早便让人收拾好了厢房，安顿李鑫和蒋旭两家人。 蒋山青喝得不算多，但他喝酒向来上头，回房的时候脸上也满是绯红。 李梅儿早就让丫鬟准备了热水和解酒汤，先给蒋山青灌下去一大碗。 蒋山青洗过脸，神清气爽了许多，眼带笑意地看着李梅儿问道：“你猜陈皮娶了谁当婆娘？” 李梅儿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一边给他换衣裳，一边笑着回道：“你这样问，那一定是你我都认识的人，不过咱们都认识的人也不少，你还是给点提示吧。” 番外五 庄家母女 “同你小舅舅有关。”蒋山青笑了笑，给出了提示。 李梅儿反应也不慢，眉头一挑，略有些惊讶地问道：“是……阿禾姐？” 蒋山青点头，表示李梅儿猜对了。 这两人能凑到一起，李梅儿还真想不到，遂好奇问道：“咱们离开鄞县前，阿禾姐不是已经有了婆家，是后来又出了什么变故吗？” 蒋山青摇头回道：“具体的我也不知，只知道陈皮遇见阿禾的时候，她已经是寡妇身份的，想来应该是前夫英年早逝了。” 李梅儿听罢叹息了一声，感叹道：“这般说来，阿禾姐前段时日也过得挺辛苦的，不过她现在遇上了陈皮叔，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陈皮想请咱们夫妻吃饭，感谢我把铺子低价转让与他，你去不去？”蒋山青又问道。 “去啊，我还想顺便看看韦婶子和丫丫姐呢。”李梅儿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次日一早，李彦早早去了衙门，李鑫和蒋旭也都在午时前离开了，两人如今都有生意要看顾，也不是能懈怠的时候，只是与李家人约好了，等清明一道儿回乡祭祖的时候，再好好聚上一聚。 这边蒋氏刚把两家人送走，那边一条街上的庄老爷和庄姑妈就跟闻着儿的猫找上门了。 李老娘实在是不待见他们，可怎么说都是自家亲戚，又住在一条街上，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再说了，她现在可是县太爷的亲娘，身份都不一样了，待人接物也得顾着些面儿。 庄老爷生意场上的人精儿，自然一早就知道李彦上任知县的事儿，要不是碍于李家昨日有客人，早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他如今见了李老娘，早没了从前那端着架子的模样，一脸逢迎地恭维着老太太，“老嫂子，我一早就看您是个顶有福气的，就是那诰命夫人的命，如今看看，还真是一万个没错的，您这气度，就是跟那陆家老太太，也是差不离的。” 李老娘端着架子，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矜持说道：“老庄你这话便不对了，人家陆老太太可是正经侯府出来的小姐，哪是我这种乡下老婆子能比的，而且你家还跟人陆家带着亲呢，这般背后说人家，可不好。” 庄老爷脸上讪讪，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给身旁的庄姑妈使眼色。 庄姑妈这一趟着实是不想来的，毕竟前头那么些年，她可都是压这个嫂子一头的，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成了诰命夫人，自己也只得做小伏低地巴结。 庄姑妈脸上堆满笑，连忙开口道：“嫂子您这说的哪里话，老庄可没有说陆老夫人的不好，只是觉得嫂子您如今气度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要不是您模样没变，我跟老庄还真是不敢认了。” 李老娘的唇角微微翘了翘，显然庄姑妈这话说得她心情大好，可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缓缓道：“我这次去京城走一趟，看得多了，那些个达官显贵，皇亲贵胄也算是都见过，见得世面多了，自然就不一样了。” 庄老爷夫妻听了李老娘的话，震惊地倒吸了口气，心中忍不住感叹：恁的娘诶，竟然连皇帝老爷都见着了，这老嫂子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庄老爷震撼之余，更加卖力奉承，顺便还旁敲侧击问了些李彦的事，表示大侄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他这当姑父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夫妻俩硬是赖着跟李老娘说了大半个时辰话，眼前李老娘面上神情有些不耐烦，这才告辞离开了。 两夫妻离开之后，蒋氏和李梅儿才过来了。 李老娘端着茶水润喉咙，忍不住跟儿媳孙女儿感慨，“这再往前十年，我是想不到这夫妻俩会这般巴结着老娘，那句老话真是说得好，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李梅儿引起地给李老娘换了盏茶水，笑眯眯道：“那还不是祖母您福气好，为人好，老天爷才让您发达。” 李老娘也笑眯着眼点头赞同，“这话倒是不错，我要是像你庄姑祖母那样人品，如今铁定成不了诰命夫人。” 李梅儿端了碟子果脯到李老娘面前，拿了一块边吃边与她说道：“祖母，我再说些好玩的事儿给您乐乐，您还记得姑祖母那位嫁去陆家的素素姑妈不？” 李老娘也含了块果脯，点头回道，“自然记得。”这位当年可是够遭她心的，挺着个大肚子，未婚先孕就敢到她家来住，差点就害了她家的名声。 “听说陆大爷跟前头那位正室夫人和离了，人家带了全部的嫁妆准备回娘家，盘嫁妆的时候，发现好几样稀罕的首饰都不见了，后来在素素姑妈房里找着了，那位夫人厉害的紧，当场便要拿了素素姑妈去官府，还是陆大爷拼命拦着，又去求了陆老太太，这才好歹没去官府，但也让素素姑妈赔了不少银钱，且这事儿闹得挺大，大半个鄞县的夫人太太们都知晓了，素素姑妈的脸也算是丢了个精光。” 李梅儿说起八卦来那可是一把好手，小时候就有说书的潜质，这会儿更是绘声绘色的，好像她当时就在现场一般。 李老娘也听得认真，听完还啧啧道：“这庄素素从前就不是个安分的，没嫁人呢就跟男人有了孩子，上赶着要做人家小妾，如今也是越发不堪了，还干起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语气中满是嫌弃与鄙夷。 李梅儿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些个首饰倒也不一定是素素姑妈偷的，毕竟她真没那样做的必要，我估摸着应该是陆大爷从库里拿了送给她的，只是男人向来粗心，哪里分得清首饰的来源。” “就算陆大爷不知道，那庄素素还能不知，我看她就是故意昧下的。”李老娘轻嗤一声又道。 李梅儿点头，表示赞同，毕竟以庄素素的心性，恐怕还觉得这样做能下了正室夫人的脸，心中沾沾自得呢。 蒋氏看祖孙俩聊得兴致勃勃，忍不住笑嗔道：“你这丫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李梅儿笑，“这有什么难的，包子刚刚跟姑祖母带来的丫鬟聊天，三两句就套出许多事情了。” 蒋氏听后无奈摇头，“你啊，贼精贼精的，包子这般老实一个人，如今也被你教得这般鬼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