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 第一章 岐山楼阁 医家聚首 秦国,岐山。 此地依山而建数十座巍峨楼阁,令人叹为观止,正是诸子百家之一的医家秦国分部,秦之医者素来于此聚集交流。 相传亦是上古之时岐伯之故乡,黄帝便是在这与岐伯写下来流传千古的《黄帝内经》,使得二人并称“岐黄”。 然而,此时的岐山却并不平静。 …… “嘶~” 吴驹只觉头疼欲裂。 上一秒他还在和同事聚餐时喝的酩酊大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下一秒便出现在这古色古香的房间中。 这是穿越了 吴驹很懵逼,脑海中原主残留的记忆告诉他,现在是秦庄襄王元年,也就是公元前249年,前前后后两百余年被后世学者统称为“战国”的时代! “检测到宿主符合条件,诸子百家系统开始绑定。” “检测到宿主所在地:医家——秦国岐山分部。” “自动打卡中……” “打卡成功,恭喜获得医家传承之岐伯医术。” 吴驹先是茫然,旋即一惊。 “岐伯……那不就是岐黄之术的岐” 吴驹也看过《黄帝内经》,虽然没怎么看懂,但不影响他对其产生一定了解。 传闻岐伯是上古时期赫赫有名的医者,后为黄帝之臣,与黄帝共同撰写了《黄帝内经》,其中的素问篇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以黄帝问岐伯答的方式写成。 岐伯也因此名垂青史,被后世尊为“医祖”。 …… 吴驹心中疑惑,正想开口询问系统,却感到一股庞大的信息铺天盖地的涌入大脑,当即眼前一黑,还有股莫名的作呕。 幸好只是一瞬间。 作呕感退去后,大量的医学知识突然出现在吴驹脑海中,涵盖天文地理,阴阳五行,包容奇经八脉,汤药百草,正是属于岐伯的医术! “系统,你刚才说你是诸子百家系统这是啥意思” “本系统志在辅佐宿主统一诸子百家,并通过打卡的方式给予宿主一些帮助。”系统答。 我去……统一诸子百家,这目标也太远大了…… 吴驹还想继续发问,奈何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突然传来。 “吕相!吕相!放过我吧!小人也是一时疏忽啊!” 声音格外凄厉,是从一个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口中发出。 此时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拼命挣扎着被两个带甲持剑士兵拖向房间外。 被他称为“吕相”的那人面色阴沉,默而不语。 吴驹这个魂穿有点水,原主的记忆残缺不全,但能依稀还原出事情来龙去脉。 “吕相”的身份,吴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儿八经的历史名人,如今的秦国相邦,吕不韦! 至于吕不韦为何会出现在医家的岐山分部,说来话长。 …… 一星期前,吕不韦唯一的子嗣,长女吕凝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多日,吕不韦遍寻咸阳名医,一度将赏金提升到万金而不得其解,迫于无奈求助医家。 于是医家魁首陈仲于岐山分部召集天下医者会诊。 现在堂前就坐的,皆是七国赫赫有名的医者,只可惜这些人也对此束手无策。 至于那小胡子…… 他名叫费达,魏国人士,根据吴驹脑海中残缺的记忆来看,费达似乎和这幅身体的原主还颇有渊源,似是结伴来的岐山。 然而这费达在主动请缨治愈吕凝时却出了差错,导致其病况一落千丈,于是刚才吕不韦一怒之下,便下令将费达处死。 吴驹看向房间另一头,那层层轻纱帘布后的一张床铺上,是昏迷不醒的吕凝 床边还有个身影,乃是医家魁首陈仲,他正在熬制汤药,极尽造化,以求稳住吕凝的病情。 房间里,七国名医对于费达被处死并无感观,个个作壁上观,悠然自得的吃着茶点,查阅医道典籍。 有句话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若是费达毫无建树也就罢了,但他这几副汤药使得吕凝进入濒危状态,何况还是主动请缨,这就怪不得别人了。 ……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吴驹唏嘘的看着费达被拖走。 然而费达接下来的话,却让吴驹表情瞬间僵住。 “吴驹!吴驹兄!救救我!” 费达鬼哭狼嚎,再被拖出去的前一秒向吴驹发出求救。 这一喊出大问题。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吴驹。 包括吕不韦。 他旁边的一个持剑侍卫附耳说道:“那人与费达同行而来,似是好友。” 吕不韦脸色刹那间沉了下去:“一并处死吧。” 吴驹听到这话瞬间瞪大眼睛。 不是,你这么草率的下命令是不是不太礼貌 吴驹在内心将费达狠狠唾骂了一万遍。 这狗日的自己死还不够,还把自己也拉下水了。 眼看着吕不韦那两个满身腱子肉的侍卫向自己走来,吴驹心中只剩下一个字。 危! 他知道,自己要是这么放任被抓,就整成魂穿十分钟体验卡和战国一日游了! 一咬牙,转身三步做两步冲向那层层轻纱,并从腰间悬挂的药囊中抽出两根银针。 近了! 吴驹冲进去,看见了床上的少女,和床边正在翻找一大堆药材的医家魁首陈仲。 陈仲见一个年轻男子冲进来,不由大惊失色。 却见吴驹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两根银针悉数刺入吕凝掌心。 陈仲大骇,斥道: “大胆!” 第二章 专业医者 针到病除 这时,吕不韦、侍从、七国医者等人陆续冲了进来。 见吴驹站在床边,两根银针突兀的扎在吕凝掌心。 “竖子尔敢!” 吕不韦目眦欲裂。 他身边那两个魁梧的侍从不由分说,拔出佩剑杀向吴驹。 “吕相之女与你有何仇怨,你竟如此痛下毒手!” “如此医德,怎配身为我医家之人!” 七国医者义愤填膺。 吴驹对这些话语不管不顾,见两个侍卫持剑冲过来,他转身就跑。 不得不说,吴驹这厮的求生欲确实强烈。 虽然他心里慌得一批,但也正是这一点让他跑得飞快,一溜烟便是数十米,令两个追逐的侍卫怀疑人生。 谁知,吴驹拉开距离后,突然不跑了,转身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拱手一揖,高声喝道: “吕相!请看令爱!” 看 看什么 距离吕凝最近的陈仲率先愕然。 他下意识看向吕凝,旋即白眉皱起。 脸上的愤怒逐渐转为疑惑,又变成震惊,最终喃喃自语道: “这……世间怎么可能存在此等针法……”” 他呼吸急促,连续探了数次脉象,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现场嘈杂,陈仲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被注意到。 吕不韦本就怒上心头,现在还以为吴驹在挑衅,怒意更甚。 其身边站着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怒意和杀意,令人如芒在背。 二侍卫恼怒,追得更快。 谁知这时,陈仲突然开口大喝道: “停!停!都给老夫停下!” 此言一出,吕不韦赫然回头看向陈仲,眼神极冷,随之挥手喝停了两个侍从。 吴驹停下,扶着膝盖喘粗气,刚才那几秒他把这辈子的爆发力都用完了。 岐伯本就对针灸极为擅长,是这一道的鼻祖。 那两针,都可谓夺天地之造化,足以暂时平定吕凝的病情。 看现在这个情况,陈仲这老头应该率先发觉了这两针的玄妙。 “陈先生,为何阻我”吕不韦凝视陈仲。 陈仲没回答。 他为吕凝把了第十三次脉。 说实话,陈仲非常怀疑这两针的真实性,但事实就是摆在了自己面前。 他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拱手一揖:“吕相,事情危急,恕我冒昧,但这位小友可不能杀。” “哦何故”吕不韦问。 “七国之内,若是真有人能治愈令爱,那必然是眼前这位小友。”陈仲看向吴驹,目光灼灼。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吴驹。 这货见众人看过来,默默停止了大喘气和擦汗的动作。 “各位,请再看看这两针吧。” 陈仲指了指扎在吕凝手腕的两根银针。 七国医者不解的看过去。 “这……” 适才危急并未有人看出这两针的玄妙,此时细看发现别有洞天。 七国医者完美的将陈仲刚才的神情变化再次演绎了一遍,即从愤怒到疑惑再到震惊。 数十上百个人整齐划一,那场面别提多精彩了! “这两针所在穴位绝非医书统计的720处之二,莫非……是吕相之女与生俱来的异穴” “犹记得我师傅在世时,告诉我人体穴位远不止720之数,而是因人而异,有人凭空多出几个穴位,甚至有人的720处穴位都是错乱的,吾浸此道半生未能得见,今日一观死而无憾!” “奇!这两针真是奇!” 许多此道大拿不由得皱起眉头,有的自言自语,有的感慨万千,但无一例外都看得心痒痒。 当然,也仅限于对针灸有研究者,毕竟术业有专攻,不少人依旧一头雾水,不明觉厉。 “兴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足为奇。”一个鹰钩鼻出言讥讽。 房里嘈杂,但恰好那一瞬莫名静了一会,鹰钩鼻这句话被七国医者听得一清二楚。 吴驹一翻白眼,正要开口反驳,却见陈仲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这两个异穴靠近劳宫穴,却又隐而不显,提前察觉并且能在刚才那种情况将两针扎的不偏不倚,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你碰一个给我看看”陈仲吹胡子瞪眼。 唰! 房间里瞬间静下来。 鹰钩鼻颇觉尴尬,陈仲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二人默而不语。 吴驹一愕,心道这陈仲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但这都不重要。 吴驹来到吕不韦身边,颇有风度的拱手一揖: “草民吴驹,见过吕相,适才冒犯了。” 吕不韦虽然不懂医术,却也将众医者的议论听了个七七八八,当即气消了大半。 “何须出此下策呢”吕不韦凝视着吴驹,问。 “如果我不这么做,待这二位将我擒住,吕相还会信我的话吗”吴驹反问。 吕不韦沉默。 确实。 刚才那种情况,如果吴驹直接说自己有能力治愈吕凝,吕不韦只会当对方垂死挣扎,继而置之不理。 吴驹一转话锋:“若我治愈了令爱,不知吕相可否饶我一命” “当然!”吕不韦二话不说给了肯定答复。 “莫谈免死之事,只要你治愈了凝儿,本相自当予以重谢,万金财宝,咸阳宅邸,任君取之,哪怕费达也可饶他一命。”吕不韦予以许诺。 “禀报相邦,费达已伏诛!”外面走来二侍卫雷厉风行的禀报道。 吕不韦:…… 吴驹:…… 其他人:…… 房间里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这手速,放在后世高低是个职业选手啊! 不过吴驹并不在乎这个临死前还拉他下水的扑街,他注意到的是吕不韦眼中仍未完全散去的森寒目光。 毫无疑问,如果吴驹治愈吕凝成功了,便可赢来吕不韦的赏识,高达万金的赏金,以及享誉七国的声望。 但若是失败了,以吕不韦的性格,等待吴驹的必然是万劫不复。 一场豪赌! 只不过对吴驹来说,他已经有信心赢下这盘赌局。 “我需要通过全身施针救治,不若吕相和各位先行回避”吴驹问。 “全身” “针灸” “哦哦,回避。” 在场的七国医者反应过来,许多人对于不能亲眼看见吴驹施针相当遗憾,陆陆续续的走出去。 陈仲也走了过来:“先行恭贺小友了。” “还得多谢陈师刚才仗义执言。”吴驹身为医家一员,自然也要称陈仲一句陈师。 陈仲点点头,此时的他心情复杂,有七国第一医者即将被取代的唏嘘,有保住医家百年名号的庆幸,也为不能在场观摩吴驹医术而抱憾。 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这时,吕不韦从外面唤来一老妪,道:“你就留在这里辅助吴先生吧。” 老妪应下。 吕不韦深深的看了吴驹一眼。 “有劳了。”吕不韦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吴驹、吕凝、老妪和两个侍女。 第三章 施针救人 七十三针 老妪年迈,身形佝偻,脸上皱纹如同沟壑一般,但从身上难以散去的药香味和衣物上长期佩戴药囊的痕迹来看,这也是个资深医者。 不过那虎口的老茧有点太夸张了,不像医者会有的,所以搞不好这还是个医武双修! 看来吕不韦还是对自己不够放心啊! 老妪找了个位置悠悠坐下,显然明确了自己就是个监工。 吴驹也懒得管她,独自走向床榻。 此时吴驹才得空仔细观察这个女孩。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闭着眸子躺在床上,尽管容貌秀美,但却饱受病痛困扰,其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令人不禁生出怜惜之情。 吕凝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每逢夏冬发作,常有昏迷,气息紊乱之症状,然而这次却非常严重,昏迷多日不醒,连进食都未曾,身体状况每况日下,如同风中阁楼一般摇摇欲坠。 也难怪这帮七国医者毛都看不出来,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对病症最好的掩护。 但吴驹不一样,他的岐伯医术乃是上古医术,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和如今战国的医术体系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体系。 “我需要施针,把她衣服脱了吧。”吴驹说。 “啊…啊” 两个侍女错愕。 针灸这种医术,短期效果胜过汤药,但缺点稍有不慎就会让病人万劫不复,是很危险的,尤其对于脉象紊乱的吕凝来说。 先前七国医者连病症都搞不清,自然只敢用些保守的治疗手段,最大胆的可能就是已经死翘翘的费达,但也不过用汤药,以至于两个侍女还没见过这阵仗。 哪怕风气开放的两千年后,一个未出阁少女被看光了身子也是一等一的大事,更何况在这循规蹈矩,对贞洁极其看重的封建社会。 观察了一下两侍女神色,吴驹满脸正气,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们医者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男女,在我们眼中和一块五花肉没区别。” 某罗姓法内狂徒说过,法律学得好的人很容易丧失人性,吴驹觉得学医也是如此。 两侍女见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老妪,见对方点头默许,便一抿唇,开始剥吕凝身上的衣衫。 吴驹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衣物脱落的簌簌声。 过了一会,两个侍女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好…好了。” 吴驹转过身来,目光正对上那具不着片缕的胴体。 “嘶~~!” 吴驹狂吸一口冷气,连忙移开目光。 什么看着跟五花肉没区别,那都是放屁! 这厮毕竟不是正儿八经学医的,虽有打卡得来的神级医术,却没有一个医者该有的古井无波的心态。 对他这样年轻气盛的男人来说,一具皮肤白皙细腻,凹凸有致的女子胴体摆在自己面前,当真是致命诱惑。 还好,没流鼻血。 这形象可不能崩啊! 吴驹默默将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念了十多遍,勉强稳住心神,这才将吕凝手掌中那两根银针拔出,从药囊中拿出一副大小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开始施针。 银光闪烁,银针落下。 如须发一般细的银针刺破羊脂玉一般的皮肤,吴驹屏气凝神,这才进入了一个医者该有的,类似于天人合一的状态。 那具胴体仿佛确实变得平庸,变成了一块“五花肉”,他的脑海中自动浮出一副与之对应的穴位图。 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手这么稳,每一针都扎的分毫不差。 银针进入穴位之后,吴驹还会微微捻动几下。 这只是第一针。 但老妪已经为此震惊了! 她是吕不韦的侍医,追随其十余年,医术在七国来说都是上游水准,尽管和“七国第一医者”的陈仲还有一段差距。 不过,吴驹的针法令陈仲都惊为天人,她又如何保持淡定呢 一针接着一针,老妪看得心惊胆战。 每一针都是医术登峰造极的具现,是针灸难度的制高点。 慢慢的,老妪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全神贯注进去,吕不韦的话被她抛诸脑后,只是琢磨吴驹每一针的作用和力道。 “这一针……”老妪自言自语。 “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我这套针法共七十二之数,又以每部分十二针分为心肺肝脾肾和四肢六部分,这一针是对肾经前十一针的升华,重点不在意义,而在力道和角度。”吴驹头也不回的讲解道。 “受教了。”老妪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接下来,老妪多有疑惑,吴驹都一一为其解答,毫无保留。 于是二侍女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年不满二十的吴驹在床前针灸和讲解,时不时用手里细到不能再细的银针充当教鞭 年过五旬的老妪则悉心听讲,原本佝偻而坐的身体现在挺的笔直,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如果非要用两个词形容一下这场景,那大概就是……诡异而和谐。 一刻钟后,七十二针大功告成! 吴驹擦了擦头上的汗。 不得不说,针灸确实是耗费心神。 “我给你写一副方子,你转交给陈师,尤其问问他后两味药材库存多少。”吴驹对老妪说。 “好。”老妪点头。 吴驹用自己狗啃一样的字写了一副药方交给老妪,老妪随之离开。 “你们帮我准备一盆热水,一条绢帛。”吴驹又对两个侍女说。 两侍女点点头,不疑有他,离开了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吴驹和吕凝了。 吴驹来到床前,从药囊末端取出最细的一根银针,拨开吕凝的青丝,刺入了第七十三根针! 这一针扎在百会穴上。 吕不韦不信任吴驹,吴驹当然也不信任吕不韦。 这是他准备的后手。 如果吕不韦言而无信,这一针可以保他一命,再不济也要吕凝一起陪葬。 当然,这种卸磨杀驴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但毕竟要防范于未然。 “别怪我,你老爸压迫感太强了。” 吴驹面色如常,拔出银针,物归原位。 另一边,老妪将药方给了陈仲,返程途中却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于是加快了脚步。 进门后,看见吴驹跟没事人一样倚在窗前。 她瞟了一眼吕凝,以及吴驹的药囊,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回来了陈师怎么说”吴驹问。 “他说管够。”老妪答。 吴驹咂舌。 他那方子最后两味可都是名贵药材,管够也太财大气粗了。 不愧是位列诸子百家,哪怕医家鲜少参与政治和战争,底蕴也堪称恐怖。 这时两个侍女也回来了。 吴驹逐一拔出吕凝身上的银针,并在针眼处热敷片刻。 不多时,大功告成。 “把门窗都关起来,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见风,现在也可以开始熬一些补药了,另外切记不要……” 吴驹负手而立,气定神闲,一副神医做派。 两个侍女在一旁听着,小鸡啄米般点头,并默默记下来。 说完,吴驹将目光艰难的从吕凝身上移开,也没理会侍女和老妪,转身拔腿就走。 尽管表面上依旧负手而行,但实际上越走越快。 如果这两个侍女和老妪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家小姐身上,定能发现吴驹的身形已经有了落荒而逃之意。 这厮感觉再待下去他就要圆寂于此了! 床上。 吕凝悠悠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负手的高大背影快步离去,随后便是两个侍女关闭了门窗。 但她的身体实在太过羸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很快又昏睡过去。 第四章 岐黄圣手 爵至大夫 吕不韦和七国医者站在院子前,不远处还围着些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医家弟子, 从今天早上开始,七国医者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过,连饭食都是在房里用的,此时一股脑的全部到院子外等待,自然吸引了医家弟子的目光。 随之而来的,是某位高人正在房间里治愈吕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岐山。 …… 见吴驹从房里走出来,吕不韦死死的盯着,陈仲噌的一下站起来,七国医者屏息凝神,岐山仿佛在这一刻寂静下来。 吴驹立于廊上,负手而立,脸上逐渐露出一抹淡然而逼意十足的笑: “幸不辱命!” 这四个字从吴驹口中吐出时,吕不韦浑身肌肉瞬间松弛了些,甚至踉跄退了两步,被侍从扶住后好一会才长舒一口气。 陈仲死死咬着后槽牙,那本该属于医者的极稳的手此时却在微微颤抖,展示着他的不平静。 七国医者激动地不能自已,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两三个老者甚至当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看得围观者一阵胆战心惊。 如果这帮医者高血压啥的发作,来一出集体医者不能自医,那可就成了七国第一趣闻。 吴驹用余光扫到那老妪从房间里走出来,向着吕不韦隐晦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 吕不韦连吐出三个好字,语气一个比一个重,到最后直接抚掌大笑起来,笑容之爽朗振聋发聩,使岐山震颤。 对面的吴驹见状微微深吸一口气。 坦白的讲,眼前这个爱女心切的中年男人很难和吴驹在后世史书上了解到的那个纵横朝野数十年的秦国相邦联系起来。 以至于直至此时,吴驹依旧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的小命保住了。 放松下来的同时,吕不韦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一阵心神激荡。 “真乃岐黄圣手也!今日医家需以吴驹为荣!”吕不韦铿锵有力的称赞道。 在场的人无不鸦雀无声。 坦白的讲,这超高度的评价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却又无从反驳。 毕竟吴驹展现出来的医术确实是力压整个医家乃至七国医者,如果想要反驳,最基本的就是治愈吕凝,可惜在场的除了吴驹外没人做得到。 这应了那句老话,我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又打不到我的样子。 吴驹倒是没考虑这些,单纯觉得岐黄圣手这个称呼貌似挺适合自己。 “相邦说得好,真乃英雄出少年,当赏!” 一道雄浑爽朗的声音传来。 正从廊上走下来,到吕不韦身边的吴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吕不韦的瞳孔猛得震颤了一下。 是什么能让吕不韦都为之惊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华服,龙行虎步的中年男子在十数持刃甲士的护卫下走来。 当这个男人出现的一刹那,陈仲和医家几个长老均是心神震颤,显然也认识这个中年男人,但七国医者之众中却疑惑者颇多。 吴驹对这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旁边的吕不韦纳头便拜:“臣吕不韦参见大王!” “陈仲参见大王!”陈仲一揖。 “草民参见大王!”满身遍野都是见礼声。 果然! 吴驹瞳孔如同地震一般,顺势也是一揖。 没错。 面前的这人就是秦庄襄王、秦始皇嬴政的老爸,当今的秦国大王,子楚! “免礼!” 秦庄襄王子楚亲自上来扶起吴驹。 在场许多人见到这一幕都心神激荡,万万没想到一国之主竟会亲临岐山! 吴驹虽然也很激动,但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没有十多年前吕不韦那一句“奇货可居”,子楚断不可能从赵国邯郸逃出并继承王位;没有如今的秦庄襄王子楚,也就没有高居相邦之位的吕不韦。 二人从来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吕不韦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对其宠爱有加,子楚前来探望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还涉及医家这个位列诸子百家的庞然大物的聚首。 “陈先生近来可好”子楚转向陈仲。 “都好。”陈仲微笑。 “大王,何须劳您亲自驾临。”吕不韦说。 “相邦之女病重,寡人当然要来探望。”子楚笑着说。 “臣谢恩,亦代小女谢恩。”吕不韦又是一揖。 “欸。” 子楚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旋即将目光转投吴驹:“只是没想到医家还有此等青年才俊,你叫何名,籍贯何处,家中几人,可有婚配” “草民吴驹,乃我大秦子民,籍贯郿县,父母已病逝多年,不曾婚配。”吴驹按照残缺的记忆一一说明。 “好!” 子楚大悦。 但他旋即又觉得这句话不合适,于是说:“竟是我大秦子民!郿县那不正是武安君之故乡” “正是,大王好记性。”吴驹说。 子楚所说的武安君,正是鼎鼎大名的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白起,原主的家乡确实与白起同乡,但那地方挺大,细分到村的话二人八竿子打不着。 但这对子楚来说是好事一桩:“好!武安君之故乡果然是人杰地灵,亦是天佑我大秦,能见识到你这等青年才俊,寡人之心甚慰!” 他旋即面色一正,说道: “今秦郿县人士吴驹,治愈相邦吕不韦之女有功,赏万金,官封医署卿,至五大夫爵位,岁俸四百五十石!” 一时间,场中无不骇然! 一个默默无闻之人,突然摇身一变,在医术上甚至超过公认的七国第一医者陈仲,成了吕不韦口中的岐黄圣手,令七国医者拍马不及。 子楚的封赏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五大夫的爵位。 要知道,如今秦国的爵位都是商鞅变法时定制的,共十七个爵位,而五大夫已经位列第九位了! 更是高于大夫、官大夫、公大夫三个爵位,被誉为“大夫之尊”!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概便是如此了! 吴驹一揖:“谢大王恩典!” “恭贺吴卿!” “恭贺吴大夫!” 四方皆拱手庆贺。 反倒是刚才最激动的陈仲此时却安静不少,看向吴驹的眼神除了欣赏外,也带着些思索之色。 吴驹笑脸相迎,对于恭维连连谦虚。 这一刻没人知道,“大夫”这个对医者的称呼。本该从宋代开始,因医官名多为大夫而流行。 此刻却因为吴驹被子楚封为五大夫,而提前了千余年,亦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吴驹本人也没意识到,这一刻自己被子楚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只想到身为大王的子楚已经亲临,那身为相邦的吕不韦再奖赏他肯定不合适。 但实际上,这是个略复杂的政治问题。 子楚此举原因有二。 一是拉拢吴驹。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医家百年底蕴,位列诸子百家,力可敌国,你赏陈仲或者那些长老,人家压根不鸟你。 而吴驹没有底蕴,但傻子都能看出他即将凭借这手冠绝七国的医术成为医家首屈一指的人物,拉拢吴驹也就成了上上策。 这也是刚刚吴驹说自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还是秦国人时,子楚表现得那么开心的缘故。 二是借此机会向七国医者抛出橄榄枝,从这两点看,无论是万金还是五大夫的爵位都显得很有必要。 至于医署卿……那是个子楚瞎编的官位,毕竟秦国虽然确实有医官,但都是针对王宫里的侍医,那种官位赐给吴驹显然不合适。 吴驹毕竟是个刚穿越的现代人,并且当局者迷,没想到这一层很正常。 不过事后他想到了这一层后也没有反感,因为这正合他意。 就算子楚不说,吴驹也做好了准备搭上秦国这条正在被历史缓缓推动的大船。 口头上的封赏说完之后,子楚,吕不韦,陈仲这三位大领导又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内容无非是那老三样,无趣而不得不听。 不过因为吴驹的事和子楚的到来,给了宁静的岐山很大震动,几乎所有医家弟子都跑来围观,倒也热闹。 一刻钟后,子楚、吕不韦、陈仲、吴驹都已离开,医家弟子,七国医者也随之相继散去。 这一天七国医者都住在了岐山和周围的城中客栈,甚至子楚和吕不韦也留在了山中。 吴驹则离开了自己的弟子宿舍,住到了一座专门准备的宽敞明亮的房间。 时至午后,第一个前来拜访的,乃是吕不韦和子楚。 “拜见大王,拜见吕相。”吴驹刚想见礼,却被吕不韦止住。 “今日吴卿救了凝儿,即是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当受我一拜!” 吕不韦说着,深深拜了下去。 吴驹一怔,连忙将对方扶起。 吕不韦又一挥手,一旁有侍从搬着一个大箱子前来。 “此乃万金,当是治愈凝儿的酬金。”吕不韦道。 箱子打开,金灿灿的一片,极为夺目。 “这太客气了,我不能…”吴驹正想礼貌的推脱几回合,却听吕不韦义正言辞的说。 “请务必收下,本相曾说治愈凝儿者可得万金,此乃本相之诺,若今日吴卿不收下,世人岂不言我吕不韦无信!”吕不韦态度十分坚决的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驹也不好拒绝。 “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吴驹拱手。 吕不韦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 子楚紧接着一招手,又是一众侍从鱼贯而入。 “此乃官服,官印,令牌,亦有咸阳一处宅邸的房契,皆是以吴卿的职位和爵位所应得的,务必收下。”子楚道。 “谢大王。”吴驹一揖。 吕不韦和子楚又寒暄了几句,随之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二人的到来只是个小插曲。 在此之后七国医者之中,有许多也来拜访过。 直至夜晚,陈仲来到了吴驹的房间…… 第五章 陈仲夜访 达者为师 吴驹正静坐在房间的窗边,一边望月,一边思考白天的事,却突然听到一阵叩门声。 打开门一看,正是陈仲站在门外。 “陈师,您怎么来了” 他连忙将对方请了进来。 “我可当不起这句陈师。”陈仲苦笑着摆手。 吴驹知道对方的意思,于是笑着说:“当得起,您可是被世人称为陈子,学无前后,达者为师,除了医术,您身上还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陈仲将这句话咀嚼片刻,旋即赞赏的看了一眼吴驹:“这话说得好,想不到你弱冠之年竟能悟出此等至理。” “至于陈子……” 陈仲又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待治愈吕相之女之事传遍七国,以你这登峰造极之医术,自然也能得一个子的名号。” 吴驹歪头想了一下。 吴子那是当年的吴起的名号。 驹子有点像墨家魁首的称号。 如果不是非要用姓名其中一个的话,吴驹子似乎也不错。 “话又说回来,学无前后,达者为师,那这句陈师就更免了,今日我是向你讨教来了。”陈仲又道。 “讨教” “对。” 陈仲点头,认真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了解一下你是如何治愈的吕相之女” 说完,他有些期待的看向吴驹。 他下午的时候除了接待和安排子楚,也去看了一眼吕凝。 对方的脸色和脉象,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前不久还重病缠身,昏迷不醒的人。 这与陈仲的判断相悖。 之前陈仲认为吕凝的病就算能治好,也一定是长期的治疗,并且不能痊愈,最终会留下些每年都病发的隐疾。 然而经吴驹治疗后的吕凝,完完全全推翻了陈仲的判断。 “没问题。”吴驹点头。 吴驹答应的那么干脆爽快令陈仲相当意外,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欣赏。 二人面对面而坐。 吴驹随之把吕凝的脉象、病症、缘由都大概描述了一下,又指出那72处穴位的部分要点和针法,包括后续打算的治疗方案也一并倾囊相授。 陈仲毕竟是医家魁首,宗师级人物。 哪怕吴驹的教学水平再低下,也能一点就通。 “妙!太妙了!” 陈仲听完,欣喜若狂,胡须都被拽断了好几根,又是拍桌子又是砸板凳,吴驹真怕他把自己的新房间拆了。 “我以为吕相之女的病症定无办法痊愈,现在看来只是我自己井底之蛙罢了,哪里有治不好的病,无非是医术不够好。” 陈仲自嘲而又庆幸的摇摇头,又疑惑的问: “吴小友医术通玄,不该只是籍籍无名之辈啊” “我比较低调,一般不出手,除非是无人能治。”吴驹睁眼说瞎话。 “原来如此。” 陈仲点点头:“不知吴小友师承何人” 吴驹下意识开口,但旋即又将“岐伯”二字吞了回去。 岐伯当然算他的老师。 但这里是岐山,岐伯的故乡,山顶的祠堂还供奉着岐伯的画像,这要把岐伯二字说出来,陈仲的血压估计能飚到一百八十迈,还容易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家师号协和。”吴驹一本正经的胡扯。 “协和” “对。” 陈仲捋了捋胡子,觉得从未听过这名字,以为是什么隐士高人,于是又问:“那不知可有门派” “门派……” 吴驹挠头:“我们的门派叫,急诊。” “颇奇怪的名字。” 陈仲想了想,没听过这名字,下意识以为是什么隐世宗门。 这年头兵荒马乱,隐世不出再正常不过,就譬如纵横家那些人。 于是陈仲也没再追究,继续和吴驹探讨起吕凝的病症来。 这一夜,二人聊了很多。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医术。 吴驹毕竟来自两千年后。 他的谈吐,眼界,学识令自恃走南闯北的陈仲都为之折服,当即在内心对其赞誉有加,虽然觉得对方年纪尚轻仍有欠缺,但也是个真正的栋梁之材。 在这个过程中,二人也熟络不少,从一开始的“陈师”和“吴小友”,到后来的直呼其名。 不知不觉,聊到深夜。 二人都受益匪浅。 陈仲觉得自己许久未能突破的医术被吴驹或者说岐伯的思想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同时感慨于吴驹小小年纪便博古通今,更有如此城府,实属难得。 吴驹则从陈仲口中了解到了如今天下的局势,历史上雄踞一方的战国七雄和神秘的诸子百家也在陈仲这个医家魁首的科普下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良久。 “夜深了,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陈仲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旋即起身。 “陈师慢走,好梦。”吴驹恭敬的将陈仲送到门口的长廊上。 “吴驹。”陈仲唤了一声。 “嗯”吴驹抬起头。 “与汝共勉。” 陈仲微笑,拍了拍吴驹的肩膀,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吴驹没当回事,只当陈仲是在鼓励他钻研医术之类的。 夜深。 这是吴驹穿越后的第一个夜晚。 他躺在床上,直至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第六章 陈仲出走 接任魁首 次日清晨。 吴驹起床,神清气爽,这医家给安排的房间确实比普通弟子宿舍好了太多。 出门右拐,却见整个岐山上下都人来人往,乱糟糟的。 吴驹疑惑的拉过一个弟子问道:“什么情况” “吴……吴卿。”那弟子见到吴驹吓了一大跳。 “行了别亲了,发生甚么事了” 吴驹知道医家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就这漫山遍野乱糟糟的架势,说是七国合纵,兵临岐山他都信。 “这…这…” 那弟子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好歹,似是难以启齿似是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干脆说:“您去长老那就知道了,正好几位长老都找您呢。” “行吧。” 吴驹松开那弟子,向着岐山中心地带而去。 然而,没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是一个医家执事,他交给吴驹一封信。 吴驹打开之后,发现是陈仲的信。 “医家有七分部,乃韩赵魏楚燕齐秦,每一分部被一长老把控,魏国长老魏焕乃是魏国宗室,觊觎魁首之位已久,或成汝之最大阻力。” 落款是陈仲。 吴驹皱眉。 陈仲为什么要写这一堆无厘头的东西给他是想告诉他什么为啥非要写信最大阻力又是什么意思 抱着这些疑惑,吴驹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执事将信递给吴驹后便离开了。 吴驹则在看完信后,思索了片刻,继续向着长老堂的方向走去。 五分钟后,长老堂…… “什么玩意我接任魁首” 吴驹瞪大眼睛。 面前的几位长老对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吴驹是这反应。 原来,医家魁首陈仲于昨夜收拾行囊,星夜兼程离开了岐山,走之前,只在自己的房间留下了一封给吴驹的信。 “这是陈仲给你的信。” 一个长老将一卷绢帛交给吴驹。 吴驹打开一看,人都傻了。 吴驹小友: 勿挂念,昨夜听闻汝之医理,吾深受启发,决定放弃医家魁首之位,只身周游列国,行医问诊,争取医术之长进。 汝医术通玄,博古通今,亦有治世之才,唯有你担任医家魁首吾方可放心,此行并非永别,待我医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日,再与汝煮茶论道。 落款是陈仲。 吴驹扶额。 他仿佛明白刚才的那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的意义了。 包括陈仲昨夜深夜来访,搞半天就是为了试试自己的深浅。 至于临走前的那句“共勉”,现在来看反倒像是鼓励他自己下山修行,鼓励吴驹接任医家,兴许陈仲从那时候就下定了主意。 不过…… 这老头就算想把医家魁首之位传给我,也不至于夜里跑路吧 莫非他认为我会谦虚拒绝 那他也太看得起我了。 不过把这么大个医家丢给我,连个上岗前培训或者新手教程都不给,是不是玩不起 吴驹感觉一阵头大。 医家他当然想要掌握在手里,这是一股可以强大到甚至可以硬撼一国的力量,任谁都会心动。 更何况系统的所谓的志向或者说主线任务就是统一诸子百家。 但平心而论,吴驹没有管理经验啊! 更何况,眼前就有个艰巨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诸位长老怎么看” 吴驹将目光投向在座的七位长老。 他知道,陈仲不在医家,自己短时间难扛大旗。 如果这些长老联合起来硬要阻止他上位,那这个医家魁首的位子自己也是坐不成的。 吴驹从进门开始就在观察七位长老的神色。 这七人神色各异,甚至可以说各怀鬼胎。 “以我看…” 魏长老正想发言,却被旁边的名叫苏长老打断:“陈仲离开前,曾经找我商量过此事,我个人对于吴卿接手医家魁首非常赞成。” 那魏长老正是第一封信中,陈仲说的最大阻力魏焕。 而那出言相助的苏长老,名叫苏靖远,乃是秦国岐山分部的长老,毫无疑问是和子楚、吕不韦一条战线的。 “魁首之位本就是医术高超者居之,唯一能和吴卿一较高下的陈仲都走了,莫非在座的各位的医术有把握超越吴卿”又一个长老表态。 又是几个长老出言应和。 局势一下子变得很微妙。 魏焕脸色很难看。 见状,吴驹面色淡然,连连谦虚拱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显然,陈仲并不是甩手就走,他走之前给吴驹打点好了一切,起码保证了吴驹可以顺利登上魁首之位。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那苏靖远苏长老再次开口: “各位,谁赞成,谁反对” 桌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接二连三的出声。 “我赞成。” “我也赞成。” 不过片刻,四五位长老通过。 余下的人一看局势已定,尽皆选择了顺势而为。 魏焕阴沉着脸,也说道:“我赞成。” 至此,七人全票通过。 吴驹装作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咬牙说道: “既然陈师临行前将此等重任托付给我,诸位长老又对我信任有加,那我也就不好再推脱!” 说完吴驹站起来,连连拱手。 七位长老站起来连连恭贺。 从这一刻起,医家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 另一边。 子楚和吕不韦刚刚议了些政事,足耗费了一个时辰,再出门活动时,发现岐山上下一片忙碌。 “小兄弟,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啊”吕不韦拉过一个医家执事问道。 这个执事就沉稳不少,直接说道: “回吕相,您可能还不知道,陈师已经隐退,周游列国去了,现在吴师即将继承魁首之位,我们正在准备仪式的事呢。” “吴师”吕不韦一时没反应过来。 “额,就是治愈令爱的那位吴驹吴师,秦王钦封五大夫和医署卿的那位。”执事说。 吕不韦愕然,转头与子楚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 待执事走后,二人才缓过神来。 “我饶想此子非池中之物,却未曾想他能在两日之内坐上医家魁首之位,果真少年英雄也!”吕不韦感慨。 子楚默然,半晌后才悠悠说道:“相邦,你说一个五大夫的爵位和一个医署卿的虚职,对于一个医家魁首来说是不是不太够” 吕不韦顿时会意。 子楚这是想加大力度对吴驹拉拢啊! “告诉宫里的人,我要在岐山小住几天,公文案牍就派人送到这里来吧。”子楚对一旁的侍从说道。 “是!” 君臣二人久立门前,遥望群山万壑,目光明灭,都在为吴驹之事而沉思。 第七章 祭祀先人 进行加冠 医家魁首传承,无疑是震动七国的大事。 这几天以来,岐山已经陆陆续续接待了多批来客,据说山下那几座小城前所未有的热闹,旅店和驿站座无虚席。 七天后。 岐山,后山,长老堂。 两个医家弟子正在为吴驹整理衣衫和仪容。 吴驹对面坐着苏长老,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 “怎么了,紧张” 苏长老观察了一下吴驹的神色,笑问道。 “有点。” 吴驹毫不避讳的点点头。 “没关系,会适应的,历来如此。”苏长老道。 “陈师当年也这样吗” “哈哈哈哈哈,你可能还不知道,陈仲是我的师兄,当年接任魁首时,我负责协助他完成祭祀,他可能紧张的腿都发抖。”苏长老笑道。 吴驹也跟着笑了笑,苏长老的话让他稍稍安心了些。 只见苏长老站起来,来到吴驹面前,低声说道:“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会全力助你。” 吴驹眸光一闪。 从这句话中,吴驹体会到了另一层意思。 苏长老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长老堂里其他几位长老也陆陆续续的走出去,最后剩下的反而是魏焕。 吴驹看向魏焕,发现他正在闭目养神。 尽管闭着眸子,吴驹却总觉着对方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只见魏焕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吴驹一眼,也离开了。 从吴驹确认接任魁首以来,二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吴驹却从中感受到一股如芒在背的敌意。 …… 加冠仪式大致分为两部分。 一是祭祀,二是加冠。 尽管陈仲不知去向,但由于七长老皆在岐山,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岐山! 在七长老,二十一执事,三千医家弟子,七国医者的见证下,吴驹正式开始继任医家魁首,登上筑于岐山之巅的石台,祭拜医家历代祖师。 上至黄帝神农,伏羲僦贷季,岐伯少俞,伯高扁鹊,鬼臾区雷公,桐君少师,俞跗巫彭,巫咸巫妨,苗父…… 下至医家各代魁首长老和夏商周春秋战国名医…… 凡对医道有卓越贡献者,皆在祭祀之列。 当然,陈仲这种健在的前医家魁首不算。 从山中到山巅的石台,共千级石阶,吴驹走的不疾不徐。 前五百级,吴驹还会下意识的用余光扫视山下,心中多踌躇。 后五百级,他却渐入佳境,哪怕知道身后有数千双目光盯着自己,却仍处之泰然。 礼仪很繁琐,但吴驹还是心怀敬畏之心走完了流程,尤其在岐伯的石像前多做了停留。 “岐伯在上,医家第三十三代弟子吴驹拜上!” 吴驹三拜九叩后,仰头看着石像的脸,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这我也得管您叫声师父,战国兵荒马乱的活下去不容易,您老人家多保佑我平平安安,福寿安康,五肢健全啥的……” 不远处的协助祭祀的弟子没听见吴驹的念叨。 但看见他一副虔诚之相,暗自认可的点头。 幸好他没听到吴驹的话,不然怕是会气到吐血。 祭祀完毕后,便正式进入了加冠之礼。 ………… 山中楼阁。 吕凝经过吴驹几天的连续治疗之后依然接近痊愈,身体状况大有改善。 只是之前病重时昏迷不醒,连续多日未曾进食,给身体造成的负面效果相当大,以至于吴驹针到病除之后,吕凝依旧多日昏睡,偶尔醒来也是昏昏沉沉。 得益于岐山身为七国的七分部之一,储藏天材地宝无数,制成补药之后那效果杠杠的。 直到这天,吕凝再醒过来时,已经可以说话和行走。 “当时那吴先生拔出银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扎了数十针,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我们在一旁看得冷汗直冒,银针再拔出来时,您的脸色就红润了不少,饶以我们不懂医术也能看出病症已经消散。” “后来据说吕相当着医家三千弟子的面直言吴先生是岐黄圣手,今日医家当以吴驹为荣,再后来大王也亲临了,亲封吴先生为五大夫和医署卿呢……” 鹿竹怀夕两个侍女你一嘴我一嘴的为吕凝讲述昏迷中发生的事情。 吕凝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她已经迷迷糊糊见过吴驹很多次,只是每次都记忆模糊,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只能依稀辨认那是个并不老迈,反而非常年轻的人。 “吴先生还说了什么”吕凝问。 两个侍女思索了一下,鹿竹说:“啊我想起来了!他还说……他们医者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看小姐的身体跟看一坨五花肉没区别。” 唰! 吕凝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脸颊都发烫。 两个侍女齐齐噗嗤一声,掩面偷笑。 过了一会,吕凝才说:“那吴先生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进行接任医家魁首的仪式吧”二人想了想说。 “医家魁首”吕凝一惊。 “是啊,陈仲陈老先生游历列国去了,临行前将魁首之位交给了吴先生。”怀夕说。 吕凝目光闪烁,似有星星闪烁。 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医家魁首吗…… 那可是诸子百家之一啊! 每一家的魁首无一不是战国这盘大棋上的执棋者,不是诸侯,胜似诸侯! “父亲和大王都在那里吗”吕凝又问。 “是啊!” “走,我们也去观礼。”吕凝起身。 “啊”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 “已无大碍了。” 吕凝换上一身素色襦裙,拉着两个侍女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当他们穿过半个岐山,抵达现场时,正好见到了加冠的全过程。 只见山巅之上,吴驹屹立着。 他身后是巍峨的医家祠堂和数十尊古之医者的石像,尽管身形被衬托的渺小,但却无比显眼。 他身前乃是岐山一望无际的山峦起伏,石台下人头耸动,水泄不通,三千弟子的目光皆系于自己。 一位长老将一个药囊交给吴驹。 这是历任魁首才能持有的药囊,是个信物,入手沉甸甸的,古朴而又典雅。 这一步本该由陈仲负责,奈何这老头跑路速度太快了。 紧接着是正式的加冠。 吴驹来到一个石台前。 苏长老站在石台上,居高临下,郑重其事的为吴驹戴上一副玉冠,随后又走下来向吴驹恭敬的一揖。 至此加冠完毕。 但见峰顶。 吴驹头戴玉冠,身披素色华服,衣袖上绣着青色瑞兽纹,看起来儒雅而威武不凡。 他执魁首药囊,眼神凌厉,立于山巅,睥睨天下! 这一刻,他心中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下一刻,他将药囊托过头顶。 “拜见魁首,医家万世!” 一个执事运足气力大喝。 “拜见魁首,医家万世!” “拜见魁首,医家万世!” “拜见魁首,医家万世!” 三千弟子呐喊。 声音来自漫山遍野,连绵不绝,使岐山楼阁为之震颤,满山鸟兽四处奔逃! 这一刻,吴驹正式登上了医家魁首的位置,在战国这个大棋盘中拥有了自己的分量! 医家魁首,当世第一医者,经吕不韦流传开的岐黄圣手之称,秦王亲封的医署卿和五大夫! 这是何等荣耀! 要知道,山巅那个男人可还未及弱冠! 吕凝和两个侍女心神激荡,心情无法言表。 三人并未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老者正在哈哈大笑: “吴驹,看来你很适合魁首这个位置啊!既然如此,老夫便能安心的磨练医术了!” 说完,老者大步离开,不知去往何方。 若是周围不那么喧闹,吴驹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话,定有人能认出此人便是医家魁首陈仲,尽管现在已经是前任魁首了。 …… 加冠完成后,一切定局。 便到了致辞的阶段,虽然这个环节没什么用,但又不能省去。 不过对于吴驹来说,演讲啥的都是洒洒水。 那场面自然不用说。 吴驹虽然没什么演讲天赋,但是前世多少也听了上百场校领导和单位领导的演讲或者致辞。 吴某人有样学样,说起来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喋喋不休,一套又一套,什么晦涩难懂就说什么,把这些前来观礼的人忽悠的一阵懵逼而又不明觉厉。 终于,正午之前,整套流程走完了。 …… 吴驹走下石台,隔老远就看见台下站着一大帮子人,或威严华贵,或儒雅随和,或严肃凌厉。 “这是七国和百家来人。”协助祭祀的那个弟子说道。 韩赵楚燕齐秦七国,还有唯一的小国卫国作为魏国的属国与其并列,共七列,分别被七位长老带领。 除此之外还有一列,虽也是国,但显得有些不合群,乃是东周,也就是东周公国。 再者便是其他百家。 儒,道,墨,法,兵,农等等… 除了最神秘的纵横家缺席,其他家几乎全部到齐,就连同样神秘的阴阳家都派了一队人。 虽然各家的诸子不至于到场,但都派了有分量的人前来贺礼。 吴驹这两天除了准备接任魁首外,也恶补了一大堆战国常识。 七国、百家在服饰、气质上迥异,还是挺好分辨的。 见吴驹前来,一众人纳头便拜。 “在下楚国使昭肃,代表楚国和大王前来献礼,恭贺吴先生接任魁首!” “在下韩国使,奉大王之命前来贺礼。” “在下齐国使……” “在下儒家使韩非……” 吴驹猛得抬头,眸底精芒骤现。 儒家使…韩非…… 吴驹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了过去,说道: “不必多礼。” 第八章 庆祝接任 巧遇韩非 韩非。 这个名字吴驹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堂堂韩非子,后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他! 吴驹走下来后,径直走向了距离最近的儒家。 领头的是个目测三十岁的中年男人,样貌很年轻,棱角分明间又带着几分儒雅和贵气。 吴驹快步上前,径直走到他面前,询问道: “阁下就是韩非” 韩非见吴驹径直前来,似乎认识他的样子,颇有些不解,随之拱手道: “正是,吴师认识在下” “昔年曾听闻一好友言汝才名,后来听说你拜入了荀师门下”吴驹问。 “正是。” “令师近来可好” “都好,只是常回忆起与陈师煮茶论道时,如今听闻陈师退位,吴师接任,家师大为挂念。”韩非道。 吴驹点点头。 他说的荀师,正是当世大儒,有“后圣”之称的荀子! 虽然不知道荀子和陈仲有旧,但同为百家魁首,相识也在意料之中。 当然,吴驹重视的还是荀子那两个徒弟,一个是眼前的韩非,另一个则是李斯! 韩非已经出现了,不知道李斯现在在哪 吴驹暗自思索一番后,便对一旁的执事嘱咐道:“替我好生招待韩公子和儒家列位。” “明白。”执事点头。 韩非向着吴驹拱手一拜,与儒家的人一同离开。 刚才吴驹与韩非的一番交谈使得七国百家之人侧目,不少人注意到了吴驹对韩非的重视。 更多人则从吴驹的谈吐中感受到一股远胜于其年龄的城府,对这位年轻的医家魁首的评价高了几分。 此后,吴驹打起精神,一一见过了七国和百家的人。 但一个韩非已经是意外之喜,此后吴驹再没见到什么重点人物。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百家中最神秘的两家,纵横家和阴阳家。 纵横家是没有到场的,只是遣人送来了贺礼,表达了歉意,这也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尽管吴驹在继任魁首的这段日子里了解到这帮人依然在暗地里活跃。 还有就是阴阳家,这一家的成员一直都相对少,比起医家三千弟子差远了。 这次前来贺礼,阴阳家只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名为“湘夫人”,是个身穿黑衣,披着黑袍,蒙着面纱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处处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这湘夫人在阴阳家举足轻重,带来的贺礼也是不凡,可见阴阳家虽然人少,但诚意十足。 吴驹对这个湘夫人不由得产生了好奇,他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 最后一个接待的,便是秦国。 说起来挺奇怪的,刚才接待七国百家之人时,吴驹并未看到秦国的队列。 直到接待完之后,才被一个吕不韦身边的侍从找上,被领着前往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 在亭子里,吴驹见到了子楚和吕不韦。 这也让吴驹反应过来。 难怪秦国的队列不出现。 其他七国和百家前来贺礼的都是些中流砥柱,例如韩非,虽然也能独挑大旗,但相比身为秦王的子楚,以及身为秦国相邦的吕不韦来说,差的太远了。 换句话说,和其他七国百家的人站在一块,子楚和吕不韦嫌跌份。 可以理解。 “大王,吕相。”吴驹向二人拱手致意。 “不必多礼,今日吴卿接任魁首,可喜可贺,此乃秦国礼,还望笑纳!”子楚笑道。 吕不韦一挥手,旁边有侍从抬过来十数个大箱子。 打开一看,奇珍异宝,珍稀典籍,名贵药材皆在此列,琳琅满目! 这数量是其他七国的一倍以上! 这一星期内,子楚和吕不韦已经不止一次给吴驹送礼了,每次都打着不同的旗号,摆明了想要拉拢吴驹。 吴驹虽然对秦国这条大船非常认可,而且已经做好了上船的准备,但迫于形势,也因为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每次都变着法的推辞。 不过眼下…… 打着贺礼的名号,吴驹还真没办法拒绝。 “既然如此,多谢大王和吕相,吴驹代医家收下了。”吴驹苦笑一声,拱手道。 “无须言谢,不若过来饮几杯”子楚笑问。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吴驹毫不避讳的坐到了子楚和吕不韦身边,三人在亭中围着石桌坐下,呈三足鼎立之势。 说实话,吴驹现在很抵触喝酒,因为自己就是因为和同事喝酒聚餐死的,回头要是再喝死一次……想想都恐怖。 但据说宋朝以前的酒都和米酒差不多度数,这让吴驹大为感兴趣。 一旁有侍女斟酒。 “来,这一杯,共贺吴卿登顶医家魁首!”吕不韦笑着举杯。 三人碰杯。 吴驹仰头喝下,随后咂吧咂吧嘴。 度数确实是不高。 难怪历史上动不动一帮绿林好汉狂饮八大碗。 可不是嘛。 不考虑膀胱承受能力的情况下,两百碗吴驹也喝的下去。 一旁的吕不韦看到吴驹脸色有些怪异,也是问出了口:“怎么了,酒水不合口” “没有,这酒太淡了而已。”吴驹如实说。 吕不韦和子楚非常诧异。 “这酒还淡这可是七国最烈的酒之一。” “不太行,改天我给酿一个,让二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烈酒。”吴驹随口说道。 “吴卿还会酿酒”子楚更诧异了。 “略知一二。” 吴驹虽然不知道怎么酿酒,但他知道怎么蒸馏,整点正儿八经的高度白酒绰绰有余。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笑道。 三人又饮了一杯。 子楚突然问道:“刚才看吴卿似乎很在意儒家来人,不知那人有何长处能令吴卿如此注重” 刚才他和吕不韦在远处观望,可以很清晰的看出吴驹明显对韩非很重视,这也让他俩大为奇怪。 吴驹见子楚毫不避讳的发问,也不打幌子,直言道:“此人身负强国济事之大才也!” 子楚和吕不韦惊讶的对视一眼,似乎没想到原因竟如此简单,但同时又很惊喜。 能得到吴驹如此高度的评价,并且还是儒家此行的领头人,此人必然有过人之处,若是能拉拢到秦国为官… 子楚和吕不韦眼睛亮的跟星星一样。 人才这东西,谁会嫌多呢 吴驹见二人这么兴奋,忍不住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但他是韩国宗室出身。” 子楚和吕不韦快要扬起的笑容瞬间凝固。 “韩国宗室……” 君臣二人嘴角抽搐。 这个年代,到别国做官再正常不过。 正如现在的秦国朝中,吕不韦是卫国人,现在的秦国大将蒙骜是齐国人,外戚为官也很正常。 不过这韩国宗室… 这本没有什么问题,秦国朝中甚至还有楚国公子为臣。 但年初的时候,大将蒙骜担任将领,奉命率军攻打韩国,迫使韩国割让成皋、巩二城给秦国,使秦国设置三川郡。 这就挺尴尬的。 刚把人家打的落花流水,这个关头你再想拉拢人家,属实挺难。 吴驹看到君臣二人这个神色,忍不住又补充道:“大王和吕相要是真想拉拢人家也可以试试,他叫韩非,是荀子的徒弟,荀子此人大王和吕相应该都明白。” “荀况荀子”子楚和吕不韦一惊。 “没错。” 荀子虽然是大儒,但他的思想却偏向法家,教出的李斯和韩非两个徒弟更是纯纯的法家。 “韩非虽然身处儒家,但他很清楚自己是纯粹的法家,秦国因商君变法而力压六国,而韩非又对商君多有崇敬和效仿,我觉得他对秦国不会抵触。”吴驹解释道。 他所说的商君自然是商鞅。 韩非是法家集大成者,集合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到的“势”,尽管现在的韩非还没有出师,但他的思想应该已经初成规模。 再者,韩非痛恨韩国的无能和腐朽,吴驹觉得他会对欣欣向荣的秦国很憧憬。 “吴卿有话就不能一气说完吗”吕不韦苦笑。 吴驹尴尬一笑。 虽然是欲扬先抑,但无可否认,这个关头拉拢韩非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不谈这个,吴卿接任医家魁首之日便遇此大才,当浮一大白。”子楚不知道因为啥而开心,端起酒杯一阵招呼。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 正当此时,远处曲径却走过来三个女子。 第九章 吕凝苏醒 言及掣肘 “凝儿!” 吕不韦见来人,豁然起身。 没错,前来的三个女子正是吕凝,以及陪同她的鹿竹和怀夕。 “大王,父亲。” 吕凝向子楚和吕不韦施礼,旋即又看向吴驹,微微迟疑后道:“恭贺吴卿荣登魁首之位。” “多谢,不必多礼,叫我吴驹就行。”吴驹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谁知此言一出却引来了在场一串人的侧目。 吴驹一愣,尤其感受到吕不韦向他投来的怪异的目光,心里不禁一咯噔。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看上他女儿了吧 “那个…你们其实都可以叫我吴驹,我这人不怎么注重礼节,什么吴卿吴大夫吴师,听着都太别扭。”吴驹连忙解释道。 但这话并没有减轻某位吕姓老父亲的怀疑,相反令其更怀疑吴驹在欲盖弥彰。 更何况吴驹穿了一身素色华服,吕凝穿了一身素色襦裙,乍一看二人还挺般配的。 “噗嗤。” 吕凝展颜一笑,眸子弯的如月牙一般,道:“若当真听着别扭的话,我便称您一声吴公子吧。” “那也不错。”吴驹点点头。 “凝儿,你的身体可还好”吕不韦询问。 “已无大碍了。”吕凝微笑道。 吕不韦点点头,有些感慨的长出一口气。 遥想刚来岐山时,吕凝还是风中残烛之兆,不知多少医者查探之后束手无策,使吕不韦愁的鬓角白发飞增。 如今不过十天光景,却与正常人别无两样了。 “吴卿之医术,当世无双,若是你妙手回春,小女危矣,这一杯本相敬你。” 吕不韦郑重的亲自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言重了,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吴驹回敬。 一杯入口,吴驹又道:“吕小姐的病状恢复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但依旧不能放松,一会我再为小姐针灸一次。” “多谢吴公子。”吕凝道 “小问题。”吴驹摆摆手。 子楚和吕不韦错愕的一对视,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子楚道:“既然如此,便劳烦吴卿了,政事繁忙,寡人和吕相先走一步。” “恭送大王,吕相慢走。”吴驹一揖。 看着子楚和吕不韦逐渐消失于林中的背影,又看着身旁的吕凝,吴驹一愣,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又被套路了。 十分钟后。 吕凝的房间。 吕凝趴在床上,背部朝上,光洁的皮肤一览无余。 吴驹将一根根银针刺入吕凝体内。 随着其病症好转,原先的七十二针逐渐缩减至六十四针、三十六针,如今只剩下十八针,转瞬间便结束。 吴驹眸光闪烁,暗中思索一番后,对吕凝说:“接下来可能稍微有点疼,你忍一下。” “嗯。”吕凝将头埋在藕臂间,用如同蚊子一般微弱的声音应道。 吴驹拨开吕凝的头发,将两根银针刺入后脑勺。 “嘶” 吕凝一咬玉齿。 吴驹没在意,将两根银针拔出。 这两针是用来破除他当初留下的第七十三针的。 这是一枚定时炸弹,留在吕凝体内指不定哪天就会出事。 自己的小命已经保住,并且成为了医家魁首,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既然如此,这保命后手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吴驹将银针一根根拔除,旋即随手拿来一面蚕丝被为其盖上,对她说道:“左手给我。” 吕凝将左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旋即感到自己的手被两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或揉捏或按压着。 正当她疑惑时,却听吴驹道: “按摩而已,不用太紧张,你醒后是直接从房间跑到了观礼台” “是。”吕凝小声道。 “你跑的时候,有没有感到心跳剧烈,手脚有些生疏,偶有地方隐隐作痛” “好像有。” “那就对了,你卧床多日,宜修养,不宜剧烈运动,按摩可以活血化瘀。” 吴驹一边按着,一边随口唤了句:“鹿竹怀夕” 他这几天为了给吕凝施针服药,经常前来,对这俩小侍女也很熟悉了。 鹿竹怀夕站在房间外,听着吴驹和吕凝的交谈,忍不住神游物外,想入非非,突然听到吴驹叫她们,连忙应道: “啊在,在的。” “过来,好好看好好学,如果我不在,你们也可以给你家小姐按摩。”吴驹道。 “哦哦。”两个侍女点点头,连忙跑过来,瞪大眼睛看着。 房间里的气氛介于尴尬和旖旎之间。 吕凝觉得将头埋在被子里不是个办法,于是打算缓解一下气氛。 “陈仲老先生突然离开,吴公子接任医家魁首应该会很操劳吧”吕凝探出头问。 “还行,医家不治国,不理政,不从军,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忙,更何况七国分部的事情有七位长老操持,真正需要我处理的很少。”吴驹说道。 “这么一说,总感觉您被架空了似的。”吕凝虽然确实想到了这一点,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口。 吴驹手上动作一顿,旋即恢复正常。 吕凝也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正想解释,却听吴驹说:“你说的没错。” 吕凝一怔。 吴驹却神色如常。 准备魁首仪式的这几天,吴驹一步一步的接过陈仲的权力,但却感受到一股无形阻力。 七长老里,除了代表秦国,负责岐山分部的苏长老,其他六位多少都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排斥。 尽管吴驹已经接任医家魁首,一切成为定局。 但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会很长。 不过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吕凝的政治嗅觉出乎意料的高,竟然一语道破了这一点。 果然。 都说将门虎子,吕不韦这个老狐狸的相门能差到哪去。 见吕凝一副思索的样子,吴驹手上一用力。 “嘶!” 吕凝吃痛出声。 “别想了,你养好自己的病就行。”吴驹笑了笑,继续为其按摩。 第十章 公开授课 偶遇韩非 此后与吕凝的交谈中再没涉及医家之事,但凭借吴驹这厮出色的口才,二人也没多尴尬。 午后,吴驹离开吕凝房间后,随口唤出系统:“系统” “我在。” “调出任务面板。” 【主线任务:统一医家】 【完成度:40%】 “这40%的完成度还是考虑到苏长老的支持和陈仲遗留的影响吧。”吴驹摸了摸下巴。 七位长老分别把控七国分部,导致魁首的权力被阻碍,不仅吴驹感受到了阻力,恐怕就连陈仲在位是也受其掣肘。 吴驹既然已经踏上这条路,就必须对这种情况加以改善,坐以待毙只会让魏焕那样妄图篡位的人找到机会。 想到这里,吴驹对身旁一个医家弟子吩咐道:“传下去,三天后未时,我于山中公开授课,无论医家或是百家,秦国或是七国者,皆可前来。” “明白。那医家弟子点点头,小跑而去。 …… “听说了吗吴师三天后的未时要亲自授课!” “我听说吴师的医术和我们学的差别很大,讲课我们能听得懂吗” “管他呢,吴驹可是现在的七国第一医者,他讲的课,哪怕领会皮毛也能令我等受益匪浅了。” 午后,大家基本都刚吃完饭,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散步消食,吴驹要讲课的消息口口相传,转眼间整个岐山人尽皆知。 另一边。 魏焕正和几个执事从房间里走出。 “魏师兄,现在就准备夺权实非明智之举,毕竟他今天刚刚登上医家魁首,短期内发力,固然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但下面的弟子必定颇有微词。” “我不担心弟子,反而担心那些老一辈的人会不满,他们虽然不管事了,但号召力是绝对的。” 几个执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他若是安分守己点,老夫当然不会动他。”魏焕说道。 就在这时,正好有两个弟子从魏焕面前走过。 “吴师届时授课你去吗” “当然……” 魏焕皱起眉头。 “你们刚才说的授课是怎么一回事”魏焕拦住了那两个弟子。 “魏…魏长老。”两个弟子颇有些惊慌。 魏焕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免礼。 “您不知道吗吴师三天后要在公开授课。”其中一个弟子说道。 魏焕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公开授课!” 魏焕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弟子离开,旋即又笑着对身后的执事说道:“你们看,我不想找他的麻烦,他反而送上门来了,这就是天意。” 执事们面面相觑,随之道:“善!” …… 另一边,吴驹为三天后的授课写了个章程,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放到了一旁,自己则走到院子外伸了个懒腰。 正逢韩非从门前走过,吴驹一愣,招呼道: “韩公子” 韩非止步,转过头认出吴驹,随之恭敬的一礼: “吴师。” 吴驹笑了笑,走到他旁边,二人并肩同行。 吴驹说道:“你长我不少年岁,私下里就别叫我吴师了吧。” “可……” “你可别跟我讲儒家那些繁文缛节,你我年岁差的不多,唤我吴兄便可。” 韩非摇头失笑:“那好。” “这就对了。” 吴驹笑。 受后世那些史书影响,吴驹对韩非的印象一直是刚正不阿而又耿直。 但经过这两次的接触,他发现韩非还是挺好相处的一个人。 “对了,我听闻你还有一同门,名叫李斯,怎么没见他同行前来”吴驹装作无事的问。 “吴兄有所不知,师兄两个月前便离开了师门,如今应该在周游列国。”韩非道。 “难怪。” 吴驹恍然的点了点头。 按理后世记载,李斯在出师之后,便该前往秦国,成为吕不韦的门客。 吴驹此前也向吕不韦旁敲侧击的询问过门客的事情,得到的回答却是,之前一直都在招收,但尚未大张旗鼓,主要是因吕凝重病一事而搁置了。 吴驹之前还为此疑惑过,毕竟吕不韦的门客中卧虎藏龙,不少都是此后的重要人物,例如嫪毐,例如李斯。 现在看来,李斯的下落已经明了,相信不久后便能在吕不韦府上见到他。 二人接着信步闲游,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吴驹装作无意的问道:“韩兄,都说苛政猛于虎,你与荀师对法多有研究,对于苛政和仁政你怎么看” 韩非听到这个问题后,整个人瞬间变得正经起来,不复刚才的随意: “非认为,七国变法之中,以商君变法最为严苛,但也正是这一点让秦国崛起,百年间成为千乘之国,乃至力压诸侯,数次抵合纵联军为函谷关外,因而非觉得正值乱世,律法严苛些是有必要的。” “沉疴下猛药,乱世出重典啊!”吴驹感慨一句。 韩非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意思,随后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吴驹看了对方一眼: “按照你这么说,若是治世、盛世,当用仁政” 韩非沉默了。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故乡韩国的战乱,他半晌才说:“非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也认为律法是需要实践的,生不逢盛世,妄谈于此也仅仅是纸上谈兵罢了。” 吴驹也沉默了。 但他比韩非乐观的多。 吴驹停下脚步,拍了拍韩非的肩膀:“七国早晚会统一,治世很快就会到来,届时有的是实践的机会。” 韩非不解的看着吴驹。 他从吴驹脸上看到了一种绝对的自信。 这种自信让他也下意识相信吴驹的话。 但诸侯争霸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连绵不休,岂是说统一就统一的。 “七国统一……” 韩非喃喃自语。 “别傻了。” 吴驹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天之后,我公开授课,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正有此意。”韩非显然也听说了此事。 吴驹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十一章 授课将启 百家赞同 吴驹告别韩非后,快步离开。 就在刚刚,他又接到了系统的通知。 【支线任务:统一法家】 【进度:0.2%】 “这特喵的医家副本还没通关呢,又爆出来一个新副本。”吴驹相当的无语。 不过法家这个错综复杂的庞然大物内部分歧很严重,例如之前和韩非提到的仁政和苛政,因此吴驹短期内并不打算接触法家,那会比现阶段的医家困难更多。 接下来,就是全力准备授课的事情了。 …… …… 岐山附近最近异常热闹。 接任魁首那一天,七国分部的三千弟子,七长老,二十一执事,以及七国、百家的人尽皆赶赴岐山观礼后,本该在观礼后便择日离开。 谁知吴驹要授课的消息一经放出,这些人竟默契的逗留了,甚至原本已经启程离开的人在接到消息后也赶了回来。 这导致岐山客满,周围的几个小城也比平时更加繁华,旅店和酒楼座无虚席,老板都乐的合不拢嘴。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等待着吴驹授课。 三天后。 岐山以北。 这里人为的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低矮的荒石如座椅一般星罗棋布,几棵劲松肆意生长,周围修建了一个环形的楼阁,整个场地容纳四五千人简简单单。 历代医家魁首,或是青史留名的医者中,许多人来到岐山后,都会挑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于此地传道授业。 时近午后,场中已经多了不少人,大都是些普通弟子,三五成群的交流。 紧接着,七国使者,百家队列到场,登临楼阁,静静等待起来。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时至未时,吴驹准时出现在了场中。 原本或站或坐,歪七扭八着等待的医家弟子,在吴驹出现的那一刻纷纷起立,将腰杆挺得笔直。 吴驹身着白衣,腰悬一个小药囊和一块玉佩,负手向着场中走去。 所到之处,人群自动分开。 “拜见吴师!” 一众医家弟子齐刷刷的向吴驹行礼。 吴驹来到场中,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诸位好!” 场中嘈杂了片刻后,逐渐安静下来。 吴驹环视场中,发现不少熟人都站在楼阁之上。 例如子楚,吕不韦,苏长老,还有吕凝。 比如韩非,比如诸子百家来人,再比如之前治愈吕凝时结识的许多医者。 不过魏焕竟然没有到场,这让吴驹很意外,按理说对方绝不该缺席才对。 但没捣乱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相信各位对我并不陌生,但还是请容我厚着脸皮自我介绍一下。” 吴驹清了清嗓子,道: “我,吴驹!第三十三任医家魁首。” “世人赠我虚名颇多,吕相说我是岐黄圣手,陈师说我是继他之后的当世第一医者,也有七国百家之同僚认为若不是我年纪尚轻,已经能得一个“子”的称号,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虚名。” 场下传来些许哄笑声。 不少医家弟子都在这一瞬间觉得吴驹很亲切,并不难相处。 本该是一通狂妄至极的话语,却让吴驹说的铿锵有力而不失云淡风轻。 总之并不让人讨厌,相反,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挺有意思。” 楼阁上道家的一个老者对其他家的人笑着说道。 韩非正好坐在老者旁边,闻言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同样,秦国一行人也在对此点评。 “寡人觉得吴驹这种自信,才是我大秦子民应有的的面貌。”子楚看着场中的吴驹赞叹道。 一旁的吕不韦赞同的点点头,一转脸看向身边的吕凝,发现对方正撑着脑袋发着呆,目光集中在吴驹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难理解。 吴驹的这种自信对于怀春少女来说杀伤力是挺大的。 纵然对吴驹很认同,但身为老父亲的吕不韦依然感到些许悲愤。 但除了吕凝,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苏长老。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寻找魏焕,却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这让苏长老颇有些担忧。 毕竟不出所料的话,这会是吴驹和魏焕的第一次交锋! 台下,吴驹在场中再度安静后,再次开口: “在我接任魁首的这几天里,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有人对我表示质疑,有人不屑,亦有人认为我名不副实,德不配位! 吴驹此言一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许多人都察觉到吴驹这是意有所指,但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露骨。 “有疑问再正常不过,创造始于问题,天下一切学问往往都是从一个问题开始的。正因如此才有了今天的授课。” 创造始于问题…… 墨家和名家的人对此话似乎很有感触,一边咀嚼一边点头。 吴驹环视四周,语气一顿,接着说: “此次授课,我会将我的医术简要的说明一部分,能理解多少全靠你们自己,在此过程中,若有问题,皆可向我提问,现在开始!” 第十二章 授课顺利 入水救人 魏焕当然不是缺席,他只不过有事耽搁了。 待他到场时,授课已经开始。 “易经曰,一阴一阳谓之道,尚书曰,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自夏商周以来,医术中对阴阳五行之运用逐渐局限,时至今日,甚至有人连药材的阴阳五行之属都讲不明白,但在我的医术中,将此二者作为核心。” 台上,吴驹侃侃而谈。 台下,三千弟子听得专心致志。 倒不是吴驹教学水平有多强,而是医家近年的教习都在刻意避开阴阳五行论,谓之“化繁为简”,意图让普通弟子能够学得更简单。 说是化繁为简,日常教习中却仍然难以摆脱这阴阳五行,反倒使教学进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也促使了普通弟子对阴阳五行抱有一定的好奇心。 吴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我唯一一次诊治就是吕相之女的病症,大家也因此熟知,所以接下来,我便以吕相之女的病症为大家详细讲解。”吴驹道。 吕凝这丫头听到吴驹叫自己时吓得一激灵,转而又面露好奇之色。 吴驹扫了一眼四周,尤其是楼阁上,发现大家显然对这个问题更加好奇。 尤其是道家的人,他们中不少人本来对吴驹打算讲阴阳五行也抱有不屑的态度,但后来他们惊奇的发现吴驹对二者的理解甚至远胜于他们,当即也是听的专心致志。 还有阴阳家那蒙着面纱,自称湘夫人的女子虽然端坐着佁然不动,但她的双眸是紧紧盯着吴驹的。 还有七国医者! 在听到吴驹打算以吕凝的病症举例时,个个都打起了精神,他们可是等这一天许久了! 吴驹收回目光,余光却突然看到一个熟人。 魏焕! 对方负手直视着自己。 吴驹报以同样的凝视。 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僵持片刻后,二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吴师,快讲讲吧!我等都等不及了。”弟子中有好事者嬉笑着催促道。 “好!” 吴驹最后看了一眼魏焕,转而讲述起吕凝之病症。 …… 魏焕又听了一会,周围几个和他同党的魏国执事却发现魏焕原本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脸上隐隐挂上些笑意,最后甚至笑出了声。 “魏长老何故发笑”一个执事问。 魏焕摇摇头:“老夫笑的是吴驹,他竟然真的敢在三千弟子面前讲述这套理论,莫非他当真不知医家已经化繁为简数十年了” 执事不解。 魏焕摇了摇头,道:“走吧。” “不看了吗” “不必了,有这些就足够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后山!” 吴驹用余光扫魏焕一众人离开后,并没有理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里是战国! 在这个时代生存需要足够的实力,如果一个魏焕就能将他扳倒,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接下来的授课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气氛和睦。 不仅三千弟子,就连七国和诸子百家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反倒是身为故事主人公的吕凝半程都在神游物外,一张俏脸通红,令吴驹相当好奇对方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终于,时近申时,授课基本完毕。 “实践出真知,今日为大家讲述了阴阳五行的概念,亦距离说明了此二者和医道的关系,愿各位课后都能加以温习和突破。” 吴驹扫视一圈,发现许多弟子都沉浸在思索中,可见这堂课的效应很不错。 七国医者是受益最深的,以他们的功底,稍加点播便可融会贯通。 普通弟子虽然不太听得懂,却可以触类旁通,学习医术时遇到的难题在吴驹这些理论的辅助下,似乎都变得简单易懂起来。 除此之外,七国百家来使也有一定程度的领悟,例如子楚和吕不韦这俩君臣就联想到了治国之道,韩非则想到了律法。 “那么,这堂课就到此为止。”吴驹笑道。 诸弟子恍然,连忙起身,发自内心的向其行师生之礼: “恭送吴师!” 楼阁之上,七国医者中的一个辈分稍长的医者站起来,作揖拜下,虽然没说,但行的却是标准的师生礼。 逐渐,七国医者中陆续站出许多人行礼答谢。 子楚这样不能行师生礼的也站了起来,行注目礼。 直到最后,场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无一例外。 吴驹见状,微微一笑,负手向场外走去。 “吴师,下次授课是什么时候啊”有弟子问。 “下次” 吴驹笑了笑: “不会太晚的,这次讲课只是开胃菜,有时间再认认真真的给你们上一课。” 说罢,他大步离开,所到之处,弟子皆报以崇敬的注目。 …… 吴驹一马当先的离开后,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主线任务:统一医家】 【进度:65%】 这个进度甚至还在缓缓上升。 吴驹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他努力的方向是没问题的。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这次面向所有人,尤其是三千弟子的授课,为吴驹赢得了大量的声望。 授课之事尘埃落定后,另一个疑惑出现在吴驹心头: “魏焕,你会在哪呢” 吴驹敢拿生命担保,这老头绝对没安好心。 从他临走时的背影中,吴驹隐隐约约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不行,得抓紧打探一波! 吴驹想到这里,脚下步伐加快,向着山另一头走去。 行至山中,一阵嘈杂的声音突然传来! “救命啊!有没有会水的!有人落水了!” 吴驹皱起眉头。 他知道这周围只有一条河,由于山的落差导致水位非常深,并且河水湍急。 他急忙跑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影漂浮在河中,岸上三五人显然不会水,只得一边干着急一边大声呼救。 吴驹见状,解下腰间的药囊和玉佩放到岸边,二话不说,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入河! 砰! 哗啦 水花飞溅。 吴驹一点点向着河中游过去。 水流确实湍急,饶以吴驹水性不错,也很难稳住身形。 幸好,落水那人在被河水推了一会后突然不动了。 吴驹游过去,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兄弟咋样有事没” 吴驹冲对方问道。 这是一个相貌文静的少年,双眸紧闭,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吴驹见状,二话不说带着对方向着岸边游去,却发现拽不动那人。 我擦不应该啊! 这么文弱一个少年,就算重又能重到哪去。 想到对方在被河水推了一会后突然不动了,吴驹心念一动,潜入水中。 果不其然,对方的脚腕被水草缠住了。 吴驹一用力,将水草扯了下来,带着那人向着岸边游去。 第十三章 再次出手 心肺复苏 “呸呸呸,咳咳!” 吴驹带着那少年上岸后,有些力竭的躺下,将口中的水咳了出来。 刚才在岸边呼救的那些人立马围过来,看样子他们和这落水的少年似乎认识。 “给他把脉。”吴驹指挥道。 这几人显然都是医家弟子,不用吴驹提醒,其中一人便开始为其把脉。 “这!” 那人大惊失色:“好……好像没有脉象。” 众人顿时脸色煞白。 没有脉象,那不就是意味着人已经死了 “让开。” 吴驹站起来,一把推开把脉的那人,自己将手攀上少年的手腕。 这时有人认出了吴驹,忍不住惊呼道:“您是吴师!” 吴驹没回答,紧闭双眸,仔细感受这少年的脉搏,片刻后睁开眼睛:“人还活着,只是脉象太微弱了而已。” 这句话显然是说刚才为其把脉的那人基本功不到位,但那人却红着脸不敢反驳,因为这个时候他们都已认出了吴驹。 开玩笑,质疑七国第一医者,那不是班门弄斧吗 吴驹倒是没在意这些。 他本想让这些人将自己下水前解下来的小药囊拿来,但水流湍急,下水的地方与上岸的地方相隔甚远,一来一回恐怕人都死透了。 想到这里,吴驹打算使用另一个方法。 他将少年嘴里的水清理出来,旋即将其摆正,一只手的掌根放在另一只手上,双肘伸直,按在他的胸骨中下处。 等等,软的 这是个女孩子 吴驹愕然,重新打量了一下少年。 相比男人文弱了些,相比女人英气了些,难怪自己会认错。 女医者在医家虽然较少,但也不是没有。 吴驹下意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和女人打交道了,还是救人要紧。 吴驹将位置双手摆正,垂直向下用力按压三十次,旋即为其开放气道。 这时,此地聚集的人也逐渐变多,一众人看见吴驹的行径皆是不解,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 没错,刚才吴驹进行的,正是人工心肺复苏术中的胸外按压! 平心而论,哪怕是在获得岐伯传承之后,吴驹也从不认为两千年后的医疗手段会比这些古代医术差。 五千年发展,哪有不进反退的道理 起码到了现在这种关头,在没有银针药材的情况下,人工心肺复苏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这些普通弟子来说,心肺复苏真是够奇葩的。 若不是吴驹的魁首身份摆在这,众弟子对其信任,恐怕早就有人上前拉开吴驹了! 当然,更奇葩的还在后面。 吴驹看着落水少女的薄唇,心一横,俯身将嘴对了上去。 围观者无不哗然! 但这时。 吴驹身为魁首的公信力就体会出来了! 尽管场中几乎所有人都抱有疑惑,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开口。 毕竟从吴驹的表情和怪异行为来看,他确实是在救人的。 再者,吴驹的医术与众不同,从体系上就和如今传承的医术有很大差别,掌握些奇怪的治疗手段似乎也可以理解。 这时,场外又有人来了。 他们是子楚,吕不韦,吕凝,苏长老四人。 四人第一眼看见吴驹就愣住了。 毕竟他们一来就看到一人躺在地上,而浑身同样湿漉漉的吴驹跪在一旁,双手不断按压那人的胸口,时不时还附身与其……接吻 “这……” 四人都愣住了。 尤以吕凝为首,现在浑身湿漉漉,活像个落水狗的吴驹和她数分钟前见到的那个翩翩公子真是差别太大了。 况且“接吻”这个行为,吕凝真的理解不了。 况且从远处看,他们也同样下意识的以为那落水者是个男人。 别说他了,饶以苏长老同为医者,在此时也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吴驹这套心肺复苏的奥妙。 “小兄弟,这是发生了什么” 吕不韦拉来一个医家弟子问道。 “听说是有人落水,奄奄一息,吴师正在救人呢。”那人答道。 四人一听,恍然大悟,稍稍舒了些心。 “这种救人方法,寡人还真是闻所未闻。”子楚依然皱着眉头。 苏长老不说话了,皱着眉头盯着吴驹,似是发现了些端倪。 另一边,吴驹并未注意到子楚四人的到来,依然在专心救人。 五组心肺复苏,每组三十次胸外按压,两次人工呼吸。 做到第三组的时候,这少女的呼吸和心跳开始逐渐恢复。 有戏! 吴驹大喜,将剩下的两组做完。 果不其然,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已经趋近于正常人,尽管相较于正常人还有些虚弱。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条命,救回来了! 吴驹长出一口气,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场中鸦雀无声。 最为震惊的就是亲眼看着吴驹将人捞上来的那几个。 要知道,刚才他们可是亲眼看着这落水少女的呼吸几乎全无,甚至下意识认定对方已经死了。 别说他们,就算是个执事长老在这也未必就能救活。 但吴驹在所有人面前再次展现了自己的医术! 他将一个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拉了回来! 也用强有力的事实告诉所有人,自己这个七国第一医者的实至名归! “吴师,这就是起死回生吗”有人颤抖着嘴唇问道。 吴驹抬头看去,笑道:“什么起死回生,人家还没死透呢,只不过是些急救的小手段罢了。” 子楚和吕不韦看着吴驹那张年轻的脸。 这已经是吴驹第二次以医术刷新他们的认知了。 两次出手,救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濒死之人,全部成功! 当然,若是让他们知道吴驹两次出手遇到的都是女孩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小手段吗”吕凝看着吴驹喃喃自语道。 看着自家女儿眼里闪烁着星星一般的样子,吕不韦不由的扶额。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被人拐走了。 问题是人家还没怎么行动呢,自家女儿就已经心系于此了。 不过,如果嫁给吴驹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此时在场围观的足足有百余人。 吴驹依旧没有注意到子楚四人。 他说道:“来俩人,抓紧把她送去,我刚才只能算是保住了她的命,距离脱险还远着呢。” “哦哦。”围观者中有人站了出来,抬着落水的少女离开。 吴驹最后看了一眼那少女。 这时,围观群众中突然走出来一个弟子。说道:“吴师,可算找到您了。” 吴驹皱眉:“怎么了” “魏长老让我们找您。”弟子说。 吴驹瞳孔一缩。 魏焕 终于来了。 “他在哪”吴驹问。 “在后山,明德堂。”弟子道。 吴驹眉头皱的更深。 “行吧,我一会就去。” 吴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再管围观的弟子,向着自己一开始入水的地方走去,捡起了小药囊和玉佩,快步离开。 第十四章 前往后山 与魏博弈 吴驹回到自己的别院后,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了下来,头发也一并擦干,找了个发带束起,旋即马不停蹄的朝着后山而去。 明德堂,这个地方吴驹是知道的。 那里隐居着医家现存的历代长老。 这也是吴驹不担心魏焕会搞什么暗杀戏码的原因之一。 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前长老在,刚才还有那么多弟子耳闻目睹了那弟子报信,魏焕绝不敢动手,况且二人之间的斗争也没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可以确定的是,魏焕绝对要找他麻烦。 授课时,这老头远远的望他一眼就离开了,当时他就感觉不对劲。 不怀好意,暗藏杀机! 吴驹心中不由得严阵以待起来。 一路上遇到不少医家弟子。 他们都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吴驹,师生礼行的那叫一个恭敬。 河边救人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医家,所有人都知道吴驹再次出手了。 只不过这救人的是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最初传出的“接吻救人”版本还只是开胃菜。 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什么“踏水而行,如履平地”,什么“以双手按压胸部以排出死气”,还有说“吴驹口吐仙气,致那少年起死回生”的。 吴驹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不然他肯定要抽出时间给这帮以讹传讹的讲讲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的原理。 不多时,吴驹来到后山。 这里的山林中隐藏着一处占地颇广的院落,几位前长老就隐居于此。 平时若不是有什么重大事件,例如吴驹的魁首交接仪式,他们都是不会出现在普通弟子视野中的。 七拐八拐,吴驹来到了明德堂。 堂中正坐着四人。 三个前长老正闭目养神,旁边坐着魏焕。 “见过张师,闫师,贾师。” 吴驹向三位长老作揖。 三位前长老微微颔首。 “见过魏长老。” 吴驹转身,又向着魏焕作揖,只不过幅度要小得多。 魏焕起身道:“吴卿可算来了,我和三位长老可是等候多时了。” “不知魏长老将我唤来此地所为何事”吴驹问。 “为你的授课。”魏焕眸光中闪烁着危险的目光。 “吴驹啊,我听魏焕说,你今日向三千弟子授课所讲,乃是阴阳五行之理”那张师悠悠说道,眼神中隐隐藏着些不满。 “正是。”吴驹毫不避讳的点头。 未等张师等人再开口,魏焕便冷哼一声说道: “你难道不知道医家近些年来,都在为了化繁为简而努力吗你可知今日一番授课,毁掉的是多少前辈的努力” 吴驹微微眯起眼睛。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吴驹转头望向三位前长老。 这三位,在“化繁为简”这场医家内部的改革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数十年前就是他们牵头搞了这场运动,可以说他们为“化繁为简”贡献除了半辈子的心血。 魏焕这一手,真是阴谋中的阳谋啊! 他想借着今天的授课发挥,引起这几位前长老的不满。 再往后的事,吴驹不用想都知道,无非就是继续寻找契机,扩大战果,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借着这几位长老在现任医家班底中的影响力,将吴驹拉下台。 别说,这小连招还挺丝滑。 吴驹暗自咬牙切齿。 这是他的疏忽。 他在准备授课的时候可不会考虑到这几位前长老。 就算是考虑到了,平心而论,吴驹依然对所谓的“化繁为简”非常不屑。 抛弃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转而让弟子学习浮于表面的东西,这在吴驹看来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这种做法兴许能在短期内看到高收益,但对于长期来说,无疑是不利的。 正如现在医家内部对于普通弟子的教习,已经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硬着头皮摒弃,却又无法完全摒弃,最后导致大批普通弟子难成气候。 当然,这些话吴驹不会放到几位前长老面前说,那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当务之急,还是思考如何抵挡魏焕的攻势。 “阴阳五行你今日所讲,不像医家魁首,倒更像是道家、阴阳家之言论。”魏焕再次讥讽道。 “魏长老此言差矣,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医家理念与诸子百家本就有相通之处,何来‘像’这一说法”吴驹慢悠悠的找了个地方落座,一边坐下一边出言反驳。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那姓闫的前长老将此话反复咀嚼了几遍,暗自点了点头。 这句话倒是朗朗上口,应该是总结与《易传系辞》中的“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虽是总结,却也朗朗上口,道尽真理。 才华是有的,可惜太年轻,陈仲将魁首之位传与他,乃是操之过急了。 这是三位前长老对吴驹的看法。 吴驹见三位前长老看向自己的眼神,将他们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魏焕这厮先入为主,指定没少编排他,短短几句难以改编这几位对自己的看法,今天注定是场硬仗。 “话又说回来,魏长老的医术毕竟未至臻境,对我讲的阴阳五行之理抱有疑虑,实属正常。”吴驹讽刺道。 魏焕笑了笑,也不生气: “无论如何,你今日所讲,就是在破坏历任长老和魁首几十年来的努力,就连陈仲在位时也致力于化繁为简,难不成吴卿一上位就想着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魏长老扣的这顶帽子我可受不起。” 吴驹稍作停顿,正要继续说话,却被外室突然传来的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 “受不起我看根本不需要受!” 五人向声音来源处齐齐侧目望去,只见一人缓缓步入,正是苏长老! 第十五章 心肺复苏立大功 诸子百家皆到场 见苏长老前来,魏焕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苏长老。”吴驹作揖。 苏长老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旋即恭恭敬敬的向着三位长老行礼; “见过诸位长老。” “嗯,汝适才所言,从何而起”那闫师问。 苏长老笑了笑,问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三位长老可知吴师侄为何姗姗来迟,甚至头发都是湿的” 三位前长老对视一眼,干脆的摇摇头。 魏焕瞳孔收缩,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在意,现在听苏长老此言,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苏长老接着说:“这是因为授课结束后,吴师侄恰逢有人落水,那人危在旦夕,不得已耽误了时间加以救治,成功将那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弟子生生拽了回来。” “哦” 那闫姓长老看向吴驹的眼光柔和了些许,转而问道:“可这与魏焕所言有何关系” “三位有所不知,吴师侄在救治那人时,所用的并非针灸、汤药之道,甚至与他自己的医道相去甚远,而是一门名为人工心肺复苏术的技法。”苏长老娓娓道来。 吴驹眯了眯眼睛,隐隐明白苏长老准备的说辞了。 “人工心肺复苏术那是何意” 听到前长老的发问,苏长老不语,看向吴驹。 吴驹会意,接着说道: “心肺复苏术是针对呼吸和心跳停止之人,所采取的抢救措施,以胸外按压短暂代替心脏跳动,以人工呼吸代替自主呼吸,从而达到急救的效果,大致流程就是三十次胸外按压之后开放气道,然后进行两次人工呼吸,持续五组……” 吴驹将心肺复苏的定义,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怎样实施等等一大堆知识一股脑倒了出来,还把当时救治那落水少女的事情声情并茂的讲述了一遍。 听完后,三位前长老沉默了。 虽然吴驹口中偶尔蹦出的专业名词对他们来说太晦涩,但不妨碍理解。 他们只是惊叹于这套急救手法的精妙之处! “确有回春之妙效!若真如描述的这般,称之为起死回生也相去无多!”那张师评价道。 “最可贵的是无需针灸药石便可实施,非医者也能学会,若传至七国,可造福万千百姓矣!”闫师赞叹不绝。 “这么一看,反倒比我等倡之的化繁为简要更简!”贾师言。 魏焕再一旁听着,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授课时见魏长老只是远远听了一会便离开了,不知此事倒也正常。”吴驹笑。 “也不怪魏师兄,如此匆忙的来明德堂禀报,反倒错过了吴师侄的授课和急救。”苏长老又添一把火。 二人这两句话,都是暗戳戳的说魏焕急功近利呢! 三位前长老也听出了话外之音,看向魏焕的眼神变得不满,反倒是对于吴驹的态度柔和了不少。 魏焕见势不妙,转移话题道:“虽有此等技法,却难掩你吴驹今日之所讲与化繁为简相悖!阴阳五行若宣扬此道,岂不是要我医家效仿道家、阴阳家” 吴驹暗自摇了摇头。 魏焕的攻势已经乱了。 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反驳自己了。 “用天下共理,何来效仿之说魏长老今日所饮之水,所食用之粟与百家来客同根同源,莫非这也是医家效仿百家,或是百家效仿我等”吴驹继续追问。 “诡辩罢了,你现在的做法又与名家有何区别堂堂医家魁首,行的却是百家之说,汝可知杂而不纯,博而不精之理”魏焕再度反攻。 这时,又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魏长老这话在下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与名家有何区别,我名家怎么了” 六人望去。 只见一众人前来。 说话的那人站在队首,是个年轻人。 吴驹认识他。 他叫公孙全,名家,离坚白派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其父是大名鼎鼎的“白马非马”之论的提出者,公孙龙! 公孙全子承父业,得名家离坚白派之精髓,也是诡辩的一把好手。 再看队列其他人。 道家的青卢子,蔺且的弟子,也就是庄子的徒孙。 还有阴阳家湘夫人,儒家韩非。 百家来客,竟然全部来到此处! 吴驹错愕的看向苏长老,眼神在问,这是你请来的外援 苏长老也错愕,眼神回应道,不是我干的。 一旁的魏焕看向吴苏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三位前长老看见来人时,齐齐一惊,旋即脸色阴沉了一瞬间后,又转为笑脸相迎: “我想各位是理解错了魏长老的意思,不过话说我等这蔽舍,如何竟聚集了百家手足尽皆到此” 公孙全笑道:“见过三位,我等不过听闻后山景色宜人,前来走动,谁知隔得老远便听到堂内有人喧哗,便前来此处一观究竟。” “原来如此。”前长老们笑。 吴驹正看着戏呢,突然接到三位前长老给他的眼神暗示,当即也是明白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红日西斜,不久便要落山,料想各位还未用晚膳,不如一并前去,顺道探讨一下百家之学”吴驹出言道。 “正有此意。”公孙全笑了笑。 其他百家之人也表示赞同。 吴驹不着痕迹的与魏焕对视一眼,旋即与苏长老和三位前长老招呼着百家来人离去,徒留魏焕一人。 这一场,魏焕完败! 第十六章 设宴款待 韩非请愿 离开后山后,吴驹以医家魁首的身份设宴款待了百家之人,苏长老和三位前长老也都陪同了。 席间推杯换盏,和和睦睦,谁都没有提及后山发生的事。 虽然继任魁首之后吴驹也不止一次接触过这些百家来使,但从未深入过,借此机会正好熟络一下。 也算是……为以后统一诸子百家做准备了,尽管吴驹暂未指望过自己能完成系统给的这个远大目标。 席间,道家青卢子对吴驹多有赞赏。 “有吴小友把持医家,何愁不兴”青卢子举杯笑道。 “哈哈,陈仲看人的眼光确实独到,今日听闻吴驹新创的人工心肺复苏术后,就连我们三个老家伙都深感惊讶。”张师笑道。 “二位前辈谬赞了。”吴驹举杯笑了笑,默认了心肺复苏术是自己所创这件事。 “人工心肺复苏术,那是何物” 吴驹转头望去,发现提问的正是公孙全。 此前在后山见公孙全站在队首,领着一大帮子人进门,压迫感十足,吴驹还以为此人会不好相处。 没想到深入交流后发现,尽管公孙全表面有几分不似其父的不羁,甚至是痞气,但实则挺好相处,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加自来熟。 “不过是个急救的法子罢了。”吴驹谦虚道。 “怎是罢了此法若推广,于国于民大有益处哉!”张师又道。 “您这么一说,我等更好奇了,不若吴兄给讲讲”公孙全笑问。 吴驹看了一眼张师等人,得到对方会意后,组织了一下语言:“那好,我就简要说说。” 公孙全、青卢子等人做出洗耳恭听之色。 随之,吴驹将心肺复苏术的方法、作用和原理简单说明了一遍。 听完后,席间鸦雀无声。 有人惊异,有人沉默,有人思索。 韩非、青卢子、公孙全、湘夫人…… 他们的神情正如当时三位前长老初闻时一样,看向吴驹的眼神简直如同看怪物一样。 今日有人落水被吴驹所救的消息他们早已听说了,只是那些传出的版本太奇葩,让人越听越凌乱。 但此时听到本人的叙述,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心肺复苏术的恐怖之处! 这等惊世骇俗之法都想得出来,难怪陈仲毫不犹豫的将魁首之位拱手相让。 如此雄才,称之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过分了! 吴驹本以为三位前长老对心肺复苏术抱有震惊很正常,因为他们有医术基础,可以理解心肺复苏术的效用,但他没想到百家之人的表现也这么剧烈。 但转念一想他就理解了。 这里是战国,死亡率极高,医疗水平极低的年代,像心肺复苏术这样门槛低的急救方法,任谁都会震惊。 吴驹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一看发现阴阳家那位湘夫人正盯着自己,美眸中光芒闪烁。 吴驹向其举杯致意。 湘夫人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开。 吴驹并不意外,他早就发现这湘夫人不太爱说话。 与她蒙着面纱,偶尔还会将自己笼罩在黑袍下的习惯倒也附和。 湘夫人…… 听着不像是名字,更像名号。 甚至有可能是个世袭的名号,不然解释不通这么年轻一个女子为何会被称之为夫人。 阴阳家的这帮人似乎都挺神秘,但又与纵横家有一定区别。 纵横家是神秘加不合群,阴阳家只是神秘。 吴驹对于阴阳家充满了好奇。 后世认为阴阳家是道家的分支,但在吴驹看来二者区别很大。 尽管阴阳家与道家确实渊源不小,那湘夫人交谈最多的人也是青卢子,但道家有自己的学派和思想,但阴阳家没有。 乃至阴阳家也全然没有吸纳弟子,发展学派的意思,反而是贯彻一种兵不在多而在精的理念,成员极少,已知的成员就更少了。 至少,饶以吴驹医家魁首之身份,目前得知的也只有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眼前的湘夫人等寥寥几人。 那么阴阳家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这点值得深究。 吴驹正举着酒杯沉思,突然被一道声音惊醒。 “吴师。” 转头望去,竟是韩非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向吴驹作揖。 “这是何意,快请坐下。”吴驹连忙道。 “非有一事相求。” “请讲。” “非乃韩国宗室,这点吴师亦知,非想要将这人工心肺复苏术带回韩国,传之于民,还望吴师准许。”韩非朗声道。 吴驹笑。 他站起来,环顾场中,说道:“正如刚才张师所言此法若推广,于国于民大有益处哉,我吴驹本就没想过敝帚自珍,择日我便会将这人工心肺复苏术的详细操作写下,传之七国!” 韩非心神激荡:“吴师之心胸如高山仰止,非佩服至极!请受非一拜!” “请受我等一拜!” 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吴驹作揖。 “不必如此,济世救人本那就是我医家,亦是我吴驹身为医者之本分。”吴驹慷慨激昂道。 “尽管如此,吴兄之行为,依旧令我等敬仰。”公孙全道。 吴驹笑了笑,举杯道:“既如此,且共饮一杯便可,这一杯,愿百家延绵不绝,传之万世!” “愿百家延绵不绝,传之万世!” 第十七章 偶遇湘夫人 吟水调歌头 宴席散去后,吴驹告别三位前长老和百家众人,独自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步伐颇有些摇晃,但吴驹很清楚自己没醉。 “延绵不绝,传之万世……” 吴驹喃喃自语。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编的活跃气氛的话,说出口后却令吴驹记挂到了现在。 这句话提醒了他。 百家争鸣之盛况延绵数百年,为何在秦统一七国后几乎销声匿迹 唯一的解释就是,统一七国之后,那位始皇帝将这种诸子百家这种特殊的、不受管制的组织视为眼中钉,于是对其采取了一定的措施,继而致使诸子百家的消失。 吴驹清楚历史的走向,七国会在不久的将来统一。 那么,对于这种即将到来的潜在危机,就不得不早做打算了。 “看来有些事情要尽早提上日程啊…” 吴驹思索间,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池塘旁边。 …… 夏夜清凉,月光倒映在池面上,池水在晚风轻拂下泛起层层涟漪。 吴驹定睛一看,在池边的石亭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湘夫人” 吴驹颇有些奇怪,随之走了过去: “湘夫人” 湘夫人转过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起身行礼道:“吴先生。” 吴驹点点头,借着朦胧醉意随意的在亭边上坐下,背靠柱石:“夜已经深了,湘夫人不回房睡觉,何以在此静坐” “回去的路上见到这满池莲蓬,突然起了兴致,便来看上一二。”湘夫人答道。 吴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湘夫人。 她的脸因面纱遮挡只露出半面,由于夜晚光线问题,就更朦胧了。 吴驹移开视线,看向池中盛开的莲花。 “镜中花,水中月啊!”吴驹兴叹。 湘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吴驹的情绪有些低落: “吴先生在为何愁思医术还是家人” “算是家人吧。”吴驹悠悠道。 微风拂面,吴驹的思绪回到了数天前。 ………… “战国啊,真不错啊” 吴驹告别吕不韦等人,在弟子引领下来到一处新房间,一进门就瘫坐下来。 直到刚才子楚封赏他万金和爵位的那一刻,吴驹才确认自己的小命安全了。 “系统,你这一言不合给我弄来战国,我压力很大啊!”吴驹耸拉着脸。 “本系统得纠正你一下,是你自己喝猝死了,然后穿越到战国,紧接着才遇到本系统,等于你来战国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系统义正言辞的纠正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在吕不韦手下救我一命” “确实是这样。” 吴驹沉默了。 “那话又说回来,统一诸子百家,你给我定的这个目标未免太远大了” “你也没别的选择不是吗” “躺平混吃等死算选择吗 “……” “那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是统一诸子百家了,有啥好处没有” “如果达成总目标,本系统会帮你完成一个指定的任何愿望。”系统说。 “怎么跟个阿拉丁神灯一样,愿望若是我想返回现代呢”吴驹试探的问。 “由你指定的任何愿望都可实现。” “好,那我就拼一把!” “你是本系统见过答应的最干脆的宿主。” “说得好像我有其他选择一样。”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说起来,来到这战国也有半月之久了吧。 吴驹叹了口气。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吴驹看着池水倒映的并不圆润的月亮,颇有几分诗意的吟道。 以往看那些穿越者前辈个个“吟诗作赋”,将装逼贯彻到底,吴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做到。 一旁的湘夫人听到吴驹口中所念,不禁失神了片刻,眼神迷离,面纱下的薄唇轻启。 她回过神来,好奇的道:“吴先生所念乃是小女未曾听闻过,莫不是自创“ “正是。”吴驹点点头,心里默默给苏轼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想到吴先生不但医术通玄,文采亦斐然,短短几句道尽百态,只是这不像诗,却也不像赋……” “这叫词,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有韵律的赋。”吴驹道。 “也是自创” “是。”吴驹一不做二不休,点头应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湘夫人喃喃自语,她的眸中倒映着月光,一闪一闪的。 她转头看向吴驹,正想说话,却被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 “二位大半夜不回房睡觉在这干嘛呢” 这是公孙全的声音。 吴驹和湘夫人回头一看,发现这家伙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吴兄刚才作的……词那词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的真好啊!若吴兄去临淄,去江南,去儒家,定会被风雅之士加以追捧,这词的形式比诗丰富,比赋有韵律,也会令七国士人趋之若鹜的!” 公孙全虽然一副喝高了的样子,但给出的都是最中肯的、发自内心的评价。 湘夫人似是没想到公孙全突然出现在这里,被吓了一跳,坐在亭子边险些掉进池子里。 幸好吴驹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公孙全一挑眉,大概是真喝醉了,说道:“二位孤男寡女……” “停!” 吴驹打断了他,翻了个白眼。 “抓紧回房睡觉去吧,听你说话我脑壳都疼。”吴驹说。 他这话也没讲究什么礼节,毕竟公孙全也不是个讲究人,刚才二人席间喝了不少,吴驹没什么事,公孙全醉的不轻,就差拉着他拜把子了。 说罢,吴驹站起来,向着公孙全和湘夫人点点头,大步离去。 湘夫人紧随其后的离开,只不过走的不同方向。 公孙全挠了挠头,也离开了。 ……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曲径间响起吴驹那比喝醉更癫狂的声音,惊得已入眠的鸟兽醒来。 他没醉,也没疯,只今天的微醺让他自穿越以来沉闷的心情舒畅不少。 “大半夜谁在这鬼哭狼嚎,有没有素质!”远处的弟子宿舍中传来抗议声。 “我,吴驹!”吴驹嚎了一嗓子。 弟子宿舍中的那人没有应答。 第十八章 与苏长老夜谈 大清早见韩非 吴驹回到自己小院,在门前依稀看见一个人影。 “苏长老”吴驹疑惑。 “进去说。”苏长老道。 吴驹点点头,打开小院大门,二人一同走了进去。 看得出苏长老虽然神志清醒,但也醉的不轻。 于是吴驹从房间里找出几味药材,烧了一壶解酒的药茶。 二人面对面坐下。 “因为授课讲的阴阳五行之理,道家和阴阳家好像对你都很认同,宴席上青卢子对你也大肆赞赏,为这授课一事和人工心肺复苏一事,你今日可是在百家来使面前出尽了风头。” 苏长老端着茶杯悠悠说道。 “谬赞罢了。”吴驹笑了笑。 “在我面前就不必谦虚了,这是件好事。”苏长老随意的摆了摆手。 “今日在后山,我来之前,那三位师叔对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一猜也没什么好话,但你别往心里去。” 苏长老一顿,继续道:“席上你也能看出来,他们三位不是什么坏人,哪怕之前情绪过激,也只是因为授课一事和他们耗尽半生所做的化繁为简有所冲突罢了。” “放心吧,他们三位没说什么,不过是被魏焕蒙蔽罢了。”吴驹道。 “嗯。” 苏长老点点头,突然调整了一下坐姿,皱眉问道:“你今日又是教授弟子阴阳五行,又是搞出人工心肺复苏术,着实让我很疑惑。” “为何所惑” “你究竟是想要返简为繁,还是化繁为简”苏长老问。 吴驹沉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他很早以前就问过自己。 不过不是从繁简的角度出发,而是扪心自问当上医家魁首后,自己要如何改革医家 今天这件事给了吴驹一个新的启发。 “繁和简,未必冲突吧。”吴驹道。 “什么” 苏长老不解。 “没什么。” 吴驹摇摇头:“关于这繁和简,我手里有个方案,不久后就会开始实施,苏长老拭目以待就好。” 苏长老点点头,没再刨根问底。 “今日百家来人到场的事……” “和我没关系。”苏长老干脆的说。 闻言,吴驹沉默。 诸子百家全部到后山去,怎么看也不像巧合。 不是苏长老所为,那会是谁呢 吴驹摸了摸下巴。 在后山的时候,公孙全到来是说他是去后山赏景。 可席间公孙全喝醉时,吴驹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公孙全回答赏景只是随口应付,他是见其他人前往后山,所以才同行去了后山。 那就奇怪了,莫非真的只是因为百家众人中的某一个前往后山途中,引发了连锁效应,才导致这么多人到场 吴驹不解。 反正百家中人的到来打断了魏焕这场闹剧,不失为一桩好事,是谁做的也不重要。 吴驹和苏长老沉默着,皆慢慢悠悠的喝茶不语。 半晌后,吴驹道:“今日魏焕在百家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且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招。” 苏长老干下杯中茶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放心吧,无论因为秦王、陈仲,或是因为你,我会助你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吴驹站起来笑了笑。 “走了,早点休息。” 一壶醒酒茶让苏长老清醒不少,他向着屋外走去。 “您慢走。” 吴驹将苏长老送到院子前,目送着对方远去。 夜深,也许是微醺的作用,吴驹很快便入睡了。 …… 次日清晨,红日初升。 吴驹起床洗漱后,打着哈欠打开了院子的门。 “我擦!” 吴驹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男子蹲在自己家门口。 “韩非”吴驹认出此人。 “吴兄。” 韩非站起来,眼神中带着热忱的看着吴驹。 “你大清早的搁这干嘛呢”吴驹满脑子问号。 “吴兄昨晚是不是做了一首……词”韩非迫切的反问。 “是啊。”吴驹点点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韩非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韩兄咋知道的”吴驹疑惑。 “今天早上整个岐山都传遍了啊,都在传魁首昨晚醉意澎湃,诗兴大发,我们儒家的人已经研究许久了,特遣我前来请教!”韩非拱手道。 “请教请教什么” 吴驹满脑子疑惑的将对方迎进了小院里。 第十九章 韩非请教 吴驹补全水调歌头 吴驹将对方引入室内,煮了一壶茶水,与韩非面对面坐下。 “这词的体裁……究竟是什么样的,它和诗、赋有何区别”韩非问出了自己第一个疑惑。 “有何区别……” 吴驹思索了一下,道:“词分上阙和下阙,而且词是和曲相匹配的,每一首词都有配套的曲调,导致用字比较严格,要分平仄、四声、阴阳等等……” 吴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倾囊相授。 韩非听完后愣了一下,旋即道:“想不到吴兄已经将词构思的如此完善了。” 吴驹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在心里默默向苏轼、柳永、辛弃疾等诸多词曲大家说抱歉。 “这词,比诗更丰富,辞藻更华丽,比赋更有韵律,实属难得。” 韩非赞叹不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虽未尚未完全理解这词的格式,但仅仅是以赋的形式理解这几句,也令人回味无穷!” “我以为你身为荀师的弟子,对吟诗作赋一道会兴趣不大。”吴驹笑道。 韩非一愣,旋即苦笑: “吴兄未免把家师想的太特立独行了!” 吴驹耸了耸肩。 他不是把荀子想的特立独行,而是把韩非想的特立独行。 毕竟荀子虽然思想有别于孔孟,偏向于法家,甚至因此被后世质疑他是否可以被归于儒家,但人家好歹以儒家自居,并且在儒家的主导地位依旧无可撼动。 他这俩徒弟倒好,一个韩非一个李斯,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纯纯的法家。 “你对水调歌头很感兴趣吗”吴驹问。 “这首词名叫水调歌头”韩非反问。 吴驹点点头:“准确来说叫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前者是词牌名,后者才是名。” “原来如此。” 韩非点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样子,转而又是一愣: “吴兄连名字都取好了,不会是已经做出了整首词” 见吴驹生疑,韩非道:“非见吴兄昨夜所吟的这两句虽然令人拍案叫绝,却不完整,便以为只是吴兄即兴所作的两句。” “原来如此。”吴驹点点头。 “既然有全篇,不知可否请吴兄告知于非亦解我心头之痒。” “没问题。”吴驹答应的很爽快。 反正抄都抄了,这千古第一中秋词要是不抄完整,那都是对苏轼的不尊重。 正好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了,也算应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吴驹一首词吟完,颇有感触。 他转而看向韩非,不由一惊。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韩非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一阵阵的潮红,最后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站起来走到吴驹面前,握着吴驹的手说: “原来这就是词!遥想来此之前,我们几个儒家子弟还曾依照那两句试图补全,现在来看,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未等吴驹说话,韩非又道:“这词换成谁来补都达不到这个程度,哪怕是家师亲临,也难以达到这种意境!” “过誉了。”吴驹笑。 对他的赞誉也算是对苏轼他老人家的赞誉了。 苏轼要是得知在诗赋当道的战国时代,也有人对他的词表达出如此强烈的认同,估计也会挺高兴。 “吴兄,非有一请求。”韩非道。 “请讲。” “我想请你将这首词写下来,待我回程之后,定要将这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传至临淄、淮北、江南,亦告知家师,请他出面认同这词的形式。”韩非语速飞快的说道。 “这……” 吴驹有些迟疑。 韩非还以为吴驹是怕自己剽窃他,于是道:“请吴兄相信非,非定会将这词传遍七国,让七国风雅之士皆知医家魁首亦有如此才学!” “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这个字写的不太好看,让我来写的话…” 吴驹有些尴尬的说。 他的字那可不是一般的丑。 遥想当初给吕凝那两个名叫鹿竹怀夕的侍女写药方时,二人用疑惑而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然而韩非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言道:“吴兄莫要自谦了,且提笔便是。” 吴驹挠了挠头。 “那好吧。” …… 二人来到书房。 韩非亲自为吴驹磨墨。 吴驹提笔,气沉丹田!笔走龙蛇! 然后,二人都沉默了。 “要不…还是吴兄口述,非代劳”韩非看不下去了,提议道。 “好主意。”吴驹将笔给他。 其实吴驹无论硬笔字还是毛笔字都不难看…… 但是吧,这个时代没有毛笔。 如果吴驹没记错的话,毛笔是蒙恬发明的。但按现在这个时间来看,其祖父蒙骜依旧是秦国大将,其父蒙武正值当打之年,蒙恬成没成年都难说…… 现在这个年代,一般都是用分签,也就是竹木做的细棍,蘸上墨汁,在绢帛或者竹简上写字。 吴驹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毛笔和纸搞出来。 不然自己岂不是每次写字都要经历这样的尴尬。 韩非的字就好看了不少,端正且气势雄厚,不像吴驹的字跟狗啃一样。 一首词很快写完。 “吴驹作此篇,儒家韩非书之。” 韩非留下落款,但吴驹二字依然由吴驹签署。 在韩非指引下,吴驹找出那枚魁首印,蘸上印泥,在右下角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大功告成。 韩非看着这副绢帛上所写的水调歌头,眼睛都快笑的眯成一条线了,估摸着晾干以后能整天抱着睡觉。 “吴兄你放心,待我离开后,定要将这词传出去,若这几日吴兄有何作词的灵感,可尽管唤我前来,非愿为吴兄誊抄。”韩非郑重的拉着吴驹的手说道。 “啥叫愿为我誊抄,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吴驹满脑子黑线。 二人紧接着寒暄几句,旋即吴驹送韩非离开。 望着韩非兴高采烈的背影,吴驹颇为无语。 明明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却像个得了糖的小孩一样,成功摧毁了史书在吴驹心中建立的那个严肃而刚正不阿的韩非的形象。 “不过……传之七国,使天下风雅之士趋之若鹜,这个好像还不错呢……” 第二十章 子楚等人回程 吕凝赠与香囊 韩非说的没错。 岐山上下,确实对于昨晚的事情传颂不已。 …… 震惊,某吴姓魁首深夜酊酩大醉,吟诗作赋为那般! 半夜三更,医家魁首竟做出这样的事! 医家魁首吴驹深夜创佳句,名家公孙全疑成目击者 …… 真正传起来肯定没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到哪去。 吴驹现在很想去名家的驻地,给公孙全那厮饱以老拳。 一看这货就没少在背后以讹传讹,推波助澜。 堂堂名家离坚白派新一代领军人物,怎么比七老八十的妇人还碎嘴 不过还好这厮有分寸,没把昨晚看见湘夫人的事说出来,不然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就不好了。 “这么说来,白赚一个才名,还挺不错的。” 吴驹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就是苦了苏轼他老人家了,一首千古佳句就这么没了。” 送走韩非之后,吴驹陆陆续续又接待了不少对水调歌头感兴趣的人,有道家的、农家的、乃至阴阳家也来了人,但不是湘夫人。 “丁震拜见吴卿。”院外又有人来拜。 房内正在琢磨医术的吴驹抬起头,以为又是前来聊水调歌头的,于是放下手中药材,出了门,却见一侍从站在院里。 这不是吕不韦的侍从吗 吴驹对此人印象深刻。 吕不韦的侍从中,他只对四个人印象深刻。 其中两个是治愈吕凝那天拔剑追了他几百米的那俩,另外两个是当初处死费达的,眼前的丁震就是后二者中的一个。 “所为何事”吴驹问。 “吕相和大王请您一叙。”丁震道。 “行吧。” 吴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和丁震出了门。 …… 穿越小半个岐山,当吴驹来到子楚和吕不韦所住别院时,看着院子前的景象,忍不住一愣。 院门口排着三五辆马车,还有诸多带甲带刀的军士排成一条长龙,俨然是一副即将远行的架势。 子楚、吕不韦、苏长老三人正在院前交谈,见吴驹前来,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大王,吕相,苏长老。”吴驹打招呼。 “吴卿来得倒是挺快的。”子楚笑了笑。 “大王和吕相这是准备回程何以不提前告知呢,我也设宴践行,尽地主之谊。”吴驹说道。 闻言,子楚摆了摆手:“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 吴驹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子楚的意思。 毕竟这个时代,刺杀之类的戏码可是层出不穷,眼下医家里鱼龙混杂,七国使者、百家众人都暂驻岐山,放出消息实非明智之举。 “本是还可以再逗留几日的,但前方战局越来越紧张,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了。”子楚说。 吴驹点点头,本想问问子楚前方战况,想想还是没有开口。 “词写的不错。”一旁的吕不韦突然说。 子楚和苏长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寡人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不仅遇到了吴卿这等青年才俊,还见证了医家魁首交接和一首传世之作的诞生。”子楚长叹一口气。 “谬赞了,不过是妙手偶得罢了。”吴驹笑。 “有空到咸阳来,也让寡人尽一尽地主之谊。”子楚拍了拍吴驹的肩膀。 “一定,大王赐我的那座府邸我还没去住过呢。”吴驹笑。 子楚也笑,吴驹表现出的亲切态度让他很安心。 “听说你最近和魏焕闹得很僵,苏先生可一定要多帮衬。”子楚嘱咐苏长老。 “大王放心。”苏长老说。 “对了,还有个人要和你说两句。”子楚突然想起来一般的说。 “还有谁”吴驹一愣,这不都在这吗 子楚没说话,同苏长老一同离开了。 吕不韦脸色相当复杂,像个大染缸一样,也离开了。 留下吴驹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前面的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旋即见鹿竹怀夕两个侍女搀着吕凝走下来。 吴驹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怪吕不韦今天话这么少。 吴驹眼见着吕凝过来,一拱手:“吕小姐。” “吴驹。”吕凝道。 吴驹一愕。 突然的直呼其名让他又是习惯又是不习惯。 毕竟自从接任魁首那天起,因为吴驹说不习惯太官方的称呼,于是吕凝就一直叫他吴公子。 后来每次吴驹和吕不韦见面,总能在吕不韦身边见到吕凝,吕凝也一直称呼他为吴公子。 趁着吴驹愣神的功夫,吕凝拿出一个小香囊,塞到吴驹手里:“这香囊,是我赠与你的礼物,务必收下。” 吴驹一愣,见香囊鼓鼓囊囊的,垂下几穗流苏,小巧而精妙,上面用银丝绣着一些植物,依稀可以认出几味药材。 “苍术、何首乌、黄芪、车前子……” 吴驹皱起眉头,问题脱口而出:“你这上面绣的不会是我当初开给你的药方吧” 此言一出,吕凝顿时羞红了脸。 吴驹一看。 得,还真是。 当初为了治吕凝的病,他大大小小开了几十副药方加以配合,不过这一副稍微特殊点,因为它是最早的一副。 吴驹大致闻了闻香囊里传来的药香味,又皱起眉头,因为这香囊的药香味和绣的药材明显不符。 吕凝似乎看出了吴驹的疑惑,于是道:“这香囊里的方子,是我请苏长老帮忙配的。” “难为他了。”吴驹苦笑。 他是七国第一医者,虽然他不在乎这个虚名,但寻常的药方他确实看不上。 所以一看就知道苏长老为了这方子费了不少心思。 “只是无功不受禄,这香囊……” “你怎是无功,替我治病的事,我还从未特意感谢过你。”吕凝打断道。 “治病的事,吕相已经……” 吴驹本想表达你爸已经给的够多了,但再次被吕凝打断。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吕凝快速说完,旋即抿了抿嘴唇。 得,都说到这份上了,哪有不收的道理。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吴驹作揖。 吕凝展颜一笑。 “那我先走了,若有空,定要来咸阳看看。”吕凝道。 “一定。”吴驹再次承诺。 吕凝离开了,登上马车前回眸看了吴驹一眼。 此后,吴驹再次与子楚,吕不韦二人告别 临走前,子楚交给吴驹一枚秦王印信。 凭借这枚印信,可以向岐山周围十城发号施令,乃至于调动军队。 当然,指望这枚印信整什么横扫七国当然不现实,让他们进攻都够呛。 但这确实是一个底牌。 如果用正当理由使用,会是个非常大的助力。 吴驹向子楚道谢后,将一队人送到了山前,这才目送着他们远去。 “咸阳吗” 吴驹看着远去的车队,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确实需要抽个时间去一趟啊!” 第二十一章 青卢子得肿瘤 吴驹准备手术 正如子楚所希望的,他与吕不韦一行人离开的消息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直到有人前往子楚和吕不韦的别院拜访却发现人去楼空,其他人才知晓默认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几天山里平静如常。 此前前来观礼的七国使者在逗留近一周后踏上了返程的道路,还有公孙全和名家、农家、兵家、墨家等也陆续离开,以至于吴驹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在送别和送别的路上。 三天后…… 小雨淅淅沥沥,吴驹和韩非正在峰顶一处亭子里偷闲饮茶。 “百家中有不少都已经回程了,韩兄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吴驹问。 “青卢子、湘夫人他们不都还没走再逗留会也不迟,兴许接下来吴兄灵感乍现,需要非代为挥毫呢”韩非盯着那副水调歌头看。 这几天这幅字与他形影不离,同吃同睡。 如果不是绢帛,而是核桃之类的物件,那吴驹毫不怀疑这东西能被韩非盘出包浆。 不过同时,为了实现此前的承诺,韩非写了数十副摹本送往七国、儒家、稷下学宫等地,虽然较远的地方尚未抵达,但在沿途取得了巨大的反响。 经由治愈吕凝、继任医家魁首、创立人工心肺复苏术、写下水调歌头这四件事,吴驹现在已经名满天下! 吴驹听到韩非的话真是无语至极,倒非容不下韩非多住几日,而是对这家伙总是明里暗里内涵自己字丑相当的不忿。 “吴师,韩先生。” 身后有人声传来。 二人回首,只见一医家弟子打着伞站在亭前。 “怎么了”吴驹问。 “道家的青卢子请吴师您过去。”医家弟子说道。 吴驹韩非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吴驹又问。 “好像是……看病”弟子道。 吴驹点点头。 韩非将绢帛贴身装好,确保其不被雨淋。 二人旋即起身,打着伞在弟子指引下,向山下行去。 …… 抵达目的地之后,吴驹才发现真的是治病,而且就是给青卢子本人治病。 于是一阵望闻问切后,吴驹确定了病症种类。 “这不纯纯的肿瘤吗”吴驹笃定。 “肿瘤那是什么”众人疑惑。 吴驹一错愕,才想起来这个时代没这个称呼。 “也就是……膈、反胃、疡。” 吴驹连说了三个称呼,前两个是《黄帝内经》里的,后一个是《周礼》里的。 “哦” 众人恍然大悟。 但旋即是更加的担忧。 “那岂不是……” 青卢子的弟子有些担忧的皱起眉头。 “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不像是恶性,但不排除转恶性的可能。”吴驹说。 “如何能治吗” 青卢子在弟子的搀扶下起身问道。 “不难,但我得寻思寻思。”吴驹道。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来,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久久出神。 青卢子的这个肿瘤说复杂也不复杂,长在腿上,影响行走不说,还会压迫血管和神经,更有转为恶性的风险。 青卢子的身体很硬朗,少说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如果因为这一个小小的肿瘤而早逝,未免太可惜。 无论如何,是病就得治,只要病人带着病从他手里走出去,那都是对他这身医术的不尊重,这是吴驹秉承的理念。 过了一会,有人弱弱的说:“黄帝内经里不是有很多治疗疡的方法吗为何吴师如此纠结” 未等吴驹开口,就有其他在场的医家中人解释起来: “不少典籍中都有治疗疡的方法,但大多是些需要以毒攻毒的法子,用蜣螂、赤硝等入药,对于青卢先生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未必经得住。” “原来是这样。”那人明悟。 “缓和或者抑制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但……” 此人想说青卢子年纪过大,用缓和的法子说不定病还没治好人先没了。 “其实若是治起来麻烦的话,不治也未尝不可,老夫已达孔夫子所谓的知天命之年,许多事情看得很开了。”青卢子来到吴驹身边笑道。 吴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没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不多时,苏长老和几位执事联袂而至。 令吴驹惊讶的是,这件事情竟然也惊动那三位前长老。 “如何了”苏长老和张师问吴驹。 直至此时,吴驹也终于站了起来,吐出一口浊气,道:“治的法子我有,包快,包平安无事,就看您信不信我” 青卢子的胡须耸动几下。 一般说这种话的准没好事啊! “老夫是无所谓的,无非舍我一条老命,你吴驹若是失手,葬送的可是你七国第一医者的美名。” 青卢子抚须长笑,旋即拍了拍吴驹的肩膀:“尽管治吧!” “好!” 吴驹点头应下,但也补充了一句:“麻烦您别表现得那么悲观,我把握还是挺大的。” 青卢子一愣,旋即笑容更甚。 “你的方法是什么”苏长老忍不住问。 吴驹环视场中,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 “手术!” 第二十二章 魏磬登门谢恩 竟是魏焕之女 吴驹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徒留一群人瞎猜“手术”是什么意思。 “手术兴许是某种按摩手法”有人猜测。 “也有可能是某种药材。” 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此后的几天里,几乎没人见到过吴驹。 他总将自己关在小院子里,时不时令人送些五花八门的东西进去,甚至还让人找来一个铁匠,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并不妨碍吴驹将再次出手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本来已经打算返程的韩非等一众人不约而同的再次选择了停留。 一星期后的清晨…… 吴驹起床迎接清晨第一缕阳光。 绕过院里一堆杂物,吴驹打开了院门,准备通通风。 然而,一打开门,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吴驹眼前。 “我去!” 吴驹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想起韩非。 这帮人怎么这么喜欢蹲在自己院门口,难道不知道这很吓人吗 那人也被吴驹的大反应吓得一激灵。 吴驹打量着眼前这人。 这是个普通弟子打扮,面容清秀的人。 吴驹觉得越看越眼熟,最终恍然大悟: “你是那个落水的姑娘” “正是!小女魏磬,特来拜谢吴师救命之恩!”魏磬连忙拜伏在地道。 落水的后遗症很严重,高烧不断,魏磬虽然醒来多日,但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今天才勉强能下床行走,因此在打听完吴驹的住所后,便直奔而来。 吴驹连忙将对方扶起,但听到这话的时候却一愣:“魏磬这是你的名字你姓魏” 这个名字相当耳熟,但吴驹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我是姬姓魏氏,姬姓但引人注目了,所以我以魏作姓示人。”魏磬道。 吴驹倒吸一口凉气。 姬姓,周王室的姓。 姬姓魏氏,这是魏国宗室的姓氏。 但最令吴驹惊讶的不是这两点,而是他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了——一个关于魏焕的资料里。 那是当初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由苏长老收集交给吴驹的,那上面记载着魏焕所有的信息、人际关系、生平记事等等。 想到这里,吴驹忍不住问道:“魏焕魏长老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 魏磬对吴驹会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果然! 吴驹捂脸。 一个不小心把魏焕的女儿给救了。 关键使用人工心肺复苏术救魏磬这件事,还在当初与魏焕据理力争时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算啥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魏焕要是知道这事估计心态都崩了。 “落水的事,魏长老可曾知道”吴驹问。 “应该没吧,我不敢告诉他。”魏磬缩了缩脖子。 吴驹笑。 他和魏焕之间的矛盾终究和这些后辈无关,看魏磬的表情,似乎也对二人之间的争斗毫不知情。 “进来吧,大清早的,站在外面容易受凉。”吴驹说道。 “哦哦。”魏磬点点头,随吴驹一同进了别院。 然后,魏磬就满脑子雾水了。 只见吴驹的院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有两三个炉子排列在地上,墙角堆着些柴火,还有些瓷罐陶碗被竹管连接,随处可见或堆积或研磨的药材,还有许多股奇怪的味道混在一起,说不上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 “这都是些什么啊”魏磬心中忍不住冒出这样的疑惑。 但她没有问出来,她是个话很少的人,尤其在吴驹这样的大人物面前。 吴驹则领着对方来到屋内。 屋子里的摆放很整洁,与外面简直是天壤之别。 吴驹领着对方坐下:“把手伸出来。” 魏磬乖乖伸出来。 吴驹为其把了脉,对她身体恢复情况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这个过程中,魏磬紧紧盯着吴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剑眉整齐,唇红齿白,那双清澈的眸子中还隐隐残留着没睡醒的懵态,帅气的同时又不失烟火气,随和谦逊,并不让人感到特别紧张。 这就是医家魁首吗 魏磬心中非常好奇。 她忍不住联想到父亲魏焕。 同为医家高层,二人的的形象可谓是天差地别,一个威严,一个随和。 但紧接着,魏磬的目光就在吴驹那张嘴上移不开了。 听他们说……吴师是用自创的心肺复苏术救的我 而且还是……嘴对嘴 魏磬脸上顿时红晕飞起,脸颊发烫。 “我把你救上来之后,谁给你治的”吴驹并未注意到魏磬的异样。 “一开始是教我的先生亲自诊治,后来没什么大碍时,就变成我那几个好友出方子调养了。”魏磬谈起这个又好气又好笑,她那几个好友完全是把她当小白鼠了。 “你那几个好友的医术有待提高啊,若是换成我,三五天便可下床走动了。”吴驹道。 魏磬小鸡啄米般点头。 吴驹又告诉魏磬两个补气祛湿的方子,让她回去之后自己煎药补补。 全程魏磬都听得仔仔细细。 “记住了”吴驹问。 “记住了。”魏磬答。 “知不知道这方子为什么这么开”吴驹又问。 “知道。”魏磬点点头。 吴驹笑了笑:“讲讲。” “啊” “说说看。” “哦。” 魏磬将两个药方的原理说了一遍。 吴驹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但听一段之后便转为正色,听得连连点头。 说的八九不离十! 虽然有的地方还有欠缺,但不是说错了,而是漏说了。 这天赋,很难得! “不愧是魏长老的女儿,你很有天赋!”吴驹赞叹道。 魏磬挠了挠头,被夸的脸色一红。 清晨,红日初升,鸡鸣鸟叫不时响起。 二人就这么坐在房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场景倒也和睦。 但没过多久,吴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他门前响起。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门前! 第二十三章 冰释前嫌 收徒拜师 吴驹是第一个察觉到这脚步声的。 是因为他听力好吗 当然不是! 是因为他的任务进度条突然动了。 当这脚步声出现的时候,那个许久没有变化的“统一医家”任务进度条突然无缘无故的上升了! 直觉告诉他任务进度条的异样与那进度条脱不了干系,这让吴驹不得不对这脚步声重视起来。 这脚步声时缓时急,甚至有时会停下来一小会,就像是在迟疑一样。 显然,这脚步声的主人最终选择了进门。 并且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吴驹和魏磬都认出了这个人。 “魏长老。”吴驹笑。 “父亲。”魏磬起身。 没错,站在吴驹院前的这个人,正是吴驹的老对手,魏焕! 自从后山那场闹剧后,二人就鲜少再见面了。 吴驹确实是没想到魏焕竟然会亲自上门,想必与他这个女儿有关吧。 魏焕在看见魏磬的那一刹那,像是松了口气,但旋即而来的是神色更加复杂。 “吴卿。” 魏焕在吐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他吐出一口气,郑重其事的拜下:“救治吾女之恩,老夫毕生难忘!” 吴驹连忙上前将其扶起:“这是哪的话,救死扶伤本就是我医家所秉承的。” “是啊。” 魏焕叹了口气,似是苍老了几十岁一样,脸上的褶皱都深了: “救死扶伤才是医家宗旨,当年师父说我在众弟子中心性最好,入医家几十载,如今反倒是误入歧途,若吴卿愿意,此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吧,这魁首之位,老夫不争了。” 吴驹愣住了。 惊讶于魏焕此言的同时,他的任务进度条又动了,并且这次上涨的幅度非常大,使得进度条达到了恐怖的96%! 这基本可以确定两点。 一是之前的进度条上涨也和魏焕脱不了干系,二是魏焕的这句话的发自肺腑的! “想不到系统还有测谎的功能。”吴驹沉默的同时伴随着思索。 魏焕见吴驹不语,还以为吴驹是生疑,于是苦笑一声: “吴卿是不信我吗” 他明白吴驹心存疑虑是正常的,突然上门又是谢恩又是谢罪,任谁都会怀疑。 后山那件事之后,魏焕对吴驹满是愤懑,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其赶下魁首之位以取而代之。 但就在适才,得知之前吴驹所救正是自己女儿的时候,魏焕连忙动身前往魏磬的住所,扑了个空,这才打听到魏磬去了吴驹的住所。 这让魏焕犯了难,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登门拜访,但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自省让大彻大悟,他将一些事看得更明白了,也看得更淡了,例如这医家魁首之位。 “化干戈为玉帛,固我所愿也,魏长老肺腑之言,我自然相信!”吴驹一脸诚恳的说道。 此言一出,魏焕的身子弯得更深: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吴卿能成为医家魁首,乃实至名归!” “不必这么客气,既然是冰释前嫌,那就不必如此了,我终究拿您当长辈看待。” 吴驹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妨入我寒舍喝杯茶” “有劳了。”魏焕点点头。 从始至终,魏磬在一旁都听得一头雾水。 父亲与吴师争夺医家魁首 此事弟子间一直都有传闻,但没实际证据,魏磬也就一直没当回事,没想到竟然施针真的! 而且看二人的表现,之前结下的梁子还不少。 这让魏磬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突然复杂了些。 …… “院子里这些东西,莫非就是为治疗青卢子所准备”魏焕看着满院子的杂物,好奇的问道。 “正是。”吴驹说。 魏焕点点头,没有过问更多。 二人入内就坐。 “魏长老不会是时至今日才得知落水者正是令爱一事吧”吴驹问。 此言一出,魏焕忍不住轻咳两声,看向随后而来的魏磬,有些唏嘘的说:“实不相瞒,正是。” 他简述了一下自己知道此事的过程。 无非就是后山一事之后,魏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直到适才偶然听闻那吴驹之前所救的落水者醒来之事,稍加打探后,才得知当初落水者正是自己女儿。 “您这个父亲做的也是挺不称职的。”吴驹忍不住道。 魏焕摸了摸长须,看向眼前颇有些紧张的魏磬,道:“磬儿,身体可还好” “好多了。”魏磬点点头。 “那就好。”魏焕点点头,突然转脸对吴驹说:“我有一事相求。” “请讲。”吴驹说。 “我这女儿天资聪颖,儿时便熟读医术,亦受我教诲,我师父在世时亦曾对其指导,然而我师父去世后,我日渐繁忙,不再有空教导,她便与普通弟子一起受教导,虽依旧出类拔萃,却耽误了这天赋。” 魏焕看向吴驹,直言问道:“如果可以,我想请吴卿收磬儿为徒,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顿时令魏磬一惊,旋即看向吴驹。 她现在心乱如麻,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她隐约察觉到自己对于成为吴驹弟子似乎有些……小期待 吴驹感受到两股目光看向自己,心里也是一团糟。 坦白的讲,吴驹对于收魏磬为徒很意动,因为魏磬的天赋确实很好。 其次,收其为徒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能安抚魏焕。 唯一一个缺点就是……魏磬是个女子。 “令爱乃是女子,拜我为师似乎多有不便。”吴驹故作疑虑的说。 魏磬情不自禁的攥起了衣角,有些紧张吴驹会拒绝。 魏焕闻言一愣,随后笑道:“我听闻当初治愈吕相之女时,‘吴卿说我们医者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男女,在我们眼中和一块五花肉没区别’,怎么今日只是收个徒反而犯了难” 吴驹哭笑不得。 好家伙,这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啊! 当下,他也是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好,这个徒弟我收了。” 魏磬顿时一喜。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魏磬拜伏。 “起来吧。”吴驹道。 魏磬又连忙给吴驹斟茶倒水,一阵忙活,但其喜悦之情无需言表,甚至连魏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开心。 “徒我收了,但这拜师礼就往后延延吧,您知道的,我最近在忙青卢子这档子事。”吴驹说。 “理解理解。”魏焕那张老脸笑的跟菊花一样:“你可是医家魁首,你收徒繁琐的多,也需要时间准备嘛,不急于一时的。” 吴驹点点头。 正如吴驹所料想的,收魏磬为徒这件事打消了魏焕的最后一丝疑虑。 “对了,还有件事。”魏焕道。 “请讲。”吴驹道。 “老夫虽然不再与你为敌,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据我所知有几个老家伙已经在准备了。”魏焕道。 吴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的确,医家想反他的人不在少数。 魏焕只是这群人的代表,而且还只是其中一个代表。 据吴驹所知,在陈仲出走那天公开表明支持他继位的那其他六位长老,还有那二十一执事中,有许多都是在阳奉阴违,背地里早就想着如何赶他下台了。 “魏长老,你是真心愿意助我吗”吴驹问。 “当然,老夫还是很守信的。”魏焕点点头。 “那你对当卧底感兴趣吗”吴驹问。 魏焕: 第二十四章 准备手术 提纯精盐 不久后,魏焕从吴驹院子里走出,确认了没人发现后便离开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吴驹和魏焕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状态,一见面都恨不得拔刀砍死对方一般。 但却只有吴驹、魏焕、魏磬三个人知道,从魏磬拜师的那一刻起,魏焕就彻底的改换门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卧底。 当然,总卧着也不是回事,吴驹正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有个计划,已经悄然的酝酿许久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 送走魏焕之后,院子里只剩下吴驹和魏磬。 “师父我需要做什么”魏磬在魏焕离开后就稍显活泼了不少。 “我要准备些东西,你给我打打下手就行,院子里的看到什么不懂的就问。”吴驹说。 “哦哦。”魏磬点点头。 吴驹随之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准备青卢子的手术对他来说难度很大。 首当其冲的就是如何做到无菌。 衣服、器械的消毒还算简单,但空气消毒就比较困难。 据吴驹所知一般都是使用乳酸蒸气消毒,但吴驹不太清楚如何生成乳酸,犹记得糖经过无氧酵解似乎可以产生乳酸,但吴驹觉得实际操作太麻烦。 于是他决定取长补短,充分发挥自己的医术,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用艾草和许多有消毒作用的药材混合,并萃取精华,经过沉淀后形成一种混合液,届时再通过蒸发达到消毒效果。 后世在简陋的环境下也会通过焚烧艾草消毒,自己这种方法效果只高不低。 再者便是麻醉。 这点倒不是很难办,有麻醉或是止痛效果的药材非常多,曼陀罗、薄荷脑、川乌、柳树皮提取的水杨酸等等都是,吴驹前世也曾经研究过几副中医麻醉药和华佗的麻沸散。 此外,搭配自己的针灸之术,吴驹觉得麻醉完全没问题,甚至还有可能做到局部麻醉。 …… 一旁的魏磬对于吴驹院子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扒拉一下。 “师父,这些瓶瓶罐罐是用来干嘛的啊” “蒸馏。” “师父,这些药材是用来干嘛的” “麻醉。” “师父我听不懂……” “不需要听懂,等这次的手术结束后,我择一时间给你讲讲。”吴驹道。 “哦哦。” 魏磬点点头,目光突然瞥到一个罐子里装着白色的东西:“师父这是什么” 吴驹瞥了一眼:“你尝尝就知道了。” “能吃” “能。” 于是吴驹眼睁睁看着魏磬抓了一把盐往嘴里塞。 现在的小女娃这么虎的吗 “呸呸呸!” 魏磬吃下去之后,小脸瞬间皱作一团。 “这不苦的吗师父这真的能吃吗”魏磬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能吃,而且这东西你其实经常吃。”吴驹笑着点点头。 “经常吃”魏磬不解。 “你吃的太多了,一点点就能长出味道了。”吴驹说。 这盐是他专门提纯,用来制作生理盐水的。 魏磬将信将疑的用手指沾了一点点放进嘴里。 “怎么样” “完了我尝不出味道了。” 吴驹无语。 他本以为魏磬是个医道天才,现在来看怎么有些傻傻的 迫于无奈,他进屋找了几个灌满水的茶壶,让她漱口。 魏磬连漱了好几口,嘴里的味道淡了不少。 她迟疑片刻,惊讶的看向吴驹:“咸的这是盐” 吴驹点点头,心想这徒弟还没傻透。 “盐为什么……是这个颜色”魏磬百思不得其解。 正好吴驹手里的活做完了,于是站起来准备为这个傻徒弟好好讲解一下。 吴驹从院子里一张桌子的瓶瓶罐罐中找出一个陶罐将其打开,里面装着满满的粗盐。 “这是你平常吃的盐,对吧”吴驹问。 魏磬点点头。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真正的盐,这种粗盐里含有各种杂质,例如氧化镁、氧化钙、泥沙和其他微量元素,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吴驹问。 “能明白杂质和泥沙,其他听不懂。”魏磬说。 “这就够了。” 吴驹继续说:“我通过过滤提纯,将里面的杂质取出,最终就得到了这种洁白如雪的盐,我称之为精盐。” 他转而打开另一个罐子,里面装着过滤出的各种杂质:“这就是过滤出的东西。” 魏磬看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三个东西的卖相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粗盐虽然也白,但程度远不如精盐,对比起来还是有些脏兮兮的。 精盐就是洁白如雪,十分诱人。 而过滤出来的杂质则是什么都有,一想到这东西藏在粗盐里一同入口,就忍不住有些令人反胃。 魏磬伸手摸了摸三种物质,旋即又是闻又是看,心里既是震惊又是不解。 简直颠覆世界观好吗! 过了好一会,她才止住惊讶,问道:“这精盐相比粗盐有何不同呢” “不同当然有,传统的盐杂质太多,矿物质丰富的同时却也对身体有害,精盐就不会,而且可以用来制作烧碱,冶炼金属,制作我想要的生理盐水。”吴驹侃侃而谈。 “师父弄懂的真多。”魏磬听的不明觉厉。 “再者,很多盐矿开采出的盐有毒,会吃死人,你知道吧”吴驹又问。 “知道。” 魏磬点点头,他们医者对于什么有毒什么没毒还是很了解的。 “用我的提纯方法,盐矿里的盐就无毒了,届时盐就不再是奢侈品,价格会暴跌,黎明百姓也能吃到干净的盐,你是一个医者,盐对人体有多重要你应该也理解。”吴驹说。 魏磬小鸡啄米般点头。 盐对人体的重要性早在远古时期就有了定论,传至如今越来越完善,虽然在黎明百姓之间依然碍于各方面无法普及,但稍富裕些的家庭都会斥巨资买些盐用来做菜。 “师父你好厉害!” 魏磬的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闪烁。 “那是!” 吴驹说到兴起,也就毫不避讳的接受了赞扬。 魏磬作为一名医者,虽然是属于见习行列,但无毒的盐矿是个什么概念,她再清楚不过。 她早年见识过因食用有毒的矿盐而死的人,整整一个村子无人幸免,只是因为挖到了一个盐矿而不知其毒性,擅自食用而已。 倘若真的能推广,那该是怎样的盛景呢 兴许天下再没人会因为误食毒盐而死了吧。 “师父我还有个问题。” “说说看。” “既然你已经掌握了提炼精盐的方法,也说了对黎明百姓大有益处,那您为啥不推广呢”魏磬问。 吴驹沉默了一会,答道: “推广是要的,但不是现在,一是因为这技术尚且不成熟,距离大规模生产还远,二是因为如果这种方法轻易流传出去,一定会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武器,我希望把这个技术交给一位贤明的君主。” 魏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从落水被吴驹所救,到登门谢恩,到拜师,再到接触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精盐,魏磬感受到的是不仅有吴驹那及其渊博的学识,还有远胜于常人的眼界、思想境界和高度。 今天也为魏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魏磬都时常梦到自己站在一个砥砺前行的巨人身后,与其一同前进。 “发什么呆呢”吴驹用手在魏磬面前晃了晃。 “啊”魏磬从沉思中惊醒。 “过来,听为师给你讲解一下生理盐水的配比和作用。” 第二十五章 拿到手术刀 拉长老入伙 面对吴驹,魏磬就像本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但吴驹总是不厌其烦的给魏磬从零讲解。 吴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奇的有耐心。 也许因为两世为人的心性磨练,也许因为身为一个师父对徒弟的责任感,也许因为对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妹子。 不过好在魏磬问得多,学的也快,不一会就理解了蒸馏、过滤、生理盐水这些概念。 可惜她的世界观和吴驹相差太大,若想学习现代医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你看这个,这就是沉淀,因为水的密度比较大,我这种混合液的密度比较小,互不相溶且密度不同的两种液体放在同一容器中,在经历漫长的等待之后,两个液体就会分层。”吴驹正在为魏磬讲解着。 魏磬则拿着一卷竹简和一支分签飞快记录着。 就在吴驹打算继续说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呼唤声。 “吴先生!吴先生!您要的东西额打出来了!” 吴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麻衣,手里提着一个小盒子的老头站在门口。 “老于”吴驹站了起来。 这老于是个铁匠,他的手艺在岐山周围的几十座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于是被吴驹派人寻来,打造手术需要的器械。 “来来来,我看看。” 吴驹连忙走上前。 “好嘞!” 老于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物件。 组织剪、组织钳、神经剪、持针钳、手术剪,还有手术刀和各种刀头。 很少,很简陋。 相比起后世的手术器械简直差了太多,但吴驹之前不是学医的,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属实难为他了。 吴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刀片放到阳光底下。 薄如蝉翼! 阳光下的刀片绽放出缕缕银光。 “好!” 吴驹心头一喜。 他又轻轻抹一下手指,血痕乍现。 一旁的魏磬见状刚想制止,但见吴驹只是浅尝辄止便闭了口。 吴驹却很满意,示意魏磬接下盒子,旋即道: “你等我一下。” 说罢,他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拿着几贯钱走出来。 “这是酬金。” 吴驹将钱交到老于手里。 “用不着这么多的,这东西只是造起来麻烦,但是不难。” 老于推脱道。 “拿着吧,这东西比你想象的有用,这么一大把年纪打这么精细的物件,也是难为你了。”吴驹说道。 老于见状还想推脱,吴驹便直接说:“你若是嫌多,便回去多造几副同样的,这就当做定钱。” “那行。”老于憨厚一笑:“那额先走了,回去就给您打。” “好。” 吴驹将对方送出院门,目送着对方离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吴驹转头看向魏磬:“徒儿,手术那天你也来给我打打下手” “啊” 魏磬一愣:“可我还没学会啊。” “慢慢学嘛,总要有个过程的。” 吴驹觉得魏磬的性格就是文静、干脆、学得快、做事利落,虽然偶尔有点憨,但无论做助手还是徒弟都是一把好手。 “那好。”魏磬说。 吴驹点点头,一看时间都中午了,便对魏磬说:“吃午饭去吧,我这可没饭给你吃。” “哦。” 魏磬点点头,跑出去两步后又停下,回头问道:‘那师父您怎么吃’ “我我去蹭饭。” 吴驹摆了摆手。 魏磬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先行离开了。 吴驹则简单收拾了一下,直奔后山而去。 …… 十分钟后。 后山,明德堂内。 四人围成一桌,正是张师、闫师、贾师三位前长老,外加一个吴驹。 “小吴今天怎么突然有空来看望我们三个老头子” 张师微笑着帮吴驹夹菜。 那天的宴席之后,三人对吴驹的感观还算不错。 “瞧您这话说的,没空也得挤出空来看望三老啊,更何况还有这么可口的饭菜。”吴驹笑道。 “油嘴滑舌。”贾师笑骂道。 “不过要说有事的话,还真有一件。” “有话就直说,无需藏着掖着。” “手术的准备工作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当日见三位长老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若愿意的话,届时不如与我一同做手术”吴驹说。 此言一出,三位长老,吃饭的动作却是不约而同的停住了。 看似看热闹的行为,实则没那么简单,若失败了,四人可是要一起身败名裂的。 闫师迟疑了一会,问道: “小吴,你坦白讲,这手术你有多大把握” “本来是七成,现在敢说九成。”吴驹说。 三人沉默。 “既然便再如此,老夫便再上阵一次。”张师道。 “汝之医术,岂有不观之理”闫师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三人看向贾师。 “为医者,岂能因区区名节畏而不前。”贾师道。 “好好好。” 吴驹笑着给三位前长老倒水:“放心吧,小子不会让三位晚节不保的。” 一顿饭吃的有说有笑。 现在是真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二十六章 淄河船舫 水调歌头 数天后。 农历八月十五,入夜,皎月高挂,如一面玉盘般。 齐国都城临淄。 淄河上画舫、游船纷纷,舱内不时传来某位才子的诗意大发的诵读,或佳人如银铃般的笑声,为这座东方最繁华的城池点缀上一缕纸醉金迷。 河两侧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平素当然不至于这么热闹,但今天是中秋时节,皓月当空,正适合抒意一首,如此盛况无论是稷下学子还是平民百姓都不会错过。 此时,淄河上最大的一处船舫上正一派热闹。 达官贵人,宗室子弟,稷下学宫的学子,慕名而来的才子,数十人聚在船舱前有说有笑,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和茶水,手边搂着俏丽的姑娘,但也仅限于浅尝辄止的搂搂抱抱,显然在这种场合,没人会因为色心而失态于众人。 “好湿啊赵兄!” 刚才有个学子即兴作了一首诗,引得众人赞叹。 这时,舫上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银发矍铄的老人,后面紧跟着两个绝美的女子。 一个一袭月白色衣裳,柳眉间似有股淡淡的忧郁,很迷人。 她名叫李华裳,淄河上有接近一半的船舫都与她有关,尽管如此,却从没人找她的麻烦,因为传说李华裳拥有诸子百家背景,深不可测。 曾有齐国宗室的纨绔子弟追求她,因为太过激,被李华裳收拾了一顿,就在众人都以为李华裳会有杀身之祸时,那纨绔子弟却在次日一早跪在淄河边请罪,据说是那位君王后亲自下达的命令。 另一个女子则是与李华裳恰恰相反,未及豆蔻之年,穿着一身青色襦裙,一双水灵灵的鹿眸左看看右看看。 这银发老者出现的那一刻,整个船舫为之一惊。 随后,众人连忙起身,齐齐作揖: “拜见姜夫子!” “好。” 被称为姜夫子的银发老者毫不避讳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还招呼着李华裳和另一个女子一起落座。 姜夫子的名字叫姜堪,现任稷下学宫祭酒! “华裳,诸位都认识,这位是老夫故友之女,周泠然。” “华裳姑娘,许久未见你了!” “周姑娘好!” 众人连忙问好。 这个时候反倒是成熟稳重些的李华裳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古灵精怪的周泠然则点点头不语,似乎有些怯场。 打完一圈招呼,场中瞬间寡言少语起来,显然与姜堪的到场有关。 想想也是,有老师在场,谁能玩得开谁敢玩得开 姜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说:“不用太拘谨,老夫年轻时也是如你们一般的风流少年,鲜衣怒马,甚至比你们更喜玩乐。” 众人笑。 “老夫听说你们做了不少诗不若吟来听听”姜堪又道。 一听这话众人就来了劲,毕竟姜堪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诗赋大家,寻常的诗他可是连点评都不屑的。 于是众人争先恐后的吟来。 姜堪则专心听着,时不时赞叹两句,给上几句点评,但并不是对这些学子所作的诗真的满意。 如今四言诗和赋依旧是主流,但随着时间推移,四言诗近年来难有佳作,甚至一度陷入停滞,令人唏嘘中又有些许茫然。 究竟是诗才太少了,还是四言诗穷途末路了 这是姜堪最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正出神时,舫间突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赵兄李兄韩兄张兄,吾新得一佳作!速来观之。” 只见一身材相当高大的飒爽青年前来,他名叫孔臻,孔子后人中的嫡系,孟子曾徒孙,是正儿八经的儒家正统,亦是儒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孔臻入内,入目便是坐在一侧的姜堪,登时吓了一跳:“咳,夫子您也在啊。” “老夫不能来吗” “能,当然能,哈哈哈。”孔臻掩饰尴尬的一阵笑。 众人一阵哄笑。 “你适才说有佳作速速吟来听听。”姜堪不理这臭小子的打诨之语,直言道。 “哦哦,刚送来的,我还未曾看过呢。”孔臻道。 “送来的谁送的”姜堪问。 “我师兄韩非。”孔臻说。 “韩非荀况的徒弟” “正是。” 姜堪点点头:“原来是他。” 荀子担任稷下学宫祭酒时,姜堪是副职,二人私交甚好,对他的徒弟韩非也不陌生。 只见孔臻打开卷起的绢帛。扫眼一看,瞬间愣住了。 众人不解。 “孔臻,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孔臻出神。 “孔公子”李华裳也出言。 “啊哦哦。”孔臻醒转,连忙吟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孔臻念完,拿着绢帛的手都是颤抖的。 船舫中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都被这诗营造的意境所包拢,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似在窗前大醉而望月,又好像身处云端,如若月宫仙境。 万古极尽之愁思在前半部分展露无遗,后半部分却笔锋一转,借以至理表露胸怀,旷达而超脱,简直有了仙人之姿。 最后两句写出愿景,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将人拉回凡间,尽管如此,却又不得不承认最后两句才是点睛之笔。 “真是…绝了!” 众人想不到赞美之词。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卧槽二字,不然此时舫内此起彼伏的都是这句话。 李华裳那双眼睛此时如同一汪秋水般,周泠然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堪则陷入了沉思,那双深邃的眸子失神。 这一首水调歌头,令他们大受震撼! 舫内就这么一直静着。 好半天才有人悠悠说道:“这绝不是诗,但也不像赋。” “废话,还用你说” 舫内诸人都听出了这格式的与众不同。 “你刚才说这是韩非送来的”姜堪问。 “是。”孔臻点点头。 “这绝不是他写的。”姜堪摇摇头。 他并非对韩非的才华没有信心,而是对荀子和韩非都太了解。 荀子是诗赋大家,但在整理完《诗经》之后,这位老友就再也没有把精力耗费在吟诗作赋上。 作为荀子的徒弟,韩非的诗赋功底也不差,但姜堪知道韩非乃是韩国宗室,他无时无刻不在忧虑着韩国的前景,亦很少研究诗赋,更别说研究一种新的格式了。 孔臻听到姜堪的话一愣,旋即在绢帛上寻找起来,这才注意到落款并非一行字。 “吴驹作,韩非书。”孔臻将落款读了出来。 “吴驹” 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连姜堪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愣。 反倒是李华裳最先反应过来:“医家魁首吴驹” “似乎是的。”孔臻点点头。 众人哗然。 “想不到这位新任医家魁首除了治病救人,还有如此诗才!” “听说他救治了吕不韦的女儿,力压七国医者,是如今的当世第一!” “这么一来就解释的通了,韩非前段时间去了秦国恭贺医家魁首继任,看来是尚未离开!” “但是这格式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舫内议论纷纷。 “这还有一封信。” 孔臻将信上内容念了出来:“吴师于席后大醉作此篇,吾加以誊抄,传之七国,供广大学子才人观之,此篇格式谓之词,乃是吴师首创,分上阙与下阙……” “词,挺有意思。” 姜堪点点头,但与之前为众学子的点评不同,他是发自内心的欣赏着“词”的体裁和这水调歌头。 一旁的周泠然看见姜堪嘴唇微动,似乎在尝试着用信上所写的规则写一首“词”,只可惜水调歌头珠玉在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短期内很难创作出与其不同的好词来。 “孔公子,公子非信里写供广大学子才人观之,那这词不如留在我的画舫吧,反正我这素来是才子流连之地。”李华裳回过神,打趣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孔臻又是一阵笑,但把绢帛往怀里揽,显然是没这个打算。 李华裳笑着摇摇头,虽然只是打趣,但她还真的挺想将这词留下的。 “今年中秋之作,此之为最。姜堪突然说。 “同意!”“同意!” 众人纷纷点头赞成。 “华裳姑娘,今年的榜首,我看就写上这医家魁首吴驹之名吧!”有人说。 “真正的诗赋大家还在呢,姜夫子不发言,我怎敢定夺。”李华裳娇笑着看向姜堪。 “泠然,你说呢”姜堪反而看向周泠然。 “我觉得,很好啊!”周泠然点点头。 姜堪笑了笑:“好,那今年的榜首就是这吴驹吴大夫了。” 李华裳点点头,对身旁的人吩咐几声。 不多时,淄河畔的榜单之首便会写下吴驹的大名和词,整个临淄的百姓、稷下学宫的学子,来往的一切人都将知道吴驹和水调歌头,并加以瞻仰。 “吴驹……真想去见识一下是何等人物啊!” “听说他不过弱冠之年!” “我听人说他发明了一种手法,足有起死回生之效!” “果然,有才的人是样样都有才。” 舱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这时,突然有一人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诸位,杯中薄酒已尽,聊表心意,吾先走一步!” 有人问:“去哪啊这酒都还没喝完呢。” 那人道:“来稷下求学亦有年岁,还未回家看望过爹娘,受吴大夫启发,归家尽孝,不日再归,吾去也!诸兄莫送!” 那人离开。 舫内众人愕然。 不多时,不断有人离席,理由都是一样的:思念父母、妻儿、家乡,想回去看一眼。 “华裳我回曲阜去看看!”这是孔臻的留言,说完这小子就遁了。 姜堪对这些行为很鼓励,到最后甚至与周泠然也离开了,说是要去一趟燕国,送周泠然去与其父亲团圆。 此时此刻,最惊愕的便是李华裳了。 意外出现一传世之作,这是喜,间接性送走了一大帮客人,这是悲。 作为画舫主人,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不过李华裳倒是看得开。 看着淄河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榜单,李华裳心中有些好奇。 “吴驹……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二十七章 中秋时节 遇湘夫人 此时身处岐山,与临淄一个在西一个在东的吴驹可不知道有大把人记挂着自己。 但他虽然不会闲的吟诗作赋,但也要过中秋的。 这里就不得不提,如今的中秋还只是个时节,并不是节日,有祭月、赏月等诸多习俗,地位有点像后世的冬至,虽然很重要,但是不是节日很难界定。 当然,由于身处岐山,祭月这种事便成了医家集体的事情。 并且因为阴阳家湘夫人暂驻山中,经吴驹等一众人决定,祭月便全权交给了湘夫人负责。 于是吴驹又一次登上继任魁首时的石台,以医家魁首身份代表医家祭月。 时近午夜,他才卸去一身琐事,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走在路上,吴驹心里颇为惆怅,他对中秋的感情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更为深厚。 山中还算热闹,弟子们三五成群的赏月,甚至是饮酒作乐,吴驹甚至还看到几对情侣搁那搂搂抱抱,看得他一个单身狗泪流满面。 “我还是回去研究麻醉药吧。” 吴驹叹了口气,撇过头去,不看那些聚在一起的弟子。 “为何而唉声叹气”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吴驹一愕,转过头去,认出声音的主人:“湘夫人” 湘夫人走近,说道:“你好像很惊讶” “很难不惊讶。” 二人并肩行走。 “空虚寂寞冷,看人家成双入对的心里那叫一个悲愤。”吴驹耸耸肩,算是回答湘夫人刚才的问题。 “你没什么家人和朋友吗”湘夫人问。 吴驹迟疑片刻,旋即摇了摇头。 他不是没有,而是不记得了,从原主那继承的记忆太残缺了。 湘夫人莞尔一笑,道: “既然如此,不如随我一同还是那晚的池边亭子,有茶点有酒水,百家的人都在那,就等你呢。” “那敢情好啊。”吴驹点点头。 二人齐肩同行,却又保持一定的距离,引得不少路过的医家弟子侧目。 “其实我觉得你挺亲切,好像在哪见过一样。”吴驹盯着湘夫人的面纱说道。 “我以为写出能写出水调歌头这等传世之作,就算用话术也不至于俗套。”湘夫人神色如常。 吴驹想说自己是认真的,但想想还是没开口。 “你要是真这么觉得的话,以后就叫我一声姐姐吧。”湘夫人说。 吴驹一愣:“不是,你就这么确定我年纪比你小万一我只是长得稚嫩些呢” 湘夫人美眸一翻,没理他。 二人去往了作水调歌头那晚的那个池边亭,里面此时坐着十数人。 如果不是名家、农家、兵家等等在中秋前就离开了岐山,想必这里还会更热闹。 但现如今也足够了。 凉亭里坐着韩非,青卢子等人,正推杯换盏。 青卢子虽然有病在身,但并没有因此而发愁,相反喝的红光满面,身为道家之人的性情展露无遗。 “哟,吴兄和湘夫人来了。” 韩非站起来迎接。 “坐坐坐。”吴驹说。 众人落座。 “吴兄,你的水调歌头现在已经传遍七国的,大把人赞叹你是医术与文才双全啊!这个时间应该也已抵达临淄和家师所居之地了。”韩非笑道。 “薄名罢了,不足一提。”吴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之前他还担心词这个体裁在诗赋盛行的战国会不会站不住脚跟,现在看来还不错。 “那什么时候准备再创新篇,一定要告知我一声。”韩非道。 “哪有这么容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啊!”吴驹颇有诗意的吟了一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嗯这句通俗易懂,却也精彩,可有全篇” “没有。”吴驹翻白眼,主要是他记不全全篇,能有这两句经典的撑撑场面就很不错了。 “那太可惜了,回头我也给写下来。”韩非摇摇头。 吴驹无语。 他决定了,找个时间一定要把纸和毛笔搞出来,省得自己偶尔冒出一句后世诗词还要被韩非这厮搬运并暗戳戳的嘲讽他字丑。 吴驹一转头,发现一旁的湘夫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我脸上有东西吗”吴驹愕然。 湘夫人摇摇头,面纱下的薄唇似乎微微上扬,她端起酒杯和吴驹的碰了一下,旋即一饮而尽。 吴驹觉得挺奇怪,但没在意。 “吴小友,这几日见你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其实不必太着急的。”青卢子道。 “没事,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要不就明天手术您看行吗”吴驹说。 “明天没问题。”青卢子点点头。 “话说吴兄,这所谓手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都瞎猜好几天了”韩非说。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吴驹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个时候也能公开了,于是道:“手术这个事比较复杂,大体就是以刀、剪、针等器械在人体局部进行切除、缝合等操作。” 众人愕然。 就连湘夫人都眨巴眨巴眼睛 显然,没懂。 吴驹苦笑一声。 “像青卢子前辈这个肿瘤,我需要用刀将皮肉切开,找到肿瘤位置,将其切除,然后缝合,最终辅以药物治疗。” 吴驹停顿了一下,说道:“无论从性价比的角度还是治疗效果的角度都会优于传统的以毒攻毒等方法。” “嘶!” 这回众人听懂了。 仅仅听着这个描述就毛骨悚然。 如今的行军打仗中,也有许多类似的情况,箭头或者箭头碎片嵌在血肉中,便用刀将其切开,取出异物,再敷上药草。 但这太简陋了,比吴驹所讲述的切除肿瘤要简单太多倍。 “原来这就是手术啊。”青卢子点点头。 “您能接受吗”吴驹问。 “应该挺疼的吧”青卢子反问。 “不疼,我会给您用一种叫麻醉药的药物,使用后一点痛觉都没有。”吴驹说。 青卢子沉默少许。 吴驹提出的这个“手术”概念实在太骇人听闻。 青卢子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点了点头:“我没问题,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行,前辈就是直爽,我敬您一杯。”吴驹点点头。 “当是我敬你,我是病人,你是医者,是你帮了我的忙。”青卢子说。 “那诸位共举杯,权当为我壮胆,为前辈祈福!”吴驹道。 众人举杯同饮。 这一夜推杯换盏,喝到很晚,众人才纷纷散去。 第二十八章 肿瘤切割手术 外科鼻祖与先驱 次日清晨,吴驹早早的起了床。 手术室的位置他最终定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在对其中一个房间进行了一定的改造后,尽可能达到了密封效果。 “师父早上好!” 魏磬从院门外窜进来,一见面就与吴驹问好。 吴驹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将艾草萃取液放在烛台上炙烤,令其自然挥发,达到消毒的效果。 手术室里刹那间飘起一股艾草的香味。 随后,吴驹对所有的手术器械的物件进行了消毒。 “去请青卢子前辈。”吴驹说。 “哦哦。”魏磬点点了,快步走了出去。 她离开没多久后在,张师三人、七大长老联袂而至。 “青卢子前辈马上到。”吴驹说。 张师三人点点头。 一大把年纪还上场让他们三人心中颇为紧张,尤其是面对自己全然不懂的事情,只是平时养气的功夫做得好,紧张也不容易表现出来。 “怎么样”苏长老问。 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毕竟如果手术出现意外,对于吴驹的声望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这也是很多成名已久的人不轻易出手的主要原因之一。 “没问题。”吴驹点点头。 感受到有目光投向自己,吴驹转头望去,发现是魏焕。 二人一对视的功夫便完成了眼神交换,相互转过头去,但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冷冷对视一眼便瞥开。 张师盯着吴驹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突然反应过来:“你这穿的什么玩意” “白大褂啊!” 吴驹理所当然的说道:“回头给您几位也拿一件。” 三老面面相觑,不太理解,却又依稀觉得这白大褂有什么特殊含义。 不多时,魏磬带着青卢子一行人归来。 不过韩非、湘夫人等人也跟着来凑热闹是他没有想到的。 “吴小友。”青卢子。 “前辈。”吴驹。 “现在开始吗” “好。” 吴驹让青卢子坐下,随后将调好的麻醉药给了对方。 青卢子也爽快的一饮而尽。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中,青卢子的意识越来越昏沉,最后昏了过去。 吴驹将青卢子抬起,来到内室,为其褪去衣物,随后将其送入手术室,又拿出消毒好的衣物让张师三人和魏磬换上。 手术室前,吴驹拦住了青卢子的几个徒弟。 “各位就在外面等候吧,短则半个时辰,长也不过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吴驹对苏张老说:“苏长老您帮我招待一下。” “没问题。”苏长老点点头。 吴驹随机进入手术室,将门紧闭起来。 门外的众人面面相觑。 “放心吧,如果你们连吴驹都不相信,那天下医者之中就没人能相信了。”苏长老这样安慰青卢子的徒弟们。 众人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 …… 此时手术室里。 吴驹用银针在青卢子的各处穴位上扎了好几下,才确认了他已经没有痛觉了。 “看来这麻醉药很成功嘛!”吴驹摸了摸下巴。 “接下来怎么个流程”贾师问。 “切割皮肤,切割脂肪,找到肿瘤,切除,逐层缝合。”吴驹娓娓道来。 四人发懵。 “我没说明白吗”吴驹眨巴眨巴眼睛。 “说明白了,也听明白了,但没听懂。”闫师说。 “没事,我回头给您讲解,您三位就当来开开眼界,顺便给我打个下手。”吴驹说。 “那行。” 吴驹拿起手术刀,安装好刀头,正想动手,突然响起什么,看向魏磬:“你晕血吗” “不晕。”魏磬摇摇头。 吴驹点点头,没说话。 他深呼吸一口气,找到肿瘤大致存在的位置,旋即一刀划了下去。 血痕顿现! …… 其实对于吴驹来说,这次手术也是很大的挑战,几乎是摸黑前进。 正如刚才贾师问他流程,但吴驹却说的很笼统。 不是他不想说的更详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啊! 之所以敢夸下海口,除了岐伯传承的医术可以帮他制作麻醉药、止血药、消毒剂等等以外,也因为吴驹大学时德女朋友是个医学生,在一起两年时间,吴驹听她说了不少有关手术的事,这给了吴驹很大帮助。 尽管如此,真正的开刀还是得他亲自上阵。 “闫师,贾师,你们把这两个钩子拉住。” “好。” “张师,帮我摁住这个地方。” “没问题。” “徒儿,组织剪。” “止血钳。” “组织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手术室外的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青卢子的那几个徒弟不住的询问时间。 韩非等人无所事事的吃着茶点。 除了魏焕和苏长老以外的五位长老中,有两个眼里都冒着阴谋的光芒,他们在想如果手术失败该怎样将吴驹从魁首之位上赶下来。 堂中一片寂静。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青卢子的几个徒弟来回踱步。 “别走了,晃得我头都晕。”韩非说。 “韩师兄我们担心啊!”徒弟们苦笑道。 “咯吱!” 一道声音突兀的传来。 众人一愣,转头看去。 发现吴驹一行人鱼贯而出。 “吴师!”“吴兄!” 众人连忙围了上去。 吴驹摘下简易制作的口罩,说道:“手术很成功!”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吴师,我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其中一个徒弟急切的问道。 “昏着呢,回头你们消完毒可以进去看看他,这两天青卢子前辈就住我这吧,防止什么突发情况。”吴驹说。 “哦哦。”几个徒弟连忙点头。 吴驹从魏磬手中接过一个装满血水的盘子,盘子中央还放着一个小肉块。 “这便是疡的真面目,也就是我说的肿瘤。”吴驹稍加展示之后,便将其递给了苏长老。 苏长老等一群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不行。 “别看了,再看都臭了,找个方法保存下来才是正事。”吴驹没好气的说道。 “哦哦。” 日常稳重的苏长老此时也像个听话的学生一样,连忙端着盘子离开。 吴驹长出一口气。 直至这一刻,他才确定,手术成功了! 同时,世界上第一场外科手术也就此圆满告终! 在许多年后,吴驹被奉为外科手术的鼻祖,青卢子被认为是第一位接受外科手术的患者,张师、贾师、闫师甚至魏磬都名留青史,被认为是外科的先驱! 乃至于八月十六这一天,也被定为世界外科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十九章 又见化繁为简 五人联盟成立 手术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后,人群才逐渐散去。 青卢子的徒弟回去为师父收拾杂物,以暂住在吴驹的院子。 韩非说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要去取笔墨纸砚,采访一下吴驹,好将手术全过程记录下来。 吴驹对此表示担忧,毕竟如果多了个史学家少了个法家,对他来说是大罪过。 湘夫人作为阴阳家,对肿瘤在阴阳五行中的归属感到好奇,吴驹暂时也想不明白,于是答应对方——等自己着手研究肿瘤的时候,将对方叫来观摩。 苏长老去研究怎样将肿瘤保存更长时间,其他长老也随之离开。 吴驹在其中几位长老的眼神中看到了遗憾。 他知道那几人是为自己的手术成功、为少了几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而遗憾。 这场手术的成功,又一次为吴驹打出了一张“无懈可击”的好牌。 现在院子里剩的人就很少了。 吴驹和三位前长老在休息,魏磬在小口吃着茶点补充营养。 不可否认,手术的消耗很大。 吴驹是全程精神紧绷,外加这几天都在思考手术的事,耗费了不少心神。 三位前长老和魏磬都轮流提了钩,这是个体力活,而且提钩的同时还兼顾了观摩手术和思考。 总之四人都累得不轻。 吴驹在这词经历后,觉得那些拍摄医生的电视剧,将医生刻画的做了半天手术还容光焕发,都是纯属放屁。 “真是精彩啊!” 三位前长老已经仰面唏嘘感慨了大半天了。 吴驹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随后来到张师身边,一屁股坐下,问道: “张师,你觉得我这手术的概念怎么样” “非常好!” 张师毫不犹豫的给予了高度评价: “这种手术概念值得深入研究,光是这切除肿瘤就已经令人发省了,我觉得以后这手术也可以用来治愈胃病、肺症,甚至是心疾!” “吴驹,你是个天才!”贾师夸赞道。 “医家近百年来,这是唯一一次可以称之为突破的医术发展,仅仅是心肺复苏术和这手术,汝之功绩便可比肩古之圣贤!”闫师说。 吴驹笑了笑。 他都有点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魏磬在一旁静静看着,见吴驹被连番夸赞,她也莫名觉得挺开心,甚至还有点自豪。 然而,吴驹却突然面色一正,继而问道: “那三位前辈,你们觉得这手术,可否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化繁为简” 砰!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一般,三人瞬间呆滞住了。 手术……化繁为简…… 这两个概念在三人脑海中不断交织,重叠,最终合为一体。 是啊! 手术不就是一种真正的化繁为简吗 虽然术后的康复还是无法否认传统医术与汤药的重要性,但就手术本身而言,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了传统医术的范畴! 既不影响疗效,又能系统性的学习。 最重要的是对于肿瘤这种有形的疾病,尤其是面对青卢子这种极端情况时,手术所起到的作用。 明悟这一点的同时,三人也明白了吴驹为什么当初要专门前往后山寻找他们三个参加手术。 这本是不正常的。 邀请三个丝毫不懂手术的人参加毫无益处不说,张师三人也是德高望重之人。 虽然隐居,但并不代表他们对名声不看重,同样,一但手术失败,给名声造成的损失简直是万劫不复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三人看向面前这个年轻人,眼神中突然闪过一抹凝重。 这个看起来只是医术高明的年轻的医家魁首,远不如看起来这么简单,他早就想到要用手术来笼络以张师三人为首的推崇“化繁为简”革新党。 事实证明,吴驹成功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任何一个见识过手术厉害之处的革新党,都会对此难以自拔。 可笑! 那些意图把吴驹赶下魁首之位的人,恐怕直到现在还没发觉吴驹的阳谋吧! “你说的对……”张师喟然长叹。 他们不得不承认,手术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化繁为简之路。 但同时,两两对比下,将曾经走过的化繁为简道路的弊端暴露的一清二楚! 走了数十年的道路,最终竟然是错的,任谁都会唏嘘吧。 看着如同苍老了几十岁的三位前长老,吴驹说道: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既然证实了手术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三位前辈作为数十年来医家化繁为简的主力,何不出山,再创辉煌” “我们……” “一把年纪了,再出山又有何用”张师等人苦笑道。 吴驹也笑,但不是苦笑。 他说:“三位前辈,小子送你们一句诗。” “何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吴驹铿锵有力道。 仅此一句,令张师三人眼中似突然冒出熊熊烈火一样。 三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前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好一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好一个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既然如此,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说的是!青卢子也是一大把年纪,他尚且可以做手术,我们重新出山又有何不可!” “算我一个,手术都做了,也没有再退缩的道理了!” 三人起立,雄心壮志尽在言语之中。 “有三位前辈这句话,吴驹便有信心继续走下去了!”吴驹作揖。 “哪里,就是我们三人不说,你也有一条路走到黑的勇气!”贾师笑道。 吴驹也笑了笑,看向魏磬:“徒儿,这世上做过手术的一共就我们五个,算上我已经有四个表态了,你不表示表示” “啊” 魏磬一怔: “那……那也算我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魏磬弱弱的举手,吴驹与张师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十章 外科手术精通 进阶任务开启 手术结束后不久,消息传遍了整个岐山。 弟子们联合请愿,希望吴驹能再次授课,讲述手术之事。 吴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机宣传手术,吸收致力于“化繁为简”的革新一派为己所用。 但他需要守着青卢子,毕竟术后的感染、后遗症等等也不是善茬,于是张师等人主动请缨操办此事。 吴驹对此表示很放心。 这三位虽然都已退隐,但年轻时候争权夺利、拉拢人心的戏码玩得不比吴驹差,担此重任绰绰有余。 时至午后,青卢子悠悠醒来。 醒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守在床边的徒弟便禀报了吴驹等人。 此时的吴驹依旧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穿了一个月战国服饰的他现在对这一身白大褂非常有感情。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和韩非讲述手术过程中的事情,韩非则将其记录了下来,准备将其编入某本儒家正在筹备的史书中。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吴驹就来到了青卢子床边。 “前辈,感觉如何”吴驹凑到青卢子面前问道。 不知是睡了太久还是麻醉药的后劲太大,青卢子有些昏昏沉沉的,没有回答吴驹这个问题。 然而这个反应却让吴驹心里一咯噔。 不是吧 因为此前研制的局部麻醉方法太不成熟,所以吴驹给青卢子使用的是全身麻醉。 虽然后世的全身麻醉很成熟,对大脑没有影响,但吴驹可不保证自己的麻醉药也是同样。 要知道,麻醉药这个东西,剂量、成分都很重要,稍有不胜就会损伤大脑和神经,这也是吴驹无论如何也要守着青卢子醒来的原因之一。 不会是真把青卢子整傻了吧 吴驹心里涌现出一股身败名裂的危机感。 “前辈”不死心的他又问了一句。 “嗯。” 这次青卢子缓过神,轻轻嗯了一声。 呼! 吴驹松了口气。 “这是几”吴驹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 “这个呢” “三。” “我是谁” “吴驹。” 吴驹夺过韩非手中墨迹尚未干透的绢帛:“这上面写的什么” “秦王嬴异人元年,医家魁首吴驹为道家青卢子医治疡症,吴驹称之为肿瘤,治疗之法谓之手术,盖以刀刃破开表肤……这是写的手术过程”青卢子念了一段后问道。 吴驹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对,这是韩非写的手术过程。”吴驹说。 “原来如此。”青卢子身为当事人,对此很好奇,连连翻阅着。 “您多休息,注意别下床,别有大幅度动作,以免撕裂伤口,我去给您熬药。”吴驹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 看来手术确实很成功。 那之后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防止感染,静待伤口愈合,这两项事宜对吴驹来说还是不难办到的。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统一医家。” “是否领取任务奖励” 沉寂许久的系统再次响起,把吴驹吓了一跳。 确认了周围没什么人后,吴驹来到炉子旁边,放进去十几味药材,随后添了柴火开始熬煮。 做完这一切后,吴驹将心神潜入系统中。 “领取。”吴驹默念道。 “恭喜获得传承奖励:外科手术精通。” 吴驹一愣。 他脑海中随之涌入大片信息。 什么关节外科膝关节置换术、甲状腺切除术、胃肠穿孔修补术等等…… 包括早上进行之前的肿瘤切除术,吴驹都觉得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中,得心应手。 现在若是青卢子的肿瘤再次出现,他有信心将手术做到百分百的成功率,并且无论是创口、切除、缝合都能做得非常漂亮! 不过此时吴驹首要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这个奖励还包括后世的东西” 之前打卡获得岐伯医术时,吴驹下意识以为奖励有两个条件。 一是和所属的诸子百家有关系。 二是只能获得现在和过去出现过的奖励,比如岐伯这种上古时期的鼻祖级医者的医术, 但这个外科手术精通显然打破了第二条定律。 “系统对于奖励的判定是:只需与当前任务所属的诸子百家有联系便可,所属时间并不重要。”系统为吴驹解答了疑惑。 “原来如此。” 吴驹点点头:“所以后世的医生也属于医家范畴吗” “系统对诸子百家的判定范围较宽松,例如凡将军、兵士都可属于兵家,凡医者都可属于医家,但出现宿主原本所属时代事物的几率较小,请再接再厉!” 吴驹点点头,明白了系统的意思。 却听系统再次说道: “现有进阶任务:掌控医家,是否领取” 吴驹一愣。 统一医家,掌控医家。 “这俩有什么不一样吗”吴驹问。 “统一医家任务的要求是登上魁首之位,并保证自己的地位稳固,且具有一定声望。” “掌控医家任务的要求是权力达到巅峰,不受七大长老掣肘。” 吴驹摸了摸下巴。 “如果我接受这个任务的话,以我现在的状态,可以获得多少进度” “45%。” 凎! 竟然只有45%!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 虽然有苏长老、魏焕、张师三人支持,但其他五国长老依旧不容乐观。 其中齐、楚、韩三国长老专注于钻研医术,对医家魁首之位并不觊觎,但也不算支持吴驹。 除了这三人之外,真正需要视为敌人的,还有燕赵两国的长老。 从魏焕口中,吴驹得知,这燕赵两国的长老背地里撺掇了不少谋权篡位的戏码,只是尚未找到机会实施而已。 “是否接受” 系统的任务模板依旧停留在脑海中。 “如果不接受会怎样”吴驹问。 “默认医家副本完成。” “接受呢” “此任务无需彻底完成任务,失败无惩罚,可随时提交,根据完成度结算为奖励。” 无惩罚,有奖励,可随时提交 这倒是不错。 “行,我接受,不就是谋权吗谁不会啊!”吴驹说。 “进阶任务:掌控医家已开启,宿主请再接再厉!” 说完,系统再次陷入沉寂,任务面板随之出现。 【进阶任务:掌控医家】 【进度:45%】 吴驹如药炉底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充满了斗志。 医家成立数百年,以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为己任,历任魁首励精图治,使得医家人才辈出。 时至今日,正逢乱世,最需要医家的时候,医家内部却在想着如何谋权篡位。 也是时候来个彻头彻尾的革新了! 第三十一章 外科手术爆火 商议遣返弟子 一星期时间转瞬即逝。 俗话说得好,艺高人胆大。 于是获得外科手术精通的吴驹彻底放飞自我了,在这几天里大大小小做了十几场手术。 为了起到宣传效果,吴驹邀请了医家的执事、长老、诸子百家中还停留在岐山的客人,甚至是普通弟子一起参加手术。 最开始是给家畜家禽做,后来呼声高一点时,便有人从岐山深处带来生病的野猴子让吴驹做手术,再后来手术对象就成了青卢子这样的正儿八经的人类。 随着一次次手术的成功,外科手术之名响彻整个医家,无数弟子纷纷请愿,希望吴驹能以此另开一门授业。 直至这天,吴驹再次为一名医家弟子做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只是不算复杂的阑尾切除术,对于获得手术精通的吴驹来说轻轻松松。 走出手术室的大门,吴驹再次受到了诸多围观的医家弟子的追捧和欢呼。 “吴师!下次能带我一起手术吗” “吴师啥时候再授课啊” “强烈要求把手术另开一门!” 面对此情此景,吴驹表示相当的感动。 简直跟后世的粉丝接机一样。 吴驹笑着向东面的“迷弟迷妹”们挥了挥手,随后是西面的,南面的,北面的。 要不是刚做完手术的手有点累,这个逼能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也挥一遍。 吴驹将手向下压了压。 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外科手术的教习我已在筹备,大家静待就好!” 说完,吴驹便继续向前走,转眼间便远去。 唯余原地的医家弟子们,继续振臂狂欢,呼声震天。 …… 离开后,吴驹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累吗”吴驹问身边拿着药囊的魏磬。 “还好。”魏磬说。 她这段时间都在追随吴驹做手术,虽然只是辅助,但对心神和体力的消耗确实巨大的,晚上更会复习吴驹教导的医术,可能魏磬自己都没意识到身体偶有疲倦。 “年轻人追梦的道路就该是坎坷的嘛。”吴驹笑了笑。 魏磬猛的点点头,以此表示赞同。 魏磬很敬重自己这位师父,佩服他的学识,佩服他的医术,感激于他救了自己一命,亦惊叹于他的年轻得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从师父身上,魏磬总能感受到一股安全感,以及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尽管这股沉稳劲的表达方式往往是老气横秋类型的。 “在心里编排我什么呢”吴驹见魏磬发呆而问。 “没有。”魏磬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吴驹翻了个白眼,从腰间吕凝送的那个香囊旁边又取出一个小锦囊,从中拿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交给了魏磬。 魏磬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棕红色的块状物体。 “这是什么”魏磬很好奇。 吴驹奇怪的看了魏磬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徒弟真是偶尔挺聪明,偶尔又蠢的可爱。 “糖。”吴驹说。 “哈” “你没察觉到自己有些低血糖”吴驹问。 魏磬一愕,旋即摇摇头。 她是真没。 吴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自己这个傻徒弟,旋即狠狠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低血糖的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医者真的不能自医……” 魏磬被揉的一愣,再反应过来时吴驹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她连忙从糖块上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感受着舌尖传来的甜味,心头一暖,向着吴驹的背影追了上去。 “师父等等我!” 然而,当二人回到院落时,还没进院门,就被拦住了。 “吴师,七位长老请您过去。”传话的弟子说。 “七位长老” 吴驹顿时眉头一皱。 这是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们在哪” “长老堂。” “行,你走吧,我马上过去。”吴驹说。 “哦哦。”传话弟子点点头,转身离开。 吴驹则对一旁的魏磬说:“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你还年轻,学习啥时候都行,别把刚养好的身子又拖垮了。” 魏磬点点头。 “药囊帮我放桌案上就行。”吴驹之前给过魏磬一把自己院落的钥匙,此时便直接离开了。 七位长老聚首,还是在长老堂聚首,绝对没小事! …… 不多时,吴驹来到长老堂。 进门的第一时间,吴驹将目光扫视了一圈,顺便在苏长老和魏焕二人身上多做了停留,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换。 然而从二人的眼神中,吴驹却并没有接收到什么提醒。 怪哉! 心里觉得奇怪,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 “吴驹见过各位长老!” 行完礼,他毫不客气的坐上了属于魁首的主位。 “不知各位长老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吴驹环视场中。 七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由赵国长老开口道: “自继任魁首以来,医家众弟子从六国远赴岐山,后又有祭月、手术等诸多事宜,便久居于岐山及周边城池,此次乃是商讨将众弟子遣返。” 吴驹一愣,看向苏长老,眼神中表露一个疑问:只为了商谈这个 苏长老给出了眼神回应:没错。 吴驹皱起眉头。 这一看就是燕赵两国长老的提议。 医家魁首继位,八方弟子来贺,这属于老传统了。 但这次弟子停留的时间过长了些,究其原因,无非是吴驹的魅力值太高了。 这可不是自夸的说法。 最开始,吴驹继任魁首,前前后后的一星期有许多仪式,导致弟子停留,这没什么问题。 由于这一任魁首,也就是吴驹的上位过程颇为奇葩,也导致了众弟子对吴驹很好奇。 再后来,吴驹宣布要授课,弟子们便留了下来。 再后来,中秋至,需要祭月,于是弟子们又参加了祭月仪式。 再后来,青卢子得病…… 直至现在,多次外科手术的华丽上演,导致了弟子再次逗留。 纵观全局,吴驹总能把这些弟子想要回家的心把握的死死的,每次弟子们刚要走就被吴驹拽回来了。 就挺离谱的。 “也是时候找个时间遣返了。”吴驹摸了摸下巴。 当然,这遣返不是真的向对待偷渡客那样的遣返,而是加以引导。 以往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长老们会先行返回自己的分部,魁首则离开继任地点。 有的游历,有的组织行医,有的巡视七国分部,并不统一。 核心宗旨就是重要人物都走了,这些弟子自然也就走的走散的散了。 “久居岐山终究不是办法,给岐山带来负担不说,将所有医者集中在一地,也并非我医家的宗旨。”楚国长老说了句公道话。 一旁的苏长老点点头,显然这么多弟子带来的后勤压力他是深有体会的。 当然,他是痛并快乐着。 众长老见吴驹不言语,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意见。 吴驹则不管他们,专心思索这这件事的利与弊。 这么的弟子聚集在岐山,好处和坏处都显而易见。 好处是有助于吴驹发展声望,坏处是后勤压力很大,且并非长久之计。 遣返的好处和坏处也显而易见。 好处是其他国的长老都需要离开,远在天边,对吴驹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就变得非常小。 坏处是声望的发展会缓慢下来。 但吴驹所考虑的还有另一点,乃是对“掌控医家”那个进阶任务的计划的实施。 如果自己那个计划想实施的话,这帮长老需要远离。 从这个角度考虑,遣返利大于弊。 “既然如此,择日便开始引导弟子们返回吧。”吴驹冷不丁的插了一嘴。 几位正在讨论中的长老错愕,旋即纷纷出言赞同。 “是嘛,给苏师兄减少点负担。”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这星期开始吧。” 讨论再次开启。 吴驹看向燕赵两国的长老,发现他们也在看着自己。 三人对视间,气氛微妙,都从对方眸中察觉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 这一场会议持续到了日落时分。 第三十二章 长老堂会议结束 韩非等人离去 时近傍晚,会议散去。 其他六位长老离开长老堂后,只剩下吴驹和苏长老两个人。 “他们着急了。”苏长老说。 “再不急这些弟子都要定居岐山了。”吴驹说。 “那倒是。” 苏长老点点头。 二人又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苏长老旋即离开了。 就在吴驹也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外面却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弟子。 此人吴驹认识,是魏焕的亲传弟子。 “吴师,师父让我给您送个东西。” 那弟子将一个锦囊交给吴驹便离开了。 吴驹打开锦囊,从中取出一副小些的绢帛,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一串字。 吴驹越看眉头越皱。 魏焕写在绢帛上的大致内容是:今晚燕赵两国长老有针对吴驹的大动作,务必当心。 “果然,这帮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离开岐山。”吴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大动作会是什么呢 吴驹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刺杀吗 不太可能。 虽然燕赵两地自古多行刺客之事,但这场魁首之争还没恶化到大动干戈的地步。 那会是什么大动作呢…… 吴驹陷入沉思。 魏焕既然没有明说,显然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吴驹起身,用烛台将绢帛点燃,并扔进一旁的香炉之中,目睹着燃烧殆尽才离开。 说起来,魏焕这个卧底真是当得够称职的。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止一次的通风报信,为吴驹避免了不少踩坑的危机。 “魏磬的拜师礼也拖了好长时间了,有空得给安排上。”吴驹嘀咕着,离开了长老堂。 ………… 但在吴驹离开长老堂后,意外得到了一则出乎意料的消息。 青卢子、湘夫人、韩非三人准备离开岐山了! 从最开始的子楚,到七国使团,再到公孙全等百家来使,恭贺魁首继任的人一批批的离开,青卢子三人属于最后一批了。 夕阳西下,吴驹来到山前,目光所及正是三队人马。 拄着拐杖的青卢子、湘夫人、韩非三人站在队列之首。 送别百家使者自然不是小事,于是在长老堂分别不久的七位长老再次聚集。 吴驹来的似乎还算早。 最后到场的是三个人,燕赵二长老和魏焕一同前来。 吴驹敏锐的从中嗅到一缕异常。 恐怕燕赵二长老已经起了疑心,互相猜忌,于是拉上魏焕一起抱团,谨防有人通风报信。 那指望魏焕提前告知“大动作”是什么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倒是也无所谓,见招拆招呗,只要不是整什么刺杀之类的把戏就好。 吴驹移开视线,向三行车队走去。 “怎么要走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吴驹喊了一句,随后走到近前。 他率先对青卢子说道:“您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是最不该离开的。” “事发突然,一位故友离世了。”青卢子回道。 吴驹有些惊讶,旋即说道:“节哀。” 青卢子点点头,虽然有些唏嘘,但也没到为此伤神的地步。 他说道:“不必担心,老夫身体恢复的很好,一路上又有徒儿驾车,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紧接着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若是没有你的手术,老夫指不定连路都走不动。” “哪里,您吉人自有天相。”吴驹笑了笑。 吴驹看向湘夫人。 “一位前辈离世了。”湘夫人干脆的说。 吴驹抿了抿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保重……姐姐。”吴驹说。 湘夫人一愕,眸中泛起些涟漪:“你也是。” 二人的谈话很短暂而简洁。 最后是韩非。 “逗留太久了,老住你这不太好意思。” 韩非飞快的解释理由,以表达自己的离开和青卢子、湘夫人的离开并不是同一理由。 吴驹点了点头,说道:“帮我向荀师问好,有空一定去楚国拜会他老人家。” “好。” 韩非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一般,一拍脑袋说道:“提醒我了,还有件事。” “什么” “水调歌头传至临淄,一举夺得了今年中秋之作的榜首!”韩非说。 “有奖金吗” “没有。”韩非摇了摇头,旋即说道: “稷下学宫的祭酒姜堪姜夫子对你的词大肆赞扬,不仅在全体学子面前朗读,还即兴按照你的格律新做了一首词,这是内容。” 吴驹从韩非手里结果一块绢帛,上面写着一首词。 格式韵律和水调歌头一模一样,显然是那位姜夫子对词不了解,所以依葫芦画瓢,但写的内容却截然不同,是秋景而非中秋。 虽浅显了些,却也是佳作,更何况要考虑到那位姜夫子是第一次接触“词”。 不愧是稷下学宫的祭酒,确可担得文采斐然四字了! 吴驹将绢帛收了起来,问道:“还有吗” 韩非点点头,又道:“姜夫子说受到水调歌头启发,认为传统四言诗是时候更进一步了,所以鼓励所有学宫弟子创作五言诗。” 这点倒是让吴驹比较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 这个时代,四言诗虽然一直都是主流,而五言诗不过是刚刚萌发,但近年来的四言诗已经鲜有佳作的,但五言诗却的作品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眼下五言诗本该到汉朝才能与四言诗相提并论,但吴驹这首水调歌头的出现以及姜堪的呼吁无疑加快了这一进程。 “好事,四言到五言本就是历史的必然性。”吴驹说。 “之后,家师和姜夫子一南一北,皆发声承认了词这一体裁,使齐楚两国才子对此趋之若鹜,吴兄你现在也是留名文史了。”韩非笑道。 一个儒家后圣,一个稷下学宫现任祭酒,二人同时发声给词造势,那基本就是奠定了词的体裁。 也许短时间内无法比肩四言诗、五言诗和赋的地位,但随着好作品的涌现,总有一天能被天下人认可。 “多多保重吧。”吴驹拍了拍韩非的肩膀。 “你也是。”韩非笑了笑。 此时,青卢子和湘夫人都已经上了马车。 韩非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道:“要是吴兄能即兴作首词送别我就好了。”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踹河里。”吴驹笑道。 韩非撇了撇嘴,上了马车。 青卢子的马车率先调转车头缓缓离去。 湘夫人深深的看了吴驹一眼,紧随其后。 韩非站在车辕上冲吴驹挥了挥手,便坐进了马车。 夕阳西下,三辆马车缓缓而去。 吴驹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上扬,运足气力高声喊道。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三辆马车的速度几乎同时慢了下来。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一诗终末,身边的人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吴驹。 远处的马车在减速到几乎停下后,再次前行。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其中一辆马车中传来。 “道家青卢子多谢魁首赠诗!” 紧接着一道清亮温柔的声音。 “阴阳家湘夫人多谢魁首赠诗!” “儒家韩非多谢魁首赠诗!”韩非紧随其后。 三辆马车远去。 吴驹在原地站立许久。 直至三辆马车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移开视线,转身向山门走去。 路过燕赵二长老身边的时候,吴驹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大步离去。 第三十三章 两位巨擘离世 弟子宿舍走水 深夜,吴驹搬了一张桌案和一张椅子来到自己小院的二层楼阁上,借着月光和烛光撰写关于外科手术的计划书。 这椅子是他自己做的,老是跪坐或是盘坐实在太不舒服,吴驹的爷爷是个老木匠,对吴驹来说闲没事搞一张椅子并不困难。 当然,吴驹不打算像许多穿越者前辈一样靠卖椅子发家致富,毕竟现在的他着实没必要担心花销,之前吕不韦给的万金连个零头都没用呢。 计划书则是关于接下来如何教习外科手术的——此前他说外科手术的筹备工作已在筹备中可不仅仅是场面话。 一但化繁为简和外科手术联系起来,会给吴驹带来前所未有的影响力。 这是现在的吴驹最需要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掌控医家】任务的进度条已经达到了52%,但这远远不够。 同志仍需努力啊! 吴驹奋笔疾书中。 反正魏焕说燕赵二长老今晚有大动作,干脆就不睡觉了。 千日防贼做不到,一日防贼还是可以的。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吴驹转头望去,发现是苏长老的徒弟。 “怎么了”吴驹问。 “见过吴师,师父让我向您转达一件事。”那徒弟说。 “嗯,说。” “名家公孙龙、阴阳家邹衍,此二人……离世了。” 咔嚓! 吴驹手里的分签一顿,笔尖裂开。 惊讶的同时,也因为木质的分签长时间被墨汁浸泡,早晚都会腐朽断裂。 “还是得找个时间搞出毛笔。”吴驹摇摇头,将断裂的分签放到一旁。 名家公孙龙,阴阳家邹衍……都是当世大家啊…… 一个名家离坚白派的领袖,“白马非马”之说的提出者,公孙全的父亲。 一个阴阳家上一代中流砥柱,通晓五行阴阳,并以此显于诸侯,被称为“谈天衍”和“邹子”。 这两人竟然都离世了…… 吴驹突然想到了今天下午青卢子和湘夫人的离开。 二人一个说故友离世,一个说前辈离世,当世吴驹还没深究,现在一看……莫不是指的邹衍 湘夫人不用说,邹衍本就是她的前辈。 而阴阳家和道家渊源颇深,青卢子和邹衍是故友倒也说得过去。 多半就是这样了…… 吴驹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详细情况吗这两人是同一日离世的” “并不是同一日离世,但离世的消息是差不多时候传到岐山的。”苏长老的徒弟简要阐述了一下二人的死。 公孙龙是于赵国邯郸寿终正寝,离世时其子公孙全陪护左右。 而邹衍却是死于燕国,乃是病逝,死前身边竟无一人。 “死于燕国,没有一人在身边……”吴驹摸了摸下巴。 哪怕他身为医家魁首,也对阴阳家内部不太熟悉,毕竟他是上任不久,接触到的百家秘辛有限。 外加阴阳家和纵横家并列百家最神秘的二者。 但吴驹觉得邹衍的死哪里不太对。 死于燕国…… 邹衍乃是齐国人,早年在齐国稷下学宫,后为齐宣王和齐闵王效力。 秦赵魏燕四国攻齐,使得齐闵王亡后,燕昭王招贤纳士,邹衍才去了燕国为官。 邹衍这样的人,按理说不会让自己客死他乡啊。 再者,阴阳家的一代领袖级人物,死前身边竟无一人,未免太奇怪。 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吴驹稍作思索之后,觉得仅凭这些压根想不明白,于是干脆抛诸脑后。 “回去告诉你师父,此事我已知晓,天色已晚,待明日再商议此事。”吴驹说。 “是。” 苏长老的徒弟离开了。 呼 吴驹长出一口气。 这件事令他唏嘘的同时,也给他提了个醒。 如果没记错的话,无论是公孙龙还是邹衍,在历史上离世的时间都是公元前250年,但现在才公元前249年,晚了整整一年。 “蝴蝶效应吗……” 他稍加思索后,向着北方和东北方像模像样的拜了几下,也算是为这两位昔日巨擘默哀了。 然而,最后一下刚拜完,正当起身时,吴驹突然瞥见远处的天际边隐隐有些发亮。 橙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际,似乎还隐隐带来些热风。 那似乎是……火光 吴驹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他急忙下楼,来到院前,对侍卫问道:“那边什么情况” 这些侍卫是他身为魁首本就有的,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也是前任魁首陈仲留给他的“继承财产”之一。 只不过吴驹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让他们跟随。 当然,今天这种情况除外。 “好像是走水了。”侍卫答。 吴驹眉头一皱。 如果他没估算错误的话,那着火的地方应当是弟子的宿舍。 莫非只是巧合 这时,院前的小道突然有弟子小跑过来,说道: “吴师,弟子宿舍那边走水了,张执事请您过去一趟。”那弟子说道。 张执事,张森吗 燕国长老的亲信。 来者不善呐…… “带路。”吴驹对那弟子说。 “好嘞。”弟子走在前面。 吴驹跟了上去,谨防意外还叫上了侍卫一起。 一行人向着火光的方向行去。 第三十四章 烛台倾翻? 当吴驹抵达弟子宿舍后,火势已经逐渐被扑灭,仅剩零星几团小火和点点火星。 为了降温和防止复燃,几队年轻力壮的弟子正在向废墟中浇水。 这里原本有数处弟子所居的宿舍,而今只剩下一堆断壁残垣,烧焦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数百位弟子聚集在空地上,现场有些嘈杂。 吴驹的到来引来了阵阵侧目。 “弟子见过吴师。” 众弟子行礼。 “免礼。”吴驹抬手制止。 他环视场中,发现绝大多数弟子都是前来围观的,只有少数面带黑灰,现场虽然一片狼藉,但粗略估计损失不会很大。 毕竟宿舍烧了可以重建,只要人没事就行。 “什么情况?”吴驹拉来一个指挥救火的人问道 “禀吴师,烧毁四处弟子宿舍,损失的大多是些弟子的私人物品,无法统计,伤者若干,有一人死亡。”那人答道。 “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暂未确定,粗略估计是烛台倾翻。” “烛台倾翻?” 吴驹抬眼看着他,质问道:“烛台倾翻能有这么大的火势?烛台倾翻无一人事先察觉?” “这……” 那人有些迟疑,显然他都不是很相信烛台倾翻这个说法。 吴驹看出他并不知实情,也就不再追问。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场大火恐怕是有人蓄意纵之。 “遇难的那人何在?带我前去看看。”吴驹说。 “是。” 那人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来到另一头。 空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上半身包括面部被烧得焦黑是,依稀能从一些特征辨认是个男性。 身上衣物已经被烧毁大半,用一块白布遮住了腹部以下,露出上半身和两条腿。 吴驹看到这具尸体的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尸体的腿上竟然有尸斑? 吴驹对尸斑的了解全部靠穿越前看的那些个刑侦小说、电视剧。 但这些浅薄的知识关键时候也能顶顶场面。 据吴驹所知,尸斑是在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时沉积形成的,一般情况下应该形成于人死后二到四小时左右。 从大火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一个半小时吧? 他立马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不对啊! 就算是阴谋,也不该出现这么拙劣的破绽啊。 要知道,春秋战国虽然对尸体非常敬畏,但不代表他们没研究过。 解剖固然不至于,但尸斑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总结出了一套规律。 尤其在医家这种医者云集的地方,对尸斑有所了解的人太多了,那就更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死者乃是何人?”吴驹问道。 “邱磊,一个普通弟子。” “邱磊???”吴驹皱眉。 “您给他做过手术。” “有印象。”吴驹点点头。 邱磊是个肿瘤患者,但区别于青卢子,他是恶性肿瘤,或者干脆就是称之为癌症,而且是晚期,已经药石难医了。 吴驹也找不到办法治愈,所以只能用手术为主,汤药辅助的方法为其尽可能的遏制癌症,延长寿命,效果还算不错。 “邱磊?” 吴驹看着这具面部和上半身被烧焦的尸体,微微眯起眼睛。 这时,一个鹰钩鼻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走了出来,正是执事张森。 医家有七国分部,每个分部都是一位长老加三位执事的组合,合计七位长老和二十一位执事,张森身为燕国执事,乃是燕国长老纪敢的亲信。 张森负手信步前来,一句一顿的说道: “邱磊,年二十六,普通弟子,经我们鉴定,他并非死于火灾,他的腹部伤口已经溃烂,他是死于您所谓的术后感染。” 许多围观弟子听到张森的话,并不惊讶,这表示着尸体死于术后感染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对吴驹非常不利。 当然,跟着吴驹过来的人中还是有许多面露惊色。 “这岂不是说邱磊是死于术后感染?” “不会吧,吴师至今还从未失手过啊。” 听到张森的话和议论声,吴驹脸色刹那间阴沉下来。 原来他们打的这个主意。 吴驹蹲下来,查看了尸体腹部的伤口。 术后的创口确实已经溃烂,但吴驹非常确定邱磊绝不会死于术后感染。 这不仅是对他自己医术的自信,也是对邓磊病情的把握。 这么说吧,死于癌症的概率都比死于术后感染高。 “您不向弟子们解释一下吗?”张森皮笑肉不笑。 吴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站起来,掸了掸手,冷眼看着张森,问:“你刚才行礼了吗?” “什么?” “我说,你刚才行礼了吗?”吴驹加重语气,目光如炬。 那双眸子里冷意毕露,直视着张森,令他心头颤栗,下意识躲闪目光。 这一刻,张森气势上是完完全全的被吴驹压制住了。 但四周有上百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张森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算了,行个礼算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要栽到我手上。 张森心中冷笑,不情不愿的俯身一拜:“参见魁首。” 再起身时,发现吴驹早已将头转向一边去了,压根就没打算理他。 张森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愤恨。 现在这么嚣张,我看你怎么收场! “仅凭一个溃烂的伤口和尸斑,就能证明他是术后感染致死?且不说此人是不是邱磊都难说吧?”吴驹说。 “那当然不是。” 张森招了招手,人群中走出一个面带黑灰的医家弟子。 “这位是邱磊的同窗好友,他可以证实眼前这具尸体就是邱磊,并且邱磊的死因并非火灾。”张森说。 吴驹看向那人。 那人咽了口口水,说道:“确实是这样,中午的时候我和几位师兄弟还见过邱磊一面,当时他就已经蜷缩在床上了,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后来我下山了一趟,回来时正巧看见火势蔓延,我就赶紧冲进去把邱磊救出来,结果发现他已经没呼吸了。” 尸斑、溃烂的伤口、目击者…… 人证物证俱在了。 场中霎时间静的只剩风声。 “吴师你看?这总要给弟子们一个交代啊。” 张森摊了摊手,脸上扯出虚伪的笑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贴过来的,说话声音却一点都不小,明摆着是故意说给在场的弟子听的。 吴驹理都不理他。 越是处境危险,越要保持冷静! 第三十五章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术后感染致死。 这是一顶大帽子。 致命,但也不致命。 说它不致命,是因为有失火这一层因素,就算是术后感染导致的邱磊死亡,也没人会因此向吴驹兴师问罪。 说它致命,是因为一但术后感染的说法坐实,给吴驹和外科手术带来的声望上的损失都是巨大的,甚至会全盘否定吴驹打算靠外科手术博取巨大影响力和权力的计划。 这也是幕后主使的真正意图。 但吴驹,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 “你确定你所言属实?”吴驹看向那个作证的弟子。 “我确定。” 那弟子点点头,不敢和吴驹对视。 但不敢不代表心虚,且不看就连张森也不敢和吴驹对视。 “我希望你知道作伪证的后果是什么。”吴驹眼神很冷。 那弟子正想说话,却被一道老迈的声音打断。 “吴驹啊,有问题便解决,不要向一个普通弟子发难嘛。” 这句话显然也是说给弟子们听的,赤裸裸的暗示吴驹在威逼那人呢。 当这道声音传进吴驹耳中的时候,他就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说话者正是燕国长老,纪敢! 吴驹回眸,微微点头:“纪长老,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纪敢这养气的功夫显然比张森要强上百倍。 他微笑着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来看看。” 吴驹没答话,而是自顾收回目光:“您说的对,有问题就解决问题。” 他蹲下来,继续打量着这尸体。 “魁首啊,尸体亦有些时候了,若无事,咱们还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比较好。”张执事唯恐生变,在一旁催促道。 吴驹理都没理他。 “没关系,看多久都行。”纪敢笑着说。 吴驹看了一眼纪敢,没有说话。 这位才是真正的老狐狸,笑面虎。 吴驹的不作为,张森的质疑和催促,纪敢有意无意的引导。 这些使得众弟子觉得吴驹是在拖延时间。 一时间,议论声再起。 吴驹丝毫没有理会这些事。 他总觉得这具尸体不太对。 体型和邱磊无差,手术创口一模一样,溃烂得也很自然。 那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吴驹皱眉,一点点摸索着手术创口附近,在摸到一片尸斑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是啊,这创口太自然了。 乃至于创口两边甚至有拉钩遗留的痕迹,以及所造成的那一片与众不同的尸斑形状。 但这才是最奇怪的。 邱磊那场手术是面向所有人的,有许多弟子都遥遥见证过手术过程。 但因为某些原因,真正参与到那场手术的,只有三个人。 吴驹、魏磬和另一个男弟子。 吴驹主刀,魏磬和那个男弟子当助手。 当助手的内容主要就是拉钩。 魏磬的力气当然不可能和那个男弟子相比,拉到后面就逐渐乏力了。 既然如此,拉钩造成的尸斑痕迹怎么可能是对称的? 吴驹嘴角突然泛起一抹笑意。 可不可能有人用其他尸体伪造邱磊的尸体? 有可能,但没有必要。 有现成的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伪造? 这说不太通。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借个火,有没有火?”吴驹突然对周围的人说道。 纪敢和张森皱起眉头。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有人小跑出去给吴驹取了个点燃的烛台。 吴驹借着烛光仔仔细细观察着这副尸体。 别说。 大晚上的,一个男人捧着烛火打量着一副半边烧焦的尸体,这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更何况周围还有数百人围观。 但正是吴驹几乎一寸一寸的观察,让他再次发现了数个细小的瑕疵。 凭借这些,几乎可以断定了:这具尸体并不是邱磊! 吴驹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说道: “纪长老,我曾经听过有句名言,今天也分享给你。” “洗耳恭听。”纪敢笑。 吴驹也笑,轻轻吐出一句话: “这天下,没有完美的犯罪!” 第三十六章 真相大白 岐山戒严 “这天下,没有完美的犯罪!” 此言一出,张森的脸色刹那间一变。 纪敢虽笑容犹在,却有些笑的不太自然了。 直觉告诉他们,吴驹已经找到了线索。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吴驹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确信这并非邱磊的尸体。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尸体上的变化还会越来越多。 接下来,就到了自证的环节了。 正当吴驹打算继续操作时,一旁的张森轻咳两声说道:“魁首啊,这尸体再摆下去都要腐烂了,依我看还是入土为安吧。” 说完,他直接招呼侍从想要将尸体抬走。 “尔敢!” 吴驹一声大喝,瞬间镇住了想要搬尸体的人。 紧接着,随吴驹前来的侍从纷纷拔剑出鞘。 剑刃在余火的照耀下反射出缕缕凶光。 一时间,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张森被一柄剑刃顶住胸前,瞬间脸色煞白。 这一队侍卫是真正的精锐,历来只忠于医家魁首,只要吴驹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让他们剑斩长老他们也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再蠢的人也能看出蹊跷了。 本来嘈杂的现场此时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着吴驹发言。 “纪长老,张执事,这是你们说的,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给弟子一个交代,所以……配合一下。”吴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纪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吴驹转过头去,笑容瞬间消失。 他环视当场,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磬? 看来今晚的事还真是一传十十传百。 “过来。”吴驹向魏磬招了招手。 “我?” 魏磬指着自己,做了个我的口型。 吴驹点点头。 魏磬连忙从人群中挤进来。 夜晚还是比较昏暗,纪敢和张森只看到一个人走到吴驹面前,看不清面容。 “去我的住处,把我的药囊取来。”吴驹说。 他说的药囊并非魁首佩戴的那个,而是他自己改善的一个,基础没变,但扩大空间把手术用的器械放了进去。 “哦哦。”魏磬点点头,又挤了出去,小跑着走了。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魏磬回来,拿着个沉甸甸的药囊:“师父,你的药囊。” 吴驹接过来,将其放在地上并打开,从中取出手术刀柄和刀头,安装好,对准尸体上腐烂的创口,一刀切了下去! “这……” 张森想说话,却被侍卫的剑刃再度制止了。 “若是活人也就罢了,但这么亵渎尸身,不太好吧。”纪敢说。 “等自证完,我会接受你们的道德谴责的。” 吴驹头也不回,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届时谁谴责谁了。” 吴驹用刀背感受着创口内部的轮廓。 嗯……确实仿的逼真,可惜没有用。 假的终究是假的。 这不,吴驹已经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帮我取点水来。”吴驹指了指不远处用来救火的水桶说道。 魏磬点点头,跑出去,取了一杯水回来。 吴驹将创口两侧切开一个豁口,用水清洗了一番:“徒儿,过来。” 魏磬点点头。 吴驹指着豁口里白森森的骨头问:“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骨头。”魏磬不假思索的回答,随之又补充了一句:“肋骨。” “今天教你个冷知识。” 吴驹指了指那根惨白的骨头,提高声音对着所有弟子中说道: “癌症晚期患者,尤其是邱磊这种症状,他们死后的骨头是红色的!” 唰! 现场顿时炸了。 “这岂不是说这具尸体并非邱磊?” “难怪上半身全被烧毁了,典型的毁尸灭迹啊!” “不会吧,吴师手术的时候我也旁观了,感觉那创口都差不多啊。” “吴师既然敢这么说,多半就已经十分确定了。” “这么说有人在陷害吴师??” 议论声四起。 舆论的长矛连同侍卫手中的剑再次指向了纪敢等人。 纪敢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见张森强撑着嗤笑一声,开口道: “红色的骨头?简直闻所未闻,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浑水摸鱼?” 一旁的纪敢瞳孔收缩。 吴驹和弟子们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他。 这张森的心已经彻底乱了,这种无头无脑的话也问得出来。 癌症晚期患者的骨头是红色的,这一点虽然冷门,但也不至于全天下都没人知道,随着时间推移,早晚会被证实。 正如用“水有毒”这样的言论兴许骗得过没喝过水的人,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谎言迟早会被戳穿。 吴驹可不会傻到用拙劣的谎言蒙混过关,这一点不用说众人都知道。 “纪长老,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吴驹突然看向纪敢。 “不清楚,我才来不久,还是问问张执事吧。”纪敢看向张森。 张森瞪大眼睛,没想到纪敢将矛头转向他。 这不是个好征兆,这说明纪敢已有放弃他的想法了。 吴驹懒得再理他们俩,将沾上血的手术刀擦拭了一番,放进药囊,旋即带着药囊向前走,找了处较高的废墟站了上去,俯视着在场所有人。 这一看,吴驹才发现苏长老,魏焕,赵国长老杜冉,还有其他长老、执事已经全部到场了! “热闹点也好。” 吴驹自言自语了一句,旋即冲着四面八方的人高声说道: “今天这场伪造尸体的事件、显然并不简单,幕后主使明摆着冲我来的,为此不惜大费周章,用另一条人命作为代价,为的仅仅是向我泼脏水。” “显然,这幕后主使就出自我们医家。” 吴驹扫了一眼纪敢、张森、和赵国长老杜冉等人。 他继续说道:“为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也。医家乃是天下医者的归属和摇篮,但在这里,却发生了如此肮脏而恶毒之事,身为医家魁首我表示非常痛心。” 弟子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吴驹,眼睛都不眨一下。 纪敢、张森等人远远看着吴驹,心乱如麻。 吴驹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道: “因此,我以医家魁首身份下令,从这一刻开始,岐山戒严!” “接下来,我会组织小组进行调查,组织人手进行搜山,寻找邱磊本人!” “再次期间,有任何线索都可以直接向我汇报,如有知情不报、包庇同党、栽赃陷害,扰乱秩序,妨碍调查者,一律处以重罚。” “现在,所有人回到自己住处,无论长老、执事、医者还是弟子,不得离开,授课和行医全部暂停,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山!” 吴驹话音刚落,四方的医者弟子便纷纷拱手一拜,齐声喝道: “是!” 第三十七章 十城军队入山 法医的作用 人群散去了。 显然,事情的严峻程度已经超乎想象。 这个时候,唯一要做的,和能做的,就是待在住处哪都不要去。 这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方法。 从这一刻开始,吴驹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而待在暗处的人,却彻底陷入了被动。 这一夜,岐山无眠。 …… 子时,吴驹从自己和苏长老的亲信中抽调人手组成调查小组和搜山队,开始对这件事的始末展开调查。 子时三刻,发现多处起火点,正式确认弟子宿舍失火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丑时,不断有弟子前来提供线索,纵火后的事逐渐被拼凑、还原。 卯时,吴驹站在岐山山门前,看着大批军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岐山。 子楚离开前,曾经交给他一枚秦王印信,凭借这枚印信,可以向岐山周围十个城池发号施令。 吴驹心想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于是他持印信,号令周围十城开始戒严,并从十城守军中抽调了一部分进驻岐山,用来封山和搜山。 现在的岐山,真的是铁桶一般! 别说人了,鸡都飞不出去! “真是够意思啊!”吴驹这么感慨。 直接赠与一枚印信,赋予他调动军队的权力,虽然不乏拉拢之意,但也确实是大手笔了。 子楚这个人是真的不错。 不止是给吴驹印信这件事。 子楚在位期间广施仁德,任用贤臣,攻韩,攻赵,攻魏,灭东周,抵御第四次合纵,妥妥的明君。 后来政哥能一统七国,和子楚打下的基础有很大关系。 只可惜,在位三年就去世了,死因也众说纷纭。 再加上有嬴政这么个统一七国,留名千古的儿子,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忽略了子楚的贤能和政绩。 但在吴驹看来,现在的七国国君,属子楚最有能力。 “在位三年而薨……兴许这一世有我在,子楚能躲过这一劫。” 吴驹自言自语道。 ………… 卯时,张森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我看是壮士断腕吧。”得到这个消息的吴驹嗤笑着说道。 以为张森一死,整件事就会结束? 未免太理想了。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区区一个执事远远不够平息。 吴驹从自己的药库中取出几颗白色的石头交给魏磬。 “把这东西研磨成粉,慢点磨。”吴驹说。 魏磬挑眉:“这不是硝石吗?” “嗯。”吴驹点点头。 “您不是说要……解剖尸体吗?”魏磬问道:“我记得硝石是用来攻毒消肿、利水泻下、破坚散积的啊,好像也有人拿它炼丹。” “说的没错,但我没打算拿它入药,至于炼丹……拿这东西炼丹纯粹是嫌自己命长。” 吴驹摇摇头:“总之你磨就对了,一会师父给你露一手。” “哦哦。” 魏磬将硝石放进研钵中,小心翼翼的研磨着。 一旁的吴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忙碌了半宿他也总算可以休息休息。 有个徒弟就是好啊! 吴驹就这么看着魏磬的侧脸。 魏磬感受到这股目光,脸色烧的通红:“师父您别盯着我……” “好吧。” 吴驹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开始闭目养神。 他倒不是脸皮薄,主要是魏磬脸色红的跟火烧一样,吴驹唯恐自己这个小徒弟自己就把硝石给点炸了。 过了一会,研磨声渐停。 “好了?” “好了。” 吴驹点点头,从自己的院子中搬来一个大木盆,将水倒进去,说道: “好好看好好学,为师让你知道什么叫走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师父,数理化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日后再说,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吴驹拉回正题,将白色的硝石粉末一点一点倒进水中。 只见水中一点一点凝结出冰花,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着,短时间内瞬间形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块。 魏磬瞪大眼睛。 她当然认出了眼前的东西,她只是不敢相信。 伸出手一靠近,瞬间感受到一股凉意扑来,魏磬这才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这是冰?” “正是。” 吴驹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泪流满面,他终于也体会到学霸装逼的感觉了! 魏磬震惊之余,非常不解。 现在已经入秋,岐山也属于北方,但这气温就算再下降也不至于结冰啊! 莫非与硝石有关? 于是魏磬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吴驹笑了笑:“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魏磬心里好奇得如蚂蚁在爬一般,她拉着吴驹的手臂摇了摇:“您别卖关子了嘛……” 吴驹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徒弟还会这一套。 他可架不住魏磬这么撒娇,于是便组织了一下语言,为其解释了原理:“简而言之就是硝石在进入水中后溶解并发生反应,大量吸收热量,导致水结冰。” “哦~” 魏磬似懂非懂。 她看向吴驹,眼神中隐隐约约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非极寒却可制冰。 在魏磬印象里,大概只有冰雹可以办到了! 但那可是上天才能降下的气象啊! 师父懂的真多啊…… “师父你为什么会懂得这些啊?” “这里面的水很深,你要是非要问的话,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九年义务教育的伟力。”吴驹正色说道。 “九年义务教育……”魏磬默默记下这个名词。 是什么门派、亦或者授课方式吗? 她觉得师父口中总是会冒出一些新奇而怪异的名称,令人摸不着头脑。 想不通,干脆便不去想了。 魏磬问道:“所以……您制冰有何用?” “今天天气太晴朗,温度有点高,搞点冰块降温,防止那具尸体腐烂。”吴驹说。 接下来,吴驹又反复进行了几次同样的操作,制了七八块冰,将其堆在尸体下方。 硌不硌吴驹不知道,反正降温的效果非常好。 做完这一切后,吴驹正式开始了解剖。 说实话,吴驹是真的不懂这个, 但没关系啊! 他会做手术。 吴驹觉得此二者都差不多,无非就是把人切开嘛! “果然如我所料,外面的手术创口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只要看到创口里面,就会发现更多的破绽。” 吴驹点点头。 “您不是都知道此人不是邱磊了吗,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的解剖呢?” 魏磬一边辅助吴驹,一边将头转过去,她实在没法接受在尸体上动刀子。 “死人能告诉我们的东西,很多时候比活人更多。”吴驹说。 今天要不是尸斑和骨骼颜色的破绽,他就真的栽在张森和纪敢手里了。 “我打算找个时间再开一门,独立在传统医术和手术之外,就叫法医,专门研究死人,可以为判案提供不少帮助,就像今天的事一样。” 吴驹目不转睛的盯着尸体,口中却问魏磬: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你这手术才学了个半吊子,转行还来得及。” “唔唔唔唔唔唔。” 魏磬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吴驹笑了笑,旋即继续专心致志的干自己的事。 魏磬转过头看了一眼吴驹。 她觉得吴驹在专心干某件事的时候非常帅。 如果现在他的面前不是尸体就更帅了…… “果然!” 吴驹放下解剖刀:“这也是个身患绝症的人,虽然不是和邱磊一样的癌症。” “这就是法医的作用,尸体没有脉象,无法望闻问切,但我们依然可以判断他生前得了什么病、吃了什么东西,甚至是去了什么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 她真的不是很想听尸体上的事啊! “那粗略估计,就是这人身患绝症,所以打算在死前发挥发挥余热,做一笔交易,于是成为了邱磊的替代者。” 吴驹说完之后,突然沉默了。 魏磬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还有什么疑点吗?” “当然,这整件事最大的一个疑点就是幕后主使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找个替代者。” 二人同时沉默。 这时,一个身穿铠甲的军士出现在门前:“参见吴卿!” “免礼,有什么事吗?”吴驹问。 “吾等已经找到邱磊了,特来复命!” 第三十八章 年轻的章邯 召开大会 “找到了?在哪?” “后山。” “带我过去。” “是!” 吴驹与军士一同向后山行去。 交谈中,吴驹得知:确实是找到邱磊了,只不过没找到活的,而是在后山的一条山涧中找到了尸体。 于是当吴驹抵达的时候,发现一具尸体躺在山涧中。 “这尸体一开始就是这样仰躺着的?”吴驹问。 “不,一开始是趴着的,为了确认身份,卑职才派了个人将尸体翻过来。”军士说。 “派了个人?”吴驹皱眉。 “对,准确来说是两个,卑职唯恐会破坏行凶者留下的痕迹,于是让他们不要靠近,多加小心。”军士说。 吴驹:??? 这年头保护犯罪现场现场的意识这么到位吗? 咋和电视剧小说里看的不一样啊?! 二人转眼间来到了尸体旁边。 吴驹将药囊放在地上,开始准备解剖用的东西。 “这是卑职自己考虑的,有何问题吗?”军士小心翼翼的问。 “没问题,你做的很好。”吴驹摇摇头。 军士应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 吴驹笑了笑,随口闲聊道:“你还挺机灵,叫什么名字?” “卑职章邯。” 啪! 吴驹的解剖刀掉进溪涧的浅水中,转头用惊愕的眼神看着章邯。 “你叫章邯?” “对……对。” 章邯心乱如麻,觉得这位医家魁首真是太容易一惊一乍了。 吴驹倒吸一口凉气,看了一眼章邯,又看了一眼溪涧中的尸体,决定先将对方稳住,说便道:“你就留在这辅助我吧。” “遵命。”章邯作揖。 吴驹看了一眼章邯,同样心乱如麻。 不会吧,不会真的遇到历史上那位章邯吧? 秦朝最后一位大将? 击败周文,击败陈胜,击败魏咎、田儋、项梁的那位? 吴驹结合对方这股机灵劲,越想越有可能。 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验尸。 吴驹查探了一番,大概就有数了。 面容并未被毁,腹部的手术创口和当初自己留下的完全吻合,确认是邱磊本人无疑。 死因是喉间的一刀,一刀毙命。 尸体虽然横在溪水间,热量流失,但未见尸斑,且尸体内部尚有余热,目测死亡不超过一个小时。 吴驹又在尸体附近探寻了一番,脚印很杂乱,确认是行凶者留下的。 “将这脚印临摹下来,派人从此地向外搜索,顺便找找凶器、血液之类的痕迹。”吴驹对章邯说。 “明白。”章邯点点头,招呼人前来临摹脚印。 “年轻人做事真是干净利落啊!”吴驹看着忙碌的章邯,默默感叹道。 他却忽略了,此时的章邯虽年轻得嘴角还长绒毛,可吴驹的年岁也与他相差无几。 当然,吴驹根本就不指望靠搜索现场给纪敢那些人定罪,且不谈能不能找到线索。 就算是找到了。 张森已“畏罪自杀”,纪敢等人一定有方法将邱磊的死以及所有事情推给张森,到时还是白搭。 “但他们总不能以为我会息事宁人吧。” 吴驹看着邱磊的尸体被抬走,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韩非、湘夫人、青卢子才返程,张师贾师闫师也刚刚离开不久。 他们离开还不到一周,就让这帮人气焰如此嚣张。 因此。 不让燕赵两国这两位长老脱层皮,吴驹又怎会善罢甘休呢。 …… 时近午后。 在岐山的人心惶惶间,吴驹以魁首身份召开了大会。 所有医者、弟子全部到场。 在万众瞩目下,吴驹登上一个离地两三米的高台。 “来晚了,各位久等了。”吴驹笑着对场中的长老执事说道。 “没有没有。 众人皆笑着摆手。 纪敢和杜冉二人落座在一旁,不断摩挲着的手指显示着他们心中的不平静。 苏长老的笑就显得情真意切,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其他长老也是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尽管没表现得很明显。 此外。 场中还有一人缺席。 但吴驹对此心里有数,也就不再等待。 他迈步来到台前,面向所有弟子和医者。 “肃静!” 镇守在四方的军队大喝,并以手中戈矛击地。 声传数十里,在山谷中回荡着,久久难以消散。 原本嘈杂的场中刹那间鸦雀无声。 听到这一声,纪敢脸色阴沉的很。 他真没想到吴驹做的这么绝,竟然敢把,并且能把秦国的军队调进岐山。 这样做有许多坏处,比如身为诸子百家中的中立派,医家魁首将秦国军队调进岐山,显然不怎么明智。 但好处就是……他们彻底陷入了被动。 只要吴驹想,他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插翅难飞。 不过,吴驹应该没掌握具体证据,这让纪敢稍微舒了些心。 只见。 吴驹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今日将大家召集过来,就是为了将昨晚的事情说清楚。” “就在昨晚,失火烧毁四座弟子宿舍,损失不计其数!” “然而,经查实,乃是有人故意纵火,行径之恶劣,罄竹难书!” 台下再度起了些议论声。 虽然消息早已传开,但吴驹的亲口证实又是另一码事了。 “火灾中出现一不知名男尸,最初认为是医家弟子邱磊,死因乃是术后感染,后证实是有人伪造尸体,蓄意诋毁我!” “邱磊本人的尸体今早被发现于后山,一刀毙命。” “同时,执事张森亲口承认自己一手策划了这件事,并畏罪自杀!” 此言一出,瞬间点燃了台下! “张执事竟然死了?” “不是吧,我真没想到他是幕后主使,昨天失火他是第一个到场的啊!” “逢场作戏,不稀奇。” “可他不像是会畏罪自杀的人啊!” “估摸着是替罪羊!” 显然,张森之死的消息还没传开,如今一经放出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纪敢和杜冉等人不约而同的闭上眸子。 息事宁人还是追究到底,就看吴驹接下来说什么了。 吴驹回头看了纪敢和杜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他转过头,用最大的声音说道: “但我认为!区区一个执事,怎么可能策划这场大戏!” 纪敢心神一颤,睁开眼睛。 他知道,吴驹打算和他们死磕到底了! 那这一仗,就算不伤筋动骨,也肯定要脱一层皮。 杜冉眸中闪过一缕杀意。 但余光瞥到驻守在一旁的秦国军士将手悄悄搭上了剑柄做防守状,他又暂时打消了这念头。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三十九章 斗争到底 魏焕现身 “一个执事,敢策划这么大的案件?” “一个执事,能在短时间内执行这么庞大的计划?” “一个执事,这么做对他来说有何利益?” “就算我垮台了,他张森难道能坐上魁首之位?” 经吴驹这么一点拨,许多人恍然大悟。 “说到有道理啊!” “那如果吴师不当魁首了,谁会继承这个位置?” “嗯……应该是……长老?” “唉,要是陈师和历任魁首知道医家出了这样的败类,不知道是何心情。” 铺垫到位。 吴驹继续慷慨激昂的说道: “昨天晚上,我在众目睽睽间说要查清此事,那么我就绝不会食言!” “且不谈他们是冲我来的。” “哪怕他们针对的执事普通弟子,我也决不允许医家出现这样的害群之马,更不会因我个人利益而息事宁人!” “说得好!” 不知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句,使得场中为之沸腾。 “魁首光明磊落,当受我一拜!”苏长老站起来加了一把火。 “魁首光明磊落,当受我等一拜!” 一时间,弟子、医者甚至是杂役都纷纷向着吴驹作揖! 让他装起来了! 纪敢和杜冉不由得呼吸急促。 这一席演讲,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能带来多大的声望。 到头来,竟然给吴驹做了嫁衣! 虽说这次的事情输在伪造尸体上的破绽。 但无法否认,他们对吴驹的判断有误。 他们总在想这位陈仲选定的继承者仅仅是医术高明,对权术一概不通。 事实证明,这远远低估了他! 就说这从秦王手中借来兵马入驻岐山,还有这鼓舞人心的演讲话术,仅仅这两点,就能看出他绝非等闲之辈! 吴驹待声音逐渐落下后,便紧接着说道: “关于此事的真相,我已经查明,并且带来了证人,大家掌声欢迎!” 说罢,吴驹带头鼓起掌来。 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吴驹鼓掌。 一片掌声中,两三个人影出现在了人群尽头。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人群自动分开,转眼间就在形成了一条通道。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个魁梧的侍卫绑着一个八字胡男子走过来。 所到之处,一片哗然。 走在队列前的中年男人,赫然就是高台之上、七长老之列中唯一缺席的一人。 魏国长老,魏焕! 台上,纪敢和杜冉豁然起身,扑到台前,一脸震惊的看着魏焕! 他们当然察觉到魏焕今天缺席了。 事实上,在计划实施之前,为了防止计划泄露,燕赵魏,也就是纪敢、杜冉、魏焕这三人一直都待在一起,形影不离。 直到吴驹在被焚毁的弟子宿舍前宣布所有人必须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们才分开。 吴驹宣布召开大会的时候,纪敢和杜冉才发现魏焕缺席了。 一直以来,纪敢和杜冉心存疑虑,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被魏焕和他的侍卫绑来的那个八字胡男子。 “他怎么会在魏焕手里……” 杜冉喃喃自语。 原本他们还在想: 只要吴驹没掌握证据,不搞什么斩立决,就算是付出些代价,只要回到自己掌控的分部,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魏焕和那个八字胡的出现,打破了二人的幻想。 这个时候,他们两人真的慌了! 见二人一头扑到台前,继而失魂落魄的样子,吴驹不由笑道: “二位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把我这个最佳观看位置让给你们。” 二人不答。 吴驹笑了笑,叫来两个军士守在自己旁边,谨防这俩货狗急跳墙。 …… “拜见魁首!” 台下的魏焕作揖。 “魏长老不必多礼,请将你的所知公之于众吧!”吴驹高声说道。 魏焕点了点头。 “经老夫多方面查证,已经确定这次纵火、以及伪造尸体污蔑魁首之事的元凶,乃是赵国长老杜冉!” 静。 静的出奇。 但三秒钟后,随着“哗”的一声! 炸开了! 魏焕的这一声简直如同平地惊雷一般。 弟子和医者们所有的无数的震惊和疑惑汇聚在一起。 议论声过了数分钟才逐渐平息。 台上,吴驹面带微笑。 原本因魏焕出现而失魂落魄的纪敢和杜冉,如今都面带震惊。 不过两个人的震惊有所不同。 一个在想:竟然只查到我? 一个在想:竟然没查到我? 却见魏焕清了清嗓子,取出了一大堆东西。 “这是为了伪造尸体上的手术创口,而仿造的手术刀!” “这是杜冉杜长老手中的弟子宿舍的框架图和地图。” “这是收买帮凶留下的书信和钱两。” “当然!这些只是物证!” 他指向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八字胡: “大家一定很好奇,这个被老夫绑来的人是谁。” 弟子和医者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魏焕。 有人苦笑着说道:“魏长老您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 魏焕微微一笑。 他是来说证据的,不是来演讲的,因此也懒得铺垫。 只见他直言道: “此人就是杜冉的帮凶之一!” “那具伪造的尸体上的手术创口,就是出自他手!” 第四十章 最强卧底 指认杜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纪敢、杜冉二人败局已定! 区别在于纪敢的处境可能会好一点,而杜冉已经无限接近死亡了。 对于这一切,吴驹表示真不错。 他都想给魏焕点一百零八个赞。 最强卧底有木有! 拍无间道都委屈了,应该直接保送战忽局! 关于魏焕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还得说到昨天晚上。 当时吴驹刚在火场发布了封山令,回到小院,就迎来了魏焕…… “魏长老。” 吴驹见他前来还是有些惊讶的。 “里面说。” 魏焕左看看右看看,随后拉着吴驹来到房中,将门紧闭。 “还得谢谢您给我提的醒。”吴驹说。 “不说这个。” 魏焕知道吴驹说的是长老堂会议后他派人送纸条的事情。 “自从这个计划指定之后,我就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寸步不离。” “虽然因此没能给你预警,但却也有些意外收获。”魏焕说。 “哦?请讲!” 吴驹为其倒上一杯热茶。 魏焕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偷偷收集了很多证据,此外还有个关键性证人流落在外,就是伪造那副尸体的人,如果将他找回来,就能一击即溃!” “此行来找你,是想确定一下,你这次确定要和他们死磕到底吗? 如果真的是,我就派人去寻找那人,如果不是,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了。”魏焕问。 “确定,他们好不容易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就算无法一击必杀,也要让他们脱层皮。”吴驹笃定的说。 “韩赵魏楚燕齐秦,七国长老权势滔天,底蕴厚重,甚至培养了私军,就算你把罪定的明明白白,也很有可能无法留住他们。”魏焕说。 “秦王走之前给我留下一枚印信,持印信可调动军队,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周围城池,调动秦军入驻岐山。”吴驹说。 魏焕沉默了。 好半晌,他才竖起一根大拇指。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够狠。 之后的故事就很明朗了。 魏焕一边搜集证据,一边派人追寻八字胡,终于赶在吴驹这场大会之前将八字胡绑了回来。 只可惜。 纪敢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当初的制定和执行计划时,很多证据都是现场销毁的,导致魏焕哪怕身为“当事人”,能找到的证据也很少。 一圈搜集下来,所有的证据,竟然都是指向杜冉的! 就连这个八字胡,也是杜冉找来的。 完美绕过了纪敢这个幕后主使之一。 真是遗憾啊! …… 此时,场中还有一人和纪敢、杜冉一样震惊,那就是苏长老。 苏长老一直以来都认为魏焕是他们的敌人,是和纪敢他们一伙的。 他是真没想到魏焕会突然出现,并且带来证据指证杜冉。 显然。 吴驹不知何时已经将魏焕策反了。 这手段,恐怖如斯啊! 苏长老心中感慨不已。 …… 台下,魏焕让侍卫将八字胡男子解绑,随后说:“把过程交代一下吧。” 八字胡男子迟疑了一下: “您……” 魏焕打断了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戴罪立功,我们会从轻发落的。” 八字胡点点头,咽了口口水,开始讲述起来: “那天,杜长老派人找到了我,他听说我精通外伤治疗,还擅长临摹,所以想找我帮个忙。” “竟然是一位长老找到我帮忙!我很激动,就赶过去了,可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他许了我一大笔财富,所以我……” 八字胡讲述了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无非就是没有经受住金钱的诱惑,帮杜冉伪造了那副尸体,还顺便说自己也是利欲熏心,上有老下有小,现在追悔莫及等等…… “为什么不直接用邱磊的尸体,而是大费周章的伪造?”魏焕插了一嘴,问道。 “杜长老找我来就是为了伪造尸体,但具体为啥,我还真听邱磊提起过。” 从小胡子口中,众人得知,邱磊也是拿了钱,才加入纪敢和杜冉这个计划的。 但事情发展到一半,邱磊突然反悔了。 他偷走了关键性的证据,将其交给了一个不知名的人,威胁纪敢和杜冉加钱,如果不给或者杀死他,那那个不知名的人就会将证据直接公之于众。 但同时,他也答应纪敢和杜冉,会配合他们重新伪造一副尸体。 于是杜冉只得找来了一个和邓磊体型相似的绝症患者,让八字胡伪造了火场的那副躯体。 同时,邱磊还在火灾之前出现过,装出手术创口感染和虚弱的模样,好让目睹了邱磊的同宿舍的师兄弟可以帮忙作证。 此后的事情就非常清楚了。 弟子宿舍失火,吴驹赶到,张森赶到,张森给吴驹泼脏水,吴驹完成自证,直到现在。 听完这一切,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不知该说些什么。 感叹计划的庞大,还是人性的丑陋? 当然,杜冉不需要感叹,他现在已经完全呆滞了。 一旁的纪敢恢复冷静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杜冉到时会把自己拉下水。 …… “那邱磊为什么死了,你又为什么要逃走?”魏焕继续问道。 “这件事复杂一点,我是在邱磊死之前逃走的。”八字胡说道。 “当时我已经拿到了杜长老许给我的钱,但随着那场火灾的时间逼近,我很慌,很怕杜长老会杀人灭口,于是我找了个机会逃走了,结果被您的人抓回来了。” “也因为我逃走的时间早,所以并不清楚邱磊的死因,但我想……无非也就是计划失败,杜长老觉得邱磊已经没用了,他的威胁也等同于无物,因此先动手杀了邱磊。” 八字胡娓娓道来。 场中一片寂静。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 众人一看,正是台上的吴驹在鼓掌。 “精彩啊!”吴驹感叹道。 “魏长老,辛苦你了。”吴驹说。 魏焕点点头,走到一旁做观望状。 吴驹长出一口气,高声说道:“人证物证俱在,公道自在人心,是真是假诸位自有判断!” “杜长老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蛇鼠一窝啊,那邱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利益熏心!” “还好吴师认出了伪造的尸体,又有魏长老提供了证据,不然吴师的名声可就毁了!” 弟子们议论纷纷。 吴驹则看向杜冉:“杜长老,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杜冉悠悠的抬起眸子,眼中一片森寒: “没什么想说的,但你不会觉得你能吃定我了吧?” 刹那间! 吴驹心中浮现出一股危机感。 下一秒,异况突发! 第四十一章 杜冉叛乱 小弩立功 “没什么想说的,但你不会觉得你能吃定我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上百持刃披甲之士从山林中杀出。 是杜冉的死士! 吴驹面色一沉。 他想起魏焕之前说的:韩赵魏楚燕齐秦七国长老底蕴雄厚,甚至培养了私军。 杜冉虽不至于大老远把私军从赵国带来岐山,却有这上百死士作为侍卫。 而这上百死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不容小觑。 不过这些死士埋伏得这么近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杜冉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调出死士也着实令吴驹惊奇。 不过想想也是。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言归正传。 杜冉和死士的目标有两个。 救出杜冉,杀死吴驹。 而吴驹和他恰恰相反! …… 死士的到来使得场中瞬间大乱。 只见死士们干脆利落的挥剑解决了部分驻守在周围的秦国军士,然后头也不回向位于中心的高台冲去的。 他们并没有将屠刀指向弟子、医者。 正相反,这些死士利用了弟子医者,以阻挡外围的援军。 外面的秦国军队被逃窜弟子医者挡住,无法冲进去阻止死士。 里面的死士却凭着染血的剑刃为震慑,使得弟子医者不敢上前,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他们逐渐逼近! 高台上。 杜冉微微侧过头,问道:“要助我一臂之力吗?” “……” 没人应答。 “行吧。”杜冉也不恼,冷冷的说道。 他刚才问的当然是纪敢,因为纪敢也安排了后手。 只可惜,纪敢并不看好杜冉突围的计划,他还没到杜冉那个生死一线的地步,没必要冒险。 这时,吴驹开口说道:“做的真绝!” “彼此。”杜冉说。 “吴驹!” 台上的苏长老和台下的魏焕同时呼唤道。 “不用管我,你们先走。”吴驹回道。 苏长老看了吴驹一眼,转身离开,魏焕也随着弟子和医者逃走的大潮奔走。 他们二人深知凭自己挡住杜冉的精锐死士简直是痴心妄想,还不如直接离开,给吴驹省些麻烦。 只可怜那个八字胡,见魏焕转身奔走,瞬间傻眼了。 他被绑了几个小时,手脚早就麻木了,哪里有逃走的能力。 这时,死士赶到高台前,顺手一刀解决了他。 得,这下从轻发落都省了。 死士们攻上高台,秦士将吴驹护在身后。 长老、执事、弟子、医者全部逃走了,高台及高台附近只剩下吴驹和杜冉两方。 乍一看人数差别不大。 但俗话说得好,兵不在多而在精。 真要论起战斗力,吴驹的这些秦军乃是城中的守备军,杜冉的死士却常年训练,游走于生死之年。 拼起来,吴驹还真拼不过杜冉。 “不如咱俩罢手言和,我命令外围军士放你出岐山,从此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吴驹很鸡贼的说。 但杜冉却摇了摇头。 “万一你反悔呢?对比之下,还是挟持你或是杀了你更靠谱。” “再者,我多年经营,今日因你毁于一旦,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杜冉眸中隐隐闪烁着憎恨的目光。 “真是思路清晰啊……” 吴驹叹了口气。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杀!” 一声大喝,秦兵和死士杀作一团。 霎时间,高下立判! 秦兵简直就是被压着打,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数人倒地。 杜冉的死士常年训练,会帮杜冉完成一些清除异己的暗杀任务,甚至还会送到秦赵两国的战场上磨练。 相较之下,吴驹调来的秦军虽然数量庞大,但战斗力参差不齐,此时更是有大部分都被逃窜的弟子和医者“牵制”住了。 根本没得打! 吴驹表情逐渐变得严峻。 秦兵的数量在锐减。 外围的秦军也终于突破,向着内部涌来。 但恐怕来不及。 吴驹从地上捡起一把剑,随时准备抵抗。 果然,不出吴驹所料,一分钟前还在数量上与死士平分秋色的秦兵,现在仅剩下寥寥数人。 就在这时,一个死士斩杀了身前的秦兵,随后三步做两步冲到吴驹身前。 剑刃挥下! 危! 吴驹下意识举起手中剑格挡。 叮! 一声脆响。 金铁嗡鸣。 还真让吴驹堪堪挡下了这一剑。 但同时,吴驹的虎口也感受到一股巨力。 “嘶!” 吴驹吃痛看去,只见虎口表面有细微的龟裂,隐隐渗出丝丝血迹。 同时,手中剑刃被砍出一个大豁口。 草! 赵国虽然冶炼技术强,但也不至于强到这个程度吧! 吴驹手中这把剑只是普通军士所持有,自然拼不过死士精工打造的。 死士一击不成,反手再劈。 一剑! 吴驹这次没能握住,剑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又是一剑! 死士刚砍下去,还没碰到吴驹,就听到嗖的一声。 “呃啊!” 死士一声痛呼,剑刃脱手而出。 紧接着,他怒目圆睁,踉跄几步,仰头倒下。 众人皆惊。 只见那死去的死士胸口插着两根弩箭。 再看吴驹,竟然不知何时拔出了一把……弩? 确实是弩。 只不过有些太袖珍了,相比起七国在战场上所用的制式弩不知道小了多少倍。 然而就是这把袖珍小弩,在刚刚却杀死了一名死士,救下了吴驹的性命! 众人傻眼。 吴驹也傻了。 “还真能杀人用啊!” 这把弩是吴驹此前即兴制作的,仿照现在的弩,但缩小了数倍。 材料很上等,但制作粗糙。 吴驹此前也测试过,但总觉得为威力不理想,对比大弩相去甚远。 尽管如此,他也一直带在身上用作防身。 这种袖珍小弩,威力不大,射程不远,装填更是麻烦。 但它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刚才那样! 哪怕力小,十米之内,依旧是致命的杀器! 再说杜冉。 见那死士失败,他又惊又怒,大吼道:“秦军就要到了,快将他擒住!” “是!” 死士们随之一拥而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今吴驹身边只剩下二三秦兵,近乎孤立无援。 他连忙再次装填起袖珍小弩,并大吼道: “章邯!你特喵的人呢,再不来劳资就要交代在这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速迫近。 “卑职在!” 第四十二章 章邯赶到 杜冉身死 只见高台下一队铁骑奔腾而来,转眼变来到近前,为首者正是章邯! 临近高台,他猛的勒住缰绳,胯下战马跃起,章邯顺势一蹬,飞身上了高台。 钦! 居高临下,剑光一闪。 众人被晃了一下。 再睁开眼睛时,只见章邯已经拦在吴驹身前,身边躺着一具死士的尸体,一剑封喉。 而章邯手中的剑刃的血迹还未曾滴落! …… 杜冉定睛望去,只见一位玄甲黑袍者拦在吴驹身前,与吴驹身为魁首的素衣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显示着他秦兵的身份。 章邯抖落剑刃上的血液。 “你终于来了。”吴驹松了口气。 “出了点小意外,不过吴卿放心,只要卑职在,这些鼠辈便伤不了您一根汗毛!” 章邯依旧有些稚嫩的脸颊透露着坚毅和杀气。 看到章邯刚才一剑就解决了一个死士,吴驹也就对他的身手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绝对的战斗力爆表!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吴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往章邯身后闪了一下。 此时场上形式焦灼,死士们面面相觑。 “呃啊!” 吴驹抬起手臂,放了两根冷箭,射杀一名死士,随后缩了回去。 “那就交给你了。”吴驹说。 “是!” 章邯点点头。 这时,章邯率领的骑兵,还有原本镇守在其他地方的秦兵全部赶了过来。 足足上千人,将高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冉突然仰天大笑。 笑声说不出的怪异,爽朗中有一缕尖锐,悲哀中有一缕洒脱。 声音戛然而止。 杜冉看向吴驹,眼神说不出的怨恨和悲伤。 “数十年基业,一朝毁于一旦啊!” “……” 吴驹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杜冉深吸一口气,突然抄起一柄剑,抹了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脱力的向后仰去,坠下高台,摔落在地面上。 摔下去的反作用力使他口中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高台的支撑柱上。 杜冉,死! 吴驹看着这一幕,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权力之争。 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至于杜冉这样的人,只不过是深渊下万千枯骨中的一具罢了。 接下来,在失去杜冉这个主心骨的情况下,死士士气大跌,战斗力也随之下降。 终于,五分钟后,所有死士都被肃清! 吴驹走下高台,两边的秦军自动为其让路。 秦庄襄王元年十月八日,医家赵国长老杜冉叛乱,兵败身死! …… 午后。 杜冉叛乱一事人尽皆知,没有任何翻案的余地。 吴驹以魁首身份斥责杜冉的诬陷和叛乱之举,号召所有弟子和医者以此为鉴,严于律己。 同时宣布此事还会继续调查,誓要抓出所有同党,还自己一个清白,让因此事牺牲和受害之人死得其所。 不出意外的话,杜冉那些亲信应该是出意外了。 岐山上下短时间内恢复了以往安静祥和的气氛。 人们忙着治疗在叛乱中受伤的秦兵,以及因踩踏受伤的弟子和医者。 而这场事件的主人公吴驹,此时正在自己的小院中。 他将自己泡在浴桶中,试图冷静些。 也奇怪。 那死士向自己挥剑的时候,吴驹的脑海异常清醒。 此时叛乱结束,吴驹反而有些难以平静,气血翻涌不已。 细细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后怕。 完完全全的命悬一线。 原本九死一生的局面,好在自己有那把小弩,还有章邯,到头来还是给盘活了。 “系统,现在掌控医家那个任务有多少进度了?” “80%。” “这么多?” 吴驹有些惊讶。 原先45%,现在80%。 直接窜了35%啊! 仅仅杀了个杜冉,应该不至于让进度条涨这么多吧。 “杀鸡儆猴,经过这件事,几位长老对你产生了一定的畏惧。”系统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那按照你这个逻辑,应该涨的比这还多啊。” “没有继续上涨的原因是,还有人在蠢蠢欲动。”系统说。 蠢蠢欲动…… 吴驹眸光闪烁。 是纪敢吗? 第四十三章 吴驹遇刺 魏磬中毒 此时,岐山另一头。 纪敢和他的亲信齐聚一堂。 原本应该坐的满满当当的位置,此时却空出一个,那是属于“畏罪自杀”的张森的。 “杜冉虽然死了,但还远远满足不了吴驹,从张森的死就能看出这个吴驹胃口有多大,所以我想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个人说道。 “没错,吴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有人附和道。 “同意同意。” 看着自己这些亲信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纪敢不知该欣慰还是叹息。 “你们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见。”纪敢开口说道:“下一步,吴驹就会将剑指向老夫,指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吾等绝不能任人宰割!” 众人皆点头附和。 “所以,事不宜迟,吾等该马上采取行动!” “老夫的想法和目的很简单,刺杀吴驹,然后趁乱逃出岐山,只要回到燕国,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明白!” “我们这就安排刺客,随时跟着吴驹,只待一击毙命!” …… 入夜。 秋风微凉。 今天的岐山格外安静。 除了苏长老和魏焕找吴驹商议过纪敢的事和赵国长老继任者等等后,再没人来打扰吴驹。 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闲着无聊,吴驹寻思,既然魏焕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那就没必要再顾虑收魏磬为徒的事情了。 抓紧找个时间正式收徒,也算是感谢魏焕助他扳倒杜冉了。 于是便把魏磬唤来商议拜师的事情。 这不,二人正坐在堂中。 一个躺在竹椅上惬意的摇着扇子,一个坐在药炉前撑着脑袋,药香味弥漫,烛光摇曳,场景和谐而温馨。 “嗯……一星期后就是个不错的日子,宜拜师收徒。” 吴驹手中正拿着一本类似黄历的东西翻阅,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早知道应该找青卢子或湘夫人确定个日子,他们才是专业对口。” “啊?没必要没必要。”魏磬慢半拍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吴驹放下手中黄历,挑眉说道。 “有点紧张。”魏磬揪着衣角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弄得太繁琐的,回到找那几个专司礼仪的长老商量商量,有啥不必要的礼节就直接省去。” 吴驹站起来,顺势摸了摸魏磬的脑袋,问道:“喝不喝茶?” “不了。”魏磬摇摇头。 吴驹起身向着后院走去。 魏磬则继续发呆。 窗外微风轻起,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簌簌~” 借着夜色掩护,一行身着黑衣者悄悄靠近了吴驹的院落,并爬上了房檐。 远远的,他们便看到烛火在门窗上映出一个人影。 找到目标了! 一行人不约而同的打开背后的一个包裹,解开上面缠着的黑布,一把把做工精良的燕国军队制式弩便出现在眼前。 “咔哒!” 弩箭装填完毕。 一众黑衣人对视一眼。 领头者竖起三根手指。 “3!2!1!” 嗖! 数道破空声响起。 弩箭破窗,射入房内。 那身影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黑衣人面面相觑。 “我怎么感觉那声音不太对?” “没有吧。” “我也感觉挺正常的啊。” 一群人小声嘀咕道。 最开始发问的那人心里犯了嘀咕,莫非是我听错了? 可他就是感觉这闷哼声不像吴驹的声音,反倒有点娘们唧唧的。 “保险起见,放火!” 为首者稍作思量,取出一个黑布包裹的小罐子。 一打开,一股桐油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于是众人将桐油一分,四散而去,不过数秒钟,火舌便爬上了院中的柱梁,愈烧愈烈。 做完这一切,一行人再次聚集。 “撤!” 干净利落的,一行人再次消失在夜幕中。 与此同时,房内的吴驹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怎么……有股烧焦的味道?” 吴驹心中一紧,突然冒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连忙跑去前院。 只见堂中,魏磬左臂和肩膀上插着两根弩箭,并且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房间内部。 “妈的,这帮人到底对放火有多执着!” 吴驹连忙冲上去。 “徒儿?魏磬?魏磬?!” “师父……” 魏磬意识有些昏沉。 箭上好像有毒! 吴驹意识到这一点后,连忙抱起魏磬,拎起药囊,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 火势遍布院落,房梁发出被烧着的啪啪作响,隐隐有些不堪重负,似要倒塌一般。 吴驹看都没看地上的火势,一个箭步直接冲了出去。 “徒儿,现在什么感觉?” 吴驹一边狂奔一边急忙说道。 “晕,没力气,箭上有毒,好像不止一种。”魏磬强撑着说。 有毒实属正常,晕也在所难免,但为什么会脱力? 吴驹将魏磬的症状和几种附和的毒药所产生的症状对比,觉得那几种毒药都不该会导致脱力才对。 莫非毒药里还掺了其他东西? 吴驹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向着最近的一处院落赶去。 医家最多的是什么? 答案是药材。 吴驹身为魁首更不例外。 他有两处院落。 一处是自己住,一处给侍卫住。 给侍卫住的那处院子也是个小型药材仓库,有这些药材在,以吴驹的医术解个毒问题不大。 就在这时。两边同时传来声音。 沙沙沙! 踏踏踏! 步跑声和马蹄声! 吴驹心中一紧,随之舒展。 起码骑马的那一方,绝不是放火的人,他们不敢骑马的,动静太大了。 果不其然,两方的人很快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边是吴驹的侍卫和秦兵。 按理说这帮人应该驻守在吴驹的院落周围,那样也不至于发生这档子事。 另一边却是策马而来的章邯。 他负责的是山南面的封锁、巡视和守卫,眼下衣服都穿的七零八落,明显是收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拜见吴卿。” 章邯下马一拜。 他是看到吴驹院落的方向着火才赶过来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卑职罪该万死!” 侍卫和秦兵拜倒。 “什么情况?”章邯错愕的向吴驹和那些秦兵看去。 “遇刺。”吴驹言简意赅,抱着魏磬继续前行。 众人连忙跟上。 “我们正在巡逻,突然出现一伙鬼鬼祟祟的人,没多想我们就追了过去,现在来看,恐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一个秦兵说道。 章邯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还请吴卿治罪!”侍卫和秦兵道。 吴驹对于此事非常恼火,但更多的是着急魏磬,于是语气冰冷的回应道: “如果我徒弟死了,我肯定治你们的罪!” 短短两句话一说出口,众人瞬间感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如同一尊处于暴怒边缘的虎狼当面般,使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不由得将身体俯的更低。 “是!” 众人连忙作揖。 第四十四章 针对吴驹的麻醉药 再救魏磬 有惊无险的抵达那处储存着药材的院子。 吴驹将魏磬抱进屋子,放在床上,让一众人守在外面,自己则开始检查魏磬的伤口。 …… “蛇毒,矿毒,砒霜。” 吴驹很快得出了三种毒药的种类,开始着手配置解药。 但这三种都不会导致这么快陷入昏迷并且四肢无力啊! 吴驹百思不得其解。 一定还掺了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 吴驹趁着捣药的功夫,闭上眼睛思考,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很重要。 他总觉得魏磬这种昏迷并且四肢无力的情况非常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是我下意识忽略了什么吗? 吴驹疯狂搜索自己脑海中的储备知识。 不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毒药。 就算有,也不是纪敢和那帮放箭点火的人能配置的出的。 昏迷,四肢无力…… 吴驹突然睁开眼睛,想到了一样东西! 他连忙取出银针,在魏磬身上几个穴位上连续扎了几下。 没有任何反应! 这几个穴位一但扎进去,剧痛无比。 但魏磬却连一个小小的皱眉或者指关节跳动的反馈都没有。 特么的! 吴驹悟了! 这哪是用的什么毒药,压根就是夹带了大量的麻醉药! 与此同时,吴驹也搞明白了这帮人的意图。 只能说,幸好是魏磬中了这两箭。 这么说虽然不太地道,但事实的确如此。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涂抹麻醉药的用途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吴驹无法自救。 三种毒药混合,很巧妙,解毒也确实很难。 岐山上下能解这种三毒混合的不超过两手之数。 但这和吴驹有啥关系? 对于吴驹这位当世第一医者来说,任何毒药都构不成威胁。 这帮刺客也深知这一点。 别说三种毒药混合,就算是七种、十种,玩串烧、大乱炖,吴驹也照样能解毒。 所以毒药并非杀手锏,麻醉药才是暗藏的杀机。 假设。 如果是吴驹中了这两箭,会发生什么? 中箭,毒和麻醉同时发作,意识昏沉,话都说不利索,空有医术却无法发挥。 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跌倒在地,一旁的魏磬医术不足以解毒,只得干着急。 等会解毒的人干到场,人早没了。 但现在,魏磬中了这两箭,事情就很明朗了。 同样是中箭,毒和麻醉同时发作,意识昏沉,话都说不利索,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跌倒在地。 但区别在于吴驹还在。 只要有吴驹,就能把人救回来。 “傻徒弟,你还真是无形之中替我挡了一灾啊。” 吴驹摸了摸魏磬的脸颊,随之深吸一口气,开始着手为其治疗。 如果连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还叫什么岐黄圣手,当世第一医者? 如果连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还争踏马个棒棒锤的医家魁首,直接养猪去吧! 银针闪烁,扎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 汤药沸腾,药炉底的柴火烧得旺盛,不断能听到掀开盖子添药材的声音。 从头到尾,吴驹的手没抖过一次,眨眼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仿佛天人合一一般,极其专注。 自从穿越以来,,这是吴驹第二次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上一次还是吕凝那次,自己命悬一线。 这一次也是命悬一线,只不过危险的不是自己的命。 数分钟后,一切尘埃落定。 人!救回来了。 吴驹随手拿起一块绢帛擦了擦汗。 他看着魏磬,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 抬手摸了摸她的鬓角,旋即为她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魁首!”“吴卿!” 一众人依旧守在门口。 “你去通知魏焕魏长老过来,告诉这里的事,顺便跟他说毒我已经解了,后续的事就交给他了。”吴驹对侍卫说道。 “是!” 侍卫小跑着离开。 “你带队守在这院子周围,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追击,在我回来之前,除了魏长老,任何人不得入内。” “明白!” 吴驹转脸看向最后一人。 “章邯!” “卑职在!” “点兵,我们去杀纪敢!” “遵命!” 第四十五章 纪敢逃亡 秦人之剑 不久后,岐山数里外。 一队人马悄然的借着夜色前行。 他们正是纪敢和他的亲信党羽。 “我们沿山路,昼伏夜出,躲避吴驹的爪牙,不过六百里便可抵达函谷关,届时绕开函谷关,无论入赵、入魏还是入韩,皆无忧矣!抵达燕地自然也指日可待!” 这是纪敢的计划。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这几天苟一点,等吴驹失去我们的踪迹,日子不就好过了吗,到时候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虽然全盘计划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不得不说,正是这一腔求生欲望大大激励了纪敢身边这些人。 于是,他们依照计划行事,越走越远。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 日薄西山之时,纪敢一行人再次踏上征途。 可走着走着,他们就感到不太对劲了, 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安静了? 安静的都有些诡异了。 纪敢是何等的狡诈,他的敏锐嗅觉可不是吃素的,当时就意识到了暗藏的危机。 “你带一队人去探探路。”纪敢对身边一个侍卫说道。 “是!” 侍卫点了一队人,快马加鞭向着前方行去。 纪敢一行人则在原地等候。 然后…… 五分钟,十分钟…… 那侍卫再没回来。 队列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砰砰砰的直跳。 一队年轻力壮的侍卫无缘无故的消失,不难想象是因为什么,只不过没人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我去看看吧。”又有一人站起来,他是所有人中身手最好的。 纪敢沉默,没有应答。 那人说道:“我不骑马,不带队,独自轻装简行。” “好。” 纪敢这才点了点头。 “一刻钟,一刻钟若是我没回来,便换个方向吧。”那人说完这句话,便拿着剑和少许东西前行,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 这一刻钟,是所有人等的最漫长的一刻钟。 几乎每个人都是在数着秒度过。 终于,在一段时间后,队伍里突然有人说道:“一刻钟到了。” 刹那间,所有人顿时毛骨悚然。 凉意油然而生,顺着脊柱爬到脑门,一股深深的恐惧感随之袭来。 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 他们不得不想到这一点:连续两天平安无事的星夜兼程后,他们可能已经被吴驹的人找上了。 夜间的山林弥漫起层层雾气,月亮发散的皎洁光辉被云遮掩,本就不多的月光还被树冠拦住,众人从未觉得这一路如此阴森可怖。 “我们得改道。”有人颤颤巍巍的说。 话说完,队里再次恢复死寂。 “就算不考虑改道,我们也要冒险入一趟城,一是补充食物,二是打探吴驹的动向。”一个人说了句客观的话。 众人两两对视,陆续点了点头。 纪敢辨认了一下方向,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之前是东出函谷关入韩,现在必须转变策略了,我们向北走,入赵,如果秦赵边境紧张,我们就干脆去到胡人那里,我在关外有不少朋友,届时我们从关外绕道回到燕国。” “就这么走。” 纪敢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于是一行人再次起程,努力不去想前面两波人失踪的事情。 一路平安无事,直到深夜。 一行人再次停下稍作休息。 夜间赶路对于视力和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尤其有之前的两波人的失踪事件在,所有人的心神都是紧绷着的。 他们怕被追上,所以不敢生火,只能小口咀嚼着生冷的食物。 在场的都是医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沦落至此。 “我去解个手。”有个人站起来说道。 “别走太远。” ‘明白。’ 那人走到不远处,在林间蹲下。 众人没去管他,用宝贵的休息时间稍作调整。 数分钟后,他们休息完,准备继续上路。 临行前,才有人突然说道: “林执事怎么还没回来?” 哧! 众人刚刚放下的戒备再度提了起来。 “走,一起去看看。” 纪敢呼吸有些急促,一马当先的向着那人解手的地方走去。 众人拨开灌木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纪敢的大脑瞬间一阵嗡鸣。 “会不会是走远了或者有别的事?” “这都多久了,什么事忙不完?” 众人颤抖着争辩道。 “把他的行囊留在原地,其他人继续走。”纪敢说。 他的话犹如定海神针一般,给了团队很大的定理。 但接下来的路,就不是走了。 是逃! 亡命的奔逃! 经过一连三次的失踪事件,已经可以断定是吴驹的人到了。 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众人压根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思考的越多,恐惧就越深。 然而,跑出没多久后,他们在一条必经之路上发现一个非常突兀的东西。 一把剑! 一把没有剑鞘的剑插在土中,散发出阵阵寒芒。 “这是秦人的剑……” 有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所有人都慌了。 这把剑显然不是存在许久的,而是前不久才插下的。 有人在跟着他们?! “换个方向。”纪敢果断而快速的吐出这句话,转身就跑。 没走出多远,又看到了同样的一把秦剑插在地上。 “是鬼打墙吗?” 有人问。 “我们一直走的都是直线,哪来的鬼打墙?” 其他人反驳。 有人走上去观察了一下剑刃,旋即摇摇头:“磨损程度差距很大,这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两把剑。” “走!” 纪敢的话只剩下这一个字。 此时没人注意形象,但若是注意到的话,定能发现纪敢的身形已经很狼狈。 并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哪怕是队列里最镇定的、身为主心骨的纪敢,眸中也带了一缕慌乱和恐惧。 接下来。 往东北走,有剑! 往西南走,有剑! 往北走,有剑! 恐惧的气息在队列里弥漫。 终于,在再次改变方向时,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呆滞住了。 “怎么了?”有人还没意识到。 那驻足的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来时的路:“我们刚才……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吗?” 众人不解,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刚离开不到十米的地方,又插着一把秦剑! 第四十六章 围追堵截 纪敢落网 近在咫尺! 纪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刚刚众人才从那个地方走过来。 显然,原本是没有那把剑的,现在却突然出现。 这说明。 暗处的敌人,已经悄然来到近前了。 纪敢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恐惧,恼怒,迷茫。 恐惧是对暗处的人。 恼怒是因为那些人仿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却又不现身,简直是把他们当猴耍。 迷茫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不知道怎样摆脱现在的困境。 “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连绵不绝。 惶恐的情绪飞速蔓延着。 仿佛被绷紧到了极点的弦突然断裂,有个人突然开始摇头、胡言乱语,到最后砰的一下跪下来。 “我认输了!我投降,求你出来吧!我和你回岐山!” 他涕泪皆流,将头埋进地里。 昼夜颠倒,睡眠时间变得极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醒来一次,使得神经变得敏感而脆弱。 死亡的恐惧在这几天几夜里侵蚀着每一个人。 坚持到这一刻,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倒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大的反应。 但在纪敢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不断有人扑通一声将行囊扔下,意思很简单。 他们已经不想,也不能再往前走了。 唰! 一声爆响。 刹那间,火光照亮了队列所在的山谷。 如此强光,一直在夜间行走的纪敢一行人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时,只见山谷两侧站着数不胜数的秦兵,每个人的手中都高举着一根火把。 山谷尽头处,还有一身穿白衣者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身旁还有一黑袍小将。 “吴驹,你没死啊……” 众人瞬间认出了那个穿着白衣的人。 他们分明听着刺客回来后禀报说,吴驹已经身中两箭,葬身于毒药和火海。 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一袭白衣无风自动。 “吴师,都是他们出的主意,与我无关啊!” “小人只是被他们蒙骗,请魁首明察!” 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人跪下来向吴驹求饶。 隔着大老远,吴驹就听到了这些人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但他懒得理他们。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纪敢。 “纪长老!我给你摆的这十面埋伏,你可还喜欢?” 吴驹负手而立,冲着纪敢喊道。 纪敢咽了一口口水。 他昂首看了看山谷两侧。 身穿玄甲的秦兵一字排开,个个手持重弩,威势逼人。 在这些弩兵身后,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兵力。 而他们只有寥寥二三十人。 凭武力,插翅难逃! “老夫怎么不明白魁首在说什么,魁首带这么多人来,是想送老夫一程吗?” 纪敢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有些颤抖。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走?”吴驹笑。 “之前不是商议好了长老离山,以此引导弟子回程吗?老夫一想魁首正在忙杜冉的事情,也就不劳烦你送行,自行离开便好了。”纪敢依旧不死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些。 “累不累啊,死到临头了还要演一段?” 吴驹懒得跟他废话,继续说道: “结党营私,诬陷未遂,刺杀魁首,畏罪潜逃,纪长老不会真觉得自己能走吧?” 纪敢的脸色刹那间煞白得没有血色。 穷途末路! “除了纪敢以外,其他人,只要没有参与刺杀的,都可以缴械投降,我保你们免死,但你们要擒住纪敢以谢罪。”吴驹再次说道。 唰! 话音刚落,谷中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望向纪敢。 下一秒,数人扑来,将纪敢死死的压在地上。 纪敢呼吸有些困难,依稀看见吴驹走到自己面前。 “你确实是老糊涂了。” 吴驹蹲下来,伸手为纪敢摘下发冠和长老所持有的令牌及信物: “你不该离开岐山,如果不离开,兴许还有和我分庭抗争的机会。” “你也不该刺杀我,如果不是这次刺杀,你兴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可怜我那傻徒弟莫名其妙的替我挡了两箭。” 话音落下,冠被摘下,被吴驹随手丢弃。 纪敢披头散发,配合被压在地面上而沾染上的灰尘,简直像个年老的叫花子一样。 医家七大长老,除了魁首之外最有权势的七个人之一,沦落至此! 可悲可叹。 “纪敢,你的时代结束了。” 吴驹瞥了纪敢一眼,起身向山谷外走去。 “全部绑起来,我们回程!” “是!” 队列中的人全部被绑了起来,在章邯指挥下押解,向岐山方向行去。 吴驹则在翻身上马后长出一口气。 长达两天两夜的追击,确实不是这么简单的。 包括这看似戏耍纪敢等人的“十面埋伏”,其实也只是个围追堵截的心理战术。 吴驹派出的斥候发现了纪敢等人的行踪,但由于势单力薄不敢正面对抗,于是在必经之路插上秦剑,让纪敢误以为那个方向有危险,继而换方向。 一来二去,纪敢等人几乎是在原地踏步,大部队也就赶到了。 原理就像通过画线的方式拦截蚂蚁一样,也多亏了这心理战术,成功把纪敢这帮人整崩溃了。 不然想要彻底擒住他们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天际边似乎漾起一抹鱼肚白。 吴驹策马,向着岐山方向奔腾而去。 第四十七章 纪敢身死 任务完成 吴驹快马加鞭回到岐山的第一件事,不是怎样处理纪敢,而是前往魏磬的住处。 一路策马来到魏磬休养的院子,吴驹刚下马便发现那帮侍卫和秦兵还守在院子前。 “拜见魁首!”“拜见吴卿!” 一行人见吴驹前来,连忙拱手一揖。 “辛苦了。”吴驹点点头。 “不敢!吾等失职之罪尚未处罚,怎敢言辛劳。”为首之人将腰躬的更深。 吴驹本想直接走,听到这话又停留了一下,拍了拍为首之人的肩膀,说道: “既然人没事,罪就免了,但小惩大诫,日后行事还是要多动脑子。” 众人再度作揖,直到这一刻他们才长舒一口气。 “谨遵魁首之言!” 遥想当初魏磬中箭危急之时,吴驹的脸色简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那眼神都令人望而生畏。 以至于这几天他们胆战心惊,遵循吴驹此前的嘱咐,尽职尽忠,寸步不敢离开小院附近。 好在是不追究了。 一群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在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可不能中这种拙劣的计谋! 吴驹没再说话,快步走进院子,很快便见到了魏磬。 此时的魏磬依然躺在床上,脸色虽不好看,但相比起那一晚好太多了。 魏焕站在床前。 “怎么样?”吴驹问道。 “这几日陆陆续续醒过几次,但都只是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时间也短,但脉象和气血在逐渐恢复,应是没什么大碍了。”魏焕说道。 吴驹为魏磬把脉,发现确实如魏焕所说一般,当下也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无非是麻醉药和毒药的剂量太大,给身体带来了严重的损伤,此后搞不好还要留下些暗伤、后遗症啥的。 但没关系,只要人还活着,只要有吴驹在,无论什么病症后遗症都不足为惧。 “抱歉,让您女儿受了无妄之灾了。”吴驹对魏焕说。 他对于这件事挺自责的,毕竟那帮刺客的目标是他,而不是魏磬。 “没事,她是我女儿,亦是你徒弟,能帮你挡箭,何尝不是她的福分?” 魏焕还算豁达的摆了摆手。 吴驹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魏焕打断。 “人没事就好,不必太自责。”魏焕说。 吴驹沉默少许,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岐山恢复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 杜冉和纪敢全部落网,没人再兴风作浪。 硕果仅存的韩齐楚三位长老直接闭门不出,显然是怕被吴驹抓到小辫子。 …… 几天后,纪敢被送往临时搭建的一处刑场。 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的纪敢早已不复那老谋深算的模样,时而沉默的一句话不说,时而碎碎叨叨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刺激疯了。 纪敢被推到铡刀下,于大庭广众之下被问斩。 这一刻,标志着医家魁首受七大长老掣肘正式结束。 同时,铡刀落下,鲜血飞溅的那一刻,吴驹的任务也完成了! “恭喜完成任务:掌控医家。” “是否领取任务奖励?” “暂时不,等我回去再说。” 吴驹打算回去之后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慢慢开箱。 接下来,纪敢的同党被医家上下公审。 从长老,到执事,到医者,再到弟子,皆参与了公审。 最终以欺师灭祖,罔顾礼法,残杀同门,参与谋逆,刺杀魁首,畏罪潜逃等多项罪名判处流放。 当然,吴驹并没有放过这些人的想法,横竖一群乱党,死有余辜。 他只是为了兑现当初捉拿纪敢时的承诺——缴械投降,指证纪敢者免死。 流放虽然不必死刑和无期徒刑,但在这个基础设施不发达的时代也十分痛苦了。 而且从古至今,流放途中病死饿死过劳死的数不胜数,就算不死,返程途中路遇劫匪惨遭杀害这个理由也挺合理的吧? 同党是这个流放的待遇,但参与刺杀的刺客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都是就地被坑杀的。 弟子和医者固然是看得大快人心,但韩齐楚三位长老却看得毛骨悚然。 …… 宣判完毕后,众人不约而同的没有聚在一起寒暄,而是各回各家。 吴驹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没错,就是小院。 虽然原来的院子被烧了,但岐山地广人稀,最不缺这玩意,苏长老非常大气的给吴驹又安排上一套。 这处院落相比起原来还要大上不少,院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正好魏焕这几天忙着准备拜师的事,吴驹干脆就把魏磬接到自己的院子里。 这不,回来的第一件事,吴驹就去看了看魏磬。 好的,还没醒。 吴驹叹出一口气,默念道:“领取任务奖励。” “正在结算任务进度……” “经鉴定,任务进度为:96%。” “正在结算任务奖励……” “恭喜获得:青霉素制作方法*1,青霉素皮试药液配制方法*1,混凝土制配方法*1,解毒丹*1。” 吴驹第一眼就看到了青霉素。 这可是好东西啊! 最出名、最典型、也是效果最好的口服抗细菌感染药之一,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系统将青霉素和青霉素皮试液的制配方法传输到吴驹脑中,吴驹大概扫了一眼。 嗯……好复杂。 几乎是保姆级教程,将所需要的各种药液的制作方法都写的一清二楚。 但是吧……没什么用。 凭借吴驹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制作。 一是青霉菌的培养需要从零开始。 二是萃取、过滤这些操作的要求很高,吴驹之前用陶罐瓷罐来萃取蒸馏的方法放到青霉素上根本行不通,太简陋了。 “万丈高楼平地起啊!还是得从基础干起。” 吴驹感叹道。 无论如何,这青霉素是个好东西,光这一样就足以抵消他花费这么多心思肃清医家了。 更别谈还有混凝土的制作。 当然,以上的这三样,吴驹现在都不打算去研究。 虽然医家已定,但他在这个世界还是根基尚浅,搞基建不急于一时。 “话说系统,这解毒丹去哪了?”吴驹问。 “已使用,感应到身体中毒可直接选择是否使用,省去服丹这一程序。”系统答道。 吴驹听完挠了挠脑袋。 这也没点感觉啊! 他寻思要不要取点毒药试试,毕竟系统说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使用。 “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系统感应到吴驹的想法,突然开口道。 吴驹一愕:“什么话?” “防水溅不防手贱。” “咳咳。” 吴驹讪讪的打消了以身试毒的念头。 系统的任务面板中,一个由药囊和药草组成的,代表医家的小图标被点亮,令吴驹很有成就感。 只不过…… 往后还有儒家,道家,墨家、兵家,法家、阴阳家、纵横家、农家、名家、小说家。 嘶~ 任重而道远! 吴驹将这些抛诸脑后,起身,走出书房,自己动手备了一份礼物,旋即向着院子外走去。 他要去拜访一个人。 第四十八章 登门拜访 招揽章邯 叩叩叩! 富有韵律的敲门声响起。 兵士打开门,发现是吴驹站在门口,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吴吴……吴卿。” 这里是秦兵的住处,章邯和他的部下都住在这里。 一见吴驹到来,院里其他兵士顿时手忙脚乱。 “我找章邯,他在吗?”吴驹和善的笑道。 “啊?在……在的,您稍等。”兵士连忙跑开。 不多时,便见那兵士带着章邯回来。 章邯见了吴驹,连忙拱手一礼: “卑职拜见吴卿。” 吴驹连忙制住对方:“私下里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是!”章邯应道。 “吴卿,里面请。” 章邯将吴驹迎进门,随后为其煮上一壶热茶。 趁着煮茶的功夫,吴驹第一次非常细致的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少年。 不过十数岁,嘴角的容貌都尚未褪去。 虽然已有骁勇善战之资,吴驹却始终无法和历史上那个支撑秦朝半壁江山的上将军形象联系到一起。 “我煮茶的手艺欠佳,您莫怪。”章邯说。 “没事,我品茶的能力也欠佳。”吴驹笑。 事实上,他喝啥压根不重要。 现在的茶文化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基本都是把茶叶子摘下来直接兑水煮,对于品尝过后世茶叶的吴驹来说,真是清汤寡味。 “章邯,你是什么军职?”吴驹问。 “回吴卿,卑职乃是百将。”章邯道。 “百将?统辖百人。” “正是。” “你文韬武略都不差,按理说当个将军都绰绰有余啊。” 章邯闻言,沉默了一下,说道:“卑职与其他前辈相比,还差的远,况且从军时间尚短,担任百将亦无可厚非。” 吴驹摇摇头,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 这只是托词。 他找人打探过章邯在地方军的情况,得到的答案是与上级关系不好,因而被打压。 若一直如此,章邯不知道多久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要知道,章邯可是率领一帮骊山刑徒打败了周文十几万大军,可见其长处乃是率兵打仗。 百将的职位,实在是埋没了英才。 “区区百将,统辖不过百人,我有五百侍卫,但缺个侍卫统领,你可愿为我效劳?”吴驹放下茶杯,问道。 章邯一愕,没想到吴驹是来招揽自己的。 但他旋即犹豫了 吴驹乃是医家魁首,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追随他固然是件好事,但章邯有自己的顾虑。 “恩师和家父临终前,卑职曾答应过他们,要一生戎马,这亦是我毕生心愿,追随吴卿虽为我意动,却违背了我的本心。”章邯一咬牙,起身拜道。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吴驹并未因此不喜,反倒是笑了笑。 “我当是什么事。” 吴驹摇摇头:“我与秦王私交还算不错,若你哪天想离我而去,我可以将你引荐给秦王,届时统领数千人总不在话下,总强过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担任区区百将。” 章邯心头一喜,连忙拜下:“既如此,章邯愿为吴卿效犬马之劳!” 吴驹将其扶起:“放心吧,在我麾下,绝不会亏待了你。” 引荐给秦王这一句承诺,是真心,但也不是真心。 吴驹当然想留住章邯,但他信奉一个道理,如果一个人铁了心的要离开,那再怎么挽留也没用。 同样,如果章邯在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依然想要从军,那只能怪他吴驹没能力留住章邯,那他也愿意将章邯引荐给子楚,帮他这个忙。 反之,如果章邯心甘情愿的留下,那引荐一事当然也就如若无物了。 二人再次落座。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吴卿请讲。” 吴驹从身后拿起一个包裹交给章邯。 章邯打开包裹,发现里面装着十几镒黄澄澄的金条,顿时大为吃惊:“这……” “这一块,你是这个月的工钱。”吴驹从中拿出一镒说道。 金以镒为单位,为上币,铜钱为半两,为下币。 金的价值很高,约五百贯为一金,但正因为价值太高了,所以在平民百姓间并不流通,一般只有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或是臣子大夫会使用。 对章邯而言,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一辈子见过的钱都没有这么多。 “我用不了这么多的。”章邯连忙摇摇头,卑职都忘了说了。 “拉倒吧,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这是你应得的。”吴驹翻了个白眼。 看章邯这副样子也知道他生活还是比较拮据,这金块就算是给他改善生活了。 反正这玩意吴驹多的是,光吕不韦给的就有足足一万块。 再者,给有上将军之资的章邯才发一金一个月,吴驹觉得很赚,非常赚。 “那其他这些呢?”章邯指着其他金条。 “我记得杜冉那场叛乱中,有很多兵士牺牲了?”吴驹说。 “嗯。” 章邯点点头。 谈到这个问题,气氛突然变得肃穆凝重了些。 “其他金条,你兑换成秦半两,分发给那些已故兵士的家人,怎么分配你自己做决定。”吴驹叹了口气,说道。 章邯抬头看向吴驹,眼神满是讶异。 “干嘛,没见过发阵亡抚恤金啊?”吴驹没好气的说道。 章邯起身,再度朝着吴驹一拜: “章邯代诸位已故弟兄谢过吴卿!” 仅这一件事,就令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对吴驹的敬畏。 吴驹摇摇头。 他只是觉得那些兵士因他而死,那他也有义务赡养那些兵士的家人。 “这件事尽快办,另外辞职交接完,直接来找我报道就行。” 吴驹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章邯想起身,却听吴驹说道: “别送了,没几步远。” 话音刚落,吴驹便推门而出,背影愈行愈远。 章邯目送着,久久出神。 这时,院里其他兵士才围过来。 其中一人说道:“章兄,吴卿怎么对你这么客气啊?” “什么客气,这叫礼贤下士。”章邯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章邯默默握紧了包裹,感受着金条坚硬的质感,默默坚定了追随吴驹的想法。 第四十九章 章邯拜访 魏磬苏醒 接下来的几天平淡如水。 吴驹每天都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等待魏磬醒来。 直到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吴驹搬了把椅子来到院里午睡,却突然被吵醒。 “现在发布新的打卡任务。”系统提示音响起。 吴驹噌的一下被惊醒: “我去,系统你真狗啊,这要是绑定一个高血压宿主直接被你吓死了。” 系统才不理吴驹的牢骚,自顾自的说道: “下一个打卡地点:法家圣地——秦国咸阳。” “咸阳?” 吴驹一惊,旋即露出沉思之色。 为什么咸阳会是法家圣地?这点很好理解。 魏国的李悝、韩国的申不害,楚国的吴起,齐国的邹忌等等都曾进行过变法,但都没有商鞅在秦国的变法如此效果显著。 要知道,秦国能成为如今的“强秦”,能令诸侯为之忌惮,能数次抵御合纵于函谷关外,和商鞅变法是脱不了干系的。 虽然商鞅最后下场有点惨,但不妨碍秦惠王之后的秦王都肯定商鞅的功绩,并且大肆招揽法家之人入秦效力。 这两点便是秦国能成为所谓法家圣地的主要原因。 不过为什么系统要强调这个词呢? “系统,打卡咸阳和法家任务有关系吗?” “有关系,但没有直接关系,打卡任务一般是统一任务的起点。”系统说。 “明白了。”吴驹点点头。 这么说来的话,法家也要早做打算了啊…… 就在吴驹沉思之时,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 吴驹起身,打开院门,发现是章邯站在门口。 “拜见吴卿。”章邯作揖。 吴驹点点头:“辞完职了?” “正是。” 章邯奉上一卷竹简:“您让我办的事,我也办完了,此乃详细,您请过目。” 吴驹知道他说的是阵亡抚恤金的事。 于是接过竹简打开一看,上面记录着每位已故兵士的姓名,家中有哪些亲人,给了他们多少钱等等,非常详尽。 “辛苦了,进来坐。”吴驹笑了笑,将其引进门。 “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请您示下。”章邯一落座就开门见山的说。 “请讲。”吴驹说。 “昔日曾有不少军旅故友,得知我已辞去百将一职转投您门下,便询问可否一同前来,我不敢擅作决定,便来请示您。”章邯说道。 “有多少人?” “五十七人。” 吴驹松了口气。 养兵虽然耗钱,但仅仅五十七人,连百都没破,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这些人都曾上过真正的战场,并且身手不错。” 章邯怕吴驹以为自己走关系,于是连忙补充道。 那些人都是他昔日的好友,如今在各大城的守备军中。 但上不了前线,就无法建功立业,令这些人终日郁郁。 如今听闻章邯辞职追随了吴驹,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请章邯帮忙,毕竟若能追随这位医家魁首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上任没几天就往团队里塞人可是职场大忌。 也亏得章邯不但敢塞,还敢直接和吴驹商议,真不知他是年轻不懂事还是真的耿直。 “既然如此,你尽管把他们叫来便是,我保证不了什么,但待遇绝对比待在地方军好得多,至于好与不好,我自会检验。”吴驹说道。 “是!”章邯应下。 “西面还有一处院子,你尽管住进去便是,至于那五百侍卫都在东侧,他们皆由你统御,日常起居操练也都由你负责,有拿不定主意的再来找我。”吴驹继续说。 “明白,既如此,卑职告退。”章邯拱手一揖,转身离开。 看着章邯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吴驹有些错愕。 “年轻就是好啊,做事都雷厉风行的。”吴驹苦笑一声。 不过,将这位若干年后的秦朝最后一员大将收归门下,令吴驹非常有成就感。 不光招揽了,还让章邯当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试问谁能做到? 幻想着自己的五百侍卫将来被章邯训练成以一敌百的铁骑,吴驹不由一阵心潮澎湃。 至于半路加入的章邯该怎样立威服众,吴驹压根没去想。 如果章邯连最简单的立威都做不到,那只能说明此章邯非彼章邯。 吴驹起身准备出趟门,一转头突然发现一道披着素衣的倩影站在檐下。 “徒儿?” 吴驹一愕,继而隐隐有些惊喜。 魏磬站在檐下,脸色相比前几日又红润了些:“师父。” “终于醒了。” 吴驹默默松了口气,起身走向魏磬:“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见风的好。” 魏磬乖巧的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疼。” “嗯……可能是麻醉药的问题。” 吴驹将魏磬扶了回去,为其把脉。 “恢复的挺好的,问题不大。” 吴驹心中放松不少。 他看向魏磬的左臂:“左手伸出来吧,也该换药了。” “这个就不必了吧,我自己来就好了。”魏磬扭捏道。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全身上下我哪没看过。”吴驹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 魏磬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通红。 吴驹也察觉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咳,这个这个,你一只手换药不是不太方便嘛。”吴驹轻咳两声。 魏磬蚊子般的应了一声,随后褪去左臂上的衣物,露出玉臂和香肩。 解开左肩上的纱布,一个恐怖而丑陋的伤口便出现在吴驹眼前。 白嫩细腻的肩上出现这么一个箭伤,非常突兀。 吴驹咽了口口水,心中很不是滋味。 魏磬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箭伤,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师父,这伤口会留疤吗?” “为师回头研究研究,问题应该不大。” “哦哦。” 换药的过程十分短暂,房间里的气氛介于尴尬和旖旎之间。 “师父,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魏磬好奇问道。 “有人来刺杀为师,结果你运气太差了,帮为师挡了两箭。”吴驹言简意赅。 “那刺客呢?” “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吴驹说。 魏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总觉得事情远比吴驹这短短两句话要复杂。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驹暂时性屏蔽了不必要的出行计划,留在小院里陪着魏磬。 第五十章 魏磬拜师 吴驹收徒 “师父,其实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是因为为师受的伤,为师要对你负责。” “师父,你每天都没事干的吗?” “你懂个泡泡茶壶,这叫足不出户,方知天下事。” “师父,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向您一样医术通玄?” “下辈子。” 接下来的几天,吴驹鲜少出过院子,只是一边研究祛除疤痕的药膏,一边照顾魏磬的饮食起居,偶尔出一趟门也只是和苏长老、魏焕商量事情。 魏磬对此很无奈,但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再者二人也没涉及什么隐私的事情,也就维持这样尴尬却又莫名和谐的生活,一直到数天后,期待已久的拜师仪式正式到来。 …… 岐山,山中央的高台上。 这里正是吴驹当初接任魁首的地点。 此时的吴驹正襟危坐在高台之上,两边伴着医家硕果仅存的五位长老和十五位执事,周围还有医家的三千弟子和无数医者。 魏磬很紧张。 尽管这场拜师礼已经筹备了很长时间,魏磬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魏磬依然很难放松下来。 开始前,魏磬曾问吴驹“师父我紧张怎么办”,吴驹答“看我干嘛,我也紧张”。 魏磬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之上那人威严肃穆的模样。 真是丝毫没看出师父哪里紧张啊…… 魏磬一步一个台阶的登上高台,从吴驹旁边走过,向吴驹和诸位长老、执事作揖,旋即继续前行,来到峰顶祭拜医家历代前辈和魁首。 “这大概也是师父之前走过的路吧。”魏磬不由的想到。 峰顶的石像依然巍峨。 魏磬虔诚的祭拜了历代前辈和魁首,旋即回到吴驹面前,恭敬的将一副拜师帖交给吴驹。 吴驹接过拜师帖,大致扫了一遍,便将其放到一旁,起身朗声说道: “今辛亥年十月,亦是吾接任魁首元年,吾收有一弟子,名曰魏磬,敬告医家历代先驱、魁首,望佑其平安,敬告医家三千弟子及医者,与诸位共庆之!” 全体医家弟子和医者俯身拜道: “恭贺吴师收徒!” “恭贺魁首收徒!” 声音浩浩荡荡,在山中此起彼伏,惊得飞鸟四起。 待话音落下,吴驹再度坐下。 魏磬跪下,向其三叩首。 “弟子魏磬,拜见师父!” 吴驹点点头。 “我是个随便的人,没什么门规,但凡事总要走个流程。” “一是尊师重道,二是常怀善心,此乃身为一个医者最基本的,除此之外,为师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遵守自己的道,莫要被世俗所侵扰。” “谨遵师命。”魏磬作揖。 从这一刻起,吴驹和魏磬的师徒关系便是正式敲定了! 吴驹将一个药囊交给魏磬。 这副药囊和吴驹那副一样,都比正常药囊更大一些,里面装有额外的手术器械,是吴驹专门让铁匠老于打造的。 魏磬接过药囊,继而向吴驹回礼。 除了弟子赠六礼束脩,身为师父还要诵《大学》以明志,如此种种,总之礼仪繁琐。 若是正常人拜个师其实还好,但吴驹身为医家魁首,礼仪就会更加繁琐。 一套流程颇为复杂,但也很迅速。 …… 随着仪式结束,观礼人群逐渐散去。 魏磬驻足,看着刚才吴驹坐着的位置久久出神。 “干嘛呢,山上风大,大病初愈还敢这么虎,抓紧回去歇着。”吴驹从旁边走过,顺手带了一下魏磬的右肩。 魏磬感受到肩膀传来一阵温热,下意识转头一看,瞬间一愕,旋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魏磬咯咯咯的笑声,吴驹疑惑的转过头来:“笑什么呢?” 不会真毒傻了吧??吴驹腹诽。 魏磬笑着没说话,指了指右肩上刚才吴驹拍的位置。 吴驹定睛望去,发现那里有一个湿漉漉的掌印。 再看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咳咳。” 吴驹顿时有些尴尬。 “原来您说紧张不是开玩笑的啊。”魏磬打趣道。 吴驹老脸一红,但表面上装出一副严师模样,佯怒道: “今天汤药喝了吗?敷药换了吗?功课做完了吗?针法手术搞懂了吗?才拜师没多久就忘了尊师重道,小心为师把你逐出师门。” 魏磬顿时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吴驹看着小徒弟的背影,嘴角不由浮现出一缕笑意。 医家平定了,徒弟也收了。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啊。 心情舒畅,吴驹哼着小曲,追着魏磬的背影,慢慢悠悠的向高台下走去。 第五十一章 燕赵新班底上任 魏焕离山 魏磬拜师仪式结束的第二天,韩齐楚三国长老皆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岐山。 理由正如此前约定了一样——引导弟子和医者离开岐山,回到自己所属的分部。 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 真实原因在于,此三国长老唯恐吴驹将屠刀指向他们。 纪敢和杜冉已经死了,他们可不想追随二者的步伐。 吴驹现在坐拥苏长老和魏焕这秦魏两国长老,还有权力任命纪敢和杜冉死后空缺的燕赵两国长老之位,等于足足拥有四位长老的支持。 加上吴驹自己的魁首身份和如日中天的影响力,再没人能撼动他的魁首之位。 他们已经失去了和吴驹分庭抗争的能力。 综上所述,此时不走,等着吃席? 当然,三位长老的离开也标志着医家彻底平定。 …… 接下来的几天,吴驹只做了一件事。 确定燕赵两国,两位长老六位执事的继任者,并为其进行了接任仪式。 燕国长老是岐山这边的一位执事提拔的,三位执事则是选了魏焕、吴驹、苏长老三人的亲信担任。 赵国长老暂时空缺,但选用了前任魁首陈仲的徒弟赵子安担任执事和代理长老,其他两位执事则是提拔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医者。 数天后。 岐山山门口。 吴驹、魏焕、苏长老三人正在送别前往燕赵两地上任的七人。 “抵达燕赵两地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纪敢、杜冉二人的同党,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用的用,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允许有人徇私!” “这绝不是关乎你们或是我的个人利益,而是医家的集体利益,医家绝不能容忍再出现纪敢杜冉这样的害群之马!”吴驹正在训话。 “是,魁首!” 七人作揖。 “启程吧,莫要耽误了良辰。”吴驹说。 “是!” 七人正要离开,吴驹抬手拦住了赵子安,也就是新上任的赵国执事和代理长老,同时也是陈仲的徒弟。 “到了邯郸,要常勉励,万事小心,莫要给陈师丢脸。”吴驹微笑着说。 “定不辜负师父和魁首期望!”赵子安连忙拱手作揖。 燕赵两国长老和执事要重新任命之事传开时,赵子安也幻想过,但他万万没想到吴驹真的会选他当赵国的执事和代理长老。 时至此刻,赵子安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去吧。”吴驹说。 “是。” 赵子安再度向吴驹和一旁的苏长老、魏焕拱手作揖,旋即转身离开。 车队缓缓远行,向北方而去。 吴驹选赵子安的理由很简单。 一是赵子安确实有能力,三十岁不到,师承陈仲,医术过人,德行尚佳。 二是赵子安的身份。 他是嬴姓赵氏,出生于赵地。 从第一任君主赵烈侯到如今的赵王丹,赵王一直都是嬴姓赵氏。 凭借这层关系,赵子安在赵地行事会很方便。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源于吴驹通过特殊渠道听闻的消息,这一点,吴驹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送别完上任七人的第二天,吴驹迎来了再一次告别。 这次是魏焕。 “此间事了,再待下去也无益。”魏焕这么对吴驹说。 “那魏磬呢?”吴驹问。 “当然是和你一起,她是拜师学艺,若是跟我回魏国,不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魏焕理所当然的说。 吴驹点点头。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这个做事麻利却又经常犯傻的小徒弟在身边了。 “待我返魏,好好待在你师父身边,要勤勉些,若你能学得他三成本领,不说女长老,当个女执事总是可以的。”魏焕嘱咐魏磬道。 “是……” 魏磬心情也有些低落。 自她记事以来,去哪都跟着父亲魏焕,虽然因魏焕常年忙于长老一职,造成她自力更生的能力很强。 但如今魏焕突然要离开,还真叫她有些不习惯。 “麻烦你照顾小女了。”魏焕说。 “身为师长,应该的。”吴驹说。 魏焕点点头,登上了远行的马车。 “魏长老,保重。”吴驹说。 “父亲保重。”魏磬招了招手,眸底似乎泛起一圈泪水。 魏焕点点头,向车夫示意。 “驾!” 只听一声喝,车队远去。 不多时,便消失在吴驹和魏磬的视野尽头。 魏磬这时才小声抽泣起来。 “哭个毛线,男儿有泪不轻弹。”吴驹没好气的说道。 “我是女子……” 魏磬可怜巴巴的望向吴驹。 “女儿也不轻弹。”吴驹补充了一句。 魏磬耸拉下脑袋。 吴驹见状不由有些无奈。 他拍了拍魏磬的右肩,说道: “放心吧,不出意外的话你和你父亲很快又能见面了。” 魏磬疑惑,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吴驹: “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吴驹没说话,转身向山上走去。 第五十二章 章邯练兵 准备离山 又过了数天。 魏磬的身体终于养好了,此前留下的后遗症一扫而空,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 同时,吴驹的祛疤药膏也研制完毕,魏磬亲身试验效果非常好,只要常涂抹,假以时日定能祛除那两个可怕的箭伤疤痕。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咸阳之行也终于该提上日程了。 临行前,吴驹去了一趟军营。 但不是秦国的军营,而是是岐山的军营。 先前吴驹用秦王令借来的秦斌,在叛乱一事结束后已经离开了岐山,现在岐山的军营里生活着的依然是医家自产的,负责巡逻守卫的兵士。 章邯以及吴驹的五百侍卫也在那里训练。 …… “喝!哈!” 校场上,兵器的破空声和兵士的大喝声交织。 只见吴驹的五百侍卫,准确的说是五百五十七侍卫正在校场上挥舞着戈矛。 动作凌厉,杀气毕露,已经有了沙场老兵的风范。 这一幕也引得军营里其他兵士纷纷驻足观望。 而章邯正穿着一身劲装在周围巡视,时不时出手指点。 被指出错误的侍卫没有任何不爽,忙不迭是的点点头,加以改正。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章邯已经在这些侍卫中树立了极深的威望。 至于章邯是如何立威的,吴驹有所耳闻。 据说这厮正式成为侍卫统领的那天,直接去了军营。 侍卫对于章邯这种初来乍到的肯定是不服的,于是不知哪个好事的挑起了比斗。 一开始还是文斗,比沙盘上的排兵布阵。 这方面,吴驹的侍卫怎么可能比得过章邯,于是文斗以侍卫一方惨败告终。 而后诸多侍卫不服,说排兵布阵不是他们的强项,要武斗。 这个决定,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被众侍卫奉为反面教材,令他们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章邯干脆利落的连下二十人,没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二十招,凡参加武斗者最终都免不了鼻青脸肿的下场。 那一晚,整个军营都听得到这边的惨叫。 据传章邯打完还说:“有没有继续的,反正这里就是医家,打伤了直接送医,重伤不治的话……岐山也是块风水宝地。” 就这样,章邯简单粗暴的在这群护卫中立了威。 一开始是凶名远扬,后来折服于章邯的才干,也因其秉承的公平公正、赏罚分明,凶名才逐渐变成了真正的敬畏。 …… 章邯发现外围观望的吴驹,连忙令侍卫稍事休息,自己小跑过来拱手作揖:“卑职参见吴卿。” “自称卑职太生疏,日后称属下便可。”吴驹说。 “是。”章邯说。 “辛苦了,练的不错。”吴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距离真正的沙场距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章邯正色说道。 吴驹点点头,嘀咕道:“要是能练成特种兵就好了。” 他这句话说的含糊不清,声音更是小到他自己才能听见,但偏偏章邯还真的听清了。 “吴卿,敢问特种兵乃是何物?”章邯不懂就问。 吴驹一愣,没想到章邯会有此一问。 他稍作思索,并组织了一下语言,随机解释道: “特种兵就是一种执行特殊任务的兵种,需要在各种恶劣、极端、特殊的场景下作战。对于单兵素质的要求非常高,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章邯点点头又摇摇头:“能听懂,但不太明白。” 吴驹笑了笑:“听不懂也不要紧,眼下的条件也不足以练出一支真正的特种兵,来日方长嘛。” 章邯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但默默将特种兵这个词记在心中。 “对了吴卿,您这趟来有何命令?”章邯突然想起。 “让他们收拾收拾,下午离山。”吴驹说。 章邯一怔:“离山?去哪?” 吴驹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 “咸阳。” …… 楚国东部,兰陵县。 一位鹤发老者静坐于溪间亭中,提笔在竹简上撰写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前来,可不就是韩非? “弟子韩非拜见师父!”韩非作揖。 亭中所坐的老者,正是当今儒学大家,荀子! 荀子写下最后一字,一边打量着竹简上的字,一边问道:“医家之行可还好?” “禀师尊,甚好,医家人才济济,新任魁首吴驹励精图治,先创心肺复苏术,后开外科手术之先河,有此魁首,医家当兴。”韩非说道。 “很少见你对一个人的评价这么高。”荀子放下竹简,继而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韩非说道:“你传回的那首水调歌头,果真是那医家魁首吴驹所作?” “正是。”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的真好啊。”荀子不由长叹道,眸中恍惚间仿佛有春秋交替。 “不仅如此,在弟子离山时,吴师还做了一首五言诗赠与弟子。” “五言?吟来听听。” 韩非便将吴驹那首《送友人》诵与荀子。 荀子听完,顿时沉默了。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荀子长出一口气,仿佛想起些故人往事,微微皱起的眉头旋即舒展: “文采斐然!此等诗才,于当世乃凤毛麟角,这医家魁首吴驹确实不一般,他这首诗的格律已经非常成熟了。” “姜夫子不是在推广五言诗吗?弟子在想是否要誊抄一份送过去,既可研究格律,也可推广五言。”韩非说。 “那固然好。”荀子点点头。 “但这首诗乃是赠与道家青卢子、阴阳家湘夫人还有弟子的送别诗,吴师并未说明是否可以传出,弟子想……” “那便罢了,莫要失了礼数。”荀子说。 “是!弟子谨记。”韩非拱手。 “你一路颠簸,便下去休息吧,待修整完,再来与为师讲讲此行见闻。”荀子说。 韩非有些惊异的一挑眉。 荀子在卸去稷下学宫祭酒一直后,便来到兰陵隐居。 外界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清楚,却总一副不关心的模样,谁也猜不透荀子到底在想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对魁首之间的交替如此上心。 不过这也侧方面印证了吴驹的才华令荀子都无法不重视。 不知道吴兄现在怎么样了,是否有新的诗词问世……韩非这样想着。 尽管挂念着吴驹……的诗词,但他还是拱手作揖: “遵命,弟子告退。” 韩非离开。 荀子在亭中沉默许久,才悠然的叹了口气: “吴驹啊……若再年轻几岁,跨千里也当见识一下这等英才,可惜啊,吾已衰朽了。” 溪水继续前行,时而飞溅。 第五十三章 离开岐山 抵达咸阳 吴驹走后,章邯一声令下,侍卫们开始收拾行囊,很快便再次集结。 于是午后,章邯和五百余骑侍卫将一架马车护卫在中间,停在岐山山门前。 吴驹离开的消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在目击者口口相传之下,前来送别的弟子和医者越聚越多。 由此可见吴驹现在的声望有多高。 从治愈吕凝,起死回生般的救回魏磬,再到心肺复苏术、给青卢子做手术,正式开创外科手术、还有后来的平定纪敢和杜冉的叛乱。 吴驹现在已经成为了医家的传奇,影响力如日中天。 据说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称呼吴驹为“吴驹子”,这个“子”的称号原本因为吴驹资历不够而停用,但架不住吴驹太过耀眼。 …… 吴驹一看山门前人山人海,便将与苏长老的告别简化了些。 “引导弟子离山的事情便辛苦您了。”吴驹说道。 “放心吧,当年陈仲接任魁首的时候,我就辅助过上一任魁首引导弟子离山。”苏长老言下之意便是这块业务我熟得很。 “弟子便直接回程吧,若是已出师的医者,可让他们结伴行医,现在世道这么乱,多医治些人,给医者实践经验不说,也算是我们医家为乱世出了份力。”吴驹说。 苏长老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是个好办法,也可以让弟子跟着医者一起行医,耳濡目染嘛。” “那自然更好。”吴驹笑。 “一路小心,到了咸阳,替我向秦王和吕相问好。”苏长老笑道。 “一定。”吴驹点点头。 “去吧,再不走山门口都要人满为患了。” 二人回头看了一眼众弟子和医者。 “再见。”吴驹说。 苏长老点点头。 吴驹提高声音,向众弟子和医者说:“诸位要常自勉,你们才是医家的血液。” “谨遵吴师教诲,恭送吴师!” 众弟子和医者作揖。 吴驹点点头,与魏磬登上车队中间的马车。 “起程!” 在苏长老目送下,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岐山,向东方的咸阳方向行去。 接下来,吴驹的车队走走停停,沿途走马看花。 说起来,岐山到咸阳其实并不远,直线距离两百里,快马加鞭的话一天便可抵达。 吴驹走得慢,用了三天。 三天后…… “前面就是咸阳?”吴驹拨开马车的帘子,淡然问道。 “正是,但抵达咸阳城估计还需一个时辰左右。”前方骑马的章邯回身说道。 吴驹点点头:“引导弟子离山的事情怎么样了?” “来禀的人说,已有约三成弟子开始返程,正如您嘱咐的一样,苏长老令弟子和医者们报名,两个医者携六个弟子为一队,沿各道行医问诊。”章邯说。 “那就好。”吴驹点点头,目光闪烁片刻,放下帘子。 车队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系统突然出了声。 “已抵达打卡地点:秦国都城,法家圣地:咸阳。” “正在打卡中……” “打卡成功!” “恭喜获得打卡奖励:后世华夏法律法规全书。” 吴驹被系统提示音吓得一哆嗦。 一旁的魏磬被吴驹吓得一哆嗦。 “师父您怎么了?”魏磬弱弱的问,她刚才还看到吴驹闭目养神,突然就抖了一下。 “没事,不小心睡着了。”吴驹随口解释道。 “哦哦。”魏磬点点头。 吴驹拨开帘子,果然看见视野尽头依稀可以看见一座巍峨城池的冰山一角。 快到咸阳城了吗? 吴驹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系统。 “后世的华夏法律法规全书?系统你说的这个后世不会就是21世纪吧?”吴驹问。 “正是。”系统停顿了一下:“该奖励拥有实体,是否提取?” “不不不。” 吴驹连忙拒绝。 这么一大摞书要是突然出现在马车里,别说魏磬,是个人都能吓得够呛。 他大致查看了一下这本法律全书的内容。 就是所有法律的集合,包括但不限于刑法、婚姻法、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等。 “果然,在咸阳这个法家圣地打卡的东西便和法家有关。” 不过这时间跨度未免太大了,足足两千年诶。 “现在正式开启任务:统一法家。” “现进度:0.2%。” 吴驹长出一口气。 0.2%的进度,还都是当初结识韩非的时候给的。 统一法家,注定道阻且长! 事实上,离开岐山的三天中,吴驹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法家错综复杂,有齐法家和秦晋法家尚且不说。 秦有商鞅,楚有吴起,韩有申不害,魏有李悝,齐有邹忌、慎到和管仲学派。 七国各大学派之间,理念有冲突,主张有冲突,还无法摒弃门户之见。 纵观历史,法家唯一一个集大成者韩非,还是被身为儒家的荀子教出来的。 就离谱! 这样一个势力盘根交错、内部矛盾剧烈的组织应该如何统一? 这个问题着实让吴驹很焦虑。 “对了系统,这任务没时间限制吧?” “没有。” “那就好。” 吴驹长出一口气。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呼唤声。 “吴卿!咸阳到了!” 吴驹和魏磬几乎同一时间掀开帘子的两边探出头望去。 只见道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抬头,一座威严古朴的巍峨大城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城门上的牌匾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咸阳! 第五十四章 咸阳城之下 出示秦王令 城墙高耸,且厚重,给人以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墙根下遍布着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城门处守卫着无数身着玄甲的军士,他们身材魁梧,目光凌厉如虎狼一般,武器上隐隐有洗不掉的血痕。 这些能被派来守卫咸阳的军士,都是真正的百战之兵,是真正的“秦锐士”。 与吴驹用秦王令调来的质量参差不齐的地方守备军天差地别。 言归正传。 身为都城的咸阳,检查当然是相当严格的。 为了防止有奸细混入,城门口正在排队例行检查,很快便轮到了吴驹一行人。 看到吴驹队列的第一眼,守城将士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马车在这个时代只有达官贵人才做得起,更别提这足足五百余骑侍卫,个个人高马大,压迫感十足,令守城将士不禁有些紧张。 负责检查的守城将士不放心,又去叫了十几个人前来,或是怕自己一个人检查不过来,或是担心这五百侍卫突然发难。 “请出示您的照身帖。”守城将士朗声说道。 照身帖即是这个时代的身份证,上面刻画着人像、姓名、籍贯、公章、职业等等。 五百余骑侍卫都拥有照身帖,毕竟没有这玩意在秦国寸步难行。 章邯和他那五十七个老战友的照身帖特殊,上面有秦兵的印记,尤其是章邯带出来的这五十七人军职都不低,这个发现让守城将士舒了口气。 当守城将士来到吴驹的马车前时,率先递出照身帖的是一只素手,正是魏磬。 守城将士检查一番后,看向了马车内另一个年轻男子。 “敢问您的照身帖……?”守城将士问。 “我没有照身帖。”吴驹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他残缺的记忆中,他出生于秦地,自然是有照身帖的,但根据脑海中残缺的记忆,在吕凝会诊那件事初期,原主赶赴岐山的时候,似乎不小心把照身帖弄丢了。 “没有照身帖的话是进不了城的。” 守城将士严肃而又干脆利落的说道,还悄悄将手搭上了腰间佩剑。 吴驹皱起眉头,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 “照身帖我确实没有,但我有这个。”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秦”字,后面还刻着“嬴异人”、“嬴子楚”六个字。 这块令牌,正是当初在岐山临行时,子楚送给吴驹的秦王令! 守城将士看到的第一眼,先是疑惑,随后心中有股预感。 这东西很不凡! “看不懂的话,可以把你的上司叫来。”吴驹体谅到普通守将将士未必认得出这块令牌,于是说道。 守城将士迟疑片刻。 “请稍等片刻。”只见他小跑着离去,不一会带来一个英武男子。 “在下中尉李腾。”英武男子作揖。 中尉,总管守卫咸阳的军队,是个不小的官职,没想到直接惊动了守城将士的顶头上司。 见李腾前来,吴驹才再次出示了秦王令。 看到令牌的那一刻,李腾心头震颤! “这是大王的令牌?” 李腾摩挲着令牌表面的字体。 嬴子楚,这是子楚的全名。 嬴异人,这是子楚的原名。 再加上特殊的纹路和暗记,这块令牌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秦王亲自赠与我的,岂能有假?”吴驹反问。 李腾平复了一下心情,将令牌递了回去。 令牌也分种类,有不同的用途,更有三六九等代表着能发挥出的威力。 若是普通令牌,身为中尉,哪怕是秦王令也不至于让李腾如此惊讶。 只不过吴驹手中的这块秦王令……等级有点太高了,李腾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出示这种令牌仅仅为了进个城。 “不知可否请教您的姓氏,在下也好向大王禀报。”李腾拱手道。 吴驹沉默了一下,吐出六个字: “医家魁首,吴驹。” …… 咸阳城的王城内,章台宫中。 此处乃是秦王批阅奏章案牍之处,无需上朝的情况下,秦王也会召重臣于此处商议事情。 这不,一群臣子眼下就就在宫中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其中就包括相邦吕不韦。 而秦王子楚则端坐于主位,时不时插上一嘴。 就在这时,一位太监的突然到来,打破了章台宫中一直持续了一刻钟之久的争论。 “大王,臣有要事相禀。”太监作揖。 闻言,一众臣子侧过脸去。 子楚向太监微微点头。 太监近身,附耳与子楚说了两句。 “持我的令牌只为进城?”子楚皱起眉头。 这句话并没有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人是谁?” 子楚毫不避讳的问道。 太监见子楚没有避开重臣的意思,便用正常的音量大小说道:“那人自称医家魁首,吴驹。” “谁?!” 子楚和吕不韦同时拍案起身,面露惊愕。 第五十五章 再见子楚和吕不韦 进入吴府 在那枚秦王令的加持下,吴驹顺利进入了咸阳城。 不过五百五十七侍卫,被吴驹带进城的不足一百之数。 倒不是吴某人不想带,而是李腾很倔,说啥也不许吴驹把五百侍卫全部带进城。 想想也是,五百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想要一股脑带进身为秦国都城的咸阳确实不合理,李腾不允许,吴驹也不强求。 剩下的侍卫被吴驹暂时遣往周围的县城。 …… 咸阳城内。 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人们汇聚于此,或达官贵人,或贩夫走卒,或百家学者,或平民百姓。 吴驹一下子想到了后世的北上广深。 咸阳虽然在建筑上与北上广深相差甚远,但那股包罗万象的国际化大都市的氛围,咸阳毫无疑问是具备的。 并且相比之下,咸阳多了几分厚重、肃穆,以及井然有序。 “终于到了。” 章邯等人翻身下马,吴驹和魏磬走下马车,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出现在众人眼前。 碧瓦朱檐,雕梁画栋,层楼叠榭,古色古香。 就这外墙和府门,在气势上完全压制吴驹在岐山的小院。 当然,宅院不能只看气势,综合考虑的话,二者平分秋色,岐山小院胜在清静,咸阳府邸胜在豪华。 府门正上方高悬着一块牌匾,上面镌着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吴府! 虽然很直白,但可以理解。 医署卿府不太好听,五大夫府又太笼统,还是吴府二字简单粗暴。 牌匾右下角有个三字落款,乃是嬴子楚三个字。 “师父不愧是你啊!秦王亲笔手书诶!”魏磬摇了摇吴驹的手臂。 一旁的章邯也满是艳羡之色,他的梦想就是从军和建功立业,能得到一块秦王亲笔手书的牌匾是莫大的荣誉。 “不过是块秦王赐匾而已,低调。”吴驹淡淡的说道。 这么大个府邸摆在这,这俩人竟然盯着那块匾?吴驹暗自一挑眉。 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地理位置挺好,离王宫近,周围几条街全是朝中大臣的府邸,视野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上卿府还有……相邦府?? 好家伙,和吕不韦成街坊邻居了。 吴驹摇摇头,大步走到府门前,叩响了大门。 砰砰砰! “有人吗?”吴驹喊了一嗓子。 “谁啊?”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 “您是?”年轻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吴驹。 “我是吴驹。” “吴驹……?” 年轻人嘀咕了两声,总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熟悉。 一旁走过来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说道:“阁下是医家魁首吴驹?” 年轻人一拍脑门。 这府邸不就是医家魁首吴驹的府邸吗? 只不过自开府以来这位大佬从未出现过,导致府中仆人都下意识忘却了这件事。 “正是。”吴驹说。 “请恕我直言,空口无凭,可否请您出示些凭证?照身帖便可。”老者说。 吴驹的笑容僵在脸上。 淦! 这帮人怎么都要照身帖,这玩意连个照片都没有,怎么做到权威性这么强的。 我该怎么证明我是我…… 世纪难题啊! 他想起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秦王令,和可以作为医家魁首信物的药囊。 但这两样东西,寻常人应该认不得吧? 吴驹皱起眉头。 老者见吴驹神情异样,心中怀疑之意更甚,正要出言驱赶,却听道路尽头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吴卿何以久立家门而不入?” 众人齐刷刷的望去,只见街道尽头有两辆马车,随行还有开道秦兵。 这两辆马车,一架用了五匹马,一架用了四匹马。 这种规格,寻常人用不得。 《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结合开道的秦兵来看,这两辆座驾只能属于两个人。 秦王子楚! 相邦吕不韦! 刚才的声音,也正是从那五骑马车上传来的。 马车缓缓停在府邸前。 果不其然,子楚和吕不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联袂而至。 对比岐山之时,这二人的威严和贵气更甚。 “小人参见大王,参见吕相!”老者和年轻人连忙作揖。 “免礼。”子楚说。 “回禀大王,自开府以来,吾不曾到府,以至于竟无人识我,适才正在想方设法证明我的身份呢。”吴驹苦笑道。 子楚和吕不韦一听竟然是这原因,当即也是哭笑不得。 “不必证明了,他就是吴驹。”子楚对老者说道。 “是。” 老者应了一声,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旋即向吴驹一拜:“小人有眼无珠,视而不见,还望吴卿恕罪!” “你只是尽职尽责罢了,我怎会怪罪于你。”吴驹摆了摆手。 “吴卿大度!小人与犬子谢过。”老者作揖道。 吴驹这才意识到开门的年轻人与这老者竟然是一对父子。 “老人家怎么称呼,与令郎在府里担任什么职位?”吴驹问。 “回吴卿,小人姓张,乃是府中管家,犬子乃是普通仆役。”老者说。 “行,那我就叫你一声老张。”吴驹说。 “是。”老者应道。 “吴卿还真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吕不韦称赞道。 “为医者,若是端着架子,便失了本心了。”吴驹笑道。 他转头看了一眼子楚:“大王和吕相若无事,不如入府痛饮几杯?” “寡人正有此意,劳烦吴卿了。”子楚笑。 “哪里,还得多谢大王赠我府邸。” 吴驹对张管家说:“老张,麻烦你准备一桌酒菜。” “是。”张管家说。 吴驹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里边请?” 随着吴驹和子楚、吕不韦有说有笑的入府,老张和小张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吴卿可真有本事啊!”小张不由的感叹道。 “百家之一的医家魁首,能不厉害吗?”张管家虽然是平民,但能被选为吴府管家,也是见多识广的。 “以后谨慎些,我观吴卿乃是大度之人,想必不会追究这等微末小事,但做好自己的事总是没有错的。”张管家嘱咐道。 “是,儿子谨记。”小张点点头。 “对了。”老张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么了?” “快去给吴卿带路。” 第五十六章 水榭叙旧 喝烧刀子 不得不说,张管家想的很周到。 吴驹光顾着把子楚和吕不韦往自己家引,却忘了自己连府里的构造布局都不清楚。 得亏小张前来带路,预防了吴驹的二次社死。 府里打扫的很整洁,仆役待人恭敬,很有规矩,由此可见张管家还是很有能力的。 三人一路来到府中水榭之上,临水而坐。 “自岐山一别,已然足月之久,吴卿这段时间可还安好?”子楚关切的说道。 “托大王和吕相的福,一切都好。”吴驹笑了笑。 寒暄了一通,二人没在这个事上过于纠缠。 吴驹以秦王令调军队入岐山,子楚当然是知道的。 并且纪敢和杜冉叛乱之事,吴驹也是毫无保留的公之于众,这件事七国传的沸沸扬扬,说一切都好也只能算场面话罢了。 不过现在吴驹毫发无伤的来到了咸阳,那就说明吴驹在医家的地位已经稳固,并且借给吴驹的秦兵也没有白借。 “没想到一进城就惊动了大王和吕相,倒真叫我受宠若惊。”吴驹他用脚猜都知道是那枚秦王令引起了子楚的重视。 果不其然,子楚笑道:“拿我的令牌仅仅是为了进个城,很难不为之所动。” 吴驹苦笑一声,看来还是得抓紧搞个照身帖。 “说到令牌,还有件事。”吴驹从腰间取出那枚秦王令:“这枚秦王令帮了我很大的忙,如今交还于大王,来日若有机会,必定报答大王的情谊。” “客气了。”子楚笑,一旁的侍从上前接过秦王令。 “今日便不谈论人情不人情的了,喝酒叙旧才是正事。”吕不韦说。 “正有此意。” 府中仆役很快前来,送上了酒菜。 吕不韦看着酒坛子,仿佛想起了什么,说道:“犹记得汝继任魁首之时,曾说我和大王的酒寡淡,不知这酒如何?” 吴驹打开酒坛子闻了闻,又倒上一杯仰头喝下,旋即咂了咂嘴:“还是淡。” 吕不韦和子楚一对视,眼里满是惊奇:“吴卿还真是海量啊!” 吴驹笑着摇摇头,叫来了守在水榭前的章邯:“当初让你搬上车的两个坛子还记得吗?” “记得。” “搬过来。” “是。” 章邯随之离开。 子楚和吕不韦满是不解之色。 吴驹笑道:“当初在岐山,我夸下海口要请大王和吕相喝我酿的酒,这承诺今日便兑现了。” “还真酿了?”吕不韦有些吃惊。 不多时,章邯双手各抱着一个人头大的酒坛走过来。 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飘逸而出。 子楚和吕不韦瞬间意识到吴驹说自己会酿酒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有酒香如此浓郁的酒。 这酒是吴驹闲来无事搞的。 本来是为了蒸馏出酒精,结果到最后酒精确实弄出来了,但也勾兑出了这两坛白酒。 吴驹拿来一个酒壶,将澄澈的酒水倒了进去,随后又将其倒入三人杯中。 “请品尝!”吴驹说道。 子楚和吕不韦打量了一下。 二人见识的酒无论多好,或多或少都带有些杂质,但吴驹的酒却清澈透明,更别说这酒香浓郁,萦绕在鼻尖久久难以散去。 子楚和吕不韦对视一眼。吕不韦仰头干下。 吴驹:??? 好歹是四十多度的酒,一口闷是不是有点冲动? “咳咳!” 果不其然,吕不韦呛了一口。 辣意瞬间穿透鼻尖和喉管,喝得人一激灵,吕不韦好几次忍不住想把剩下的酒水吐出来,但都忍住了。 逐渐缓过来之后,虽然喉管依旧隐隐作痛,但醇厚的酒香却在口鼻中久久不散。 “好酒!就是太烈了。” 吕不韦是苦着脸夸赞的,看上去喜剧效果十足。 他走南闯北,经历的酒局数不胜数,喝过的酒也不在少数,自诩也称得上酒量过人。 但吴驹的酒,真是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大嘴巴子,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别的不说,吕不韦已经开始晕了。 “吃菜吃菜。”吴驹笑着招呼。 “大王,小口的抿便可。”吕不韦与子楚嘱咐了一句,便开始疯狂夹菜往嘴里塞。 子楚挑眉,心想有那么夸张吗? 他依照吕不韦的嘱托抿了一小口。 “嘶!” 子楚倒吸一口气,旋即闭上眼睛慢慢品味。 “大王,如何?”吴驹笑问。 “此乃天下第一烈酒!”子楚笃定的说道。 “哈哈哈,比之吾三人在岐山喝的酒呢?”吴驹问。 “天壤之别。”子楚道。 他忍不住又抿了一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不到寡人身为国君,亦有成为井底之蛙的一天。”子楚感叹道。 “大王言重了。”吴驹笑了笑,很欣赏子楚的谦逊。 这时,吕不韦终于缓过来,不由得称赞道:“吴卿不但医术通玄,诗才过人,酿酒也是一把好手!真叫本相惊奇!” “吕相谬赞了!” 吴驹一拱手:“听闻吕相乃是商人发家,依您之见,此酒价值几何?” “一坛酒百贯钱也不为过,若此酒流传于世,必定令其他酒黯然失色!”吕不韦毫不犹豫的说。 紧接着问道:“吴卿想要出售吗?” “暂时没这个想法,但若是缺钱的话,我会考虑。”吴驹说。他觉得要把精力放在必须做的事情上,比如研制青霉素。 “那真是可太可惜了。”吕不韦叹了口气。 “有什么可惜的,今日先喝一坛,剩下一坛给大王继而吕相分了带走,喝完了再来我这,您二位想喝绝对是管够的。”吴驹豪爽的一甩手。 子楚和吕不韦眼前一亮。 二人都不是嗜酒如命之辈,但这酒真是越喝越喜欢,若不是第一次喝还没适应,想必体验还会更好。 吴驹愿意匀出一坛,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甚好,提前谢过吴卿了。”子楚和吕不韦笑道。 “哪里,此酒存量颇少,仅有的两坛还得分而食之,应是大王和吕相莫要嫌我寒酸才是。”吴驹笑。 欢声笑语,推杯换盏之间,吕不韦突然想起什么般放下酒杯,好奇的问道:“这酒可有名字?” 吴驹一愣。 这还真没有。 “此酒烈性十足,若牛饮便如同刀刃刺喉一般,非海量者难饮,不如就叫它烧刀子吧!” 烧刀子…… 子楚和吕不韦默念了一遍。 虽然不显得有多文雅,但却意外的形象生动,不失为一个好名字。 “好!这名字好!”子楚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这酒若是让朝中那帮武夫看见,估计能眼红的不行。”吕不韦说笑道。 三人一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来,别光吃菜啊,喝酒!” 三人一直喝到傍晚。 原定计划是喝半坛,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子楚和吕不韦第一次喝烧刀子,肯定是喝不了这么多的。 吴驹一个人想喝半坛也够呛。 三人喝的酩酊大醉,最终干下去了小半坛,剩下的大半坛吴驹留着。 另外一坛则分成了两小坛分别赠与子楚和吕不韦。 吴驹将子楚和吕不韦送到府门前。 “吴卿,明日我在宫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一定要来。”子楚扶着马车,有些醉醺醺的说。 “一定。”吴驹笑道。 子楚的五骑马车很快离去。 吕不韦本来也想登上马车,上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家和吴驹在同一条街上,于步行离开了。 天色欲晚,这是吴驹抵达咸阳的第一个夜晚。 感觉很不错。 第五十七章 吕凝愁思 请求赴宴 吕府,湖心亭。 吕凝独倚阑干,撑着脑袋,看着天际边的流霞久久出神。 鹿竹怀夕守在一旁,对此情此景早已习以为常了。 小姐从岐山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病情确实是好转了,但身子却一直没能调养到最佳状态。 咸阳这边的医者说是因为思绪过多,气血郁结,傻子都知道她是为谁而愁。 鹿竹怀夕二人试着劝过吕凝几次,但是效果不大,外加相思病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久而久之也就平常心了。 这时,远处传来些许嘈杂声。 “吕相您慢着点。” “小心台阶!” 吕不韦回了府,一路前行,两旁数位仆役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这位相爷摔哪去,方圆十米都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 这一幕正巧被吕凝三人看见。 “父亲又去跟哪位大臣喝酒了,平日里鲜少见他喝的如此大醉啊。”吕凝说。 “不知道。”鹿竹怀夕摇摇头。 这时,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人突然到来,正是来自吴府的章邯,他手捧着一个漆盘,盘里摆着一碗汤。 他追上吕不韦,说道: “吕相,这是吴卿给您煮的醒酒汤,特令属下奉上。” “还是吴驹想的周到。”吕不韦大笑,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章邯接过空碗,告辞离去。 吕不韦也继续前行。 湖心亭中目睹了这一切的吕凝一阵错愕。 “吴驹来咸阳了?” 吕凝从二人的对话中捕捉到这个信息。 鹿竹和怀夕面面相觑。 “你去和父亲的侍从打探打探,吴驹现在在哪,父亲今天是不是和他一起喝的酒。”吕凝连忙对鹿竹说道。 “是。”见吕凝这副样子样子,鹿竹和怀夕捂着嘴偷笑,小跑着离开。 吕凝看着池面上的倒影,突然觉得心情舒畅,嘴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很快,鹿竹怀夕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怎么样?”吕凝急忙问道。 “问明白了。” “吴卿今天确实抵达咸阳了,现在就住在吴府。” “据传没带照身帖,迫不得已还用了大王的秦王令进城。” “随后惊动了大王,于是大王和吕相便去了吴府与吴卿叙旧,好像喝了吴卿酿的酒,然后就变成这个亚子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吕凝听完咬着唇思索片刻,说道:“吴府,就是大王赐给吴卿的那处府邸?” “对啊,离我们不远。”鹿竹说。 吕凝起身,想去见见吴驹,但没走几步却又停住了。 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太矜持? 再者现在都傍晚时分了,吴驹一路风尘仆仆,又喝了酒,兴许已经睡下了呢? 吕凝不由迟疑,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这时,一旁的鹿竹又补充了一句:“明天大王好像要在宫中设宴为吴卿接风洗尘。” 吕凝眼眸一亮。 “此话当真?” “当真啊。” 吕凝心头一喜,小跑着离去,追逐的方向正是吕不韦离开的方向。 另一边,吕不韦正在房中闭目养神,顺带着思考一些事情。 他确实醉了,但没到那种不省人事的地步,毕竟身为一国相邦,这点城府肯定要有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谁?”吕不韦微微抬起眸子。 “父亲,是我。” “凝儿?” 吕不韦打开门,发现吕凝站在门口,当即有些疑惑。 “你怎么来了?” 吕凝轻咳两声,说道:“父亲,我听说大王明天要在宫中设宴?” “是有这回事。”吕不韦点点头。 “那我能去吗?”吕凝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紧紧盯着吕不韦。 “你不是一直不喜这种场合……”吕不韦刚说完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是因为吴驹??” 吕凝低着头数蚂蚁。 “嘶~” 吕不韦捏了捏眉心。 “父亲~”吕凝揽着吕不韦的手臂撒娇道。 吕不韦很无奈,摆了摆手:“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谢谢父亲,父亲早点休息!” 吕凝展颜一笑,达到目的便转身离开。 吕不韦叹了一口气。 “女大不中留啊……” 他关闭房门。 不多时,房内烛光熄灭。 这一夜,咸阳城很宁静。 吴驹这位医家魁首抵达咸阳城虽然很低调,但还是引起了城内的轩然大波。 这位传得神乎其神的医家魁首在短短一下午时间吸引了多方势力的目光。 第五十八章 王宫咸阳宫设宴 见大秦名将公子 次日清晨。 昨夜送走子楚和吕不韦后,吴驹为吕不韦和自己煮了一碗醒酒汤,随后便睡下了。 一晚上睡的意外的好,第二天起来也没有头疼。 吴驹的庭院中,魏磬正在为吴驹戴冠。 以往都不必这么大架子,但今天是子楚亲自设宴,肯定是要正式一点的。 一身白衣,一副玉冠,谦谦公子的气质瞬间挥洒。 一旁的魏磬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看什么,傻了?”吴驹在魏磬眼前挥了挥手。 “没,没有。” “你也想去赴宴?”吴驹误以为魏磬是也想去看看。 “啊?”魏磬一愣。 “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想去就换身衣服呗。”吴驹说。 “我也能去吗,那……那我该穿什么?”魏磬确实挺想去的。 吴驹闻言哭笑不得。 穿什么你也来问我? “无所谓,就是穿一身麻衣也没事。”吴驹随口说道。。 “那样不就给师父您丢脸了。” “不会,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徒弟。”吴驹回眸说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停住。 魏磬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心脏都在砰砰跳动。 她突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急忙跑了出去:“那我去准备一下。” 一刻钟后,吴驹,魏磬,章邯三人登上马车,向王宫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王宫,入目一座极其巍峨,恢弘的宫殿。 与殿前行人对比,那些行人仿佛成了蚂蚁一般。 这正是咸阳宫! 乃是正宫,也是秦国上朝商议政事、设宴款待宾客的地方。 大殿的主色调乃是黑色和红色,给人以一种庄严的感觉。 吴驹抵达的时候,殿内已经有不少人了。 遇到的第一位熟人便是吕不韦。 这时的吕不韦正在你殿内与朝臣说笑,身边跟着吕凝,和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吴驹对这男子很陌生。 而吕凝在看到吴驹的第一眼,先是紧张,随后突然注意到吴驹腰间依旧悬挂着自己送给他的那副香囊,不由得嘴角上扬。 转而又看到跟在吴驹身边的魏磬,不由得疑惑,攥起了衣角。 “拜见吕相。”吴驹作揖。 “与本相何须如此客气。”吕不韦笑着将其扶起。 “我徒弟魏磬,我朋友章邯。”吴驹介绍道。 章邯听到吴驹称自己为朋友,不禁有些动容。 当然,吴驹这么称呼,只不过是不习惯把章邯归为属下,也不想让人看扁了章邯。 短短数天的相处就在人前标榜为朋友,这未免太虚伪,吴驹做不到。 “拜见吕相。” 魏磬和章邯向吕不韦行礼。 魏磬的礼很标致,毫不怯场,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再加上她的容貌本就清秀,配上身青衣,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架势。 吕凝对魏磬很好奇,毕竟她当初在岐山时从未听说吴驹有徒弟。 “凝儿,你认识的。”吕不韦说道。 “当然。” 吴驹转而看向吕凝:“吕小姐,近来身体可好?” “幸亏有您的药方,一切都好。”吕凝展颜一笑。 吴驹点点头,终于将目光转向那个俊美的男子:“不知这位是?” “差点忘了介绍,这是我的门客,名叫嫪毐。”吕不韦介绍道。 唰! 刹那间,吴驹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收缩。 但仅仅是一瞬间,他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嫪毐! 原来这就是嫪毐。 吴驹面露和蔼的笑容,向嫪毐拱手:“医家魁首吴驹。” “拜见吴卿。” 嫪毐被吴驹盯得有些发毛,急忙拱手道。 不知为何,他刚才突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刚才吴驹的异样,以吕不韦的城府当然有所感知。 但吴驹明显是与嫪毐素不相识,为何在介绍到嫪毐的时候会有反应。 思量少许后,吕不韦没再想这件事,打圆场道: “吴驹,这边来吧,本相为你介绍些朝臣。” “诶,好。” 吴驹笑着点点头,跟在吕不韦身后,但放慢了脚步。 历史上的长信侯嫪毐,从吕不韦的门客成长到权倾朝野的长信侯,祸乱宫闱,自称秦王假父,组建仅次于吕不韦的势力,最终更是谋反。 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必要的时候,也需要除掉。 但吴驹不打算现在就对嫪毐下手,毕竟二人之间暂且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只是吴驹想不到嫪毐这个时候已经跟在吕不韦身边了,这无疑让吴驹嗅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吕不韦已经开始初步招揽门客了。 倒是个很好的契机。 吴驹思索之时,一旁的魏磬有些担忧的看着吴驹:“师父,您怎么了?” “没事,突然想起些事。”吴驹笑了笑,跟上了吕不韦。 吕不韦招呼了几位朝臣。 “这位便是医家魁首吴驹。”吕不韦介绍道。 众人一通打招呼。 吕不韦揽着一位白发老者,为吴驹介绍道:“这位是王龁王老将军,三朝宿将了。” “王老将军,攻赵之战如雷贯耳。”吴驹笑道。 昭襄王时期,王龁为左庶长攻赵,占领上党,并以副将身份参与了震惊七国,留名千古的长平之战,此后数十年亦是战绩辉煌。 “谬赞了,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不复当年了。”王龁摆摆手。 “哪里?以将军之威,再战十年也未尝不可。”吴驹笑。 “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王龁抚须大笑。 吕不韦转而介绍另一人:“蒙骜,蒙老将军,同为三朝宿将,战功卓越啊!” “年初攻韩一事,小子耳熟能详。”吴驹拱手。 蒙骜于今年年初攻韩,使得韩国割让成皋、巩二城给秦国,使得秦设三川郡。 并且,蒙家三代皆英杰,蒙骜的儿子蒙武已经成为秦国武将中的中流砥柱,孙子蒙恬和蒙毅也已初露峥嵘。 对吴驹来说,这一家都是重点人物啊! “久闻吴卿医术盖世,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蒙骜拱手道。 “这位是麃公,亦是我大秦名将。”吕不韦又看向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 麃公与吴驹互行礼。 这是吴驹和目前大秦最顶级将领的初次会面,互相感观都很不错。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成蛟拜见吴卿。” 吴驹转过头一看,旁边站着个小孩,身高只到自己的腰部,正用一口稚嫩的嗓音与吴驹行礼。 这就是成蛟?子楚的次子? “吴驹拜见公子成蛟。” 吴驹拱手一礼,随后继续打量着成蛟。 不得不说,这一刻吴驹再度愣住了。 历史上的长安君成蛟与嬴政争夺太子之位,后被嬴政派遣攻打赵国,成蛟在屯留叛秦降赵,叛乱被平定后,成蛟逃到赵国,被赵王封于饶。 这种种事迹,使得成蛟给吴驹的印象并不好,打心底觉得这是个乱臣贼子。 但眼前这个小孩…… 吴驹掐指一算。 成蛟今年恐怕才六七岁。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对太子之位能有多大的概念,又怎么可能天生就有叛乱之念。 这个发现,给了吴驹一个启发。 历史上所记载的,未必可以直接拿来用。 遥想当初初见韩非,吴驹觉得他应该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结果是个活泼还有点自来熟的年轻人。 “阿嚏!” 远在楚国伏案苦读的韩非打了个喷嚏,旋即揉了揉鼻子:“这是谁在念叨我……” 言归正传。 现在的小不点成蛟也是一样,不能一杆子打死,不能直接把他当乱臣贼子看待。 成蛟叛乱是十年后的事,不能和现在混为一谈。 “吴卿,您为何一直盯着我?”成蛟用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吴驹。 吴驹笑着摇摇头,随口说道:“只不过是觉得公子天资聪颖罢了。” “吴卿过誉,您也很厉害啊,本公子见过的百家中人,从未有人如吴卿这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成蛟一脸认真的说。 吴驹笑。 看着吴驹和成蛟有说有笑的样子,吕不韦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没想到吴驹竟然对成蛟如此亲切。 就在殿内三五成群,有说有笑之时,一道尖锐而洪亮的声音传来。 “大王到!” 第五十九章 子楚到来 宴席开始 众人不约而同的向殿门处看去。 只见子楚身着玄色华服,头戴帝冠,龙行虎步的走来,举手投足间帝王威仪尽显。 这还是吴驹第一次见他打扮的如此正式。 在子楚身后有两个鬓发皆白的女人,二人乃是当今秦国的两位太后,华阳太后和夏太后。 “参见大王!” “参见太后!” 吴驹、成蛟与诸多朝臣共同行礼。 “诸卿平身,入座吧!” 子楚穿过大殿,端坐于王位之上。 华阳太后和夏太后在左右,成蛟身为公子坐在夏太后身旁。 殿下则是吕不韦、蒙骜、王龁、麃公等等一众朝臣。 吴驹作为这场宴席的主角之一,位置是右一,与位于左一的吕不韦遥相对应。 他左右乃是魏磬和章邯,身后站着数位侍者,桌案上摆着山珍海味,玉盘珍馐。 这场接风洗尘宴的排场确实是大。 由此就能看出子楚对吴驹这个医家魁首有多重视。 子楚扫视一眼满是宾客的咸阳宫,心有所感,朗声说道: “遥想当日在岐山,吕相之女病危,七国医者束手无策,幸亏有吴卿出手相祝,吴卿也因此与吕相、与寡人、也与大秦结下了深厚之谊。” “吴卿此番远道而来,是为客。今日在宫中设宴,便是为了给吴卿接风洗尘!” “诸卿与寡人共举杯,敬吴卿!” 言罢,子楚起身举杯,殿下众人纷纷从之。 “恭迎吴卿抵达咸阳!” 众人说道。 吴驹也举杯,众人一饮而尽。 随后,吴驹再次为自己倒上一杯酒,起身微笑着说道:“在下吴驹,初来咸阳,诸事不明,还望各位日后多多照料!” 吴驹举杯,一饮而尽。 “吴卿太客气了。” 众人纷纷摆手。 子楚看着殿下其乐融融之像,颇为高兴,吩咐乐师舞女跟上。 乐声响起,殿内顿时一副钟鸣鼎食,歌舞升平。 “如何?”吴驹问身边的魏磬和章邯。 “我以为秦国的宴席会很严肃,没想到挺和谐的。”魏磬想了想说道。 “我昔日上前线时,见过王龁老将军,当日甚是威严,然而今日一见,几位老将军挺和蔼的,若不披甲,仿佛与军营中的老兵也没什么差别。” 章邯打量着远处已经开始推杯换盏的蒙骜王龁一众老将,说道。 吴驹笑了笑:“七国之中,也只有秦国才有此景了。” 魏磬深有感受的点点头,她是魏国宗室,在魏时也出席过许多宴席,都没有秦国这种感觉。 子楚贤明,广纳能人,屡拓疆土,大臣和百姓都拥戴他,哪怕蒙骜、王龁这种三朝老将也都信服他,自然也就造成了席间气氛和谐有爱。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如今秦国的东出形势一片大好,若是秦国如年初的韩国一般被打得节节败退,恐怕就没有这等盛况了。 这时,场中舞女长袖轻拂,一曲终末。 酒液入肠,众人也有些微醺了。 只见子楚拍了拍手,殿外走来数位宦官,每人捧着一个酒壶,开始为众人斟酒,一人只有一杯,不多不少。 酒香顿时四溢。 “这是何酒?” “好浓郁的酒香啊!” 殿内众人纷纷感慨。 章邯闻了闻杯中酒水,一挑眉:“这不是您的烧刀子吗?” 吴驹笑:“想来我送的那半坛,他拿出了一大半来与众臣分享,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果不其然,子楚起身高声说道: “这酒乃是吴卿亲手酿制的仙浆琼液,名曰烧刀子,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佳酿。” “这一坛还是吴卿赠与寡人与吕相的,孔夫子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寡人昨日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和吕相将此酒拿出来与诸卿分享!” “大王,就只有一杯啊?”一直沉默寡言的麃公突然开口说道。 “吕相你家财万贯竟然也这么抠门。”蒙骜附和道。 这几个老将都是老酒鬼了。 “知足吧,一坛能匀出来这么多杯不错了。”一旁的吕不韦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众人的对话,一旁的吴驹摇头失笑。 “这酒真的有那么好吗?”也有人质疑。 “喝一口不就知道了。”麃公挑了挑眉。 “咳咳。” 吕不韦轻咳两声,起身说道: “作为过来人,本相便将经验分享给各位,这酒名曰烧刀子,说的便是要像抽刀劈砍一般迅速入口,才能品味出其中美好。” 此言一出,众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吴驹用手不自然地捂住下半张脸,不让别人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想不到吕不韦这么正经的一个人也会坑人,还编的像模像样的。 “来,诸卿举杯共饮!”子楚又加了一把火,佯装举杯。 众人纷纷效仿,盛着烧刀子的酒杯都已经到了嘴边。 几乎同时,吕不韦制住了身边的吕凝,吴驹制住了身边的魏磬,子楚制住了身边的华阳太后、夏太后、成蛟还有诸多姬妾。 只剩几个不明真相的朝臣真的一饮而尽。 随后…… “咳咳!” 几人如当初的吕不韦一般重重的咳了出来,险些将口中的烧刀子咳出,只得用手紧紧捂住嘴。 原本就将信将疑的蒙骜等人立马停住了一饮而尽的架势。 “吕相你!咳咳咳!” 一干朝臣指着吕不韦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哈!” 吕不韦和子楚爽朗的笑声直冲殿顶。 大殿中顿时一片嬉笑。 吴驹看着吕不韦“阴谋得逞”,也是连连摇头失笑。 吕不韦挥了挥手,令侍者从自己的那半坛烧刀子中匀出一些给那些“先行者”重新倒上。 大殿中的众人再度举杯,只不过这次是细细品味。 “嘶!爽快!”麃公倒吸一口凉气。 “果真是好酒啊!能喝到也是三生有幸了!” “这年头都要开展副业了吗,吴卿医术通玄还不够,还要精通酿酒?” 众人纷纷感慨。 “相比起这酒,其他酒简直就像白水一般。”蒙骜赞叹不已。 “难怪叫烧刀子,果真是佳酿。”王龁一口不过瘾,再度饮了一大口。 见众人都这么喜欢这酒,吴驹当即也是若有所思。 虽然他现在不缺钱,但不代表以后不缺钱啊! 烧刀子倒是个不错的赚钱法子。 “喝着如何?”吴驹身边二人。 “好!”章邯只有这一个字的评价,精炼直白。 魏磬则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杯沿,被辣的直吸鼻子。 “喝不下去就别喝了,以后师父给你调个度数低的,不辣的。”吴驹笑着拿过魏磬手中的酒杯。 “哦哦。”魏磬点点头,连忙喝了一口水缓解缓解。 场上的女眷似乎都对烧刀子这样的烈酒反响平平,但一众朝臣,尤其是武将都对此深为推崇。 “如此佳酿,竟然仅有一坛?”麃公问。 “存世不多,主要是我懒得酿。”吴驹说。 众人:…… 其实吴驹现在就算想酿也不行,没工具。 之前蒸馏用的都是做手术时自制的工具,但那些东西在刺杀时就被付之一炬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麃公摇摇头,将杯中余酒吞进腹中。 “待闲暇之时,我再行酿造,届时定邀请各位来我府上痛饮三大坛。”吴驹一甩手,颇为豪爽的说。 “好!”麃公大笑:“吴卿这话可是你说的,届时老夫登门拜访,你可不要嫌弃我。” “算我一个。” “同上同上。” 一众武将纷纷附和。 “哪里的话,只要各位愿意来,我定会好生款待。”吴驹笑道。 随着一杯烧刀子下肚,不知不觉间拉近了吴驹和秦国群臣的关系,也令席间氛围登临高潮。 第六十章 成蛟做赋 吴驹做词 适时,一直没说话的夏太后突然说道: “蛟儿近来跟随先生学诗赋之道,颇有所得,不若做首赋,请诸卿品鉴?” 子楚闻言甚为感兴趣,问道:“哦?确有此事?” 成蛟起身作揖:“儿臣确实从先生那学到了些许皮毛。” “那便做一首来听听吧。”子楚做洗耳恭听状。 “是。” 成蛟应下,在殿下台阶前来回踱步几程,随之吟道: “酒,谷物之所化,有助长心火,磨灭块垒之能。集千秋大事于一樽,聚天下豪士于一席,古有鲁酒薄而邯郸围,秦穆公赐酒施恩惠,楚庄王觥筹绝缨饮。” “今有咸阳宫设宴,医家吴卿有烧刀子一酒令诸卿折腰,争而饮之,赞不绝口,盖如火中烧,似刀抹舌,此之谓也。” “此酒一出,杯中余酒寡淡无味,较之烧刀子如米粒比之繁星哉!” “好!” 众人纷纷喝彩。 吴驹点了点头。 赋写的不算顶尖,但区区黄口之年便能成赋,可见成蛟还是有诗才的。 只不过据说这位公子也仅仅长于诗赋,对领兵打仗,治理国家一概不通,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时,席间有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公子有如此雄才,大王后继有人啊!” “是啊,若公子成蛟能成为太子,定能令百姓信服。” “太子之位非公子成蛟莫属啊!” 一时间,许多人纷纷附和。 吴驹却注意到,子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吕不韦也突然沉默了下来。 “砰!” 子楚将酒樽重重的摔在桌案上,随之不语。 大殿里群臣一看触怒了子楚,连忙停止拥立成蛟的言论。 “师父,秦王好像有点生气?”魏磬小声问道。 “因为太子之位。”吴驹回答道。 吴驹对这件事也有些了解。 当今太子之争的归属只有两人。 嬴政,嬴成蛟。 嬴政的支持者主要是子楚、吕不韦。 成蛟的支持者主要是以夏太后为首的韩国外戚。 按理说嬴政身为长子,又有子楚这个秦王和吕不韦这个相邦的支持,理应成为太子。 但此时的嬴政作为质子正在赵国,这成了他在这场太子之争中最大的弱点。 以夏太后为首的韩国外戚常常借此劝说子楚立成蛟为太子,但子楚总是反响一般,他更偏向于远在赵国的嬴政。 诸如刚才子楚的突然发怒,就是因为刚才出言的朝臣都是韩国外戚,这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计谋,为的只是暗戳戳的劝说子楚立成蛟为太子。 王位之上,子楚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看向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成蛟。 他并非不喜成蛟,而是他对于远在赵国的赵姬和嬴政深感愧疚。 印象中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在赵国过得如何。 政儿…… 当初自己回到秦国的时候,他才刚刚学会走路吧。 子楚想起自己在赵国当质子时备受冷落,缺衣少食的窘迫,政儿此时想必也面临着此等困顿吧。 自己有吕不韦相助逃回秦国,谁又来助政儿呢? 子楚叹了口气,收拾好情绪,对成蛟说道: “赋写的不错,寡人很喜欢,赏!” 一旁侍从捧着一个漆盘上前,交给成蛟,漆盘里有些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 “儿臣谢恩。” 成蛟余悸未消的接过漆盘,随之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子楚转而看向殿下吃东西吃的正兴起的吴驹,突然笑问道: “吴卿,听闻你在岐山做水调歌头,震烁七国,远在稷下学宫的姜夫子和远在兰陵的荀卿都对你的词不吝赞美,今日有如此盛况,可有兴致挥毫?” 吴驹一愣。 这怎么突然就问到自己了。 他正想出言拒绝,却突然瞅到一旁的魏磬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再看对面,吕凝那双宛若清潭的眸子也在盯着自己。 罢了。 吴驹苦笑一声,爽快的抹了抹手。 “既然如此,我便做一首。”吴驹起身说道。 “好!”子楚似乎也没想到吴驹会答应,顿时抚掌大悦。 一时间,群臣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吴驹。 不可否认,一首水调歌头,当真是令吴驹的才名传遍了七国。 如今认可吴驹的人数不胜数,稷下学宫祭酒姜堪,大儒荀况,儒家韩非,孔子后人孔臻等等皆是。 诗人才子间都说,吴驹的词,有诗之韵律,赋之华丽。 然而吴驹作为一个医者,显然对吟诗作赋并不热衷,只有这一首水调歌头存世,却令人颇为遗憾。 “来人!为吴卿磨墨!”子楚大喝道。 “停停停。”吴驹连忙制止。 众人向他看去。 吴驹挠了挠脑袋。 肯定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字丑啊。 于是他打掩护道:“那个,我最近手使的不利索,不好写字,口述就行了。” “这有何难,寡人亲自为你书写。”子楚豪爽的说道。 众人咂舌。 “那行吧。”吴驹默认。 看来毛笔真的得搞了,吃完席回去就搞。 否则天天让别人帮忙写诗,若干年后定会有人问:为什么吴驹的诗作全是别人执笔的? 一个不慎成为世界未解之谜都有可能。 吴驹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喝下杯中仅存的最后一口烧刀子,旋即走出桌案,也装模作样的学着成蛟那样踱步。 说实话,吴驹确实不热衷于“写词”,但他也不反感。 因为他只是个俗人。 而装逼是刚需!谁会反感有人追捧呢? 此刻场中一片寂静,子楚已经准备好了绢帛和笔墨。 吴驹高声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仅这两句之磅礴,就镇住了秦国群臣。 然而更牛的还在后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太白,公子非,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吴驹将原本的“岑夫子,丹丘生”改成了“李太白,公子非”。 前者是抄了李白他老人家一首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聊表安慰的将李太白之名写进去。 后者则是效仿李太白写丹丘生之名一般,将韩非之名写进去。 毕竟这厮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既和自己喝过酒,又见识过自己写词的人了。 一首词已经进行了一半。 就连子楚也沉浸在了这首将进酒中,手中分签悬在半空中,墨汁顺着笔尖滴落下来,竟一时间竟然忘了执笔之事。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楚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唤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首终末,满堂皆惊。 吴驹看了看那些朝臣呆滞的神情,长出一口气。 怎么也是李白他老人家写的诗,震古烁今之情怀,哪怕放到现在也能惊掉一大堆下巴。 第六十一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烧刀子与将进酒亦然 “好!” 不知是谁先拍案而起,起了个头,大殿中很快沦陷于掌声和喝彩声中。 吕不韦、蒙骜、王龁、麃公、华阳太后、夏太后等等一众人,在这一刻都没有吝啬掌声,成蛟和魏磬也仿佛化身自己的小迷弟小迷妹。 词写的比诗直白些,所以哪怕是少数不通诗文的武将都能将这首诗听个明白。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好大的气派,散尽家财只为这一樽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这句才是真的大气磅礴,如此高开还能保证不低走,实属难得啊!” “写的最好的难道不是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吗?豁达啊!” 一众文官就全文那句最好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不得不说这帮文官喝点小酒,再聊到兴起真是比武将还虎,眼瞅着就要撕起来,吴驹连忙上去劝架。 劝架的理由是整首词无论哪一句都一样好。 换做别人说这句话,可能这帮文官就直接开喷了。 他们中不乏来自七国的精通诗赋之上,出身儒家、出身稷下学宫的亦不在少数,换句话说,他们什么好诗佳赋没见过? 但今天这首将进酒真是让他们开了眼界。 这时,子楚也终于从意境中惊醒,根据脑海中的记忆挥毫写下了整首词。 “吴卿,这首词可有名字?”子楚问道。 “就叫将进酒。”吴驹说。 “好!劝酒之词,好!” 子楚连说两个好字,随后执笔在词句上写下了将进酒三个大字,并留下了吴驹和他的落款。 他一遍遍欣赏着这副词,越看越喜欢,挥手示意侍从将其挂起,供大殿里所有人欣赏。 一时间,十数人冲到了这副写有将进酒的绢帛前,赞不绝口。 “蛟儿,这首词比你的赋如何?”子楚笑问。 成蛟连忙起身,拱手诚恳的说道:“云泥之别!” “哈哈哈哈,你还小,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子楚开怀大笑,仿佛被这首将进酒洗刷掉了刚才的不愉快。 一旁,夏太后的眸光闪烁,说道:“大王,依我看,吴卿才华盖世,见闻过人,不如让蛟儿拜吴卿为师,学习词道,也可增长见闻。” “嗯……”子楚对这个提议倒是没什么意见,他问吴驹:“吴卿,你怎么看?” “在下只不过有些许小才罢了,当公子的师父固然是不行的,若公子不嫌弃,有词道之困惑,大可来吴府,我必当倾囊相授。”吴驹拱手说道。 他短时间内不想卷入这场太子之争,这里面水太深。 “嗯,这样也好。” 子楚点点头:“蛟儿你切记,对吴卿要恭敬,你虽未拜师,但也要以师生之礼礼遇之。” “儿臣谨记。”成蛟冲子楚一拜,转而面向吴驹,拜道:“弟子见过吴师。” “嗯。”吴驹点点头,受了这一礼。 吴驹回到座位上,一旁的魏磬小声说道:“师父你好厉害,一首词说来就来啊!” “低调。”吴驹说。 蓦然抬眸,只见对面的吕凝也在呆呆的盯着自己,一双眸子闪闪亮亮的,仿佛有星星在眸底的清潭中闪烁。 吴驹冲着她笑了笑。 吕凝脸色一红。连忙移开视线。 吕不韦全程目睹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感叹自己养了十数年的女儿恐怕是守不住了。 虽然沦陷在吴驹那也不是坏事,但自己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一首水调歌头,一首将进酒,真是给作词一道加了个天花板。日后的后来者难望吴卿之项背啊!”一位朝臣中的老学究的感慨,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只可惜,烧刀子已经喝完了,若是能喝着烧刀子听这首词,定是一大乐趣。”蒙骜不由说道。 “诶,孟子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两全不能齐美乃是常有的事啊!”一个儒家出身的老臣文绉绉的纠正道。 若是平时蒙骜对这种言论肯定是听得不耐烦的。 但今日不知是不是被这首将进酒豁达了胸襟,蒙骜竟然觉得孟子他老人家说的有几分道理。 “也不必遗憾嘛,反正吴卿都说了日后还会酿烧刀子,喝到的机会还有的是。”王龁在一旁说道。 “有道理。” “无论如何,今日喝了吴卿的烧刀子,见证了这首将进酒面世,此生无憾了!”麃公感叹道。 众人深有所感的点点头。 原本被一众韩国外戚搅得有些败兴的宴席,在吴驹这一首将进酒中达到了二次高潮。 吴驹与一帮秦国的文臣武将觥筹交错,也算是正式认识了。 直到吴驹也不知道第几轮被灌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子楚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个侍从。 那侍从在子楚耳边轻声汇报了几句,随后子楚的神情似乎显得很震惊,连番确认后才令那侍从退下。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子楚一直都是一个人在那思考些什么。 晚间,宴席散去。 众人各回各家。 第六十二章 拉拢吴驹 争夺太子 恢弘的王宫外,吴驹与蒙骜、王龁等一众朝臣正在道别。 “吴卿可一定别忘了酿制烧刀子一事啊!”这已经是麃公第三次嘱咐吴驹了。 吴驹是真没想到,最为沉默寡言的麃公竟然如此爱酒,而且酒后话还不少。 而且不止是他一人,宴席结束后,足足数十位朝臣来向吴驹“委婉”而又情真意切地表达对烧刀子的渴望。 这令吴驹相当意外。 他是真没想到烧刀子能如此受欢迎。 “放心吧,我一定记着。”吴驹笑道。 “那好那好。”麃公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上了马车,告别离去。 随后又是和其他人一番寒暄,后告别。 正当吴驹也打算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吴卿,请留步。” 听到这话,已经半只脚登上马车的吴驹退了回来。 车里的魏磬,车外的吴驹,驾车的章邯,三人你不约而同的探出头看了一眼。 只见来人乃是一个女子,气质颇足。 但这女子,吴驹是认得的。 她是夏太后的贴身侍女。 “何事?”吴驹问。 “禀吴卿,太后请您过去。”侍女作揖。 吴驹皱眉,向远处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宫殿门前,夏太后在那长久站立,目光注视着这边。 “……” 略微思索片刻,他对马车上的章邯和魏磬说道:“你俩在此等我一下。” “好。”章邯和魏磬点点头。 吴驹转过头,说:“带路吧。” “这边请。” 侍女走在前头为其引路,二人很快见到了夏太后。 相比起大殿上的雍容华贵,近距离观看,这位秦王生母,当朝太后的脸上还是能看出不少细纹。 “吴驹拜见太后。”吴驹作揖。 “吴卿不必多礼。”夏太后的笑容很慈祥。 只见她做了个手势,一旁立马走出一队侍者。 这些侍者受手中都拿着一个漆盘,漆盘上盖着绢帛,看不到下面装着的东西。 “这是?” 吴驹迟疑,看向夏太后。 “大王令成蛟跟随吴卿学习作词之道,然哀家深知成蛟年幼顽劣,担心他有不妥之处,惹得吴卿不喜,特来拜会一声,请吴卿多担待。” 说罢,夏太后一招手,漆盘上的绢帛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金银珠宝。 大部分都是送给吴驹的东西,比如一整套名匠打造的银针、数百年年份的人参和其他药材,一些宝贵的医学典籍原本等等。 也有送给魏磬的女子的金银首饰,给章邯准备的上等金铁打造的刀剑。 看得出,为了准备这些价值连城而又恰到好处的礼物,耗费的心思是不少的。 “这……” 正当吴驹打算拒绝之时,旁边又有一个人影小跑过来,正是成蛟。 “弟子拜见吴师。” 成蛟发现吴驹也在这边,急忙拜道。 “怎么现在才过来。”夏太后将和蔼的目光转向成蛟。 “父王嘱托了儿臣几句。”成蛟乖乖说道。 他转而看向吴驹和那些侍者手中的漆盘和金银财宝:“这是?” 他先是疑惑,旋即看了看夏太后,又看了看吴驹,瞬间明白夏太后是在拉拢吴驹,不由得皱起眉头,露出一缕不喜之色。 见成蛟的反应,吴驹心中不禁恍然。 看来拉拢自己仅仅是夏太后的想法,成蛟是毫不知情的。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拱手对夏太后说: “太后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列子》有言,无功不受禄。” “更何况教导公子本就是我自愿接受的,这些东西还是烦请太后收回吧。” 夏太后眉头微蹙:“吴卿怎么能是无功呢,您文采过人,满腹经纶,相信定能让成蛟的文笔更进一步。” 吴驹摇摇头: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吴卿若是如此,哀家心里很过意不去啊。”夏太后叹了口气,说道。 吴驹目光一闪,看向旁边的金银珠宝。 稍作思索后,他走上前去,挑了两根簪子和一把镶嵌着绿松石的长剑。 “这些便当做是我教导公子的薪酬吧。” 吴驹挑完,立马向夏太后和成蛟一拱手:“在下告退。” 说完,吴驹转身便走,一丝都没有犹豫,显然是不想和夏太后继续纠缠下去。 原地,夏太后和成蛟错愕了一阵。 成蛟反应过来,快速的说:“我去送送吴师。” 旋即成蛟也小跑着离开,追赶吴驹的背影。 夏太后面色不复刚才的和蔼和慈祥,转而露出一缕忧愁。 她看向那些金银珠宝,叹了口气。 无疑,吴驹只是一个外臣,甚至连臣都不算。 但他毕竟是医家魁首,若能拉拢到他,对于夺取太子之位无疑是事半功倍的。 然而。 照目前这个情形来看……拉拢失败,但没完全失败。 吴驹的行为完全就是在保持距离。 “太后,小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旁的侍女见夏太后发愁,说道。 “说吧。”夏太后回眸道。 “今天吴驹才是吴卿来咸阳的第二天,大可不必操之过急。” “吴卿此行这个架势,少说也要在咸阳停留一两个月,由此一来,拉拢之事,机会多的是呢。”侍女轻声说道。 “说的也有道理。”夏太后点点头,眉间忧虑少了些。 年初之时,蒙骜刚刚攻韩,以至于现在夏太后一派的韩国外戚在朝中位置颇为尴尬,给扶持成蛟上位这件事平添了几分难度。 这时,走过来一个仪态美艳的年轻女子,她是韩姬,子楚的姬妾,成蛟的生母。 韩姬看了漆盘里的东西一眼,旋即行礼道:“拜见太后。” “嗯。”夏太后点点头。 “吴卿没要这些东西?” “拿了两根簪子和一把剑。”夏太后言简意赅。 韩姬点点头,能在后宫混得开的人城府自然不差,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吴驹的用意。 “看来拉拢吴卿之事任重而道远啊。”韩姬说道。 宫殿前沉默了好一会。 “成蛟要多去劝劝,他年纪小,对太子之位没个概念,但早晚都需要懂的。”夏太后对韩姬说。 “是。”韩姬点了点头。 “我听说大王又安排了人去赵国交涉,想要将赵国那个质子接回秦国,吕不韦也联络了几个赵国朝臣劝说赵王。”夏太后谈及此事,神色立马变得冷淡。 “这是今年第三次了吧。”韩姬轻蹙柳眉。 “第四次。”夏太后纠正:“真不知道赵国那个质子和那赵姬有何魅力,能让大王日思夜想。” 韩姬的神情也出现了浓重的忧虑,但旋即又想起什么般,微微舒展了些:“太后请放心,我已经给从前在韩国的宗室姊妹去了一封信。” “宗室的姊妹?”夏太后皱眉。 “她现在是平原君赵胜的姬妾,很受宠,我委托她给平原君吹枕边风,好让平原君误以为秦国是想召回质子,从而无后顾之忧的开战。” “由此一来,平原君定会上禀赵王,加强对那质子的监视,防止他逃脱。”韩姬红唇微微上扬,显然对自己此计颇为自豪。 夏太后听后,皱了皱眉头,露出些不喜之色。 毋庸置疑,韩姬做的这件事对秦国无利而有害。 但想起子楚对于立太子的反感,她又摒弃了心中这点不悦,点点头说道: “不失为一个好计谋,若有平原君出言,大王和吕不韦就是找再多的说客也没用了。” 平原君赵胜作为如今赵国的国之柱石,在赵王面前,没人的话语权能大过他。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那质子回到秦国。” “是。” 第六十三章 与成蛟吕凝交谈 赠魏磬二人礼物 吴驹将两根簪子握在手中,绿松石长剑握在另一手,缓步向着宫门走去。 他能感受到夏太后的目光在后面注视着自己,但他不打算回头。 坦白的说,吴驹很清楚夏太后的算盘,无非就是让自己支持成蛟成为太子。 但吴驹并不感冒。 太子之争的水太深了,他涉及到的是秦国朝堂上,楚国外戚和韩国外戚的争斗。 对此吴驹实在没什么兴趣,更不想把自己卷进这个急流汹涌的大漩涡中。 退一步讲,就算他要支持一个人成为太子,那个人也并非成蛟,而是…… “吴师!” 听到呼唤,吴驹回头,发现是成蛟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不是让你别送了吗?”吴驹和蔼的笑了笑,放慢了步伐。 “弟子送师父,应该的。”成蛟喘着粗气,小脸跑得通红。 吴驹摇头失笑。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话说吴师,跟您学习需要注意什么吗?”成蛟问道。 “什么都不需要,我不是什么注重礼节的人,你在我面前可以随意一点。”吴驹说。 “哦哦。” “那吴师,词这个格律到底应该怎么写啊?”成蛟又问。 “等公子得了空,来我府上,我给你详细讲解。”吴驹说。 “好!”成蛟点点头。 看得出,他确实是挺喜欢诗文之道的。 “那吴师您也别叫我公子了,就叫我成蛟吧。”成蛟说道。 “好啊,成蛟。”吴驹笑着点点头。 二人之间静了片刻,吴驹突然驻足,问道:“成蛟,听闻你是大王之下唯一年纪得当,可以继承太子之位的公子?” 成蛟一愣,似乎没想到吴驹会突然说到这。 “父王年富力壮,立储并非必然,况且倒也不是非我不可。”成蛟摇摇头。 “那你对此怎么看?” “我……” 成蛟犹豫片刻,兴许是因为吴驹很和蔼,很好说话,像是个能一吐为快的人,他才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实际想法: “弟子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让我当太子。” “哦?” “在弟子看来,太子之位未必有什么好的,当年祖父困在这个位置上数十年,与我而言,太子之位并非什么良选。” 吴驹抬了抬眸子。 成蛟所说的祖父是秦孝文王,也就是子楚的父亲,在位三天而暴毙身亡。 尽管死因不明,但不可否认,秦孝文王给秦昭襄王当了几十年的太子,还在昭襄王晚年承受了他太多的猜忌,导致孝文王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秦孝文王死于一年前,按照成蛟这个年龄来看,他应该见过晚年,甚至是濒死时的孝文王,也许这件事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致使他对太子之位有抵触。 再加上这么多人拥立成蛟,却没考虑过成蛟本人的感受,让这孩子产生些逆反心理也实属正常。 当然,吴驹考虑的是另一方面。 显然,成蛟现在对于太子之位的抵触更多来自于认知的不全面,随着时间推移,他兴许还是会在那些韩国外戚的引导下,走上原定时空的那条谋反,继而叛秦降赵之路。 吴驹打量着成蛟。 红润红润的,瓷娃娃一般的孩子。 不得不说老嬴家基因真不错,成蛟长得挺可爱,子楚也挺帅气,相传嬴政也很身材高大,仪表堂堂。 不过言归正传,这么一个瓷娃娃一般的孩子,成为太子之位的奴隶实在是太可惜了,原历史上的叛秦降赵更是不可取。 若能将他稍加引导,走上另一条道路呢? 吴驹陷入沉思。 良久,他看向眼前依旧盯着自己的成蛟,笑道: “得,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抓紧洗洗睡,有空再去我府上,我这段时间基本上轻易不会离开咸阳城。” 成蛟摸了摸脑袋,不理解吴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和道别,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躬身行了一礼:“弟子告退。” 吴驹点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着吴驹离开一段距离后,成蛟这才转身迈着小步伐原路返回离开。 吴驹则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可正当他离马车不足十米之遥时,有人又双叒叫住了他。 “吴驹?” 吴驹挑眉,转过头,发现来人正是吕不韦。 不仅如此,他身边还跟着吕凝。 “还没离开啊?”吕不韦问。 “太后叫我过去说了会话。”吴驹说。 吕不韦心神一动,立马意识到了是夏太后想要拉拢吴驹,但旋即看见吴驹手中只抱着一把镶着绿松石的长剑和两根簪子时,又松了口气。 显然,夏太后出手送礼,一定不止这三样东西,但吴驹却只拿了这三样。 说明吴驹并没有接受夏太后的拉拢。 那就好啊。 吕不韦快速想完这一切,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吴驹知道吕不韦能在喝了不少的情况下,用几秒钟的时间脑补出刚才发生的事,定会对这位吕相的老练和城府心计加深印象。 “我也是被大王叫去,刚刚才出来。” 吕不韦说,旋即指了指一旁的吕凝:“凝儿她有话跟你说,我就不在这打扰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现场瞬间只剩下吴驹和吕凝,场面异常尴尬。 吴驹在心里暗自吐槽了吕不韦一万遍,心想他还不如留下当电灯泡呢,起码气氛不至于尴尬住。 “那个,吕小姐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吴驹问。 “没有,额,不是,我就是来和你告个别,顺便再次谢谢你当初在岐山的救命之恩。”吕凝语无伦次的说。 “啊……这样啊。”吴驹问道:“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吕凝瞬间答复。 她确实好多了。 有吴驹的医术和药方,痊愈是理所当然的。 并且吴驹来咸阳这件事让吕凝暗自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所谓什么气血郁结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香囊,你一直带着呢?”吕凝指了指吴驹腰间悬挂的那枚香囊。 正是当初在岐山分别时,吕凝赠与吴驹的。 “很好闻,很精致,所以一直带着。”吴驹笑。 吕凝点了点头,素手攥紧了衣角。 “我观你病症虽然祛除了,但身体相比起一般人还是差了些,不若明日我去到吕府,为你开几副补药?”吴驹岔开话题,提议道。 “那,那好啊。”吕凝点点头,紧接着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反正你家就在我家对面。”吴驹说道。 “那好,谢谢。” “客气,既然如此,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吴驹和吕凝做了道别。 刚和吕凝各自分头离开,吴驹就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上,魏磬和章邯探着头看这边。 见吴驹看过来,二人又连忙缩了回去。 吴驹翻了个白眼,上了马车。 “师父,吕凝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啊?”魏磬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吗?”吴驹挑了挑眉。 “有啊!她那种欲说还休,欲言又止,还有跟您相处的那种小心翼翼,肯定就是喜欢你啊!”魏磬理所当然的说道。 驾车的章邯默默点了点头。 “瞎扯,你这都跟谁学的。”吴驹翻了个白眼。 “我这可不是瞎扯的啊。”魏磬还想说话,却被吴驹止住。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这个月的功课翻一倍。”吴驹威胁道。 魏磬立马不说话,探出头看了一眼从旁边经过的吕不韦和吕凝乘坐的马车,发现吕凝也同样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在看自己这边,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很不是滋味的异样情绪。 这时,她听到一旁的吴驹突然开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为师这一脑子的霸业才重要,儿女情长什么的……就先放放吧。” 闻言,魏磬转过头,看向吴驹。 她觉得吴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非常深邃,令人不禁将心神陷入进去。 痴痴的看了一会,她又清醒过来,撇了撇嘴说道:“照您这个说法,吕凝姐姐怕是要单相思了?” 吴驹轻笑,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说道:“顺其自然吧。”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 吴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给你俩的礼物。” 他将手中的两根簪子给了魏磬,把那把镶嵌着绿松石的长剑递给驾车的章邯。 “还有礼物??” 魏磬接过簪子。 “哇!” 看到这两根簪子的第一时间,她就喜欢上了,随之爱不释手。 这两根簪子是一对,看模样应该是鸾鸟,眼睛和尾羽上镶嵌着数枚宝石,非常漂亮,做工精致。 魏磬平时虽然活的挺平淡,仿佛对这些女子的首饰妆容不怎么感兴趣,可要是真拿到她身边,她还是会爱不释手。 “师父你哪来的簪子啊?”魏磬一边摩挲着簪子上的图案一边问道。 “夏太后给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感觉王室的东西总不会差,于是就拿了这两根。”吴驹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说道。 “谢谢师父。”魏磬嫣然一笑。 正在驾车的章邯也放下缰绳,摩挲着这柄长剑,不由感慨道:“好剑!” 这个时代,由于冶炼技术的不发达,一般使用的都是铜制的短剑,因为铜韧性不好,只能做成短剑,这样不容易断。 而这把剑做成了长剑,再结合他的重量,就说明这是一把铁剑,况且如此锋利,对于章邯来说真是一把可遇而不可求的宝剑。 “可惜了,镶嵌着绿松石,宝剑虽利,却被拿来当装饰品和礼器,实乃悲哀。”章邯摇了摇头。 绿松石的珍贵自然不用多说,有这几颗绿松石在,章邯就算是拔剑也得掂量掂量。 “横竖不过是一把剑罢了,日后有的是机会重新打造。”吴驹随口说道。 天欲晚,马车慢慢悠悠的向吴府行去。 第六十四章 魏磬头戴金簪 陆绍友深夜来禀 回到吴府,吴驹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到药炉前熬上了两碗醒酒汤。 当然,是熬给魏磬和章邯的,以吴驹的酒量,那点烧刀子灌不醉他。 魏磬坐在一旁,表面上陪着吴驹熬药,实际上依然在把玩着那两根簪子。 至于章邯,他不知道跑哪去练他的剑去了。 “师父,好看吗?”魏磬重新盘了头发,插上簪子,转过头来问吴驹。 吴驹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魏磬的只戴了一根簪子,金色的簪子在在药炉的炉火照耀下散发出缕缕金芒,鸾鸟身上数颗宝石也反射出迥异而并不突兀的光辉。 配合魏磬姣好的面容,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好看。”吴驹点点头,发自内心的说。 魏磬一愣,似乎也没想到吴驹这么直白。 她旋即低下头,双颊微微泛红,但炉火本就暖,再加上喝了些酒,脸红也是看不出来的。 “你现在衣服和妆容太淡了,适合戴玉簪,金簪太华丽,等你大婚之时戴上,一定漂亮。”吴驹又道。 “啊?结婚? ”魏磬一愕:“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哦。” “你今年多大?” “十五。” “那也没多久,说不定魏长老已经物色女婿了。”吴驹觉得古代结婚结的那么早,魏磬估摸着也不例外。 当然,他不赞成这种身体还没发育成熟就早早结婚的行为,有时间还是得给大众科普科普。 “……” 魏磬听了结婚的事,在一旁久久出神,咬着樱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驹给双指哈了一口气,给了她一记爆栗。 “嗷!”魏磬吃痛惊醒。 “别想你的得意郎君了,快喝醒酒汤吧。”吴驹没好气的说。 “哪有什么得意郎君……”魏磬嘀咕一句,接过醒酒汤,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看着炉火继续出神。 吴驹将余下一碗醒酒汤倒出来,将其交给府上一个仆役,让他给章邯送去。 然而,还没回身,就见张管家急匆匆的向着院门走来。 “怎么了老张?火急火燎的。”吴驹问。 “家主,外面有人来访,说要向您禀报。”张管家汇报道。 “有人?谁?”吴驹皱眉。 “他说他叫陆绍友。” 吴驹眉头更加皱起。 这人吴驹还真认识,现如今医家在咸阳的舵主。 这位陆舵主执掌咸阳这座秦国都城,从地位上来说甚至比医家执事都要隐隐高出一截,不过他这个人不怎么参与派系纷争,继任魁首的时候和他见过一次,印象还不错。 这么晚了,他来禀报什么? “带他过来吧。”吴驹说。 “是。” 张管家又再度小跑着离开。 吴驹也回到屋内,让魏磬抓紧回去休息去。 魏磬离开后,不一会张管家就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回来,正是陆绍友。 “陆绍友拜见魁首。”陆绍友恭恭敬敬的作揖。 “免礼免礼。”吴驹笑着将其扶起:“秋夜的风太凉了,里面请。” “是。” 二人入内,吴驹为其倒上一壶热茶。 “这么晚了,是有何事啊?”吴驹笑眯眯的问道。 “是有一件事,乃是其他分部的人传来的消息,与医家虽然关系不大,但和秦国有很大关系,在下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向您汇报。”陆绍友说道。 “说说看。”吴驹说。 陆绍友停顿片刻,俯过身子压低声音,与吴驹说了几句话。 “什么玩意?兵家??”吴驹听完一脸惊疑。 陆绍友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消息准确吗?” “准确。” 嘶~ 吴驹抹了一把脸,突然想起之前的宴席上,子楚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个侍从。 那侍从在子楚耳边轻声汇报了几句,随后子楚的神情似乎显得很震惊,连番确认后才令那侍从退下,再然后就一个人在那思考些什么。 该不会子楚听到的禀报和陆绍友说的是同一回事吧? 吴驹越想越有可能。 如果这消息属实的话,那可真是一场风云际会了。 这么重要的事,历史书上怎么没写呢? 吴驹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蝴蝶效应?” “什么蝴蝶?”一旁的陆绍友没听清吴驹那含糊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吴驹摇摇头。 “这件事派人关注着,再有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行,辛苦你来一趟了,天色也不早了,陆舵主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吴驹笑道。 “行,不打扰吴卿休息了,在下告退。”陆绍友起身作揖,旋即在门口张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吴府。 吴驹则在原地陷入沉思,久久没有挪步。 第六十五章 制作毛笔 展示书法 次日清晨。 吴驹起了个大早。 他昨晚总结了一下这段时间自己立的g,其中最频繁的一个就是制作毛笔。 自己用分签写出来的字……属实不是很能看。 长此以往,岂不是自己每次写字都要面临着尴尬境地? 毛笔的制作并不复杂,所以吴驹觉得也是时候着手了。 “老张?老张?”吴驹走出院子,一通呼唤。 “诶,家主。”张管家赶来。 “你去帮我办件事。”吴驹说。 “您请讲。” 吴驹想了想说道:“我需要一些动物的皮毛,不用太名贵,兔皮、羊皮、狼皮都行,哪个便宜买哪个,但一定得带毛,买个两三张就行。” 张管家点头记下:“行,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除此之外再帮我搞一些树皮和稻草,别的没了。”吴驹说。 “好嘞。”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张管家连应几声,很快离去了,也没问吴驹要这些东西是干嘛用的。 在他看来,吴驹作为一个厉害的医者,用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简直再正常不过。 目送着张管家离开,吴驹也开始在府里穿行,搜刮着自己需要的材料。 …… 张管家的效率确实不错,不到半个时辰就采买好了一切,将其送到了吴驹的小院。 “可以啊老张,办事挺麻利。”吴驹摸着柔顺的兔皮笑道。 “您过奖,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不打搅您了?”张管家笑道。 “去吧。” 随着张管家离开,吴驹也开始整理起着一地的东西。 五张兔皮,三十斤树皮,两捆稻草,还有一些非常粗的竹竿、木料和工具。 树皮和稻草是用来造纸的,这一块业务吴驹不怎么熟,只能先琢磨琢磨。 而兔皮自然不用说,自然是用来制作毛笔的。 “造纸术整不明白,毛笔总能整明白吧。”吴驹随手抄起一把剪刀,开始剪兔皮上的毛。 不多时,一大撮毛就聚拢在一起。 吴驹将其归拢在一起,梳理整齐,尾端用细绳捆了好几遍。 “我真是天才,这不就有毛笔的样子了吗?” 吴驹嘴角微微上扬,又拿过竹竿和斧头,开始制作笔杆。 前面就说到,吴驹这厮的爷爷是个木匠,做笔杆这种事情肯定是难不倒吴驹的。 足有指头一般厚的竹竿劈成小条,将一端凿出凹槽,随后打磨光滑。 将兔毛做的笔头蘸上吴驹用药材熬的胶水,旋即插进凹槽里。 “哈哈哈,这不就齐活了吗?” 吴驹看着眼前像模像样的毛笔,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将毛笔放在火上炙烤了一段时间,烘干内部的胶水,更加满意。 战国第一根毛笔,就此诞生! 抱歉啦蒙恬大将军,把你的成就抢了。 吴驹笑的合不拢嘴,决定找个时间去蒙府拜访一下,带点礼物,慰问一下蒙恬,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师父你大清早怎么笑的那么开心?”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吴驹爽朗的笑声。 只见魏磬站在门前,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吴驹咳咳两声,说道:“你懂个毛,为师刚才完成了一项前无古人的成就,一边去,帮为师磨墨。” “磨墨?”魏磬更诧异了。 她是除了吕凝、鹿竹怀夕还有韩非以外,为数不多的见过吴驹的字的人。 吴驹那个书法几斤几两她也是很清楚的,这也是魏磬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师父长得这么潇洒的人,怎么就能写出一手狗啃一般的字体呢? 吴驹看出了魏磬的疑惑:“让你去就去,为师今天给你露一手,为我正名。” “那……行吧。” 魏磬耸了耸肩,走进院子,走进吴驹的书房,开始为其磨墨。 造纸术暂时还没琢磨出来,吴驹就找了一张绢帛,用手中毛笔蘸了蘸墨汁,开始在绢帛上行云流水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魏磬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吴驹手中那杆长相奇怪的东西。 “这叫毛笔。”吴驹言简意赅。 魏磬不解,正要继续发问,却突然瞥见那副绢帛上的字,一时间竟然呆滞住了。 这……这…… 这是师父的字?? 铁画银钩,风骨展露无遗,秀美而不失潇洒。 受制于分签的单一性,这个时代的字体几乎就没什么横竖撇捺的概念,但吴驹的字却让魏磬见识到了一个新世界。 “师父这这这……”魏磬有些语无伦次。 她很难相信这是自己师父的字,但又不得不接受眼前正在发生的现实。 吴驹用手中那杆奇形怪状的东西,用极漂亮的字,写出了将进酒的前两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吴驹收笔,看着自己小徒弟惊愕的眼神,表情云淡风轻。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这个傻徒弟的赞美了。 却听魏磬指了指绢帛,指了指吴驹,又指了指自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终说道: “师父你你你,你不是写字跟狗啃一样吗?” 吴驹的脸刹那间黑得跟锅底一样,抬手就给了魏磬一个爆栗。 啪! “不知道尊师重道,小心我罚你抄医书。” 魏磬吃痛,捂着脑门撇着嘴:“明明就是嘛……” “就是个泡泡茶壶,这才是为师的字。”吴驹指着绢帛上的字说道。 魏磬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绢帛,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师父,为什么你的字和我们写的不太一样?感觉都能读懂,就是字形大有不同。” 吴驹瞥了一眼绢帛,明白了魏磬的意思。 “我的字有横平竖直撇捺点,还借鉴了一些瘦金体的写法,你当然就感觉不一样了。”吴驹解释道。 “感觉这么写的话,您的字好漂亮,特别特别有风骨。”魏磬近距离观察着绢帛,忍不住赞叹道。 “那必须,为师的字本来就不丑,只不过不习惯用分签而已。”吴驹自豪。 想当年他上学的时候,为了装……为了发扬传统,那也是苦练了一段时间书法的,尤其是瘦金体。 后来还曾多次代表学校参加书法比赛,属实是拿了不少奖项。 “当然,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它。”吴驹扬了扬手中的毛笔。 “这东西能让人写字变好看?”魏磬错愕。 “那肯定不能,这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这毛笔只不过是比分签方便的多,并且可以像我这样写出字体的撇捺、顿笔等等。”吴驹说道。 “那,那我能学这个吗?”魏磬是真的觉得师父用毛笔好好看。 “可以啊。” “真的吗?” “那必须真啊,以后你就用这个抄医书吧。” “啊?不是吧……”魏磬不由得一阵哀嚎。 第六十六章 开始造纸 拜访相府 院子里,魏磬坐在一旁专注的练字,对照这吴驹那副将进酒前两句的绢帛。 刚开始练习还生涩,搞不懂如何发力,如何写出笔画。 但慢慢的就如臂指使,进步神速。 每每见到魏磬学东西,吴驹就总会感叹自己这个徒弟收的真不错。 不仅书法,吴驹的医术和手术她也已经学的成绩斐然。 当然,此二者距离大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她使用的是吴驹的毛笔。 至于吴驹本人,正坐在院里的火炉旁,炉上有他刚刚做好的一只毛笔,正在烘干胶水,这支笔是给魏磬的。 他手中正拿着锤子和木条,叮叮当当的敲打着。 关于造纸的事,他已经想的差不多了。 前世书法的传播力度这么广,吴驹作为练过书法的,当然也对宣纸的制作有一定的了解。 分离原料,打浆,抄造,晒干。 这四个步骤就是造纸术的最核心成分,哪怕数千年后的后世,也没绕过或者改变过这四个流程。 造纸使用树皮和稻草,无非就是把植物纤维撕碎,加水,再捞出,让纤维相互纠缠,晒干之后揭下来,就成了纸。 吴驹刚刚已经将树皮和稻草清洗了一遍,正在晒干,等晒干之后剪断碾碎,植物纤维就搞定了。 而现在,他正在制作捞纸器,这个倒是简单,把木条弄成框,然后笼罩一层纱布上去就行。 就在吴驹砸钉子时,章邯走进院子:“吴卿。” 吴驹抬起头。 “您要的东西。”章邯将一个竹简递上。 “嫪毐?”吴驹问。 “正是。”章邯点点头。 吴驹接过竹简,将其展开。 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嫪毐的生平记事,这是吴驹专门让章邯去查的。 “嫪毐,卫国人,籍贯濮阳,吕不韦也是卫国濮阳人……那二人的相识应该可以追溯到很早,数月前入秦,入咸阳拜入吕不韦门下,为其门客,其年少习武,剑术超群,乃是魏国乃至当世为数不多的剑道宗师……” 吴驹摸了摸下巴,突然从竹简上看到了一个字眼: “剑道宗师?” 吴驹错愕的起身,看向章邯。 章邯肯定的点点头,仿佛在说事实确实如此。 剑道宗师这东西,吴驹还真知道。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都是吴驹从原主的记忆中继承的。 所谓剑道宗师,并不是像吴驹的“岐黄圣手”,陈仲的“医道宗师”这样的名号,而是针对实力到达某一阶层的剑客的统一称号。 就像后世的围棋六段,一级垂钓大师这种性质一样。 “剑道宗师……整个秦国也不过一手之数吧。”吴驹皱眉。 达宗师之境,剑术登峰造极,以一敌百亦不在话下,寻常兵士难入身周一米之地。 万万没想到啊,嫪毐的剑术竟然这么牛掰,历史书上怎么就没写到这些呢? 吴驹抬起头看向章邯:“要是让你跟嫪毐打,你有信心打败他吗?” 章邯舔了舔嘴唇,憨厚而光棍的说道:“够呛。” 吴驹点点头。 “也好,相安无事,还能顺便观察观察他。” 吴驹这么想着,旋即敲下最后一根钉子,起身洗了个手。 他将火炉上烤着的魏磬的那根毛笔拿了出来,给了魏磬,旋即从她走中接过自己那根初代毛笔。 “这根新做的怎么样?用着顺手吗?”吴驹问。 “挺好的。”魏磬把玩着自己这根毛笔,眼睛笑得如两轮弯月一般。 “那就好好练你的字吧,为师回来要检查。”吴驹狠狠揉了揉魏磬的头。 “哦。”魏磬撇了撇嘴,蘸上墨汁继续练字。 “走吧,让老张备几份礼物,我们去办几件事。”吴驹对章邯说。 “是。” 午后时分,吴驹和章邯出门,先去了一趟对门的相邦府。 此行本来是想顺道拜访一下吕不韦,并且昨晚也答应过吕凝要来帮她把把脉,开几副调养的方子。 结果吕凝告诉吴驹,吕不韦被子楚叫进宫议事了。 吴驹一听,得,省了。 …… 吕府的一处廊亭中。 吴驹正在为吕凝把脉。 “确实恢复得不错。”吴驹点点头。 “咸阳这边的医者怎么给你开的方子,给我康康。”吴驹说。 “鹿竹。”吕凝唤了一声。 一旁的鹿竹点点头,拿出数张药方给了吴驹。 吴驹接过,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的看着,越看越皱起眉头:“不应该啊,这药方开的挺不错,没道理你身体才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啊。” “你没按时吃饭?还是经常熬夜?”吴驹随口问道。 “噗呲!” 一旁的鹿竹和怀夕忍不住笑了出来。 吕凝白皙的脸庞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吴驹眨巴着眼睛,看着三人的怪异神情,摸不着头脑。 “其实小姐她就是……”怀夕正想说话,却被吕凝一把捂住嘴。 “就是我……熬夜,对就是熬夜。”吕凝红着脸说道。 鹿竹和怀夕笑得都快窒息了,吕凝瞪了他们一眼,又羞又恼。 那还能怎么说,说自己思郁成疾吗? 其实吕凝也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吴驹给她的印象这么深刻,以至于从岐山回咸阳的这段日子里,她一直食欲不振,脑子里时不时就出现吴驹的背影。 兴许是因为吴驹救了她的命,兴许是因为在岐山的那段日子里,吴驹时常亲自为她针灸、按摩、煮药,兴许是因为吴驹当初继任魁首登临岐山之巅的那一幕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想什么呢?”吴驹在吕凝面前挥了挥手。 “啊?没……没什么。”吕凝摇摇头。 “帮我研墨,我再开几副方子。”吴驹对鹿竹怀夕说。 “是。” 鹿竹怀夕点点头,偷笑着离开。 不一会,二人拿来砚台和墨汁。 “吴卿,您说吧。”鹿竹拿起分签说道。 “我来吧。”吴驹拿过绢帛。 在众人的疑惑的目光中,吴驹从药囊中取出了自己那根毛笔。 第六十七章 展示书法 观嫪毐练剑 吴驹蘸了蘸墨汁,开始在绢帛上落笔。 一手龙飞凤舞,锋芒毕露的字跃然于绢帛上。 吕凝:??? 鹿竹和怀夕:??? 这次吴驹没有刻意将瘦金体写法融入进去,而是简单的写了一手。 但就算如此,也足够惊艳了。 毕竟吴驹以前那个字……不堪入目,相比起眼前的落笔生花,简直就是一天一地的对比。 “这……”鹿竹有些难以置信。 “吴卿,这是您的字??”怀夕问。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吴驹反问。 他快速写下整幅药方,回锋收笔。 “不是,您的字不应该是??这这这……”鹿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我的字本来就是这样,只不过以前不习惯用分签,所以字写得……稍微差了那么一丢丢。”吴驹解释道。 这时,吕凝却发现了重点。 “这东西……乃是何物?”吕凝有些疑惑的看着毛笔。 “这个啊,这叫毛笔,用动物的毛发成撮,安上笔杆,蘸上墨汁,就能写出远胜于分签的字。”吴驹随手掩饰了几个笔画。 “他比分签的手感更软,写出来的字更漂亮,也不像分签那样笔头久久浸泡在墨汁里就会腐朽,更省去了戳破绢帛的烦恼,总之优点很多。” 吴驹将毛笔递给吕凝,让她感受一下。 吕凝接过毛笔,在吴驹指导下尝试着写了几笔,不禁称赞道:“真是天才一般的构思!” 她看向吴驹,笑道:“难怪,有写出水调歌头和将进酒的文采,怎么可能字丑,原来是深藏不露。” 吴驹笑了笑,这也算是为他正名了。 全世界唯一几个见过他墨宝的人,现在只剩下远在楚国的韩非以为吴驹字丑。 “看来逮着空得去一趟楚国,再不济也给韩非写封信,起码让他知道我的字不丑。”吴驹这样想。 吴驹又嘱咐了吕凝几句,旋即便告辞。 吕不韦到现在还没回来,吴驹估摸着子楚叫他进宫议论的事情,多半就是昨晚陆绍友汇报的那件事。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等他回来了。 吴驹还有别的事。 吕凝起身将吴驹送到相府大门,途中却偶然经过一小院前。 院子里,一年轻男子正在练剑,剑气凌厉,剑法奇快。 一股自然而然的杀气外露,仿佛剑锋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一般,令人观看者身体僵直。 此时仲秋,树叶已经泛黄,片片飘落,被男子手中那把长剑轻而易举的挑起,随之斩为两半。 “嫪毐?” 吴驹不由念出了这练剑男子的名字。 “正是他。”吕凝点点头。 吴驹目光明灭。 “怎么,吴卿对他有兴趣?”吕凝问。 就在这时,舞剑声忽停。 只见院内的嫪毐停下,行云流水的回剑入鞘,对院子外的吴驹和吕凝拱手一拜:“在下见过吴卿,见过小姐。” “嗯。”吴驹点点头。 “不知吴卿和小姐所为何事?”嫪毐问道。 “没事,剑法不错。”吴驹笑了笑。 “多谢吴卿夸赞。”嫪毐连忙拜道。 “不谢,先走了。”吴驹说完这句,迈步离去。 吕凝向嫪毐微微颔首,旋即也追上吴驹离开了。 嫪毐独自站立在门前。 从昨晚的咸阳宫设宴到今天,嫪毐已经两次见过吴驹。 可这两次他都感觉很不舒服,吴驹的眼光仿佛能将他看透一般。 兴许这就是身处高位之人的城府? 嫪毐有些不解。 他在面对吕不韦时也有类似的感觉,但直觉告诉他,吴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兴许是我多想了吧。 嫪毐摇摇头,继续练习剑术。 吕府外。 章邯已经驾车停在了府前。 “我先走了?”吴驹问。 “好。”吕凝点点头。 “以后可以去我府上坐坐,反正离得不远。”吴驹笑了笑,登上马车离去。 吕凝站在原地,抬眼看了看街对面的吴府:“确实离得不远。” “唉。” 一旁的鹿竹叹了口气:“小姐,你说吴卿还有什么缺点呢,以前我以为吴卿的字丑,还感叹人无完人,结果现在……” 怀夕也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吕凝展颜一笑,点了点二人的脑袋:“别想了,他可是诸子之一啊,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百家魁首和诸子。” …… 另一边,吴驹正在马车中沉思。 说实话,他看到嫪毐的剑法的第一感触是: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真的很厉害的亚子。 盛名之下无虚士,刚才嫪毐还只是在练习,肯定没有使出全部实力。 “这谁打得过他啊……” 吴驹捏了捏眉心,在继岐山那场叛乱后第二次感受到了强大自身的重要性。 “吴卿,下一站去哪?”驾车的章邯问道。 “拜访一下咸阳内史吧。”吴驹说。 “是。” 第六十八章 前往官衙 拜访老内史 马车缓缓停在咸阳中心的一处巍峨的建筑物前。 “这就是咸阳的官衙啊。”吴驹走下马车,打量了一圈。 官衙大气,门前行人络绎不绝,周围驻守着城防的守军,威风凛凛。 内史这个职位类似于后世的京兆尹,或者干脆说首都市长,他负责管理咸阳及其周边县城的一切事务,不在九卿之列,但堪比九卿之权。 也因其职务,这座咸阳官衙,正是他办公所在。 “走吧,进去看看。”吴驹说。 “是。”章邯停好马车。 二人一同向官府内走去,旋即就被拦了下来。 “办理事务请从偏门入,自有官吏为二位引路。”守门的军士见吴驹和章邯气宇非凡,因而言语还算客气。 吴驹与章邯对视一眼,吴驹懒得搞特殊化,于是干脆的一拱手:“多谢提醒。” 说完便要离开,抬眼却看见一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官衙大门内走出。 同一时间,那男人也看见了吴驹,并一眼认出了他。 他立马走过来,对着吴驹恭敬地作揖:“李腾拜见吴卿。” 没错,这人便是当初在咸阳城门口检查了吴驹的秦王令的中尉李腾。 他为什么会在这? 吴驹心中微微疑惑,但旋即释然。 李腾作为中尉,主管京畿治安,指挥禁卫军部队,同样也是内史的属官。 出现在官衙,这很合理。 “中尉不必多礼。”吴驹笑了笑。 一旁的军士见李腾对吴驹这么恭敬,一时间颇有些疑惑。 李腾一眼看出军士神色,于是说道:“这位乃是医家魁首吴驹吴先生,大王的贵客。” 嘶! 刚刚拦下吴驹的几位军士顿时脑袋发凉。 几个军士当然不至于对吴驹的名号如此熟悉,但大王贵客一词却瞬间唬住了他们。 “那个那个,吴卿,我……”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没关系,你们尽忠职守而已。” 吴驹微微一笑,不觉得军士哪里做错了,但又对这个时代的繁琐礼节习以为常了。 “多……多谢吴卿谅解。” 几个军士连忙让开:“您里面请。” 吴驹点点头,与章邯进入军士拦截范围内。 “吴卿来官衙这是……?”李腾问。 “来办些事情,顺便拜访一下内史。”吴驹说。 “原来如此。” 李腾点点头,旋即再度作揖道:“二位里面请,请恕在下有要务在身,无法陪同了。” “没关系,中尉忙去吧。” “在下告退。” 李腾道别,转身离去。 吴驹和章邯则进入了官衙内。 “这李腾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章邯你说呢?”吴驹感慨道。 章邯点点头:“不卑不亢,不趋炎附势,更不刻意结交,能以如此年纪坐上中尉之职,想必本事过人。” 吴驹点点头。 待李腾和吴驹章邯的背影都消失,门口的军士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 “幸好这位吴卿大度。” “是啊是啊。” “人家是医者,悬壶济世,度量大着呢。” “别想了,跟咱也没什么关系,好好站岗吧。” 官衙门前再度恢复正常 …… 内史听说了吴驹到来的消息,于是亲自出来迎接。 二人一同寒暄,入内就坐。 “昨日吴卿于咸阳宫做将进酒一篇,吾依旧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内史是个年事已高的老者,头发花白,皱纹密布,老态尽显。 他自昭襄王时期便为秦吏,兜兜转转,成为内史已有二十余年。 多年来殚精竭虑,把控整个咸阳城,对于这位老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消耗。 “在下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内史阁下,原本只是想来县衙办两件事的。”吴驹笑了笑。 “不知吴卿想要办的事是?” “不是什么大事。” “但说无妨,吴卿乃是大王的贵客,况且您都已经来到官衙了,吾身为内史,吴卿能来这里办的事,对吾而言也简单,既如此,岂有不相助的道理?”老内史道。 “既如此,那我便直言了?” “吴卿请讲。” “这第一件事倒是确实简单,只是昔日曾遗失了照身帖,来官衙补办一张而已。”吴驹道。 “这件事简单。” 老内史转头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去请一位制作照身帖的匠人来。” “是。”那人点点头。 趁着这功夫,老内史煮了一壶茶。 不多时,制作照身帖的匠人到来。 “参见二位大人。”匠人拜道。 “为吴卿制一面照身帖。”老内史道。 “是。”匠人拿出工具:“恕小人需要询问一些信息。” “请讲。”吴驹道。 “姓名?” “吴驹。” “生辰?” “昭襄王三十九年十二月二日。” 老内史突然侧目,一阵错愕。 昭襄王三十九年生人,那岂不是今年才十九岁? 这位医家魁首还真是年轻得过分。 “籍贯?” “秦国郿县。” “职业?” “嗯……就写医者吧。” 一通问话完毕,匠人说道:“还请大人在此等候,尽量正脸示我,我需在帖上刻像。” “麻烦了。”吴驹点点头。 照身帖这种东西,类似后世的身份证,制造和防伪工艺远不及身份证,但在监管制度远比身份证苛刻数倍。 例如近百年前,商鞅被诬告谋反,逃亡至边关,欲宿客舍。 客舍主人不知他是商君,见他未带照身帖,便告诉他说商君之法规定,无照身帖者,会被直接当作奸细处死,而身为客舍主人,留宿无凭证的客人是要连坐治罪的。 可见无照身帖,在秦国寸步难行。 “能有如此超前的法规,也难怪秦国能崛起于孝公之时,对峙六国而不败。”吴驹心中感叹。 这时,一旁的老内史抬手,为吴驹续上了一杯茶水,随之问道: “不知吴卿要办的这第二件事是?” 第六十九章 制照身帖 购买庄子 闻老内史所言,吴驹沉吟片刻,说道: “这第二件事想来稍难些。” “哦?” “我想要在咸阳城外买一处庄子,这庄子至少要能容纳五百人,上不封顶,越大越好。”吴驹说道。 买这处庄子,主要是为了安置从岐山来的五百余骑侍卫,他们需要一个住所和日常训练之地。 其实住在吴府也行,但吴驹不打算这么做。 咸阳又是子楚的地盘、秦国的都城,再怎么说那也是五百余侍卫,带进城不合适,哪怕子楚亲自应允,吴驹也不会这么做。 况且在城内操练多有不便,吴驹又有诸多计划不适合在城内开展。 结合以上原因,买一处庄子很有必要。 老内史一听吴驹第二件事竟然是这,不禁也陷入沉吟。 可容纳五百人的庄子可不是小地方,更何况吴驹还加了一句上不封顶,越大越好。 就算吴驹不来找他,买卖那么大的庄子也是需要内史同意并且签署文书的。 毕竟这里是京畿之地,一处庄子、一间府邸说不定就会成为屯兵造反之地。 “不知吾可否冒昧打探一下,吴卿买这处庄子的作用是?”老内史直言问道。 “咸阳是个好地方,我想在此长住一段时间,此外,我从岐山带出了五百余侍卫,想要买一处庄子安置。”吴驹毫不避讳的说道,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原来如此。” 老内史一听吴驹这么坦诚,反而对其多了一丝认可,少了一丝警惕。 “这件事吾会禀报大王,若他应允,吾便为吴卿物色一处合适的庄子。”老内史爽快的说道。 吴驹拱手:“劳烦内史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内史摆了摆手。 这时,匠人的画像也已经刻画完毕。 啪! 公章盖上。 一个照身帖崭新出炉。 “大人请。”匠人将照身帖双手奉上。 “辛苦了。”吴驹接过照身帖,微微一笑。 匠人退下,吴驹与老内史一通闲聊,至午时,老内史想要留吴驹吃饭,被吴驹以家里做了饭的扯皮理由推辞。 老内史将吴驹送出官衙,说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通知吴驹。 二人就此告别。 原以为怎么也得等个几天,没想到下午之时,吴驹再度便接到了老内史的消息,请他去一趟官衙。 于是吴驹与章邯向官衙而去,在官衙门口再度见到了老内史。 他正站在门前,李腾也在一旁。 “吴卿。”老内史和李腾拱手一拜。 “内史,中尉。”吴驹和章邯还礼。 “大王已经应允,奈何政务缠身,无法陪同吴卿共同前往那处庄子,便委托吾代劳。”老内史笑道。 “内史日理万机,还需关注在下的微末小事,当真令在下汗颜。”吴驹道。 “举手之劳罢了,哪里的话,吴卿请?” “请。” 二人驾两辆马车,向着城外而去。 令吴驹惊奇的是,为内史驾车的竟然是李腾。 看来此二人的关系很不错。 吴驹稍稍讶异一番,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多时,四人来到城外。 密林间掩映着一座占地极大的庄子,青砖黛瓦,依山傍水,但因为周围寥无人烟,颇有几分荒凉。 “这处庄子如何?”老内史笑问。 “真不错。”吴驹肯定的点点头。 这地方大,而且僻静,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很合适。 李腾上前打开了大门的锁:“诸位请。” 四人进入庄子内部。 庭院宽广明亮,寂静得只剩下周边的鸟鸣和风声。 树木杂草野蛮生长,虽杂乱,却颇有欣欣向荣之像。 无论是厅堂还是院落,都没有任何的家具和装饰,空荡荡的。 “此地坐北朝南,依山傍水,旷达通透,别说五百人,容纳八百人也轻轻松松。”老内史介绍道。 吴驹点点头,他已经开始意动了。 这么大一处庄子,用来安置五百侍卫再合适不过。 “这座庄子原本是昭襄王在位时,悼太子所建,并未竣工,悼太子薨于魏后,孝文王惦念,将老旧的地基铲除,继续修建,想要在原定的图纸上将其完工,但也未能如愿。” “最终大王承先人之志,于数月前完成了收尾,但由于没有用处,此地也就此闲置。”老内史将庄子的来历娓娓道来。 “历经三代秦王啊……”吴驹感慨不已。 听起来年代久远,但实际并不长,毕竟老内史说孝文王将老旧的地基铲除了,也就相当于是重建了,那么从工程开始到现在,横竖不过两年时间。 并且从未有人住进去过,纯纯的一手房。 由秦王室建造,那工程质量必然也是杠杠的。 “这么说来,这座庄子算是悼太子和孝文王的遗愿了,大王说可以买卖?”吴驹有些不确定的问。 “大王说,交予吴卿乃是发挥了这庄子的用处,悼太子和孝文王都是大度、通情达理之人,若是九泉之下有知,想来也会欣慰。”老内史说道。 吴驹点点头:“明白了。” 子楚考虑到庄子闲置也是浪费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侧方面也能看出秦国确实财政吃紧,都需要买卖这座具有特殊意义的庄子了。 独自面对东方六国,秦国的压力真是相当大,若是能将这么大一处庄子换成财帛,多多少少也能给财政减轻一些负担了。 四人又参观了一圈,吴驹更加满意。 “行,这处庄子我买了。”吴驹爽快的下了结论。 “没问题。”老内史脸上露出笑容。 随之,众人退出庄子,返回城内官衙。 老内史现场起草了一份庄子的转让契约,众人经过协商后,吴驹按下了手印,老内史留下了印记。 这座庄子以足足三千五百金的价格交付,这还是在一定的优惠下。 但好处在于,占地大,容纳八百人也不成问题,对吴驹来说非常够用。 建成时间短,无需修缮,基础设施完好,还有一条从城内直通庄子的路。 再者,不仅是庄子内,庄外也有大片大片的土地打包销售,靠近渭河的百亩沃土尚且不言,背靠着的小半座山头也划为吴驹名下。 吴驹觉得很赚,老内史和子楚也觉得很赚。 这波啊,这波叫双赢。 第七十章 为老内史把脉 内史的接班人 官衙中,吴驹、老内史、李腾三人正在静坐,章邯则被吴驹派回府上取购置庄子的钱款,估摸着这个时候正在清点。 “话说,中尉今日无需值守吗?”吴驹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在下今日休沐。”李腾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吴驹点点头:“中尉执掌京畿城防,休沐之日来之不易,难得休息却还要陪我走一趟城外,惭愧。” “吴卿言过了,家中无事,去城外散散心也好。”李腾道。 “原来如此,李中尉可曾成家了?”吴驹问。 “今年刚成的婚。” 李腾谈及此事,脸上还是不禁露出了笑容。 “成婚了,相较往日也沉稳些了。”老内史在一旁感叹道。 吴驹从此话中品出一缕不一样的意味。 老内史看出吴驹神色,笑道:“他的妻子正是吾的女儿。” 吴驹挑眉,有些讶异。 难怪李腾和老内史关系如此密切,一个岳父一个女婿能不密切吗? “如此年轻担任中尉大任,更能得内史及其千金青睐,想来李中尉必是身怀大才啊!”吴驹笑道。 “吴卿过誉,在下愚钝,多年来全凭内史点拨。”李腾谦虚道 “你就别托词了。”老内史呵呵一笑:“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和吾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罢,他重重咳嗽两声,忍不住以手掩之。 手掌拿开时,一缕殷红被吴驹瞥见。 “内史身体不是很好?”吴驹转而问道。 “一大把年纪了,很难好了。”老内史看了看手上血液,苦笑道。 一旁的李腾连忙起身拿出巾帕为老内史擦拭手掌,并倒上一杯清水供他漱口。 “不若让我看看?”吴驹提议道。 “老毛病了,不算什么大病,不劳吴卿了。”老内史勉强的笑了笑。 “让吴卿瞧瞧吧,他可是公认的当世第一医者。”李腾劝道,他也曾不止一次劝说老内史诊治。 “放心吧,不收您的钱。”吴驹打趣道。 老内史叹了口气,觉得难却,便道:“那就麻烦吴卿了。” “没事,举手之劳。” 吴驹让老内史伸出手,为其把脉。 这时,章邯带着两个仆役抬来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着满满的金条,正是用来购买庄子的。 见吴驹正在把脉,他心领神会的令仆役放下箱子,旋即便站在旁边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吴驹眉头紧蹙。 老内史这确实不算病。 而是随着衰老,引起机能的退化。 他的身体现在就如同一座到处漏洞的房子,数年的操劳更是加重了这一过程,如同烈日和暴雨,一步步摧残这座房子,让它的漏洞越来越大。 这种状况已经不可逆转了,只能慢慢调养。 在吴驹把脉的过程中,一旁的李腾亲眼目睹着吴驹的眉头渐渐皱起,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终于,吴驹松开了老内史的手腕。 “吴卿,如何?”李腾连忙问道。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吴驹反问。 “当然是真话。”老内史笑道。 “如果放任如此,只有两年光阴。”吴驹干脆的竖起两根手指头。 唰! 老内史和李腾一下子沉默了。 显然,这个结果给他俩的心理落差太大了。 想过差强人意,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只能再活两年? 老内史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但从未去看过医者,大概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只要我不看病,就约等于没有病。 却未曾想,身体已经差到了这种程度。 “有什么方法治愈吗?”李腾急忙问道。 “只能慢慢调养。”吴驹说。 “如果用我的药方调养,可以活五年。” “如果辞去官职,减少操劳,少说能活十年。” 李腾闻言,看向老内史,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老内史似乎在沉思什么,而后摇了摇头。 这是不想辞官的意思咯? “内史已为秦国殚精竭虑数十年,功劳、威望都已傍身,女儿也已成婚,女婿担当中尉的高职,按说大可告老辞官,纵享天伦之乐啊。”吴驹颇有些不解。 “正是因为吾已执掌咸阳城数十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再熟悉不过,辞官固然可以,吾也不止一次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不舍,也不放心由别人来做这个位置。”老内史缓缓说道。 吴驹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老内史的这种精神值得敬仰。 正是有像他这样的人前赴后继,秦国才能有如今屹立一方的强盛之姿。 不过,这种为了工作不要命的的行为,值得敬仰却不值得鼓励。 “罢了,再等等吧,起码也要让吾之接班人熟悉了内史这个位置的职务,那样吾才能放心的离开。” “接班人?”吴驹下意识看向李腾。 听老内史的意思,内史之位的继承人已经内定了。 堂堂内史,堪比九卿,这个位置的接班人并非小事。 这种事情吴驹当然不方便问,老内史也不方便说。 但结合李腾的条件和今日种种,选李腾作为老内史的接班人当然是最合适,最合理,也最有可能的。 吴驹眉头一皱,觉得自己隐约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又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罢了。 “今日出门没带药囊,待我回去,写几张药方,只要按时服用,对身体的改善还是相当大的。”吴驹叹了口气,说道。 “多谢吴卿。”老内史在李腾的搀扶下起身,拱手一揖。 李腾也旋即深深的一鞠躬。 “言重了。”吴驹连忙将二人扶起。 三人来到存着金子的箱子前。 “清点一下吧。”吴驹说。 老内史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但这终究是关乎王室财产的买卖,需要谨慎些,于是他找来几个账房清点了一番。 三千五百金,一块不少,确认无误。 “恭贺吴卿喜提新宅了!”老内史笑道。 “同喜同喜。” 吴驹笑了笑,接过李腾递来的地契和钥匙:“今日麻烦二位陪我走一遭了,吴驹在此谢过。” “不麻烦不麻烦。” “待我的庄子装修完,定邀请二位过府一叙。” “哈哈,那吾等可就却之不恭了。” 第七十一章 李腾等于内史腾? “内史大人还是要多休息,保重身体才能继续为秦国发光发热啊。” “哈哈,好好好,吾知道了。” “李中尉也要多照看着内史大人。” “一定。” “那我先走了,二位留步。” 一通寒暄完,吴驹和章邯与老内史李腾二人告别,从官衙中走出。 “三千五百金换这一张地契。”吴驹摇摇头。 咸阳还真是寸土寸金,比后世的北上广深也不逞多让。 这还只是城外的庄子,就花了他这么多钱。 “这么一看好像我也不是很富有的亚子。”吴驹默默感叹道。 他在岐山时,曾因为治愈吕凝获得过吕不韦的万金赏金,后来登临魁首时,又收到了来自七国百家的贺礼。 按理说,这是足够普通人丰衣足食十辈子的惊人的财富。 但相比起吴驹想要统一诸子百家的终极目标来看,这么点钱就不够看了。 不过也问题不大。 钱没了可以再赚。 以吴驹脑海中的存货,赚个几万金是小意思。 而厉兵秣马,为接下来的争斗而准备才是头等大事。 为此,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你们两个驾车回去吧,章邯陪我走走。”吴驹对两个仆役和章邯说。 “是。”章邯点点头。 两个仆役也应下,旋即驾着马车离开。 吴驹和章邯走向大街,往吴府方向去。 时近傍晚,大街上还是很热闹的,烟火气弥漫着整个咸阳。 “章邯你饿不饿?”吴驹问。 “有点。”章邯非常诚实。 吴驹点点头,干脆在街边寻了一家看着还挺红火的面馆。 二人落座,小厮递过菜单。 菜单上的品类很单一。 受限于这个时代战乱不止,朝不保夕,生活水平普遍不高,所以几乎没人会去研究怎么做菜。 “一碗素面就好。”吴驹道。 “一样。”章邯点点头。 “好嘞,两位客官稍候。”面馆小厮热情的说道。 待小厮走后,吴驹才颇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唉,没有臊子面,没有浆水面,没有凉皮。” “吴卿,您说的这些是什么东西啊?”章邯好奇道。 “一些吃食罢了,改天我试着搞一搞,给你们改善伙食。”吴驹随口说道。 “您会做饭?”章邯有些错愕。 “当然会。”吴驹说道。 只可惜这个时代没什么材料,很多蔬菜水果,包括辣椒都还没传入中国,香料也稀缺。 不过努努力,有些东西还是能搞出来的。 面馆小厮端来了素面:“客官请慢用。” “先吃面,有空给你开开眼。”吴驹说。 “好。” 二人旋即动筷。 能在咸阳这个路段开一家面馆,手艺也不一般,一碗素面照样能做出花来。 章邯吃得很开心,吴驹却有些心不在焉。 “吴卿,怎么了,不合胃口吗?”章邯好奇的问。 “没有,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而已。”吴驹说。 “是关于内史和李中尉的事情?”章邯试探性的问。 吴驹点点头。 章邯见吴驹不打算继续说,也就没有追问。 而此时的吴驹正在绞尽脑汁。 当时谈到老内史接班人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冥冥之中抓住了什么,但怎么想都难以再前进分毫。 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吴驹皱起眉头,逐步回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买庄子……把脉……辞官……继承人…… 李腾……老内史…… 老内史……李腾…… 内史……腾…… 内史腾?! 吴驹瞳孔骤然收缩。 啪嗒! 手上一个不稳,筷子掉在地上。 一旁的小厮瞧见了,跑过来问道:“客官,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劳你换双筷子。”吴驹压住心中震惊,说道。 “没问题。”小厮跑开,不一会给吴驹拿来一双干净的筷子。 吴驹接过筷子放到碗上,不由得抹了一把脸。 他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了。 内史腾,鼎鼎大名的人物啊…… 秦灭六国的过程中,灭亡韩国的人 如果没有自己出现,老内史就一直不会重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就会在两年后身亡。 恰逢子楚三年而薨,嬴政接任秦王,李腾作为老内史的女婿和直系下属、咸阳城的中尉、最适合接任内史的人,此后攻韩,治理南郡,立下赫赫功名,顺理成章的继任内史之位。 合情合理! 虽然过程有些弯弯绕绕,也许实际情况和上述的有些偏差,但一切的一切却不谋而合。 吴驹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李腾会是内史腾吗?” 吴驹不敢确定,但直觉告诉他就是这样。 他打算多找点机会接触李腾,但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迅速否决。 李腾是个典型的孤臣类型的人物。 刚正不阿,不卑不亢,忠于秦国,忠于秦王。 这样的人,想结交比较困难,贸然接触甚至会适得其反。 只能是留个心眼。 “这世界真小啊。”吴驹忍不住感慨道。 进入咸阳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遇到了很多历史名人了。 比如成蛟,比如嫪毐,比如蒙骜、王龁、麃公,比如内史腾。 假以时日,接触到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真叫人期待。 “嘶溜!” 吴驹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整碗面。 章邯看得愕然:“您不是刚才还食欲不振吗?” “事情想通了食欲,当然就好了。”吴驹笑道。 “小厮,结账!” 第七十二章 城门口再见李腾 回到吴府。 吴驹找来张管家,将庄子的钥匙给了他,并取出三百金。 “这是我在城外购置的一处庄子,老张你明天和章邯走一趟,认认路,然后用这笔钱把庄子上下打点一下,买买家具,装饰一番,打扫卫生啥的,剩下的钱就当做府上的日常开支所用。”吴驹嘱咐道。 “明白,我明天就去办。”张管家说。 “行,你下去吧。” “诶,好。” 又是三百金出账。 “等庄子装修完,就把那五百侍卫带进去,安顿下来,日常操练还是交给你负责。”吴驹对章邯说。 “明白。”章邯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睡觉去吧。” “属下告退。” 章邯走后,吴驹打了个哈欠,回到院子里,魏磬早已离开,桌上放着一副绢帛。 吴驹拿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墨迹,正是全篇的将进酒。 字体清新娟秀,相比吴驹的字,已经有几分味道。 见字识人,这字体当真是清秀得和魏磬的面貌一般无二。 “这字写得,真是失了李太白的狂傲。” 吴驹摇头失笑,将绢帛折叠,同庄子的地契放在一起,收了起来。 夜深,烛光熄灭。 …… 次日清晨,吴驹又双叒起了个大早,挥毫写下数张药方,顺手拿了几株名贵的药材打包作为礼物,出府便向着官衙走去。 到了之后,找人一问,才知道老内史不在。 拜帖的重要性这就体现出来了,防止扑空。 不过老内史不在也好。 “正好再去会会李腾。”吴驹心想。 老内史虽然不在县衙,但李腾作为中尉,待的地方往往都很固定。 果不其然,城门口,李腾穿着一身劲装立于城门之上,一双鹰眸注视着城门下的行人。 “麻烦通报一声,我找李中尉。”吴驹对城门口一个军士和蔼的说道。 “额。”军士愣在原地,冷汗顺着脑门下来。 “怎么了?” 吴驹疑惑,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军士,才发现是前几天在城门口检查他照身帖的那个军士。 “真是缘分啊,今天又是你值守啊。”吴驹笑。 “是。”军士慌乱的点点头,连忙说道:“我这就去禀报李中尉。” 吴驹目送军士上了城墙,自己则站在一旁等待。 不多时,李腾从城墙下快步走下,对吴驹拱手一揖:“李腾拜见吴卿。” “不必次次都这么多礼的,我又不算你的上司。” 吴驹微笑着将其扶起,自从得出了李腾就是内史腾这个结论后,吴驹看他就越来越顺眼。 “非因职位高低而敬,而是因在下佩服吴卿而敬。”李腾说道。 “哦,我有什么让你可佩服的?”吴驹笑问。 “吴卿乃当世医者之首,心怀天下百姓,以药石治世,自然让在下佩服。”李腾诚恳的说道。 “过誉了,不过是出一份微薄之力而已。”吴驹暗自点头。 看来李腾虽然不卑不亢,但绝非木讷,该有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这样的人虽然很难自来熟,但并非无法深交,只是需要费点功夫。 “说正事。”吴驹将话题拉回正题。 他提了提手中打包好的药材以及几副药方:“去官衙找内史大人,结果扑了个空,干脆就来找你了。” 李腾恍然,接过药材和药方,看了几眼。 “正好内史大人操劳,可能无暇煎药,交托给李中尉安排也好。”吴驹说。 “自当尽心尽力。”李腾点点头,旋即皱眉:“只是这药材……” 他并不懂医药,但却能看出这药材价值不菲。 “权当送给内史大人的礼物了。”吴驹说。 “这……” 李腾想要推脱,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吴驹一句话堵住。 “药方上有几位药材稀缺,对年份和状态要求非常高,整个咸阳也未必有几株,正好我手里有,干脆就当做帮我物色庄子的回礼,你就别推脱了。”吴驹说。 闻言,李腾迟疑片刻,拱手一拜:“既如此,在下代内史大人先行谢过吴卿。” “客气客气。”吴驹说。 李腾乃是老内史的女婿,老内史欠他人情就等于李腾欠他人情。 这交情不就建立起来了吗? 吴驹嘴角不由扬起一丝笑意。 “煎药的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药方上了,有什么不懂的欢迎来我府上问我。”吴驹说。 “在下谨记,有劳吴卿了。”李腾抱拳。 “小问题。” 吴驹,摆了摆手,说:“那你忙着,不用送。” 说罢,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潇洒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大道的车水马龙中。 李腾站在原地,目送着吴驹离开,这才返回城墙上。 第七十三章 子楚携成蛟拜访 吴驹以毛笔相赠 吴驹回府后,迎面便看见了子楚携成蛟坐在堂中。 有段时间没见到子楚了,他眉间隐隐约约有一股疲惫,想来是为政事而烦心。 但身着一身常服的他,气质却有了很大的改变,并不像咸阳宫中挥斥方遒的秦王,而是更像一位普普通通的父亲。 “吴驹见过大王、公子。”吴驹拱手一礼。 “成蛟拜见吴师。”成蛟见吴驹前来,连忙起身行礼。 “吴卿。”子楚微微点头。 …… “大王和公子到了多久了?”吴卿落座。 “刚到没多久。”子楚笑了笑:“寡人此行前来,主要是带成蛟正式拜师。” 吴驹一愣,旋即摇头失笑:“我终归只是教导公子作词一道,连记名弟子都算不上,又何须大王亲临呢?” 子楚摆了摆手,正色说道:“既是学艺,自然就要拜师,寡人身为蛟儿之父,一并前来也是理所应当。” 吴驹沉默片刻,觉得子楚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纠结此事:“那好吧。” 这时,魏磬正好从堂前走过,吴驹将其叫来,示意她站在自己身旁。 又是一场拜师礼开始。 不过规模不如当初魏磬的拜师礼,当初这丫头可是在整个医家注视下拜的师,排面别提多大了。 不过,成蛟的拜师礼之所以这么简单,倒并非是不如魏磬。 秦国公子,太子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怎么可能在排面上输。 只是吴驹懒得大操大办,子楚不愿大操大办罢了。 “蛟儿,为吴卿奉茶。”子楚说道。 “是。” 成蛟应声上前,为吴驹斟茶,旋即双手奉上。 吴驹看了看杯中澄澈的茶汤,一饮而尽,旋即沉吟片刻,说道:“我门下规矩很少,唯有尊师重道、固守本心两条,公子虽然只是我的记名弟子,但我也希望你能牢记于心。” “成蛟谨记。”成蛟作揖。 吴驹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收徒也甚少,唯有魏磬一人,今后她便是你的师姐。” “见过师姐。”成蛟向魏磬作揖。 “师弟不必多礼。”魏磬将其扶起。 看着成蛟恭恭敬敬的向吴驹行拜师礼,子楚很欣慰。 关于朝中韩国外戚试图拉拢吴驹,以使得成蛟在太子之争中更具有竞争力的意图,他心知肚明。 别说他,随便来只狗都能看明白。 但子楚压根不在乎。 太子之争,兹事体大,关乎秦国的兴衰存亡。 没有子楚同意,任何人都别想登上这个位置,任何人都不能逼迫子楚做出决定,这是身为一个王最基本的自信。 再者,子楚从不把成蛟拜师吴驹看得那么功利。 在他看来,今日带着成蛟拜访吴府,纯粹是一个父亲将儿子送到老师手中,仅此而已。 …… 吴驹寻思了一下。 当初魏磬拜师时,他送给魏磬一个特制的药囊。 按说今日成蛟拜师,他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去将我新做的那只毛笔拿来。”吴驹想了想,对魏磬说。 “是。” 魏磬点点头,转身告辞离开,去往吴驹的小院。 不多时,魏磬返回堂中,手中多了一个长匣。 吴驹接过长匣,将其打开,一只精致的毛笔出现在众人眼前,笔头雪白,笔杆挺直而泛着竹黄色,上面还刻着“吴驹制”三个小字。 “此乃何物?” 子楚一下子被这奇形怪状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这便是毛笔,是我用来代替分签的笔。“吴驹觉得送只毛笔也算是心意到位了。 再者,魏磬学医,所以送她药囊,成蛟学词,所以送他毛笔。 这很合理。 ”毛笔相比起分签有诸多优点,例如不容易腐烂,更适应绢帛这种较软的材质,而且更能写出文字的横竖撇捺点的优美。”吴驹介绍道。 这杆毛笔相比起第一杆的粗糙工艺,有了更多改良,比如毛的质量更优,比如笔杆经过处理,时间久了更不容易开裂。 只可惜,纸还没造出来,吴驹那些原材料正晒着呢,估计还得过段时间才能使用。 “这杆乃是中锋羊毫,比较适合初学者。”吴驹补充道。 一旁的魏磬向吴驹投来幽怨的目光,意思很明显:您给我毛笔的时候可没那么多讲究。 吴驹轻咳两声,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目光:这不是当时业务不熟练嘛,你等为师下次,下次一定。 二人的眼神交流完毕,成蛟从吴驹手中接过了长匣和毛笔,看样子甚是喜欢。 然而还没捂热,就被子楚一把拿了去。 “吴卿,这东西是怎么用的?”子楚疑惑的看着手中这杆毛笔。 “笔头蘸墨书写便可,和分签差不多。”吴驹答道。 子楚还是疑惑。 吴驹见状,干脆将几人带到了书房,二话不说,挥毫又写下了一副将进酒。 遇事不决将进酒。 一副字写完,子楚看向这杆笔的眼光登时变了。 “巧思,真乃巧思!吴卿果然如词中所写一般,天生我材必有用!”子楚捧着毛笔连连夸赞道。 “咳咳咳,大王过奖。”吴驹轻咳两声,脸不红心不跳的接下了这赞赏。 对不起啦蒙大将军。 吴驹默默给蒙恬说了声抱歉。 “阿嚏!” 秦国边境的一个军营中,一英武少年突然打了个喷嚏。 “蒙恬,你最近怎么老打喷嚏?”身旁同僚问道。 “不知道,可能来了边境有些水土不服吧。”蒙恬皱了皱鼻子。 …… “与分签较之,相差不啻天渊!虽然初学有些困难,但字体效果却是分签远不能及的,这外观更是如此,笔杆修长,笔头过渡圆润,真乃君子之笔。”子楚将毛笔从上到下夸了个遍,但却是字字发自真心。 他刚刚也试了几笔,深刻体会到了毛笔之妙。 一旁的成蛟有些委屈的盯着子楚手中的毛笔,心想这难道吴师不是给我的礼物吗? “吴卿,这毛笔可还有存货?不知寡人可否从你手中讨一支?”子楚问道,他终究没有拉下面子强占成蛟这杆毛笔。 “额这个,工艺还需改良,而且产能较低,目前存世的就只有三杆,若是大王真心想要,我可以抽空再做一杆。”吴驹解释道。 何止是产能较低啊,简直低出地平线了。 “既然如此,便麻烦吴卿了。”子楚说道。 “客气客气。”吴驹摆手。 g+1 “此笔若能推广到整个秦国便好了,届时吴卿必然名利双收,也可引领书法之改良,造福天下士人。”子楚又感慨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吴驹点点头。 g+10086 不过别说,吴驹真有增大生产规模,推广到全天下的想法,毕竟他统一诸子百家的伟大计划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 关于买庄子,吴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自己恐怖的花钱速度。 “大王,公子,走吧,耽误了这么久,也该找个地方为公子授课了。”吴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看到出子楚是真被这毛笔吸引住了。 正常人也许只考虑毛笔能把字写得更好看,但子楚作为一位君王,考虑到的却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毛笔的商业价值,比如它给著书立学、吟诗作赋等等文化领域带来史无前例的革新。 “真乃巧思。”子楚在心中再次感叹道。 不过吴驹说的有道理,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带成蛟来拜师才对。 “那走吧。” 子楚郑重其事的将毛笔洗净擦干,重新放回匣子里。 众人一同向门外走去。 “等等!”子楚突然叫停。 “怎么了?”吴驹好奇。 子楚指了指桌上吴驹写下的那副将进酒:“吴卿,这副字可以赠予寡人吗?” 吴驹哭笑不得。 他发现了,哪怕子楚这样威严肃穆的雄主,私下里也有亲民,或者干脆称之为接地气的一面。 不过那副字确实写的不错。 由于瘦金体写的是宋体,秦国写的是小篆,所以吴驹这段时间来一直在思考二者的结合,每次总会多出些心得,写出来的字体自然也是一副更比一副强。 当然,吴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字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作为小篆向隶书、甚至是楷体演变的标杆。 “大王且拿去吧。”吴驹说。 “那寡人就不客气了。” 子楚虽然不算是书法的狂热爱好者,但奈何吴驹的瘦金体小篆写得太漂亮,哪怕相隔数千年,子楚也能感受到瘦金体的独特美感,因而对这幅字非常喜爱。 他叫来几个随行侍者,将那副将进酒带走, 随后,众人一同向吴府深处前行。 第七十四章 写词与谱曲 甘罗与青楼 众人随吴驹来到府中一片池塘边的水榭上。 这里位于府中池塘的一隅,塘面无风,曦光照耀下静的如一面铜镜般,外加正值仲秋时节,菊花争相开放,这一隅的景象也是颇美的。 众人落座,一番感慨。 “吴卿,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寡人可否借你的地方偷偷懒?”子楚笑问。 “大王请便。”吴驹做了个请的手势。 子楚点点头。 说是偷懒,结果子楚还是叫随侍搬来一堆案牍公文开始批阅,用的是吴驹送的那根毛笔。 看得出,子楚是真的喜欢这根毛笔。 也是。 吴驹作为后来者,很难完全感受到毛笔将要给这个时代带来的巨大进步,但子楚作为一位高瞻远瞩而又有进取心的君王,却看得明明白白。 另一边。 吴驹则开始在成蛟和魏磬面前讲解起了词的格律。 “词,这个东西博大精深,说白了就是有平仄韵律的长短句。” “但光有平仄是不够的,每一首真正的词都有对应的曲谱,也就衍生出了词牌名。” “所谓词牌名,就是一个固定的曲调和格式,就例如水调歌头,这就是一个经典的词牌名。”吴驹侃侃而谈。 “师父,那为什么您的水调歌头没有曲调?”成蛟举手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 吴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屈子有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为师并非没写……只是……曲子写的不满意,打算重写。” “原来如此,真期待有音律的水调歌头啊!”成蛟点点头,一双乌溜乌溜的大眼睛里冒着光,看样子是真被吴驹忽悠住了。 其实倒也不是吴驹不想写,而是水调歌头压根就没有曲谱流传于世。 准确来说,绝大部分宋词的曲谱在后世都失传了,留传下来的屈指可数。 “徒儿听说七国的文人骚客得知了词有曲谱之事,都在争相为水调歌头谱曲,不过主力军还是那帮青楼女子,咸阳的谪仙楼就找来一大堆舞女、乐师,专门组建了班子为水调歌头和将进酒谱曲……” 成蛟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看见子楚在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说漏嘴了,凎。 “不用看寡人,寡人管的没那么宽。”子楚随意的说道。 “是……是……”成蛟弱弱的点点头。 “不过寡人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子楚补充了一句。 “咳,甘罗告诉我的。”成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幕后元凶。 “甘罗?” 子楚和吴驹同时一错愕。 子楚错愕是因为没想到竟然是甘罗带着成蛟厮混。 甘罗乃是名门之后,他的爷爷乃是惠文王时期的左丞相甘茂,七国闻名的贤人。 甘茂受到向寿和公孙奭排挤,出逃到了齐国,被封为上卿,又被齐国派去出使楚国,最终几经反转客死在魏国,但他的子孙却一直留在秦国。 并且,甘茂虽然出逃,但并非几代秦王的过失。 他逃到齐国后,秦昭襄王在苏代的劝说下,还曾用上卿之位和相印挽留甘茂,并免除了甘茂一家的赋税,这个免税的福利一直存在。 再外加子楚登上王位后拨乱反正、优待老臣,所以甘茂的子孙对待秦国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包括甘罗,也一直以秦人自居。 据说这甘罗聪明过人,乃是个天才,子楚曾经继任秦王时见过他一面,后来因政事繁忙,就没怎么看到过了。 “竟然带着蛟儿去青楼。”子楚摇头失笑。 另一边,吴驹的错愕,原因就更简单了。 甘罗乃是有名的神童,据史书记载,他十二岁时出使赵国,用计帮秦国获得十几座城池,凭借功勋,得到秦王嬴政嘉奖,被封为上卿。 上卿啊! 几乎等同于丞相之位了。 如今秦国的上卿是谁?鼎鼎大名的蒙氏老将,蒙骜。 甘罗能被封为上卿,可想而知他的不简单。 传闻甘罗还有个后代,名字叫做……甘宁。 没错,就是那位甘兴霸。 而且,他还有一个闪光点,就是他在历史上成为了吕不韦的门客。 对此,吴驹判断是因为甘家无权无势,因而甘罗只能依附吕不韦以谋生。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吕不韦的门客都还没到齐呢,目前只看到了嫪毐一人。 吴驹进咸阳之事暗中关注过这一票人的现状,此时的甘罗还没有成为吕不韦的门客。 不过…… 甘罗七岁多,成蛟比他小几个月,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逛青楼…… 嗯…… 搁那针灸呢? 抢我医家的生意是不是? …… 成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师父和父王的脸色,发现吴驹一脸诧异的沉思,子楚则是思索片刻便低下了头继续批阅奏折,二人都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那就好。 成蛟松了口气。 却突然听子楚头也不抬地说道:“寡人并不打算约束你的生活,但却要提醒你,身为秦国公子,要注意分寸,要爱惜自己的名节。” “儿臣谨记。”成蛟连忙点头如捣蒜。 另一边,吴驹依然在沉思。 这次他的思考并非是因为甘罗,而是因为成蛟所说的青楼一事。 不过他可没想那么多,他又不是老色批。 他不老。 言归正传。 文人骚客、青楼女子、舞女乐师为水调歌头和将进酒谱曲…… 挺正常。 吴驹丝毫不怀疑水调歌头和将进酒能在这个时代产生的轰动性。 真正好的诗词,就算是给山顶洞人看,他们也照样叫好。 更何况吴驹的词被稷下学宫姜堪和儒家荀子以及一大堆的大儒认可,又得到了一大帮士人才子的追捧。 词这种更开放的体裁如今已经在七国红的火热,若是能谱出好的曲谱,那可是能名扬天下甚至青史留名的事。 也就难怪有那么多人为其谱曲。 再者 这倒是件确确实实的好事。 要知道,春秋战国时期涌现出的传奇乐师不在少数,例如师旷、俞伯牙、高渐离等等。 这还只是有记载的,没记载的就更多了。 若是能让这些人重新为宋词谱曲,兴许能重现宋词的往日盛景也说不定。 尽管现在吴驹写的词少之又少,只有水调歌头和将进酒,其中将进酒还不算是词。 不过……重铸昔日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第七十五章 成蛟关于太子之位的困惑 如果真的能重现宋词荣光,那剽窃李太白和苏大吃货的诗词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不过这还是随缘吧,毕竟吴驹自己都没弄明白宋词呢。 “话说我刚刚讲到哪了?”吴驹突然反应过来今天的重点还是上课。 “讲到词有对应的曲谱。”一旁的魏磬插了一嘴。 “哦哦哦,对。” 吴驹继续说道:“为师不指望你们初学就能写出真正的词,毕竟写词就必须谱曲,这比较困难,退一步讲,就算不谱曲,直接写新词也有步子迈大的嫌疑。” “因而,为师布置的第一个作业,就是在水调歌头的格式下,重新填一首词。” “吴师,那填词是自由发挥吗,还是有固定的主题?”成蛟再次用稚嫩的嗓音发问。 “主题……” 吴驹环视一圈四周:‘就以秋景为题吧,其他自由发挥。’ “是。” 成蛟点点头,旋即就咬着笔杆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秋景……” 一旁的魏磬似乎也在思索。 “看什么看?你也想尝试一下?”吴驹问魏磬。 “不了不了。”魏磬顿时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这段时间虽然进了咸阳,但魏磬的功课却丝毫没落下。 学习师父的医术就已经够难了,才不要再学写词呢。 魏磬用医书遮住脸。 水榭中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这时,子楚的一个随侍抱着一大堆案牍前来。 “大王。” 随侍轻唤一声,旋即将案牍放在了桌案的一角。 “嗯。” 子楚头都没抬,随手一够,却未曾想碰掉了几本。 噼里啪啦。 案牍摔在地上翻开,瞬间吸引了吴驹和成蛟的目光。 奏折洋洋洒洒,兜兜转转写了一大段,但内容大致就是: “太子之位乃国本,国本立则国家太平,国本无则国家动乱,公子政于邯郸,难以返秦,而公子成蛟年少聪颖,臣恳请大王立成蛟为太子……” 吴驹撇了撇嘴,对奏折上的言论不屑一顾。 这一看就是韩国外戚的言论,估计也不止一次上书请辞了。 因为一同摔下桌案的其他几本案牍也依稀可以看到“成蛟”、“太子”之类的字眼。 好家伙,消息轰炸鼻祖了属于是。 一旁的子楚看到这几本奏折上的内容,脸色顿时冷淡下来,丝毫没有伸手去捡的意思。 成蛟看到奏折上的内容,先是错愕,旋即又看到子楚变得冷淡的神色,不由低下了头,有些郁郁。 “大王。” 又一个侍从过来和子楚禀报了些事情,子楚听后,起身快步离开。 这不稀奇,子楚毕竟是一国之君,政事繁忙再正常不过,半个小时间他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十几次了。 吴驹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见离开的子楚离开的背影后,没有理会,旋即看向趴在桌案上的成蛟:“公子写得怎么样了?” “毫无头绪。”成蛟有些郁闷的说道。 “没听懂我讲的格律?还是没有灵感?”吴驹问。 “没有灵感。”成蛟答。 “那为师就爱莫能助了。” 吴驹摇摇头,重新合上眼睛,时近中午,阳光柔和,他顺手拿了一张绢帛放在脸上遮挡阳光。 “唉~” 成蛟撑着自己的小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公子似乎有烦心事?”吴驹闭着眼,懒洋洋的问道。 成蛟没回答。 “有什么事大可以和我聊聊。” 小孩子的心思还是比较好懂的,吴驹觉得成蛟既然叹了这口气,就一定是想找个人倾诉。 成蛟沉默了一会,似是在考虑。 “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吴驹补充了一句。 成蛟咬了咬牙,问道:“当日弟子与吴师交谈,颇有些许感悟,所以今日也想向您请教。” “说吧。” “母亲、叔父还有许多大臣都说我才是理应登上太子之位的人,也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但父王和吕相,还有很多人一直都不同意,甚至是极力反对,这让弟子心里很困惑。”成蛟将心中的困惑一吐为快。 吴驹一下子沉默了。 成蛟想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遥想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对太子之位厌烦,这次却有些动摇了。 可见那帮韩国外戚的洗脑战术相当成功,假以时日,成蛟还不得再次走上历史上叛秦降赵的老路? 这哪行啊。 “说说看,你为何而困惑?”吴驹继续问道。 “弟子想知道,我是否向他们所说的那样,理应登上太子之位。”成蛟说道。 吴驹思考了一下:“那为师问你几个问题。” “吴师请讲。” “第一个问题,你想登上太子之位吗?”吴驹问。 成蛟想了想,摇摇头。 “弟子……对那个位置并不是很感兴趣。” 吴驹点点头。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成蛟。 事实上,他也理解成蛟的心情。 他的母亲、亲戚、还有时常围在他身边的韩国外戚都对他说:你是应该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可偏偏自己的父亲、秦国的王却不同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抵触。 换成谁都会感到困惑和自我质疑。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太子之位应该由什么样的人担任。”吴驹又问。 “贤能者居之。”成蛟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觉得自己是贤能的人吗?”吴驹再次问道。 成蛟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他才摇了摇头。 “弟子不知道。”成蛟说。 “那就让为师来考校考校你吧。”吴驹换了个半躺的姿势,摘取了脸上的绢帛,但依然紧闭双眸。 “你觉得一个国家的国本是什么?”吴驹问。 “肯定不是太子。”成蛟想起了案牍上“太子乃国本的言论”,不由摇了摇头。 “太子吗?那也许是国之躯干,但绝非国本。”吴驹说。 “弟子觉得是王权。”成蛟认真的考虑了一番,答道。 “那我再问你,王没了,国家一定会亡吗?” 成蛟愣住, 这个问题乍一听有点傻。 但仔细思索起来却深有奥妙。 王没了,国家一定会亡吗? 似乎未必。 王没了,会有新的王,也有可能短暂陷入道家所谓的无为而治的状态。 当年周赧王薨之时,东周国就曾经陷入了一段没有王的混乱状态,直到好几年后才有新的周君立,但不可否认,东周国依旧存在。 这么一看,王权似乎并不是必须存在的。 “统治阶层乃是一个国家的中枢,他们就像人的大脑一样,负责处理各种各样的任务,没有了大脑,人体就会瘫痪,就会混乱,但作为医者,为师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大脑,人体未必会死。”吴驹缓缓说道。 哗啦! 成蛟脑袋冰凉。 他感觉吴驹在引领着他思考一个全新的方向。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那……究竟何为国本?”成蛟反应过来,追问道。 “民,或者说百姓。”吴驹干脆利落的说。 “百姓?”成蛟愣住。 “所谓国家和家国,数人成家,数家成城,数城成郡,数郡成国。”吴驹点明了自己的观点:“真正的国本,是百姓。” 成蛟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瞬间呆滞住。 百姓,会是国本? 成蛟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咸阳街道上那些形形色色的百姓。 从富商巨贾,到贩夫走卒,从士人官吏,到农民工匠。 他一时间觉得吴师的思想实在是另辟蹊径,匪夷所思,但却又非常的合理,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所谓百姓,指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群体。” 吴驹继续说:“事实上,王权来自于百姓的拥戴。有了百姓的拥戴,所以这片土地出现了部落首领、出现了天子,黄帝立,炎帝立,尧舜禹立,诸国的世代王侯立。” “没有百姓的拥戴,所以夏桀在位时,夏民时日曷丧,商汤依附民意而推翻了夏朝,而后,商纣王不得民意,于是商朝又被周文王周武王推翻。” “再紧接着,出现了最典型的案例,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失去了诸侯的信任和拥戴,他最终被犬戎于骊山脚下杀死,但诸侯和诸侯背后的集团又何尝不是这众生的一部分呢?”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吴驹感慨道:“虽然有句话已经被用得烂大街了,但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的好。”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吴驹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句话最早是荀子的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后又被魏征完善成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已经被诸多穿越者前辈用烂了。 但也正是这句话的经典和伟大,才导致他被传颂千年,以至于被各路人才引用。 吴驹这次留给了成蛟充足的思考时间,随后才说道:“不知道为师的观点能否说服你,但为师可以肯定,以你目前的资质并不足以成为秦国的太子。” “……”成蛟并未回答。 他已经完完全全沉浸在吴驹的言论中,无法自拔。 这个言论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时候,吴驹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 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魏磬在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角,并指了指成蛟的背后。 吴驹满脑子疑惑的向成蛟背后看去,发现子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水榭上,并且就站在成蛟的背后,而成蛟似乎毫无察觉的亚子。 准备来说,自己刚才也毫无察觉的亚子。 而且看子楚这副模样,估计偷听了有一段时间了。 凎,尴尬了。 第七十六章 子楚与吕不韦的交谈 “大王。” 吴驹起身拱手一揖,丝毫没有诱导青少年被抓了个现行的觉悟。 成蛟看到子楚突然出现,从吴驹的理论中惊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吴卿不必多礼,寡人回来拿个东西而已。”子楚微微一笑,从桌案上拿起一本案牍,转身离开。 吴驹和成蛟两两对视,有些诧异。 …… 子楚离开水榭,沿着池边一路前行,最终在一个池塘对面的亭子中见到一人。 吕不韦。 他正在等子楚。 “参见大王。”吕不韦作揖。 子楚点点头,二人落座。 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二人随意得多。 自从八年前,从赵国邯郸逃回咸阳,二人就已经是真正的至交。 子楚对于吕不韦的信任,远胜于一众朝臣,甚至是生母夏太后和亲儿子成蛟。 “迎回政儿一事,如何了?”子楚问道。 “今早刚到的信。” 吕不韦取出一封信交给子楚,旋即说道:“赵王本来已经有些意动,但不知为何突然改口。” 子楚接过信扫了几眼,叹了口气,目光微微一动:“突然改口?” “正是。”吕不韦点点头。 “赵王丹是个摇摆不定的人,我开的筹码应该足够他意动,更何况他将主力调去北境对阵燕国,现在应该很怕我秦国开战,将赵国南北包夹吧?”子楚语气有些森寒,旋即说道:“吕不韦,你觉得赵王为何改口?” “臣不敢妄加猜测。”吕不韦微微低下头。 “快说。” “臣怀疑朝中有人暗中作祟。”吕不韦平静的说道。 亭中一下子沉默下来。 朝中谁会阻止秦国迎回质子,答案不明而喻。 “还真是为了太子之位不择手段啊。”子楚攥紧了手心。 若不是顾及嬴政母子在赵国为质,秦国的攻势会比现在更加恐怖,取得的战果也会更加辉煌。 那帮韩国外戚用这种方法阻挠秦国迎回质子,固然是守护了自身利益,但同时也出卖了整个秦国的利益。 真是经典的外戚作风! 子楚怒火中烧,表面上却看不出来大的情绪波动。 “不仅如此,赵王还加强了对公子政的看管,短期内是很难松懈了。”吕不韦有些无奈。 不得不说,有子楚逃回秦国的前车之鉴在,嬴政想要用同样方法逃回秦国的概率几乎为零。 子楚没说话。 一阵刺骨的秋风吹过子楚忍不住想起嬴政。 远在赵国的他,寒冷怕是更胜秦国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添衣。 子楚想起刚刚在亭中听到的成蛟与吴驹的交谈。 “何为国本,这个问题若是让政儿来答,他会如何作答呢。”子楚自言自语道。 “大王何以有此一问?”吕不韦心中一动,问道。 子楚叹了口气,答非所问: “吕不韦,你知道的,寡人其实并不是想要政儿成为太子,只是想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他身为寡人嫡子,流落赵国十年,吃了数不尽的苦,不应该连个公平竞争太子的机会都没有。” 吕不韦目光闪烁。 子楚微微瞥了一眼吕不韦,猜到他在想什么,却没有点破。 “吕不韦,你知道蛟儿是如何作答何为国本这个问题的吗?”子楚问道。 “臣猜不到。” “王权为本。”子楚说道。 吕不韦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是,但不尽然。” “何为国本……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子楚继续说道:“儒家告诉寡人以仁治国,法家告诉寡人以法治国,兵家告诉寡人以武安邦,道家告诉寡人无为而治……” “连百家学说都无法统一,纵大王与臣也说不明白,公子成蛟年幼,答得不全面也很正常。”吕不韦认真的说道。 “正是这个道理,但寡人今天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版本。”子楚说。 “哦?” “以民为本。”子楚说道。 “民?” 吕不韦皱起眉头。 “得民心者得天下。”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子楚复述了一遍。 吕不韦眉头紧蹙,仔细思考了一遍,继而评价道:“很完美的理论,这个理论,比以仁治国、以法治国要更深层次,更接近本质,但又有些笼统,若能有更深层次的剖析就好了。” “正是如此。”子楚点点头。 “这是何人所说?”吕不韦问道。 子楚扬了扬下巴,示意吕不韦看池塘对面。 吕不韦皱眉看去,见对面的水榭上,成蛟正在发呆,魏磬正在看医书,吴驹一副睡大觉的没心没肺亚子。 吕不韦旋即错愕:“吴驹??” “正是。”子楚点点头。 吕不韦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对治国有这么深刻的见解?”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吴驹这个人。 一直以来,他对吴驹的认知是以“医者”身份为主,最直观的便是其医术通玄,其次便是写出水调歌头和将进酒,可以看出其诗才盖世,酿出烧刀子,又能看出其似乎颇具匠才。 我以为你是个医生,结果你竟然精通治国之道? 吕不韦重新考虑起“以民为本”的理论,越想越觉得有深度。 “吕不韦,你说吴驹这样的人才,怎么才能助我秦国呢?”子楚摸了摸下巴。 一直以来,吴驹对秦国保持着一种友好的态度,但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让包括子楚、吕不韦在内的不少人都有些抓耳挠腮。 要知道,若能拉拢到一位百家魁首加入己方阵营,其中好处数不胜数。 目前来说,最招百家喜欢的应该是齐国,儒家以齐鲁为大本营,兵家与齐王室关系密切,阴阳家前任中流砥柱邹衍也出自稷下学宫。 至于秦国,就属于不太招百家喜欢的那种。 百家之中,唯有法家和秦国走得近一些。 不过秦国也已经习惯了,毕竟他们可以说是举世皆敌。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想要百家的支持啊! “拉拢吴驹之事绝非易事,不可操之过急,维持目前这种状态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吕不韦摊了摊手,对于这个问题也有些无奈。 “只能如此了。”子楚叹了口气。 对了。 “吕不韦,寡人交给你个任务。” “大王请讲。” “你帮寡人跟吴驹求两幅字,一副写得民心者得天下,一副写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寡人要挂到章台宫去。”子楚一本正经的嘱咐,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原地徒留吕不韦眨巴眨巴眼睛。 这他该怎么跟吴驹开口?? …… 另一边,成蛟发了一会呆,突然对吴驹说道:“吴师,我觉得我好像不太适合当太子。” “为何这么说?”吴驹懒洋洋的问道。 “我不喜欢当太子,也没有当太子的才干。”成蛟答道。 “但偏偏有一大帮子人非要把你推到太子之位上。” 吴驹摇摇头:“这就是王室子女啊,身在帝王之家,身不由己,尤其是年幼无力之时,一举一动都被人操纵着。” “唉……” 成蛟叹了口气,耸拉着脑袋,有些郁郁寡欢。 吴驹也在沉默。 他其实也有些迷茫,起码在秦国这场太子之争中,他不知道自己该支持嬴政还是成蛟,亦或者是作壁上观。 不过作壁上观无疑是蠢方法,这于他而言无利可图,对成蛟来说也毫无益处。 若让这么一个孩子被一步步的引导,最终等待他的就只能是历史上那场叛乱。 他现在能做的,也仅仅是让成蛟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不让太子之位成为他的执念,亦不让他成为被韩国外戚随意摆弄的傀儡。 第七十七章 造纸术大功告成 成蛟直到中午吃饭,继而离开吴府也没填好那首词。 当然,这和吴驹脱不了干系,毕竟他与成蛟的一通交谈,成功把成蛟搞得心烦意乱。 这孩子现在满脑子都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同时又纠结于太子之位,此后的数天的愁眉苦脸的。 …… 之后的几天,吴驹上午教导成蛟写词,下午与魏磬在到处逛街,时不时各大朝臣府上串个门,日子过得平静而悠闲。 值得一提的是,吴驹的“以民为本”理论不知为何传得满城人尽皆知,引起了轩然大波。 “得民心者得天下”和“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两句,不知为何传得满城人尽皆知。 许多人都说吴驹身为医家魁首,慈悲为患,乃是真正的心怀百姓,因而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两句话发酵了一段时间后,吕不韦登门拜访,狠狠夸赞吴驹一通,并请吴驹把这两句话写下来,完事带着字帖满意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整得吴驹很懵逼。 数天后…… 吴驹终于得到了一条喜讯。 造纸术大功告成! 之前的树皮稻草洗净晒干后,吴驹将其捣烂,加水制浆,随后用捞纸器捞出,揭开贴到院子内墙上晒干。 时至今日,吴驹的纸终于搞定了! 一张张米白色的纸被吴驹从院墙上揭下,看得前来围观的魏磬和章邯一阵目瞪口呆。 吴驹回到书房,拿起毛笔,蘸墨在上面随手写了几个字。 “不容易啊,终于找到以前写字的感觉了。”吴驹泪流满面。 他自己都没料到造纸会这么顺利,一次成功。 其实许多伟大的发明经过层层剖析,往往都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当时的人们缺少更进一步的勇气,更缺少这一层巧思。 这就是所谓的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师父,此乃何物?”魏磬拿起纸摩挲了一下,好奇的问道。 “这是纸,用来写字的东西。” 吴驹在纸上写下一个“纸”字,旋即将毛笔递给了她:“你可以写几笔试试。” 魏磬点点头,接过毛笔。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的书法水平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寥寥几笔后,魏磬顿时惊为天人:“这东西……好像比绢帛还好写。” “你俩知道现在写字主要靠什么吗?”吴驹问二人。 “绢帛。” “竹简。” 二人分别答道。 “绢帛用什么制成,价值几何?”吴驹继续问。 “用丝线制成,价比黄金,只有达官贵人用得起。”魏磬答。 “但纸乃是用树皮稻草制成,成本高下立判。”吴驹道。 “竹简虽然价轻,但重量却不轻,《大学》全篇就需要数卷竹简,对吧?”吴驹继续问章邯。 章邯点点头。 “那你再看我的纸有多重?简直轻如鸿毛。”吴驹笑道。 经过吴驹这么一剖析,魏磬和章邯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说来,岂不是全方面碾压绢帛和竹简? “制作成本更低,工艺更简单,更容易普及,这东西的伟大远胜过毛笔!它给一个文明带来的进步将会是阶梯式的!”吴驹将一张纸举起,面向阳光。 毋庸置疑,纸这玩意的伟大之处相比起毛笔更加明显。 要不然怎么能位列四大发明之一呢。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将这纸扩大生产规模,卖到七国去呢?如果那样您应该会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商贾,甚至远超吕相。”章邯好奇的问道。 “现在的制作工艺还太粗糙,还需要改进,再者,钱并非是唯一目的,我要让纸发挥出最大的用处。”吴驹解释道。 造纸术,这将是他手中的一柄利刃。这柄利刃将会为他接下来的道路披荆斩棘。 听到吴驹的解释,章邯点点头,大概明白了。 “我需要韧性、强度更大的纤维,这样制作出的纸张也会更有韧性,更不易断裂,还有颜色更白的树皮,这样制作出的纸也会更白。” 吴驹摸了摸下巴:“兴许将来还可以制作卫生纸。” 穿越都穿越了,改善一下生活,顺带着改变一下世界,这很合理。 吴驹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一大串名称。 他知道很多造纸的材料,以藤皮为原料的藤纸,北方以桑树茎皮纤造的棉纸,用渔网破布造的麻纸。 这些纸各有各的优点。 正如用渔网破布造的麻纸,看似不上档次,实则后世一直在沿用。 “去把老张叫来。”吴驹对章邯说道。 “是。”章邯点点头,出了院门,不一会带回了张管家。 “老张,交代你个事。”吴驹说。 “您请说。”张管家道。 “按照这单子采买。”吴驹说。 “是。” 张管家点点头,接过那张纸,旋即便皱起了眉头:“这是何物,材质甚是柔韧顺滑。” “自己搞得一点小发明罢了,还没继续投入生产呢。”吴驹笑道。 “原来如此,家主真乃大才。”张管家感慨道。 他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吴驹叫停了他。 他刚才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吴驹从张管家手里拿回纸,在上面又写了几个字。 檀树。 微微皱眉,吴驹又加上了几笔。 石英。 长石。 碱。 石灰石。 檀树是吴驹突然想起来的,这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宣纸的制作材料。 而石英、长石、碱、石灰石,则是用来制作另一样东西。 玻璃! 这是当务之急。 无论是制作烧刀子还是制作青霉素,玻璃都是必备的。 “行了,就这些,麻烦你了。”吴驹说。 “诶,好。”张管家接过那张材料清单,转身离开了。 “师父,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啊?”魏磬好奇的问道,水灵灵的眸子中有些崇拜。 “这就是九年义务教育和十年网文阅历的成果啊。”吴驹感慨道。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魏磬听得一脸懵。 “对了,章邯你是来干嘛的?”吴驹突然反应过来。 “啊?哦,我是来告诉您,五百五十七侍卫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已经安排在城外的山庄了。”章邯说道。 “这样啊。”吴驹点了点头:“备车,我们去城外庄子看看。” “是。” 第七十八章 山庄训话 特种兵训练 城外庄子。 这片庄子现在已经改名为吴家庄了,名字虽然低调,规格却一点也不低调。 经过修整之后的庄子一改昔日荒凉,张管家采买了大量的家具和装饰品的,使其不再空旷,经过修剪的藤蔓和草木也多了些规矩,五百余侍卫的入住更添不少生气。 “我这趟来,是要重新整顿这五百侍卫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吴驹倚在马车边,对章邯说。 “明白。”章邯点点头,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嗯,叫所有人集合,我说几句。”吴驹说完,与章邯一同步入山庄。 …… 数分钟后,庄子中央的庭院中,五百侍卫在此聚集。 这里本来是一处闲置的花园,杂草长得都快有半人高了,正巧吴驹需要一片校场,索性就给花园拆了,做成校场。 五百余侍卫日常便在校场上操练。 “咳咳。” 吴驹站在队列前,清了清嗓子:“同志们好!” “吴卿好!” 声音洪亮,震得瓦上尘埃都抖落一层。 “好!很有精神!” 吴驹看着这些侍卫的精气神,非常满意。 “吴卿过奖!” 又是一声大喝。 “不错!今日一见你们精神面貌,我非常满意,然而光有精神是不够的。”吴驹从章邯手中接过两卷竹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两卷竹简上。 吴驹提高声音,说道: “这是我让章邯专门收集的,这上面记录着你们每一个人的资质,短板,训练进度,训练成果,非常详尽,并且我相信章邯是公平公正的。” 众多侍卫面面相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阅读了一番,最终发现,大家的训练成果可以说是良莠不齐,丝毫看不出来身为魁首近卫的素质。”吴驹脸色如常,语气却不善。 一旁的章邯拱手拜下:“属下失职!” “属下愧对魁首期望!”在场的侍卫拱手拜道。 场中寂静片刻,吴驹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原本的魁首近卫月俸五贯,而大部分秦军在不上场杀敌的情况下,普通军士每月三百钱,有些军队甚至没有月俸,全靠商君的军功爵位制度,通过杀敌提升爵位获取俸禄,对吧?”吴驹问。 “正是。”章邯点点头,他曾是秦军百将,对此再熟悉不过。 吴驹转头问道:“章邯,我给他们发的薪资是多少?” “每个月二十贯。”章邯干脆利落的答道。 “二十贯!” “这个数字哪怕对于你们这些魁首近卫来说,不能说是高昂,可以说是离谱,不知道你们看到自己的薪资,再结合你们的训练成果,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吴驹冷哼一声,将竹简重重的放在一旁。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忍不住一缩脖子,冒出些冷汗。 章邯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不由感叹吴驹果然御下有方,但这位爷究竟打算如何整顿呢? 只见吴驹脸色稍稍缓和,再度开口:“当然,我这句话并不是针对你们所有人,毕竟有些人的水准还是达标的。” 侍卫们松了口气。 然而吴驹紧接着的话又让他们提心吊胆。 “但不可否认,队伍里有些人的成果无疑对不起他的薪资,因此!” “从今日起,实行末位淘汰制,我会和章邯制定一套审核标准,每个月底进行一次考核,自动淘汰成绩倒数的五个人,也就不再享受这优厚到离谱的二十贯月俸!” 随着吴驹的话语,场中一片哗然。 但这个时候,他们显然考虑不到末尾淘汰的残酷。 毕竟大部分人都拥有浑水摸鱼的思想,觉得自己就算是差,也不至于排行倒数,除非真的差到离谱。 “你们是魁首近卫,我不奢求你们拥有以一敌百的战力,但至少要对得起我发的工资,对得起魁首近卫的称号!”吴驹训斥道。 一旁的章邯在沉默。 他原以为吴驹只是稍微整顿,没想到玩得这么大。 末位淘汰制。 这哪怕在章邯看来,也足够残酷。 “现在的五百五十七人中,不是医家出类拔萃的武者,就是经章邯引荐于我的精兵,你们至少不应该愧对我的看重和章邯的引荐!” “好歹都是一群汉子,你们不会觉得自己会是排行末位的那五人吧?”吴驹高声问道。 一众侍卫攥紧手掌。 “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有!” “那就有着吧。”吴驹心中默默说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旁的章邯从中看出一缕阴谋的味道,忍不住毛骨悚然。 “我已经让张管家买来鱼肉酒水,今晚大摆宴席,允许你们在抵达咸阳后最后一次松懈,但从明天起,全部给我打起精神,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这就对了,这才是魁首近卫该有的气势!”吴驹点点头。 “章邯,给他们宣读一下之后的训练计划。”吴驹将一张折叠起的纸递给章邯。 “是。”章邯打开纸张,表情滞了一刹,旋即宣读道: “负重二十斤越野三千米,每日两次。” “我靠。”在场的侍卫无不瞪大眼睛。 “每日挥剑一千次,挥枪五百次。” “这他娘的是我能完成的??”侍卫们怀疑人生。 章邯继续说道: “三天一次游泳训练,长度三千米。” “穿越四百米张障碍不超过五分钟。” “每日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三百个,早晚各一次。” “……” 章邯读了一大段,到后面他自己都忍不住擦了把冷汗。 这特喵的也太残暴了。 更别说一大帮侍卫,不复刚才的昂首挺胸,反倒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种魔鬼训练计划,谁搞得定哦。 “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快就泄气,这只不过是数据显得多,你们实际训练不会有听起来那么难的。”吴驹睁眼说瞎话。 他在穿越前曾经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参加了一位退伍特种兵朋友开设的体验班,切身体会了特种兵为期三天的训练计划。 不能说是轻松吧,可以说是……人差点没了。 那次的训练给吴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给这帮魁首近卫的训练计划,就是当初他经历的特种兵训练计划。 自己都勉强走完了这个流程,没道理这帮常年习武的近卫走不完吧? 更何况他并不是照抄特种兵的训练计划,而是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阉割。 “我既然制定了这样的训练计划,自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我曾亲眼见过这么训练的军队,并且见识过他们的辉煌战果!” 吴驹暂停片刻,补充了一句。 “虽然训练计划比较辛苦,但也会有很多休息时间,并且我会和章邯商量,在日常的吃穿用住上提升待遇,亲自出马为你们制作药浴。” 第七十九章 兵不在多而在精 将不在勇而在谋 “这样的话好像也不是特别困难。” 不少人默默点了点头。 “我个人也认为这样的训练计划很有可取性!”章邯站出来说道:“你们若是有什么意见,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不少人眼睛冒光,可以提意见吗? 章邯补充了一句:“有意见的现在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众人目光暗淡,啊,那没事了。 “之所以制定这样的计划,就是希望你们能够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师!” “当然,这样的末位淘汰制也有相对应的首位奖励制,每个月训练成果最优的五个人,将会额外奖励五贯钱!” 原本蔫巴巴的侍卫们瞬间睁大眼睛,你要聊这个我们可就不困了!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福利,这些制度在后续也会酌情调整。” “现在,大声告诉我,还有信心吗?!”吴驹再度问道。 “有!” 声音虽然蔫了一些,也没那么整齐,但精气神还是在的。 毫无疑问,吴驹制定的训练计划是很辛苦的,但薪资丰厚,管吃管住,还有奖励,还能时不时来场药浴,这待遇完全能让人咬牙接受。 吴驹观察着这些侍卫的神态,点了点头。 打个大棒给颗枣嘛,惯用招式了。 “好!现在解散,都可以去休息了。”吴驹说道。 “是!” 哗啦一声,人群有序散去。 吴驹长出一口气,与章邯到一旁的厅堂中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 “吴卿,这训练计划莫非……和您上次说的特种兵有什么关系?”章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吴驹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答复。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他饮下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章邯顿时眼前一亮,拍案称赞道。 “吴卿说的好呀!这两句有兵圣孙子之资!” 吴驹呛了一口,摆了摆手:“我半吊子,不敢和孙子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吴卿谦虚了。”章邯觉得就凭吴驹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说行军打仗,那也一定是对练兵有一定的心得。 “说正事说正事。” 吴驹脸不红心不跳的接过章邯的追捧,继续说道: “特种兵,是一种追求极致的单兵作战能力的兵种,追求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进行作战,更追求以少打多,通过合理的战略将这一兵种的作用扩大十倍甚至百倍。” “就拿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说,斩首行动,这就是特种兵的拿手好戏之一,所谓擒贼先擒王,不就是一种用少量兵力打出巨大战果的做法吗?” 章邯点点头。 任何一个将领,无论良将还是庸才,都不会否认一只精兵带来的作用,更何况是历史上用一帮骊山囚徒击溃周文十几万大军的章邯。 秦国的秦锐士,赵国的赵边骑,齐国的技击士,魏国的魏武卒。 这四只精锐之师,不知踏着多少敌国兵士的尸骨登上这战国四大军队的名号,可谓名震天下,向天下人证实了精兵的重要性。 “特种兵……确实是一种比精兵更极端的训练方法。” 章邯又问道:“您刚才说,亲眼见过这么训练的兵士,并且见识过他们的辉煌战果,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吴驹笃定的点点头。 那必须真实啊! 特种兵之名,在后世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他们在战局中能起到的巨大作用已经被证实了不知多少遍了。 “放心吧,我见识过的特种兵荣光,会在这些侍卫身上重现,我对你和我都很有信心。”吴驹拍了拍章邯的肩膀。 “嗯!” 章邯点点头,也是很有信心的亚子。 与吴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充分见识到了吴驹堪称恐怖的才能。 这让他不经产生了一丝动摇。 当初追随吴驹的原因,主要是后方的守备军很难获取军功,章邯希望以吴驹为跳板成为一名真正的军士,继而建功立业。 现在,已经到了咸阳,章邯只要开口,吴驹必然会信守当初的承诺——将章邯引荐给子楚。 届时以章邯对自己才干的自信,当个将军总不在话下。 但现在,他突然有些不想离开了。 他对吴驹和五百侍卫产生了认同感。 但同时,建功立业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章邯有些摇摆不定了。 …… 其实加训是迟早的事。 吴驹现在太渴望强大自身了。 虽然他这个医家魁首目前可以说是与世无争,但暗地里想取他性命的人绝不在少数。 更何况,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培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力量太有必要了。 这套特种兵的训练计划只会是个开始。 接下来,吴驹要给这五百侍卫全方面的提升。 又观察了一通这帮侍卫,吴驹便将章邯留下,自己驾车回城内。 他答应了这帮子侍卫今晚最后一次狂欢的,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在的话……估计不太能欢起来。 城门口。 吴驹出示了一下照身帖,成功进入了城内。 “奇怪,今天那个守城将士怎么不在。”吴驹有些疑惑。 这几天只要是进出城,他总能遇到初次进城时检查自己照身帖的守城将士,可今早出城的时候还在的,现在却不见了,让吴驹有些意外。 兴许人家正好请假了吧。 吴驹耸了耸肩,没有多想。 “驾。” 轻轻一甩缰绳,马车慢慢悠悠的前行。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 吴驹扭头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只见一大帮子人正在围成一圈,而被围观的……似乎是一家医馆? 第八十章 医馆门前风波 巧遇铁匠老于 “人家病人来是对你们的信任,你非但不收,还让人家去别的地。” “哪有这样子开医馆的啊。” …… 阵阵议论声传入吴驹脑海中。 吴驹一挑眉,将马车停靠,自己下了车,挤进人群中。 只见医馆门口,一个青年站在医馆门口,咬着牙关直冒冷汗,左右为难的样子。 而医馆前则有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妇女,不断乞求。 围观群众对此指指点点,指责的话说了不少,但太杂乱,吴驹听得一头雾水。 “大叔,这是咋回事啊?”吴驹好奇的问一旁的围观群众。 “你问俺?那你可就问对人了。” 大叔显然也是个健谈的人,指了指医馆门口的人,说道: “看到那年轻医者了吗?那是这坐镇医馆的老医者的弟子,老医者出诊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在这看门,结果这男人带着这妇女来医馆看病,年轻医者怕自己医术不精,治不好会毁了医馆的招牌,于是想要这男人带着妇女去其他医馆。” “可生病谁敢耽搁啊,所以这男人心急如焚,就跪地祈求,一时间弄得年轻医者左右为难,还引来那么一大帮子人围观。” 听完,吴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围观群众说道:“要我说这老医者的弟子就是见识少了,城府不够,应付不了这种场面。” “也不能这么说,这毕竟是个患者,哪有把人家拒之门外的道理。”大叔反驳道。 吴驹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选择了成为医者,就不能为了名声放弃原则。” “就是这个道理。”大叔附和的点点头。 吴驹摸了摸下巴。 这种事情也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吧,年轻医者担心治不好,无非就是个医疗资源紧缺的问题。 在这个医疗水平普遍低的时代,发生这种情况也是经常的。 但在吴驹看来,肯定是这年轻医者有点问题。 只不过,地上这中年男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吴驹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来到侧面,看了一眼中年男人的面孔,一时间不禁错愕。 不能说很熟,但也绝对算不上陌生。 中年男人乃是当初在岐山,为吴驹打造手术器械的铁匠老于。 “这么巧的吗?”吴驹挑眉。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 此时此刻,地面上的老于也是心急如焚。 “您就给治一治吧,就是治死了额也不怪你。”老于对那年轻医者说道。 “我……”年轻医者心乱如麻,有些语塞。 这哪是怪不怪的问题,他一开始乃是为了医馆名声着想,希望老于另寻他处,结果现在引来一帮子人围观,也属实让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 当然,本来的意思是怕砸了医馆的招牌,结果现在引来这么多人,医馆的名声受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先抬进医馆吧。” 这道声音有别于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乃是刻意提高声音,顿时吸引了年轻医者和一众人的目光。 老于有些疑惑。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转过头,看到了一副年轻英俊且熟悉的面孔。 “吴卿?”老于顿时错愕。 …… 没错,说话的人正是吴驹。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您是?”年轻医者看着吴驹,有些疑惑。 “你连这位都不认识?” 人群中传来另一道声音。 年轻医者转头看去,发现是咸阳的医家舵主陆绍友,在咸阳开医馆的,对这位都比较熟悉的。 “陆舵主,您来了。”年轻医者急忙拱手作揖。 “你也真是给你师父丢脸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能不来吗?” 陆绍友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作为医者,你竟然不认识这位?” 年轻医者忐忑的看向吴驹,隐约感觉到这是一尊大佬。 “这位乃是医家现任魁首,吴驹。”陆绍友冲着吴驹恭敬一拜。 砰! 年轻男子如同中了晴天霹雳一般呆滞不动。 传说中的医家魁首? 竟然……竟然把这位给引来了? “不用吹了,救人要紧,来搭把手。”吴驹淡淡的说道。 “得嘞。” 陆绍友点点头,走过去和老于、吴驹一同将中年妇女抬进医馆。 这里是咸阳,围观群众中也有不少有识之士,更何况医家魁首之名振聋发聩,治愈吕不韦之女和咸阳宫作将进酒这两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就没几个老秦人不知道的。 “刚才那个年轻人竟然是医家魁首?” “真是好年轻啊!” 人群中,刚才给吴驹普及来龙去脉的那个大叔抓了抓头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在和一位诸子加百家魁首对话。 这特喵的够我吹一辈子啊! …… 医馆内,吴驹将中年妇女放下,为其把脉,旋即松了一口气。 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毛病。 “我没带药囊,帮我找一副银针。”吴驹对陆绍友说。 “好。” 医馆中自然不缺这玩意,陆绍友很麻利的找出一副给了吴驹。 吴驹抽出一根,将其扎入中年妇女的皮肤内。 “那个,吴卿,我能不能观摩一下?”一旁的陆绍友搓了搓手掌。 “随意。”吴驹说道。 陆绍友喜上眉梢。 谁能拒绝近距离观看当世第一医者的针法呢? 吴驹一边扎针,一边看上旁边的老于:“老于,这是你什么人?” “额媳妇。”老于答道。 “既然你媳妇得了病,为什么不上岐山,反而来了咸阳?”吴驹皱起眉头。 老于和岐山的医家秦国分部已经有很多年的合作了,准确来讲,老于世代都是铁匠,都和医家有合作,为医家打造针、药炉等等一系列设备。 凭这一层关系,如果老于去岐山,是一定可以得到医者的礼遇的,免费治疗也不在话下。 “额是和额媳妇来咸阳看望额儿子,结果儿子还没找到,额媳妇就发病咧,就只能来医馆找医者嘛。”老于解释道 “原来如此。” 吴驹点点头,安慰道: “放心吧,有我在,就没事。” 一旁的陆绍友砸了咂舌。 能让年轻医者没有把握,显然这病症也非同寻常。 但吴驹却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一句“有我在,就没事”。 何等的自信啊! 第八十一章 救治老于妻子 为年轻医者说情 不多时,吴驹一套针法便完工了。 随着中年妇女的脉象和脸色趋于平稳,吴驹和老于也长出了一口气。 陆绍友在一旁细细消化的吴驹的针法,显然受益匪浅。 这时,一个背着药囊的老医者急匆匆的走进医馆。 “老谷,怎么现在才回来。”陆绍友皱眉看着老医者。 “患者有些棘手,耽误了时间。”老医者喘着粗气,显然也是听说了事情,着急得赶回来的。 “拜见吴卿。”老医者拱手一拜。 “你就是这医馆的主人?”吴驹挑眉问道。 “正是。”老医者点点头。 吴驹看了一眼一旁坐立不安的年轻医者,说道:“以后教弟子,首要的还是教导他锻炼心性,学会担当。医术差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收治患者的勇气都没有。” “在下谨记。”老医者郑重的点点头。 “病我已经治好了,后续的药方,你来开。”吴驹指了指年轻医者。 “我?”年轻医者错愕。 “就是你。”吴驹点点头。 “额……我……那好吧。”年轻医者咬牙应下。 陆绍友、老于,包括老医者一阵疑惑,都没看出吴驹打的是什么算盘。 只见年轻医者为老于妻子把了脉,旋即战战兢兢的写下药方,交给了吴驹。 吴驹看后,点了点头,旋即将其递给老医者传阅:“写的挺好,虽然对我来说不是最优,但已经足够。” 一旁的陆绍友刚凑近看了一眼药方,就听见了吴驹这句话,忍不住擦了擦汗,能让您这个当世第一医者觉得最优的药,那得是何等灵丹妙药。 吴驹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今日这小伙子虽然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老于也并非没有问题,若是能进了医馆说话,而不是在大街上,也不至于造成这种局面,老于你说呢?” “是,额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额当时太着急了,给你们赔个不是。”老于早已冷静了下来,此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着老医者和年轻医者拱了拱手。 毕竟今天招来这么多人围观,对医馆的名声肯定是个打击。 “没关系的,这本就是愚徒的过失。”老医者连忙道。 “不仅如此,医馆名声的损失也有我的锅,毕竟有我这个医家魁首在,想必还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吴驹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指了指年轻医者,对老医者说道:“他的医术在我看来还算过关,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要因为这件事将他逐出师门和医馆。” 老医者愣住了。 他没想到,吴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是想要帮自己这个徒弟说情。 年轻医者也愣住了。 从吸引了一大票围观群众开始,他就很担心自己会被逐出师门和医馆。 毕竟自己的师父是个和蔼可亲、宽宏大量的人,但也是个爱惜名声的人。 万万没想到。 最后给自己说情的,竟然是这位突然出现的。传说中的医家魁首。 年轻医者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了。 老医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拱手道:“既如此,在下便遵从吴卿所言。” “谢了。” 吴驹转头对年轻医者说道: “无论今日之后,你打不打算继续学医,我都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教训,要做有担当的人,成功并非终点,失败也不是末日,重要的是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嗯!” 年轻医者只觉眼泪夺眶而出,重重的点了点头。 “先把药配出来吧。” 吴驹刚说完,又皱起了眉头:“这病需要的药材应该不便宜,老于可能没带这么多钱,我也没带这么多钱,就当我赊个账吧。” “不不不。”老医者摇了摇头。 “这药材,请务必让医馆来出,此乃在下的恳求。”老医者拱手一拜,腰躬得很深。 吴驹皱起眉头,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利害。 老医者想免费,固然有对吴驹的谢意和对老于的歉意,但也是对医馆名声的挽留。 如果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之后,还让老于出这个钱,那传出去医馆名声就真的完蛋了。 这么快就考虑到了这一层,果然老医者的为人处世相比起年轻医者老练太多了。 “行,那和老于就却之不恭了。”吴驹点点头。 一旁的老于也连忙拱手:“谢谢您。” 老医者点点头,与年轻医者去一旁配药了。 老于的妻子还没醒,所以吴驹也不急着离开,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待。 “话说老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儿子呢?”吴驹问道。 “额儿子啊。” 老于摇了摇头:“他几年前和额起了些争执,负气出走了,说要一个人到外边闯荡,已经很长时间没回过家了,额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在咸阳。” “原来如此。”吴驹点点头。 “说起来,他也是个很有天赋的铁匠咧,额以前以为他能继承老于家的手艺,没想到他来了咸阳,好像是当了兵。”老于回忆道。 “铁匠?” 吴驹挑了挑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陆绍友说道:“那您儿子现在在哪呢?我们总得通知他过来看看吧。” “他知道额和孩子他娘差不多今天到咸阳,所以请了假,现在应该在家。”老于想了想说道。 “陆舵主,不如你跑一趟,把老于的儿子叫来。”吴驹说。 “行。”陆绍友点点头,和老于问了地址,旋即起身出了门,不一会又回来了。 吴驹眨巴眨巴眼睛:“人呢?” “啊,我吩咐属下去了。”陆绍友的表情似乎在说,我好歹是个咸阳舵主,有几个属下很合理吧。 确实很河里。 吴驹点点头,他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第八十二章 老于儿子出现 竟然又是熟人 不多时,老于的儿子被陆绍友的属下带了进来。 “嘶!” 看到他的第一眼,吴驹咂舌。 不用说,又是熟人。 老于的儿子火急火燎的冲进医馆,先是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老于的妻子,旋即急忙问一旁的老于:“爹,娘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亏有吴卿在咧。”老于忍不住感慨道。 “吴卿?” 老于的儿子这才发现一旁还站在的吴驹,登时瞪大眼睛:“吴卿??” 老于发现了自己儿子似乎反应不太平常,于是皱眉问道:“你也认识吴卿?” “不……不算熟。”老于的儿子有些紧张的说道。 “但也不算陌生。”吴驹补充了一句。 这个老于的儿子,正是吴驹初次进咸阳城时,检查吴驹照身帖的那个将士,后来吴驹很多次进出城时,都遇到了他。除了刚才从城外山庄返回城内的那一次。 吴驹还以为他是请假了,现在来看……确实是请假了,正如老于所说,这小伙子得知父母即将抵达咸阳,特地请假回了家,后面就有了这一系列事情。 “真特娘的巧。”吴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 “吴卿?您刚刚救了我娘?”老于的儿子,也就是小于试探性的问道。 “这还能有假?”老于说道。 小于深呼吸,旋即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小人于承林,拜谢吴卿大恩!”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男儿膝下有黄金。” 吴驹将其扶起,说道:“我身为医者,碰巧经过,救治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小于热泪盈眶,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今日之恩,小人今后定当报答!” 老于也当场表示:“额老于今生今世,一定报答吴卿的救命之恩。” 吴驹摇摇头,他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药材之事,就麻烦你们师徒了。”吴驹对老医者和年轻医者说。 “应该的,应该的。”二人颔首。 吴驹点点头,继而对老于父子说道:“好好照顾病人吧,若还有什么麻烦,可以来吴府找我,此间事了,我先行一步。” “我送您。”陆绍友说道。 …… 医馆门口。 围观人群早已散去。 吴驹告别了老医者、年轻医者和老于、小于。 至于陆绍友…… 二人的宅邸似乎在同一方向,所以陆绍友选择搭上吴驹的顺风车。 马车慢慢悠悠的前行,为吴驹驾车的陆绍友回想了一通今天发生的事情,脸上缓缓露出佩服之色:“吴卿,您今日所作所为,真令在下感慨万千,佩服不已。” “此话怎讲?”吴驹随口问道。 “见义勇为,乐善好施,医术高明,不吝赐……” “停停停,我之前怎么没发现陆舵主对拍马屁还颇有研究。”吴驹打断了他。 “嘿嘿。”陆绍友笑了笑,正色说道:“最令在下惊奇而佩服的还是您为那年轻医者说情。” 说完陆绍友又补充了一句:“这点在下是真心这么想的嗷,没有任何拍马屁的嫌疑。” 吴驹摇头失笑:“换做是你设身处地,你也会这么做的。” “我恐怕想都想不起来。”陆绍友露出一抹苦笑。 马车缓缓在一栋宅邸前停下,这是陆绍友的家。 “多谢您的车马。”陆绍友跳下马车,拱手一揖。 吴驹点点头,将头探出车窗,看了看这条街上的行人,继而问道:“我上次让你留意的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兵家的事情?”陆绍友试探性的问。 吴驹点点头。 陆绍友皱起眉头,掐指一算:“按说不日就会有消息了。” 吴驹点点头。 自从陆绍友那天深夜来访,向他禀报这件事,这件事就一直记挂在他心里。 无他,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唯一一个收到的和百家有关的消息。 更何况,这件事还意外的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事件挂了钩。 沉默半晌后,吴驹缓缓说道:“帮我留意着。” “小问题。”陆绍友拱手说道:“吴卿日后有事尽管吩咐,在下必定随叫随到。” 吴驹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归附之意,当即也是笑了笑:“有空到我的吴府坐坐。” “一定。”陆绍友脸上露出笑容。 吴驹走出车厢,握住缰绳。 “驾。” 一声轻喝,马车继续向着吴府方向行去。 第八十三章 老于登门谢恩 吴驹打造马蹄铁 次日清晨。 吴驹一大清早,正在自己的小院中研究着张管家采购回来的那一堆树皮,突然就接到了仆役的禀报,得知了老于一家三口前来拜访的消息。 三人一进吴驹的小院,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谢吴卿救命之恩!” 小于拜伏在地,眼里噙着泪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只要吴卿一声令下,我们老于家愿为吴卿鞍前马后,做牛做马!” 这架势,登时惊住了吴驹。 他眨巴眨巴眼睛,苦笑一声,连忙上前将三人扶起: “何须行此大礼啊?尤其是大娘,大病初愈,您不宜四处走动。” “您的事额都听说咧,若没有您,额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了。”老于的妻子哽咽的说道。 “不至于,您吉人自有天相。” 吴驹摆了摆手,示意三人落座,旋即对老于的妻子说道: “不若让我再替您把个脉?” 他现在是越来越像个医者了,见到病人就想把把脉。 “那……便麻烦您了。” 老于的妻子伸出手,吴驹为其探了探脉象,旋即点点头:“恢复的很好。” “全是仰仗您的医术。”老于的妻子诚恳的说道。 见一旁的老于还想说话,吴驹抬手制止了他。 “谢恩什么的话就不必说了,太见外了,你为医家打造器械多年,本就是我医家之友,朋友有难,我身为医家魁首,伸手相助理所当然。”吴驹说道。 “这是两码事……” 老于固执的摇摇头。 对于吴驹来说,作为一名医者,救死扶伤再正常不过,但对于老于一家来说,这就是救命之恩! 他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报答吴驹的恩情。 正听到吴驹谈到打造器械,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于是说道:“吴卿,当初您吩咐额打造的那些手术器械还需要吗?若需要,额可以免费为您打造,多少副都行。” “手术器械吗?短时间内不需要。”吴驹摇摇头。 “这样啊……”老于有些失落。 这时,吴驹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另一样东西,稍微思索了一小会,旋即说道:“倒是……有另一样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打造。” 老于一听这话,登时把胸脯拍的响亮,说道:“您尽管吩咐,只要额能做的,一定不说一个不字!” 这就是老秦人,哪怕是平民老百姓,其豪爽也不比燕赵之豪士逊色半分。 吴驹沉思一会,说道:“你等我一会。” 他走进书房,拿来一张纸,旋即从拿出一根炭笔。 这只炭笔是他研究造纸术的时候顺手做的,方法非常简单,把柳树枝一段烧焦就行。 倒也不是不能做铅笔,但铅笔制作方法稍微难一些,偏偏吴驹又是个懒人,炭笔已经够用了。 只见吴驹冥思苦想了一番那玩意的形状,旋即开始在纸上临摹起来。 老于在一旁看的惊奇,问道:“这是何物?用来绘制图纸似乎颇为方便。” “炭笔。”吴驹毫无保密之意,说道:“把柳树条前端烧黑就行。” “原来如此。” 老于点点头,思索了一下,指着纸张说道:“这炭笔……似乎是和这东西搭配起来才能发挥用处,绢帛、竹简、兽皮想来都不行。” “老于你挺机灵啊。”吴驹有些惊讶,没想到老于一眼就看出的关键所在。 他画完最后一笔,将图纸递给老于:“看看,能不能看懂?” 老于小心翼翼的接过,皱眉看着。 小于也瞥了一眼,疑惑道:“这东西怎么形状这么怪异……” “这叫马蹄铁。”吴驹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没错,他想让老于打造的这样东西,正是马蹄铁! 这玩意可是对保护马的蹄子大有益处啊! 据记载,马蹄铁疑似是公元前一世纪被罗马人制造,风靡于西方,但直到元朝才开始在东方流行。 当然,现在是秦庄襄王元年,也就是公元前249年,连西方的马蹄铁都还没被发明出来。 在这个没有马蹄铁的时代,无论是驮马还是战马,都因为路况恶劣、需要跋山涉水,偏偏又使用太频繁从而面临着马蹄磨损,甚至溃烂的情况。 哪怕是最顶级的马匹,也无一幸免。 而马蹄铁却可以有效防止马蹄的磨损,用处非常大! 而吴驹那五百余骑护卫又个个配有马匹,自然令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东西。 老于看了半晌才说道:“看倒是能看懂,但不太明白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他看了一眼吴驹,连忙补充了一句:“并非额多问,但看不出来用处,额就不知道要用什么材料,打出多大尺寸,注意什么细节等等。” “没事。”吴驹摇摇头。 他画的这图纸本来就不是尽善尽美的。 由于每一匹马的蹄子大小、形状都不一样。 所以是制作马蹄铁还是钉马蹄铁,都需要见到实物,也就是需要钉蹄的那匹马。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这玩意的用处。”吴驹说。 他起身,刚走没几步又退了回来,对老于的妻子说道:“您大病初愈,不宜四处走动,干脆就留在我府上吧。” “都听您的安排。”老于的妻子表示没意见。 吴驹点点头,叫来府上仆役侍候着老于的妻子,旋即与老于、小于一同出了门,驾车向城外而去。 第八十四章 山庄马厩 探讨马蹄是否有痛觉 城外,吴家庄。 吴驹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山庄中传来的操练的喝声。 马车缓缓停下。 老于有些紧张的说道:“您……确定可以进去吗?” 他听到山庄中传来的操练声,大致便联想到了些什么。 “当然,没关系的,这不是什么秘密。”吴驹说道。 他领着老于父子进门,很快便见到了正在训练的侍卫们。 “杀!” 五百余人站在校场上,赤着臂膊,眼神坚毅,齐齐挥动手中的长剑。 一时间,这只准精锐之师的威势如猛虎下山般锋芒毕露,亦呈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惊得老于父子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吴驹倒是对他们这个训练成果颇为满意。 “吴……吴卿,您这是在……练兵?”小于结结巴巴的说道。 “淡定。” 吴驹知道小于作为一名在职的秦国京畿守备军,对练兵肯定有些敏感。 “秦王知道我在这练兵,事实上,这处庄子就是他卖给我的。”吴驹对他说道。 小于吞了口口水,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章邯也发现了吴驹的到来。 “加把劲!只剩三百次挥剑了!”章邯高声大喝,旋即向吴驹小跑而来。 “吴卿。”章邯说道。 “嗯。”吴驹点点头,夸赞道:“练得不错。” “谢吴卿夸赞。”章邯说。 吴驹现在对自己将章邯招揽到麾下,并让他训练自己的侍卫的这个决定是越来越满意了。 自从章邯接手五百侍卫以后,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提升。 “于师傅?”章邯看到了身旁站着的老于。 章邯毕竟也在岐山待过一段时间,二人是见过面的。 “见过章百将。”老于拱手。 一旁的小于见状,也连忙行礼。 章邯摇摇头:“我现在早已不是百将,而是在吴卿麾下效力,您不妨就叫我章邯吧。” “如此……不太合适,我称您章统领吧。”老于说。 “也好。”章邯点点头。 “走吧。” 吴驹带着三人去往山庄的马厩。 五百匹马的马厩当然不是个小规模的东西,自然也不能安置在山庄内。 这处马厩是吴驹专门找了工匠于山庄外搭建的。 还好当初买下了这周围的地,果然是有大用。 “章邯,你牵一匹马出来。”吴驹说道。 “是。”章邯点点头,走进马厩,不一会带出来一匹健硕的高头大马。 “吴卿这是……?”老于有些疑惑。 吴驹示意他稍候,旋即说道:“章邯,你能把这马的蹄子抬起来吗?” “没问题。” 章邯干脆的点点头,一手揽住马身,一手制住马蹄,用力抬起。 “哧!” 马受惊嘶鸣,想要挣脱,却被章邯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老于更加疑惑。 这时,吴驹才指了指马蹄:“看见这马蹄的形状了吗?我想打造的东西,就是用来钉在这上面的。”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章邯可以松手了。 章邯点点头,将马蹄放下,不断抚摸着马头以安抚其情绪。 “吴卿,我还是不太明白。”老于说道。 “没关系。”吴驹讲解道:“现在的马蹄,走的路程长了,就难免会磨损,甚至溃烂,对吧?” 一旁的章邯点点头。 他们这些军旅众人对此深有感触。 军队缺少马匹,也正是因为此。 如果马蹄不会磨损的话,相信七国中任何一国都有能力将麾下所有军队武装成骑兵。 偏偏马蹄会磨损,许多磨损严重的马甚至不能作战,这便是马匹需要更新换代、军队缺马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想打造的这样东西,名叫马蹄铁,它的形状便形似马蹄,材料就是最普通的铁,只需将其钉在马掌上,便能大大减少马蹄磨损的现象。” 吴驹再次拿起那张图纸说道:“换句话说,这就是给马穿了两双鞋。” 哗! 这次再看到这张图纸时,老于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秒懂! “我明白了……”老于点了点头。 “可是……” “可是把这东西钉在马掌上,马不会疼吗?” 小于还没问出口,章邯就脱口而出,问出了这个问题。 小于点点头,示意自己的问题相同。 吴驹咧嘴一下。 他早就料到二人会问出这个问题。 事实上,马蹄铁之所以直到公元前一世纪才出现,就是因为科研水平的不发达,人们对马的身体构造不了解。 不然给马穿鞋以减少磨损这种主意,别说罗马人,山顶洞人都能想出来。 只见吴驹指了指马蹄,说道:“你们应该都发现了马蹄的材质和正常皮肉有所不同吧?” 众人点点头。 “马蹄的这东西叫做角质层,它类似于人的指甲,你们剪指甲会感觉疼吗?”吴驹讲解道。 “当然不会。” 众人摇摇头。 这么一说他们瞬间就明白了。 “吴卿,您确定马掌不会感觉疼?”小于试探性的问。 吴驹露出严肃的表情:“请不要质疑一个医者的职业修养,虽然我不是兽医。” “抱歉抱歉。”小于缩了缩脖子。 一旁的章邯有些兴奋:“若真是这样,战马需要更新换代的问题可就彻底解决了!吴卿您真是个天才!” “过奖。”吴驹笑了笑。 “既然解决了这个问题,那额觉得……这马蹄铁完全可行。”老于自信满满的说道:“反正这玩意,本身也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章邯和小于露出振奋之色。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吴驹脸上露出笑容。 第八十五章 制造马蹄铁 得老于效力 “叮!叮!叮!” 金铁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山庄中。 就在半个时辰前,吴驹回了一趟城里,购置了铁料和打铁的工具,在马厩旁搞了个临时铁匠铺,于是便有了现在如火如荼的制作。 忍受着周围炙热的空气,吴驹和章邯正亲眼目睹着老于制作世界上第一块马蹄铁,小于则在一旁辅助。 “砰!” 老于敲下最后一锤,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在持续一刻钟的敲打后,这块滚烫的马蹄铁终于成型了。 老于在上面打出用来钉钉子的眼,旋即将其放入冷水中。 “哧~” 一阵白烟飘出。 吴驹和章邯快步上前看了去,只见一块其貌不扬的“u”形铁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还有数个排列整齐的小孔。 “吴卿,您看这可以吗?”老于喘着粗气问道。 吴驹上手接过这块马蹄铁,将其左翻来右覆去,不断与记忆中的马蹄铁作比较,最终得出结论。 “应该没问题!” 他转头看向章邯:“去把马牵过来。” “是。” 章邯颇有些激动的出门,不一会将马牵来。 四人看着马思索了一会。 “吴卿,您确定马不会感觉痛吗?”章邯不放心的再次问道。 “我这可不是质疑您嗷。”他连忙补充了一句。 “……” 吴驹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心里也挺没谱的。 理论上来说马蹄确实没痛觉,但吴驹可没亲身尝试过,万一战国的马与众不同呢? 四人商议片刻,最终决定搭一座笼子。 不然万一马受惊了,一脚踹出来,那他们四个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一座木笼出现。 足够坚固,并且还打造了一个弹弓式的铁架,用于给马担蹄子,省去了人费时费力的硬抬。 章邯将马牵了进去,将蹄子抬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你们谁会修马蹄?”吴驹左顾右盼。 其他三人摇头。 他们连马蹄没有痛觉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过这方面经验。 “那算了,我自己来吧。” 吴驹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用手术刀的医者,在给马修蹄子这方面,再怎么样也比章邯小于这两个玩大砍刀的、老于这个玩大铁锤的强得多。 只见他撸起袖子,抄上一把刀,小心翼翼地对准马蹄边缘,用力刮了一刀,瞬间露出了棕黑色蹄子里黄白色的角质层。 抬头看去,只见马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吴驹,没有反应。 “还真的不会感觉到疼啊!”小于同志惊愕。 吴驹回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头脑,说道:“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指不定这马现在还挺感谢吴驹,毕竟这些马很难像野马一样有选择的磨掉自己的马蹄的多余部分,而吴驹却可以帮它。 正如人的指甲长了却又懒得剪,突然来了个愿意帮忙剪指甲的人一样。 吴驹回头,继续在马蹄上剃的剃,刮的刮,最后又拿起矬子将刮过的地方和蹄面修平整。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挺解压的事情。 他前世虽然不练马术,但有过不少玩马术的朋友,跟着他们去过马场,也见过专业的安装马蹄铁的师傅。 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吴驹依葫芦画瓢还是没啥问题的。 “搞定!” 他退后两步,从一旁拿起一把草料递给了马。 马瞬间没了任何躁动的情绪,专心啃食起草料。 一旁的老于将马蹄铁重新烧红,用钳子夹住,放到马掌上面比划了一下。 滋滋—— 马蹄铁和马掌接触,瞬间冒出一股股白烟,但马依旧没什么感觉。 老于仔细观察了一下,旋即将马蹄铁放到铁砧上又叮叮当当一阵敲打,微调了一下。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吴驹与老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老于将马蹄铁对上马蹄,旋即拿上钉子和锤子,将钉子一根一根的钉进去。 不出意外的,马虽然有点慌乱,但并未出现什么大动作。 几根钉子全部被砸了进去,之后老于用锉刀修整了一下。 大功告成! “牛哇我靠!” 四个大男人瞬间激动不已。 “如此一来,便说明马蹄铁完全可行!”章邯下了结论,脸上满是振奋之色。 “老于,还有余力继续吗?”吴驹问。 “没问题。”老于自信满满的说道。 “那今天就争取把四个蹄子都装完吧!”吴驹说道。 马厩旁的临时铁匠铺再次陷入忙碌之中。 终于! 傍晚之时,四个马蹄全部安装完毕。 健硕的高头大马立在面前,四只蹄子底下闪烁着一层铁器的银光,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章邯,展示展示!”吴驹大手一挥。 “是!”章邯面露喜色。 他走上前,翻身上马。 “驾!” 一甩缰绳,战马如一只利箭般暴射出去,待吴驹三人再回过神已经出现在数米之外。 安装了马蹄铁的战马,声音明显就不一样了。 更清脆,更有力量感。 这还只是踏在泥土上,若是踏在石板路上,想必声音还会更加悦耳。 “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马蹄声啊!”吴驹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感慨道。 夕阳西下,章邯驾马远驰,人和马的骁勇之姿展露无遗,瞬间就吸引了山庄内外数十侍卫和仆役的注意。 人和马消失在晚霞尽头的林间。 吴驹三人在原地等了一会,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人和马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不一会就来到近前。 章邯翻身下马,有些激动的快速说道:“安装了马蹄铁,似乎骑乘起来更得心应手了。” “那就好,马有什么异常反应吗?”吴驹问。 “没有。”章邯摇摇头。 吴驹点点头,长出一口气。 成功了! “有了这马蹄铁,战马更新换代的速度不知会慢下来多少倍,这东西对骑兵之效用,甚至可比肩赵之胡服骑射!” 小于深吸一口气:“真乃国之利器啊!” 吴驹笑了笑,没有否认。 解决了困扰世人不知多少年的马蹄磨损问题、可以二次利用、可以让马蹄更有杀伤力、可以通过这种更有感染力的马蹄声提高己方的威势和士气…… 马蹄铁给一支军队带来的提升,确实是堪称恐怖的,这点无需质疑。 在不久的将来,吴驹相信这东西的用处还会继续震惊世人。 吴驹转头看向老于,说道:“老于,不知我可否请你为我这五百余侍卫打造足够的马蹄铁,我会付给你丰厚的报酬。” “无需报酬!额今生今世愿为吴卿效犬马之劳。” 老于用力的抱拳,旋即和小于一同跪下:“额和额儿子发誓,定将这马蹄铁制造之秘密埋藏于心,不与人讲述半个词,若有违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别别别,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吴驹笑着将二人拉起:“只要你们愿意,我就放心了。” 老于憨厚的笑了笑。 章邯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第八十六章 马蹄铁的缺点 章邯主动来投 四人之后又对着马蹄铁一通检查,做了各种各样的测试,终于是放下心来。 从明天起,老于一家三口就会搬到山庄来住,由老于专门打造马蹄铁。 有了这马蹄铁,吴驹的五百余骑侍卫的战斗力还会再上升一个档次! …… 等到忙活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四人选择在山庄里用晚餐,和五百侍卫一起。 由于吴驹的突然出现,用饭的大厅里气氛有些紧张。 原本吴驹没那么吓人的,但自从搞出了末位淘汰制和新的训练计划后,侍卫们就有些恐惧吴驹了。 以前咋没看出吴卿这么心狠手辣呢,侍卫泪流满面.jpg。 “看什么看,饭不好吃?” 章邯瞪了一眼那些偷偷瞥向这边的侍卫们。 “好吃好吃。” 侍卫们一缩脖子,立马回过头一通扒饭。 章邯转过头,发现一旁的吴驹咀嚼缓慢,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问了出来:“吴卿您怎么了?” “没有,马蹄铁还有点缺陷,我寻思寻思。”吴驹咬着筷子说道。 章邯挑眉问道:“还有什么缺陷吗?” “有,而且很大。” “嗯?” 章邯皱起眉头,放下筷子,这么一说他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吴驹看着章邯似乎毫无察觉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你果然也被马蹄铁的表象蒙蔽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还有什么问题吗?”章邯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回头再说。”吴驹摇摇头,示意章邯接着吃。 吴驹虽然不比章邯这样的军旅中人食量大,但吃饭速度却是一点不差。 二人一通胡吃海塞,放下碗筷来到了院子里。 “其实被没想出来也正常,毕竟今天太顺利了,人是很容易被喜悦迷惑住的。” 吴驹说道:“别说你。恐怕老于父子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马蹄铁最大的一个缺点。” 章邯更加疑惑,拱手说道:“还请吴卿解惑。” 吴驹见状,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它叫马蹄铁嘛,我们现在使用的材料都是纯纯的铁,早晚会生锈的。” “我靠!” 章邯顿时恍然大悟,他这一声感叹是跟吴驹学的。 生锈! 这确实是称得上致命的一个缺点了。 但解决方法也并不是没有。 最蠢的方法就是生锈了就及时更换,无非就是人力耗费的更多。 当然,这是下下策,不在吴驹的首选范围内。 吴驹咬着嘴唇想了想,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我还得做不锈钢?” “什么?”章邯果不其然的没听清。 “没什么。” 吴驹摇了摇头:“不会生锈的金属终究是有的,改良起来不会太困难。” “那就好那就好。”章邯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尽管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有哪些适合制造马蹄铁的金属是不会生锈的,但见识了这么多发明,章邯对于吴驹已经有了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二人结束对话,继续前行。 “我怎么看你也心事重重的?”吴驹挑眉问道。 “我也在想马蹄铁的事情。”章邯说道。 “你?”吴驹疑惑。 他倒不是看不起章邯,但冶炼打造啥的显然不是章邯的强项。 只见章邯感慨道:“连马蹄铁这样堪称国之利器的巧思您都能想出来,天下不知还有几人的才能可以与您比肩。”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人贤士也多的是,我的路还很长。”吴驹转过头笑问道:“话说章邯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我这可都是肺腑之言。” 章邯说着,停下了脚步,吴驹也随之停下。 从马蹄铁大功告成的那一刻起,吴驹就看出章邯好像有些话想对自己说。 章邯毕竟还不是历史上那个权倾朝野,用兵如神的大将,现在的他还只有十几岁,而吴驹两世为人,对于章邯的心思,他觉得还是很好猜的。 果不其然,章邯踌躇了片刻,开口说道:“前几日的末位淘汰制,所谓的特种兵训练计划,再到今日的马蹄铁,不得不说,吴卿您真的给了我太多的惊讶。” “过奖了。”吴驹微微一笑。 章邯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我自幼的梦想、我师父和父亲的遗愿,都是希望我从军,并且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说完,他转而又摇了摇头: “在岐山时,我也是这么跟您说的,您也答应我,若是有离开的想法,愿意帮我引荐秦王。” “是有这回事。”吴驹点点头,心中有些忐忑,但没有表现出来,他隐隐猜测到了章邯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章邯继续说道: “但时至今日,现在的我认为……您乃身负大气运大才能之人,仅此年纪便位列诸子和百家魁首,能与诸侯争锋,跟着您未尝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章邯鼓足勇气,抱拳一拜:“愿吴卿愿意,属下愿追随吴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驹深吸一口气。 特喵的老天开眼呐! 他不知多少次幻想着章邯主动来投,今日终于是梦想成真了。 “好!好!好!” 吴驹连说三个好字。 “快快请起。” 吴驹怀揣激动的心情将其扶起,缓和了一下心情,诚恳的说道:“有你章邯在,我如虎添翼!” “属下身无长技,唯有练兵与行军打仗还说得过去,若今后吴卿有需要属下效力的地方,属下自当尽力!”章邯说道。 你何止是说的过去啊…… 吴驹摇头失笑,旋即正色说道:“你愿意为我效力,我很欣慰,相信我,今后我定会带你建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业!” “属下对此深信不疑!” 第八十七章 小于准备辞职 吴驹准备烧玻璃 这一夜吴驹心情愉悦,不仅因为马蹄铁的成功,也因为彻底将章邯这员大将收归麾下。 章邯都已经就位了,其他人现在又身处何方呢? 由于自己的出现,蝴蝶效应已经悄然运作,他们又是否会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甚至是转投他人呢? 怀揣这样的疑惑,吴驹进入了梦乡。 …… 次日。 吴驹一大早便接到了张管家的禀报。 “吴卿,这是您吩咐收集的东西。”张管家说道。 “购置齐了?” 吴驹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堆东西,伸出手摆弄了几下。 石英、长石、碱、石灰石。 还有一大票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了这些东西,便可以着手研究烧制玻璃了。 “全部装车吧。”吴驹说道。 “是。”张管家点点头。 数分钟后,吴驹驾着马车,载着这些玻璃原料,向城外驶去。 …… 城外,吴家庄。 吴驹停下马车,命仆役将这些东西搬了下来,旋即走进山庄,径直前往马厩。 只见马厩附近,一匹马正在安装马蹄铁,一大堆侍卫三五成群的看热闹,章邯和老于自然也在。 昨晚之后,马蹄铁之事在山庄里传的人尽皆知了,老于这唯一一个打造马蹄铁的工匠,自然成为了庄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让吴驹惊奇的是,小于竟然也在山庄里。 “你不用上班的吗??”吴驹相当疑惑,他知道小于作为京畿守备军,休沐的时间很少。 “嗯……”小于有些迟疑。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这么拘谨。”吴驹说。 小于抿了抿嘴,说道:“小人觉得……自己曾经在父亲手下学过铁匠的活计,自认为还算熟练,吴卿现在又恰巧缺少打造马蹄铁的铁匠,若您不嫌弃,小人想辞去京畿守备军一职,来山庄作为一名铁匠,为您效劳,也好报答您的恩情。”小于说道。 吴驹一怔,没想到小于竟然是这么想的。 此前听老于说,小于确实很有铁匠的天赋,若当初不负气出走,他会继承老于家的这份家业。 “这么看来,我这还是挖了李中尉的墙角了。”吴驹与一旁的章邯说笑道。 他转过头看向老于:“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他的想法?” “都是额这儿子的想法,但额也是支持的。”老于说。 “我得提醒你,我确实可以给你丰厚的报酬,但京畿守备军也是个不错的差事。”吴驹说。 “小人明白。”小于点点头。 他当初年轻不懂事,负气出走数年,但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想的很清楚,无论是侍候父母,还是报答吴驹的恩情,在他看来都很重要。 吴驹思索了一会,说道:“那好,你辞完职,随时可以来山庄报道。” “小人遵命!”小于面露喜色,拱手一礼:“我这就去请辞。” 他说完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转眼消失在视野尽头。 吴驹有些错愕的摇头失笑:“这年轻人。” 光是这些魁首近卫就有五百余骑马匹,还不算上驮马和拉车的马。 老于一个人确实有点吃不消,想来小于加入后会好得多。 嗯……兴许在之后还是得继续招募铁匠,扩大生产规模。 不过这留到以后再说吧,现在他并没有特别大的量产需求。 吴驹转头对老于说道:“还有多余的炉子吧?” “有的。”老于点点头。 “那就好。” 吴驹挥了挥手,令仆役将那些装着玻璃原料的东西搬进铁匠铺。 “您是要打造什么东西吗?若是这样,让额来不就好了。”老于好奇的说道。 吴驹摇摇头:“我想烧制的不是铁器,换你来的话,你还真未必比我有经验。” 老于有些奇怪。 “玻璃,额……就是琉璃,你会烧那玩意?”吴驹问。 “琉璃,那不是天然形成的吗?”老于一头雾水。 琉璃由于晶莹剔透,色彩斑斓,数量又极度稀缺,在这个时代属于顶级奢侈品。 大部分都是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制造出来的,或者是铸造青铜器时偶然被烧出来的,还有极少数是被那些痴迷炼丹的方士搞出来的。 但起码在这个愚昧迷信偏偏又确实带点神话色彩的时代,大部分人都认为琉璃乃是自然形成的,是上天赐下的宝物。 吴驹对此也很无奈,耸了耸肩,说道:“等我烧出来再跟你解释吧,这玩意复杂着呢。” 老于有些不服气,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复杂的东西没打造过。 年轻时,他还和他的父亲为秦王室铸造过青铜器呢。 但他旋即就看到吴驹开始研磨一大堆他连种类都看不懂的东西,该提纯的提纯,该混合的混合。 嗯……看样子确实不像额能把握的住的。 老于知难而退,乖乖打他的马蹄铁去了。 ……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吴驹早出晚归,天天泡在山庄研究怎么烧玻璃。 最开始的时候,有造纸术和马蹄铁的成功,吴驹觉得自己还算是有点diy上的天赋。 但很快他就被啪啪打脸了。 压根特喵的就不是一回事! 起码一星期过去了,经过改良的新一批纸张都快完工了,马蹄铁的装配也完成了十分之一。 而玻璃……最基本的材料混合比例都没搞定。 不过吴驹倒是没有因此而气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这么安慰自己。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在数天之后的一个早晨。 铁匠铺里传来一声怪叫,以及兴奋得敲桌子砸板凳的巨响,险些吓死一旁马厩中还有些起床气的马匹们。 “草!劳资终于成功了!” 第八十八章 玻璃杯制造成功 君臣三人交谈 当章邯和老于冲进铁匠铺时,便看到了吴驹手中正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杯子,炉中的火光穿透杯子,反射出道道光辉。 “成功了?”章邯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成功了。”吴驹点点头。 制作玻璃真的很难。 材料的处理、混合、熔制、塑形、退火,这些复杂的工艺不知让吴驹失败了多少次,耗费了多少时间。 用来融化玻璃的坩埚窑旁边放着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吴驹曾经用过的原料混合比例。 这一摞纸足足手掌厚,可想而知吴驹为了这点玻璃有多操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吴驹在这一瞬感慨万千。 他拿起笔,在那张纸上记录的最后一条混合比例上打了个勾,代表这一条是可行的。 虽然现在造出的只是一个手掌大小,没有任何花纹的玻璃杯,但却是吴驹造玻璃道路上的一大步! “这东西能是琉璃?”老于疑惑,他知道的琉璃都是彩色的。 “这叫玻璃,准确来说,琉璃只是玻璃的一种,如果我想的话,也可以烧出琉璃,那比玻璃简单的多。”吴驹解释道。 “原来如此。” 老于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说道:“这玩意看上去和水晶一样,比琉璃还好看哩。” “很纯净的感觉。”章邯也称赞道 吴驹笑了笑。 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玻璃杯,放到后世多半会被认为廉价,后世的人们反而认为琉璃漂亮。 但在这个时代,就老于和章邯二人对于这种无色的玻璃的喜爱显然更胜琉璃。 当然,吴驹同样觉得这一刻的玻璃非常漂亮,兴许因为这是他亲手打造的,兴许因为这将会是世界上第一只玻璃杯,兴许因为这点玻璃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吴驹长呼出一口气,一手拿起玻璃杯,稍稍用力,在坩埚上磕了一下。 “噔!” 清脆的一声,瞬间令旁边的二人心中一紧,老于甚至下意识想要用手去护住。 “您这是在……?”章邯很疑惑。 “测试。” 吴驹摩挲了一下碰撞的位置,确认没什么裂痕,旋即解释道:“这毕竟是玻璃,我不需要它有很高的硬度,但也不能一碰就碎。” “原来如此。”二人点了点头。 此后,吴驹又将玻璃杯在火上炙烤,确认了这玩意耐热也够用,才放下心来。 吴驹给杯子消了一遍毒,旋即倒了热水,顺带扔进去两粒枸杞,搬了一把躺椅放到校场边,享受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章邯和老于早就各忙各的去了。 他们虽然也对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非常喜爱,但并不能像吴驹那样get到玻璃的大用处。 对吴驹来说,玻璃可以制作成烧杯、蒸馏器,以制作烧刀子、酒精,甚至是青霉素,但这几样显然都不在章邯和老于的擅长范围内。 相比起玻璃杯,他们更喜欢马蹄铁。 “日子过的真是越来越安逸了啊。”吴驹看着玻璃杯感慨道。 此时已是深秋,在这样一个略显清冷的早上晒晒太阳,喝喝热水显然再舒服不过。 当然,这只玻璃杯的出现也让吴驹感受到自己生活质量的显著提高。 越来越有重生前的生活那味了。 在这个时候,吴驹真切感受到了科技改变生活这句话的真谛。 准备去训练的侍卫们路过吴驹的躺椅,看到了他捧着的这个玻璃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无他,这只玻璃杯的颜值实在是太高了。 …… 就在吴驹享受生活之时,咸阳城内的王宫深处的花园中,子楚正在和吕不韦、蒙骜面对面而坐,君臣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谈话内容倒也简单。 年初之时蒙骜攻韩,得成皋和巩二城,秦设三川郡。 三人聊的正是关于三川郡的治理的一些事。 就在这时,一个随侍的出现,打断了谈话。 “大王。” 随侍躬着身子,给子楚递上了一本奏折。 绝大多数奏折都是直接送往章台宫的,很少会直接递到子楚手中。 因此,子楚有些疑惑的接过奏折,打开一看,眉头越皱越深。 “大王,怎么了?”蒙骜出言问道。 “喏。” 子楚将奏折递给蒙骜。 吕不韦也凑了上去。 只见奏折上写着“医家魁首吴驹于城内大量购买铁料,均送往城外山庄,用处不明”。 这封奏折没有落款,但不用猜也能知道。 七国的秘密组织层出不穷,秦国也不例外,历代秦王都有各种各样隐藏在暗处的组织。 购买铁料能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蒙骜和吕不韦一对视,均露出错愕之色。 蒙骜稍加思索,拱手说道:“大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子楚说。 “吴驹乃医家魁首,以他的能力,若想毫无察觉的购买铁料,简直易如反掌,又怎会让大王的人察觉。”蒙骜说道。 “虽然这话不怎么好听,但确实言之有理。”吕不韦也附和道。 子楚点点头:“寡人也是这么想的。” 只见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旋即说道:“我听闻吴驹买了我的庄子之后,将他的魁首近卫安排了进去,每日训练,现在还有了购买大量铁料之说。” “虽然寡人不相信吴驹会干出什么谋逆的事,更不相信他那样的大才会把那种事做的这么漏洞百出,但总不能视而不见。” 子楚耸了耸肩,转头看向蒙骜和吕不韦:“两位爱卿今日可有别的事要忙?” “没有。”二人齐齐摇头。 “那不妨陪寡人去吴驹的山庄走一遭?”子楚笑问道。 蒙骜和吕不韦对视一眼,笑道:“正有此意。” 下午更 想了想,总觉得自己不在状态,写了一堆废话和没用的东西,所以今天迟一点更吧,调整一下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下午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四人拜访吴家庄 谈及采购铁料之用 一刻钟后,一条车队缓缓在城外的吴家庄前停下。 在侍卫和侍从簇拥下,子楚,吕不韦,蒙骜三人走下马车。 但蒙骜身边却跟着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男子,与前者长相有五分相似,这便是蒙骜的孙子蒙毅。 蒙毅、蒙恬此二人,皆为蒙骜之孙,蒙武之子,但却一个善文,一个善武。 所以蒙毅跟随爷爷蒙骜于咸阳,而蒙恬则常年跟随父亲蒙武驻守在函谷关。 蒙毅心思缜密,文武双全,做事勤恳,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子楚身边的文官和亲卫,护其左右,挂职卫尉,统领秦王亲卫,也负责起居注的撰写,相当于秘书的角色。 此番蒙骜拜访吴驹,顺手也带上了自己这个小孙子。 “这便是吴卿的庄子吗?” 蒙毅抬头看了眼山庄牌匾上的吴家庄二字,这三个字是吴驹的手书。 “正是。”吕不韦点了点头。 “一扫颓态啊!看上去他把这庄子弄得还不错。”子楚打量了一圈,感慨道。 这庄子原本是悼太子的选址,自然是风水宝地,只可惜常年闲置,之前子楚到这庄子来的时候,可还没有如此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过好像少了些什么的样子。”子楚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大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少了些什么。 “可能是……少了看门的仆役。”蒙毅想了想,说道。 众人望去,发现确实如此,不由得一阵错愕。 “走吧,进去看看。” 子楚说完,一马当先走向山庄大门。 …… 另一边,吴驹仍在晒太阳。 他当然不可能是忘记安排看门的仆役,而是压根没这个打算。 山庄里到处都是他的侍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立刻就能知道。 这不,就有人向吴驹汇报来了。 “子楚,吕不韦,蒙骜,蒙毅……” 吴驹摇了摇头,感叹道:“贵客,稀客啊!” “去把人带过来吧。”他对前来禀报的侍卫说。 “是。”侍卫一拱手,转身离去。 不一会,子楚四人在侍卫指引下,来到了吴驹这里。 “吴驹拜见大王,吕相,蒙卿,几位至此,寒舍蓬荜生辉!” 吴驹见四人前来,微笑着一拱手。 “这也叫寒舍?”子楚扫了一眼周围。 “可不就是寒舍吗?说起来还得感谢大王将这处庄子卖给我,不然我这五百侍卫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买卖乃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子楚摆了摆手。 “是极是极。” 吴驹笑了笑,旋即转头看向蒙毅,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旋即说道:“想必这位便是蒙老将军的贤孙蒙毅?久仰才名了。” 蒙武和蒙恬驻守在函谷关的事情吴驹是知道的,所以现在在咸阳,这么年轻,并且能和蒙骜长得这么像的人,只能是蒙毅了。 “过奖!蒙毅拜见吴卿。”蒙毅一拱手。 吴驹点点头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卫:“去搬四把椅子来。” “是。” 侍卫点点头,退了下去,不一会搬来四把椅子。 “请坐。”吴驹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在自己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这个时代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跪坐,就连凳子都用的很少,所以子楚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椅子,当即也是学着吴驹的样子坐了下来,一时间竟觉得出乎意料的放松和身心舒畅。 “这东西坐着倒颇为舒适啊。”子楚感慨道。 相比起跪坐和凳子,椅子可谓是彻底解放了后背和双腿,舒适度拉满。 “小道罢了,也不值几个钱,但坐在这椅子上,相比跪坐更健康些,大王既然喜欢,临走前装车带回王宫便是了。”吴驹笑道。 “更健康?”子楚捕捉到这个字眼。 “跪坐不利于血液流通,长此以往,会有腿疾,而椅子可令身心舒畅,自然要好不少。”吴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原来如此。”子楚点了点头。 自古帝王多惜命,谁都不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吴驹这番话也是让子楚看向椅子的眼神多了一丝喜爱。 “只可惜当今许多诸子都在推崇跪坐,美曰其名为君子之礼,可笑。”吕不韦摇摇头。 “君子之礼乃是平等,或跪,或坐,或立并不重要,那些推崇跪坐者,不过是仰仗前人学术,变本加厉得出的歪理罢了。”吴驹毫不在意的说道。 此言一出,一旁的蒙毅不由多看了吴驹一眼,笑问道:“吴卿不怕此言传出去,被百家之人群起而攻之吗?” 吴驹耸了耸肩:“大家都是诸子,谁怕谁。” 四人面面相觑,不由怔住。 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就是史上最年轻的诸子。 吴驹子。 这是世人给吴驹冠以的名号。 不叫吴子,因为怕和吴起重名,不叫驹子,因为怕和墨家魁首巨子混淆,倒是附和吴驹当初的所想。 “吴卿此言,倒真是显得格外有魄力。”子楚称赞道。 吕不韦也赞同的点点头。 他批判那些人仅仅是因为不把这当回事。 这个时代有身份之高低,士农工商依次排列,说白了就是鄙视链。 吕不韦商贾出身,靠着“奇货可居”一举登上秦国相邦之位,被口诛笔伐已是常态,跟那帮迂腐之人可以说是天天对线,早已不在乎了。 但吴驹更像是一种豁达和无所畏惧, “过奖了。” 吴驹笑了笑。 “话说,大王今日前来山庄,所为何事?” “吴卿不妨猜测一下。”子楚将问题抛了回去。 吴驹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会,旋即直言道:“我猜大王为了那批铁料而来。” 子楚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惊讶,反倒露出一丝无奈:“虽然猜的很对,但也没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吧。” 吴驹摊了摊手。 他早就料到收购铁料的事情会被盯上,毕竟这里可是咸阳,秦国国都。 当然,子楚前来拜访的原因未必就是这个,但吴驹还是选择了不打自招,因为隐瞒只会让子楚对他心生忌惮。 “关于那批铁料,大王请放心,我仅仅是用来打造了一些小玩具而已。”吴驹道。 “小玩具?” 众人疑惑。 第九十章 观侍卫训练 见十骑骑兵 “小玩具??”众人疑惑。 吴驹肯定的点了点头,说:“小玩具。” 四人面面相觑。 “诸位若真的感兴趣的话,不妨随我来吧。”吴驹起身说道。 他领着四人向庄园外走去。 庄子西面的山林以及临水一方,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如今已被砍伐出一片片空地,安插了各种各样由吴驹设计的训练器械。 这些稀奇古怪的训练器材大多是吴驹根据记忆中后世的特种兵训练器械依葫芦画瓢的。 而五百余侍卫日常便待在这里,尽情挥洒着汗水。 由于方圆数里全都是吴驹的地盘,且有外围树林掩映,一般情况下除了山上的小动物偶尔串串门,其他是没人进入这里的。 …… 一路上,子楚看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 一片泥沼的上方被荆棘罩住,只留出可供人爬行通过的距离。 下方有数名赤着上身的侍卫正在泥沼中爬行,有些人背部不小心被荆棘刺中,却一声不吭的继续前行,鲜血顺着背部肌肉流出,滴入泥浆中。 “吴卿!” 见吴驹前来,他们纷纷停下问好,随后继续前进。 “辛苦了,加油!”吴驹冲他们点了点头。 “吴卿,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子楚皱眉问道。 “训练,训练极端状况下的匍匐前进能力。”吴驹说道。 蒙骜微微眯起双眼:“很奇怪的训练方式。” 但随着他们继续深入,看到了更多的训练项目,泥沼中匍匐前进仿佛也不显得奇怪了。 背着半个人大的行囊在障碍物中上蹿下跳的,仅有两根绳子拖行数公斤的原木玩命狂奔的,沿着渭河来回游泳前行数百米的,双手持枪,枪头上挂着数斤重物却一动不动的。 千奇百怪,骇人听闻。 就俩字。 离谱! “如此高的训练强度,闻所未闻!”蒙骜面色凝重。 子楚挑眉,给了蒙骜一个眼神。 二人放缓脚步,拉开距离,来到队伍最后面,旋即问道:“若与我秦国的秦锐士相比呢?” “……” 蒙骜陷入沉思。 秦国现在有三员大将,分别是蒙骜,王龁和麃公。 蒙骜专攻韩魏两国。 王龁专攻赵国。 而麃公负责的,是训练震慑七国的秦锐士。 当今七国的四大精锐之师,秦锐士,赵边骑,齐技击,魏武卒,以秦锐士为首。 当年荀子入赵,与临武君议兵于赵王丹面前,直言道: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 可见秦锐士之强悍。 支撑如此威名的,自然与超高的训练强度脱不了干系。 蒙骜率军攻韩魏时,也曾多次启用过秦锐士,对这只军队的强度深有体会。 他平常不过问秦锐士的训练,但也曾见过几回。 不过…… 此时的蒙骜却觉得,吴驹的魁首近卫的训练量,甚至远胜于秦锐士。 “秦锐士的训练量,怕是比不得吴卿的侍卫。”蒙骜直言道。 “那……这些训练方式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子楚问道。 蒙骜思量了一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借鉴,但不可推广全军。” “为何?” “训练量太大了,推广全军反而面临人员太多不好管理、军士吃不消之类的问题,适得其反。” 蒙骜补充了一句:“再者,这训练方式的精髓之处,怕是只有吴卿自己知道,贸然学来,只怕是末学肤受,不得其解。” 子楚听完,点了点头,对这训练方法有了个概念。 这也正是吴驹敢肆无忌惮的带着子楚等人走动的原因。 他压根就不怕子楚学去,学了也学不到精髓,发挥不出作用。 退一步讲,就算学去了也无所谓,吴驹并不觉得秦国日后会成为他的敌人。 事实上,这几日他都在思考对秦国应该抱有一个怎样的态度。 原则上来讲,吴驹的任务是统一诸子百家,贸然选择一方阵营很容易被一些仇视秦国的百家中人反感,从而影响统一诸子百家的大计。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秦国在将来是要统一天下的,如今力压东方六国,得秦相助,可帮助吴驹少去不少麻烦,况且吴驹一直和秦国这些人关系匪浅。 真是难以抉择的一件事。 吴驹与子楚四人复行百米,旋即停了下来。 看着子楚等人投来的询问的眼神,他微微一笑,说道:“在此等待便好。” 话音刚落,远处一片马蹄声骤然响起,迅速袭来! 紧接着,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子楚的侍卫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几人面前,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鞘上了。 “不必紧张,不过十骑罢了,况且都是我的侍卫,不会威胁到大王的。”吴驹面色如常的安抚道。 蒙毅满脑子问号,表情似乎在说:“这动静能只有十骑?” 子楚和吕不韦也有些疑惑。 一旁的蒙骜闭上双眼,仔细聆听了一会,旋即说道:“确实只有十骑。” 侍卫们面面相觑,默默将已经拔到一半的剑收了回去。 “但这马蹄声很奇怪啊。”蒙骜眉头紧蹙。 “不愧是蒙老将军,瞬息间便能听出不同。”吴驹恭维道。 “过奖了。”蒙骜谦虚一笑。 远处的林间,突然出现一片飞扬的尘土,旋即便出现了十数铁骑的身影。 正是章邯在带着侍卫们练习骑术。 自从马蹄铁大功告成以来,骑术也成了训练项目之一。 章邯等人的战马转瞬即至。 十人翻身下马,齐齐拱手行礼。 “参见吴卿!参见大王!参见吕相、蒙卿!” 第九十一章 马镫之妙用 公然挖墙脚 “参见吴卿!参见大王!参见吕相、蒙卿!” “免礼。” 吴驹指向这些骏马,转头看向子楚,问道:“大王可看出这几匹马的不同?” 子楚挑眉,仔细观察一番,眼神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指向挂在马肚子两侧的那个模样奇怪的东西:“这东西……寡人倒是未曾见过。” “这叫马镫。” 吴驹给了章邯一个手势。 章邯会意,翻身上马,将双脚伸入马镫之中。 蒙骜看到这一幕,苍老浑浊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缕精光,像是从中领悟到了什么。 “驾!” 章邯一甩缰绳,骏马飞驰出去。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章邯却开始在马上做一些动作。 转身、倒挂、后仰、侧身规避…… 一个个动作行云流水。 在场了除了蒙骜是老将不用多说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习过骑术,平心而论,若是换成他们,定然做不到这样干脆而高难度的动作。 哪怕是蒙骜,勉强做出这几个动作,也可能没有章邯这么流畅。 魔术师在看魔法师的既视感。 那么问题来了,是蒙骜的骑术水平不如章邯吗? 也不尽然。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那马镫上。 “有了这马镫,骑手在马上便多了一重保障,不必担心掉下来,甚至可以借助马镫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吴驹为几人讲解道。 简单?? 蒙骜嘴角抽搐。 他是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骑术水平自然也不差。 在他看来,这几个动作可一点都不简单。 这个时代的骑乘工具还是很简陋,和后世差距非常大,甚至连马镫都没有。 没有马镫,也就没有借力的地方,骑手很容易摔落马下。 缰绳当然也能借力,但没人会这么做,高速奔跑的时候勒缰绳,那跟时速二百踩刹车也没区别了,结果只会是人仰马翻。 所以这个时代,要想保证自己在马身上不掉下去,甚至是做动作,唯一的方式就是抓住马的鬃毛,或者抱住马脖子。 而吴驹在考虑到这一点之后,继马蹄铁之后,再次对马鞍、马嚼子等等进行了改良,并且增加了马镫。 有了这些,骑兵的战斗力再上升一个档次! “吴卿购买铁料,莫非就是为了制作这东西?”子楚迫切的问道。 “没错。” 吴驹点了点头。 这特么就是你说的玩具? 众人无语。 章邯展示了一圈之后,再次回到原地,下马站在一旁。 唰! 蒙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拱手作揖问道: “这位壮士,敢问尊姓大名?” “蒙老将军言重了,在下名叫章邯。”章邯连忙拱手道。 “看你言行,莫非从过军?”蒙骜敏锐的从章邯身上捕捉到了一些动作上的细节。 “在下曾在郿县地方守备军担任百将,但五年前,也就是昭襄王五十三年,攻魏之战大获全胜,当时我还是一小卒,初上战场,杀敌有功,获得上造之爵位,将军嘉奖全军之时,有幸见过您的英姿。”章邯说道。 “昭襄王五十三年……”蒙骜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五年前的事情,他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那一战大破魏国,攻占吴城,迫使魏国投降,降为秦之属国。 “确实是一场大战,只是惭愧,当时未能提拔你这样的才俊。”蒙骜叹道。 “将军言重了。” “若你愿意,可以重回我秦军,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一展宏图。”蒙骜慷慨激昂的说道。 吴驹:??? 这是公然挖我墙角来了? 但他并没有出声制止,而是将目光投向章邯。 马蹄铁锻造成功之日,章邯的肺腑之言依旧历历在目,因此吴驹当然知道章邯不会改换门庭。 但他依然尊重章邯的意愿。 有句话说得好,想走的人留不住。 如果章邯自己想跳槽,吴驹当然不会横加阻拦。 只见章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在下在吴卿麾下待的很好,吴卿亦待我不薄,因此在下暂时还没有回到秦军的想法。” 吴驹默默松了一口气,上前说道: “过分了嗷过分了嗷,哪有这么挖墙脚的,章邯可是我的侍卫统领,他走了谁来训练我的五百近卫。” 这厮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章邯从秦军招揽到自己麾下,同样是赤裸裸的挖墙脚行为。 而一旁的子楚原本还没怎么在意蒙骜对于章邯的招揽,听到吴驹这句话却陡然竖起了耳朵。 侍卫统领? 他心中讶然。 他还没真想到眼前年纪轻轻的章邯竟然是吴驹那五百魁首近卫的首领。 显然,吴驹让章邯来当这个侍卫统领,将五百侍卫全部交托,说明此人定是有过人之处。 章邯刚才所展示的骑术,以及说自己初上战场便获得上造爵位,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这种人才怎么没被我秦国挖掘到呢? 子楚气抖冷。 他倒不是气吴驹得到了人才,而是气底下的人恨铁不成钢。 章邯这种人才却只在地方守备军任职,只会有两个原因,要不就是遭到了上司打压,要不就是底下的人有眼无珠。 蒙骜听到侍卫统领四字,也不禁露出些惊讶之色:“那倒是我孟浪了,若得吴卿赏识,倒也不失为一条坦途。” 吕不韦对这帮人的扯皮有些无奈,在他看来错失章邯这个人才固然可惜,但马镫才是当务之急。 他抬手高声说道:“说正事说正事。” “哦对,年纪大了话比较多,差点忘了正事。” 蒙骜看向章邯,说道:“章统领,不知我可否借你的坐骑一用,也好感受一下这马镫的用处。” 章邯看了一眼吴驹,得到了眼神肯定之后,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 第九十二章 将马蹄铁和马镫赠与子楚 在蒙毅的搀扶下,蒙骜上了马。 只见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年纪大了,上马都需要人搀扶了,尤其是在章邯你这样的英姿勃发的后辈面前,更令我唏嘘啊。” “将军在我心目中还没老,我印象里永远都是攻魏一战中,将军身先士卒的马上英姿。”章邯微微一笑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蒙骜爽朗的大笑:“好!这话说得甚得我心,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 他转头看向吴驹:“吴卿,有空带着章小友,到我的蒙府坐一坐。” “那敢情好啊。”吴驹表示没问题。 蒙骜点点头,补充了一句:“还有记得带上你的烧刀子。” 说罢,蒙骜大笑一声,双腿加紧马肚子,骏马会意,拔腿就跑,瞬间飞射出去数十米,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林间。 吴驹一愕,旋即露出苦笑。 烧刀子。 又是个未完成的g。 不过之前没考虑做烧刀子,是因为硬件不过关,眼下玻璃已经成功烧制出来,想必制作一套蒸馏设备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烧刀子也确实可以安排上了。 正好最近……花钱有点多(那不是一般的多啊)吴驹已经成功感受到了花钱如流水且入不敷出的感受。 没钱是不可能没钱的,只能是靠卖酒维持一下生活啦。 …… 数分钟后,蒙骜的驾马再度回到原点。 然而,他下马的第一件事,却是蹲下来,皱着眉头在马蹄前仔细观察着。 “蒙卿,怎么了?”子楚疑惑问道。 “大王请稍后。”蒙骜说道。 他用手指刮去马蹄上粘着的泥土,露出了那薄薄一层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马蹄铁。 蒙骜指着马蹄铁,看向吴驹,急切的问道:“这就是马蹄声听起来不一样的原因对吗?” “没错,蒙老将军好眼力。”吴驹微笑道。 “这东西又是做什么用的?”蒙骜紧接着问道。 吴驹看向章邯,章邯会意为其解释道:“这叫马蹄铁,是用来防止马蹄磨损的。” “防止马蹄磨损?”蒙骜皱起眉头。 “便是将一块铁片钉在马蹄底部,只需定期更换便能大大减少马蹄磨损。”章邯说道。 “钉在马蹄上,马……不会痛吗?”蒙骜疑惑。 一模一样的问题。 章邯为其解释道:“不会,吴卿说是因为马蹄的材质是什么角什么层,没有痛觉。” “角质层,相当于人的指甲。”吴驹补充了一句。 “对,角质层。”章邯点点头。 蒙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就连胡子都是颤抖着的。 “若真是如此,那当真是天才!天才一般的构思!”蒙骜声音颤抖,一张老迈的脸激动得通红,但毫不吝啬夸赞之语。 “过奖了。”吴驹微微一笑。 蒙骜转身,激动不已的对子楚说道:“大王,这马蹄铁和马镫,皆是国之利器!若能得这两样东西,我们秦国的骑兵便能比肩赵国的赵边骑,攻下赵国指日可待! “赵边骑?”子楚不由得动容。 那是赵国最精锐的部队。 这只部队的起源,还要追溯到上上代赵王,也就是赵武灵王。 由于赵国常年遭到关外林胡、楼烦二族的骚扰,赵武灵王于在位第二十四年,决定“以胡制胡”,提出“着胡服”、“习骑射”的主张,下令全国人民抛弃长袍宽袖,改着。 并且淘汰战车,改习骑马射箭,取胡人之长补中原之短。 这便是震烁七国,留名千古的“胡服骑射! 通过胡服骑射,赵国建立起以骑兵为主的强大军队。 自此之后国势大盛,成为当时唯一可与秦抗衡的国家。 而那只以骑兵为主体的部队,就叫做赵边骑! 昭襄王时期至今,白起、王龁、王陵……攻赵的名将数不胜数,但无一例外,都曾吃过赵边骑的亏。 若马镫和马蹄铁能弥补秦国骑兵与赵边骑的实力悬殊,攻赵的难度便能大大减少。 一时间,子楚、吕不韦、蒙毅,甚至是他们的侍卫都纷纷露出了振奋之色。 几人蹲在章邯的马前,均观察着马蹄铁和马镫,把章邯的马和保护几人的侍卫都吓得不轻。 但几人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二者的效用确实非常大,一个可以减少马蹄磨损,一个可以增加骑兵在马上的稳定性和可操作性,使用得当定能让骑兵战力飞跃一个等级。 “吴卿,寡人想……” 子楚刚开了口,就被吴驹制止了。 吴驹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带几位前来,本来就没有藏私的意思,马镫和马蹄铁对于一个骑兵起到的作用有多大,身为制造者,我再清楚不过,藏私也是情理之中,但……” 前半句话子楚还面露喜色,一个但字却令他们陷入紧张。 只见吴驹紧接着说道:“大王当初将令牌赠予我,使我调动秦军平息了医家叛乱,这件事吴驹一直铭记于心。” “所以这马蹄铁和马镫,便当做给大王和秦国的礼物,也算是报答了这份恩情。” 子楚先是惊愕。 说实话,对于他来说,调遣几只军队,帮忙清理一些人,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 但对于当时根基尚浅的吴驹来说,却是很重要的帮助。 能将马蹄铁和马镫这么重要的东西拱手相赠,这令子楚瞬间有些感动。 他铿锵有力的说道:“吴卿之大度,寡人亦铭记在心,今后无论吴卿身处何方,都是我秦国的朋友!” “吕不韦敬吴卿!” “蒙骜敬吴卿!” “蒙毅敬吴卿!” 几人纷纷拱手。 吴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有这几句话就足够了。” 第九十三章 观摩制造马蹄铁和马镫 离开吴家庄 从骑术训练场地离开,吴驹带着子楚四人前往铁匠铺观摩了一番。 如今的铁匠铺已经修的像模像样了,而不是和之前一样临时搭建。 老于父子正在里面忙的热火朝天,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父子二人现在是分工合作,一个打造马蹄铁,一个打造马镫。 “吴卿!” 见吴驹前来,二人面带着憨厚笑容热情的打招呼。 “嗯。” 吴驹点了点头,转头对子楚介绍道:“这便是打造马蹄铁的铁匠,乃是一对父子,都姓于,他们皆是我医家世代钦定的铁匠之一,手艺非同一般。” “吴卿过奖咧,额手艺也就那样。”老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见过二位。”子楚微微点头,微笑向二人致意。 火光掩映中,小于仔细打量着子楚的脸,嘴唇逐渐颤抖,连忙拱手鞠躬,施了个大礼:“草民见过大王!” 身为前京畿守备军的他,多少也是见过子楚一面的。 “大王?” 老于顿时大骇,刚要行礼,却被子楚制止。 “老人家不必多礼,寡人都听吴卿说了,你乃是第一个打造马蹄铁的铁匠,此举乃是造福我大秦,若真要拜,也当是寡人拜你才是。”子楚温和的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老于连忙摇头。 吴驹微微一笑,为老于父子介绍道:“这位乃是吕不韦吕相。” “蒙骜蒙老将军。” “蒙毅,蒙老将军的贤孙,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大王的左膀右臂。” 老于这辈子哪见过这么多大人物啊,一时间忙不迭是的向众人行礼。 “老人家不必太客气,且向我们展示一下马蹄铁之打造便好。”蒙骜说道,相比起这些礼节,他现在更关心马蹄铁和马镫。 老于一愣,看了一眼吴驹,乃是在征得其同意。 得到吴驹首肯之后,他才笑着点点头:“好嘞,几位还请退后,勿要一不注意伤到你们。” 随后,他便在众人观看下,一锤一锤的敲打着那块还未成型的马蹄铁。 这东西的制造工艺还算简单,快的时候,半个时辰便能成型一块。 但毕竟有足足五百侍卫的马需要先钉上马蹄铁,算上前后四个蹄子,更是高达两千块,单靠老于一个人敲,不知得敲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吴驹也是顺便向子楚提出,能不能借秦军中打造军械的铁匠一用,毕竟贸然招揽工匠吴驹未必信得过。 对此要求,子楚欣然同意。 几分钟后,在专门负责安装马蹄铁的仆役帮助下,这块成型马蹄铁被钉到了一匹马的左前蹄上。 身为马主人的侍卫的笑容都快咧到腮帮子了。 自从见到了马蹄铁和马镫的妙用,这两样东西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侍卫们都抢着安装。 见识了马蹄铁的安装,四人不由的长出一口气。 旋即,吴驹将一副最早做好备用的马具送给了子楚。 这套里有马蹄铁和马镫,也包括改良后的马鞍、缰绳、马嚼子等等。 “真是利器啊!有此物,何愁不败赵边骑!” 子楚摩挲着这一套马具,颤抖的双手难掩其心中激动。 这时,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赶来,对吴驹附耳低语了几句。 “什么玩意?有人把庄子包围了?”吴驹一脸错愕。 “那是秦国的军队,恕寡人失礼,实在是这马蹄铁兹事体大,需得护送周全。”子楚诚恳而饱含歉意的说道。 “原来如此,理解理解。”吴驹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对于子楚来说,意义真的是太大了。 工艺简单,安装迅速,效果显著。 子楚仿佛已经看到它们在不久的将来的战场上大放异彩!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那套马具,向着吴驹深深的一鞠躬:“吴卿,受寡人一拜!” “受本相一拜!” “受老夫一拜!” “受在下一拜!” “别别别,无需行此大礼。”吴驹连忙将他们一一扶起。 “这一拜为我秦国,今日之恩,子楚与秦国永世不会忘却!”子楚道。 在子楚看来,就算吴驹真的仅仅打算还秦王令的那一份恩情,这个交易也绝对是不对等的。 马蹄铁和马镫,对秦国来说太重要了! 这是一份相当沉重的情谊。 这时,外面走进一个披甲的壮年男子,正是李腾。 吴驹看到他的第一眼亦是恍然大悟。 原来子楚是把李腾和他的京畿守备军叫来了,看来他确实挺信任和亲近李腾的。 “大王,吕相,蒙卿,吴卿。”李腾一一抱拳见礼。 他目光扫过一旁的老于父子,在小于身上做了些停留,并挑起眉头。 “咳,拜见李中尉。” 小于显然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李腾这个辞别没几天的上司。 子楚看了一眼二人,疑惑道:“你俩认识?” “额,在下成为铁匠前,其实也是一名京畿守备军。”小于颇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哦~” 子楚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一旁的吴驹同样尴尬的往旁边躲了躲,毕竟小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挖子楚的墙角挖来的。 “没想到你请辞竟然是来了吴卿的庄子上做事,倒是谋了一份好前程。”李腾称赞道。 “中尉过奖了。”小于嘿嘿一笑。 “确实是一份好差事,年轻人大有可为啊!” 子楚微微颔首。 身为马蹄铁的第一代打造者,不出意外的话老于和小于都是要名垂青史的,可不就是份顶好的差事吗? 小于一看身为秦王的子楚都亲自夸赞,心中更为辞职来到吴驹手下做事这个决定感到满意。 子楚拿来一个木匣子,将那套马具放了进去,旋即为木匣锁上一把锁。 一行人出了庄园。 “寡人先行回宫了,吴卿留步。”子楚说道。 “大王,今日的事情,最好还是保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东西出自我手。”吴驹说道。 “寡人明白。”子楚瞬间明白了吴驹的顾忌,旋即点了点头。 吴驹点点头:“大王慢走。” 子楚微微颔首,将木匣子紧紧抱在怀中,大步离开。 庄园门口,吴驹负手而立注视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章邯则怀抱双手站在一旁。 “吴卿,不得不说我挺佩服您的,马蹄铁和马镫这么重要的东西说送就送出去了。”章邯一脸唏嘘的说道。 吴驹耸了耸肩,说:“我挺喜欢子楚这样的朋友的,大方,磊落,这样人无论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君王,都会令人信服。” “就仅仅是交个朋友?” 吴驹微微一笑,说道:“除了交朋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投资呢?” 第九十四章 关于怎样拉拢吴驹 走了数米后,子楚对一旁的李腾说道:“李腾,你先走吧,寡人有些事情要和几位爱卿商谈。” “是!”李腾点点头,加快速度离开。 而子楚一行人则放慢了速度。 倒并非是子楚信不过李腾,而是无论从吴驹的角度,还是子楚自己的角度而言,今天的事情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子楚长出一口气,感慨道:“因为这几天寡人时不时的回到吴府去一趟,蛟儿每日为了学词也是天天前往,便有人问寡人,为了拉拢吴驹,是否花费了太多心思。” “但寡人现在倒是觉得,花费再多的心思也值得,吴驹此人,远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他的才华不局限于医术,这马蹄铁就是最好的凭证。”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起码在老夫看来,只要能获得吴驹的帮助,无论怎么做,都是值得的。”蒙骜说道,今天的马蹄铁和马镫实在是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吴驹……”吕不韦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自认从商贾到相邦,权谋心计他自认为有些心得,也没有几个人是他完全猜不透心思的,可唯独吴驹……着实是让他看不透。 倒不是猜不透心思,而是这家伙总能干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举动。 就像今天一样。 一个医家魁首,一个医者,竟然能发明出马蹄铁这样的东西?? 这谁敢信? …… “今天的事,你们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要告诉任何人。”子楚说道。 “是。”吕不韦等人干脆利落的点点头。 众人来到马车上,子楚抱着那木匣子上了车,并让吕不韦和蒙骜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并由蒙毅驾车,相当于把四人集中在一辆马车上。 在李腾带领的京畿守备军重重保护下,车队缓缓向着城内驶去,而马车上的四人继续议论此事。 “蒙毅,回去之后,办几件事。”子楚想了想说道。 “大王请讲。”驾车的蒙毅说道。 “第一件事,从国库拨两千金,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奖赏给吴卿,并撤销吴卿的医署卿官职,改为客卿,职务便写……可掌管秦国所有医者和医馆。”子楚说道。 “明白。”蒙毅点点头。 医署卿改为掌管医者的客卿,看似没有什么改变,掌管所有医者和医馆更是医家魁首本就拥有的权力,但这其中,实则寓意深藏。 医署卿乃是吴驹登任魁首前,子楚封的一个虚职,无实权,更不正式,而客卿这个官职更正式一些,地位也更高。 子楚思索了一会要不要给吴驹升爵位,但想想还是算了。 升官赏赐倒是还好,升爵位可能会引起他人注意。 现在意思意思就够了,日后还上这份恩的机会还很多。 “第二件事,传王龁王老将军和麃公到章台宫议事。”子楚说。 “明白。”蒙毅说道。 王龁乃是大将,攻赵所有战事都由他负责。 马蹄铁和马镫事关反击赵边骑,叫王龁前来无可厚非。 而叫麃公前去的原因则是,子楚再三思索了一番,觉得马蹄铁和马镫暂时不适合全军推广,否则难免会被间谍摸清底细。 这种利器,当然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以现在还不如直接给秦锐士安排上,保密度更高的同时,作用也会更大,那么作为大将和负责秦锐士训练的麃公自然也需知道此事。 说完这两件事,马车中恢复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子楚才悠悠说道:“你们说,寡人要如何做,才能让吴驹助我秦国呢?” 马车中一片沉默。 这不是子楚第一次商议这件事了,而吕不韦和蒙骜显然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软磨硬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不能称之为办法。 静了好一会,蒙骜突然开口,说道:“吕相。” “嗯?”吕不韦抬头。 “我听说,令爱和吴卿走的挺近的?”蒙骜问。 美人计? 子楚想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却见吕不韦没有说话。 又沉默了好一会,就在子楚和蒙骜都觉得吕不韦生气了的时候,吕不韦突然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也得她自己争气才行啊!” 啊这…… 第九十五章 吴卿您画的图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送走子楚之后,吴驹再次投身到玻璃的生产中。 对他来说,工艺已经足够成熟了,更为重要的是塑形。 以他现在的水平仅仅可以做到弄出那个没有任何花纹的杯子,但这远远不够。 更薄,花纹更繁多,形状更复杂,这都是吴驹想要追求的。 这关乎蒸馏器等一系列器材的制作。 至于子楚随后便送来的两千金奖赏,以及客卿的印记、官服等等,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也明白这仅仅是子楚意思意思而已,光凭这些可远远不值马蹄铁和马镫的价值。 不过医署卿到客卿。 嗯…… 换汤不换药。 他照样是吴卿。 …… 两天后,子楚借调来的工匠也到位了。 足足五十名,对吴驹来说够用了,原本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搞定的马蹄铁和马镫,现在估计十几天便能完工。 既然这么工期这么宽松,那很多东西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于是吴驹心念一动,想到了另一样东西。 大手一挥拿来炭笔,吴驹再次在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跃然纸上。 他叫来老于,问他能不能看懂。 “能倒是能。” 老于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吐槽道:“吴卿你画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吴驹满头黑线,他当然知道奇怪。 因为这次他想打造的东西是三棱军刺! 后世公认的杀伤力最强的刺刀之一。 他选择不接老于这句话,直言问道:“能打造出这个东西吗?” “虽然麻烦,但应该没问题。”老于点点头。 “我得提醒你,这是一件兵刃。”吴驹补充了一句。 老于倒吸一口凉气:“那……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能做。” “我看好你!” 老于点点头,对着图纸又寻思了一番,说道:“吴卿你画的这个图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吗?这叫三视图,主视图、俯视图和侧视图,就是正面、上面和侧面,不过三棱军刺的俯视图和侧视图差不多,所以我就只画了一个。”吴驹科普道。 “这东西叫三棱军刺吗?” 老于砸了咂舌:“果然奇怪的东西也有个奇怪的名字。” 吴驹翻了个白眼,丢给他一摞纸和几只炭笔:“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学学三视图,这玩意不难。” “那敢情好。”老于接过了纸和笔。 这时候,章邯也走过,瞟了一眼图纸,眉头顿时皱起。 啥玩意这是…… 吴驹见章邯也来了,正好对老于说道:“打造出来后,第一把就先交给章邯吧,让他熟悉熟悉。” “行。” “还有,这玩意你先研究着,别告诉其他人。” “是。” 老于点点头,和吴驹章邯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章邯一头雾水。 “吴卿,那是个什么东西?”章邯好奇的问道。 “一把刺刀。” 吴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就是以突刺为主的匕首,它的名字叫三棱军刺。” 章邯点点头:“那模样未免也太……” “怪是怪了点,但正是这形状赋予它强大的能力。”吴驹道。 章邯更加不解:“这三棱军刺……很厉害吗?” 吴驹抿了一口茶水,道:“这么跟你说吧,它呈三棱状,且不以劈砍为主,所以不易折断,这个形状也可以保证拔出的时候更轻松,不易被血肉吸附。” “再者,被这东西刺中的敌人,血流不止,并且造成的三棱形伤口非常难以缝合。” 章邯瞪大眼睛,说道:“当真有如此威力?!” 不说别的,就说血流不止、伤口难以缝合这两项,对他来说就足够有吸引力了。 不仅杀伤力足够,还能给敌方带来极大的后勤和医疗困扰,这给一场战争带来的作用是极大的。 “等老于锻造出来,你就明白这三棱军刺的厉害了。”吴驹笑道。 世界上最残忍的兵器之一,在被禁用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被军队装备,其能力可想而知。 “行,那属下就等着了。”章邯微微点头,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期待。 第九十六章 子楚拜访 请吴驹接生 数天后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吴驹的三棱军刺都还没有着落,吴府却再度迎来了子楚。 “大王这次前来,所为何事?”吴驹笑问。 “确实有件事想拜托吴卿。”子楚道。 “请讲。” “这几日,寡人的姬妾即将生产,寡人想请吴卿入宫短住几日,好在生产之日为她保驾护航。”子楚面带着笑容解释道。 “接生?”吴驹错愕。 “对。” 吴驹挑了挑眉,问道:“是秦姬?” “吴卿也知道?” 吴驹笑:“咸阳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秦姬乃是子楚最宠爱的姬妾之一,当然这是除去成蛟的母亲韩姬的情况下,毕竟成蛟是太子之位唯二的竞争人选之一,韩姬母凭子贵,并不在争宠的行列中。 “可我毕竟是男子,而且接生这……”吴驹说到一半,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行,一会我便收拾收拾进宫去。” “那便麻烦吴卿了。”子楚微微一笑。 “小问题。”吴驹摇摇头,旋即笑道:“今日倒是风和日丽,大王有没有兴趣小酌几杯?” “饮酒?”子楚诧异,旋即幡然醒悟:“莫非是烧刀子酿出来了?” “正是。”吴驹微微点头。 他已经造出了第一套蒸馏器,顺手提纯了几坛酒水,库存算是充裕了些。 吴驹为子楚和自己满上一小杯,二人举杯共饮。 “嘶~呼~” 子楚一饮而尽,深呼吸一口,旋即感叹:“爽快!还是那个味道!” “一会给大王带两坛回宫。”吴驹微微一笑。 “那寡人就却之不恭了。”子楚大笑,旋即道:“吴卿此番酿酒,莫非是有了对外售卖的想法?” 吴驹点点头:“确实有这个想法。” 虽然子楚的两千金补了一部分空缺,但依旧是花钱如流水,迫于无奈,吴驹准备多打造几套蒸馏器,然后正式投入生产。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正式售卖之日,寡人必定前来捧场!” “大王客气了。” 二人小酌几杯后,子楚带上两坛烧刀子离开了吴府。 …… 送走子楚之后,吴驹直奔后院,一通寻找后,在府中水榭上,看到了两个正在嬉戏打闹的女子。 魏磬和吕凝。 吴驹也属实不是很明白二人是怎么成为好闺蜜的。 好像就是吴驹带着魏磬去吕府串串门,吕不韦带着吕凝来吴府串串门,一来二去就熟了。 不过……自从山庄那日之后,吕不韦带吕凝登门的次数倒是多了不少,兴许就是因为这个让二人交上了朋友。 吴某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吕不韦频繁的登门拜访是暗藏强烈目的性的。 “师父。” “吴驹。” 二人见吴驹前来,站起来打招呼。 吴驹点点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对魏磬说道:“大王刚才来找我了,秦姬即将生产,他想请我进宫为秦姬添一层保障。” “那您怎么说?”魏磬问。 “我答应了。”吴驹点点头。 “那挺好……” “不过我打算让你进产房。” “啥??” 魏磬脑袋上顿时冒出一大堆问号。 “宫中医者医术必然不会逊色,多半是用不到我的,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不适合进这个产房,所以让你去,也好历练历练。”吴驹自顾自的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 魏磬撇了撇嘴:“我听说您当初治愈吕姐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啊?” 吕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魏磬不说她都想不起这回事的。 “我们医者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无论男女,在我们看来和一块五花肉没区别。” 这句话再度浮现在吕凝脑海中。 “童言无忌。”吴驹翻了个白眼。 “略~” 魏磬吐了吐舌头,旋即突然注视着吴驹:“师父你脸红了?” “我没有。”吴驹否认。 “我看见了。”魏磬坚持。 “刚和大王喝了几杯酒,上头了属于是。” “好吧。”魏磬撇了撇嘴。 “总之这趟由你来。”吴驹将话题拉回去。 “我怕我做不好。”魏磬一想到这事顿时又有些紧张。 “都说了宫中医者技术过硬,一般情况下用不上你我的,再者你的水平我太清楚了,我说你行你就行。”吴驹说道。 这段时间魏磬跟着吴驹学习,种种进步吴驹都是看在眼里的。 毫不夸张的说,魏磬早晚都会成为当世第一,不过不是吴驹的当世第一医者,而是当世第一女医者。 “放轻松,你可以的。” 吴驹加油打气:“这一趟未尝不是一种实习。” “啥意思?” “我前段时间和各大长老执事联系、商议了一下,在不久之后,我会对医术进行一个详细的分类,以内外科为先,骨科、耳鼻喉科、消化科,呼吸科等等为后,专攻不同方向,等你再学几年,出师之后,我希望你能主导妇科。”吴驹解释道。 “妇科?”魏磬挑眉:“那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就是……关于女子隐私的疾病,男医者不适合插手的,这一类的疾病全部归为妇科,这一科将来会全部招收女医者。”吴驹道。 从客观角度而言,妇科的释义不包括男医者是否适合插手,更不规定要全部招收女医者,诸如后世的妇科男医生便是很多的。 但在这个封建时代,吴驹必须出此下策,因为这个时代太信奉男女授受不亲了。 第九十七章 酝酿中的合纵 固然,吴驹曾经为吕凝治疗过,当时的吕不韦无疑摒弃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观点。 但当时已经是生死攸关了,吕不韦管不了这么多。 若不是生死攸关,而只是一点小疾病呢?那性别所带来的分歧必然会被无限放大,这也是困扰了医家数十万医者,数十年的热门话题了。 秦国的状况还算是好的,男女之间的隔阂不严重,商鞅变法前秦国的一家都是可以同室而居的,但东方六国的状况显然就不容乐观了,尤其是齐鲁之地,被那帮腐儒祸祸的不成样子了。 消除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观念固然会是吴驹和医家的共同目标,但目前来说,设立全部招收女医者的妇科也必然是无奈之下的缓兵之计。 “妇科,全部招收女医者,听起来不错的样子。”一旁的吕凝嘀咕道。 魏磬幽怨的看了吕凝一眼,仿佛在说你到底哪一边的。 平心而论,魏磬还没有做好脱离吴驹的羽翼的准备,更别提什么主导妇科了。 但吴驹一直以来对魏磬都是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的,他觉得魏磬在修习几年后,女医者中无人能望其项背,妇科自然也非她莫属。 “反正你早晚要出师的,况且为师也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吴驹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魏磬的目光更幽怨了。 “别瞪着为师了,赶快准备准备,傍晚之前我们进宫去,你虽然是魏国宗室,但应该也没到王宫里住过吧,这回正好体验一下。”吴驹说。 “好吧。”魏磬想到这点,紧张也减轻不少,于是离开了。 这丫头离开后,吴驹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 因为,只有他和吕凝独处的话,气氛有一丢丢的尴尬。 吴驹瞥了一眼吕凝。 好吧也许不止一点点。 “那个,我……”吕凝欲言又止。 气氛异常尴尬。 这时,救场子的来了。 只见陆绍友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正要说什么却见吴驹和吕凝大眼瞪小眼,顿时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拽回了嘴巴。 “那个,吴卿你忙完了吗,我有点事跟你说一下。”陆绍友目光在二人之间晃动。 吴驹一愣:“啊……忙完了,额不对,我不忙。” 吕凝见吴驹这样子,红着脸的同时又有些忍俊不禁,连忙起身说道:“吴驹我先走了。” “我送你。”吴驹道。 “没必要,反正就对面。”吕凝嫣然一笑,旋即离开了。 陆绍友看着吕凝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八卦的气息:“吴卿,那是吕相的千金吧?你们俩……?” “没关系,有也是医患关系。”吴驹打断,旋即没好气的说道:“老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陆绍友这段时间时不时的跑来吴府转悠转悠,一来二去,吴驹和他已经很熟悉了,都开始以老陆相称了。 “哪有的事。”陆绍友笑。 “拉倒吧,有话快说。” 提到这,陆绍友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眉间带着凝重,道:“孙隐正式答应周君了,所以六国对这次合纵都很意动。” “什么?!” …… “消息属实吗?”另一边的子楚在回宫了路上也接到了同样的禀报。 “已经证实了,不会有误。” “马上传吕不韦、蒙骜、王龁、麃公他们入章台宫议事。” …… 吴驹吐出一口气,如白练飘散于天地之间一般。 一阵风吹过,已经入冬的天气不由得令人发颤。 吴驹和子楚,不约而同的嗅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陆绍友深夜来访。 “这么晚了,是有何事啊?”吴驹笑眯眯的问道。 “是有一件事,乃是其他分部的人传来的消息,与医家虽然关系不大,但和秦国有很大关系,在下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向您汇报。”陆绍友说道。 “说说看。”吴驹说。 陆绍友停顿片刻,俯过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年初的时候,蒙骜攻韩一事,令周君大为惊恐,他害怕秦国会将矛头指向他,毕竟您知道的,周赧王和文公之前……” “嗯,接着说。”吴驹道。 陆绍友说的事他当然知道。 秦昭襄王时,秦将赵掺攻韩、赵,攻占二十多座城池,斩杀和俘虏九万余人,令周天子周赧王和西周国君文公大为慌张,二人与燕国、楚国密谋,欲合纵攻秦。 昭襄王得知这个消息后震怒,趁合纵的军队还没有集结,出兵攻打周。 结果西周大败,西周文公亲至秦国认罪,尽献其三十六邑,被昭襄王贬为庶民,并流放到了悉狐聚。 再然后,周赧王郁愤而终,西周文公病逝,西周就此灭亡,仅剩下现在的周,也就是东周。 “周君惶恐,想要效仿周赧王和文公,再次合纵攻秦,然而周在诸国心中的地位已然荡然无存,更何况上次周赧王和文公召集的合纵以大败告终,所以诸国国君对周君之言不以为意。” “于是,周君找到了兵家。” “什么玩意?兵家??”吴驹一脸惊疑。 “对,兵家!” 陆绍友接着说:“兵家少主,孙子世孙,孙隐!” “周君想要孙隐成为纵约长,统领合纵军队攻秦,北联燕赵,南联楚魏韩,意图将秦国困死在函谷关内,诸国国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为意动。” “并且有消息称,孙隐已经在考虑中,同样非常意动。” 吴驹听完,难以平静。 历史上,周君,也就是现在仅剩的东周国君也密谋攻秦,也想要合纵,但根本没得到诸国的支持,结果子楚派吕不韦出函谷关,一举攻下东周,彻底结束周王朝! 但现在看来,事情变得棘手了。 周王朝和周君在诸国眼中已经失去了威信,甚至这一任的周君没有得到周赧王的认可,连天子都不算。 但他找到了孙隐,如果孙隐成为纵约长,六国确实会认真考虑。 因为他们确实想要攻秦已久,孙隐作为兵家少主,威望和实力都是足够的。 吴驹之前也没少听闻过孙隐的才名,都说他会在孙武、孙膑之后再次光耀兵家。 吴驹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蝴蝶效应?” “什么蝴蝶?”一旁的陆绍友没听清吴驹那含糊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吴驹摇摇头。 “这件事派人关注着,再有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 …… 吴驹的思绪回归。 无疑,这次的陆绍友带来了准确消息。 孙隐答应了,也就是说一场兵家主导,周君牵头,诸国景从的合纵正在酝酿中! 如果合纵军彻底集结,这无疑会超越公孙衍、超越孟尝君田文,超越苏秦,成为有史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场合纵! 第九十八章 孙隐与五国使臣 周王与神秘人 洛阳。 作为周的都城,当然是很繁华的,臣民安居乐业,天下商贾聚集于此,大街上车水马龙,和七国的任何一个国都相比都不遑多让。 起码没有发生战争时是这样。 此时的王宫中,周王正在大摆筵席,与朝臣共饮。 如今已经到场的使臣已有五国之众,分别是韩赵魏楚燕,齐国不出意料的拒绝了合纵的之计,毕竟他们向来不参与合纵。 况且如今齐国的齐王建继承大统,实则由君王后把持朝政,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齐襄王后一直对秦国态度严谨。 “昔日孙武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吴国三万之师,千里远袭,五战五捷,直捣楚都;又有孙膑受膑刑,围魏救赵,马陵道大败庞涓,一战名震七国。” “此二人者,有盖世用兵之才,谈及孙氏,无不言及二者,令他人黯然失色,然孙氏一门皆豪杰,皆身怀大才,此言绝无错,殿下孙隐便是。” “合纵大计蓄势待发,函谷关唾手可得,若此战告诫,寡人认为孙隐当与孙武、孙膑并列为孙氏三杰。” 周王以长篇大论赞扬了兵家和孙家,拐了个弯又夸上了孙隐。 这个年轻人此时正坐在殿下首位,一袭黑衣,眉宇似刀剑一般,气宇非凡。 “过奖,晚辈之智,断不敢与祖先相提并论。”孙隐拱手,对那两位先辈他还是很恭敬的。 “少主莫要谦虚了。” “谁不知阁下少年成才,用兵如神?” 五国使臣纷纷出言一通夸。 孙隐对此只是点点头,微笑几次,仅此而已。 一通商业互吹和推杯换盏之后,周王再度开口,沉声问道: “不知阁下打算何时出兵?” “韩魏大军集结后,即刻出兵。”孙隐言简意赅。 “不待其余三国?” “若等五国大军集结,为时已晚,需在秦国大军开拨之前采取措施,否则恐步前人之后尘,未等联军集结便被打的措手不及。”孙隐道。 “那不知……汝有何良策?”周王又问。 孙隐微微侧目,看了看周围,旋即道:“殿上聚有七国之士,中不乏秦国细作,如此说出来难免会令秦人警觉。” 唰! 此言一出,大殿上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五国使臣面面相觑。 孙隐此言说不出有针对谁的意思,偏偏又像话里带刺一般。 兵家的人干笑两声,站出来打圆场:“少主此言言之有理,防秦之心需长存呐!” “没错没错。” “说的有道理。” 众人附和。 周王微微一笑:“好,既如此,寡人便等着阁下将秦国收入囊中了。” “定不负诸位期望。”孙隐微微拱手。 筵席继续。 一阵钟鸣鼎食之后,直至傍晚,七国使臣才纷纷离场。 孙隐起身向着周王一拱手,旋即领着兵家的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看着孙隐的背影,周王坐在王位上,面色阴沉。 这场筵席中,无论是孙隐还是五国使臣,都对周王没有一丝丝敬意。 他们的态度,也正是五国的态度。 如果周王是周天子,兴许他们还会有所顾忌。 可惜,他东周国君这个位置仅仅是诸侯,且力量空虚,名存实亡,臣民不过十万,在国力上甚至比不上那个在七国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卫国。 若他为天子,局势未必会像现在这么坏。 但周赧王驾崩前,甚至不愿意将天子之位传给他。 想到这里,周王将手攥的咯吱作响。 这时,大殿外走进来一个人。 “参见天子。”那人躬身作揖。 “平身。”周王下意识道,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天子。 “咱们见过的。”那人道。 “寡人知道。”周王平静的维持自己的威严。 “先生派小人前来拜见周王,并令小人向周王转达他的请求。”那人道。 “说。”周王很清楚那人说的先生是谁。 “此行攻入函谷关,进入咸阳之后,先生希望能从天子手中拿到一样东西。”那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也不止是一样。” “什么东西?”周王继续问。 “九鼎。”那人面色如常的吐出这两个字。 “不可能!” 原本平静如水的周王瞬间情绪激动,拍案而起,指着那人说道。 九鼎! 禹贡九鼎!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鬺烹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九鼎乃是至高王权、王朝统一,国家兴盛的象征 数年前,秦昭襄王攻周,周赧王驾崩,西周文公病逝之后,秦国将九鼎取走。 自登上东周国君之日起,周王无时无刻不渴望着重新取得九鼎以号令诸侯。 给那个人?怎么可能。 被拒绝了,但那人依旧面不改色的摊了摊手,说道:“先生与天子乃是朋友,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兵家恐怕不会答应合纵一事吧?” 这是威胁?! 周王暴怒,旋即又隐藏住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道:“兵家不会答应,但我想孙隐比任何人都希望成为合纵纵约长。” “孙隐?兵家少主罢了,他可不是兵家魁首。”那人嗤笑一声。 “再者,先生也没有取走九鼎的意思,他只是想,借用。” “借用是什么意思?”周王阴沉着脸问道。 “借用的意思便是我们会还。”那人再度摊手。 “哼。” 周王冷哼一声,对那人玩这种低级的文字游戏非常不满。 他坐在自己的王位上,闭目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时,他睁开眼睛,道:“好!寡人答应你,攻入咸阳之后,寡人将九鼎借予汝!” “多谢天子!” 那人达成目的,笑着拱手,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正如孙隐一样。 显然,他对周王的尊敬也仅仅是浮于表面。 大殿中空荡荡的,仅剩下周王一人。 他坐在王位上,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殿外的远方。 第九十九章 入王宫 见秦姬 吴府。 少时。 吴驹平复了一下陆绍友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惊。 虽然合纵无疑是个爆炸性的消息,但从目前来看,它和吴驹暂时还没什么关系。 将陆绍友送出府后,他和魏磬收拾了一些行李,带上各自的药囊,旋即驾车向王宫而去。 宫门前的守卫早已得到子楚的命令,见吴驹的马车前来,便直接放行了。 进入宫门后,吴驹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宫门内等待,正是前几日山庄中见到的蒙毅。 “拜见吴卿。” 蒙毅拱手一揖,道:“大王政务繁忙,一时间走不开,令属下前来接引吴卿。” “劳烦了。”吴驹微微点头。 “客气。” 蒙毅笑了笑,做出个请的手势。 自有侍从前来为吴驹停置马车,拎上行李。 一行人深入王宫。 上次赴宴时,仅仅见到了王宫的主宫咸阳宫,而这次确实实打实的进入,亲眼见识了王宫中的诸多巍峨的建筑,甚至是一些在后世历史中耳熟能详的宫殿。 蒙毅将吴驹带到一处宫殿中。 “这便是吴卿这几日的住处了。”蒙毅介绍道。 “参见吴卿。”宫中侍女宦官齐齐向吴驹二人行礼。 “免礼。”吴驹微微点头。 蒙毅旋即又道:“大王吩咐过了,吴卿这几日可随意进出王宫。王宫中除太后与诸姬妾之宫殿,他处均可随意通行,若有疑惑之处,可询问宫中侍从。” “多谢。”吴驹拱手。 “言过了,属下还需向大王复命,恕不能陪同吴卿。”蒙毅道。 “无妨。”吴驹将蒙毅送到宫门前。 “吴卿留步,属下告退。” 蒙毅行礼离开。 而后,吴驹再度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座宏大华丽的宫殿,旋即对众侍女和宦官说道。 “各忙各的吧,有事再叫你们。” “是。” 齐齐的应了一声后,众人散去。 吴驹则和魏磬继续入内。 玉砌雕阑,丹楹刻桷。 王宫中的宫殿确实与远超一般府邸,宫殿和府邸,这差距听名字便能明白。 倒并非是否华丽的问题,而是规格上的不同。 就王宫的规格这一块,就算是秦国数一数二富的吕不韦也比不上。 倒不是造不出来更高级的规格,而是不敢造,造出来了也不敢住。 “魏国的王宫相比起秦国如何?”吴驹笑问魏磬。 魏磬认真思索了一会后,说道:“我觉得还是秦国的好。” “为什么?” “秦国的侍女宦官态度恭敬而不卑微,处处有欣欣向荣之意,这点是魏国比不得的。”魏磬指着远处的侍女说道。 吴驹一愣,没想到魏磬会从这方面考虑。 秦国确实处处透露着相比东方六国的开放。 不过六国并不欣赏秦国这种开放,秦国崛起之前,他们认为这是西夷的粗犷,秦国崛起之后,西夷的话倒是少了,但依然有人说秦国礼乐崩坏。 “言之有理。”吴驹笑道。 就在这时,一道来自宦官那特殊的嗓门的声音传来。 “秦姬到!” 吴驹和魏磬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挺着大肚子的美艳女子,领着一大队的侍女停在宫门前。 此人正是秦姬。 子楚特意将吴驹请入宫的主要目的,便是为其生育保驾护航。 第一百章 秦姬拜访 悬丝问诊 “吴驹拜见夫人!”吴驹拱手一礼。 “应当妾身拜见吴卿才是。”秦姬微笑道:“不过是妾身生产罢了,竟然惊动了吴卿,着实令妾身惶恐。” “这可是夫人生产,公子诞生,岂是小事,大王唤我前来自是得当的,再者见证公子诞生亦是我的荣幸。”吴驹笑。 秦姬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子楚亲自为她请来吴驹这样的医道大拿令她心里也暖暖的。 吴驹旋即说道:“不如请秦姬就坐,我为您把脉,也好获悉您的身体情况。” “劳烦吴卿了。”秦姬微微点头,与吴驹一并坐下。 吴驹旋即从药囊中取出一根丝线,将其缠绕在秦姬手腕上,闭上眼睛细细探究起来。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悬丝诊脉?”秦姬一惊。 “正是,秦姬果然见识过人。”吴驹没有睁开眸子,只是微微一笑称赞道。 “过奖了,曾听人提过一次而已。”秦姬道。 “原来师父您真的会这招啊。”魏磬也有些惊讶。 “我一直都会。” “没见您用过啊。” “太花里胡哨了。”吴驹说。 悬丝问诊这种装13必备技能他确实是会的,但他觉得这玩意没啥样。 秦姬是子楚的姬妾,身份特殊,肌肤之亲能避免就避免,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是不会闲到搞什么悬丝问诊的。 “可我听父亲说医家数万人中,悬丝问诊是一门很高深的技巧,精通悬丝问诊的不过百人。”魏磬歪着脑袋说道。 “魏长老说的没错,会悬丝问诊的人确实少之又少,但这是因为把脉的基本功练到那个层次的人少,达到的人也不想练,毕竟这技能噱头大于实际用途。” 吴驹淡淡的说,旋即转过头看向魏磬:“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了不了。”魏磬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走还没学会呢,还是不学跑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吴驹瞥了她一眼。 秦姬看着面前师徒二人的交谈,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这位乃是吴卿的高徒?”秦姬问。 “正是,她叫魏磬。”吴驹点点头。 秦姬笑:“若不是魏姑娘给吴卿叫师父,妾身定不会觉得二位乃是师徒。” “那我们像是什么关系?”吴驹挑眉问。 魏磬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秦姬。 秦姬打量着面前年龄相仿的二人,笑容更甚,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说道:“像好友。” 吴驹看了看魏磬,道:“可能吧。” 他松开丝线,旋即说道:“脉象很好,胎儿很健康。” “那就好。” 秦姬抚摸肚子,脸上露出一抹母亲独有的温柔。 她和天下所有准母亲都一样,如水般的眸子中浮现出的是浓厚的母爱。 “对了,秦姬生产当日,我会让魏磬进产房,当然,我也会在外面守着,若不是形势无法处理,我不会进去。”吴驹说道。 秦姬闻言,松了口气,显然她对于面对吴驹也有些紧张。 “那当然是极好的,魏姑娘乃是吴卿高徒,想来也是医术过人。”秦姬微微一笑。 “秦姬过奖。”魏磬同样露出笑容。 三人又聊了一通,内容无外乎关于生孩子。 看得出,秦姬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关心程度无疑是至高的,吴驹说的话无论能否听懂,她都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这是个很典型的秦国女子,直爽大方,而与生俱来的温柔和端庄想来是源自于她的宗室身份。 秦姬,秦氏,吴驹判断她十有八九是嬴姓秦氏。 少时,秦姬起身离开。 魏磬长出一口气。 “你很紧张?”吴驹问。 “有点。”魏磬点点头。 “没事的,大部分的活都是王宫中的侍医去做,一般用不到你,更用不到我,你就把这趟当成一次旁观。”吴驹说。 “嗯!”魏磬点了点头,似乎舒缓了些。 “为师不便到秦姬宫中,你没事多代为师去秦姬那转悠转悠。”吴驹嘱咐道。 “哦哦。”魏磬点头应下。 吴驹起身,向殿外走去。 “师父你去哪?” “见识见识这偌大的秦王宫!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 第一百零一章 师徒逛遍秦王宫 章台宫遇子楚君臣 秦王宫这个地方的许多宫殿都是很有故事的,尤其是对于吴驹来说。 比如六英宫,昔年秦昭襄王的居所,五十年前赵武灵王曾身着胡服入六英宫亲自刺探情报,等秦昭襄王察觉时,赵武灵王已经驾马出关远去。 比如兴乐宫,现在这个名字可能没人有印象,但在若干年后,它的名字将会被改为另一个留名千古的名字,长乐宫。 再比如,蕲年宫。 吴驹在这个宫殿面前驻足。 这是个对于吴驹来说意义重大的宫殿。 因为数年后,那位千古一帝将会在此举行冠礼,正式成为秦国唯一的主人。 同时,他会在这座宫殿中亲自终结嫪毐的叛乱。 嫪毐…… 吴驹微微眯起眼睛。 吴驹这段时间去吕府拜访的时候没少注意过这小子。 现在的他无疑还没有叛乱的苗头,他只不过是吕不韦府中一个小小的门客,唯一的过人之处便是身为剑道宗师的剑术。 当然,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吴驹都不会让这货走上那条道路。 …… 见吴驹站在蕲年宫前沉默良久,魏磬不由得好奇:“师父,怎么了?” “没事,继续走吧。”吴驹从沉思中惊醒。 师徒二人步入台阶,蕲年宫是个特殊的宫殿,一般与祭祀、礼仪有关,不适合入内,所以吴驹本来看一眼就离开的,但他从宫门外望去,看到了一些东西。 鼎! 九尊巨大无比的鼎。 “那不会是……”魏磬惊讶。 “九鼎吗?”吴驹迟疑片刻,问蕲年宫的守卫。 “正是。”守卫点点头。 吴驹深吸一口气,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守卫们对视一眼,有些迟疑的说:“九鼎是可以,但宫中其他地方乃是祭祀所用,所以……” “理解理解,放心吧,我就是看看,什么都不会动。”吴驹道。 “多谢吴卿。”守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驹和魏磬走了进去,顿时感到高山仰止一般。 “禹贡九鼎,此乃社稷之重器啊……”吴驹无比震撼。 这九口鼎非常高大,怕是有数千斤不止,哪怕后世号称最大的青铜器司母戊鼎也多有不及。 九鼎颜色各异,镌刻的花纹非常细致,玄妙无比,依稀能从中辨认出九州的轮廓,那象征的是每一口鼎所代表的州。 一股历史的沉淀和那个时代的苍莽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仿佛还能看到大禹挥斥方遒,将九州之铜铸为九鼎,工匠在鼎上镌刻上代表着九州的纹样,象征着夏朝、亦是之后的商周一统神州的霸业。 二人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 吴驹从中辨认出雍鼎,这口鼎乃是赤色,镌刻着龙纹,也是唯一一尊在后世拥有史料记载的。 也不知道九鼎是什么材质的,史书上说是青铜,但就这九尊颜色各异,并且看不到丝毫铜锈的鼎而言,绝非只有青铜这么简单。 “这应该是豫州鼎吧,魏国也在豫州。”魏磬看着另外一尊鼎说道。 “应该是。”吴驹回忆了一下豫州的形状,确实能和鼎上纹路对应上。 九鼎现在竟然还在咸阳,着实令吴驹很惊奇。 在史料中,九鼎最终失踪了,有人说是沉没在泗水彭城中,那位始皇帝出巡时曾派人打捞,但没能寻得,具体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此番见识了九鼎,也算是不虚此行,并且三生有幸了。 之后,吴驹和魏磬直接退出了蕲年宫,旋即继续前行,途经华阳宫,芷阳宫、长安宫,步高宫、步寿宫、橐泉宫、萯阳宫、械阳宫、羽阳宫、长阳宫等等。 吴驹和魏磬用来很长一段时间走遍了秦王宫主体的大部分,旋即回返,途经章台宫。 “这好像就是秦王处理奏章的地方吧?”魏磬问道。 “对。”吴驹点点头。 章台宫,也是秦王宫的主要宫殿之一,来自全国的奏章全部汇集于此,由秦王批阅。 二人正打量着章台宫,就看到一行人从宫殿中骂骂咧咧的走出。 其实也并非骂骂咧咧,只不过是争论的非常激烈。 这一行人正是子楚和秦国的一干大臣等人。 当吴驹二人发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发现的宫门前很突兀的吴驹二人。 子楚见状,稍作思索,便对身旁的人说道:“都回去吧,等大朝会的时候定一个彻底的方案。” “是。” 其他人陆续离开,其中不乏老内史,李腾,蒙毅,以及不少熟人。 只余下吕不韦、蒙骜、王龁、麃公这四个人跟在子楚身边,五人向着吴驹这前来。 “大王,吕相,蒙老将军,王老将军,麃公。” “吴卿,魏姑娘。” 一行人互相问好。 “有些事耽搁了,未能亲自迎接吴卿,吴卿见谅。”子楚微笑道。 “无妨,大王乃一国之君,还是政务要紧。”吴驹道。 他很清楚子楚在忙什么。 因为子楚的情报系统不会比陆绍友差多少,吴驹得到兵家少主孙隐参与合纵的消息时,子楚也不例外。 他召集了这么多朝廷重臣到章台宫,想来就是在商议此事。 “想来吴卿已经见过秦姬了?”子楚问。 “见过了,秦姬脉象安好,体内胎儿强健有力。” “那就好。”子楚长出一口气。 函谷关外的六国如虎狼般环伺,每时每刻都给秦国带来威胁,而吴驹这句话显然是他近期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令他舒心不少。 众人并列,继续前行。 “说起来,还得多谢吴卿将马蹄铁和马镫相赠,老夫在此谢过!”王龁和麃公齐齐拱手道。 “马蹄铁和马镫正式启用了?”吴驹挑眉。 “已经启用了,效果非常好。”麃公点点头。 每日数以百计的马具被打造出来,装备在秦锐士上,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完全武装整个秦锐士。 经过检验之后,他们发现这些马具给骑兵带来的提高也不是一般的高。 数十年来一直苦恼于如何应对赵边骑的王龁自从看到了马蹄铁和马镫,便仿佛看到了希望。 吴驹点点头:“想来马蹄铁和马镫会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 此言一出,包括子楚在内的五人齐齐的一愣。 他们突然觉得,吴驹好像对战争二字反响平平。 这本没什么问题,毕竟不是谁都那么在乎打仗,但放在吴驹这个医家魁首就很奇怪。 因为常年征战被冠以“暴秦”称号,被六国百家之士口诛笔伐的子楚等人一时间竟然有点不习惯。 “吴卿。”一直没开口的吕不韦突然说话。 “嗯?” “周王合纵的消息,吴卿应该接到了吧?”吕不韦问。 “我知道。”吴驹坦然的点点头。 “那不知吴卿有何看法?”吕不韦又问。 “没什么看法,合纵无疑是很聪明的选择。”吴驹耸了耸肩。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吴驹会这样回答。 吕不韦的本意是试探一下吴驹对合纵抱有怎样的态度,但现在来看……这位对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的态度实在是平淡。 “所谓战争,不过是达到和平的手段罢了。”吴驹耸了耸肩,他以一个数千年后的目光来看待,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是见识到了历代王朝的更迭。 在吴驹看来,战争固然残酷,但也只是抵达和平的手段而已,想要和平,就需要统一,想要统一,就必定经过战争。 尽管如此,在吕不韦等人看来,吴驹也确实是医家,甚至是百家中的一个异类。 不能以揣摩常人的目光看待吴驹,这是吕不韦总结出的看法。 “达到和平的手段……”蒙骜叹了口气。 这句话也确实带给众人些许思索。 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子楚开口,将话题岔开。 “今日众卿干脆就留在宫中用晚膳吧,正好吴卿酿造了新的烧刀子,今日一醉方休。”子楚笑道。 “那敢情好啊!” “早就馋烧刀子了,吴卿您这产出的速度着实是不快啊。” 众人反应过来,皆露出笑容,仿佛将合纵一事抛诸脑后。 吕不韦从中嗅到一缕商机,凑过来问吴驹:“你酿新的烧刀子了?” “对啊。”吴驹点点头。 估摸着这几日再摆弄摆弄,就能正式投入生产了,届时一天大概生产个几百斤酒水总是不成问题的。 “这次考不考虑出售,做大做强?”吕不韦问。 吴驹哭笑不得。 还真是不失商贾本色啊! 这位吕相虽然成为秦国相邦后就将自己的生意交给其他人打理,鲜少过问,但不妨碍生意越做越大,当年在邯郸为了帮子楚逃回秦国而散尽的家财早已赚回数十倍。 “咸阳的生意我打算自己做。”吴驹说道。 “这样啊。”吕不韦有些失望,旋即又疑惑的皱起眉头:“什么叫咸阳的生意?” “意思就是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把烧刀子出售到其他国家的生意可以给你,燕赵之地自古多豪士,再加上天气一冷,烈酒的生意应该很好做吧?”吴驹说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吕不韦摸了摸下巴,想起烧刀子那一口下去全身都暖和的烈性,觉得燕赵,尤其是最北方的燕国会对这非常感兴趣。 “行,那我先预定,回头咱们再详细聊聊。” “没问题。” 二人打定主意,一桩价值万金的买卖迅速谈成。 …… 师徒二人和君臣五人推杯换盏,直至深夜才各回各家。 吴驹和魏磬则是住在了王宫中。 第一百零二章 我是客卿,上个朝很合理吧? 次日清晨。 秦姬与魏磬坐在宫殿前有说有笑,吴驹则倚在不远处的阑干处打瞌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人之常情。 尤其是已经入冬,咸阳很冷,吴驹也就更愿意围在炉火前,披一件大氅,享受着冬日来之不易的温暖。 也正是这时候,宫门处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 “师父!” 秦姬和魏磬看去,只见成蛟从宫门前小跑进来。 吴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师姐,秦姬。”成蛟向魏磬和秦姬见礼。 “师弟。”“公子。”魏磬和秦姬微微一笑。 旋即成蛟又跑到吴驹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徒弟拜见师父。” “嗯。”吴驹睁开眼睛,开口道:“昨天为师和你师姐去寻你没寻到,莫不是又和甘家那位神童去逛青楼了?” “咳咳咳咳咳。”成蛟连咳数声,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旋即说道:“师父你别说的这么直白啊,母亲也在呢。” 母亲? 吴驹疑惑,起身一瞧,发现韩姬站在宫门处。 此前咸阳宫赴宴的时候,二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但并未交谈过。 想来韩姬站的那么远,应该没听到他和成蛟的对话。 吴驹起身,来到宫门前,拱手道:“吴驹见过韩姬。” 秦姬和魏磬也前来向韩姬行礼。 “吴卿多礼了。”韩姬微笑,转头看向秦姬,道:‘妹妹,既然已有身孕,还是少走动的好,这些繁文缛节便省去吧。’ “多谢姐姐关心。”秦姬微微一笑。 “外面风大,韩姬不如到宫中坐坐?”吴驹道。 韩姬看了一眼秦姬,旋即笑道:“不劳烦吴卿费心招待了,妾身不过是将蛟儿送来罢了,他拜在吴卿门下多日,而妾身却从未拜访过吴驹,细细想来甚是失礼。” “无妨。”吴驹道。 “既然蛟儿已经送到,妾身便先行离开了。”韩姬向着吴驹见礼,旋即离开。 看着韩姬离开的背影,吴驹不禁咂舌。 感觉这位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城府颇深呐。 韩姬此行的原意多半又是像当初的夏太后一样拉拢自己,只不过看秦姬也在,所以才选择离去。而秦姬对韩姬的态度也是充满谨慎的。 想想也是,没点城府怎么可能在这王宫中混下去。 吴驹不再想韩姬的事情,转头看向魏磬:“将秦姬带进宫中吧,她怀有身孕,确实不好见风。” “好。”魏磬点点头,扶着秦姬回去了。 待二人走远,吴驹看向成蛟:“所以你到底和没和甘罗去青楼?” 成蛟无奈:“师父您就不能关注一些其他事情吗?” “那前几天让你写的新词,你写的怎么样了?” “……还不如聊青楼呢。”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秦姬生产的日子并未到来,毕竟生孩子这件事那都是指不定啥时候的事情,所以子楚才把吴驹请进宫小住。 不过,秦姬生产的日子没来,倒是朝会的日子到了。 臣见君为朝,君见臣为会,合称朝会,大朝乃是元旦、冬至或是可贺的节日之时,群臣入宫朝贺,而常朝则是日常召见群臣处理政务,今日便是常朝。 这一日早晨,秦国百官皆身穿朝服入宫,直奔咸阳宫。 吕不韦也不例外。 他走在咸阳宫前的数百级阶梯上,正和身边人有的没的聊着七国之中发生的大小政事,一抬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 吕不韦满脸问号,走上去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来上朝啊!” 吴驹理所应当:“我作为秦国客卿,来上朝,这很合理吧?” 说着,吴驹还拨弄了一下衣袖,仿佛在给吕不韦展示自己八百年难得穿一次的客卿朝服。 “这合理吗??” 谁不知道你这个客卿纯纯的就是个虚职? “放心吧,我和大王说过这事,他同意了。”吴驹道。 “那行吧。”吕不韦倒也没当回事。 能在大朝会上商议的事,一般都不是什么机密,倒也没什么是不能让吴驹知道的。 二人结伴向咸阳宫走去。 不出意外的,和吴驹相熟的蒙骜、王龁、麃公、老内史、李腾还有其他官吏在看到吴驹的时候都不由得满脑子冒出问号。 “大王到!”蒙毅高喝一声。 旋即,子楚身着一身玄色王服驾到,正襟危坐于王位上。 “拜见大王!” 吴驹与其他臣子共同拱手作揖。 “众卿平身!”子楚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咸阳宫。 “诸卿依次启奏!” 第一百零三章 朝堂之上议论合纵 “诸卿依次启奏!” 此言一出,只见位于百官队列最前的吕不韦出列,沉声说道: “周王于洛阳聚韩赵魏楚燕五国之士,欲合纵五国攻秦,相邀兵家少主孙隐居纵约长之位,且攻且守,还望诸卿明鉴,大王明示!”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这个消息早已不是秘密了,众臣倒也没露出什么惊慌之色。 吴驹站在队列中一言不发,静静看着这一切,他这次特地参加朝会,就是想知道秦国将会如何应对这次合纵。 “数年前,周赧王与西周文君谋秦,秦举雄师出关远袭,大破周王室,如今周王再次兴兵攻秦,此举显然是仍然对此仇念念不忘,臣认为,吾等当效仿昭襄王,立刻举大军攻之,方能平定此乱。”一个老将出列说道。 迅速出兵反击,打散合纵大军。 这个说法显然是当今朝堂的主流。 但偌大的朝堂数百臣子,难免有人提出异议。 “臣以为,周王此举不过是恐秦已久,望虚张声势,以求自保,出兵当暂且搁置,反之许以重利以安抚周王,则合纵大军散去。” 吴驹:??? 他伸脖子想看看谁张口说出的这话。 啊……是奉常啊,那没事了。 奉常,掌宗庙礼仪,如今虽然七国各自为战,但这些旧时代的学士有很多依旧拥立着周王室。 尤其是秦国现在的奉常更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学究,能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但此类言论显然是站不住脚跟的。 奉常话音刚落,便有人嗤笑一声,反驳道:“兵家少主孙隐都已经出山,由齐至周,不远千里抵达洛阳担任了纵约长,奉常却以为这只是虚张声势,多是有些可笑了。” 蒙骜也站了出来,反驳奉常之言:“孙隐年少成名,熟读兵法,传说堪比祖先孙子,将他立为纵约长。且兵家居齐已久,多年未曾出山,将他们寻来,可见周王乃是认真的。” “攻周毕竟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贸然出击,恐遭天下人口诛笔伐,遂聚而伐秦,此中利弊,还望大王与众卿思虑清楚。”奉常依旧坚持己见。 众人无语。 秦国做的大逆不道的事还少吗? 攻韩,攻楚,攻燕,攻齐,攻赵,攻魏,攻周王室,灭西周,秦昭襄王甚至还称过帝。 时至今日,秦国早已被冠以“暴秦”之称,乃是天下公敌。 王龁站出来,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王龁无能,多年来甚至未能为大秦再下上党,但吾毕竟三朝宿将,亦与朝中不少老将老臣一样,亲身经历过两次合纵。” “昭襄王时,孟尝君田文合纵三国,以齐闵王为纵约长,历时三年,攻入函谷关,迫使我秦国归还刚攻下不久的武遂和封陵。 “十年后,苏秦佩六国相印,聚五国兵马,再度叩关攻秦,那一次的合纵距今日较近,朝中不少人都经历过,且历历在目。” “如今合纵大军再度集结,若此次孙隐和周王带领大军兵临函谷关,朝中可有一人能保证函谷关守得住,函谷关若被攻破,则合纵大军长驱直入,若我大秦败了,又有何人能当得起这个责任?” 王龁所说的,正是不少人的心声。 他所说的话,更是顿时勾起了许多人的回忆。 朝中宿将宿臣不在少数,那两次合纵可以说是他们毕生都难以忘却之事,只是想一想都不禁令人心神战栗! 吴驹陷入了沉思。 历史上所记载的五次合纵,攻入函谷关的只有两次,有所成效的只有三次,并且五次中没有一次灭亡了秦国。 这么说听起来名震天下的合纵好像只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但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想。 除了最开始公孙衍聚集的合纵以秦国大获全胜而告终以外,其他四次合纵之所以失败,秦国或多或少都运用了离间,亦或者秦国本就占一定优势。 秦国远没有强到离谱,以一国之力抵挡东方七国,五次合纵之下之所以还能存活,其原因往往都是综合性的,是不止一方面的。 况且就是胜了,也都是险胜和惨胜罢了。 不说五次合纵,就秦昭襄王时期发生的两次合纵来说,都令秦元气大伤。 苏秦的合纵甚至令秦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这个说法虽然夸张,但却将合纵带来的堪称恐怖的威胁阐述的明明白白,每一个老秦人对此都深有体会。 接下里,朝堂上陷入了漫长的争论,毕竟像奉常那样对合纵抱有迟疑、企图和谈的人还是不少的,所持有的理论也是五花八门。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在朝堂上相当活跃的诸国外戚,现在却是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与世无争的亚子。 这是因为东方六国,除了齐国以外都参与了合纵,这个时候要是还活跃的话容易给自己引来猜忌。 当然,没了这些外戚说话,发言的声音相较往常少了许多。 从头到尾,子楚和吴驹都如同两个局外人一般,一上一下注视着这一切。 然而开战已是大势所趋,朝堂上很快大势已定。 “大王,请您示下。”吕不韦道。 “请大王示下!”众人作揖。 子楚这才缓缓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大手一挥,朗声说道:“周王攻秦之意昭然,寡人绝不会坐以待毙,将我秦国百年数代基业拱手让人!” “依寡人之意,此战非打不可!” “大王圣明!”众臣作揖。 “正如王老将军所言,朝堂上诸卿都是抵挡过苏秦亦或者孟尝君田文之合纵的,祖父能抵挡两次合纵,寡人身为他的孙子,虽不敢与其相提并论,但我想,爷爷能抵挡两次,那寡人和诸卿,再怎么样也能抵挡一次吧?” “周王无才无德,孙隐亦不过一小儿,寡人承认他兴许有些才名,但不知他可否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是否会像当初的赵括一样,仅仅是个纸上谈兵的样子货?” 谈及赵括,朝堂上响起些许笑声,冲淡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区区二者,有何惧之?有诸卿在,寡人这次就是要主动出击,败周王和孙隐于函谷关外!” “诸卿可愿与寡人一同,守护我大秦百年国祚,创我大秦不朽大业!” “臣愿往,大秦万年!” “臣愿往,大秦万年!” “臣愿往,大秦万年!” 第一百零四章 开战已成定局 秦姬生产在即 朝堂上众臣的话语回响在偌大的咸阳宫中,余音绕梁。 吴驹心中也不禁被这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感染,但还没到一起振臂狂呼的地步。 在子楚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下,大局已定,主动出击已是必然的事情。 子楚开始发号施令。 “即刻起,全国备战,各大城池戒严,边境若无郡守文书,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是!” “调动二十万军队,开赴函谷关,随时准备出关迎敌!” “是!” “派遣使者,携重金赶赴齐国,以秦国之名赠予君王后和齐王建,需得以利诱之,加以安抚,五国已是极限,寡人不想齐国再加入合纵。” “传信函谷关,修筑防御工事,令蒙武、蒙恬前往三川郡,将驻守在三川郡的五万兵力全部撤回函谷关。” 短短数句话,将出兵的基调奠定了。 命令被逐层传递出去,秦国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刹那间缓缓运转了起来。 在此之后,朝上又谈论了一些具体事宜和其他需要在朝会上讨论的事情。 良久,散朝,众臣三五成群的交谈着事情,离开咸阳宫。 在众人皆离去后,吴驹和子楚一同缓步来到咸阳宫外,俯瞰偌大的王宫和众臣三三两两离开的背影。 “吴卿今日参加朝会,不知有何感触?”子楚笑问。 “秦国人才济济,兵强马壮,相信定能在此次合纵中取得满意的结果。”吴驹微微一笑说道。 “那就借吴卿吉言了!”子楚道。 “客气。” 吴驹停顿了一下,旋即看着子楚感慨道:“朝堂上一些臣子之言,显然不合乎秦之主张,既如此,大王却不恼不怒,着实令我佩服。” “他们说的也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不是吗?”子楚耸了耸肩。 “莫非大王真的担心攻周之举大逆不道?”吴驹诧异。 子楚摇摇头。 “祖父当年做过的事情,寡人当然也能做到,区区周王,不足为惧,现在七国各自为战,早已不是周天子统御天下的时代了,更何况他连天子都不是。” 子楚露出一抹微笑,又道:“寡人指的有道理,是此举确实会引起天下人对秦国口诛笔伐,确实会如此。” “正因为此,寡人才没有恼怒,只要他们在为秦国效力,言行乃是为我大秦着想,那即使是错误的言论,寡人也愿意听一听。” 吴驹沉默。 “大王你确实圣明。”他说道。 “客气。”子楚咧嘴一笑。 吴驹与子楚看着咸阳宫前,久久出神。 这番言论更让吴驹对子楚的印象加深不少。 如果子楚不是三年而薨,凭他这样的明君,凭秦国强大并且还在继续强大的实力,是否会有统一天下的可能呢? 吴驹想起那句话。 奋六世之余烈。 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从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再到如今的秦庄襄王子楚,和现在还远在赵国的那位始皇帝。 大秦的霸业,和这六人中的哪一位都息息相关。 秦国之所以能笑到最后,无论明君还是能臣,缺一不可。 …… 朝会结束后的不久,攻周的命令正式颁发。 相邦吕不韦为主将,蒙骜、王龁为副将,二十万大军厉兵秣马! 当然,开战并不是立刻的事情,起码在这之前,还会有一段暗潮涌动的缓冲期。 ……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天还没亮,吴驹被人叫醒,被告知一个紧急的消息。 秦姬即将生子! 吴驹立马起床,穿上衣服,披上一件黑色大氅,走出宫殿,却发现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 “竟然下雪了。”吴驹呼出一口热气,与同样刚起床的魏磬一同走出宫。 “吴卿您跟我走就行。”一个同样披着大氅的人领着吴驹前行。 吴驹点点头,旋即感觉有些不对,于是冒着雪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人,不禁疑惑:“老陆?” 此人正是陆绍友。 陆绍友见吴驹这副表情,不由摊了摊手:“在这里见到我很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吴驹点点头,师徒二人随陆绍友向秦姬的宫殿快步走去。 “我虽然医术没您强,但好歹是个咸阳舵主,大王这次召集了不少咸阳的医者进宫,我在此列,顺便给您带个路,不是挺正常的吗?”陆绍友无奈,他也是挂职宫中太医的,而且在诸太医中的地位还挺高。 “那也确实挺正常。”吴驹点点头,他发现陆绍友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总会让人忽略掉他是个医者。 三人嘴上没停,脚上也没停,很快到了秦姬的宫殿。 宫殿中一片忙碌,嘈杂声此起彼伏。 一个房间的房门紧闭,秦姬因为生产而发出的哭喊声也不断从房中传来。 子楚坐在房门前,不断捏着眉心。 “进去吧,别紧张,为师会在外面一直等着。”吴驹拍了拍魏磬的肩膀,说道。 “嗯!”魏磬点点头,在侍女引导下走进了房中。 而吴驹则和陆绍友一同安抚起了子楚。 “吴卿,陆卿,会没事的吧?”子楚有些苦恼的问道。 “有吴卿在,问题不大。”陆绍友附和道。 “今天正好下雪呢,此乃瑞雪啊!会抱有秦姬母子平安的。”吴驹也笑着借天气安抚道。 子楚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子楚拉着吴驹和陆绍友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子楚看着门外飞舞的大雪,脸上突然露出追忆之色:“寡人记得……十年前政儿出生的时候,好像也是一场大雪。” 吴驹和陆绍友一对视,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子楚所说的“政儿”指的是谁非常显然。 果然,秦姬是子楚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前提是那位赵姬不参加,韩姬都不够看。 成蛟也是子楚最宠的儿子,但前提是那位远在赵国的公子政不参加。 子楚也没再继续说话。 三人一同看着窗外的大雪,久久出神。 第一百零五章 秦姬分娩 子婴诞生 此时的房中,秦姬眉头紧蹙,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留下。 “秦姐姐,放轻松,会没事的。”魏磬安慰道。 她和一众女医者、产婆正围着秦姬,忙的热火朝天,侍女亦是前前后后不断将热水毛巾等物件递进递出。 房外,绝大部分男医者和吴驹陆绍友一样都没有入内,而是在外面静静等待着。 听着秦姬的哭喊声从房中不断传出,子楚不由眉头紧蹙。 吴驹呼出一口气,拉来一个宦官问道:“从破羊水到现在,大概有多长时间?” 宦官露出思索之色,旋即道:“半个时辰左右吧。” 吴驹点点头。 秦姬这是第一次生孩子,按说十几个小时都在正常范围。 见一旁的子楚依然摩挲着手掌,吴驹微微侧目,问道:“当年公子政出生时,经历了多长时间才出世?” 子楚一愣,旋即微微回忆了一下,感慨般的说道:“大概也是七八个时辰吧。” 吴驹点点头:“公子政应当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吧,我听闻他虽在赵国为质,但勤奋苦读,仅此年岁便颇具贤名。” “是啊,当初我离开赵国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很聪慧的孩子了。”子楚感慨道。 吴驹沉默。 虽然不知道当年子楚从赵国逃回秦国的时候是经历了什么才导致赵姬和嬴政留在了赵国,但吴驹却能感受到子楚心中对此非常愧疚。 “大王。” 身后呼唤声传来,子楚转过头,发现是韩姬带着成蛟也前来慰问。 “师父。”成蛟对着吴驹作揖。 吴驹点点头。 “来,到父王这里来。”子楚微笑着招了招手。 成蛟乖乖走了过去。 子楚将其揽在怀里,摸了摸成蛟的脸蛋。 “嘶~” 成蛟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子楚问。 “父王你的手太冷了。”成蛟道。 “哈哈哈哈哈。” 子楚闻言哈哈大笑,揉了揉成蛟的脑袋。 韩姬看着成蛟和子楚、吴驹二人坐在一起,不由露出微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亮之时,蒙毅将章台宫的奏章搬来,但子楚显然无心批阅,看了看关于合纵等的一些重要奏章,便把其他暂时搁置了。 中午,吕不韦和蒙骜、王龁一同入宫,禀报有关军队集结之事,得知秦姬生产之后,便干脆一同留在宫中等待。 时至下午。 秦姬分娩一事来到了关键时刻。 眼瞅着房内传来的声音越来越乏力,侍女不断从房中端出一盆盆血水,众人也都不由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位产婆从房内走出,对吴驹低声说道:“魁首,秦姬的情况有些不对,您是否要进去看看?” 吴驹闻言,稍作思索,还是起身走进了房中,但并未入内,而是站在屏风后,问道:“徒儿,秦姬情况如何?你们有没有问题?” 魏磬的声音旋即从屏风另一头传来:“应该没问题,师父。” “好。” 吴驹应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他对魏磬还是比较信任的。 好歹是教了这么长时间的徒弟,吴驹对魏磬知根知底,她应该能把握得住。 …… 数小时后,太阳落山之际,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伴随着数道嘈杂声传出。 子楚和吴驹对视一眼,噌的一下站起来,冲了进去。 房间里所有产婆,包括魏磬在内都是满头大汗。 而秦姬躺在床上,虚弱得脸色发白,看了子楚一眼,张了张嘴,没力气说出话。 子楚上前,用衣袖擦拭着秦姬额头上的汗水,柔声说道:“睡吧,辛苦了。” 秦姬微弱的点点头,缓缓合上双眼。 一旁的产婆小心翼翼的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递给了子楚。 子楚接过,看着那仍在啼哭的婴儿,脸上露出笑容。 众人走出房间,给秦姬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吴驹也凑上去看了一眼孩子,不由皱了皱鼻子。 嗯……这刚出生的孩子属实不好看哈。 “大王请给公子赐名吧。”蒙毅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 子楚点点头,看着这孩子认真思索了一会,半晌后说道:“就叫它子婴吧。” 吴驹顿时愣住。 “子婴……好名字啊!” “长大后必然也是我大秦之栋梁。” 众人在一旁连声附和道。 蒙毅亦是祝贺一声,旋即在一旁提笔记录着:元年十一月十三日,大雪,秦姬诞子,吴驹之徒魏磬与诸医者为其接生,大王赐名子婴,嬴姓秦氏。 子楚转过头,问吴驹:“吴卿觉得这名字如何?” 吴驹一愣,旋即道:“好,整挺好,我打小看着孩子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成蛟从韩姬怀中抛出,冲上去看望自己这个刚出生的弟弟。 韩姬微微眯起眼睛。 这孩子看起来挺得子楚和吴驹喜爱的,况且还是吴驹的徒弟亲自为其接生。 子婴,听起来也冥冥之中和子楚有些关系的样子。 只可惜年纪太小了,太子之争必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蛟儿有吴驹为师,同样颇得吴驹喜爱,只要赵国那位回不来,假以时日,太子之位还是蛟儿的。 韩姬想到这,也就没再放在心上,同样走上去祝贺起来。 与此同时,魏磬却注意到自己师父对这孩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于是问道:“师父,怎么了?” “没事。”吴驹摇摇头。 子婴……还是秦子婴…… 这孩子……确实行。 后世的历史往往对这位子婴有另一个称呼。 秦三世。 公元前207年,也就是四十二年后,赵高诛杀秦二世,想要篡位,却未能得到朝臣拥立,被迫立子婴为秦王,史称秦三世。 这孩子也在不久之后不负众望,反杀赵高,最后因为秦大势已去,子婴被迫投降,继而被杀。 对于子婴的身份,历史上一直不明确,有人说是胡亥的兄弟,有人说是秦始皇嬴政的兄弟。 现在看来,很明确了,他确实是嬴政的弟弟。 “能让我抱抱吗?”吴驹莫名的开口,对子楚说。 子楚点点头,将子婴递给了吴驹。 吴驹接过,看了一眼这孩子。 也确实奇怪,这孩子在看见吴驹的第一眼,瞬间不哭了。 “看来这孩子和吴卿挺有缘分。”吕不韦在一旁笑道。 众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吴驹也这么觉得。 他看着宫外漫天雪景,心中默默道:“希望你不会成为历史上那个秦三世吧。” 第一百零六章 刺客的目标是九鼎? 吴驹抱了一小会,便将子婴还给子楚。 与此同时,刚刚参与了接生的产婆走过来,笑着对吴驹说道:“魁首真是好眼光,秦姬之所以能顺利生产,魏姑娘可是立了大功,她将来定是名传七国的女医者!” “是啊!”“待论功行赏之时,吾等必要替魏姑娘请功的。”另外几位产婆也附和道。 “几位前辈过奖了。”魏磬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吴驹挑眉看了一眼魏磬。 他还真不知道产房里发生了什么,但听产婆的语气不像是简单的奉承,也就是说魏磬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那就借你吉言了。”吴驹对产婆微笑道。 产婆离开后,吴驹看了一眼魏磬:“你在产房里干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按照您教的做。”魏磬嘻嘻一笑。 “按我教的做……” 吴驹摇头失笑,从袖中拿出一副手帕,为魏磬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魏磬抿了抿嘴,微微低下头不去看吴驹。 这时,吴驹接了一句:“这更加坚定了为师让你主导妇科的决心。” “啊?不是吧。” 魏磬顿时又苦起了脸。 …… 入夜。 因为子婴的诞生,子楚大悦,封赏了参与接生一事的所有人,在得知魏磬的功劳后重点封赏了她,奖赏了整整五百金和十数件稀世宝物。 而这官位和爵位也很有意思,魏磬封大夫,为太医。 作为太医令中为数不多的女医者,这对魏磬而言无疑是个殊荣,不过以她目前的医术担得起这个名头。 相比之下吴驹却一头雾水,虽然明知道自家徒弟立了大功,但吴驹每次问起,魏磬都有些羞涩摇摇头,任凭吴驹怎么问她都绝口不说,吴驹又不好去专门问那些产婆和子楚,也就没再刨根问底。 反正自己这徒弟收的没毛病就对了! 封赏之后,子楚在宫中宴请吴驹等人。 众人一通推杯换盏,时至夜里才散去。 目送着其他人离开后,王宫中只剩下吴驹、子楚和吕不韦三人。 “今日还是得恭喜大王啊,喜得一子。”吴驹笑道。 “也有吴卿的功劳嘛。”子楚道。 “我?无功不受禄,这功劳我可不认。”吴驹开玩笑道。 “魏姑娘对子婴之诞生有功,而吴卿乃是魏姑娘的师父,那当然吴卿也有功劳。”子楚笑。 “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吴驹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吴驹和吕不韦打算告辞离开之时,异变突生! “抓刺客!抓刺客!” 数道呼喊声传来,三人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在宫墙之上奔逃。 众目睽睽之下,王宫守卫中无一人追得上那刺客。 见吴驹、子楚、吕不韦三人站在宫门前,他突然停了下来,稍稍停顿后,手臂一挥,向着三人掷出一柄匕首。 嗖! 匕首破空飞来,转瞬间袭至! 这一击的目标显然不是吕不韦,因为那飞来的匕首正对着吴驹和子楚。 电光火石之间,吴驹和子楚下意识对视一眼,均举起手臂奋力将对方推开。 匕首扑空,刺入地面! 只见那匕首入地三分,锋刃部分全部没入地面,可见其力道之大! 而子楚和吴驹不约而同的倒向两侧,毫发无伤。 刺客一击不成,又向着三人掷出数柄匕首,旋即也不管击没击中,跳下宫墙径直离开了。 你他么怪盗基德吗?藏着这么多兵器??吴驹骂娘。 危急关头,吴驹瞳孔收缩,下意识退后一步,并护住了身后的魏磬。 随之,三道身影刹那间一跃而出。 叮叮当当~ 三人刹那间出手,以手中长剑荡开了飞来的匕首。 正是赶来的章邯、嫪毐和蒙毅。 三人中数嫪毐抵挡的最为轻松,章邯其次,而蒙毅就稍显吃力。 “这人不简单,很有可能也是个宗师,我去追。”嫪毐言简意赅。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也跃上宫墙,追着刺客离开的方向去了。 “大王如何?” “吴卿怎么样了?” 蒙毅和章邯不约而同的问道。 “没事。”二人摇摇头。 “多谢吴卿刚才搭救。”子楚喘了两口粗气,对吴驹说。 “同谢同谢。”吴驹说道。 这时,王宫中的大批守军、护卫也随之赶到,将吴驹三人团团围住。 “这真的是刺客?”子楚疑惑的问。 “他似乎不是奔着刺杀来的。”吕不韦说道。 吴驹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 刚才掷出的那些匕首,更像是随意为之。 而且看那刺客的样子,好像已经被发现有一段时间了,乃是从别处逃到这里一般。 “会不会和合纵之事有关?”吕不韦皱眉道。 子楚沉默,旋即问那些追捕刺客的守卫:“在哪发现的这个刺客?” “蕲年殿。”守卫道。 “蕲年殿??” “他去蕲年殿干嘛?” 众人皆疑惑。 吴驹也不禁陷入沉思。 他之前也去过那里,虽然没进去,对那地方很有印象。 蕲年殿虽然平时人迹罕至,但守卫森严,周围一片开阔,有人经过很容易被发现,非常不利于刺客活动,若非有所图谋,定然不会靠近。 可蕲年殿有什么值得去的? 吴驹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宫门前摆放的两尊青铜宫灯之后,又灵光乍现。 九鼎就在蕲年殿中! 但那会是刺客的目标吗? 吴驹觉得不像,因为没有合理的解释。 一个刺客,没道理图谋九鼎,况且九鼎那么大那么沉,十数人都未必扛得动,更别提仅有刺客一人了。 但不知为何,吴驹又隐隐约约觉得刺客的目标就是九鼎。 况且,史料记载中,九鼎在后来失窃……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这时,一道提着长剑的身影返回,正是前去追捕刺客的嫪毐。 嫪毐对子楚三人摇了摇头,说道:“在下未能留住刺客,他就算没达到宗师之境,也必然与之非常接近。” 子楚脸色一沉,若有所思,片刻后对蒙毅说道:“传令李腾,全城戒严,搜查刺客!” “是!” ……刺客最终还是没找到。 偌大的咸阳城,人口不计其数,漫无目的的寻找只能是扑空。 十多天后,洛阳。 一个身着黑衣者乘着快马,进入了城中一间没有牌匾的府邸。 进入府邸后,他七拐八拐,来到正堂。 堂上坐着数人,正商议着什么,而黑衣者直接对其中一人说道:“找到了,九鼎就在秦王宫蕲年殿中。” 众人点点头,皆夸赞道:“干得好!” 黑衣者紧接着说道:“但属下离开的时候被发现了,秦王宫近期必然会戒严。” “无所谓,待攻入咸阳之时,是否戒严便不重要了。”那人摇摇头。 若是周王在此,定能认出此人便是当初在周王宫中“借”九鼎的那人。 那人说道:“攻入咸阳之日,我们直接将九鼎取走便好。” “不等周王?”堂中其他人问。 “不等,我信不过他,大不了取走九鼎后,入宫向他请个罪。”那人摊了摊手,丝毫不在意。 “明白。” 第一百零七章 军刺大功告成 烧刀子即将发售 刺客出现在王宫中一事令本就因为合纵而气氛紧张的咸阳更显得风声鹤唳。 考虑到安全问题,子楚又将吴驹师徒留在宫中住了一夜,第二天才与秦姬亲自送二人出宫。 秦姬原本也想起身相送,但子楚和吴驹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转而说等秦姬养好身子之后,随时可以到吴府和吴家庄去。 值得一提的是,经历这几天的相处和分娩一事,秦姬和魏磬成为了好姐妹,魏磬来了咸阳之后,除了吴驹,就是和吕凝还有鹿竹怀夕比较相熟,现在有了秦姬,以后多了个伴了。 言归正传。 回府后,关于刺客前任蕲年宫究竟意欲何为这个问题也萦绕在吴驹心头多日,最终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得抛诸脑后。 数天后,城外山庄。 吕不韦走下马车,只见吴驹负手而立在山庄门前,笑眯眯的看着吕不韦。 “看到我来也不至于这么开心吧。”吕不韦哭笑不得。 “至于!怎么不至于,吕相一来寒舍蓬荜生辉呀。”吴驹笑着走上前,领着吕不韦走进山庄。 换平常吕不韦登门的话,吴驹自然不会这么热情,但最近吧……资金有点周转不开。 五百余名魁首近卫,包括马嚼子、缰绳、马鞍、马蹄铁、马镫在内的全套马具已经打造完成了,花费的铁料自然也嘎嘎的多,吴驹的小钱包也是嘎嘎变瘪。 其实光是马具倒不至于耗钱,但马具竣工不久后,老于将三棱军刺的打造也摸清楚了。 遥想数天前…… 章邯和老于捂着一样被麻布包括的东西,前来找寻吴驹。 “怎么了老于?”吴驹问。 老于神秘兮兮的将麻布打开,一柄呈三棱状,成人小臂长短,银光闪闪,杀气毕露的奇怪匕首出现在吴驹眼前。 这不正是吴驹梦寐以求的三棱军刺吗? “咳咳。”吴驹一口茶水差点没呛死自己,旋即不由激动的说道:“老于你打造成功了?” “成功咧!”老于用力点点头。 吴驹抬手,从麻布中拿起那柄三棱军刺。 斥巨资用铁料打造的锋刃,闪烁着棕黑色光泽的木柄。 “吴卿,这和你想的一样吗?”老于问。 “一模一样。”吴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在三棱状的锋刃上摩挲着,霍然抬起头看向章邯:“测试过了吗?” “还没有。”章邯同样有些激动的摇摇头:“但属下觉得在战场上用来近战完全可行!” 三人一合计,找来一只已经宰杀但尚未分尸的羊,由吴驹执刃,狠狠地将三棱军刺刺入羊的血肉中。 噗呲一声! 三棱军刺瞬间没入一般,简直跟刺豆腐一样,在前半段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阻力,直到大半没入了羊肉之后,才堪堪感觉到阻塞。 拔出时,同样没有感到阻力,更没有出现刀刃被血肉吸附,无法拔出的情况。 这是现在很多兵器做不到的。 刀刺入身体后拔刀时会由于血液的黏度和张力在刀的接触面产生负压,使刀不易拔出来。 这个时代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开血槽,让外部空气进入减少负压的产生便于拔刀。 偏偏这个时代的兵器大多使用铜,而铜又相对比较脆,血槽要是开不好就会让刀刃变得更脆。 三棱军刺则完美克服了这个问题。 三棱状的刀刃,以铁为原料,使得刀刃更坚固,不易断裂,并且三面开樋,也很容易拔出。 三人轮番尝试,在羊肉上捅了十几刀。 羊:你礼貌吗? 吴驹、老于、章邯,一个设计者,一个打造者,一个使用者,三人在测试完之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非常好用!值得扩大生产! “就按这个规格批量制造,让五百侍卫全部装备上。”吴驹慷慨激昂的大手一挥。 老于和章邯对视一眼,有些迟疑的问道:“吴卿,你不是前几天还说穷的裤衩子都不剩了吗?”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吴驹虽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考虑到提高侍卫实力,还是迅速做了取舍:“总之你们照办就行了,我必不可能破产。” 就这样,吴驹又多了一大笔开支。 三棱军刺用的铁和马蹄铁用的铁是不一样的,马蹄铁对铁的质量要求很低,而三棱军刺由于是兵器,则需要上好的精铁。 自然而然的,两者的造价也是不同的。 于是,吴驹就穷了。 岐山之时,治愈吕凝的悬赏高达一万金,马蹄铁一事,子楚又给了吴驹两千金,合计一万两千金。 然后经历了买庄子、造纸、造马蹄铁、三棱军刺等一大堆事情,现在只剩下三千金了。 三千金看似很多,但按照吴驹这个花钱速度来说,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于是乎! 吴驹酝酿已久的烧刀子终于要开始销售了。 这次吕不韦来到城外山庄,为的就是这件事。 第一百零八章 烧刀子的买卖 “烧刀子在哪呢?”吕不韦问道。 前面就说到,吕不韦自从成为相邦之后就很少亲自过问生意上的事了,况且嘴角他被子楚任命为此次东出对抗合纵的主将,却在此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谈生意,可见对吴驹的烧刀子的重视程度。 “随我来吧。”吴驹道 二人在庄子中七拐八拐,旋即来到一处院落前。 “嘶~这酒香未免也太浓郁了。” 离着百米之遥,吕不韦就已经感到酒香萦绕在鼻尖难以散去,不禁深吸一口气。 “酒不醉人人自醉嘛。”吴驹微微一笑。 “吴卿真不愧是大词人啊,这句话说得应景,写出来挂到酒肆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吕不韦笑。 “吕相也真不愧是名传七国的大商贾啊,这都能想到做生意。”吴驹也笑。 “过奖过奖”x2。 二人一通商业互吹后,推门而入。 只见数百坛烧刀子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地面上,每一坛都有一人怀抱大小。 这都是吴驹这段时间来努力的成果,五套大型蒸馏设备同时发力,得来了这足足上万斤的烧刀子。 “要验验货吗?”吴驹问。 “那肯定啊。”吕不韦点点头。 吴驹打开其中一坛的泥封,酒气瞬间喷薄而出,引得二人齐齐吸入一口酒香。 他旋即拿来一个海碗,盛了满满一碗递给吕不韦。 吕不韦接过海碗,饮了一小口,顿时感到一股辣意充斥在舌尖,他不由倒吸一口气,指着海碗中澄澈的酒水感叹道:“就是这个味道!” “既然如此,吕相不如商讨一下买卖?”吴驹露出笑容。 “不急,等我喝完。”吕不韦说道。 吴驹:…… 吕不韦干下最后一口,二人离开酒窖,吕不韦旋即问道:“这烧刀子,吴卿打算作价几何?” “五贯两斤。”吴驹说道。 这个价格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定的,相比市面上许多酒高出数倍不止,甚至可以用离谱形容,但毕竟烧刀子的质量也是远胜于其他酒水的。 “五贯两斤……”吕不韦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当吴驹以为自己价格定高了的时候,吕不韦却摇了摇头:“和本相想想的低了一些,但也足够。” 吴驹暗自咂了咂嘴,旋即说道:“卖给吕相的酒就作四贯两斤卖。” “爽快!”吕不韦一拍桌子,旋即好奇的问道:“话说这烧刀子成本几何?” “成本……不菲,具体多少那就是商业机密了。”吴驹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肯定是不会告诉吕不韦自己就是买了一堆酿好的酒加以蒸馏勾兑得出的烧刀子,不过告诉了也无所谓,毕竟蒸馏这门技术,不经过指导很难搞懂。 吴驹不说,吕不韦也没问,二人旋即聊到另一个话题。 独家代理权。 按照之前的约定,秦国境内的生意由吴驹自己销售,而韩赵魏楚燕齐六国的生意全部交给吕不韦,这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 “一国两千金,如何?”吕不韦问。 “价格没问题,但期限是个问题,总不能两千金就把永久代理权卖给吕相你。”吴驹若有所思。 烧刀子肯定是不愁卖不出去的,这会是一笔非常赚钱的买卖,此前秦国朝臣的追捧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以吕不韦的商业眼光自然也能看出烧刀子将会带来的恐怖的利润,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来谈生意,甚至不惜砸钱拿到独家代理权。 “当然不可能是永久的,两千金换两年期限,但两年后若续约,吴卿需要优先考虑本相,如何?”吕不韦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 不愧是老商人了,这个年代就把优先选择权玩明白了。 但这对吴驹也有益无害。 “没问题。”吴驹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那分成怎么分?”吕不韦问。 肯定不可能说拿了独家代理权六国的买卖所得就全是他的了,吴驹依然要从中分一杯羹的。 “四成。”吴驹说。 “不行,三成。” “三成半。” “成交!”吕不韦大笑:“和吴卿谈生意就是爽快。” 二人端起茶杯对饮一口,继续商议。 “那吴卿打算一个月卖给本相多少斤酒水?”吕不韦问。 吴驹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 “想啥呢,是两千。” “有点少吧。”吕不韦皱眉。 “物以稀为贵嘛。”吴驹摊了摊手:“况且我刚起步,产能不足呀,这个月两千斤能全部售罄的话,下个月加到五千斤。” “那好。”吕不韦点点头。 二人又零零琐琐的聊了一部分细节,旋即吴驹拿来纸笔,起草了一份契约。 吕不韦不愧是吕不韦,遇到子楚之前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商贾了,久经商场,经验丰富,在他提议下起草的这份协议已经和后世的合同半斤八两了。 不仅标明了每一坛酒水的重量和质量要求,还特地在契约上详细标注和解释了吴驹所谓的独家代理权。 老狐狸了。 平时不见这家伙动心机,主要是二人没什么利益竞争,若是涉及到了利益,就能体会到这位秦国相邦深不见底的城府。 契约还没写完,吕不韦便皱着眉头说道: “话说吴卿,你这纸不打算出售吗?此物也会是价值万金的买卖啊!若这东西出现,天下士人必然趋之若鹜,届时定能一举淘汰竹简和绢帛!” 不知怎的,现在整个咸阳城都流传着吴驹手上有一种洁白如雪、薄如蝉翼的东西,名为纸,极其利于书写,以至于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人前往吴府拜访,想要一探究竟。 “出售吗?” 吴驹摩挲了一下纸张,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倒是有这个想法,但不是现在,现在这玩意我还没研究明白呢。” 纸的制造周期很长,况且现在已经入冬,更不好搞。 况且这玩意的出售也不急于一时。 “行吧。”吕不韦点点头。 “不过毛笔倒是可以考虑卖出去……”吴驹摸了摸下巴,毛笔技术含量不算太高,关键就在于抢占市场。 “那也不错啊。”吕不韦顿时来了劲。 毛笔在咸阳城中也是有名的物件,但这玩意流出的比纸还少,已知的就只有吴驹、魏磬、子楚、成蛟四人拥有,除此之外吴驹也曾经赠给吕凝、吕不韦和少数朝中大臣,合计不过两手之数。 “那我过几日也把毛笔扩大一下生产规模吧。”吴驹呼出一口气,写下契约的最后一个字。 白纸黑字,一式两份,写的明明白白。 “搞定!” 吴驹和吕不韦各自在纸上签了字,盖了章,摁了手印。 “合作愉快。”吴驹露出笑容。 “合作愉快!”吕不韦将契约收起,旋即说道:“两千斤酒,六国代理权,合计一万六千金,一会本相安排府上管家送来。” “没问题。” 第一百零九章 万金交付 酒肆开业在即 谈完生意,吕不韦又与吴驹闲聊了一会,旋即便以政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去。 不久后,吕府管家又登门拜访,带来了吕不韦许诺的这个月的四千金货款和一万两千金独家代理金,共计一万六千金。 堆积成小山一样的金条塞在马车中,压的拉车的马都气喘吁吁。 搬下来一看,更加震撼! 满满当当的金条整齐的码在一起,散发出的金芒瞬间映满了整间屋子。 “吴卿,请清点吧。”吕府管家微笑道。 “不必了,我信得过吕相的信誉和贵府的办事效率。”吴驹还以微笑,他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学成毕业的,粗略扫一眼心算一下便胸有成竹了。 他旋即说道:“这个月的两千斤烧刀子我也会尽快安排人送至吕相府上,届时劳烦你接收。” “吴卿客气了,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吕府管家一拱手:“既如此,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小张,送客。” 吴驹对一旁张管家的儿子说道,张管家毕竟要打理城内的吴府,分身乏术,吴驹见他儿子办事利索,便将其调到了城外负责打理山庄。 “是。”小张将吕府管家和仆役送出山庄。 小张走后,章邯凑了上来,看着堆积成小山的钱财,忍不住砸了咂舌:“这吕相还真是出手大方啊,六国的代理权他眼都不眨就买下来了。” “他?他比谁都精着呢,以烧刀子的价值,他赚的只会十倍百倍的多。”吴驹轻笑。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亲自将烧刀子销往六国?”章邯疑惑。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吴驹摇摇头。 他当然知道烧刀子是个日进斗金的买卖,但这个时代经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就拿运输来说,路况差,交通工具效率低,路途遥远,时不时还有人拦路打劫啥的,想要做规模这么大的生意,就需要建立自己的商队。 其次,天下大乱,七国互相攻伐,各大城池时不时的戒严,通关文书非常难弄,各路关系都需要打通。 这是非常耗费金钱和精力的,吴驹不打算去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吕不韦则没有这样的顾虑,作为经商数十年,早已闻名天下的大商贾,其底蕴深厚,商队车驾近万,商行遍及七国,这便是吴驹和吕不韦合作的主要原因之一。 二人互补长短,双赢。 “烧刀子只是个开始罢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生意自然也会越做越大,到时再做另做打算。”吴驹说道。 章邯点点头,他是真佩服自己这位大老板,前几天还说自己穷的裤衩子都不剩了,这才几天,花出去的钱又赚回来了,而且还赚的更多。 更何况这还只是货款和独家代理金,届时烧刀子销往的分成估摸着还会更多。 这时,小张回来了。 “小张,你负责把那两千斤酒水准备好,送到吕府去;另外再送两千斤到城内的酒肆。”吴驹吩咐道。 “是。”小张点点头。 “此外,这有一份名单,名单上的每个人,送两斤烧刀子到其府上,就说酒肆三日后开业,若有空闲,可以前来捧场,我扫榻相迎。”吴驹将一张写满人名的纸交给小张。 小张将名单拿来一看。 好家伙! 非富即贵! 相邦、上卿、奉常、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等等…… 秦国顶级的那一小撮人被吴驹邀请了个遍。 嗯……也包括子楚。 “小人这就去办。”小张收好名单,告退了。 “你也下去准备一下,这次开业会有很多达官贵人,需要安排些侍卫负责安保工作,不久前才发生了王宫遇刺的事,现在谨慎些总没错。”吴驹对章邯说。 “是。”章邯点点头。 交代完山庄这边的事,吴驹便再度赶往城内。 …… 马车缓缓停下,吴驹从中走出。 这里是咸阳最繁华的街口之一,吴驹让张管家在此租了数间铺子,重新装修一番,用作酒肆地址。 “徒儿,你觉得这酒肆叫什么名字好?”吴驹这趟出来也带上了魏磬。 “emmm,不知道,但我觉得必须得突出重点。”魏磬摸着下巴说道。 “说了跟没说一样。”吴驹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二人旋即走进酒肆。 酒肆内部已经被装修的像模像样,设计图都是吴驹自己起草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简约风格,但现在是春秋战国,华夏文化的起点,所以还是以古风以主,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不失典雅。 酒肆中此时窗明几净,数个仆役在里面打扫着,尽全力做到一丝不苟。 张管家也已经在酒肆里忙活许久了,见吴驹前来,他连忙快步走来:“吴卿。” “准备的如何?”吴驹问。 “一切就绪。”张管家道。 “好,定在三天后开业,届时会有很多王公大臣到场,不要出什么乱子。”吴驹说道。 “是。”张管家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般,问道:“那吴卿,酒肆应该叫什么名字?” 吴驹沉默,思索了一会后,他说道:“干脆就叫无拘吧。” “吴驹?您自己的名字?”张管家迟疑。 “不,无拘无束的无拘。” 吴驹大手一挥: “取纸笔来!” “是。”张管家命人取来笔墨纸砚,魏磬上前为吴驹磨墨。 吴驹大手一挥,在纸张上写下“无拘酒肆”四个大字。 这次就没用瘦金体了,而是用的草书。 肆意挥毫,无拘无束,充满豪迈之意,与酒肆的名字对应,相得益彰。 但写完后,吴驹思考了一下,又在下面写下了“有矩”两个小子,用的是端端正正的楷体。 “无拘有矩?无需拘束,但有规矩?”魏磬疑惑。 吴驹点点头:“酒肆是个胃囊,来到这里的人喝了酒,将不好的情绪消化掉,用饮酒的方式偶尔发泄情绪固然是好事,但酒肆有自己的规矩,总不能任由人在这随意耍酒疯,正如孔子他老人家有句话说得好:随心所欲不逾矩。” “原来如此……”魏磬和张管家点了点头,深有所感。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瞬间吸引了吴驹三人的目光。 “想不到吴卿对于儒学也有如此见地,当真让晚辈大吃一惊。” 第一百一十章 甘罗出现 邀请群臣 只见一个小孩站在门前,身着锦衣,负手而立,只可惜身形和脸蛋的稚嫩出卖了他的潇洒。 “甘罗。”吴驹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便露出笑容。 “这就是甘罗?”魏磬来到咸阳也有一段时间,自然也听说过这位神童的名号。 昭襄王时期左丞相甘茂之孙,自幼成才,三岁作诗,四岁作赋,五岁饱读四书五经,现在也仅有七岁,却把甘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吴卿竟然认得晚辈。”甘罗拱手。 “久闻才名。”吴驹道。 “不敢当,晚辈微薄之才较之前辈如同米粒比之皓月,愧不敢当。”甘罗微微一笑,单薄的身躯中承载着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城府。 “你要是不那么圆滑会更可爱一点。”吴驹答非所问。 甘罗一愣,旋即笑容更甚。 “无拘有矩,确实是不错的名字啊,尤其对于一个酒肆而言。” 甘罗也岔开了话题。 吴驹心念一动,问道:“三天后这间酒肆将要开业,有兴趣来捧个场吗?” 他的两斤烧刀子如同请柬一般发给了许多人,但并不包括甘罗,因为吴驹的熟人几乎都是秦国官吏,而甘家如今无一人在朝廷为官,二人这也是第一次见面,不熟。 不过不影响吴驹对这位神童充满了好奇。 历史上甘罗先是成为了吕不韦的门客,多次展现过人的才华,后仅靠着口才便帮助秦国取得十几座城池,因此被那位始皇帝封为秦国上卿。 很有意思的一个孩子。 “当然要来!传闻烧刀子是天下第一烈酒,可惜晚辈从未品尝过,既然有幸被前辈邀请,那三日后晚辈必定前来一观。”甘罗脸上露出笑容。 “好,届时烧刀子管够。”吴驹微微一笑。 “晚辈告辞。”甘罗一拱手,转身离开,若非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稳,倒像是哪家的小孩子跑出来玩耍。 “师父,他为什么自称晚辈啊?”魏磬有些疑惑,自称晚辈倒没什么,但称呼吴驹为前辈就显得很奇怪了。 “你知道史举吗?”吴驹反问。 “曾经秦国上蔡的监门人?传闻涉猎百家之学?”魏磬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没错,史举学百家之术,自负所学不输于同样擅长百家之术的纵横家鬼谷子,他是个非常傲慢和自傲的人,不愿意侍奉君王,不愿意为人门客,他唯一的一个弟子,就是甘罗的祖父甘茂。”吴驹娓娓道来: “甘茂追随史举学习百家之术,后辗转多年,可能甘罗也根据他爷爷曾经留下的东西粗浅的涉猎过百家之术,那当然也可以是百家之人。我是医家魁首,甘罗无论从年龄、学识还是身份,叫我前辈是没错的。” “原来如此。”魏磬点点头。 “他学百家,我想统一百家,我俩还算是有点缘分。”吴驹看着甘罗离开的方向这么想到。 与此同时,咸阳另一边…… 麃公刚从秦锐士军中回来不久,便接到了小张的拜访。 “大人,此乃吴卿赠与您的礼物。”小张将一小罐烧刀子双手奉上。 麃公浑浊的眸子瞬间一亮,接过烧刀子,打开瓶盖嗅了嗅,瞬间认出了这上好的烧刀子,继而微微一笑:“代我谢过吴卿。” 小张接着说:“吴卿说,三天之后,他在城中的酒肆将会开业,若大人有空,不妨前去观礼捧场。若大人前往,酒肆当蓬荜生辉。” “哦?酒肆?吴卿打算亲自贩卖烧刀子了?”麃公有些激动的问。 “正是。” “三天之后……”麃公先是迟疑,毕竟政务繁忙,但旋即又想起些什么:“休沐的日子?” “没错。”小张点点头。 吴驹特意挑了个休沐的日子开业,为的就是这个。 “他倒是挺贴心。”麃公露出笑容,旋即爽快的说道:“好,转告吴卿,届时老夫一定到。” “是,没什么事的话,小人先行告退了。”小张拱手离开。 这一天,咸阳城许多王公大臣的府邸都发生了相似的一幕,几乎没有人拒绝吴驹的邀约。 经过那次咸阳宫设宴,将烧刀子分给群臣共饮后,咸阳城便处处充满了烧刀子的传闻,不知多少人心心念念盼着吴驹酿酒卖出,这一次算是得偿所愿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无拘酒肆开业大吉 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名副其实 无拘酒肆。 这间开在咸阳城最繁华街头的酒肆,此时已然张灯结彩,一派忙碌。 “来来来,就放在这里,轻一点别磕着了。” 张管家指挥着小厮将蒙着红布的牌匾暂时放到门前。 “那边再检查检查,别遗漏了什么。” “随时准备开业嗷,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张管家与小厮们忙里忙外,引得许多街坊同行和行人驻足观望。 有几个附近的酒楼酒馆老板感受到了危机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相互打听后,得知这是吴驹开的酒肆,不由得露出惊色,然后放弃抵抗。 没办法的事情,不放弃也没法抵抗啊。 背景和产品都过硬,这谁打的过,还不如摆烂呢。 就在酒肆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酒肆前,吴驹和魏磬从中走下。 看着酒肆朝气蓬勃的面貌,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 “吴卿,一切都准备就绪。”张管家禀报道。 “好,五分钟后,剪彩开业。”吴驹说道。 “是!” …… 越来越多的人群聚集在酒肆前,热闹的敲锣打鼓声也旋即响了一阵。 吴驹、魏磬、张管家和酒肆的十数小厮站在门前,数十上百的人群在周围聚成一个圈。 待声音停止,吴驹来到酒肆门前。 “诸位,请静一静。”吴驹将手向下压了压。 围观群众中能认出吴驹的不在少数,一通骚乱后很快静了下来。 “诸位兴许有人能认识我,鄙人名叫吴驹,乃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医者。”吴驹做了个简洁的自我介绍。 身后的魏磬扁了扁嘴,是医者,但一定不普通,而且是当时第一医者,况且那些医家魁首、岐黄圣手之类的名号你是绝口不提啊。 “此前,鄙人曾酿出烧刀子,赠与秦王和许多朝臣,博得些许美名,也引来许多朋友催促着我酿造新酒,但奈何事务繁多,一直都未能来得及。” 吴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之前催他酿酒的人真的不少,递书信的也有,登门拜访的也有,让吴驹想起了前世兼职写网文时被催更的感觉。 他接着说:“前几日终于得空,便酿制了一批新的烧刀子,品质与之前一般无二,同时也顺势盘下了这间酒肆,想要满足更多人想要一品烧刀子的心愿,今日乃是开业的日子,希望各位莅临本店,多多支持。” “那必须的!” “一醉方休!” “早就盼着您酿新酒了,此番应该可以得偿所愿了。” 围观群众有许多人伸头起哄道。 烧刀子名声在外,此番闻讯而来的人亦不在少数。 吴驹也微微露出笑容:“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开业迎客!” 一片热闹的敲锣打鼓声和喧嚣声中,吴驹剪了彩,并亲手摘下了牌匾上的红布。 【无拘酒肆】 四个龙飞凤舞,酣畅淋漓的大字映入眼帘! 但同时,左下方的“有矩”两个小字也引起了众人侧目。 “这有矩是什么意思啊?”有人问道。 “烧刀子乃是天下第一烈酒,不谦虚的讲,这个称号名副其实,醉倒在烧刀子下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所以希望各位在进去之后,可以醉酒,但莫要耍酒疯,酒肆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吴驹解释道。 “原来如此。”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 “放心吧吴卿,我们最有酒品了。” “是啊是啊。” “放屁,你小子有没有酒品我还能不知道?” 阵阵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 大多数喜欢喝酒的人都是性情豪爽之辈,尤其老秦人民风淳朴,更是如此。 “行,那我也就不耽误你们喝酒的时间了。” 吴驹笑,大手一挥,小厮便将牌匾抬了上去,悬挂在酒肆门前正中央,无拘酒肆四个大字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时候,一道声音从一侧传来。 “吴卿,此乃大王赠与您的礼物。” 吴驹循声望去,只见是蒙毅穿过人群前来,他身后带着两个随侍,抬着一个稍小些的牌匾走过来。 “大王送的礼物?” 人群中传来些许嘈杂,不少人面露惊讶,踮起脚仰着脖子想看上一眼。 “哦?也是牌匾?”吴驹微感意外。 他意外不是因为子楚送礼,更不是因为送了面牌匾,而是因为将牌匾送来的竟然不是子楚本人。 不应该啊,子楚并不是很大架子的人,而且他也说了今天一定会到场的。 吴驹扫视一眼,在人群中瞥见一个面容与子楚非常相似,但穿着并不华丽的人,于是恍然大悟。 子楚毕竟是秦王,若是敲锣打鼓的来,怕是整条街都炸了,不仅安全没有保障,还会影响酒肆的生意,倒不如现在这样微服私访,低调些。 再看过去,只见不少朝臣都隐藏在人群中,若不叫出名字,很难有人认出他们就是官场上叱咤风云的朝廷命官。 “正是。” 蒙毅点点头,做出个请的手势:“请您揭布。” “好。” 吴驹一挑眉,旋即走上前,揭开了蒙在牌匾上的红布。 【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 九个字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并且还是子楚手书,等同于官方认证。 人群中传来些许议论,但没有一个人会对这个名号产生质疑,虽然现在真正喝过烧刀子的人少之又少。 “好,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吴驹微微一笑,对张管家说:“这个牌匾就挂在进门处,保持进门的人都能看得到这个牌匾。” “是。”张管家点点头,安排人小心翼翼的将牌匾抬进酒肆中。 吴驹轻咳两声,高声宣布道: “那么事不宜迟,在下在此宣布,无拘酒肆正式开业!” 第一百一十二章 酒肆开业 群臣莅临 吴驹说完便向着人群微微拱手,与众人转身进入酒肆大门,留下两个小厮在门前迎客。 “小哥,这烧刀子多少钱一斤啊?” 人群中有人出言问道。 “五贯两斤,二两起售,每日每人限购五斤,今天是开业第一天,所以打八折。”小厮搬来一个写着价格的牌子放在门口,指着牌子说道。 嚯! 众人顿时望而却步。 有想过高,但没想过这么高! 不过……大王亲口承认的天下第一烈酒,也确实值这个钱。 有人止步的同时,也有人一发狠走进酒肆。 五贯两斤,也就是两贯半一斤,换算一下,是一百五十钱左右一两,二两酒便是三百钱,打八折便是二百四十钱。 嘶~ 对于一些手头宽裕的人来说,这个价格咬咬牙还是能接受的。 来都来了,不品尝一下这天下第一美酒,岂不是白白走一趟? “欢迎光临。”迎客的小厮对进门者笑脸相迎。 门口的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见有人开了头,从众效应也随之发生,从陆陆续续的有人走进酒肆,很快发展到络绎不绝…… 一时间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直至凌晨酒肆打烊前,生意都好到不行。 …… 吴驹进入酒肆后,并没有继续入内,而是在大堂中迎接子楚等人。 张管家指挥着小厮将【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的牌匾悬挂在大堂,来往行人和入内顾客只要走到门前,一眼便能看见这个御赐牌匾。 不一会,二十多人结伴入内,为首者正是子楚带着成蛟,吕不韦带着吕凝,蒙骜带着蒙毅,还有诸多熟悉的朝臣身着常服联袂而至。 “大王,诸位,一楼人多眼杂,我们还是移步二楼吧,相对僻静些。”吴驹微笑道。 开业第一天邀请了很多朝廷重臣,不适合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所以今天酒肆整个二楼都是不对外开放的。尽管如此,一楼的位置也已经足够了,毕竟吴驹盘下的铺子足够大。 “那好。”子楚点点头,其他人当然也没意见。 一行人向着楼上走去。 一来到楼上,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可否认,吴驹的装修风格在这个时代是独树一帜的,简约风格和古风的碰撞给以众人一种极大的视觉冲击和新鲜感。 同时,酒肆中各种新奇的物件也令他们闻所未闻。 但众人不约而同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 暖和! 现在是十一月,临近岁末,前几日刚下了雪,气温很低,在外面冻得手脚冰凉,尽管如此,这里却温暖的不像话。 “稍坐,我和小厮交代几句。”吴驹突然先想起什么般,又下楼而去。 “奇怪。”吕不韦皱起眉头。 “怎么了吕相?” “太暖和了。”吕不韦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家比这还暖和,无非多摆几个火炉呗。”那人不在意的说。 “那你看到火炉了吗?”吕不韦又问。 “这……”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是啊,炉子呢? 这时,一个人摸到了墙壁,旋即非常诧异:“这墙好热啊。” 众人摸了摸墙壁,旋即疑惑。 确实,热的不正常。 蒙骜敲了敲墙壁,根据发出的声音判断道:“空心的?” 与此同时,子楚和吕不韦发现了墙角一个小厮正在往一个铁皮箱子中添入黑色的物体。 二人不禁疑惑的走上去。 吕不韦见那铁皮盒子里燃着火,意识到这东西大概和屋里这么暖和有关,于是问道:“小兄弟,这是往里面加的什么东西啊?” “啊?吴卿说这叫煤炭。”小厮说。 “煤炭?!” 子楚和吕不韦瞬间大骇,不约而同的猛退一步,捂住口鼻。 七国之中,煤炭已经使用的很广泛了,但大多用于冶铁,烧炭取暖用的则依然是木炭。 为什么取暖不用煤炭,则是因为这东西虽然比木炭更暖和,更经烧,但烧的时候会燃放出毒烟,致昏甚至致死,以至于很少有人使用。 这应当是基本常识啊,吴驹身为医者会不知道?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吴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心吧,没关系的。” 子楚和吕不韦转头望去。 只见吴驹走来,说道:“这东西无毒的。” “煤怎么可能无毒?”吕不韦皱眉反问。 吴驹无奈的摊了摊手,解释道:“你们之所以认为煤有毒,是因为它在燃烧时,释放出大量的一氧化碳、二氧化碳,很多也会有二氧化硫,这些气体都是对人体有害的,闻多了就容易昏厥,致癌,甚至死亡。” 众人一脸懵,完全听不懂。 “看到这管道了吗?”吴驹指了指大铁盒子上方连通的一根管道。 众人点点头。 吴驹说:“烟和热气顺着这管道上升,被传导到隐藏在墙里的小管道中,通过热量传导进行保暖,有毒的烟气则通过烟囱排出去,热量却保留了下来,经久不散,原理和东北的火炕差不多……当然你们可能不知道火炕是什么。” 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战国,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委屈。 尤其还是处于北方,天寒地冻的咸阳,天一冷吴驹被窝都不想出,于是他就想到了后世的火炕和暖气。 前两天吴府和吴家庄已经让他拆了个遍,在墙壁中装上了供暖管道,把床铺改成了火炕,那家伙别提多暖和。更不想出被窝了。 所以酒肆开业,吴驹也在酒肆中加上了供暖系统,上下两层都有。 子楚等人眨巴眨巴眼睛,慢慢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 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此话当真?”子楚试探性的问。 “当然当真,我可是医者啊,什么有毒什么没毒我还能不清楚?”吴驹摊手。 众人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煤炭和暖气 沙发和玻璃杯 “若能解决煤炭的毒气……那岂不是说这东西将会大有用处?”子楚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吴驹挑眉:“可以这么理解。” 煤炭自然大有用处,不然也不会占据了人类能源使用史的半壁江山。 至于吴驹是如何发现煤炭的,纯属巧合。 前面也说了煤炭在这个时代最大的用处就是冶炼,老于父子在锻造三棱军刺的时候也用上了煤炭,并且被吴驹发现,亦得知了煤炭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开采,只不过开采量非常小,毕竟除了冶炼几乎别无他用。 但吴驹拿这玩意有用啊,于是干脆买了一堆煤炭存在府上,此后便有了给吴府和酒肆都装上供暖一事。 “话说回来,这设计真是有意思!”蒙骜在墙壁上摸了半天,算是搞清楚了整体构造。 “蒙老将军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也为你的府邸安装几套,一间屋子为一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能烧煤炭、木炭,也能烧柴火,省空间还保暖,大王和诸位都一样。”吴驹笑着打了波广告。 本来只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但众人却很重视。 “这主意不错。” 子楚从思索中惊醒,点了点头。 煤炭比木炭经烧,对供暖来说是极大的提升,也省去了摆放若干火炉。 况且他们这些人府上用的烧好的木炭,价值不菲,反之煤炭却一直因为作用少、对人体有害而价格低廉,若装上吴驹这套供暖系统,将木炭换成煤炭,必然能节省一大笔钱。 “在商言商,一套吴卿打算卖多少钱?” 吴驹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金?” “咳咳。”吴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哦,我在你们眼里有那么奸商吗?” 吴驹无奈的说:“是一百贯。” 这个除去成本,他还能赚上那么一点点,嗯,一点点,一点点。 “那倒是物美价廉。”子楚露出微笑,大手一挥,霸气的说道:“我先预定个十套。” “大王大气。”吴驹抚掌。 “那我要五套吧。”吕不韦说。 “一样,五套。”蒙骜说。 “四套!” “三套。” “给我也来个三套。” 群臣踊跃报名,吴驹也属实没想到这玩意诱惑力能这么大,连忙找来个小厮,将名字和需求记录了下来,这场聚会才步入正轨。 …… “诸位请坐,我去取酒。”又是几千贯入账,吴驹不由喜笑颜开。 “诸卿不要这么拘谨。”子楚道。 “是是是。”众人连声附和。 房间里的人都站着,主要是酒肆的座位没有主次之分,子楚不坐他们也不敢坐。 子楚见状有些无奈,于是一马当先坐了下来。 这不坐不要紧,一坐下去,子楚顿时感到自己屁股往下陷。 子楚:??? 他被吓得起身,正想坐下的群臣也连忙起身。 却见刚才坐下的位置正在迅速复原,转瞬间又变成了刚才的样子。 “这是?”子楚疑惑,戳了戳那个地方。 “这是沙发,可以理解为一种很柔软的座椅。”吴驹拎着两坛烧刀子走来,他为了造沙发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心思。 子楚恍然大悟,再次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将背部轻轻后仰,顿时感到整个身体被托起。 “好东西。”子楚满意的点点头。 众臣也坐了下来,顿时感到沙发的柔软,不由呼出一口气。 舒坦~ 只见吴驹拿来两坛酒之后,紧接着又拿来一套杯子。 众人愕然。 “这得有数十只水晶杯吧?!吴卿这座酒肆还真是下了大成本啊。”有人惊异道。 “并非水晶,而是玻璃,你们也可以理解为琉璃。”吴驹微微一笑。 “琉璃能有如此清澈透明?”吕不韦诧异。 “只要工艺和材料正确就能。”吴驹说。 “吴卿还真是……博学多才!”子楚忍不住称赞道。 众人点点头。 今天来一趟酒肆,见到了这些新奇玩意,他们才远远感受到自身眼界和吴驹的差距。 “过奖了。” 吴驹微微一下,这都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功劳啊。 他却没注意到,子楚和吕不韦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一丝火热。 越是了解吴驹,君臣二人越能感受到其深不见底的才能。 越来越看不透了。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收拢了神色,今天毕竟是来捧场的,除了喝酒,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见吴驹抬起酒坛,清澈的烧刀子瞬间涌出,流入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 吴驹给每一只杯子倒上烧刀子,分给众人。 他旋即举杯,微笑着说:“感谢诸位今日来帮我捧场,尤其是大王赠送的牌匾,乃是对吴驹和酒肆的认可和鼓励,吴驹感激不尽,先干为敬!” “祝吴卿开业大吉,日进斗金!” 众人纷纷露出笑容,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呼。”麃公将酒水吞入腹中,不由大喝一声:“爽快!” “自从喝了烧刀子,其他的酒感觉都跟白水一样,属实是寡淡无味啊。”王龁笑道。 “赞同赞同。” 众人大笑。 吴驹接着说:“今日是大喜之日,诸位尽管放开了喝,烧刀子管够!” “这话说得好!今天不喝个十来斤我誓不回府。” “吹吧你,还十斤呢。” “来来来,再干一杯!” 就在楼上推杯换盏,喝的热火朝天之际,楼下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赵韧的心理阴影面积 “什么?限购五斤?” 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在酒肆一楼负责卖酒的小厮前露出错愕的神色。 “是的,这是酒肆的规定,这一月都会如此,直到下一月才会宽裕些。”小厮点点头。 这是吴驹亲自定的,因为开业首月存货有限,最好的方法就是每人每日定量,可以保证这一月每一日都有货。 若是不这么规定的话,以烧刀子的火爆程度,一个人可以买上百斤,必然供不应求。更会出现中间商赚差价,打乱吴驹接下来在整个秦国铺设的销售网。 “五斤哪够啊?本公子足有好友数十,个个都是海量,五斤连个零头都不足。”锦衣男子皱眉道。 “很抱歉,若是真的需求很大的话,足下可以明日再来,日日积累。”小厮道。 “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锦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五斤不是两贯钱吗,我出四贯,四贯五斤,卖不卖?” “这恐怕……” “八贯!” 小厮沉默了,为难的说道:“真的很抱歉,这个我恐怕做不了主。” “那你找个能做主的人来。”锦衣男子不耐烦的说。 小厮离开,不一会带来了张管家。 张管家微笑着说道:“足下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真的很抱歉,这不是钱的问题。” 锦衣男子无奈,见对方对钱不屑一顾,干脆换了个话术:“那你知道家父是谁吗?” “并不知。”张管家说。 “本公子名叫赵韧,家父赵昆。”赵韧傲然道。 “原来是赵都尉的公子。”张管家波澜不惊,露出微笑。 赵昆乃是嬴姓赵氏,秦国宗室,任都尉一职,承袭其父之爵位,也难怪赵韧自称为公子。 只不过赵昆吓不住张管家,吴府的府邸和仆役都是子楚派人安排的,张管家能成为管家,自然也非等闲之辈,能力是肯定的,这也是吴驹会把很多事务交给张管家父子处理的主要原因之一。 同样的,他这样的年纪什么大人物没见过,赵昆虽是宗室,但并不能让张管家生畏。 兴许多卖几斤酒,把人打发走就行,但若一个宗室的纨绔子弟就把规矩给破了,那之后呢? 嬴姓宗室少说也有数千子弟,更别说其他宗族、外戚、官吏,要是一个一个的放行,最终结果只能是乱套。 “那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赵韧见对方认识父亲赵昆,于是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在赵韧注视下,张管家微笑的摇了摇头:“抱歉,不行。” 赵韧有点生气了。 “若是足下能得到吴卿的首肯,倒是可以卖。”张管家又补充了一句。 “本公子之父和吴卿乃是好友,他必然会答应的。”赵韧说。 张管家不说话。 赵韧吃瘪,又道:“那吴卿在哪?本公子亲自去请示。” “在二楼。” “好。” 赵韧当即向楼梯口走去,本来只是想虚张声势,谁知直接就被驻守在楼梯口两侧的章邯带来的魁首近卫拦住了,一个台阶都没上去。 “抱歉,二楼有贵客,今日不对外开放。”魁首近卫面无表情的说。 “我……” 赵韧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魁首近卫和张管家愤愤的说道:“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店?” 张管家很想说不信,但又不想继续激怒这小子,不然一会在酒肆里闹起来会很麻烦。 周围已经聚起了零星看热闹的一些人。 这时,早上来送酒,之后一直待在店里帮忙的小张也目睹了这边的事情,于是走过来对张管家附耳小声说道:“父亲,要不把他放上去吧,吴卿之前不也说如果有死皮赖脸的就直接放上去让他处理吗?这叫杀一儆百啊!” 张管家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狠狠给了他一记爆栗。 “哎哟。”小张吃痛。 “这可是宗室子弟,杀一儆百你都说的出口,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张管家道。 “一个道理,一个道理。”小张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 张管家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便对两个魁首近卫说道:“放他上去吧。” “是。”两名近卫点点头,让开一条通道。 “切。” 赵韧见二人交头接耳,还以为二人怕了他,于是瞪了一眼,一甩袖子走上楼。 张管家看着这小子的背影,思索一会,皱起眉头,旋即问道:“他父亲赵昆是不是也在楼上?” 小张愣了一下:“好像是的。” …… 赵韧来到楼上,他深处听到些许声响,正要走去,却撞见一个侍者。 “足下是?”侍者迟疑。 “本公子是来找吴卿的,限购五斤多有不便,本公子想向吴卿再讨几斤酒。”赵韧说道。 “这……”侍者也知道今天二楼不对外开放,一时间有些为难,却听一道声音从二楼深处传来。 “小王,是谁来了?甘罗吗?”这正是吴驹的声音。 “是一位公子,说是前来向您讨几斤酒的。”侍者高声回应道。 “把人带来吧。”吴驹说。 “是。”侍者对赵韧说:“这边请。” 赵韧点点头,与侍者一同入内,二人穿过玄关,视野豁然开朗,只见远处吴驹正领着一群人喝的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个个脸红脖子粗,不亦乐乎,貌似……还划上拳了? 然而,再一定睛看这群人,他却突然僵在原地。 这……这就是他们说的贵客? 大王,相邦吕不韦,上卿蒙骜,还有王龁麃公等数员大将,朝堂上的职位最高,站的最靠前的那些臣子,几乎都在这里! 也包括他的父亲赵昆。 怎么都在这啊? 赵韧还真不知道父亲来参加了这场聚会,毕竟他昨天夜不归宿,今天直奔酒肆而来,别说赵昆懒得告诉自己这个逆子,就算他想告诉,也没机会。 单单一个父亲赵昆就已经让他望而生畏了,况且还有子楚等人。 他平时出来浪的时候哪见过这么大阵仗啊! 赵韧浑身战栗,欲哭无泪,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脚上却仿佛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走不动。 “完了完了完了,这回捅了马蜂窝了。” 这是赵韧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他发现吴驹等人的同时,吴驹等人当然也发现了他,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赵韧落荒而逃 甘罗到场 “逆……你怎么在这?”赵昆骇然,险些将逆子二字脱口而出。 子楚皱着眉看着赵韧思索一会,旋即恍然大悟,说道:“这是叔公的儿子吧,好久没见到了。” “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让大王见笑了。”赵昆勉强笑了笑。 “来都来了,过来喝两杯吧。”子楚微微一笑,招呼道。 “额,我……好。”赵韧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又不敢拒绝,只得拖着脚步走了过去。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他原本的打算只是虚张声势,如果张管家不吃这套的话,大不了就用父亲赵昆的名号。 父亲赵昆身居高位,虽然比不上吴驹的客卿,更比不上医家魁首,但多少也能有些薄面,况且他觉得自己一个小辈的请求,也没道理会被拒绝,谁知道…… “来,坐。” 吴驹露出和蔼的笑容,为其倒上一杯酒。 赵韧颤颤巍巍的接过酒,发现众人都在盯着自己,连忙举杯一饮而尽,成功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这孩子,喝的这么急干嘛?”众人大笑。 这时,有一个侍从走过来,与吴驹附耳窃窃私语几句。 “吴卿,张管家让我告诉您,这位是宗室子弟,赵昆之子,他对限购五斤不满意,和楼下的人争论不休,张管家怕在楼下闹起来,就放他上来了。” 吴驹恍然大悟。 他就说呢,楼梯口有人把守着,除了有邀请函的人,其他人怎么可能上得来。 酒局中一时间话题飞快变动,全都是围绕着赵韧的,令这厮如坐针毡。 其父赵昆也有些焦头烂额,自己这个儿子他再清楚不过,纯纯的纨绔子弟,他能来绝对没好事。 “那个……赵公子?”吴驹出言。 “您叫他赵韧就行。”赵昆连忙说道。 “那怎么行,失了礼数。” 吴驹摇摇头:“赵公子,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但我不能给你开这个先河,这事关酒肆运营,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一起喝,绝不限量……” 吴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韧打断了。 “不用了不用了。” 赵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在这里多待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说道:“我五斤就够喝了,喝多了我咳嗽,那个那个,我家里还有功课,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大王吴卿……我先告退了。” 说罢,他兔子蹦跶般起了身,转身便落荒而逃,转眼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有功课这话你也说得出来? 年轻一辈比如蒙毅等人,有许多都听说过赵韧的纨绔之名,不由有些无语。 “逆子!”赵昆也是暗暗骂了一声。 子楚目睹了全过程,也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原本,于是放下酒杯,轻咳两声说道:“叔公,你这儿子还是缺了些礼节啊。” “是是是,大王教训的是。”赵昆点点头,他知道子楚只是点出了冰山一角,让他心中有点数。 嗯,回去就把这逆子吊起来抽一百鞭! 此时刚刚跑到酒肆门口,自以为逃出生天的赵韧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懵了一刹那,旋即继续玩命狂奔,决定远离这是非之地。 再也不来酒肆了呜呜呜。 …… 这小子今天从这个门走出去,怕是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 这样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捣乱了,吴驹寻思着。 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届时来客都会自觉遵守酒肆的规矩。 不仅因为子楚等人来过,也因为自己亲口拒绝过了,再有纨绔子弟想闹事,起码得掂量掂量自己家里的官职是不是比赵韧他爸赵昆还大。 况且就算真有不要命的,吴驹也不在乎,他相信没人敢在他的地界闹事。 “宗室弟子有特权,天生锦衣玉食,因此更要比常人更努力,近些年来别人家寡人没了解过,但嬴姓赵氏还是欠缺了些,要多注意。”子楚继续说道。 “大王说的是,臣一定加强管教宗室弟子,绝不让他们成为秦国的累赘。”掌管宗室亲属的宗正嬴励正色说道。 吴驹见状,觉得赵韧的到来让酒桌上气氛有些正经了,于是站出来笑着打圆场:“说累赘就有些过了嘛,来来来,不聊这个了,再喝一杯。” 就在众人新一轮的推杯换盏之际,一个小脑袋从刚才赵韧刚才站的玄关的位置探了出来。 吴驹敏锐的注意到了,于是招了招手,说道:“甘罗,过来坐吧。” “是。”小脑袋的全身露了出来,正是有些来迟的甘罗。 “草民参见大王,拜见吴卿、吕相、蒙卿……” 在场的人不在少数,但甘罗却一个不漏的行了礼,甚至连吕凝和魏磬都没有落下。 就这为人处世的滴水不漏,波澜不惊,就比刚才的赵韧不知好了多少倍。 赵昆忍不住羞愧的脸红,幸好喝了酒看不出来。 回家之后一定要把那个竖子吊起来抽两百鞭! 数百米之外的赵韧又打了个喷嚏,他还没意识到因为甘罗,自己的惩罚又翻了一倍。 言归正传。 一时间,众人都对这个咸阳名传已久的神童有了深刻的认识。 “何必自称为草民,称臣亦无不可。”子楚温和的说道。 “罗毕竟无爵位无官职,不敢僭越。”甘罗拱手说道,他没有官职是因为太年幼,没有爵位也是因为太年幼,没有到达承袭其父、其祖父爵位的标准。 也正因为此,甘家这两年的状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常常被人看扁、欺负。 “汝祖父和汝父都为我秦国赴汤蹈火,乃是肱股之臣,你虽年幼,但寡人早晚都会为我大秦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子楚道。 甘罗的祖父甘茂虽然逃出秦国,往齐为相,后又辗转多地,但秦国从来都不把他当成叛臣看待。 更何况子楚即位以来,帮助比如商鞅这样的旧臣平反,也优待老臣和老臣的后代。 “多谢大王夸赞,罗还差得很远,应当向各位前辈学习。”甘罗谦虚道。 “好,好!”子楚点了点头,对甘罗满是赞许之色:“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比现在小多了,如今却有如此才能和礼仪,寡人很欣慰。” 甘罗微微一笑,说道:“大王过誉。” 他走过来,为自己满上一杯酒,旋即说道:“吴卿此前便已经邀请罗,但罗家中有些急事,无奈耽搁了,惭愧不已,在此自罚一杯,希望吴卿,诸位前辈见谅!” 说罢,他举杯一饮而尽。 “咳咳。”甘罗轻咳两声,苦笑道:“确实是天下第一烈酒,这回见识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来来来,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一起坐吧。” 第一百……诶我骗你们的 写好一章了,但是太晚了,留着中午一起发吧。晚安兄弟们,别熬太晚,否则就不如作者这么持久了。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第一百……诶我骗你们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调制鸡尾酒 老父亲吕不韦 甘罗初来乍到,却瞬间进入了大佬们的关怀圈。 只见他乖乖的站在坐着都比他高的一群人中,转悠着大眼睛,一副乖巧的亚子。 要不是吴驹知道他带着成蛟混迹青楼,还真以为这家伙是个乖宝宝。 在场的老臣许多都是昭襄王时期便为秦效力的,有许多和甘罗的爷爷,当年的左丞相甘茂相熟,此时一见到幼年而立的甘罗,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由感慨万千。 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出,无一人在朝堂为官的甘家,已经几乎退出了秦国核心的圈子。 对于这帮人的回忆往昔,吴驹插不上话,于是便静静的倾听,不时抿几口烧刀子。 一扭头,却见不远处的吕凝和一旁的魏磬也像两只小猫一样,小口小口舔着杯子中的酒水,,小脸通红,辣的直吸冷气。 啪! 吴驹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俩妹子都喝不了烈酒的。 论酒量,她俩还不如甘罗呢。 他拍了拍魏磬的肩膀。 魏磬疑惑。 吴驹示意她叫上吕凝,三人一同起身,悄悄脱离了酒局。 “怎么了师父?”魏磬问。 “烧刀子喝不惯吧?”吴驹反问。 魏磬和吕凝有些无奈的对视一眼,说道:“感觉还不如平常那些寡淡些的酒呢,烧刀子太烈了。” “那就对了,来吧。”吴驹打了个响指:“好不容易参与一趟酒局,也不能让你俩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他示意二人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旋即从身后的酒柜中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开始调制。 “这是啥呀?”魏磬指了指其中一个小瓶子。 “橙汁。” “这个呢?” “米酒。” 魏磬和吕凝见吴驹将一大堆东西倒进一个模样奇怪的杯子中,旋即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摇晃。 不一会,两杯琥珀色的酒水被倒在玻璃杯里,吴驹又剪了两片薄荷叶点缀了上去。 “来二位女士,品尝一下我的手艺。”吴驹将两杯酒推到二人面前。 魏磬和吕凝眨巴眨巴眼睛。 意思很明显。 不是很敢喝。 “看啥呢喝啊,你俩还怕我下毒不成?”吴驹没好气的说。 吕凝小心翼翼的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旋即眼睛一亮。 “咋样?好喝吗?” “嗯嗯嗯!” 二人疯狂点头。 “师傅,这是什么酒啊?”魏磬问道。 “统称为鸡尾酒,是一种由各种酒水、果汁等饮料混合起来的饮品,我调的这杯叫挽夏,酒精度数不高,适合女孩子。”吴驹说道。 这是他唯一会的一种鸡尾酒,以前偶然跟一位当调酒师的朋友学的。 “鸡尾酒,好奇怪的名字,挽夏倒是挺好听。”魏磬歪了歪头说道。 吴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鸡尾酒叫这个名字。 “以后这种酒也会放到酒肆里贩卖吗?”吕凝好奇的问。 吴驹一愣,点点头:“会,过几天从酒肆小厮中挖掘几个有天赋当调酒师,届时我把怎么调酒教给他们,估摸着挽夏很快就会正式开始售卖了,其他的还得等等。” “那我以后就可以每天都来喝了?”吕凝笑问。 “女孩子天天出来喝酒像什么亚子。”一旁的魏磬佯作凶态的说。 “你不也是。”吕凝毫不示弱。 两个女孩嬉戏打闹在一起。 吴驹坐在吧台内,撑着脑袋看着二人,说了一句:“想喝直接来吴府不就行了。” 两个女孩子一愣,旋即吕凝的脸色不由微微红了些。 “咳,徒儿说的对,女孩子来酒肆喝酒像什么亚子,来吴府还能让魏磬陪你喝。”吴驹轻咳两声补充道,至于是不是真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哦哦,那……好。”吕凝弱弱的点点头。 魏磬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右手偷偷冲着吴驹竖起一根大拇指。 师父,还得是你啊。 吴驹:翻白眼。 …… 另一边,吕不韦喝酒喝的正嗨,突然发现自家闺女,吴驹的徒弟还有吴驹都不见了。 人呢? 吕不韦左顾右盼,最终发现不远处坐在吧台中撑着脸和吕凝、魏磬聊天的吴驹。 “我去。” 吕不韦忍不住爆了粗口,他还真是很少见到自家闺女和吴驹接触。 看来撮合自家闺女和吴驹很有希望啊,来自老父亲的激动。 一旁的吕不韦派系的大臣也发现了吴驹三人,惊奇的说道:“吕相快看,令爱和吴卿……” “看什么看?喝酒。” 吕不韦才不想这帮人打扰吴驹那边,拎起酒坛就给那大臣满上一杯酒,旋即将杯子硬塞到他手中。 “来来来,喝。”吕不韦二话不说,拿酒杯与其碰了一下。 “啊?不是,我……咕噜咕噜咕噜。” …… 一楼。 楼下的酒肆已经座无虚席,但买酒的人仍然很多,甚至一度排起长龙般的队伍。 一个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子楚赠送的那面“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的牌匾,旋即走到吧台前,弱弱的问道:“那个,能卖给我五斤烧刀子吗?” “当然,您需要什么香型和度数的?”小厮问。 男子一愣:“还有这么多分法吗?” “是的,我们目前主推酱香型、浓香型、清香型,其他香型还在相继研发和生产中。”小厮微笑道。 “那度数呢?” “分为28度、38度、48度、54度,其他度数也在研发和生产中。”小厮不厌其烦的回答道。 男子眨巴眨巴眼睛:“一般的酒……比如杜康酒大概相当于多少度数?” “杜康酒吗?大概只有十几度吧。”小厮想了想说道。 “竟然差了这么多吗?”男子有些出神,回过神之后说道:“可以每一样都先尝一杯吗?” “这……”小厮有些为难,毕竟每一样都尝一杯的还是头一回。 噼里啪啦~ 只见男子从兜里拿出好几贯铜钱放在吧台上。 “稍等,我马上就给您安排。”小厮立马说。 不一会,十几个用小杯子装的烧刀子整齐的码在吧台上。 男子迟疑片刻,拿起一杯58度的,喝了一小口。 “咳咳咳咳。” 男子顿时重重的咳嗽了数声。 “果真是天下第一烈酒,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杜康酒的度数相比之下真是差了太远了。”男子自言自语两声,旋即拿起其他小杯,连续不停的咽下肚。 “确实有很大差距啊,看来我确实停滞不前许久了。”男子有些黯然神伤,旋即说道:“只能限购五斤吗?那就给我拿五斤酱香型的48度?” “好的,承惠两贯。”小厮只收了五斤酒的钱,但男子还是留下了三贯钱,旋即拎着五斤酒,低着头出了门,很快消失在街道的人群中。 排在男子后面的酒客眨巴眨巴眼睛,指着那男子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这这这……不是那个?” “什么?”小厮疑惑。 “杜康酒啊,他是酒圣杜康的传人啊!”酒客此言顿时引起了大家的轩然大波。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酒圣杜康传人出现在吴驹的无拘酒肆,并亲口证实烧刀子“天下第一烈酒”之名的消息传遍整个咸阳城。 开业首天,酒肆的生意好到不行,原定凌晨两点关门,结果晚上十点就卖光了这一天的所有酒水,被迫提前打烊,但也获得了单日入账上万贯的佳绩。 吴驹、无拘酒肆和烧刀子的名号也彻彻底底的一炮而红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酒肆开业大吉 三川郡短兵相接 夜晚,华灯初上。 吴驹将子楚一众人送出酒肆,目送着他们乘车远去,旋即回到酒肆,将一个写有已打烊三个字的牌子挂在门上,将门紧闭。 酒肆内,所有小厮东倒西歪,如烂泥般趴在桌子上,显然也是累得不轻。 “老张,报个账。” 吴驹也坐下来,他倒是不累,但喝了一肚子烧刀子,此时也有些头晕脑胀的。 “今日共售出五千一百零八斤酒水,收入一万两千一百二十三贯,多出来的均是其他消费或客人给的打赏。”张管家捧着账本,笑容满面的说道。 “好!” “啪啪啪~” 吴驹带头鼓起掌。 很快整个酒肆中都是掌声一片。 吴驹起身,对二十多名小厮说道:“大家辛苦了,今天开业首天,事情多少会繁重些,但好在战绩斐然!” 他大手一挥:“今天每人多发五贯,作为奖金!” “老板大气!”小厮们狠狠激动了一把。 他们一部分是吴府仆役,一部分是吴驹招募而来,虽然这份差事不清闲,但工钱却极为丰厚,对他们这些需要养家糊口的人来说,没什么比工钱更重要了。 “都早点回去休息吧。”吴驹说道。 “是!” 小厮们涨红着脸,陆续离开了酒肆。 待人都走完,吴驹看着张管家锁上门,便与魏磬一同趁着夜色回家了。 接下来几天,吴驹着重办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铺设整个秦国的销售网,说白了就是把连锁店开到秦国各地,目前暂定雍、巴渝、蜀都,郿县、汉中、渭南六地,之后便是各个郡的郡治。 第二件事,大规模招人。 吴驹现在已经感受到了人手紧张,开酒肆需要人,玻璃制造需要人,为魁首近卫打造装备需要人,还有群臣那上百套供暖系统吴驹迄今还一套都没交货呢。 凭吴驹现在这点人手来看,可以说是完全不够看的。 所以他果断选择招募了大批大批的人手,尤其是工匠。 …… 三日后,在一批工匠瞩目下,城内一间铺子中挂上了招牌。 “咸阳建筑有限公司??”张管家满脑子的问号。 “对滴。”吴驹点点头。 “别的我都懂,这个有限公司是什么意思?” “这不重要。”吴驹摆了摆手。 张管家疑惑不已。 此时的他还不会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奇怪的名字会成为史无前例的巨头,开创房地产的先河。 吴驹拍了拍手:“来来来,向我看齐嗷。” 原本盯着牌匾看的二百余位工匠将目光转向吴驹,他们都是吴驹招募而来的,有泥瓦匠,铁匠和木匠。 供暖系统的打造和安装需要拆除墙壁,将整套供暖系统装进去,然后再重新填充和堆砌墙壁,泥瓦匠和铁匠正是为此招募的,毕竟数千贯的买卖可不能耽搁了。 木匠则是专门打造沙发的。 开业那天酒局散之前,有不少大臣都和吴驹说看上了那些沙发,吴驹便以一套十五贯的价格卖了出去,没想到在群臣中还挺热卖,就连子楚都订了好几套。 轻轻松松又是上千贯入账,于是吴驹便额外招募了一批木匠,用来打造沙发。 当然,沙发只是暂时的,吴驹此后还有更多想法需要这些人出工出力。 综上所述,最终致使了这个咸阳建筑有限公司的成立。 “供暖系统和沙发的设计图,想必各位已经牢记于心了,材料一会就送到,今天上午就开始工作。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希望各位在新岗位上发光发热,不要搞小聪明,大家齐心协力将公司越做越大。”吴驹微笑道。 “是!”工匠们非常有激情,声音险些将天花板掀开。 没办法,吴驹给的工钱太多了。 哪个人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不多时,铁料木料和更多材料送到,铺子中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打造。 看着这一幕,吴驹心头不由涌现出满足感和成就感,这种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吴卿,陆舵主来了。”张管家小声说道。 “陆绍友?”吴驹疑惑,出了门,迎面便见陆绍友冲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着急?”吴驹问。 “这不是有要事跟您禀报吗?”陆绍友笑嘻嘻的说道。 陆绍友和吴驹现在已经发展为一种亦友亦上下级的关系。 之前陆绍友在医家中由于职位特殊,一直是一种木秀于林,一支独立的感觉,也很少偏向哪位长老或执事,不过现在的陆绍友却俨然成为了吴驹亲信,只不过吴驹没有用对待属下的态度对待陆绍友。 陆绍友在洛阳好像挺有关系,消息的传递速度都赶得上秦国的情报机构了,之前吴驹特地让陆绍友注意东周那边的事,这段时间陆绍友也经常一有消息就来禀报。 “发生什么事了?”吴驹见陆绍友好像有正事的样子,于是问道。 “打起来了!” 陆绍友顿时正色说道:“您还记得之前大王传书函谷关,令蒙武和蒙恬前往三川郡,将驻守在三川郡的五万兵马撤回来?” “记得啊。”吴驹点点头。 今年年初,蒙骜攻韩,得成皋和巩两座城,设立了三川郡,但毕竟为这两座城毕竟为韩邑,为了防止叛乱,就驻守了五万兵马在三川郡。 而这次开战,一是要收缩羽毛,聚集兵力,二是无力照看三川郡,三是三川郡版图突出秦国,很容易被切断和秦国之间的联系,所以就把当地的五万兵力撤回来了。 “兵家少主孙隐从韩魏大军中筛选出两万轻骑,奇袭三川郡,与蒙氏父子短兵相接,斩杀秦军三千,蒙武负伤,成皋和巩二城叛秦归韩,蒙氏父子已经带着剩下的兵马赶回函谷关了。”陆绍友面色严峻的说。 吴驹一听,也不禁深呼吸一口气。 他大概能猜出孙隐的打算,先夺回成皋和巩二城,振奋韩国大军的士气,运气好的话还能全歼三川郡的五万大军。 现在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成皋和巩夺回来了,但并未全歼三川郡的五万大军,对秦国来说算是不好不坏,令人喜忧参半的事情。 “看样子,大战在即了啊……” 就在吴驹眉头紧锁之时,脑海中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函谷关打卡任务现 吴驹携礼拜访吕府 “现在开启兵家打卡任务。” “打卡任务详情:天下九塞之函谷关。” “任务触发条件出现,触发主线任务:统一兵家,目前进度0%。” 吴驹一愣,但并未第一时间回应系统,而是转头看向陆绍友:“行,我明白了,辛苦你跑来一趟,一会我摆桌酒菜,我们喝两杯。” “不必了不必了,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我先撤了。”陆绍友笑了笑,知道吴驹还有事,于是先行告辞离开了。 待陆绍友走后,吴驹才重新审视起脑海中这个兵家打卡任务。 天下九塞。 《吕氏春秋·有始》有言:何谓九塞?大汾、冥厄、荆阮、方城、崤、井、令疵、句注、居庸。 也就是大汾关,平靖关,紫荆关,楚长城,函谷关,井陉关,令疵塞,雁门关,居庸关。 不过系统认定的九塞有所不同,乃是函谷关、雁门关、武关,虎牢关,萧关,大散关,武胜关,平靖关,井陉关。 无论哪个,无论现在是否还在沿用,都不影响它们是天下闻名,险之又险的关塞,每一个都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见证了无数场名垂千古的战役。 正如函谷关和虎牢关见证了五国合纵攻秦,武关见证了秦楚交战,雁门关见证了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 “系列打卡任务,这个概念倒是新奇,意思是每一个关塞都会作为一个打卡地点吗?如果那样我随随便便去七国旅个游转一圈,把每个地方都打卡一遍,不就发财了吗?”吴驹心驰神往,但又下意识判定系统不可能给他开这么大的方便之门。 “每一个关塞打卡任务都需要特殊的触发条件,正如函谷关的触发条件和这次合纵有关一样。”系统解释道。 “明白了。”吴驹点点头。 算是给了点福利,只不过主动权还是在系统手上,能不能触发全部随缘,看人品的。 打卡任务…… 目前吴驹只经历过两次。 一次打卡岐山,一次打卡咸阳,一次奖励了岐伯医术,一次奖励了后世华夏全套法律法规。 都是很有用的东西,尤其是岐伯医术,直接导致了吴驹保住自己的小命并且登临医家魁首之位。 不知道函谷关的打卡任务会给出怎样的奖励。 “这么说来,很有必要去一趟函谷关了……” 吴驹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工作的正起劲的工匠们,先行离开了这一派火热的建筑公司,回到吴府。 稍稍思索片刻后,他再度叫来张管家。 “吴卿有何吩咐?”张管家问。 “备一份礼物,我拜访吕府。”吴驹说。 “是。” …… 不多时,吴驹提着一个木盒,走出吴府,左顾右盼片刻,径直走向了几乎对门的吕府。 “吴卿早上好!” 门前的侍卫熟络的打招呼,就像是和自家邻居打招呼一样。 嗯……也确实是邻居。 “好!吕相在府中吗?”吴驹问。 “在的。”侍卫点点头。 “行。” 吴驹径直走进吕府,熟门熟路的左拐右拐,最终找到了吕不韦的书房。 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探头进去一看,发现没人。 吴驹有些奇怪,转眼却发现不远处竹林掩映的一个亭子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端坐着,可不就是吕不韦? 吴驹径直走了过去,却柳暗花明又一村,又发现另一人正在和吕不韦面对面执棋而坐,正是子楚。 “大王也在呢。”吴驹微微有些意外。 子楚和吕不韦见吴驹前来更意外。 “吴卿也来了啊。”子楚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是,拜访吕相来了,没想到您也在这,正好,省得去找您了。”吴驹道 “这拎的什么啊?”吕不韦瞥了一眼吴驹手中的盒子。 “礼物啊,登门拜访不得带个礼物。”吴驹理所当然的说。 “以前见你来也没带礼物啊。”吕不韦旋即眸光深邃,面带笑意:“这是有事相求啊?” 子楚一听这话,干脆也不下棋了,一同乐呵呵的看着吴驹。 “瞒不过吕相的慧眼啊。”吴驹笑容更甚。 “得了吧,有事说事。”吕不韦说。 “行,正好大王也在这,那我就说了?” “说吧。”吕不韦道。 吴驹点点头,干脆的说道:“我想去一趟洛阳,需要途经函谷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现在去洛阳可不是明智之举啊。”子楚将手上的白棋丢回棋盒中。 他此言倒没有横加阻止之意,而是当处乱世,合纵在即,洛阳乃是周都,韩魏大军已经在那里集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国兵马全部到齐也只是时间问题。 通俗的讲,现在洛阳非常危险。 “我知道。”吴驹笑着点点头。 前往函谷关并非小事,毕竟函谷关乃是秦国面向东方六国的最大屏障,这么多年秦国还没被攻陷,很大程度上要仰仗函谷关天险。 而现在三川郡已经被秦国放弃,函谷关乃是五国兵马必经之地,自然也开始戒严了,日日关门紧闭,任何人不得通行。 这件事情吴驹本来是打算先和吕不韦说的,毕竟他是秦国这次对抗合纵的主帅,但正好子楚在这,那就一并说了。 “还是要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 子楚和吕不韦对视一眼,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子楚点点头:“行,寡人会让人拟通关文书,或者你也可以直接随大军一同出关,安全上也会有所保障。” “大军何时出征?” “明日本相启程前往函谷关。”谈及此事,吕不韦脸上多了一丝凝重。 “这么快?”吴驹惊讶。 “秦国不惧合纵,但五国兵马齐聚函谷关外,那也是我们万万不愿看到的局面,趁着现在只有韩魏两国的兵马,要一鼓作气!不能给他们机会。”子楚沉声说道。 吴驹点点头。 显然,孙隐和秦国都在打一个“快”字。 孙隐挑选两万轻骑,日夜兼程奇袭三川郡,打出了战役上的快,将其先祖孙武的《孙子兵法》九地篇中那句“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发挥到了极致。 而秦国希望像昭襄王时期,周赧王和西周文君发动的那次未完成的合纵一样,在合纵大军尚未集结之时,便果断出击,一击打散合纵,这乃是战略上的快。 从这两个不同层面的快而言,双方的目的和思路都一样,但又不太一样,子楚希望在战役和战略上都快,而孙隐希望在战役上快,战略上慢,毕竟他想等五国大军集结。 孰强孰弱,孰胜孰负,吴驹也说不准。 按道理说,这场攻东周之战是秦国胜了的,但现在兵家和孙隐突然出现,让吴驹也突然有些不太确定。 “行,那我跟吕相一起去吧。”吴驹道。 “好。”子楚点点头。 “吕相,劳烦了。”吴驹乐呵呵的向吕不韦一拱手。 “言过了。”吕不韦微微一笑。 子楚来吕府显然是有要事相商,虽然不知道他俩谈完没,但眼瞅着那盘棋肯定是没下完,于是达到目的的吴驹直接告辞了。 然而,刚走出竹林还没几步,就被吕凝的侍女怀夕拦住了。 “吴卿,小姐请您过去一趟。”怀夕说道。 “吕凝?”吴驹诧异,旋即道:“带路吧。” “是。” 怀夕带着吴驹在府中穿行,来到一处长廊中。 吕凝披着一件轻裘,静静的站在长廊尽头,看着那里的一盆墨兰,风姿绰约,柔美而文弱,颇有些“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感觉。 “吴卿请吧,我就不过去了。”怀夕说道。 吴驹挑眉:“好。” 他迈步出去,径直走向吕凝。 吕凝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抬起头看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尽管迅速收敛,但还是那么明显:“吴驹!” “吕凝。”吴驹微微一笑,下意识说了句:“好久不见。” “久吗?”吕凝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吴驹这老套的客套话。 三天前酒肆开业之际,二人刚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吴驹意识到自己的语病,巧妙的回避了这个问题,旋即转移话题道:“怎么了,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吕凝闻言,踌躇片刻,咬着薄唇问道:“我听说……你要随军去洛阳?” 吴驹一脸诧异,答非所问:“你消息挺灵通啊。” 从提出要去洛阳途经函谷关到现在,横竖不超过十分钟吧。 “……” 吕凝幽怨了看了吴驹一眼。 吴驹无奈,点点头:“是,是要去洛阳。” “函谷关外现在虎狼环伺,兵家少主孙隐陈兵关外,随时都会叩关攻秦,这你应该知道的。”吕凝说道。 “知道。” “那你还要去?” “虽千万人……”吴驹本想拿出对子楚和吕不韦那套装13而又敷衍的说辞,但话到嘴边突然又沉默下来,说道:“得去,有些重要的事情有办。” 吕凝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坐在长廊边上,一言不发,沉默良久,直到那盆墨兰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借着微风将一粒晨露抖落。 去洛阳只是借口,前往函谷关才是真正的目的,但吴驹并未将这句话说出来。 他其实很清楚,这个女孩是在担心自己。 他也很清楚自己对她是什么态度,只不过从来都下意识的回避。 想当初…… 在岐山,吴驹救了她的命,日日为她施针,常常亲自去为她煎药,离别时她亲自绣了一只香囊,并为此特地找苏长老求了个药方。 后来到咸阳,吕凝茶饭不思,在听到他抵达咸阳时心里不由的高兴,再到后来两座府邸比邻相望,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多,但每次见面总是莫名其妙的气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吴驹面前她总是完全失去一个大小姐该有的从容仪态。 二人其实很早就对对方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只不过从未表露过心迹,维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关系。 一日不见是不是如隔三秋吴驹不知道,但他现在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晚三秋了。 吴驹微微抬手,将吕凝的玉手揽住。 吕凝的手是有些冰凉的,她有点不敢看吴驹。 “明日我随吕相一同启程前往函谷关,不会有什么意外,况且我还养了那批魁首近卫,好歹花了我大价钱,以一敌百不敢说,但以一敌十绝对不在话下,他们能保护好我的安全的。”吴驹轻声说道。 吕凝苦笑。 她觉得吴驹多少有点不解风情,但这句话确实让她心安了不少。 “那……唔。” 吕凝抬眸启唇,正想说话,却突然被吴驹凑上来吻住。 不解风情? 不可能的。 两唇相交,气氛刹那间停滞,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二人相互纠缠,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气味,以及对方炙热的气息轻轻吐在自己脸上。 这几秒,仿佛有数万年之长。 远处一直在偷看的鹿竹怀夕已经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小脸憋得通红。 良久,唇分。 吕凝俏脸通红,一言不发。 吴驹将吕凝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旋即松开吕凝的手,起身,微微一笑:“走了,别送了,明天再送我也不迟。” “嗯。”吕凝看着吴驹,眸中满是爱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吴驹轻笑,没再停留,倒退两步,旋即转身负手离开,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第一百二十章 此次合纵的疑点 “走了,别送了,明天再送我也不迟。” 吴驹沿着长廊负手前行,突然想起当初在岐山,为吕凝施完针后落荒而逃的自己。 今时今日,与当初竟有几分相似,尽管说不出那里相似。 吴驹摸了摸心口,心脏依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面对佳人,况且是意中人,这厮显然失去了身为一名医者的冷静淡定。 那一吻,正式确定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长久以来,他对吕凝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触,甚至仅仅将她当成一个自己治愈过,相对而言特殊一些的患者、亦是较好的朋友。 但真正破开心中那层堤岸,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吕凝,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 兴许是岐山时她送给自己的香囊,兴许是酒肆开业时他坐在吧台内看着吕凝和魏磬嬉戏打闹,兴许就是刚才的那一瞬间。 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起码比起名家那帮擅长诡辩、巧舌如簧的辩者还差得远。 尤其是对于女孩子,说白了就是钢铁直男。 不过这不影响结果。 …… 七拐八拐走出吕府,吴驹站在府门前伸了个懒腰。 “吴卿心情不错啊。”侍卫随口说了一句。 “何以见得?”吴驹笑问。 “容光焕发,想来定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吧。”侍卫道。 “没,遇上好人了。”吴驹笑了笑,在侍卫不解的目光中,哼着小曲回了家。 他派人前往城外山庄,将章邯叫了回来。 不多时,吴驹、魏磬、章邯、老张小张五人齐聚一堂。 “吴卿,叫我们前来有什么事吗?”章邯问道。 “当然有。” 吴驹停顿少许,郑重的宣布道:“我要去一趟洛阳。” “什么?” 众人愕然。 “师父,我们一起去吗?”魏磬问道。 “你一个女孩子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干什么?”吴驹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给你整理的那些医学典籍你怕是十分之一都还没看完吧。” “哪有,已经看完五分之一了!”魏磬反驳。 “那也不能去,我这次会和吕相、蒙卿他们一同前往函谷关,军营那种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去了不方便。”吴驹说道。 “那行吧。”魏磬扁了扁嘴。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去,只是想跟着吴驹。 “老张,小张,酒肆、玻璃和招工的事我就不多说了,着重点是建筑公司和供暖系统的事情一定要搞好,尤其在质量上你俩要亲自把关,这关乎信誉问题,非常重要!”吴驹郑重的说道。 “明白。”父子俩点点头。 “章邯,侍卫训练状况如何?”吴驹问。 “虽然天冷了大家干劲不足,但那些训练项目一个也没落下,而且已经练的得心应手了,再加上有您的药浴加持,一个个血气都是沸腾的,绝对是一支劲旅!”章邯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训练先停一停,今晚让他们睡个好觉,明日日出之时点兵,朝食后城门口集合。”吴驹说道。 “是!”章邯道。 “行,散了吧。”吴驹说。 章邯和老张小张旋即起身离开。 他们现在都各司其职。 章邯自然不用多说,而老张小张父子也是能者,一个管理府邸、酒肆和建筑公司,一个管理山庄、烧刀子生产和玻璃的制造,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师父,为什么突然要去洛阳啊,而且还去的这么急?”魏磬好奇道。 “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吴驹也没有明说。 自己的真正目的是去函谷关,跟随吕不韦等人一起自然是万无一失的选择。 不过就算不考虑打卡函谷关的事情,吴驹从得到周王和孙隐合纵五国的消息之后,也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亲眼目睹这一场合纵。 此刻,吴驹心中的思虑不止万千。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这场合纵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就拿周王将孙隐请出山担任纵约长,并合纵五国这件事而言,就是疑点重重。 兵家,或者说孙家,一直以来只效忠过两个国家。 一个是吴国,一个是齐国。 孙子,也就是孙武效忠了前者,孙膑效忠了后者。 自从孙武的好友伍子胥被吴王夫差杀死之后,孙武就选择了归隐,漠视了吴国的灭亡,因为孙武的选择,也因为吴国的灭亡,孙家效忠的也只剩下齐国一个国家。 孙武归隐后,孙家也因此沉寂了一段日子。 直到百余年前,孙膑横空出世,自此后百年中,开始了兵家在七国之中非常活跃的第二个时期。 这一时期中,孙家不断有人出山,在齐国入朝为官,为齐国出谋划策,齐国之所以能成为和秦国一东一西的两大强国,和孙家也就是兵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再然后,直到三十年前,兵家收敛羽翼,鲜少再活动在世人眼前。 这背后的原因必然很复杂,吴驹最先想到的便是,齐湣王死后,齐襄王继位,齐国的对外战争逐渐变少,再到现在的君王后执政,这位君王后对待秦国和其他五国的态度都很谨慎,能不开战就不开战,没有战争,这兴许也是兵家归隐的原因之一。 那么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 归隐了数十年的兵家,为什么会突然出山参与合纵? 因为沉寂了数十年,已经不甘愿成为软弱的齐国的附庸? 还是因为合纵带来的声名正是兵家现在所需要的? 亦或者看上了奉周室之胙,伐虎狼之秦这个名正言顺的名号? 都不像,起码这些绝对不会是主要原因。 “兵家孙隐……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吴驹的目光深沉。 现在只要是关乎诸子百家的事情,他都挺关心的。 坐在旁边的魏磬本来正趴在桌子上郁闷,结果趴着趴着突然从吴驹身上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忍不住凑上去嗅了嗅。 “干什么?”吴驹躲开。 “师父你身上怎么有股……女孩子的味道?”魏磬疑惑。 “拉倒吧,我身上有药香味还差不多。”吴驹撇了撇嘴,他当然知道这股香气哪来的,于是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魏磬一头雾水,只觉这股香气异常熟悉,思索数秒后突然想起什么,不由错愕:“不是吧,师父和吕姐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吕不韦最亏的一笔买卖 次日清晨。 城东,城门口。 吕不韦率先一步来到城门口,身后跟着由门客嫪毐带领的数十骑侍卫和一辆马车。 与此同时,子楚也紧随其后来到了城门口。 二人不约而同的来的稍早了些,没在乎什么君臣之礼先来后到,以至于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人并没有到齐。 “臣参见大王。”吕不韦下马作揖。 “嗯。”子楚点点头。 吕不韦带着的那辆马车上也走下一名女子,正是吕凝,她向着子楚行礼:“小女拜见大王。” “是凝儿啊,你怎么也来了?”子楚点点头,同时又有些疑惑。 “小女是来为父亲送行的。”吕凝答道。 “原来如此。”子楚叹了口气,感慨道:“吕不韦,生了个闺女真是有福气啊,都知道来送送你,成蛟这个时候恐怕还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公子成蛟毕竟还年幼些。”吕不韦道。 子楚没说话。 他想到那帮韩国外戚之前的嘴脸,一个劲的上书启奏,说成蛟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以成为太子了之类的,相比之下吕不韦这句话倒是真切些,成蛟确实还是个孩子。 不过最近那帮韩国外戚倒是消停了不少,毕竟合纵在即。 就在子楚感慨之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密集而又清脆的马蹄声,迅速迫近! 子楚的侍卫不约而同的紧张了些,但也不认为有人会趁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搞什么刺杀的戏码。 远处出现一股洪流般的骑兵队列,声势浩大,转瞬即至,正是吴驹的五百余骑魁首近卫。 “小人章邯,参见大王!” 为首者下马拱手作揖,正是已经披甲,全副武装的章邯。 “参见大王!” 五百余骑侍卫不约而同的左侧翻下马,动作和声音皆整齐划一。 “免礼!”子楚沉声说道。 “是!”章邯和侍卫们一声应,旋即立正站在马旁,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众人打量着这支骑兵。 侍卫们披着通体乌黑的铠甲,手持戈矛,腰间带着一把比短剑更短更细,造型怪异的匕首,个个身材魁梧,站姿笔挺,面无表情,而且每个人都配备了马匹,装备着全套的马具和护甲,可谓严峻肃穆,杀气冲天,令人望而生畏! 这种精神面貌,子楚只在秦国的秦锐士身上见到过。 而这只队伍身上透露出的“令行禁止”,甚至还隐隐胜过秦锐士。 “这就是吴驹的魁首近卫吗?”子楚神色一动。 他知道吴驹一直在训练自己的侍卫,并且上次前往山庄拜访时,还见识过这些侍卫堪称残酷的训练,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侍卫披甲上阵。 虽然没动手,但想想都知道其战斗力绝对不会差,毕竟高强度的训练就摆在那了。 吴驹昨日便专门派人告知过他和吕不韦此行会带上侍卫,所以二人心觉震撼的同时倒也没有特别惊讶。 “章邯,吴卿呢?”子楚问道。 “吴卿随后便到。”章邯拱手道。 他和侍卫们是从城外山庄赶到的,吴驹是从城内吴府启程的,自然不同路。 但众人话音刚落之时,身后马蹄声渐至,只见一白衣男子驾着白马从城门内绝尘而出,正是吴驹。 只见他翻身下马,拱手道:“吴驹参见大王,吕相!” “吴卿免礼。”子楚微微一笑道。 一旁的吕凝见吴驹到来,不由面露喜色,向前一步:“吴驹。” “嗯。”吴驹向她点头,微微一笑。 “嗯?” 吕不韦:发生甚么事了??????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虽然吕凝和吴驹不过寥寥两句话一点头,但吕不韦还是能从中体会到不同的意味。 普通朋友和恋人给人的感觉能一样吗? 子楚同样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异常,忍不住皱眉指着二人疑惑道:“你俩??” 吕凝红着脸一咬唇,吴驹尴尬的轻咳两声,但很诚实的向吕凝靠近一步。 得,坐实了。 难怪今天一大早的出城相送,原来重点不是为父啊。 吕不韦老泪纵横,有种小棉袄漏风了的感觉。 远处的章邯等人不由得对吴驹刮目相看,偷偷摸摸的竖起大拇指。 还得是你啊吴卿! 子楚见气氛异常尴尬,瞅了一眼吴驹和吕凝,倒也明白前来送吴驹才是吕凝的真实意图,于是说道:“吕相走吧,寡人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议。” 说着,他就把吕不韦拉走了。 要给年轻人相处的机会。 君臣二人来到一旁,用余光观望着吴驹和吕凝的举动。 “吕不韦你确实生了个好闺女啊!” 子楚感慨不已,对吕不韦有些佩服了,毕竟前几天他们还寻思美人计呢,结果现在吕凝和吴驹之间就有了阶梯式的发展。 吕不韦相当郁闷。 他在想哪一环出了问题。 很明显,吴驹和吕凝之所以一天之内有这么大的转变,那一定和吴驹昨天造访吕府脱不了干系。 万万没想到啊! “你不开心吗?”子楚很疑惑。 “臣应该开心吗?”吕不韦更疑惑。 “凝儿和吴驹在一起,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啊,秦国相邦之女因为重病前往岐山,束手无策之际被吴驹出手治愈,吴驹也因此展露医术而被前任魁首传授了医家魁首之位。秦国相邦之女和医家魁首,病人和医者,这就是一段佳话啊!” 子楚感慨一番,旋即道:“再说了,你不是也一直觉得凝儿和吴驹在一起挺好吗?” “是这么觉得,只不过臣有些郁闷罢了。”吕不韦百感交集,痛并快乐着,仔细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露出一抹老父亲的欣慰的笑。 吴驹和吕凝在一起,确实挺好。 当初在岐山吕不韦就觉得二人有些苗头,现在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吕不韦获得了一个医家魁首作为女婿,吕凝兴许也会成为吴驹加入秦国阵营的契机,于情于理都非常好。 “话说,昨天吴驹登门拜访时送了你什么礼物?”子楚突然想起什么般问道。 吕不韦想了想:“好像是一只瓷瓶。” 子楚点点头,说:“一只瓷瓶就把闺女给卖了,这绝对是你经商数十年最亏的一笔买卖。” 淦! 吕不韦又开始郁闷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行 另一边。 吴驹用余光看了一眼吕不韦,莫名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吕凝则抬起玉手,为吴驹整理了一下衣冠,话语中满是关切之意:“一定要注意安全,办完事便早些离开吧,洛阳不是久留之地。” “好,听你的。”吴驹微微点头。 吕凝展颜一笑,并没有多问吴驹究竟因何事前往洛阳,但一双柳眉却始终轻轻皱着,自然还是放心不下吴驹。 “没关系的,不要弄得和生离死别一样了。”吴驹无奈的笑,旋即抬手将吕凝拥入怀。 “嗯。” 吕凝突然被抱住,心脏不由的扑通扑通的跳,但旋即便沦陷在了吴驹的怀抱中,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味,总算多了几分心安。 子楚和吕不韦一本正经的在一旁高谈阔论,时不时用余光看向吴驹这边,眼中满是感慨之色。 章邯和一众侍卫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数蚂蚁,亦或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装作无事发生。 总之没有任何人打扰二人。 马蹄声再次响起,是蒙骜驾马疾驰而来,然而吴驹却不为所动的亚子。 吕凝见状,挣脱了吴驹的怀抱,红着脸站在一旁,但二人的手依旧是牵在一起的。 蒙骜到来后,兴许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子楚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吴驹和吕凝,他向着子楚一拱手:“大王,老臣来迟了,望大王恕罪!” “蒙卿哪里的话,本来就是寡人来早一步。”子楚微微一笑,将吴驹和吕凝的事暂时抛诸脑后。 不多时,所有人都到齐了。 …… 从目前而言,这次合纵并不能称之为一次合纵,原因很简单,数量不够,目前有确切情报宣布就位的,只有韩国和魏国两国的军队,毕竟这两国也是距离洛阳最近的。 但很显然,如果放任不管,那就会使他发展为一次真正的合纵。 抵御这次合纵的二十万大军,算上三川郡的、已经函谷关原本的守军,近四十万大军,此时已经全部驻扎在函谷关。 除此之外,大片大片的将领倾巢而出。 负责京畿守备的李腾,日前离开咸阳,开始布置从函谷关到咸阳的防线,他们要保证就算函谷关被攻破,也不能被合纵大军一波推平到咸阳,这些防御措施可以没用,但不能没有。 负责秦锐士训练的麃公,日前个赶往函谷关,并带走了大半秦锐士,目的有二,一是检验装备了吴驹那套马具的骑兵的战斗力,二便是抵御合纵大军。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在为这次合纵前赴后继,夙夜兼程。 吕不韦为主将,蒙骜、王龁为副将,这三人乃是此次合纵的主要决策层,也是这次送行的主要人员。 待所有人到齐之后,子楚命人倒上数杯烧刀子。 众人一同举杯。 子楚沉吟一二,朗声说道:“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成为这场战争能否取胜的关键点,所以寡人长话短说。” “希望诸卿能全力以赴,形势很严峻,但对秦国还是有利的,五国兵马尚未集结,五国之士恐秦已久,而我大秦兵强马壮,养精蓄锐数年,自有与六国分庭抗争之实力,尤其还有诸卿陪同寡人和秦国一同迎敌,更坚定了寡人必胜的信念!” “依旧是朝会上那句话,秦国已经抵御了三次合纵,再抵御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待大军凯旋而归之日,寡人定大摆筵席,与诸卿把酒言欢,论功行赏!然此时,寡人当以一杯薄酒,预祝诸卿此行顺利,大败周王和孙隐于函谷关外!大秦必胜!” “大秦必胜!” 众人齐齐的高喊一声,旋即共同举杯,将烧刀子饮入腹中。 烈酒灼烧着肠胃,带来些许暖意,平添几分豪情。 “该启程了。”吕不韦说道。 子楚点点头。 蒙骜和子楚身边的蒙毅交代了几句,而吕凝也走上前去关怀着吕不韦,让吕不韦可算欣慰了些。 吕凝今天突然出城,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想为吴驹送行,但另一部分也是想为父亲送行。 吕不韦成为秦国相邦前乃是商贾,跟随商队在七国之中到处跑的情况常常有,这也是吕凝已经习惯父亲远行的原因之一。 但这一次,吕凝其实还是很担心父亲的。 毕竟吕不韦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上战场,而且还是身为主将。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嘴,为什么吕不韦成为了这次抵御合纵的主将。 是吕不韦统兵能力强吗? 当然不是。 不可否认,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是文武并重的,进可领兵打仗,攻城略地,退可治国立政,著书立学。 吕不韦当然也是有些统兵的才能,只是比不上蒙骜、王龁这些声名显赫,纵横战场数十年的老将而已。 历史上这次攻东周也是吕不韦率领的,根据吴驹的猜测,吕不韦这次之所以能成为主将,原因很简单。 虽然吕不韦成为秦国相邦已经接近一年了,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和声望都极高,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服。 成为合纵主将,只要胜了,功劳自然不小,有了功绩傍身,朝中说闲话的也就少了。 况且以吕不韦文信侯的爵位理应是要有封地的,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搁置的,若东周攻下了,子楚便会把周的都城洛阳赐给吕不韦作为封地。 …… 告别完后,便是时候远行了。 “该走了,保重,我很快就回来。”吴驹对吕凝微微一笑。 “好。”吕凝不由得红了眼眶。 “你这反应就有点过了哈,我又不是去上战场的。”吴驹有些无奈,但又觉得自己挺狗的,刚表白完的第二天就要远行。 “有空多去陪陪我那傻徒弟。”吴驹说。 吕凝点点头。 吴驹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旋即想起什么般,从腰间取出吕凝送给他的那只香囊,放入了胸前,紧贴着心脏位置。 “启程!” 吕不韦大喝一声。 众人翻身上马。 吴驹冲着吕凝和子楚挥了挥手,旋即一声轻喝,胯下白马疾驰而出。 再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上千骑马匹便已经远去了,不一会便在官道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阵阵烟尘。 …… 今日三更,合计六千,加上接下来的话是七千。 接下来的文字有点多,考虑到我写的本来就是免费文,所以也就不在意了。 (其实我有想过写在作家的话里,但是作家的话字数限制五百,我这超过了) …… 首先得给大家道个歉,说实话最近断更很多,欠更也很多。 究其原因,也并不想用什么创作低谷之类的说法敷衍大家。 低谷确实是有的,例如之后合纵的一些情节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但更大的原因是这本书成绩不佳,导致我没什么动力。 这大家应该都能理解,但也确实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但……还是那句话吧,一定不会太监的,这是对大家的承诺,也是我身为一名网文作家加轻微强迫症的最后的倔强。 ……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说。 现阶段剧情有一个bug,是我之前没意识到的。 公元前249年,也就是秦庄襄王元年、书中正在经历的这一年。 这一年中发生了许多大事。 我不确定我是怎么犯的这个错误,有可能是资料查的断断续续的,忽略了一些细节,况且很多能查到的资料却并不多,也有可能是我下意识认为或者是有些资料写的事件顺序确实不对以至于误导了我。 正确的历史应该是:吕不韦封相邦,攻东周,蒙骜攻韩,设立三川郡,然后吕不韦被封文信侯,食洛阳十万户(根据一些蛛丝马迹猜测的,也有可能封文信侯和洛阳的封地这两件事就在攻东周之后) 但我写的剧情是:吕不韦封相邦,封文信侯,食洛阳十万户,蒙骜攻韩,设立三川郡,攻东周。 简而言之就是,书中历史事件发生的顺序是错的。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就算让我再选一次,也有可能还是会选择把攻东周这件事放到现在这个时间再写,因为这是一个很适合作为全书第一个高潮的事件。 那为什么我要专门拿出来说呢。 一,尊重历史。 二,告诫广大读者,不要把小说当成真正的历史来读,最好也不要太上纲上线,注意这个太字。 三,直面自己的错误。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也在寻思着,等这本小说完结或者我有空的时候,发一个比较完整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大事记,帮大家纠正一下,也算是帮助了很多喜欢看这一类型但并不了解正史的读者) 接下来尽可能将更好的剧情呈现给大家,当然因为前面说的,合纵的情节还没想明白,有点卡文,所以可能还是会更的慢一些。 ok,凌晨三点了,我属实困得不行了,晚安。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好像玩明白了! 从咸阳至函谷关,约莫四百里路程。其中大多为坦途,路况良好。 不出什么意外的情况下,驾马两天便可抵达,若快马加鞭夙夜兼程,拼着人和马都猝死的风险,一天也行。 不过,无论是吕不韦等人还是吴驹显然都不需要这么拼。 在咸阳告别一行人后,千骑人马策马奔腾,行至太阳落山之前才逐渐停下,在半道的一处驿站中驻扎下来,给马匹休息,并喂了草料。 随后,一行人在驿馆用了晚膳,并决定在此修整一晚,明日再出发。 驿馆的条件必然是比不得咸阳,好在他们都不是很挑剔的人。 …… 用完晚膳,吴驹出门,便看到吕不韦一个人站在门前举头望明月,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自咸阳出发至驿站,这一路上快马加鞭,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吴驹和吕不韦互相都没说过话,也从未就吕凝的事展开过讨论。 这让吴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怎么说这也是自己未来岳父不是? 话又说回来……吕不韦在历史上绝对是个复杂的人物,历朝历代的史官都对其评价褒贬不一,当年在岐山时,吴驹属实是没想到吕不韦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岳父。 “吕相。”吴驹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是吴驹啊。”吕不韦不知在想些什么,被吴驹的到来打断。 “今日你可让我大为吃惊,大王说我收了个瓷瓶就把女儿卖了,估摸着再过几天又是一群人指着鼻子骂我商贾之气不减。”吕不韦笑着开玩笑道。 “哪里的话,男女之事,岂能与买卖一概而论。”吴驹插科打诨。 “是啊。” 吕不韦长呼出一口气。 “每每见你和凝儿在一起时,我就想起当初在岐山,凝儿病危的时候,说起来……到现在也不过数月的功夫吧。”吕不韦忍不住瞥了吴驹一眼,仿佛在说你小子下手真快。 “想当初我为了从吕相手下活命可费了不少功夫。”吴驹也回忆起当初的狼狈模样。 “都说了不提这茬了。”吕不韦摆了摆手:“你和凝儿……是真心的?” “那必须啊!。”吴驹相当肯定。 “什么时候的事?不会真的就是昨天的事吧?”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好一个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吕不韦又好气又好笑:“在一起的第二天就远行,还是到洛阳去,徒留我女儿一个人在咸阳担惊受怕,你这可真是。” “这不都是赶巧了吗,我哪能想到这一茬啊。”吴驹无奈的摊了摊手。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一茬。” 吕不韦点了点头,说道:“挺好的,确实挺好的,你在岐山与凝儿有肌肤之亲,如今也算是对她负责了。” “咳咳。”吴驹咳嗽两声,选择不接这句话。 “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吕不韦转头问。 “这就成婚了???”吴驹一脸懵。 “难不成你还打算不负责?”吕不韦瞥了他一眼,反问。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太早了。”吴驹摇摇头,他还没做好准备。 他忽略了古代大多情况下不存在谈恋爱的说法,大多时候都是到了年纪就挑个门当户对的嫁娶,然后就这么过一辈子。 当然,认为恋爱是结婚的过渡阶段并不是唯一的缘由,除此之外吴驹也觉得自己还处于蓬勃发展阶段,先立业后成家还是很有必要的。 “早吗?” 吕不韦想了想,确实有点:“那也可以先订婚。” “那倒行,但还是等这次合纵之事过了再说吧。”吴驹说道。 “行。”吕不韦点点头,脸上露出老父亲的笑容,旋即拍了拍吴驹的肩膀:“我等着你叫我岳父的那一天。”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 吕不韦对于吴驹和自家女儿确实是挺满意的。 这和吕凝可能会成为吴驹加入秦国阵营的契机无关。 这一点固然是锦上添花,但从没有人真正谋划过以此成为筹码,包括当初提出所谓美人计的蒙骜,也是带着调侃的意味。 固然,在世人眼中,吕不韦总是与老谋深算、商贾、赌徒、不择手段之类的标签脱不了干系。 这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也确实不同程度的贴合实际,但吕不韦并没有出卖女儿换取一个身为魁首的女婿的想法,他就这一个女儿,比谁都宝贵着。 从头到尾,他对吴驹和吕凝都没有刻意的撮合过,但二人确实在一起了。 这叫什么?这叫情投意合。 挺好的,挺好的(老父亲的欣慰.jpg) “睡个好觉,明天还要早起呢。”吕不韦挥了挥手,大步远去。 “吕相也是。”吴驹微微点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躺在床上,将吕不韦的话暂且抛诸脑后,吴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合纵。 麻蛋! 吴驹从床上坐起来,望着不远处的炉火久久出神。 兵家…… 自从得到孙隐担任纵约长的消息之后,这个念头就在吴驹脑海中久久难以逸散。 这也是函谷关打卡任务并没有时限,但吴驹还是果断选择了跟随吕不韦赶来的原因。 他想借此机会搞清楚,兵家如何统一。 目前而言,系统给出的需要统一的百家共有十一个,分别是儒家、法家、道家、墨家、阴阳家、名家、农家、小说家、纵横家、兵家、医家。 而吴驹完成的目前只有医家。 抛开最神秘的纵横家和阴阳家不提,在这些百家学派之中,最难统一的有两个。 法家,兵家。 法家很难统一的原因前面提到过,在于学派、师承、思想、阵营上的差距,秦有商鞅,楚有吴起,韩有申不害,魏有李悝,齐有邹忌、慎到和管仲学派。 这帮子人知道他们是同一个学派,也承认他们是同一个学派,但不影响他们拥立不同的国家,并且互相看不顺眼。 还有兵家。 系统认定的兵家有两个。 一是主兵家,传统意义上的兵家,也就是正统的孙家,代表人物就是孙子、孙膑以及他们的后代,自然也包括了现在担任合纵纵约长的兵家少主孙隐。 二是分兵家,或者称之为七国兵家,也就是韩赵魏楚燕齐秦,每一国都曾有自己的大将,亦有不同的战术主张,他们的后代、同僚,曾率领的军队,组成了各国自己的兵家,比较出名的便是秦国的白起,赵国的廉颇和李牧,魏国或者说楚国的吴起等等。 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给予的兵家概念——但凡是个将领,会行军打仗,并且是战国时代的人,统一划归兵家。 …… 对于孙家,系统是不要求统一的,毕竟那是人家的家族,靠血脉传承,凭借吴驹这个门外汉,除非他能突然变出个孙家血脉或者娶个孙家的女子嫡系当老婆,否则想要统一高低有点扯淡。 系统要求统一的兵家是分兵家,也就是七国兵家。 这些兵家拥立着不同的国家和诸侯,并且相互攻伐,互相看不顺眼。 是不是看着很眼熟? 没错。 这和法家一样,换汤不换药啊! 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可否认,吴驹必然是多少有些独到之处的。 可他还没飘到可以让每个人都喜欢的程度。 有句话说的好啊,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七国之内相互攻伐数百年,可以说是世仇,怎么可能消除他们之间的成见? 天方夜谭一样! 除非他们不再相互攻伐。 吴驹突然愣住。 他觉得自己好像冥冥之中抓住了一些什么。 他想起一件事……从某种奇葩角度来说,历史上还有一位曾经统一过诸子百家的人物。 秦始皇,嬴政! 统一七国,登基为帝后,这位千古一帝选择以法治国,拥立法家。 一时间,其他百家学派,不约而同的遭到重创,百家争鸣的时代彻底结束。 这位大佬拥立的法家……可并非现在各为其主的法家啊,他把其他六国都灭了,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三晋法家、齐法家、管仲学派之类的。 火炉中其中一块炭火燃烧殆尽,赤橙色的光芒逐渐熄灭。 吴驹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唤起了系统。 “如果……其中一个百家学派被灭了,这个学派还会出现在需要统一的十一个百家学派之中吗?”吴驹试探性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系统很快给出了一个答案。 “不会。” “若百家学派被灭,或被削弱以至于失去位列百家的资格,将不再出现在需要统一的列表之中。” 吴驹倒吸一口凉气。 他好像玩明白了! “我以为你悟出这个规则的时间会再晚一些。”系统留下这句话后,面板便隐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困了,不愿意再和吴驹这个夜猫子纠缠。 这个思路简单来说就是7/7的任务完成度,把除了秦国以外的6抹去,不就只剩1/1了吗? 吴驹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往火炉中添了几块炭火,只觉此时豁然开朗。 他并不认为自己具备灭掉一个百家学派的实力,这和能力多大无关,而是想瓦解一个百家学派难度太高,甚至难过统一这个百家学派,就算采取暴力方式,把那个学派的所有人全部坑杀,也没用。 因为人可以被杀死,但思想是不灭的。 何况坑杀并非吴驹的首选,他自认为并不是杀人狂魔和神经病。 他只是想到了政哥用的方法,尽管那位和他的出发点不同,但结果却值得借鉴。 这是一个很简单,三岁小孩都能答上来的问题。 如果七国统一了,还会存在所谓的七国法家和七国兵家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桃林塞 过崤函古道 次日清晨。 当章邯睡醒起床洗漱,看到吴驹的时候,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只见吴驹眼睛周围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如同川蜀的大熊猫一样。 “吴卿你这是……?去一趟洛阳不至于这么兴奋吧。”章邯惊讶和不解。 “你懂个屁,我这是为了思考。”吴驹没好气的说。 昨晚他算是被统一兵法两家的念头折磨的不清,一晚上清醒的一批,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结合目前的情况,他总结出一件事。 想要统一兵家和法家,就不能对统一七国一事视而不见! 看似很简单的一个理论,对吴驹来说却是非常大的一个进步。 起码总算搞懂如何处理这两个状况最复杂最棘手的百家学派了。 吕不韦看见吴驹的第一眼也吓了一跳。 “昨晚没睡好?要不要晚些再出发。” “不用,我很清醒。”吴驹摆了摆手。 吕不韦有些迟疑。 “真没事。”吴驹道。 “那好吧。”吕不韦没有坚持。 于是用完早膳之后,一行人再度踏上东行的道路。 这算是吴驹第二次远行。 上一次从岐山至咸阳,吴驹是乘坐马车,而这一次则是骑马,着实是不一样的风景。 就是有些费裆,骑马的颠簸导致大腿内侧很容易磨损,火辣辣的疼。 于是每每快马加鞭赶了一段路程后,一行人就会放慢速度,休息一会,给人和马一些缓冲和休息的机会。 …… 吴驹一手拎着缰绳,另一只手接过章邯扔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大口水。 与此同时,一队中年夫妇背着行囊,怀抱着两个娃娃,风尘仆仆的沿着道路旁边行走,见吴驹他们的队列经过,男人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见吴驹也向他投来了目光,连忙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一路上,众人见到许多像这样沿着道路举家迁移的流民。 “仗不是还没打起来吗?这么多流民迁走?”吴驹好奇的问。 “等仗打起来再走就晚了,这些估计都是居住在周边一带的百姓,他们害怕如果函谷关被攻破会遭殃。”蒙骜长叹道。 王龁补充了一句:“也不排除是三川郡的百姓,现在整个三川郡必然是合纵大军的驻扎地,军队一多,就很难管理,更何况还有其他国家的军队,烧杀抢掠都是常有的事,偏偏官吏又不敢在合纵在即这个重要时刻惩治将士,函谷关外的几个郡想来已是民不聊生了。” 吴驹沉默片刻,不由感慨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众人对这句话深有所感。 他们中大多是久经沙场的将领,纵然早已练就杀人不眨眼的铁石心肠,但兵士和百姓是两码事,他们对百姓的苦难都是看在眼里了。 “放心吧,大王想过这个问题,会有官员来组织这些流民暂时安顿下来的。”前方的吕不韦回头说道。 吴驹点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论爱民如子,体恤民情,七国之内没几个人做的比子楚还好。 众人继续赶路。 终于,在正午之前,一座依山而建的关塞出现在众人目光极尽之处。 但系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示。 因为这并非函谷关,而是桃林塞。 或者叫它的另一个名字更为人熟知,那就是潼关。 来到桃林塞前,吴驹等人的队列被拦住,为首的吕不韦向桃林塞的守关将士出示了文书和令牌。 守关将士检验一番后,连忙拱手作揖一拜:“卑职拜见大人!蒙将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吕不韦点点头。 守关将士大喝一声:“开关!” 桃林塞的大门缓缓打开,在吕不韦引领下,众人进入了桃林塞内。 这是一条古道,名叫“崤函”。 崤函古道最早属于魏国,后来被秦孝公夺取,在此设立函谷关,此后成为秦之咽喉要道,数百年来鲜有人能攻破。 后世陕省的“陕”,指的就是这条古道。 崤函古道非常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的说法,即只能容许一辆车一匹马并驾齐驱,这也是函谷关易守难攻的原因。 秦孝公在古道最东方设立的函谷关,在最西方设立了桃林塞,在数百年后,桃林塞又被曹丞相改建,成为潼关。 这也是刚才系统没有出声的原因。 因为还没到真正的函谷关呢。 穿过桃林塞,进入古道继续前行,吴驹才算是开了眼界。 两侧高耸的岩壁足有十数米高,乱石嶙峋,崎岖坎坷,非常壮观,两侧不但有加固措施,还建立了哨塔,塔楼和女墙。 岩壁之上依稀可以看见有兵士忙碌着,不断搬运战争所需的物资。 试想,数十万的大军进入这条古道,连最基本的挥舞戈矛都成问题,还要受到上下前后四个方向的夹击,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函谷关如此易守难攻了。 在桃林塞的将士带领下,一行人很快见到了真正的函谷关。 城墙巍峨,矗立于谷口之间,沧桑厚重,城墙根的每一块砖石都遍布着斑驳的痕迹,或是雨水难以冲刷掉的暗红色血迹,或是兵刃留下的锈色,而“函谷关”三个大字被铭刻于关口之上。 这座已经存在百余年的雄关扼守着崤函咽喉,东自崤山,西接衡岭,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奇险,道路狭窄,号称天险,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过秦论》说:“于是六国之士……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 这里的关,指的便是函谷关。 从秦孝公夺取崤函古道建立函谷关开始,这座雄关便和秦国紧紧相扣。 道家老子曾在此见紫气东来,并撰写《道德经》。 秦军曾在此大败公孙衍和楚怀王发动的第一次合纵。 孟尝君田文曾以此关入秦,被昭襄王囚禁,依靠着“鸡鸣狗盗”的二位门客逃出函谷关。 名家公孙龙曾在此与守关将士辩论,得“白马非马”之说。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 这座雄关,以天险之地抵御了东方六国的数次合纵,庇佑了秦国数百年,见证了主宰秦国盛衰的大大小小数百次战争。 九塞,函谷其一也! “检测到宿主抵达打卡地点:函谷关。” “正在打卡——兵家-天下九塞-函谷关……” “打卡成功!” “请尽快领取奖励。” 吴驹抬眼望去,只见关门前已经有数人站立,正准备迎接吕不韦等人。 为首的是一个右臂绑着绷带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材魁梧,面貌勇武的年轻人,二人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见蒙武蒙恬 入函谷关 那中年男人正是蒙骜的儿子蒙武,目前担任函谷关令。 而年轻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正是蒙武的儿子,秦国年轻一代将领的代表蒙恬。 奉秦王子楚的命令,父子俩已经镇守函谷关数月了。 数天前,也是子楚下令蒙武出关,从三川郡撤出驻军,未曾想遭到孙隐截击,这也是蒙武右臂缠着绷带的缘由。 “末将蒙武,参见吕相!参见各位大人!”蒙武上前,躬身作揖。 身后的蒙恬和诸多将领也纷纷行礼。 “快快请起,蒙将军有伤在身,不必行礼!”吕不韦上前将其扶起。 “末将未能尽职责,愧不敢当!”蒙武沉声说道。 “哪里的话,谁又能想到孙隐胆敢如此激进呢?”吕不韦摇了摇头。 对于三川郡的损失,无论是子楚还是吕不韦等人都没有怪过蒙武,一是因为损失不算特别大,还能接受,二是因为谁都没想到孙隐敢玩得这么大,精选轻骑长驱直入后方进行截击,这种打法……非常险,非常激进。 孙家的孙武和孙膑都是用奇兵的大才,但若是他们二位知道后代孙隐敢这么打,估计也会为此惊奇,可想而知。 “蒙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这不都已经来了吗,只要本相和诸位齐心协力,周王和孙隐的计谋就必定会付诸东流!”吕不韦说。 “有吕相和各位将军在,此役必定大捷!”蒙武铿锵有力的说。 “自当如此!”吕不韦道。 “函谷关风厉,各位请入关吧,末将已经备好酒水宴席与各位接风洗尘了。”蒙武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蒙武带领下,众人进入函谷关。 “话说这位是?”蒙武看着吴驹有些疑惑。 “在下医家吴驹,久仰蒙氏一门皆英杰,今日一见,蒙将军和少将军果然与蒙老将军一般勇猛。”吴驹微微拱手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吴卿过奖了。”蒙骜抚须大笑,显然对于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很得意。 “吴驹?” 蒙武皱眉片刻,蓦然舒展眉头,惊讶道:“莫非阁下便是医家魁首吴驹?” “正是。”吴驹点点头。 “失礼了,吾等虽驻守在函谷关,却也对吴卿的才名有所耳闻。”蒙武连忙向吴驹施了一礼。 “哪里的话。”吴驹摆摆手。 “不知此番吴卿前来所为何事?”蒙武问。 吕不韦轻咳两声,接过话茬:“吴卿希望借道函谷关,前往洛阳办些事情,于是与我等同行、这也是大王的意思。” 蒙武一听子楚也知晓此事,当即放下了些许戒心,但同时再度皱起眉头:“前往洛阳吗?只怕吴卿要失望了。” “此话怎讲?”吴驹问。 “周王与孙隐封锁了函谷关外一切郡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尤其是从秦国去的人。”蒙武解释道。 吴驹点点头,他早料到孙隐会封锁,不封锁才是反常,况且当初离开岐山前,吴驹曾安排医家的医者带着弟子前往七国各地行医,出发前他也接到了这些医者和弟子无法通行的消息。 “若是以我的身份,是否能让孙隐行个方便?”吴驹佯装不知情说道。 “依在下来看……难,此前函谷关这边有不少百家之人都想出关前往周国和韩魏两国,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蒙武思索片刻说道。 “这样啊……”吴驹作沉思状。 “依本相看,吴驹你不如在函谷关多留几日,等这次战争结束再离开也不迟,毕竟兵荒马乱,若遇上什么危险就得不偿失了。”吕不韦沉声说道。 若之前吴驹说有急事出关他是万万不会去劝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吴驹和自家女儿在一起了,吕不韦怎么可能坐视准女婿赴险? 要是吴驹出什么意外了,等回咸阳吕凝不得埋怨自己一辈子? 闻言,吴驹装作沉思状。 反正他本来也没什么事要去洛阳,在函谷关多留几天也好,就当见证合纵了。 当即,吴驹作勉强般,咬牙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在函谷关多留一些时候,劳烦蒙将军和各位了。” “没有没有,哪里的话。”众人摆手,都没当回事。 吴驹接着说:“正好我从咸阳带来几罐烧刀子,不若一会小酌几杯?” “烧刀子?”蒙武等人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就连一直很沉默的蒙恬眼中也异彩连连。 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这名声早已传的七国人尽皆知了。 只可惜他们驻守在函谷关,喝酒的机会都少,更别提烧刀子这样的美酒了。 吴驹的无拘酒肆刚开业不久,其他地方的酒馆更是还在起步阶段,吕不韦将要运往七国各地的酒也是因为合纵一事暂且停滞,所以烧刀子就更不可能流入函谷关了。 但耐不住他们心痒痒啊,不知有多少出入函谷关的行人向他们吹嘘过吴驹的烧刀子甩天下其他酒水十几条大街。 军旅之人,有哪个不爱酒呢? 蒙武看向父亲蒙骜,征得其眼神同意后,便露出笑容,豪爽的一挥手:“好,今日便和吴卿一醉方休,不过就只能这一次哈,醉酒误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吴驹笑。 众人来到关内,厚实的城墙内非常开阔,如同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一般,随处可见攻城和守城的器械,往来将士络绎不绝,或训练,或搭建防御工事,或打造器械、磨砺兵器,城墙上的士卒站的笔挺,守望着函谷关外的六国。 吴驹转头一看,发现章邯和蒙恬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聊了起来,而且还颇为熟络的样子。 “你俩认识?”吴驹问。 “禀吴卿,在下多年前曾在军中见过章统领几面,相谈甚欢,也算有些交情。”蒙恬拱手答道。 吴驹恍然大悟。 虽然见到章邯的时候他是地方守备军的一名百将,但吴驹知道他曾上过前线,还曾追随过蒙骜攻魏,与蒙恬相识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起来,吴驹对蒙恬也是颇为在意,毕竟这位可是后世的历史名将,率军灭齐,北击匈奴,与蒙毅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号称“忠信”,名声一点也不比爷爷蒙骜、父亲蒙武逊色。 况且,毛笔也是蒙恬的发明,他也因此被尊为笔祖。 而吴驹算是把毛笔截胡了。 当初抵达咸阳时,吴驹也曾想过拜访蒙府的时候见蒙恬一面,未曾想当时的蒙恬已经随父亲来到函谷关驻守了,算是个遗憾。 好在现在终于见到了。 少年英姿,确实不凡! 吴驹露出笑容,热情的拍了拍蒙恬和章邯的肩膀,说道: “既然认识,今日便一同把酒言欢,叙往日之旧。”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新下起一盘大棋 俗话说得好,以酒会友。 宴席上,有了吴驹带来的烧刀子作为媒介,众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经由蒙骜的介绍,吴驹和蒙武蒙恬父子也逐渐熟络起来。 “既能练就一身通天医术,担任医家魁首,又能吟诗作赋,还酿造出这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尽揽天下之财,吴卿真乃大才也!”蒙武感慨道。 “蒙将军过奖了。”吴驹微微一笑。 “吴卿的才能可不止于此啊。”蒙骜笑了笑。 “哦,父亲何出此言,莫非还有我未曾听闻的?”蒙武好奇道。 蒙骜和王龁等人相视一笑。 “你可知道马蹄铁?”蒙骜转而问道。 “当然!”蒙武点点头。 马蹄铁现在虽然还处在一个保密状态,但以蒙武和蒙恬的身份自然是知道的,并且也见识过其妙用。 “马蹄铁的发明者,正是吴驹。”蒙骜抚须道。 蒙武和蒙恬闻言皆是一惊。 “竟然是吴卿?”蒙武大为惊奇。 他以为马蹄铁的铸造者应当是一位既精通冶炼,又常年行军打仗,并且对马匹颇有研究的人,未曾想竟然是第一印象以医术、诗词和美酒见长的吴驹?? “小道尔,何足挂齿。”吴驹笑了笑。 “若马蹄铁都能称之为小道,晚辈真不知道什么该称之为大道。”蒙恬依辈分尊吴驹为长辈,此时得知马蹄铁一事更是对其多了几分敬意。 “这一杯我必须敬吴卿!有您的马蹄铁在,秦国铁骑必然如虎添翼!”蒙武举杯。 “蒙将军客气!”吴驹与其对饮一杯。 “呼……爽快啊!” 蒙武仰头饮下,不由感慨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啊,烧刀子确实是烈!比什么杜康酒、青竹酒都烈上百倍不止!” “谬赞了。”吴驹微微一笑。 筵席过半,众人都有些微醺 见时间差不多了,吴驹起身说道:“我有些醉了,先行回房休息去了,各位留步,喝好!” 言罢,他微微作揖,旋即带着章邯离开。 吕不韦为抵御合纵的主将,此番到来便是接手了函谷关,蒙武自然要将关内大小事宜向其禀报,只不过碍于自己也在场,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说。 虽然吕不韦等人没有明说,但吴驹这点自知之明肯定是有的,于是才带着章邯离开。 二人出门,已经接近日落时分了。 吴驹伸了个懒腰,旋即问章邯: “近卫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函谷关宏大,最不缺的就是军营,这么长时间在您的山庄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也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军旅生活。”章邯笑道。 吴驹点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突然问道:“章邯,你之前来过函谷关吗?” 章邯点点头:“秦国这些年基本都是与韩赵魏作战,攻韩魏者多要经函谷关出入,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从未在关内逗留过,大多都是入关后稍作休息便启程离开。” “原来如此。”吴驹点点头:“陪我走走吧,我想见识见识这函谷关天险。” “好。” 二人先上了城墙。 关口左右两侧的山岩被凿得非常平整,并在外围加设了一层平整厚重的城墙,延绵数里,烽火台、塔楼依次排列,巡逻的兵士全副武装,井然有序。 外侧的城墙远比内侧要沧桑的多,随处可见刀斧劈砍留下的缺口,城墙根下的夯土和青砖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色,已经是雨水完全无法冲刷掉的了。 而城墙正对着的方向,正是东方。 那里是洛阳,是三川、颍川、河东、河内、上党。 那里是周王和孙隐,还有兵家,还有早已摩拳擦掌的韩魏大军,和酝酿中的合纵大计。 “此战一出,必然又是生灵涂炭啊。”吴驹望着远方的苍茫久久出神。 “这就是战争。都说武安君白起嗜杀,仅长平之战便坑杀了四十万赵军,但发动合纵的这些人,因他们而死的人只怕远不止十万百万之数。” 章邯摇了摇头,感慨道:“说起来我还挺怀念以前在军中的日子,马踏沙场,恣意挥刃,如入无人之境啊。” “要不我跟蒙将军提一句,让你也加入军中?”吴驹开玩笑道。 “不了不了,跟着您就挺好的。”章邯摆了摆手 “真的假的。”吴驹嗤笑一声,旋即道:“说不定将来你既能在我麾下,又能为秦国效命。” “啥意思?”章邯不解。 吴驹反问:“如果我加入秦国阵营,你觉得如何?” “秦国从大王到群臣必定扫榻相迎,以您的才干和势力,兴许可助秦国一统天下!”章邯不假思索的说。 吴驹点点头。 “您不会真的打算……?”章邯迟疑。 “还只是个想法呢,等这次合纵再说吧。”吴驹摇摇头。 自从昨夜搞懂兵家和法家的要点之后,他果断推翻了之前的计划,重新打算起了一盘大棋。 助秦国一统天下…… 吴驹觉得很不错。 加入七国中任意一国可以让吴驹的统一大计事半功倍,而权衡利弊之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秦国都是最优选。 他和秦国君臣都有良好的关系,他在秦国打造了许多产业,医家的七国分部他亦是以秦国的岐山分部为主。更别提历史上秦国本就是要一统天下的,史书上对于秦国的笔墨也更多,这让吴驹对于秦国的了解和先知优势远胜于其他六国。 细细想来,无论是儿时读到秦始皇一统七国的事迹,还是重生前看那帮沙雕作者写出的网文,曾几何时的他也曾幻想过自己能身临其境的成就秦国的统一大业。 指不定真能实现呢。 当然前提是秦国在这次合纵中获胜,不然一切都是白瞎。 吴驹看了一眼身旁的章邯,这货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毕竟章邯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参军建功立业,只不过遇到吴驹之后才将这个梦想阉割了一半,变成在吴驹麾下建功立业。 但若是吴驹加入秦国的阵营……那可就是两全其美,鱼与熊掌兼得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发生甚么事了? “想啥呢,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吧。”吴驹拍醒了章邯。 二人下了城墙,旋即吴驹突然想起一件事。 打卡奖励!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这可是来函谷关的真正目的啊。 吴驹一拍脑袋,默念道:“领取打卡奖励。” “正在领取打卡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兵家-天下九塞-函谷关打卡奖励:霸王之力!” 吴驹一愣。 霸王?哪个霸王? 但他瞬间便反应过来。 号称霸王的人并不少,但以力著称的只有一位。 西楚霸王,项羽! 力拔山兮气盖世! 举鼎之力当世仅有! 吴驹忽然觉得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暖流,从心口出发,经各大经络,涌入身体各处,给身体带来了些许变化。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但好像哪哪都不一样。 “这就是霸王之力吗……”吴驹喃喃自语,不由握紧了拳头。 “什么?”章邯没听清吴驹的话。 “没什么。”吴驹摇了摇头。 “我最近新学了几招枪技,陪我练练手?”吴驹问。 “好啊。”章邯欣然同意。 练手是次要的,吴驹主要想试试自己这新得来的霸王之力。 当然,他也没骗章邯,他真的新学了几招枪技。 生逢乱世,多少需要些保命技能,在咸阳的这段日子里,吴驹也是很勤奋的,他时常抽出一些时间和侍卫们共同训练,也会向章邯等人请教剑招枪技。 不多时,吴驹取来两杆大枪,将其中一杆扔给章邯。 章邯抬手接住,耍了个枪花,看了看周围往来忙碌的兵士,旋即笑道:“吴卿您确定不找个偏僻的地方吗,要是三两下就被败北可不好看。” “放心吧,怎么着也得多撑几回合不是?”吴驹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那好,我让您一些,您可别说我欺负新手。”章邯笑。 “好啊,来吧。”吴驹说道。 吴驹和章邯的架势瞬间吸引了不少关内的兵士,其中也不乏早已在关内驻扎下来的魁首近卫。 “吴卿加油!” “干翻章统领!” 近卫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公然开盘投注, “就没有为我加油的?”章邯忍不住喊了一句。 “啊,加油加油。”近卫们非常敷衍的振臂喊了几句。 “靠,真敷衍,回去给你们全部训练翻倍!”章邯撇了撇嘴。 “别贫嘴了,来吧。”吴驹摆了个枪架。 “您先请。”章邯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吴驹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言罢,吴驹抬枪刺去。 银光一闪! 在章邯眼中,枪头迅速迫近。 章邯一个侧身躲开,挥枪格挡。 钦! 双枪对碰,金铁嗡鸣之声顿时传出。 这一枪吴驹不过用了两成力道,所以章邯抵挡的还算轻松,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下一瞬! 吴驹突然抽枪而出,用了七成力道,反手一扫! 破空声瞬间响起。 铛! 这次的声音远胜上一次碰撞。 章邯只觉虎口处传来一道巨力,不由的松了手,大枪顿时脱手而出,顺着吴驹的力道飞出去数米之远才当啷当啷的落地。 章邯懵了。 他虎口发麻,手止不住的颤抖,耳朵甚至还有些耳鸣。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身败名裂了! 一旁的魁首近卫此时也看傻了,他们也偶尔和吴驹、章邯交过手,二人几斤几两,差距有多大,他们是最清楚的。 在他们看来,吴驹是绝对不可能胜过章邯的,这也是他们刚才给吴驹加油打气但没有给章邯的原因。 但从场上这个情况来看…… 章邯?败了? 而且在吴驹手下没走过两招? “那个……我大意了啊,手滑了,吴卿咱们等会再来一局,三局两胜。”章邯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去去去,手下败将,谁跟你三局两胜。”吴驹摆了摆手,丝毫没有开挂的觉悟。 他已经试验出这霸王之力的厉害了。 若是一开始就用全力,单纯的对拼力气,章邯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当然,吴驹这次获胜也难免是占了点出其不意的优势,若是和章邯再来一局,他还真未必能赢。 原因很简单。 霸王之力强,确实是强。 但以巧破力,以柔克刚的技巧,章邯还是懂的不少的,吴驹虽然在力道上碾压其数倍甚至数十倍,但他毕竟是个武道上的初学者,会的剑法枪技非常少,继续打下去吴驹还是打不过章邯。 不过这也足够了。 有了霸王之力,起码他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日后专心练武,早晚也能取长补短,不说打赢章邯,打个平手总没问题。 更何况,天下九塞的打卡任务他才完成一个,指不定其他八个都是什么奖励,兴许就包括一些剑法精通之类的东西,若两两相加,那吴驹的单兵作战能力就真的堪称恐怖了。 “不是,您这可就不讲武德了啊……”章邯不服。 “怎么不讲武德了,我赢的堂堂正正啊。”吴驹义正言辞。 “这……”章邯语塞,吴驹确实赢的堂堂正正。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您那么强,您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啊,以前该不会都是藏拙的吧?”章邯怀疑人生。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总之愿赌服输嗷。”吴驹摆了摆手,大步离开了。 这叫什么?这叫知难而退。 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这……”章邯欲哭无泪。 “章统领,您可是让我们输了好一笔钱啊。”近卫们纷纷上前哭丧着脸说道,他们无一不是押章邯胜的。 “……” 章邯翻了个白眼,走上去捡起自己那杆枪,却突然一愣。 只见刚才两杆枪碰撞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豁口,细细打量着整杆枪似乎也弯曲了。 “嘶!”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真的是人该有的力道吗…… 章邯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依然在发麻的虎口。 刚才那一枪要是扫到人脑袋上,那不直接脑浆迸裂了? 想想就恐怖。 章邯望着吴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恐怖如斯! 第一百二十八章 霸王之力 恐怖如斯 在章邯本人强烈要求,以及一群近卫因为输了赌局而鬼哭狼嚎的局面下,吴驹无奈答应,章邯得偿所愿,二人重新换了兵器,再度切磋了一把。 结果就是…… 三局两胜。 五局三胜。 七局五胜。 九局七胜。 十一局九胜。 章邯愈战愈勇,从一开始的一回合不到就被挑飞兵器,再到后来的勉强抵抗,最后不断以力破巧,令吴驹每一局都是险胜,着实让吴某人体会了一把章邯这种天才的恐怖悟性。 “再来一把,十三局十一胜,这次我必赢。”章邯信誓旦旦的说道。 “禁止套娃!” 吴驹这次是真不来了,再给章邯一次机会的话,这厮真的有可能让吴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四两拨千斤。 说白了自己的武学基础还是太薄弱,还得练! 当然,也不是说吴驹完全不如那些精通接化发的人。 要知道,切磋不是战场厮杀,切磋可以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但战场上的厮杀却只有一次机会,稍有不慎就要命丧黄泉。 凭借着这手霸王之力,吴驹已经可以碾压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了。 “不知道能不能虐嫪毐。”吴驹作思索状,毕竟嫪毐是他目前知道的战力天花板,名副其实的剑道宗师。 另一边,静静站在吕不韦身旁,看着他们商议抵御合纵之事的嫪毐突然打了个寒颤,莫名感到一股头悬梁锥刺股的危机感。 …… 见吴驹怎么也不同意十三局十一胜,章邯只得作罢。 打发走围观的秦国兵士和魁首近卫,二人不顾形象的在一堆辎重上坐下休息。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没想到吴卿隐藏的这么深。”章邯又是钦佩又是感慨,脑补出一大堆医武双修、隐世高手的剧情。 “低调,低调。”吴驹摆了摆手,也没多解释。 章邯看向摆在一旁的兵器,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弯曲。 吴驹每一击几乎都有千斤力道,这还是在没有下死手的情况,如果真是战场厮杀……章邯不敢想象。 那简直就是一人成军,以一敌百的强度! “话说,章邯,你觉得什么兵器强一些?”吴驹随口问道。 “这不好说吧,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各有所长。”章邯想了想:“正常来说都会练一门长兵器一门短兵器,像我就练了剑术和枪法。” 吴驹点了点头。 剑肯定是要练的,在这个时代,佩剑是一种象征,剑术也是王公贵族必学的一门课程。 至于长兵器…… 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肯定是不行,因为他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没有兵器能承受住他的力道! “要是有个测力仪啥的就好了。”吴驹摸了摸下巴。 他还挺好奇现在的他全力一击能有多大的力道。 传闻项王持鼎足,举起千斤大鼎,三起三落,可见力道之恐怖。 吴驹倒是也想找个千斤大鼎试一试,只可惜这么重的鼎不好找。 无论如何,有了这霸王之力,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天快黑了,走吧,回去睡大觉!”吴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是!” 二人起身,向住处的方向走去。 时近日落,关内一片和谐。 “吴卿,你既然这么强,为什么以前还要和我们一起训练啊?”章邯很疑惑。 吴驹一愕,旋即脸色变得严肃,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无论实力多强,我们都不能失去进取心,要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对对对,是我思想出现了误区。”章邯顿时羞愧不已。 吴驹松了口气,旋即用趁着刚才两句话的功夫想好的说法解释道:“其实我只是天生力气大了些,但对于什么剑招枪技一窍不通,所以才会偶尔向你请教。” “原来如此,这就是天生神力吗?我以前听师父说起过。”章邯恍然大悟。 接下来不用吴驹说,章邯就脑补出了一堆前因后果。 “话说回来……”吴驹正要开口询问章邯一些练武的事情,却听前方传来嘈杂声。 “快走开啊!要倒了!” 只见被凿成平面的山壁上,原本一根用来固定的巨木摇摇欲坠,而下面正在劳作的兵士却尚未反应过来。 听到提醒的声音,他们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木柱下落,在眼中不断放大! 这一刻,他们下意识的紧闭双眼,用手护住头部。 也有反应快的人想要逃离,却见双腿已经被吓得麻木了,一步也迈不动。 危急关头,一道身影一跃而上。 砰! 想象中巨木将下面的人砸成肉泥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只见一个白衣身影凭一己之力支撑起了那根木头。 身影虽然单薄,但此时却有一种顶天立地的视觉冲击力。 正是吴驹! 众人看着吴驹的背影,鸦雀无声,就连对吴驹的力道已经有所了解的章邯都微微张开了嘴巴。 这特喵是人能做到的事? 吴驹也不又松了口气。 幸好,霸王之力增幅的不仅是力量,还有身体强度、掌控力等等,不然吴驹还真没有把握接住这个巨木。 现在的吴驹虽然表面上还是身形颀长甚至隐隐有些瘦弱的样子,但若是脱下衣服,便能看到其精壮健硕的身材和极其具备爆发力的肌肉。 “小心点,这点反应能力都没有怎么上战场。”吴驹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护住脑袋的兵士们说道。 砰! 他将手中的巨木扔到一旁,激起一片尘土。 吴驹随手掸了掸灰尘,旋即大步离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章邯愣了一下,旋即追了上去。 “谢谢!谢谢大人救命之恩!”那些被吴驹护住的兵士反应过来,连忙拜伏,向吴驹连连谢恩。 “嘶!” 其他人则心神激荡。 “刚才那根木头少说有三百斤吧?” “不止,而且还是砸下来的,那一瞬间的力道只怕远不止几百斤!” “刚才这位是何方神圣啊,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莫非是秦锐士?” “不是吧,都没披甲呢,看着不像是兵士啊。” “恐怖如斯!” 议论纷纷。 吴驹出手相助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也没几个人记住了吴驹的脸,但军中有一位天生神力可以硬撼百斤巨木的强者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并且越传越离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刚刚开始的合纵与抵御合纵 风云又起 随手救下几个人对吴驹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他是一名医者,救人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此后的数天时间,吕不韦坐镇函谷关,与众将一同发动了数次战役。 但无一例外,都没能取得可观的战果。 这在秦国预料之中。 能担任纵约长的,基本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人,孙隐自然也不例外。 合纵如果真的那么好抵挡,那合纵连横和纵横家也就不会享有如此声誉了。 …… “韩国与我秦国乃是姻亲,韩王然曾经入秦觐见我秦国的昭襄王,如今却公然参与合纵,与孙隐谋秦,难道韩国皆是背信弃义之人吗?!” 秦军兵临城下,率领这只军队的蒙武向着城上大喊道。 “秦国既知道与韩国乃是姻亲,当初又为何令蒙骜攻韩,更何况主持合纵者乃是周王,吾等拥立周王室有何不可?反倒秦国才是不忠者吧!”城墙上的韩国将领高声回答道。 蒙武下意识略过这段话,继续说道:“若韩国回心转意,退出合纵联盟,我秦国可以以韩王然定立盟约,此后再不犯韩,亦对合纵一事既往不咎!” “痴心妄想!”那韩国将领毫不犹豫的答道。 他们当然不可能退出合纵。 因为这次合纵,韩国乃是主力军。 年初的时候蒙骜攻秦,属实是把韩国打怕了,合纵盟约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签订,少不了韩国在背后奋力推波助澜,现在好不容易有倒戈一击的机会,韩国又怎么可能会放弃? 吴驹站在战场最后方,被魁首近卫拥护在中央。 看着蒙武和对面的韩国将领扯犊子,属实是把他听无语了。 七国之间的事情压根就是一笔烂账,说不出谁对谁错,但大义灭亲、不忠不义、朝令夕改之类的戏码绝对不少。 其中许多情节剪不断理还乱,又狗血又毁三观。 这是吴驹抵达函谷关的第二天,蒙武率领着三万秦军攻打三川郡的一座城池。 对面的韩国将领吴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反正孙隐是没有亲临。 自从数天前从秦国从三川郡撤军的时候,孙隐亲自带兵截击蒙武之后,这位兵家少主就没有领过兵,而是下达了一个命令。 守! 就是要跟秦国拖延时间。 这次的合纵很仓促,其中又有诸多阻力。 目前为止孙隐可以调动的就只有韩魏大军,燕赵楚三国的军队还在路上,当然是不是真的在路上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韩国、魏国。 这两个国家可以说是七国之中目前战力最弱的。 韩国不用说,懂得都懂,在七国之中本就不是强国。 魏国,也不用说,虽然他们拥有天下最强的四支军队之一的魏武卒,但现在的魏武卒早已不复当年“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均解”的荣耀了,自从吴起当年被迫离开魏国后,魏武卒就一落千丈,名存实亡。 更何况韩国的韩桓惠王,也就是韩王然,还有魏国的魏安釐王,这两位都不算是有雄才大略的明君,自然也不足以让孙隐信任。 所以孙隐自从成为纵约长之后,就坚定了一个信念。 拖! 拖到燕赵楚三国大军到来。 现在只有韩魏两国,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合纵还远,普遍意义上的合纵都是五国联军,最少都有三国。 倒不是孙隐对合纵有多大的执念,而是像前面说的,韩魏靠不住。 相比之下,赵国和楚国的战斗力才足够,二者在七国之中的排名显然是除秦国以外数一数二的,燕国稍逊色,但也绝不弱。 等支援到了,再打正面团。 而在此之前,他们要做的就是守好函谷关外所有城池,尤其是三川郡。 …… 蒙武带领的这场战斗不出意外的以和局告终,双方都没有很大的损失,打扫完战场后便各回各家了。 吴驹的原意是想见识一下战争,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一半。 至于为什么是一半……那当然是因为没有身先士卒,他在战场最后方只能看个大概,甚至饶以他5.0的视力,战场上的人也只是一团团小黑点。 他倒是也想走近点看看,但吕不韦等人说什么也不应允,并扬言如果吴驹执意如此,下次就不准他出关了。 吴驹只得作罢。 这场战争仅仅是个开始,仅仅是个双方目前战略方针的缩影。 真正的合纵,以及真正的抵御合纵,都还远远没有到来。 …… 洛阳。 周王端坐在大殿上,殿下坐着孙隐。 孙隐这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前线,当然不仅仅的坐镇后方,总揽全局,他现在面临着更大的难点。 只见二人面前的官员正在汇报。 “截止今日,三川、颍川、上党甚至是洛阳,皆是瘟疫肆虐,情势危急,并且还在继续扩散!这是各大城池粗略统计的病患人数,大王,纵约长请过目!”官员神色严峻的将奏章奉上。 周王和孙隐大致扫了一眼奏章,脸色皆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没错。 官员所说的这些地方,也就是韩魏两国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瘟疫,军中的情况尤为严重,患者数以十万计,称得上是数十年一遇的瘟疫了。 不排除是由于军队集结,或者是战争导致的流民所造成的。 “开战之时出现瘟疫,太影响联军战斗力和士气了。”孙隐沉声说道。 “……” 周王沉默着,只是不可置否的微微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官员小心翼翼的说道:“瘟疫传播一事传出消息后,燕赵楚三国的兵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调动,据说燕王赵王和楚王都在迟疑是否要继续参与合纵。” 此言一出,孙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等的就是燕赵楚三国,若是这三国不出兵,那这次合纵就毫无存在的意义,仅凭现在的韩魏根本没办法和秦国掰手腕。 今年燕赵之间相互攻伐,赵国的廉颇带领军队打到了燕国都城蓟,燕王巴不得赵国参加合纵,这样可以让燕国免去战争。 这次的合纵,除了韩魏之外,燕国乃是最大的支持者,但现在就连燕王都在迟疑,可见瘟疫的严重性。 当然,对孙隐来说,任何一方的退出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孙隐不愿看到,周王当然也不愿意,如果合纵失败,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周赧王和西周文君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聚集所有医者,尽快研究出应对策略,五天之内寡人要看到你们拿出个方案。”周王严肃的对官员说。 “是。”官员额头上冒出些冷汗。 五天之内……时间属实是有点紧迫了。 再者对付瘟疫首要要做的就是疏散人口,但合纵在即,疏散军队显然不现实,这无疑会给医者们治疗和控制疫病带来极大的困难。 “除此之外,派使臣告诉燕赵楚,这次瘟疫并不严重,催促他们尽快出兵。”孙隐补充了一句。 “是。”官员点点头,旋即退下。 换做平常,周王可能还会不满于孙隐的僭越,竟然直接向他的臣子发号施令。 但现在,二人眼中满是凝重之色。 第一百三十章 孙隐到来 伤寒之严重 周王眸中满是严峻,同时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周王室真的气数已尽,连上天都不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没有愚者,周王清除了脑海中的杂念,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绝不能容许这次合纵输掉,否则等待他的就是灭国。 …… “在下告退。” 孙隐起身,向周王拱手作揖,旋即转身走出大殿,离开王宫,登上一架马车。 兴许因为瘟疫肆虐的缘故,本该繁华的洛阳街道上都似乎少了许多行人,多了些紧张和清冷的气氛。 “少主,去哪?”驾车的人说道。 孙隐抿着薄唇,微微思量片刻,吐出两个字:“军营。” “是。” 鞭子一甩,马车起步,奔驰而去。 官员呈上的奏章很详细,看得孙隐惊心动魄,但他更想亲眼目睹,因为他身为纵约长,身为统帅,要对军队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况且,直觉告诉他实际情况会更差。 …… 距离洛阳最近的一处军营。 外面的巡逻兵士还算没有乱了方寸,仅仅是神情中带着些许紧张和慌乱,单从军营还完全看不出有疫病的痕迹,但孙隐却从那纸奏章中得知这座军营也是重灾区之一。 马车缓缓停下,孙隐下了马车,毫不迟疑的向着军营内走去。 “少主,请稍等。”驾车的人叫住了孙隐。 孙隐停步,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驾车者将一个手帕递给孙隐:“掩住口鼻吧,毕竟是瘟疫,不可不防。” 孙隐微微点头,接过手帕大步离开。 军营前站着一位韩国将领,见孙隐前来,惶恐不已。 “末将办事不力,未能及时控制住疫病,还请纵约长责罚!”韩国将领躬身作揖,向孙隐请罪。 “暂时不说责罚,带我看看患病的兵士。”孙隐淡淡的说道。 “是!”韩国将领额头冒出些许冷汗:“里面请!” 二人一同入内,来到军营内的隔离区前。 韩国将领本来是不想进去的,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对孙隐说出“不”字。 二人用手帕捂住口鼻,在军中医者的带领下进入了隔离区。 疫病的严重性远远超过孙隐的想象。 一间间临时搭建的棚子中,兵士们面色铁青,似中毒一般,而且躺的七歪八扭,蜷缩着,捂住肚子,严重者甚至上吐下泻,乃至咳血。 “搞清楚是什么疫病了吗?”也许因为手帕的遮拦,孙隐的声音显得更加沉闷。 “大抵是伤寒。”医者说道。 孙隐微微皱眉。 对于伤寒他当然不陌生。 在这个医疗水平不发达的时代,伤寒绝对是重大传染病,和鼠疫、霍乱、天花、疟疾等等并列为最可怕的瘟疫之列,令人谈之色变。 “当然,也不止是伤寒,邪气入体,造成身弱体虚,很容易造成其他疾病入体,就目前来说,患有多种疾病的兵士少说也有近千人了。”医者皱眉说道。 “能治吗?”孙隐接着问。 “能……是能。” 医者点点头:“大人,请恕我直言,我等才疏学浅,想要仅凭我们这些军医控制住疫病简直难如登天,需要请来经历过瘟疫,有防疫经验的大医者才是上上策。” 军医的职责大多是给伤兵处理伤口、包扎等等,很多在刚入职是甚至都是半吊子医者,连基本功把脉、开药都半生不熟,让他们控制疫病属实是难为他们了。 “有防疫经验的医者?”孙隐陷入沉思。 “还有一点,我说出来请大人不要怪罪我。”医者说道。 “说吧。”孙隐淡淡的说。 “如果不把军队散开,别说大医者,就算是医家魁首来了也是白忙活。”医者咬牙说道。 “……” 孙隐沉默不语。 他最终还是没有接这句话。 这时候,有两个军医抬着担架从孙隐面前走过。 担架上躺着一个身披甲胄的兵士,面色紫青,脸颊深陷,已经失去了呼吸。 这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秦军手中,而是败给了这突如其来的疫病。 “现在死了多少人?”孙隐问。 “二百二十六,这应该是第二百二十七个。”医者面色凝重,长叹一声,补充了一句:“这还只是个开始。” 随着疫病继续传播、加重、天气继续变冷,死的人还会越来越多的。 更何况,这个军营只是其中之一,从南到北,从魏国到韩国到周国再到魏国,城池、军营、不计其数。 孙隐瞥了一眼一旁的韩国将领,对方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孙隐对视。 韩国将领是真的有些怕这位兵家少主,虽然只是个年轻人,但却不由得令人战栗,那张刀削般的面庞已经不能称之为不怒自威了,而是压根就看不出任何神色,正是这种未知、捉摸不透其喜悦,才最令人害怕。 “走吧。”孙隐最终并没有给将领什么惩处。 这些将领毕竟不是直系下属,贸然惩处,只会让他们心生怨恨,开战在即,情形已经很棘手了,孙隐不想再多生事端。 况且,究其根本,没能限制住疫病不算是将领的过错,相比起那些知情不报,造成形势更加严重的人,这人的过错轻得多。 在医者带领下,孙隐和韩国将领出了隔离区,进行了沐浴更衣。 医者配置了各种艾草、苍术、白芷等草药混合的药液,这有助于消菌杀毒。 “纵约长,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韩国将领弱弱的说道。 “说。”孙隐言简意赅。 “在下也算是对疫病颇有了解,无论是军队集结、流民流窜、亦或者食物水源有问题,既然我们这边有瘟疫,那秦国那边也会有!”韩国将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此言一出,孙隐目光顿时变得深邃。 虽然他看这个韩国将领多多少少有些不顺眼,但不可否认,这句话真的提醒了他。 微微思量片刻后,他就在心底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几乎一定! “既然秦国那边也有,那想来他们那边的军队也必然受了影响,况且函谷关地形狭长,军队聚集在一起,兴许状况比我们这边还严重,我们何不……?”韩国将领自顾自的说道。 孙隐没理会,他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好的设想。 少时,孙隐换了一身衣服,在韩国将领的谄笑陪同下走出军营,迅速登上马车,马车远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关内是有一位天下第一医者的? 韩国将领的猜测是对的。 函谷关内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并且由于人员更加集中,疫病的感染人数、传播范围并不比韩魏两国强多少。 在意识到瘟疫已经变得相当棘手时,吕不韦第一时间召集了军中将领。 众人齐聚一堂,七嘴八舌的商讨着。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疫病?”麃公眉头紧皱,又是愤怒又是发愁。 “下面的人竟然等闹得这么大了,瞒不住了才上报,其罪当诛!”王龁脸色阴沉。 吕不韦敲了敲桌子,喝停了他们:“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下面人有疏忽,可以秋后算账,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拿个对策!” “无论如何都得把军队散开吧?坐视疫病继续传播的话,整个关内必将乱成一锅粥。”麃公沉声说道。 蒙骜闻言皱起眉头,指了指沙盘:“若换成韩魏两国的地形,散也就散了,他们的防线本就很长,要守住不止一个郡。” “但我秦国只有一个函谷关需要迎敌,所有军力都必须放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散开的话……如果合纵大军来犯,谁有把握第一时间召集军队?” “还有一点。” 蒙武补充:“函谷关地形狭隘,依山傍水,两侧不是深山老林就是大江大河,往哪散?”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得以疫病为主,如果大军还没攻来,函谷关内的军队先丧失了战斗力,那秦国就真的完了。”吕不韦沉声说道。 “反正遣散大军是万万不行的!如果合纵大军趁机攻入,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觉得先逐一筛选一遍关内所有军队,这是重中之重!” “嘶~关内现在可是有超过二十万军队,而且还在继续增兵,如果全部筛选一遍……咱人力不够啊!” 一时间,众人此事争论不休。 这时,一群人中年纪最小的蒙恬似乎想起了什么,挑起眉头,缓缓出声说道:“吕相,爷爷,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关内是有一位天下第一医者的……” 唰! 刹那间静了下来! 对啊! 吕不韦和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从焦急到错愕再到狂喜的表情变化。 关内有一位专业对口的天下第一名医他们不找,却在这七嘴八舌的争吵。 于是…… 三分钟后,,吴驹住的房间中。 吴某人正吃着饭,面前突然窜出来一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吴驹咽下一口白米饭,弱弱的说道:“找我干嘛?” “吴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一名医者吧?”麃公说道。 众人无语。 这不是废话吗? 你就没个好点的开场白吗? “是啊。”吴驹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显吗? “吴驹,函谷关内有疫病的你可知道?”吕不韦接过话茬,问道。 “知道啊。”吴驹点了点头。 “那你可愿意为军内兵士治疗?如果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给我等一个防治的方略,当然愿意就最好,事成之后,我秦国必有重谢!”吕不韦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就是个疫病吗?用得着我出手吗?”吴驹疑惑。 他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跟章邯待在一起。 待在一起练武。 关内发生的事情他还真的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有人得了病,但他寻思军中医者虽然医术浅薄,但还不至于治不好,所以就没理会。 “就???!你可知现在关内闹成什么样了?”吕不韦瞪大眼睛。 吴驹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 于是在吕不韦从袖中找出一卷统计名单,摆在了吴驹面前。 吴驹定睛一看,表情瞬间变得惊愕,只见统计名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患病者数以千计,总数更是有数万之多。 “这么严重?”吴驹一阵错愕。 吕不韦点点头。 如果不是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他们也不会直接来找吴驹,毕竟吴驹不是秦国的人,医家也一直保持着中立阵营,在这种大军开战之际出手无疑是不合适的。 吴驹皱起眉头。 此时的他也终于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吴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起身说道:“先带我去看看吧。” “好!” 吴驹拿上药囊,在一群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患病兵士的隔离区。 吕不韦正要迈步,吴驹却一把拦住了他。 “就这么进去啊?”吴驹问。 “不……不然呢?”吕不韦反问。 吴驹无奈的摇了摇头。 难怪会出瘟疫,你这防疫意识有问题啊。 吴驹打开药囊,从里面掏出一摞东西,给一人发了一个。 “这是什么?”蒙骜看着手上这个方块状的布,上面有几道褶皱,两侧还有带子。 “口罩,简易版的,戴上这个就基本不怕感染疫病了。”吴驹给他们示范了一下口罩的佩戴方式,这都是吴驹研究外科手术的时候顺便做的,目前只在医家一些人手上流通。 “竟有如此神器?”吕不韦神色大振,众人连忙戴上了口罩。 别说,在场的除了吕不韦和吴驹,其他都是武将,五大三粗的,而吴驹做的口罩又只适合他一个人的脸,戴在蒙骜他们脸上就显得颇具喜感了。 “不知这名为口罩的东西可否量产?”吕不韦觉得这东西要是量产了,定能控制住疫病的传播趋势,还能造福万民。 吴驹颇为欣慰,起码自己这位老丈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将口罩卖出去,可见其现在还是把自己的职责和兵士、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也算是脱离了低级趣味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现在还是先看看情况吧。”吴驹说道。 “对对对,这是当务之急!”吕不韦赞同的点点头,带着吴驹走了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进入隔离区,吴驹的神色变得非常严峻。 他之前确实想的太简单了,这绝不仅仅是一个人、十个人患病的问题,而是数以上百、上千、上万! 而这还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还不知有多少将士感染了疫病但还没有被查出来。 毫不夸张的说,这可能是七国之内,最近十年至五十年最大的一次瘟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我眼皮子底下病死一个人都是对我医者身份的不尊重 “靠,这隔离措施做的也太简陋了。” “您说的是,我们马上改。” “这些纱布之类的就别二次利用了,你当是战场急救呢,统一掩埋或者焚烧掉。” “好好好,这就去办。” …… 吴驹行走在隔离区之间挥斥方遒,身后数十个军中医者如同小学生一般跟在吴驹身后。 待吴驹走后,一个年轻的刚入职不久的军医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人谁啊这么嚣张。” 一旁的人闻言急忙用手捂住年轻军医的嘴,气急说道:“嚣张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人家是有嚣张的资本的好吧?” “这人很有名吗?”年轻军医大为不解。 “难怪你是半吊子,这位你都不认识啊。” “医家魁首吴驹啊。” “论医术把整个秦国翻个底朝天都有没几个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这么听话,实力碾压啊!不服不行。” 众人七嘴八舌的为其科普,瞬间把年轻医者说懵了。 …… 吴驹自认为凭借医术和心态,在目睹疫病时应该波澜不惊才对,但进入隔离区之后他才切身体会到了疫病之恐怖。 上万人被集中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耳边都萦绕着咳嗽声和痛苦的嚎叫声,原本体格强健的兵士此时如同蛆虫一般蜷缩着,脸色呈现一种诡谲的青紫色,身上遍布着紫红色的密密麻麻的玫瑰疹,看上去颇为瘆人。 “感觉怎么样?”吴驹问躺在墙角的一位兵士。 “疼,肚子疼。”兵士紧皱着眉头,声音很虚弱,看得出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和休息了。 一旁的医者说道:“我们挑选了一批感染者排查,确定了这种疫病是……” “伤寒?”吴驹道。 医者错愕,旋即点点头:“正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吴驹说道。 众人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医者可是讲究望闻问切,这也算是基本功了。 只不过他们军医中鲜少有人精通。 “把手伸出来。”吴驹蹲下来,对那个兵士说道。 兵士皱着眉头,依旧紧紧捂着肚子。 “得个疫病难道还能比战场浴血更疼吗?吴卿让你伸你就伸!”一旁的蒙恬呵斥着,但目光中还是带着一丝不忍。 兵士颤颤巍巍的将手伸了出来,有些委屈的说道:“确实疼……” 吴驹抬手,为其把了一脉。 “乏力,咳嗽,腹痛,食欲减退,面容似中毒一般,身上有红疹……”吴驹细细感受其脉象:“胆虚,脉象低沉微弱,邪气入心,是伤寒无疑!” 言罢,吴驹起身,继续前行,一言不发,直到出了隔离区。 “吴驹,怎么样?”吕不韦摘下口罩,急迫的问道。 “既然是大规模的伤寒,那军中的食物、水源必然都被污染了,偏偏在冬天细菌和病毒存活期都比较强。此外,伤寒的发病有潜伏期和周期性,且会让人体非常虚弱,容易导致生出其他病。” 一堆专业术语顿时听得吕不韦等人一脸懵。 吴驹深吸一口气,总结道:“总之,如果不采取措施,这次疫病会死很多人,函谷关的二十万大军可能会折损一半。” 这句吕不韦听懂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是,倒吸一口凉气。 折损一半…… 等于二十万大军要少十万。 这是众将绝不愿意看见的。 “那你可愿助我等?”吕不韦有些忐忑的问道。 “当然,我是医者,医者救人无男女之分,阵营之分。在我眼皮子底下病死一个人都是对我医者身份的不尊重。”吴驹点点头。 “那太好了!”众人大喜。 吴驹抬手制止,示意他们别高兴的太早:“但我有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 “在防控疫病这件事上,你们都要听我的指令,也不是说独裁,起码别跟我扯什么权衡利弊。”吴驹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不希望有人拿合纵跟他说事,碍手碍脚,前瞻后顾,最后只能是平白浪费宝贵的治疗时间。 “没问题。”吕不韦一口答应下来。 “那好,这摊子我接了。”吴驹很爽快。 众人欣喜万分,对视一眼,齐齐的纳首一拜。 “多谢吴卿仗义相助!” “大恩大德,吾等与秦国没齿难忘!” “这些话还是省省吧,起码等疫病结束了再说。”吴驹摆了摆手。 “所以我们第一步干什么?”蒙武问道。 吴驹沉吟片刻,说道:“禀报大王,和他说明情况,我会将需要的物资也一并写下,同时向医家求援!” “好!” …… 傍晚,函谷关内侧关门。 关门前有两队人马,一队魁首近卫,一队秦锐士,两队人马与吴驹和吕不韦道了别,驾驭着关内速度最快的战马,一声令下,两队人马进发,没入了幽深的崤函古道。 他们一队前往岐山,向医家求援。 仅凭军中医者完全不够用,吴驹需要大量医术过硬的专业医者。 另一队前往咸阳,向秦王子楚禀报疫病之事,一是筹集防控所需的物资,二是也好让秦国迅速做出一定的战略调整。 “这会是一场苦战。”吕不韦脸上出现了极少显露的严肃。 “那就战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吴驹目光深远,双手插兜,毫不犹豫的转身进入危机四伏的函谷关。 眼前的函谷关还没迎来合纵大军的讨伐,却等来了更可怕的敌人。 瘟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函谷关和战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凌晨,吴驹召集了关内所有医者。 “各位应该都知道召集你们前来的原因了?”吴驹负手而立,淡淡的说道。 众医者面面相觑,点了点头:“知道。” “在医家的人没有来之前,你们会是这次防控的主力军。”吴驹说。 场中寂静片刻。 一个资历比较老的医者说道:“魁首大人,您高看了吾等了,我们横竖不过军医,所长也大多是止血包扎,对治疗疫病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吴驹环视在场的医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着头没有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吴驹淡淡的说道:“在我看来,你们也小看自己了。我始终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人是一文不值的。无论你们是医家认可的医者、是军医、亦或者是毫无功底的赤脚医生,一日为医,终生为医,治病救人即是吾等的职责。” 众人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 “再说了,军医怎么了?难道军医就不是医者?在我认知中的许多军医可是要比很多传统医者都强。” 吴驹神色变得肃穆,目光深远而坚定。 “记住!关外即是合纵联军,身后即是秦国,我们退无可退。” “从这一刻开始,函谷关和战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此言一出,众医者不由得心神颤栗,握紧了拳头。 是啊,现在的函谷关和战场又有何区别呢? 每一刻都有人面临着病痛。 每一刻都有人面临着死亡。 唯一不同的是。 他们打的是一场截然不同的战役! 以前是兵士冲在前线,现在换成了他们这些军医。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吴驹又问了一遍。 “没有了!”众人齐齐答道。 “好!很有精神!”吴驹脸上终于微微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不是有我在吗?” 众人闻言不由笑了笑。 是啊,眼前这位可是医家魁首兼当世第一医者啊。 有他在,什么病治不好? 吴驹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这些军医们不再低着头,而是紧紧盯着吴驹。 ”现在我开始发布任务。”吴驹说: “一、目前的隔离区太简陋,太狭隘,需要舍弃掉。患者不能和健康的兵士待在一起,那样只会让传播范围越来越广,要择地重新搭建临时隔离区,具体要求我会告诉你们。” “二,排查全军,找出所有患病者,这个工程量很大,也需要医者有一定的医术基础,所以只要求精通把脉和望闻问切的医者加入,但不必担心,我已经向医家求援,很快会有医家的人前来补充。” “三、统计所有患者,搞清他们所属的编制,尽可能问清他们近十天内接触过的人,此外他们接触过的东西,包括衣物、生活用品,能烧的烧了,不能烧的埋了。” “四、统计所有可能被污染的粮草辎重。” “五、搞清楚关内现在共有多少种疫病在传播,又该如何治疗,这一步由我亲自带队研究。” “我的话说完了,有没有什么问题?”吴驹环视场中。 没人说话,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斗志。 “好,既然没有问题,那就行动起来吧!”吴驹说道。 “是!” …… 疫病的消息令函谷关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尤其是每每至深夜,隔离区中总是会有人腹痛到睡不着觉,痛苦的声音传遍四野,更令人感到心慌。 寅时三刻,吕不韦以相邦和主将身份召集了关内所有未患病的将士,宣布吴驹正式担任本次治疗和防控疫病的总指挥,要求全体将士配合其行动。 随之,吴驹宣布了关于本次防控的《六个要点》、《八大注意》、《十项措施》。 卯时,两万军士响应征集,前往崤山夯土伐树,开辟新的隔离区。 卯时一刻,吴驹找到了吕不韦等人。 “什么?丢弃所有粮草?”吕不韦拍案而起,一脸错愕。 “吴驹,你应该知道粮草意味着什么。”蒙骜沉声说道。 “当然。”吴驹点点头:“我要纠正你们,不是所有粮草,仅仅是有可能被污染的粮草,而且仅仅是牛羊马吃的轻麸草料。” “那也是很大的损失了……”众人说。 “你们有啥更好的方法吗?”吴驹问道:“能感染伤寒的可不仅仅是人,牛羊马匹也可以,据我所知现在患病的牲畜也不在少数吧?”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 “伤寒杆菌在水中可存活2~3周,在粪便中能维持1~2个月,在牛奶中不仅能生存还能繁殖,只有高温或者阳光下暴晒可以杀灭。”吴驹沉默片刻,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愿意在这人力紧张的关头帮牲畜煮熟食物……我也没意见。” “那还不如丢弃呢……”麃公幽幽说道。 可不是吗,吴驹摊了摊手。 众人一通沉默,旋即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吕不韦。 毕竟吕不韦才是主将,这种事情需要他点头同意。 见众人都看他,吕不韦一咬牙,说道:“扔扔扔!怎么安全怎么处理,人命总比一堆粮草值钱!” “多谢吕相的配合。”吴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 卯时两刻。 一对医者戴着吴驹发放的口罩,正在隔离区中结伴穿行。 “师父,我好困啊。”二人中年轻些的医者说道。 “不你不困。”年长些的医者蹲下身子,目不转睛的为患病的兵士把脉。 年轻的医者叹了口气,拿出一个吴驹给的本子开始记录。 “姓名、编制、籍贯、十天之内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哪些人……” 年轻的医者开始给兵士做记录,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他记录的第几个人了。 …… 卯时三刻,忙活了一上午脚不沾地的吴驹偷得浮生半日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医者们。 这些是吴驹从军中医者筛选出的,他们与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大概就等同于及格生和不及格,这些医者相对来说还算懂点医术和配药。 “伤寒不算是什么棘手的疾病,能治愈的药方还真不少,但目前没有足够的药材啊。”一个老医者说道。 “药材会很快就会到位的,这一点不用担心。”吴驹说道。 “但从目前来看,除了伤寒以往,关内还传播着另一种疫病,感染人数稍少,症状有点类似于伤寒,但患者情况和致死率远远比伤寒严重。” “是啊,两种病同时出现,能用的药方就很少了。” “目前来看,常用的几种汤药都试过了,效用不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症状和伤寒类似……” 吴驹捏了捏眉头,深吸一口气,有些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它可以治。” “什么?”众人疑惑。 吴驹迟疑片刻,拿来自己的药囊,从中取出一个小瓶子,瓶子中放着满满的白色粉末,上面贴了个小标签,写着六个小字。 “青霉素(简易)。”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函谷关再会 天蒙蒙亮。 咸阳城前,从函谷关赶回的两队骑兵疾驰而入。 “章统领,函谷关再会。”率领着秦锐士的为首将领抱拳道。 “好,函谷关再会!”章邯点点头,两只骑兵就此分道扬镳,一队直奔王宫,一队前往吴府方向。 不多时,吴府。 只听战马一声嘶鸣,章邯等人翻身下马。 看门的仆役不由讶异:“章统领,您怎么回来了?” “吴卿让我回来取点东西。”章邯说一半留一半,没有说出函谷关疫病肆虐一事。 “原来如此。”仆役点点头。 “麻烦了,把战马看好。” 说完,章邯一马当先快步走进吴府。 他对周围的魁首近卫说道:“你们一队前往陆府,把吴卿的清单交给陆绍友陆舵主,另一队稍作休息,随后前往岐山禀报苏长老。” “明白!”侍卫们点点头,四散而去。 章邯则继续前行,一路来到吴驹的院子前。 刚才说吴驹让他回来取东西不是空穴来风,吴驹临行前确实对他特意嘱咐过,让他来取一些东西。 打开院门,进入其中,章邯遵循吴驹的说法在房间里找了找,旋即在一大堆药材中翻出一个大罐子,罐子里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上面贴了一个同样的标签【青霉素】。 找到了! 章邯抱着罐子出了门,迎面却见两个女子谈笑着迎面而来。 正是魏磬和吕凝。 自从吴驹和吕不韦离开后,这俩好姐妹就经常待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也算是排解寂寞。 二女见到吴驹都很惊讶 “章邯?你什么时候回来了?”魏磬诧异。 “刚刚才到。”章邯说。 “你为啥从师父的院子里出来?”魏磬皱起眉头,越想越不对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章邯摇摇头。 “有事。”魏磬很笃定,章邯不是很会撒谎的人,尤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魏磬对他还算了解。 “真没事。”章邯说。 “那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章邯看着自己手里的大罐子,顿时苦起了脸。 也是,这么大的目标,也没法藏啊。 吕凝看着章邯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紧,函谷关毕竟是战场,烽烟四起,刀剑无眼的地方,吴驹随军而去,万一出什么意外…… “是不是吴驹出什么事了?”吕凝柳眉轻蹙,急切的问道。 此言一出,魏磬也不由的往不好的方面想。 “不是。”章邯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那你快说啊。”二女都快急死了。 被逼无奈,章邯和二女说出了函谷关的事情。 “疫病?” 魏磬皱眉:“严重吗?” “严重!”谈及此事,章邯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带我去吧。”魏磬说道。 “我也想去。”吕凝说。 “咳,不行。”章邯从身上摸出一张小纸条:“这是吴卿的原话,‘我料到他俩必定想来函谷关,若真有此事,告诉他们:你去个屁’。” 魏磬和吕凝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怨。 “奉命行事,不好意思啦。”章邯得意的笑了笑,准备离开。 “不行,我要去,你想想办法。”魏磬拉住章邯。 “我给你想什么办法,又不是你给我发工资。”章邯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廊中走来一人,正是章邯刚才派去的魁首近卫。 “章统领,禀报到位了,陆舵主说他知道了,会遵循吴卿的嘱咐和需求进宫去向秦王一起组织医者,筹集药材和物资。”魁首近卫禀报道。 “组织医者?”魏磬巧妙的捕捉到这个字眼。 “啊,对。”那近卫点点头。 “组织医者去干嘛?”魏磬问。 坏了! 章邯正想制止,奈何这哥们嘴皮子利索,并且也认识魏磬,对她没什么防备之心,直接便说了出来:“去驰援函谷关啊。” “那敢情好啊!我也是医者啊!我也去驰援!”魏磬眼睛一亮。 “不行!”章邯摇摇头,他要完成boss交给他的任务。 “为什么不行?我不是医者吗?我身为秦国有名有姓的医者,医家魁首的亲传弟子,没有资格去函谷关吗?”魏磬反驳。 众人忍不住流汗。 这话说得确实在理,魏磬她还真是秦国有名有姓的医者,而且是实打实的,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吴驹的弟子。 兴许得益于她是魏焕魏长老的女儿,生来便有学医的天赋,并且又得了吴驹这么个当世第一医者的教导,魏磬的医术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甚至在秦国的女医者中可以排个前十,就算不考虑性别,秦国境内的她也许也能拿个前百,这无疑是很耀眼的荣誉了。 “军中条件是很艰苦的。”章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没事,为了驰援函谷关军民,深刻发扬医者悬壶济世的精神,以及师父传达的身先士卒的精神,我不怕吃苦。”魏磬一脸正经的说道。 “喵的。” 章邯无语,不愧是师徒啊,魏磬这扯官话的模样和吴驹不能说是完全相同,只能说是一模一样了。 章邯自知无理无据,只得遵循吴驹给他的nb。 “那行,你可以去,吕小姐不行。”章邯说。 “为什么啊?”吕凝不由皱眉问道。 章邯再度苦起了脸:“要我说,函谷关现在属实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疫病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真会死人的,魏磬这样的还能自保,要是把您带去了,吕相和吴卿铁定把我斩了,您就别为难我了。” 闻言,吕凝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确实没有去的理由。 ……也不对,她去的理由就是吴驹。 但她也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只是白白给吴驹和父亲添乱,也会让章邯为难。 “那好吧。”吕凝低下头有些失落,但没有继续坚持。 “放心吧,吕相和师父都不会出什么事的。”魏磬知道吕凝和吴驹的关系,此时也出言安抚着。 “等到了函谷关,别忘了给我写几封信,告诉我吴驹情况如何。”吕凝握住魏磬的手说道。 “好。”魏磬点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吴府这边争论结束的同时,王宫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要小看医家对于天下医者的影响力啊 “什么?竟有如此严重?” 章台宫中,子楚看到报信的秦锐士将领呈上来的统计着感染者人数的奏章,忍不住大惊失色。 足足数万的患者,不仅是函谷关,也间接影响到了周边的一些地区,百姓中患病的也不在少数,况且这还是只统计了人,牛羊、战马、驴子和骡子这些牲畜还不在统计范围之中。 更别提直接和间接造成的其他损失。 前几日吕不韦递来的奏章也是提过这件事的,只不过当时规模还不大,只是寥寥提了几笔,君臣二人都没当回事。 未曾想经过几天的发酵,疫病竟然已经到了如此恐怖而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是的,这只是粗浅的估计,我们离开函谷关前,吴卿和吕相组织了再一次的筛查,预计人数要比这个数字更大一些。”将领说道。 子楚本来思绪繁杂,却被将领的话吸引住。 “吴驹?他在函谷关里?” “是的,据说是孙隐封锁了函谷关外所有郡,并采取据城不出,严防死守的策略,不允许任何人通行,于是吴卿便留在了函谷关中,现在已经接手了防控和治疗疫病之事。” “太好了!” 子楚不由得拍案叫好。 他刚才只是看到奏章上一大串的数字,并未注意到后面吕不韦也禀报了此事,但这个消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一般,令他长舒一口气。 那可是医家魁首、当世第一医者、岐黄圣手啊! 这一连串的名号可不仅仅的虚名罢了。 它代表着的是巨大的号召力和通玄的医术。 子楚现在非常激动,让吴驹和吕不韦等人一同前往函谷关果然没错。 有吴驹在,何愁疫病不止? “一定要全力配合吴驹!告诉吕不韦,不要顾及合纵之事,如果强行应战而不顾疫病之乱,那我们就彻底丧失了与六国博弈的资本。”激动完,子楚喘了几口粗气,冷静下来,认真嘱咐道。 “明白。”将领点点头。 “函谷关内的军医应该不够用吧?药材也远远不够。”子楚很快想到了这两个要点。 将领答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吴卿也派了人前往医家求援,很快就会有大批医者驰援函谷关,至于药材……” “药材由我秦国一力承担!”子楚大手一挥说道。 他这一块还是要负责的,吴驹愿意接手疫病之事已经让他很感激了,怎么可能让医家和吴驹来承担药材的支出。 这时,蒙毅入了殿。 “大王,陆绍友陆舵主求见。”蒙毅说道。 “他也是为了疫病一事吧。”子楚说:“让他进来。” “好。”蒙毅点点头。 “属下先行告退。”将领拱手。 “好,舟车劳顿,爱卿先去休息吧。”子楚说道。 将领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陆绍友入殿。 “拜见大王!”陆绍友作揖。 “平身吧。”子楚说道。 “在下此次入宫,乃是奉吴卿之命,前来与大王商洽疫病之事。”陆绍友说道。 “说吧,吴驹需要什么?”子楚说道。 “据说其他物资已经附在吕相的奏章上了,在下也就不多说了,就只说最重要的部分,药材,这是所需药材的清单。”陆绍友将一张清单递上。 治愈这么大规模的疫病,所需的药材是巨量的,采买,调动,运输,全都是问题,这就是吴驹让一部分魁首近卫去找陆绍友,让陆绍友来和子楚接洽的原因。 子楚接过清单,随便扫了一眼,便想都没想的说道:“好,这些药材寡人会命人尽快送往函谷关。” 此言一出,陆绍友不由得动容。 无论子楚是为了兵士的安危还是为了抵御合纵,他这毫不犹豫的态度着实让陆绍友有些感慨。 还是那句话,论仁义,论爱民如子,秦国历代君王,和天下诸侯,无一人比子楚做得好。 “多谢大王。”陆绍友由衷的拱手,以表达敬意。 “是寡人该谢你们才对,若无你们,函谷关与秦国危矣!”子楚神色肃穆而诚恳的说道。 在结束和陆绍友的商讨后,陆绍友离开。 随之,子楚召集群臣议论了此事。 而后。 一道道命令自章台宫发出,秦国这台庞大的机器瞬间运转起来,大量的药材被以国家名义采购,大量的医者被征调前往函谷关。 …… 咸阳城的一间医馆中,身为师徒俩的两个医者接到了陆绍友以医家和秦国共同发布的通知。 “函谷关瘟疫危急,大王和吴卿征调秦国所有医者……”老医者喃喃自语。 如果吴驹在这,定能认出这个医馆就是当初老于带着他妻子求诊的那一间,师徒二人也正是当初的老医者和年轻医者。 “师父,我们要去吗?”年轻医者问道。 “当然!”老谷没有一丝犹豫。 …… 数小时后,岐山。 苏长老也迎来了魁首近卫。 “函谷关出现了疫病,病患数万?”苏长老也不由感慨。 他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医家当然要出一份力啊。” “药材不太好搞定,这么大需求的药材,岐山只能承担一部分,其他有点困难。”一旁的执事说道。 “没关系,秦王会和我们一起筹集的,秦国和医家同时发力,药材也就不算什么了。”苏长老说道。 他和子楚关系匪浅,对子楚再了解不过。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苏长老接到了秦王子楚传递来的消息。 【函谷关深陷瘟疫,危在旦夕,寡人恳请医家帮助秦国渡此难关,以医家之名筹集医者和药材,所需药材,秦国一力承担,按价购买……】 “这位秦王还真是有魄力啊。”一旁的执事感慨道。 苏长老点点头。 “那医者呢?目前常驻岐山的医者远远不够吧?”有人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长老闻言抚须大笑,旋即对着那人,一脸认真而又自信的说道:“不要小看医家对于天下医者的影响力啊!” 医家在诸子百家中默默无闻,并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是因为与世无争。 但不可置否,每到疫病肆虐之时,这个庞然大物总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让世人知道:他们一直在。 …… 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由东至西,从函谷关,到咸阳,再到岐山,魁首、秦王、相邦、上卿、长老、执事、舵主还有千千万万的医者和兵士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忙碌着。 众志成城,大概便是如此了。 有此,何愁疫病不止?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试药 函谷关中。 吴驹看着小玻璃瓶中的白色药粉,久久出神。 这就是他按照系统给的技术从而制造出的青霉素。 当初制造出玻璃,继而造出完整的蒸馏设备之后,他立马就想到了系统给的青霉素制造方法,继续通过培养、发酵、提取、萃取、蒸馏等一系列步骤,成功造出了这些青霉素。 由于是这段时间刚刚研制出的第一批试验品,所以吴驹甚至没有时间对他进行测试,也不知道这青霉素是否具备药效。 这一小瓶是吴驹启程前带在身上的,至于剩余的吴驹放在了吴府,他让章邯回去取了。 “无论是从现在的医术理论还是后世的理论而言,青霉素对伤寒必然是有作用的,但对那种和伤寒类似的未知疾病是否有效果还是未知数。” 吴驹沉默,冷静思考,直至放弃思考。 “罢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吴驹起身,戴上口罩,出门向隔离区的方向走去。 因为这种病症和伤寒的症状很类似,所以这种未知的疾病目前被命名为类伤寒。 就目前看来,吴驹寻遍脑海中的知识和读过的所有医术,却没找到任何关于这种病症的记载,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伤寒病菌变异才导致了这种病的出现? 亦或者这种病本就存在,只不过从前不存在大规模的爆发,所以没有被记载? 也有可能正因为它的症状伤寒非常类似,导致古人将这所谓的伤寒和“类伤寒”混淆,而后稀里糊涂的一起治愈了? 对此,吴驹非常头疼。 它的症状和伤寒非常相近,但有别于伤寒。两症并发的情况下,一些原本可以治愈伤寒的药反而失去了药效,现在大批大批的医者在攻克的正是这个难点。 能治愈伤寒的方子足有十几种,吴驹又补充了近十种。 众医者现在挑选了几十个两症并发的患者试药,目前还是一筹莫展。 …… 吴驹走进新搭建的隔离区,直接前往最深处。 在这最深处的全都是类伤寒,或者是两症并发的患者。 数十军医在床铺之间忙碌着,脚不沾地。 虽然他们只是一群军医,但在此危难之时,他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令人刮目相看。 从吴驹正式担任总指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些人也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 “吴卿。”“吴卿好。” 见吴驹前来,他们纷纷打招呼。 “嗯。”吴驹点点头,嘱咐到:“记得注意休息。” “多谢吴卿关心,咱几个随军这么些年,身体壮着呢。”一个小伙子说道,虽然口罩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但吴驹还是能感觉到他在咧着嘴笑。 “你可拉倒吧,就你小子最虚,尿尿都分叉。”另一个人笑骂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离区中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就连躺在病床上全身脱力的患病兵士们也跟着大笑了几声,笑到重重的咳嗽。 吴驹也跟着露出一抹笑容,旋即说:“我这可不是关心你们,我这是顾全大局,身体要是虚弱了,疾病便更容易入体了,到时你们也躺床上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放心吧。”他们应道。 “别不当话听嗷,还没到你们拼命的时候,前来支援的医者很快就到,届时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吴驹说。 “是!” 吴驹点点头,旋即说道:“说正事。” 众医者停止动作,不约而同的望过来。 吴驹摇摇头,指了指那些兵士:“不是跟你们说的,跟他们说的。” 那些兵士愣了愣,其中不少强撑着坐起身子,说道:“吴卿请说吧。” “时间紧迫,我就不废话了。” 吴驹正色说道:“你们身上出现的这种病很有可能是第一次出现,我们现在对它根本不了解,只是因为症状类似于伤寒,而给它起名为类伤寒。” 众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吴驹继续说:“而对于如何治疗类伤寒的研究陷入了停滞,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搞清楚怎么治愈,相信你们也都知道,已经有很多你们的战友在试药了。” “而我研制出了一种新药,名叫青霉素,它对伤寒疗效很好,但我不敢保证它对类风寒是否有效果,所以……” 吴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我需要人试药。” 话音刚落,一个兵士举起手:“吴卿,让我来吧。” “我来吧,我身强体壮。” “吴卿尽管试吧,咱根本没在怕的。” “打过这么多次仗不都活下来了,区区试药算个屁。” 众人七嘴八舌的踊跃报名着。 一时间,吴驹和众医者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些人丝毫没有犹豫。 “不是,我提前说好,我不对这种药的效果做任何保证,所以你们别上头,慎重考虑!”吴驹提醒道。 “放心吧,吃死人咱也不怪你。”最先开口的那人大大咧咧的说道。 “抓紧试吧吴卿,别磨磨蹭蹭的,咱还等着治好了病上战场把孙隐那厮的头拧下来呢。” “是啊,咱还等着建功立业呢。” 吴驹一见这种情况,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这么多人那么爽快属实有点超乎他的意料。 见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依然没有任何犹豫,那他也没什么顾虑了:“那好,我挑五个人,无父无母没有妻子无儿无女的优先,如果药出了问题,你们家眷由我赡养。” “靠,无父无母没有妻子还要无儿无女,这条件也太苛刻了。” “吴卿选我们伍吧,我们伍全是老光棍。” “我去,你汤姆还挺骄傲。” …… 就这样,在众人争先恐后的报名下,吴驹选出了五个人。 他首先给五个人做了皮试,确认没有过敏反应后,才拿出那个小药瓶,一通操作,最后将五个胶囊交到五人手中。 “这药形状好奇怪啊。”他们一个个看着小小的胶囊,疑惑不已。 众医者也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药,但想到这是吴驹研制出的药,似乎也可以接受了。 身为当世第一医者,弄出一些他们看不懂的药,这很合理。 “这药怎么吃啊?” “喝口水顺着吞下去就行。”吴驹说。 “哦哦。” 五人点点头,请医者帮忙拿了一些热水,旋即毫不迟疑的昂首,咕噜咕噜两口将胶囊吞了下去。 吴驹看着这一幕,心中凝重,但表面上依然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章邯魏磬到 次日清晨,关内还是一样的忙碌。 吴驹随便眯了一会,便起床再度启程前往隔离区。 现在关外情况已经比较稳定了。 原本函谷关内的患者,合计五万两千余人,现在全部转移到了距离函谷关三里的崤山中临时搭建的隔离区中。 关内现在已经鲜少出现有人患病的现象,相信不久后就会彻底消失。 吴驹让张管家投入了大量的本钱,在咸阳城外开设了一个超大型的口罩厂,如今数以千计的口罩源源不断的自咸阳送入函谷关中。 不过相对来说,药材和医者依旧很紧缺。 “按理说……今天应该就有大批的药材和医者到位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吴驹摸了摸下巴。 首要的任务还是要去检查一下昨天的五位试药者的情况是否有所好转。 如果病情被遏制住,那就说明青霉素对于这种类伤寒是有效果的。 吴驹走进隔离区。 “早上好吴卿!”“吴卿,起得这么早啊。” 途中不断有人和吴驹打招呼。 经过这几天日日夜夜的并肩作战,他们和吴驹已经相当熟络了,时不时的打个招呼开个玩笑,闲暇时这些军医也会来向吴驹请教一下医术上的问题,尽管绝大多数时候都闲不下来。 “吴卿,再给我们组多配几个人吧,真的忙不过来啊。”有人抱怨道。 两天多的时间里向吴驹这么抱怨的人已经突破的上百次了,所以吴驹也见怪不怪,一般都是老油条式的鼓励两句并不予实际行动,毕竟他手里真的没有什么可用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有大批医者抵达函谷关,到时一定给你们多派发一些人。”吴驹微笑道。 “真的啊!”众人惊喜不已。 “真的。”吴驹点点头,昨晚他已经接到了章邯和苏长老传回的信。 章邯还“委婉”的说自己从咸阳给他带了个惊喜,着实让吴驹摸不着头脑。 正要进入隔离区中,吴驹却依稀听到身后传来些许马蹄声。 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奔驰而来,正是之前被吴驹派去咸阳的那一部分魁首近卫,而这些人的为首者正是章邯。 来了! 吴驹大喜。 章邯来了,大批的药材就到了!章邯来了,医者的增援也就不远了! 但随后,吴驹看到章邯身后有一熟悉的身影驾马混在队列之中,不由得满脑子黑线。 章邯由远至近,很快来到吴驹面前,翻身下马拱手说道:“属下章邯拜见吴卿!” 吴驹抬手制止他,先一步问道:“药材到哪了?” “我们快他们一步进入崤函古道,但他们也离得不远,估计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这里!”章邯说。 “好!”吴驹和他周围许多人都露出振奋之色。 “医家的增援呢?”吴驹又问。 “也快到了,我一路上见到不少向这里赶来的医者。”章邯说。 吴驹点点头。 问了这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他也就能放下心来了。 “别躲了。”吴驹看向躲在章邯身后的魏磬。 “咳咳咳,师父你也在这呢,真……真巧。”魏磬轻咳两声。 巧个屁! 吴驹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一旁的军医们惊奇不已。 “原来这就是吴卿的徒弟啊。” “早就知道吴卿有个亲传弟子,今日算是得见了。” “小姑娘好啊。” “叔叔们好!”魏磬一副乖巧的样子。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吴驹问。 “那我这不是担心……不是为医家尽一份力,充分发扬医者精神嘛。”魏磬说道。 吴驹撇了撇嘴。 他倒不是真的禁止魏磬来,事实上,吴驹之前还寻思过是不是该让魏磬借此机会历练一番,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魏磬的医术,非但不会拖后腿,还能帮上不少忙,况且她一直充当吴驹的助手,魏磬不在,吴驹还真有点不习惯。 吴驹之所以不想让魏磬来,关键还是函谷关疫病很严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稍有不慎会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这几天因为治病而被传染的医者不在少数。 况且军中条件艰苦,又是大多都是男人,她一个女孩子在这多有不便。 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傻徒弟最后还是来了。 魏磬凑到吴驹身边,低声说道:“吕姐姐很担心你的,她不能来函谷关,我当然替她来看看师父你啊。” “吕凝吗?”吴驹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吕凝担心自己。 “放心吧,我不会白吃干饭的,一会我就去干活。”魏磬摇着吴驹的手臂说道。 吴驹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转头看向一旁低着头数蚂蚁的章邯:“你呢,我不是叫你你不要带她来吗?” “咳咳,刚进吴府就迎面遇到魏磬和吕小姐了,这也没办法啊。”章邯有些尴尬。 吴驹无语:“你脸是真黑啊。”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去领个口罩熬药去吧,有不懂的就问其他医者,有事我再叫你。”吴驹说。 “是!”魏磬展颜一笑,旋即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吴驹摇摇头,对章邯说:“你先回去休息吧,顺便把药材和医者的事禀报一下吕相。” “好。”章邯点点头,正要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从身后的魁首近卫手上接过一个布包,将其打开,里面正是吴驹储存着其他青霉素的罐子。 “吴卿,您要的东西。”章邯说。 “好。” 吴驹点点头,接过罐子打开微微看了一眼,旋即长出一口气。 他叫上负责研究类伤寒药物的所有医者一起,进入了隔离区,不断深入,最终来到昨天那五位试药者前。 由于他们的特殊性,现在已经被专门移到了一间房中,被几位医者小心翼翼的照看着,也算是试药附加的一点点福利了。 眼看着吴驹和众医者走进房间,五人一个鹞子翻身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看着五人生龙活虎的模样,众人心中不由一喜。 有希望! “吴卿!”五人拱手。 “坐坐坐,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五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吴驹点点头。 “依次把手伸出来吧,我来为你们把脉。”吴驹说道。 “好。”五人点点头。 其中一人将手伸出来。 吴驹深吸一口气,将手搭了上去,细细感受着他的脉象。 成败在此一举!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难望其项背 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吴驹,却见其眉头骤然蹙起,不由心头一紧,又见其眉头忽然舒展,随之松了口气,然后又见他继续皱起眉头。 您老人家别玩了,这么大起大落的咱心脏受不了啊,众人泪流满面。 吴驹突然将手拿开了,一言不发。 “怎么样?”众人急切的问。 “效果非常好!”吴驹咧嘴一笑。 “卧槽!” “吴卿牛哇。” “不愧是你!” 众人一下子欢呼起来,引得其他病房的病友和医者们都连连侧目。 五个兵士也激动不已。 他们嘴上说的丝毫不怂,可实际上心里也慌得不行,昨晚上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吴驹给的药,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这场与疫病的博弈之中,众医者很慌,吴驹很慌,吕不韦也很慌,但最慌的还是这些兵士,最初得知自己患了病时,这群可以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粉身碎骨浑不怕的秦国精锐们哭的像个孩子。 每日感受着身体被病魔一口一口的蚕食,日渐虚弱,仿佛死亡笼罩着整个人,尤其得知自己得了一种从未出现过、连天下医术最顶尖的医家魁首都不知道如何治疗的疫病,并亲眼目睹着部分战友丧失心跳,成为一具尸体。 来自心理上的折磨丝毫不下于身体上的苦痛。 他们依稀记得每个晚上,晚到医者都回去休息的时候,他们却失眠了,病房中年龄最小的战友平静的问道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其他人都没说话。 “停停停,别高兴的太早了,这才看了一个人的脉象呢,要考察多个实验对象,综合判断,避免出现巧合和个体误差。”吴驹用一个科研人员应有的严谨态度教导着身边这群医者。 “是是是,吴卿教导的对。”众人连连点头,虽然他们听不懂,但对就完了。 吴驹摇摇头,接过第二个试药者的手,查看着脉象。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好!好!好!”吴驹一连说了三个好。 “没问题了,青霉素对这种新出现的类风寒有非常好的消灭效果!”吴驹总结道。 “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亲眼见证了一种疾病的诞生,又亲自找到了治愈的方法?” 众医者激动不已。 “那是人家吴卿治愈的,跟咱有个毛关系。”有人反驳。 “别这么说。” 吴驹摆了摆手:“这病能治愈,你们也有功劳,在座的各位不仅是见证者,亦是参与者!”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那五个试药的兵士还像是活在梦里一般,喃喃自语道:“我们的命保住了?” “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不但你们,所有得了类风寒的人都可以保住命了。”吴驹微微一笑。 五人对视一眼,连忙拜伏,不约而同的朗声说道:“多谢吴卿救命之恩,吾等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当做牛做马以报答您!” 一时间,五个壮汉泣不成声,如同心爱的玩具失而复得的孩子一样。 当然,他们五个失而复得的不仅仅是玩具,而是命! “言过了言过了,我是医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吴驹连忙将五人扶起。 他旋即转过头对其他人说道:“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用青霉素治疗类风寒的方法完全可行,那接下来的方案便是以青霉素为主,其他汤药为辅进行治疗,有问题吗?” “没问题!”众人摇摇头。 您都把前面的路铺好了,我们哪还有什么问题。 “好,吃完午饭门口集合,我给你们讲一讲青霉素怎么用。” “是!” …… 午后。 隔离区门口,吴驹一手抱着装满青霉素的罐子走了过来。 身前一帮医者自觉地搬来小板凳坐好。 “下面,我给大家讲解一下我手里的药,它叫青霉素,是我研制出的一种药物,也是接下来也是我们对抗新型疫病,也就是类风寒的主要药物。” 话音刚落,面前一个好奇的年轻医者举起了手:“吴卿,这个药为啥要叫青霉素啊,好奇怪的名字。” 吴驹满头黑线,我怎么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你去问弗莱明啊。 不过弗莱明出生的年代……嗯距离现在也是足够遥远的。 回到正题。 “青霉素,乃是青霉菌分泌出的一种物质,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中,有着小到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无处不在,种类非常繁杂,借助一些特殊的工具才能看到。” “它们中有的对人体有益,正如青霉菌可以作为药物使用,也有的有害,例如伤寒杆菌,这些有害的病菌聚集到一起,或者人体虚弱之时,便会趁虚而入,引发疾病。”吴驹说道。 “竟然有这种事?” “无处不在?”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想从周围的空气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这不就是邪气吗?”一个还算有点功底的老医者说道。 “没错,就是邪气。”吴驹点了点头。 事实上,古代的医者,甚至是更为遥远的上古就已经算是理解了疾病发生的原因,他们将所有的疾病发生原因都解释为邪气入体,就是说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侵入了人的身体,导致了疾病的发生。 再后来,有人提出并不是气,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例如《温疫论》的作者吴又可就说“气即是物,物即是气”,指出邪气并非无形之物,这种说法就无限接近于后世医学所谓的“微生物病原学”。 中医从不拉胯,也从不是弄虚作假,只不过他们总是用一些抽象、模糊的概念,例如阴阳、五行、正邪等等去阐述他们的医道,甚至像邪气这种概念在后世看来有些神神叨叨的,这种情况也是后来中医没落的一大原因之一。 不过吴驹既然成为了医家魁首,那他肯定会在其位谋其政,尽可能的将医术发扬光大。 “我等与吴卿的差距果然还是太大了,这种细菌的理论简直闻所未闻啊!”另一个医者感慨了一下。 吴驹摇了摇头:“倒也没有,我现在所说的这套理论只不过是换了一种途径去理解和阐述而已,三千大道,殊途同归,无论是你们学的医术,还是我现在讲的这一套,本质上都是互通的。” “尽管如此,以一己之力创建出一种新的体系,也足以让我等钦佩了。”老医者说道。 台下也在同样在听讲的魏磬清潭般的眸子中充满的疑惑之色,仿佛在问师父我怎么不知道您创建了一种新的体系? 何止你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吴驹苦笑。 按照现在这个趋势,不出意外的话后世的史书上会把他写成“现代医学开创者”。 “行了行了,扯远了,咱们接下来还是讲青霉素的事情。”吴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两个配套的胶囊,并挑出少许青霉素药粉,给他们手把手演示了一下一颗胶囊是怎么制成。 “看清楚了吗?”吴驹问。 “看清楚了。”众人点点头。 “话说吴卿,那个椭圆形的东西是啥啊?”有人问。 “这个吗?这叫胶囊,用猪牛羊的骨和皮熬制出来的胶制成的,可以保证药粉被肠道吸收而不被唾液和胃酸溶解。”吴驹解释道。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倒是很像丹药,但我感觉这个方法比丹药还好。”有人说。 吴驹眨巴眨巴眼睛。 确实很像丹药。 但愿没有什么炼丹师会采取胶囊,否则想起那些圆圆的或大或小或棕或黑的丹药全都变成这种双拼色的胶囊,吴驹便莫名感到违和。 “除此之外,给患者服用青霉素之前,必须要做皮试,也就是皮肤敏感试验,这是为了防止过敏,这不是开玩笑,如果过敏了真的会出人命的!”吴驹郑重其事的说道。 “至于怎么做皮试,就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看着吴驹在台上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台下数十位医者听得非常认真,魏磬一时间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怎么师父离开还没几天,就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新东西。 她本以为自己大概学到了吴卿的七成医术。 结果现在看来,五成都不知道有没有。 我以为我在第五层,你在第十层,结果没想到,你是个千层饼。 莫非我这一生都难望这个男银之项背吗? 正当魏磬飘飘忽忽神游天外之时,一个胶囊突然砸到了魏磬脑门。 抬头一看,是吴驹瞪着自己,眼睛里的意思很明确:好好听讲,别走神。 哦,魏磬撇着嘴,摸了摸脑门。 算了,难望就难望吧,反正陪在师父身边的时间还长着呢,慢慢望,咱不急。 魏磬转眼就将刚才的惆怅抛诸脑后。 “由于我手中的青霉素有限,而这玩意的制造条件苛刻,周期也非常长,所以接下来的方案就是以青霉素为主,汤药为辅。至于用什么汤药以保证青霉素的药效不受影响、利益最大化,我会继续带领你们研究。” “发现了青霉素可以治疗类伤寒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起码我们看到了疫病结束的希望,但我希望各位不要掉以轻心,虽然胜利日渐趋近,但这还远远不是终点。” “要知道,这几天被治愈的患者还没有破千,而函谷关内的患者总数可是足有上万,疫病还未结束,同志仍需努力!” “接下来我希望大家继续努力,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 “歪瑞古德,散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医家倾巢而出 与此同时,函谷关中,吕不韦正在忙碌着。 虽然预防控制、治疗患者的工作是吴驹在全权负责,但吕不韦等人也非常忙碌,配合防控、处理后勤,还得时刻盯着关外的孙隐,谨防这位擅长用奇兵的兵家少主突然叩关来攻。 他们的工作也不轻松。 这不,现在他就在处理后方运来的物资,包括新补充的粮草辎重。 没错,后方的补给已经到了,之前派去咸阳报信的秦锐士也已经返程,吕不韦刚刚才见过他。 “您和吴卿在奏章中提到的其他物资大部分已经筹集完毕,现在正源源不断的向函谷关运来。”秦锐士将领将一份案牍呈上。 案牍上没署名,根据吕不韦对于子楚一贯的了解,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这份案牍是子楚给他的“回信”。 “大王特意嘱咐,让您不要顾及合纵之事,如果强行应战而不顾疫病之乱,那我们就彻底丧失了与六国博弈的资本。”将领说。 吕不韦点点头。 这正是他现在的做法:全力配合吴驹。 只不过之前他们都是自己拿主意,做决定的时候多少有些踌躇,现在有了顶头boss子楚的口头指导,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 吕不韦打开案牍。 里面写满了一行行小字。 子楚告诉他,不要因为函谷关的疫病而有心理压力,这并不能全怪他。但同时这位大老板也指出,如果疫病出了问题,仗也打输了,那等吕不韦回了咸阳他必兴师问罪。 经典的打个大棒给个枣,但并不能算话术和帝王心术,毕竟如果自己真的两个都没搞定,那子楚必唯他是问。 当然,吕不韦必然是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次担任主将抵御合纵本就对他很重要,事关他的相邦之位坐的稳不稳固,又突然出现了疫病之事,更令吕不韦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将领告退之后,从吴驹那回来的章邯又前来拜见。 “吕相,从后方运来的药材已经全部抵达隔离区。”章邯开门见山的说。 “是吗?”吕不韦神情振奋了一些,旋即说道:“好,我现在就去看一眼。” “请稍等。”章邯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吕不韦疑惑。 章邯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吕不韦。 “这是吕小姐给您的信件,她委托魏磬交给您,但在下顺道前来禀报,所以就一并带来了。”章邯解释道。 原来是凝儿的家书啊。 吕不韦恍然大悟。 “辛苦了。” 他想拆开看看自家的小棉袄给他写了什么关怀的话,但还是暂时忍住了,随之将信件收了起来。 “还有一封是给谁的?”吕不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章邯手中拿着的另一封信件,视力还算不错的他清晰的看见那封信上署的也是吕凝的名字。 但刚问完这个问题,他就反应了过来。 果不其然,章邯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说道:“这是吕小姐给吴卿的,刚才我忘记交给他了。” 吕不韦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好吧。”吕不韦叹了口气,拍了拍章邯的肩膀:“你舟车劳顿,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是,在下告退。”章邯点点头,转身离开。 吕不韦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将其揣进怀里,旋即出门,向着隔离区的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攻克了类伤寒的治愈问题,着实让包括吴驹在内的全体医者都兴奋了一把,但来不及庆祝,他们就再次投入到了忙碌之中。 “今天上午又运来了多少患者?”吴驹一边研究着汤药,一边问一旁同样在翻看医术的医者。 “两百露头吧好像。”那医者想了想说道。 “不该啊,有人不戴口罩?”吴驹问。 “哪能啊,哪有人敢啊。”那医者苦笑了一声。 吴驹的那些防控措施得到了吕不韦等一众将领的全力支持,包括远方的子楚也特地发来文书,告诫吕不韦等人:在治疗疫病这方面,一定要听吴驹的。 于是现在吴驹的那些勤洗手,戴口罩,把食物煮到全熟再吃之类的措施从严厉程度上已经和军法没有差别了,兵士们被发现不戴口罩要被打足足二十军棍。 “好家伙,它要是再多几个,我们治愈的速度还赶不上他们患病的速度。”吴驹还是不由得感叹一句。 “这不比当初强多了。”那人说。 吴驹点点头,那倒也是。 现在之所以能降到两百这个数字,很大程度上和吴驹发布的防控措施有关系。 想当初吴驹刚刚接受函谷关疫病的时候,每天都是几千几千的发现患者,那统计数字看得他们脑壳都疼。 现在好多了,起码肉眼可见的减少,相信再过一些时间,就可以彻底结束这次疫病。 这时,一个医者苦着脸跑来,说道:“吴卿,咱这人是真不够用了,您再给派几个吧。” 吴驹也很无奈。 大批大批的医者被调去熬制汤药、制作青霉素胶囊,导致人更不够用了。 这些时候倒是陆陆续续来了些医者前来增援,但是杯水车薪,并且距离大真正的大部队到来还很遥远。 所以吴驹之前说尚未成功、是个开始但远不是结束之类的话,并不仅仅是敷衍。 青霉素的试用成功、发掘出类伤寒的治愈方法仅仅是一个开始,距离疫病结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敷衍+鼓励一下,吴驹却突然听见一旁起身伸了个懒腰的医者突然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旋即指着前方说道:“吴……吴卿,快看!” “快看什么?”吴驹一愣,他们所处的地方地势较高,前方只能看到一片树林。 他隐约之间反应过来些什么,连忙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看向那医者手指的方向。 只见远处,从崤函古道的谷口处走出了大片大片的人影,仅一个排头就少说有数百人! 他们如同一条长龙一般缓缓前行着,填满了狭长的崤函古道,走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一个须发皆长的老者。 正是阔别已久的七大长老之一,秦国岐山,苏长老! “魁首大人,好久不见啦!”苏长老也看到了吴驹,于是开起了玩笑,爽朗的笑容直冲云霄,一时间仿佛驱散了笼罩在函谷关上空的阵阵阴霾。 “好久不见。”吴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的心情此时复杂到了极点,见此情此景,竟然莫名有些激动的想哭了。 苏长老身后跟着岐山的三位执事,从咸阳赶来的陆绍友,甚至年事已高的张师、闫师、贾师也出现在了队列中。 还有其身后,成百上千的医者、弟子,其中不乏一些吴驹熟悉的面孔。 医家,倾巢而出! 第一百四十章 一方有难 八方支援 “参见魁首!” “参见吴师!” 崤函古道中,凡是看到吴驹身影的人纷纷停下脚步,拱手一揖,数百上千道声音聚集在一起,震耳欲聋,使得函谷关的城墙都簌簌发抖。 城墙上的不知情的兵士吓得一激灵,看着古道里黑压压的人群还以为是孙隐那厮直接带领大部队绕过函谷关横渡黄河,绕过崤山,从崤函古道攻过来了。 不多时,队伍来到吴驹面前。 “苏长老,张师,闫师、贾师,老陆,各位好久不见。”吴驹看着来到近前的众人不由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了吴驹。”张师等人露出笑容。 苏长老笑道:“怎么样,我带的人够吗?” “够,太够了。”吴驹点点头。 放眼望去,这条队伍延绵千米,估计有数千人,整个秦国只怕十分之七八的医者都被苏长老带来了。 这就是医家! 诸子百家之中体制最为松散的一个,一般情况下大部分医者常年都在周游各地,行医问诊,悬壶济世,极少聚在一起。 但每当战争、瘟疫,凡大规模的伤病出现,他们的身影总是第一时间响应号召的出现。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苏长老,多谢了。”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吕不韦和蒙骜王龁等人联袂而至。 “吕相。”苏长老笑。 “大王在书信中提到了,凡驰援函谷关医者,无论是否归属医家,皆由秦国为其衣食住行,待疫病结束也会为他们发放薪资。”吕不韦微笑道。 此言一出,吴驹和苏长老都不由得惊愕了一刹。 “代我多谢大王。”苏长老拱手道。 他很清楚带来的这些医者,无论医家还是野路子,医者还是弟子,不远万里来到函谷关,都不是为了钱财,但秦王主动愿意为他们发放薪资,无论多少,都很让人暖心。 吴驹又一次为子楚的心胸和手笔所感慨。 难怪能生出这么雄才大略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是秦国该谢你们医家才对。”吕不韦说道。 “有医家在,函谷关瘟疫结束指日可待!”吕不韦看着延绵不绝的队伍,不由感慨道。 …… 大批大批医者的到来令整个隔离区乃至函谷关震动,那些一天能和吴驹哭诉好几次人手不够的军医们热泪盈眶,原本紧缺的人手瞬间变得宽裕起来。 可用的医者多了,原本缓慢的治愈疫病的进度也就大大提升了。 如果说之前吴驹带领着军中医者们日夜奋战像是乱世之中一小撮人的揭竿而起,那现在大部队的到来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全面反击! …… 这么多医者的到来令吴驹瞬间又成了大忙人。 吴驹以医家魁首的身份接待了这些医者,对他们身先士卒、不畏艰辛、对秦国、秦国百姓和函谷关伸出援手的行为进行了表彰。 当然,仅仅就是表彰。 除此之外,吴驹并没有说太多的废话,他知道这些医者的一腔热血是奔着消灭瘟疫来的,不是奔着听他讲废话来的。 没必要的废话,还是等到疫病结束时再说吧。 反正也没多久就要结束了,吴驹和所有医者对此都有这个信念,更有这个自信。 而后,吕不韦等人出场,对众医者表示由衷的感谢,函谷关的将士们也纷纷对医者弟子们表示热情欢迎,众医者正式入驻了函谷关,一番休整后,便再度聚集了起来。 隔离区外的一片山林之中,数千医者和医家弟子们在这里聚集着,亦或者找附近的大石和树桩不坐下。 “大家好!”吴驹出场。 “魁首好!”“吴师好!” “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 士别不知道多少日,这些医者和弟子对待吴驹这个魁首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和热情,尤其是眼前的景象一时间不由得让吴驹想起当初第一次在岐山讲课的时候。 “这次叫大家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开工前给大家分析一下关内现在是什么情况,采取什么样的治疗方案,给大家分配什么问题,希望大家好好听讲。”吴驹轻咳两声,很快进入状态。 面前的苏长老、陆绍友、张师三人以及成百上千的医者纷纷露出严肃之色。 只见吴驹说道: “截至目前,已经确诊五万两千余人,而治愈数量刚刚破千。” “关内现在主要流行着两种瘟疫,一种是伤寒,一种则是初次出现的瘟疫,论严重性和传染性丝毫不输于伤寒,由于症状类似于伤寒,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类伤寒,感染两个疫病的人数相当。” 此言一出,苏长老等人的脸色一变。 他们对函谷关的情况并不了解,也是第一次知道竟然出现了一种新的疫病。 “伤寒的治疗主要借助于汤药,麻黄汤、白虎汤、大承气汤、小承气汤、调胃承气汤、小柴胡汤方、大柴胡汤方等等,具体使用哪一个目前是因人而异。” “而类伤寒的治疗主要以青霉素为主。” “青霉素?” “青霉素乃是何物?” “没听说过啊。”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交头接耳,这个药方的名字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苏长老特意问了问一旁因年龄而见多识广的张师三人,见他们三人也对这“青霉素”没有印象后,于是发问:“魁首,这青霉素是?” “是我制作的一种新药,从目前的效果来看,对类风寒的治疗效果非常好。”吴驹给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带在身上的一小瓶青霉素药粉。 “没想到这趟还能见识到新的疫病和药方,绝对是不虚此行了。”一个医者感叹道。 “吴师,给我们讲讲这青霉素呗?”有人说道。 “行啊。” 吴驹点点头,先给他们讲解了一下微生物和微生物病原学的概念。 在场的这些医者论医术和基本功是胜过军医的,对于吴驹所说的概念他们也很快就理解了。 纵然如此,他们还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我记得最早的时候,医者都认为使人患上疾病的‘邪气’就是一股无形的气,后来有上古圣贤言,邪气乃是真实存在之物,没想到现在竟然发现了所谓邪气乃是一种小到看不见的生命,着实让人不敢相信啊。”张师感慨道。 “话说吴师,您是怎么知道邪气乃是有生命的有形之物的?”有人好奇的问。 吴驹下意识想说九年义务教育,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想了想解释道:“嗯……通过一种名叫显微镜的东西,它可以将你看到的影像放大数千、数万甚至百万倍,通过显微镜就能看到细菌。” “放到百万倍,莫非是神物不成?”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神什么物,显微镜有什么好神的,医者就要有医者的亚子,脚踏实地一点。”吴驹没好气的说。 回到正题。 关于青霉素,吴驹像给那帮军中医者讲述一般,给这群从各地赶来的医者复述了一遍,尤其是得知青霉素的应用范围非常广泛,可以治愈的疾病非常多,更让这帮人连连感慨这趟来得值! “有吴卿在,就算是这趟吕相不管吃不管住不给发薪资我也愿意来。”一帮医者俨然成为了吴驹的小迷弟。 “吴驹,你的功德堪比古之圣贤啊!”苏长老感慨道。 “您可别,夸我帅可以,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吴驹笑道。 “你还没我年轻时一半帅呢。” 苏长老撇了撇嘴,补了一句:“别妄自菲薄了,我可是字字肺腑之言。” 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医家魁首这个位子也一样。 诸如医家魁首这样的位子,评判其在位期间做的如何,往往都是以三个方面为主。 名声,医术,功绩。 论名声,吴驹不输历代魁首,但也没赢到哪去,不过吴驹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的名声不至于在医者之间传播。 论诗词歌赋,天下才子无不知其名,论酿酒,天下酒鬼……总之就是吴驹很出圈。 论医术,这个不用说,实力过硬。 医术是否超越前人吴驹不知道,但他知道百年之间,七国之内,无一人的医术超越吴驹,这也是目前天下医者公认的。 至于功绩。 之前的吴驹在这块可能还稍微薄弱些,毕竟在位时间短,但经过函谷关这次疫病就不一样了。 之后吴驹的履历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治愈函谷关疫病,成功阻止了一次大规模疫病的发生,率先发现了类伤寒这种疾病,并发明了青霉素,率先找出了治愈类伤寒的方法。 有了这些,在功绩这一块,吴驹在医家历代魁首历代医者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或攻?或守? 讲述完函谷关的现状和应对方法后,吴驹给所有人分派了任务,而后众医者和弟子很快便开始各司其职,制药的制药,照顾病人的照顾病人,隔离区再度陷入火热的忙碌之中。 苏长老,三执事,张师等人则和吴驹一起研究了什么药辅助青霉素治疗的效果最好,很快也将其确定了下来。 果然,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午饭时,在吕不韦指导下,整个函谷关杀猪宰鸡,为到来的医者们开了一场大规模的筵席。 席间,吕不韦和苏长老等人推杯换盏,吕不韦还专门让人拿了几坛烧刀子,一杯杯下去喝得苏长老等人直呼爽快。 “吴卿,您的信。”一个魁首近卫。 吴驹点点头,放下筷子接过信。 看到信的署名时,吴驹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师父?”坐在一旁的魏磬疑惑道。 吴驹答非所问,给魏磬看了一眼信封:“你爸的信。” “父亲?”魏磬疑惑。 吴驹点点头。 没错,这正是魏焕给吴驹发来的信。 这段时间吴驹和魏焕虽然一个在秦国一个在魏国,但也时常保持着书信联系。 打开信,吴驹大概扫了一眼,不由得眉头紧锁。 信上写的字非常少,只讲述了一件事。 韩魏疫病严重! 周王,孙隐,韩王,魏王向医家的韩国长老和魏焕求援! …… 宴席结束后,吴驹找到苏长老大致说了一下这个情况,苏长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旋即便离开了。 吴驹暂时不适合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吕不韦,干脆就借苏长老之口。 根据信中所说,韩魏两国的疫病情况和函谷关内很类似,都是有伤寒和类伤寒两种疫病在传播,不过论严重程度更甚于秦国,魏焕和另一位韩国长老已经答应了周王、韩王然、魏王圉和孙隐。 这没什么好说的,在疫病这样的天灾面前,无分阵营,无分性别,医者就是要尽到医者治病救人的本分,如果换做是吴驹,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周王等人。 吴驹和魏磬回到住处。 “这封信你来回吧,告诉魏长老注意安全,组织上支持他的选择,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告诉我们,其他写点什么你就自己想想吧。”吴驹说道。 “嗯!” 魏磬点点头,向来无忧无虑甚至是有些没心没肺的她此时也不由得眉头紧锁。 她很担心父亲的安全,尽管她知道父亲身为医家魁首,身为七国之中医术最高的那一批医者,自保的能力必然是有的。 吴驹则继续研究自己的青霉素去了。 现在手里的青霉素储量够不够整个函谷关用都难说,吴驹得早点开始制作第二批青霉素。 …… 不出吴驹所料,苏长老离开后,找到了吕不韦,将韩魏的状况告知了吕不韦等人。 其实就算苏长老不说,吕不韦等人也能大概猜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韩魏两国疫病严重的言论早已传的很广了。 况且他们之前有问过吴驹,吴驹告诉吕不韦等人,这次疫病的发生很有可能是因为水源或者食物的污染。 既然函谷关都出现了疫病,那没道理比邻的韩魏两国没出现。 更何况,函谷关外的合纵大军这么老实,任谁都能猜到出了变故。 沙盘前,吕不韦、王龁、麃公、蒙骜、蒙武、蒙恬等人齐聚一堂,商议着刚刚离开的苏长老给他们带来的这个消息。 攻?或者守? 这是个问题。 “韩魏疫病严重,合纵军队必然受到很大影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王龁说道。 “嗯……现在函谷关内的疫病已经被控制住,而韩魏两国才刚刚开始,我们打他们是有绝对的优势的。”麃公点点头。 说有优势的人很多,但说要打的却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换成合纵联军的将领,面对这样的情况可能二话不说就是淦了,但对吕不韦等人来说着实值得犹豫。 因为秦国现在的策略就是打仗先放一放,先配合吴驹和医家把疫病结束了再说。 对此,上到秦王子楚,中到吕不韦他们,下到将士都很支持。 “疫病确实是被控制住了,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我觉得现在并不是出关进攻的最好时机。” “我建议还是继续按兵不动,更何况大王都说了,先不考虑合纵的事情,先把疫情结束了再说。” “……” 众人一通争论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防守的策略。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他们认定的。 尽管如此,王龁等人还是有些惆怅。 支持防守归支持防守,他们还是很向往打上一仗的。 “其实我觉得防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蒙恬思索了一下说道。 “此话怎讲?”吕不韦挑眉问。 蒙恬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 “如果你们是孙隐,对同样疫病严重的函谷关会不会眼红?” 众人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会吧?所以我觉得,不止我们在盘算着攻孙隐,孙隐也在盘算着如何攻我们,况且从最开始他带着三万骑兵深入三川郡截击我和父亲,我觉得孙隐和他的先祖孙子、孙膑一样,喜欢用奇兵,喜欢主动出击。”蒙恬分析道 这个说法顿时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很有道理,继续说。”蒙骜发了话。 “既然如此,我觉得转攻为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将计就计,转攻为守,等孙隐来攻,凭借函谷关天险,打孙隐一个措手不及。”蒙恬说道。 众将领对视一眼,心中想的出奇的一致。 这方法可行! 有疫病这个前提在,只要孙隐对函谷关有想法,就算再多一国军队,据关而守的思路也有很大优势。 换句话说,就算孙隐的合纵大军再添一国来攻,他们也有信心能打赢。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守!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书信来往 房间内。 吴驹确定新一批的青霉素正在培养之中后,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魏磬,见对方有些闷闷不乐的,不由问道: “干嘛愁眉苦脸的?” 魏磬捧着脸转头看了一眼,说道:“我担心父亲。” 闻言,吴驹沉默少许,对魏磬说道:“虽然我对医家某些长老意见很大,但不得不承认,只要能坐上长老这个位置的没有一个是水货,魏长老也不例外,他在很多地方的经验甚至更甚于我。” 说罢,吴驹拍了拍魏磬的肩膀:“放心吧,会没事的。” 魏磬闻言,点了点头。 道理她都懂,但见不到人总放不下心来。 魏磬很想向从咸阳到函谷关看望师父一样,前往魏国看望父亲,但韩魏边境封锁无情的打破了这个想法。 “喏,给你。”吴驹在身上掏了掏,拿出一个装满白色药粉的小瓶子给了魏磬。 “这不是青霉素吗?”魏磬疑惑。 吴驹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拿错:“类伤寒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能拿出青霉素治疗类伤寒,也是夹杂了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但韩国、魏国还有洛阳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未必应付的了类伤寒,这一小瓶寄给魏长老吧,随身带着,兴许会用上。” “哦哦,谢谢师父。”魏磬接过药瓶,笑了笑。 她知道吴驹所持有的青霉素储量并不多,关内上万患者都要用,很吃紧。 “这就对了,笑起来才好,等打完了仗,边境不再封锁,我陪你一起去看望魏长老。”吴驹说。 “嗯!”魏磬笑着点点头。 吴驹也笑了笑,但心里却攀上一抹担忧。 有一说一,他对韩国和魏国的状况也很担忧。 每一种新型疫病之所以能找出治疗方法,都是以无数人的性命作为开路的。 正如如果不是自己恰好掌握了青霉素的制配技术,那这次疫病中必然有很多人死去。 见识的越多,吴驹就越发感受到自身的乏力。 他不是圣人,更不是神,治不了所有人。 正如这次疫病,他从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件事,导致其手中的青霉素很少,连函谷关内的需求都很紧张,更别提韩魏和洛阳了。 他现在只能尽他所能,能救一个是一个。 吴驹很希望这次合纵早日结束。 只要战争结束,不论哪一方胜利,都能避免很多人的死亡,吴驹指的不是兵士,而是百姓,如果战争结束,医家完全可以前往韩魏救下更多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 原本吴驹对于合纵之下秦国的情况有些担忧,现在看来是他多虑的。 从客观角度来说,坐拥五国合纵盟约的周王和孙隐无疑优势很大,胜利的希望也很大,但有了这次疫病横插一脚,吴驹已经完全不看好周王和孙隐的合纵了。 …… 数天后,魏国。 魏焕同样带领着一大群医家的医者和弟子在各地之间奔波着。 与此同时,魏焕接到了吴驹和魏磬的来信,随之而来的还有满载货物的一辆辆马车。 “闻长老言韩魏疫病严重,特以医家之名赠予魏国五千箱口罩,此乃驹所制,将其戴于面部,掩住口鼻,可很大程度上防止邪气入体,防止人体染上疫病。” “此外,附驹之药物,名曰青霉素,若长老染上疫病,可用此药。” “此信由磬代为书之,磬与师父一同,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看完,魏焕不由得心头一暖。 在此危难时刻,能有一封女儿的来信也是聊表慰藉了。 吴驹虽然在信中只字未提,但魏焕能猜到秦国的疫病定然也很严重,魏磬在信中亲笔写到一切安好,并且和吴驹待在一起,那应该没什么安全上的顾虑了。 魏焕将信折了又折,收的好好的,旋即拿起那个装着青霉素药粉的小药瓶。 “若长老染上疫病,可用此药……”魏焕心头疑惑。 除此之外,吴驹没有提到这个药的作用和疗效,但魏焕还是将药瓶好好收了起来。 他对吴驹的医术有信心,既然吴驹说可服用此药,那这个药一定是有效的。 魏焕来到马车上,打开一箱口罩,只见里面放着一袋袋蓝白双色的口罩。 魏焕拿出一个,按照信上的嘱咐戴了上去。 虽然戴上后呼吸有些不顺畅,但若是真按照吴驹所言可以防御疫病,那不顺畅也就不算什么了。 一旁的执事和医者用好奇的眼光看着魏焕脸上的口罩。 魏焕叫来执事,对他说道:“此乃魁首赠与魏国之物,名曰口罩,将这五千箱口罩按人数分发至各地,告诉他们就按我这个戴法戴上,可以防止染上疫病。”说罢,魏焕还指了指自己脸上带的口罩。 “是!” 执事一听此物竟然有如此妙用,不由得心头振奋,叫来一帮医者和兵士将一箱箱口罩搬走。 “对了,魏长老,还有一件事要跟你禀报一下。”另一个执事说道。 “什么事?”魏焕还沉浸在收获女儿来信以及口罩的喜悦之中。 “周王决定趁着这个时机出兵攻秦了,韩王和魏王景从,正在整编军队,刚才来了一位将军,将那些大病初愈需要休养的兵士都带走了。”执事说道。 魏焕一下子沉默下来。 合纵之事,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但自从接手魏国的疫病治疗之后,他就一直很忙,忙到没时间关注其他事情。 他不了解现在双方之间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发兵,韩国和魏国一定会伤得不轻,因为用一只大病初愈、君心不齐、士气低迷的军队,就算伤敌一千,也注定要自损八百。 魏焕乃是魏国宗室,与魏王圉亦是相识的,他现在很想回国都大梁,去劝一劝魏王,但他同样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左右魏王和战局,哪怕他是医家长老。 因为这无关实力,而是与立场有关。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打仗吗?” 魏焕看向远方,叹了口气,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白雾。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视野起点到极尽之处,遍地都是临时搭建的白色军帐。 无数的医者和医家弟子在军帐之间忙的脚不着地,每一间军帐中都住着至少五六名患上疫病的兵士。 数量之多,范围之广,令人头皮发麻!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魏磬去将这封给魏焕的回信寄出了。 而吴驹彻底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说起来,这段时间给他寄信的还真不少,魏焕、张管家……包括子楚也写了一封,信中子楚以秦王和秦国之名谢过了吴驹和医家这次的伸出援手,并说待疫病和合纵结束后目,定和吴驹一同把酒言欢。 不过手中这封信有所不同。 这是章邯之前递给他的,吕凝的来信。 所以他特意等一个没人的时候再拆开看。 吴驹在院子里搬了一把竹椅坐下,感受着午后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带来的温暖,旋即将信打开。 信中写满了深深浅浅的关怀之语,询问吴驹在函谷关可还顺利,疫病是否严重,他身体如何,是否受了疫病影响,紧接着又是些嘱咐,语句零碎但温柔婉转,令吴驹颇为暖心。 吕凝对吴驹只身前往洛阳本来就很担心,后来吴驹因为韩魏边境封锁,无法前往洛阳,继而决定顺势留在函谷关内时,还写信告诉了吕凝一声,令吕凝松了口气,未曾想又出现了这次百年难得一遇的疫病。 吴驹看着信中的话语,一时间颇有些内疚。 表白完的第二天就远行,吴驹你汤姆真是老渣男了。 他拿来纸笔,看着吕凝的信,思来想去,咬着笔杆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倒不是说吴驹没心没肺,而是他不太擅长于言辞表达,尤其是恋人之间的言辞表达就更不擅长了。 思索之间,手中毛笔已经落在了纸上,白净的纸上瞬间出现一块小黑点。 吴驹沉默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落笔,顺着那块小黑点写到: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安好,勿念。 落款,收笔。 吴驹将自己的信和吕凝的信都反复看了几遍,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一阵困意袭来,吴驹打了个哈欠,很快沉沉睡去。 不多时,魏磬回来,抬眼便看见院子里竹椅上睡的正香的吴驹。 吴驹这段时间的睡眠时间属实少得可怜,几乎没有一次超过一个时辰,不过他倒是每次都准时准点的给魏磬下班,任凭魏磬怎么说自己还能再熬,吴驹却总将她一手揪出隔离区让她滚去睡觉。 现在苏长老等人到来之后才吴驹的休息时间才稍微好了些,毕竟接下来治疗疫病的方针已经定下,没有什么事必躬亲的了。 魏磬拿来一条毛毯,给吴驹盖上,正要转身离开时,却瞥见桌上刚刚写完,墨迹都还没完全干透的信。 “君问归期未有期……何当共剪西窗烛……” 魏磬将整首诗读了一遍,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诗意。 “想不到师父还会写情诗呢。”魏磬看了一眼一旁呼呼大睡的吴驹,撇了撇嘴。 …… 一天后,远在咸阳的吕凝便接到了吴驹这封回信。 吕凝拿到信的第一时间便将其拆开,看着一如既往的瘦金体字迹,心中总算长舒一口气。 这些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吕凝将整首诗读了一遍,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双颊飞上两朵红霞。 虽然不知道吴驹为何要借巴山夜雨的意象,但诗中的思念之意却溢于言表。 言浅意深,语短情长,便是这个意思了。 “这首诗和吴卿其他作品不同,水调歌头和将进酒的辞藻都非常华丽,这首诗却很简单,但这意境是真美啊……”一旁的鹿竹撑着脑袋说道。 怀夕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则摇了摇吕凝的肩膀:“小姐,吴卿可是想要和你共剪西窗烛啊。” “闭嘴!”吕凝娇嗔一声,脸色更红了,将写着诗的信纸贴身放着。 很快,吴驹给吕凝写了一首情诗的消息便在整个咸阳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吴驹虽然流出的作品少之又少,除了这首《夜雨寄北》,便是《水调歌头》和《将进酒》。 但两首词的品质皆是当世一绝,独创的“词”亦受到姜堪、荀子等诗赋大家的承认,引得许多人为之追捧。 而对于风格不同,题材亦不同的七言诗,所有人的评价都是一样的。 好! 未出阁的少女们将其奉为闺中至宝,每日一读,借此憧憬着尚未到来的爱情,而不少文人才子更是挤破头想要看一眼吴驹的新作。 尤其是无拘酒肆中,那些喝了不少酒后风流才子纷纷振臂高呼哪怕踏破门槛也必须要在有生之年看一眼吴驹的真迹。 当然,酒后吹的牛批是万万不敢认的,他们才不敢这么做,要知道那可是相邦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地方,如果真要去,恐怕他们得被相邦府的亲兵捅成筛子。 踏破门槛的雄心壮志最终还是没有实现,但吴驹和吕凝的爱情故事却因为这一首诗流传了出来。 一个医者,一个病人。 一个医家魁首,一个吕相亲女。 相识于岐山,治愈了吕凝的绝症,却也因此成就了吴驹的当世第一医者之名。 后又从岐山至咸阳,有情人终成眷属。 继而从咸阳至函谷关,分居两地但情意不绝,以诗相赠聊表思念之情。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这段故事一时间竟成为一段佳话,整个咸阳、甚至京畿、乃至秦国都知道了吴驹和吕凝相恋一事,不知多少仰慕吴驹的少男少女为此潸然泪下。 至于故事,经口口相传,虽然有修饰夸张的地方,但整体来说的意思还是没变的。 尤其是得知吴驹写下这首情诗的原因是吴驹正在函谷关内为军队和函谷关周边百姓治愈疫病,而不得不与吕凝分居两地,以书信来往时,百姓们都发自内心的对吴驹和吕凝表达了祝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 吴驹当然不知道自己一首《夜雨寄北》在秦国造成了轩然大波,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姿态向世人宣布了他和吕凝之间的关系,以至于数千年后被广大人民称之为官宣恋情第一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治愈疫病之事中,废寝忘食,夙夜兼程。 医者们同样齐心协力,各司其职,在各个岗位上发光发热,隔离区的每一隅都能看见他们辛勤劳作的身影,或捣药,或熬药,或照顾病人…… 俗话说得好,苦尽甘来。 经历了一开始的艰苦奋斗,现在的工作已经简单很多了。 吴驹的防控措施在整个函谷关内被贴的到处都是,颇有后世大街小巷到处贴满生产标语和广告的样子,诸如勤洗手、吃熟食、戴口罩这些措施军队里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军营之中本就秩序井然,再加上有了严格的防控措施,和吴驹带领众多医者开展的数次大规模的消菌杀毒,现在的函谷关新增患者数量大大减少。 每一个患上疫病的兵士,刚有一点不对劲就会被身边的战友检举,然后整个队伍的战友一起前往隔离区蹲大牢……不对,是隔大离。 被安排好病房和床位之间,剩下的事情就完全不需要他们操心了,自会有医者为他们送来一日三次,一次一碗的苦口汤药,送来食物和饮水,并定期为他们检查身体。 虽然一直在发高烧、腹痛、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但一个病房的病友们天天在一起吹牛打屁,倒也不至于太枯燥。 直到病情完全治愈后,被转移到隔离区内另外一块的“观察区”,接受观察一个星期,确认没有发病迹象后,被送出隔离区,回到函谷关继续他们的军旅生涯。 至于颇为咸鱼的兵士回到军营后哭诉训练太苦,还不如到隔离区隔大离……那就和医者们没什么关系了。 就这样,数天后,患者人数由一开始的数万之多,愈来愈少,直至终于减少到了千位数,标志着函谷关这次抗疫的收尾和重大胜利! “多谢吴卿救命之恩,多谢各位!” 又一个脱离疫病魔爪,准备从隔离区返回函谷关军营的兵士在见到吴驹时,对其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连连拜伏之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兵士远去的背影,吴驹不由感慨道:“又少一个患者,离结束又进一步啊。” 隔离区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晚上已经听不到什么痛苦的嚎叫声了,甚至还略显冷清。 当然,对于这种冷清,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这代表着隔离区中的病患越来越少了。 青霉素的效果比想象中的要好,类风寒的患者现在也所剩无几了,而第一批原本是试验品的青霉素也是堪堪够用,不出意外的话属实是出吴驹意外了,他原本以为会不够,所以加急制作了第二批青霉素,估计再有一段时间也能出成品了。 如果情况较好的话,最后一批患者将会在明天被送进观察区,也就代表着这次疫病彻底结束了。 “很有成就感叭?”一旁的魏磬问。 “嗯……像看着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嫁娶出去一般。”吴驹说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魏磬瞬间满头黑线。 “别管这么多了。” 吴驹说:“疫病快结束了,也有很多无事的医者打算离开了,我跟苏长老他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搞个庆功宴犒劳一下这些医者,你一会帮我通知下去。” “好嘞。”魏磬点点头。 “还有,帮我整理一份参与抗疫的军中医者的名单,还有一份参与抗疫的所有医者名单。”吴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哦。”魏磬点点头,离开了。 吴驹原地思索一顿后,回了一趟函谷关,向吕不韦借了几个原本用来修缮城墙的石匠,旋即带着一帮人直奔深山而去,带回了一块几乎有两人高的大石。 有人问他要干什么,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说保密。 数日后。 所有医者、医家弟子在函谷关内齐聚一堂,参加了这场大规模的庆功宴。 吴驹罕见的穿了正装,一袭白衣飘然似雪,头戴银冠,腰悬魁首药囊。 他站在众医者面前,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很高兴能在此见到各位!这次疫病的严重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但好在有大家一起共渡难关,经过长达多日的奋战,我们累积治愈了五万五千名患者,这样的功绩无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我以医家魁首之名,在此谢过大家!” 吴驹向着人群拱手一揖。 旋即,吕不韦亦说道: “我仅以秦国相邦的身份,代表秦国,代表未能亲自到场的大王,代表函谷关将士和秦国百姓向各位言谢,没有你们,就没有函谷关和秦国的安定!” “我以秦国上卿……” “我以秦国将军……” “我以医家长老……” “我以医家执事……” 医者们看着这一幕,心中受宠若惊。 这些上台致谢的人全都是医家或是秦国朝堂的高层,若不是因为这次疫病,他们可能这辈子连面都见不到。 人群中响起些许嘈杂声。 旋即,吴驹再度上台发言,嘈杂声瞬间停止,众医者目不转睛的盯着吴驹看。 “这几日行走于隔离区之间,每每看见各位医者忙碌的身影,总令我感慨万千,相信这次的抗疫经历,必定会让各位终身难忘,亦定会让各位从中学到些什么。” “吾医家,位列诸子百家,传承数百年,历经数代魁首,唯有一条宗旨,那就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这次抗疫,诸位将这条宗旨展现的淋漓尽致,身为医家魁首,我很高兴看到大家依然将这种精神传承着。” “在此,也赠与各位一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是我对你们的评价,也是对医家医者弟子们的展望!” 吴驹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众医者之间在短暂的沉默了一秒中后,爆发出一阵更加激烈的掌声! 掌声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说得好!”众医者们拍手叫绝。 秦国众将中对吴驹最不熟悉的蒙武、蒙恬父子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就是格局吗? 真真正正的心怀天下! 能说出此话,难怪其才名传遍七国。 …… “在此,我要特意表彰一部分人,这一部分人正坐在你们之中而不自知。” 吴驹继续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只听吴驹缓缓说道:“这些人仅仅是军中医者,所掌握的不过是止血包扎之类的战场急救书,却在疫病开始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以手中药石堪堪挡住了疫病的攻势……” 坐在人群之中的军医们均是一愣,万万没想到吴驹想要表扬的人竟然是他们。 一时间所有医者都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军医,令这些军医颇有些坐立不安,但仅仅是因为羞涩,毕竟吴驹夸得太狠。 “在医家大部队还没到的每一个夜晚,他们都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夜以继日的奔波于隔离区之中,治疗着数百倍于他们的患者。” “不懂汤药的火候,他们会来向我请教,把脉不够熟练,他们就一遍一遍的练习,固然,若以医家所规定的的合格医者的标准而言,他们的医术如今依旧谈不上好,但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医家想要传承的精神。” “因此,我与各位长老,执事经过商议,决定特授予这些军医们医家成员的荣誉,在有生之年,你们便是医家的一员,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前往医家任意一分部进修!” 吴驹说着,取出一份名单,名单上记录着那些军医的名字,一个不漏。 于此同时,台下的魏磬恍然大悟。 难怪师父让她整理一份名单,原来是为了此事。 天下医者很多,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医家子弟。 因为医家确实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它也有一套完整而规范的考核流程,只有被判断拥有一定的医术基础,或者一直在医家修习医术的弟子,才被判断为医家成员。 而军医,大多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学习,甚至有些是自学成才,仅仅是学了些止血包扎,顶多会解一些战场上常用的毒,对医家来说,这些人相当于野路子,门外汉,不在医家之列也情有可原。 但吴驹为了表彰这些军医的精神和功劳,特地给了他们医家成员的名额,这就很让人感动了。 一时间,那些从最开始就跟着吴驹风里来雨里去,救治着患者的军医的眼眶不由得红了。 他们想起之前吴驹在凌晨时召集他们齐聚一堂,说短时间内他们便是对抗疫病的主力军,继而有鼓励着他们鼓起信心,勇敢面对。 但后来,随着医家大部队的到来,他们也渐渐卸下了重担,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却让他们有些闷闷不乐,总觉得自己被遗忘了。 但现在他们知道的,吴驹没有遗忘他们,正相反,他记到了今天。 一群动辄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哭的像七八岁的孩子。 医家的名额,对于其他医者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但对他们来说很有意义,因为这是吴驹对他们的认可,是只有他们拥有的表彰;因为他们虽然是军医,虽然是野路子,却也希望别人将他们认定为一名真真正正的医者。 “别哭了,真煞风景。”吴驹笑骂了一句。 一群军医转而又破涕为笑。 吴驹将手向下压了压,旋即说道:“同时,为了表彰各位之功绩,我与吕相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函谷关外,隔离区、内关门和崤函古道的交界处立起一座石碑!” “凡是参与了这次抗疫的医者,无分功劳大笑,无分前后,皆有资格被铭刻于石碑之上,供每个从崤函古道经过的人,每个函谷关的将士,以及千千万万的医者和后人们瞻仰!” 说到这里,众人再次恍然大悟。 难怪吴驹这两天神神秘秘的,从深山上搬来一块大石头,旋即便将其搬到了一间屋子里,每日里面总是传来些敲敲打打的声音,但每次问吴驹他又什么都不说。 原来是在制作这面石碑。 向关口极目眺望而去,众人可以看见一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石碑正在被运过去,并在器械和数十兵士的努力下,成功将石碑立了起来。 一时间,众医者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因为他们知道,那一面石碑上一定有他们的名字! 吴驹旋即又宣布了一些医家内部给予这些抗疫医者的福利,比如进修的机会,比如开医馆的话医家可以给予一定的支持,还有一些银针、药囊、药材之类的奖励,对于医者来说还是很实用的。 旋即吕不韦再度上台,宣布了一件事。 这是他和众将、以及远在咸阳的秦王子楚以及众臣商议后得出的。 “除了吴卿所言之外,凡是参与抗疫的医者,皆可免赋三年,所有医者,加爵一级,有突出贡献者,加爵三级,若愿意,还可在秦国为官……” 吕不韦和吴驹当然不可能仅仅是给这些医者鼓励和记名,亦或者发个勋章以资鼓励什么的,他们还为医者们争取到了更多实质性的奖励,也赏赐了钱财。 别的不说,光是免赋三年这一条就很实在,医者们心中已然激动的一批。 “接下来,废话便不多说了,大家便开始享用美酒和菜肴吧!” 吴驹和吕不韦微微一笑,转身退下台。 医者们这段时间长期处于隔离区的紧张气氛中,心情很压抑,今日一朝大功告成,心中舒畅与欢喜溢于言表。 至于席间的把酒言欢,以及谈及抗疫时的事情以及隔离区内发生的趣事,那就无需再大费笔墨而书之了。 兴许哪一天,这些医者又会再次回忆起今天,回忆起函谷关这场抗疫,回忆起往昔的峥嵘岁月。 总之,这场庆功宴,便是疫病正式结束的前夕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联军抵达 大战将起 庆功宴直至下午才散去。 若放在平常,这些医者绝不敢如此放肆的庆祝,但现在疫病结束了,大家伙都发自内心的高兴。 一帮人喝的兴起,拿烧刀子当水喝,看得吴驹心惊肉跳,不由怀疑这帮人到底是不是医者,有没有一点节制饮酒和养生的观念。 张师三人从吴驹身边走过,三人年纪大了,倒是没喝多少酒,纷纷说道:“吴驹,打之前就知道你行。” “一把年纪了还能再亲手阻止一次规模如此之大的疫病,倒让我回忆起了年轻时的感觉,热血沸腾啊!”闫师笑道。 “这次出山果然没错,只是做的事情不多,却被铭刻在了那石碑之上,有些惭愧。”贾师也说道。 “这是哪的话,能将疫病消灭,乃是众志成城的结果,每个人的功劳都很大,更何况三位以如此高龄出山抗疫,更值得我等后辈学习。”吴驹笑道。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三人大笑着离开。 旋即,苏长老也到来了。 “吴驹……你是大功臣啊!”苏长老迷迷糊糊的说道。 “是是是,我知道我是大功臣,您都念叨好些时候了。”吴驹哭笑不得。 嘱咐着苏长老的徒弟将同样喝的酩酊大醉,连站都站不利索的苏长老送回住处后,吴驹站在殿前,看着医者熙熙攘攘地离开的身影,充实而欣慰。 这时,脑海中响起一道久违的声音。 “鉴于宿主成功阻止了一次大规模疫病的发生,特地颁发奖励,以资鼓励。” “奖励?还有这等好事?”原本喝到微醺的吴驹瞬间振奋起来:“主线故事里也没写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一茬啊。” 系统没说话,将上一句话中的“特地”二字打了个圈。 “明白了。”吴驹点点头。 看起来就是相当于有特殊触发条件的隐藏任务一样。 “所以奖励是啥?”吴驹好奇的问。 “奖励:医书《伤寒杂病论》。” 下一刻,数不尽的文字如长江大河一般涌入吴驹脑海之中,令他头脑发胀发昏。 好在吴驹领过几次奖励,所以有经验的扶住一旁的魏磬,止住了摇晃的身形。 “怎么了师父?”一旁的魏磬见吴驹突然扶着自己,并且面色不对劲,不由得有些焦急。 “没事,脑壳有点昏。”吴驹摇了摇头。 “我扶您去休息吧。”魏磬轻蹙着柳眉说道。 “没事,小问题,男人一个月总有这么几天。”吴驹摆了摆手。 魏磬:??? 但看着吴驹脸色逐渐缓和,并且还有心思开玩笑,魏磬也就不再坚持,但将素手背到身后,方便第一时间扶住吴驹。 吴驹闭上双眼,消化着脑海中的知识。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吗?” 倒也应景。 虽然吴驹的医术传承自岐伯,已然是当世首屈一指,但张仲景毕竟被称之为医圣,他的《伤寒杂病论》更是在后世与《黄帝内经》、《难经》、《神农本草经》齐名,自然是有可取之处的。 就这么定了,等有空了就出书! 若能把这本《伤寒杂病论》写出来,那这天下亡于伤寒者亦能大大减少,乃是功德一件! …… 另一边,殿中同样喝到醉意朦胧的吕不韦等人突然接到了斥候带回来的情报。 孙隐率领韩魏合纵联军至少十五万,出现在函谷关外二十里处! 闻言,吕不韦不由心头一振:“此话当真?” “属下断不敢欺骗吕相。”来禀之人说道。 吕不韦与身边的蒙骜、王龁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战意和兴奋之色。 没错,就是兴奋! 若换做数天前,他们只怕一个个都要如临大敌一般,但现在关中疫病即将结束,军中士气已经恢复,反观合纵联军……据秦国特地派出的深入敌后的探子来报,合纵联军已然军心涣散。 “孙隐终于等不及了啊。”蒙骜苍老浑浊的眸子中露出战意。 “他也是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因为疫病一事,燕赵楚三国已经在犹豫要不要淌这趟浑水,若孙隐再不打出些战国,只怕合纵连军不战而败!”王龁说出了孙隐来攻的其中一个原因。 “王老将军言之有理。” 蒙武笑道:“既然来了,定叫他有来无回!” “诸位可有何良策?”吕不韦问道。 “虽然不知道这位兵家少主在想些什么,但他既然挑这个时候来攻,足以说明他对函谷关内形势判断有错误,既然如此,末将以为当诱敌深入。”麃公抚须,他虽然喝了不少烧刀子,但毕竟是老将,只要谈及领兵作战,他的思路便无比清晰。 “有道理。”吕不韦点点头。 “除了诱敌深入,更要紧闭关门,让联军以为关内疫病危急,自顾不暇,从而诱导其攻城。”蒙恬说道。 吕不韦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行,旋即便说:“既然如此,不若将城墙上的守卫和巡逻兵士减半,定能让联军更认为函谷关内军力不足!” “相邦妙计啊,确有统兵之才也!”众人抱拳笑道。 “言过了,不过是些许攻心之计罢了,今日之战,还要靠众将军领兵出战才是。”吕不韦微微一笑。 “末将愿意效劳。”众将作揖。 这时,吴驹正好回来了。 “来来来,吴驹过来过来。”吕不韦问道。 “怎么了?”吴驹疑惑的走过来。 “咨询你件事。”吕不韦问道:“以现在关内的情况,军力几何?” “我咋知道,我又不是将军。”吴驹道。 “是让你抗疫总指挥的角度来评判,毕竟这方面你有经验啊。” 吴驹沉思片刻,说道:“兵士们大病初愈,战斗力必然会受影响,但士气旺盛,取长补短,兴许军力更胜往日。” 抗疫成功的消息在整个函谷关内传的沸沸扬扬,今日不止医者,函谷关内的二十万兵士也庆祝了一番,如今正是士气最为高涨之时。 “那就好。”吕不韦等众人点点头,有了数,这和他们的猜测是一样的。 “发生什么事了?” 吴驹挑眉,看着众人,旋即想到什么般,迟疑片刻,问道:“不会是合纵联军要攻函谷关吧?” 众人点点头:“正是。” …… 一刻钟后,函谷关外。 合纵联军在距离函谷关十里处安营扎寨。 孙隐站在军营附近的一个山头上,眺望着函谷关的方向,剑眉紧蹙。 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容许他多想了,他必须要打赢这场战役,才能稳住局面。 韩魏两国朝中对于合纵的意见越来越大,虽然这其中有着秦国安插在两国朝中的奸细在背后推波助澜,但也确实有很多人颇有微词。 至于燕赵楚三国。 楚国相当谨慎,甚至已经有了退出合纵的念头,他们本就对于合纵的态度是可有可无的。 毕竟楚国和秦国目前的关系不错,世代都有联姻,最著名的就属曾经的那位宣太后。 不像韩魏那样期待着这次合纵能给秦国当头一棒,让秦国消停些,不至于在起兵攻打他们。 而赵国因为疫病之事,也不是很想派遣大军前来。 赵国不动,燕国也坚决不敢动,毕竟眼下的燕国既要和西面的赵国交战,又要防着南方的齐国,如果不顾二者而贸然出击,指不定就被人偷家了。 至于燕赵之间的交战原因,那要追溯到两年前,燕国丞相栗腹前往赵国为赵王丹贺寿,归国后向燕王喜说:赵国的精锐之师全部折损在了长平之战,现在幼童尚未成年,正是攻赵的大好时机。 燕王喜听从栗腹的建议,出动两支军队,两千辆战车攻赵,一支由栗腹带领进攻鄗城,另一支由卿秦领兵进攻代郡。 结果赵国以廉颇率领八万军队迎击栗腹,以乐乘率领五万军队迎击庆秦,燕国大败,栗腹被杀,卿秦和乐间被俘虏。 现在廉颇和乐乘正领着军队包围燕国都城蓟呢,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燕国这么谨慎,却又这么是合纵的支持者了,燕国希望合纵能把赵国吸引走,这样燕国就安全了。 总而言之,韩魏两国军心动摇,燕赵楚若即若离,再拖下去,合纵不战而败。 或者说只有两国的合纵,也不叫合纵了,顶多叫合谋、联手之类的。 孙隐这一战必须打赢,为了士气,为了胜利,也为了合纵。 当然,也为了他自己。 但,是否能打赢呢?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对手下的军队不够有信心。 那些东倒西歪、精神萎靡不振的兵士,是否可以与秦国对抗,这是个问题。 孙隐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将领走上前,说道:“纵约长,斥候来报,函谷关关门紧闭,城墙之上的兵士减半,面有慌张之色,想来定是关内疫病严重!” 孙隐眸光一闪:“果然如此吗?” 那次那个韩国将领的话就已经提醒了他,回去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函谷关内亦有疫病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回去之后暗中派遣了一些探子潜入秦国,探子看到有大批大批的药材被送入函谷关方向,这更坐实了孙隐的判断。 “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并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叩关攻城!”孙隐说道。 “是!” 身边的韩魏将领纷纷作揖,面露兴奋之色。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敌当前 开始攻城 次日。 清晨。 城墙上的白霜还未化去,北风呼啸,席卷万里,吹起玄色的旌旗,发出窸窸窣窣之声。 只听轰隆隆的声响,地平线尽头出现了几杆旌旗,旗上分别写着“周”、“韩”、“魏”、“孙”等字,黑压压的军队如排山倒海之势般席卷而来,正是合纵大军! 战车,战马,步兵、弓弩手、攻城器械依次排列,少说也有二十万之数。 后方,一剑眉星目,气势非凡的黑衣年轻男子驾着一匹骏马遥望函谷关。 这一战,由兵家少主,纵约长孙隐亲自率领! 他身后站着数十位将领,皆是韩魏的大将。 在孙隐有意将函谷关内疫病严重,自顾不暇的消息传出之后,军队的士气回升了不少。 函谷关城墙之上,巡逻兵士在看见合纵大军来袭的一刹那,作慌张逃离状,消失在城墙之上。 “这函谷关果然是外强中干,此战必胜也!”韩魏将领在发现了城墙上兵士的动作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诸位莫要轻敌,函谷关易守难攻,想一战将其攻克绝非易事。”孙隐严肃的说道。 “是!”将领们抱拳,心中不以为意。 很快,城墙上开始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军队。 这乃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函谷关内若是连这点军力都凑不出才叫奇怪。 “传令下去,第一个登上城墙者,爵加三等,赏百金。”孙隐说道。 “是!” 很快,太阳从东方升起,日光照在了城墙上。 “开始攻城!” 孙隐见时机成熟,大手一挥。 “攻城!” 合纵大军闻声而动。 兵马未动,箭雨先行。 弓弩手率先发力,向城墙上发射弓弩,进行火力压制。 搬着云梯的步兵紧随其后,如潮涌般迅速逼近城墙,但城墙上当然不可能坐视如此,于是以弩箭回击,中箭的兵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但攻势却丝毫不减,一个倒下了,自有其他人顶上去。 攻城器械虽然移动最为缓慢,却如同一头皮糙肉厚的巨兽一般,寻常弓弩根本无法阻挠起半分。 五分钟后,第一架云梯架在了函谷关的城墙之上,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 但函谷关的战术储备也不是吃素的,光是抛起来不要钱的滚木、大石就让攻城的兵士吃尽了苦头,更别提金汤、桐油了。 古怪难闻的混合气息很快弥漫在整个战场上,同时点燃了双方的战意。 在远方的韩魏众将看来,便是合纵联军悍不畏死,秦军负隅顽抗。 孙隐全程面不改色。 战斗到中午,毫无建树,双方停战,孙隐下令打扫战场,撤军回营。 一次不能攻克太正常了,一次就成功的那都是烂俗小说里的剧情,在真正的战场上,围困一座城池一两年不能攻克都是常有的事,当然前提是城墙足够坚固,函谷关显然满足这个条件,并且超额的满足。 要不然也不会位列“天下九塞”,成为秦国抵御东方六国的最后屏障了。 …… 回营之后,全军埋锅造饭,恢复体力,重整军容。 下午又发动了一次攻城,明显可以感觉到取得的战果更大,城墙上的秦军也仿佛疲软了一般,这让众将不由有些亢奋。 按照这个进度,攻克函谷关指日可待啊! 果然,现在的函谷关已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于是傍晚时分,孙隐再次下令收兵回营。 这次他坐在战马上,看着函谷关久久出神,一直面无表情的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纵约长,怎么了?”一个魏国将领问道。 “没事,回营。”孙隐启唇,淡淡的说了一句,旋即调转马头,驾马离开。 此时,函谷关内。 吴驹依旧活跃在病床之间。 只不过这次不是隔离区的,隔离区现在彻底冷清了下来,就剩下一百多个病患住在里面观察病情,吕不韦甚至找到过吴驹商量着等疫病彻底结束的时候,把隔离区消一遍毒,扩充为函谷关的军营。 现在的吴驹是活动在伤者之间。 没错,他正在治疗战争中受伤的兵士。 不止是他,医家的许多医者也在伤者营里忙碌。 不过这不是吴驹要求的,医家毕竟是中立阵营,吴驹哪怕身为医家魁首,也不会做出号召医者帮助秦国伤兵治疗的事情。 这些医者大多是自发前来的,本着医者仁心和只要是患者,就无性别无阵营的理念。 更何况来到函谷关驰援的医者很多都是秦国人,他们也愿意帮秦军治疗,因为如果合纵联军攻入函谷关,秦国必然会遭殃,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 “嘶!疼……啊……不要!” 一阵阵声音从伤者营中传出,但由于这些声音大多是都是和杀猪一样的惨叫,所以并不使人想入非非。 吴驹正在治疗一个将领,他在守城时被箭矢划破了胳膊,又沾到了金汤。 吴驹为其将伤口清洗了一番后,将拿出一个小罐子,一阵酒香瞬间传出。 “吴卿,您随身还带着烧刀子呢?”一旁的蒙恬嗅了嗅鼻子,这个将领是他的手下,私交不错,所以蒙恬就陪着他一起来了。 “这可不是烧刀子,这是酒精。”吴驹说道。 “酒精,那不还是酒吗?”蒙恬说。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你可以喝一口。”吴驹说道。 “此话当真?”蒙恬两眼放光,别看蒙家三代一个个正正经经的,但军旅之人爱酒乃是必然的。 “当真。”吴驹点点头。 蒙恬作势就要接过装有酒精的罐子,却听吴驹补了一句:“敢喝就敢死。” “咳咳。”蒙恬悻悻的缩回手:“不……不给喝就早说嘛。” 吴驹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给不给喝的问题,而是这玩意度数太高了,和你想的那些烧刀子压根就不是一回事,这玩意一喝下肚,喉咙、食道、肠胃能被烧穿。” “啊……这样啊。”蒙恬点点头,表示受教了:“那您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可以用来消毒啊,医用酒精几乎消灭所有细菌,防止伤口发炎,他的伤口被金汤污染,如果不消毒肯定要出事。”吴驹说完有些嫌弃的看了蒙恬一眼,也不知道这些当将军的是怎么想起来拿那玩意守城的,想想就恶心,要不说玩战术的心都脏呢。 这时,来到伤者营慰问的吕不韦凑巧听到了吴驹这句话,连忙凑过来:“此话当真?” “什么当真?”吴驹被突然凑过来的老丈人吓了一大跳。 “消毒啊!”吕不韦说。 他好歹也亲身经历了函谷关这次疫病,在吴驹孜孜不倦的科普之下,也对消毒和细菌这两个概念有了深刻的认识。 “当真啊。”吴驹点点头。 “快!把我那些烧刀子取来!”吕不韦大手一挥,激动的不行。 若是一瓶酒精就能让伤口不发炎,那岂不是战场利器? “烧刀子不行,度数太低了,必须要75%浓度的酒精才具备消毒作用。”吴驹说道。 “这样啊。”吕不韦微微有些失望,但转瞬间又反应过来了什么般,握住吴驹的手目光灼灼的说道:“制作这样的酒精,对你来说不困难吧?” “确……确实不是很困难。”吴驹被吕不韦看得头皮发麻,悄悄将手从吕不韦手中抽了出来。 “那不如卖给我们几百桶?”吕不韦问道。 “几百桶,你当我是流水线啊。”吴驹差点咬到舌头。 “那你有多少?” “一桶都没有,我就简简单单出个远门,谁会想着带那么多酒精啊。”吴驹摊了摊手。 众人狂汗。 简简单单出个远门,指阻止了一次百年难得一遇的疫病,指用不到十天时间找到了类伤寒这种新出现的疾病的治疗方法。 “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要的话……咸阳我存了一些……” 吴驹话还没说完,就被吕不韦打断了:“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你随便开。” “这哪是钱的问题啊。”吴驹嘿嘿一笑,旋即正色说道:“钱先欠着吧,等我回咸阳跟大王要。” 赚老丈人的钱都没意思,要赚也是赚子楚的钱。 “成交!”吕不韦说。 “我等下就写信,让人把咸阳的酒精全部运来。”吴驹说。 二人一拍即合。 “那个……那个……”一旁受了伤的将领抿了抿嘴唇,有些迟疑的发出了声音。 吴驹转头望去,不由一愣:“我这就给你消毒。” 将领欲哭无泪,这是做生意做的太兴起把我给忘了吗? 吴驹将装有酒精的罐子放到伤口上方,转而却又拿开,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没问题。”将领点点头,他们习武之人,从军之将,浴血奋战数年,什么大风大浪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震动着伤者营里每个人的鼓膜。 这一声,整个函谷关都听见了。 …… “有那么疼吗?”蒙恬不屑的看着依旧龇牙咧嘴,鬼哭狼嚎的将领,说道:“好歹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嚎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闻言,将领苦着脸,泪流满面。 吴驹则看着蒙恬,邪魅一笑。 后来,蒙恬站在城墙上观战的时候被流矢击伤,吴驹为其清洗了伤口,旋即将酒精倒了上去。 “嘶!!!疼疼疼疼疼!芜湖!” “蒙大将军不是说嚎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吗?”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卷土重来 再次攻城 次日清晨,经过一夜修整的合纵大军卷土重来。 经过前两次的攻城,大军现在雄赳赳气昂昂,士气达到顶峰,仿佛找到了自己身为七国之二的韩魏、身为周王和兵家少主孙隐带领的合纵大军的信心。 这一次,孙隐驾马,从原本的大后方位置,来到了中部的位置。 他总觉得上两场攻城有什么细节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所以这次他打算站的近一点,看的仔细些。 为将者,要对局势有一个清楚的把控,这是孙隐从小便知的。 “纵约长,这里太危险了,恐为流矢所伤,您还是后退一些吧。”一个韩国将领说道。 讲真的,跟着孙隐站在这里,他们心里都发憷。 这里时不时能看见一些流矢,虽然威力不大,但它的危险性在于角度刁钻,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飞来了,自古不知多少名将死于战场流矢。 “你们可以向后退。”孙隐言简意赅,自己则没有后退的意思。 “……”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苦起了脸。 虽然孙隐这么说了,但他们怎么可能真的后撤。 最终也只能是多叫来一些兵士,架起战盾挡在他们身前。 “第一个攻上城墙者,爵加五等,官升三级,赏五百金!” 孙隐再次提高了赏金,这也是战场激励军队的惯用伎俩。 又到了日出时分,孙隐一声令下,攻城开始! 这次的攻势更胜以往! 前两次孙隐多少抱着试探的意思,所以派出的军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但这次他却派出了几乎所有军力。 阳光洒在函谷关的城墙上,融化着表面的冰霜。 经过前两次的攻城,现在的城墙上已经几乎被染成血色。 一架架云梯再次架起! 韩魏军队前赴后继,与秦军战得有来有回。 然后,孙隐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韩国和魏国都曾经有自己的辉煌历史,尤其是魏国,曾几何时乃是直面秦国的存在,现在虽然没落了些,但两国的将领终究不是废柴,很快就有人说出了一句话,也正是这句话点醒了孙隐。 “怎么感觉……登上城墙的人好少。”一名将领说道。 孙隐目光大盛。 是的! 三次攻城,派出的兵力越来越多,给予登上城墙者的奖励也越来越多,但自始至终能登上城墙的人却少之又少,就算登上了,也没能翻起什么大浪,很快就被城墙上的秦军杀死,尸体被当做滚石、原木之类的东西顺着云梯扔下去,砸下来一群人。 是敌人太强?还是我方太弱了? 感觉都不像。 派出的军力很多,取得的战果也不是没有。 但两者完全不对等,这就很匪夷所思了。 况且……这一次好像丝毫没有发现秦军有像前两次那样露出疲软之态。 孙隐闭上双眼,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函谷关上向着关门正下方的攻城器械泼了好几桶桐油,旋即一把火点燃了那座庞大的攻城器械。 趁着大火熊熊燃烧的功夫,城墙下没有任何人敢接近的功夫,秦军又扔下一块块大石,挡在关门前,几乎没有砸死任何军士,但却扔下的大石却很有规律的形成了一道石墙,阻挡了后续攻城器械的前进。 孙隐心中那股预感更加强烈。 下一刻,在二十万韩魏联军、在韩魏数十将领和孙隐惊愕的目光下,联军一直想要攻破的关门竟然从里面自动打开了! 通过关门,可以看见关内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秦军,像是一头假寐的野兽,突然露出了獠牙! 第一百四十八章 秦军出关 大局逆转 关门打开的那一刻,不止孙隐和韩魏众将愣住了,整个战场的韩魏军队都为之一愣。 在他们想象中,关内的秦军应当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头烂额,但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们从每个秦军脸上看到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冷静。 攻着城呢,你这幅表情是不是不太尊重我们? “杀!” 就在韩魏兵士疑惑之时,却见秦军瞬间从关门内冲杀而出。 近乎实质化的杀气瞬间倾泻而出。 攻守方的士气竟在刹那间便持平了。 城墙之上忽然出现大批弓弩手,向着城下进行火力压制,关内战车迅速驶出,排在了最前面,为后面的军队开路。 紧随其后的是骑兵,正是麃公从咸阳带来的秦锐士,但这些秦锐士却并没有冲进人堆里,而是毫不恋战,调转马头便兵分两头,分别从两翼进发,将整个战场和韩魏联军裹入包围圈之中。 最后奔出的就是步兵,步兵中又以悍不畏死的陷阵士排在队列最前,戈矛在前,刀剑在后,他们先是破坏了靠在城墙上的云梯和攻城器械,随后便和韩魏联军短兵相接。 骁勇的秦军如同一只黑色洪流般源源不断的涌出,以强势姿态冲击着整个战场! 没错,这正是秦国众将的计谋。 诱敌深入,先是探清虚实,并消耗韩魏联军的力量,诱敌深入,待敌军打的热火朝天之时,主动开关迎敌,和他们打正面团,旋即一举击破! 这个做法可能会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主动打开关门,万一韩魏联军迅速反应过来,那关门必然危矣。 好在经过前两次的攻城,众将料定:合纵联军因为韩魏的疫病因素,战斗力和士气都受到了影响,不足为惧。 就看现在的战场上,当秦军似利剑般冲出,一头扎进韩魏的阵型时,韩魏军士们亡魂皆冒,丢盔弃甲,韩魏大军瞬间丧失阵型,军心大乱! 在秦军凶猛的冲击面前,这些军队犹如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 “纵约长,这该如何是好?”韩魏将领六神无主。 “向后撤!收缩阵型!架起战盾!战车和魏武卒顶在阵前,骑兵去阻挠秦国骑兵,别让他们合围成功!”孙隐大吼道。 “韩国的将军负责左翼,魏国的将军负责右翼,中军由我指挥。”孙隐对身旁的将领们说道。 “是。”这些将领点点头,忙不迭是的离开。 就孙隐在短短一瞬间下的命令来看,便能看出他依然非常冷静,不仅第一时间发现秦军的意图是以骑兵为主,战车和步兵牵制以完成合围,还能精准的找出对策,例如军中的少量魏武卒顶上。 这些魏武卒是魏王特意派出的,作为魏国最精锐的部队,派出他们为的就是让周王和孙隐看到魏国对合纵的诚意。 孙隐久闻魏武卒大名,当初接手这只军队时,也不由觉得如虎添翼。 魏武卒是一支很特殊的军队,完全摒弃了战车和骑兵,是清一色的重甲步兵,以这样的军队挡在军队最前面阻止秦军的战车和步兵,可以最大限度减缓秦军从关门处向前推进的速度,给韩魏大军喘息之机。 只可惜,继吴起离开魏国之后,魏武卒早已不复昔日之荣光。 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当世最前的秦国,并且同为四大军队的秦锐士也出战了,只不过派出的秦锐士以骑兵为主,并未和魏武卒正面交战。 这些魏武卒个个身材魁梧,被战甲遮住大部分身体,只露出两个眼睛和口鼻,厚重到箭矢难以攻破的铠甲更是让他们的体型看起来更加巨大,这一尊尊魏武卒手持戈矛,奋勇作战,形成一道人墙,竟然真的使得秦军雷霆般的攻势出现了停滞的趋势。 纵然如此,在秦国如雷霆般的攻势面前,魏武卒也并未给韩魏大军争取到太多的时间,转眼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而两国加在一起的两千骑战车如陷身泥沼般被秦军军队缠住,紧接着秦军继续深入其中,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将韩魏大军拉进战斗中。 “向后撤,不要恋战,先和友军汇合!”孙隐下令道。 孙隐带来了足足二十万大军,虽然局势被扭转,但只要军队聚集起来,有组织的进退,那秦军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命令被传下去,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孙隐身边很快聚集起一群军队,他用着这来之不易的时间简单的进行了排兵布阵、整顿军容。 但就在孙隐打量着局势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对他们而言更不利的消息。 骑兵十不存一! 韩魏的骑兵竟然完全打不过秦国的骑兵,这让孙隐竟然感到了有些离谱。 “没道理完全打不过啊。” 孙隐看着远处正在交战的两个骑兵: 一个韩国骑兵和一个秦国骑兵冲到一起,韩国骑兵率先出击,却被秦国骑兵简单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向旁边规避掉,手中长戈一扫,将一个韩国骑兵击落马下,旋即简单利落的进行了击杀。 “那好像是秦国秦锐士中的骑兵,韩魏的骑兵打不过也很正常。”守卫在孙隐两侧的兵家中人说道。 “不,不正常。”孙隐皱起眉头:“再强也不会强的这么离谱,我曾经目睹过一次秦锐士出击,那时远不如现在,你看他们的规避动作,非常娴熟,非常流畅,其骑术似有了很大的提升,而且是整体都在提升。” 孙隐当然不知道,现在他们正在面对的这些秦锐士,正是秦军中率先装备了马蹄铁和马镫的,所以在骑术上自然有了长进。 也因为秦锐士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负责秦锐士训练并亲自带领他们来到函谷关的麃公此时激动的不得了。 “吴驹,你看!你看啊!”关内的观战台上,麃公摇着吴驹的胳膊,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我看到了。”吴驹点点头:“至于这么兴奋吗?” “当然至于啊,韩国和魏国的骑兵在他们手上毫无招架之力啊!以前打仗的时候哪能打的这么舒服。”麃公说道。 一旁的蒙骜赞同的点点头。 他在秦国众将中,专攻韩魏,对两国兵马再熟悉不过,虽然疫病和他们使用的计谋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韩魏大军的素质和心理,但也不至于战斗力下降的这么离谱,排除其他因素,就只剩下一个了:因为装备了马蹄铁和马镫,秦锐士的战斗力直线上升! “秦锐士本来就强,有了马蹄铁和马镫,更是锦上添花,韩魏又岂能抵挡。”王龁说:“就是不知道和赵国的赵边骑相比,孰强孰弱?” 对王老爷子来说,攻赵是他一生的心结,赵边骑同样是。 “吴驹,你帮了秦国一个大忙啊,回去我定要向大王禀报此事!”吕不韦说。 “没错。”“有道理。”众人纷纷赞同。 说起来也是挺离谱的,函谷关一战,他们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发挥呢,结果现在功劳最大的竟然是身为局外人的吴驹?? 吴驹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战场上。 还两天以来,还是他平生第一次目睹战争,尤其是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几十万人在偌大的原野上冲撞到一起。,以冷兵器厮杀,血染黄沙,烽火漫天,令吴驹不由得热血沸腾! 很快,蒙武带着蒙恬离开了。 函谷关二十万大军已经尽数而出,合围合纵联军的计划也已经初步达成,所以二人打算亲自下场指挥军队作战。 当然,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就是蒙武自从在三川郡中箭受伤之后,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实际上对此耿耿于怀,现在亲自指挥,多少有些打击报复,想要一雪前耻的意图在里面。 一旁,章邯看着蒙恬可以亲自出关杀敌,有些羡慕。 吴驹发现了这一点,低声问道:“想不想出去康康?” 章邯不语,轻咳两声。 吴驹示意他附耳过来,二人低声耳语几句,一拍即合,紧接着便溜下了观战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联军大败 孙隐后撤 函谷关内,吴驹和章邯悄悄来到军营,借了两套普通军士穿的甲胄。 吴驹的名号现在在关内人尽皆知,不少兵士都念及恩情,对吴驹来说借两套甲胄并不困难,尤其是在吴驹道明了来意之后。 “还得是你啊吴卿!此计妙哉!”章邯竖起大拇指。 吴驹笑了笑,将甲胄穿好,竟然还挺合身的。 其实他也挺想出关杀敌的。 所以二人一合计,干脆偷梁换柱,穿一身秦兵的打扮,混出关去。 杀敌不是关键,吴驹没那么恨韩魏大军。 主要还是想借此机会磨练自己的剑法,虽然章邯的武艺也很高,但二人平常只是切磋,点到为止,都很难发挥出真正实力,所以吴驹想搞一搞实战,凭借着霸王之力,他自信纵使在真正的战场厮杀中,也没人能伤了他。 二人穿好甲胄,大摇大摆的拿上兵器出关而去。 数分钟后,只见两个穿着最普通的甲胄的兵士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根本没人能在其手下走过一回合。 一个手持一杆长枪,劈砍挑拨扫刺搅,万军从中过,如入无人之境! 另一个更离谱,力大无穷,能战数人而不落下风,只有一击没有多余的招式,但一击便能打得敌人胸口深深凹陷,吐着鲜血倒飞出去数米之远! 观战台上,蒙骜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兵士。 没办法,太扎眼了。 “好猛两个兵!”蒙骜赞叹道。 “武艺如此之高,竟然只是普通兵士?”王龁不解。 毕竟这次前来函谷关抵御合纵的全都是秦国的精锐部队,最起码不存在新兵的说法,既然是老兵,还拥有这么高超的武艺,那只穿着普通兵士的甲胄就很奇怪了。 “我怎么看着……这两个人有点像吴驹和章邯?”麃公挑眉。 众人向吴驹和章邯站着的地方望去,只见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唰! 吕不韦的脸色顿时黑得跟锅底一样。 tnnd,真不让人省心啊。 …… 并没有更多时间供给孙隐思考秦锐士为什么得到了这么大的长进,因为秦锐士的包围圈已经形成,现在的韩魏大军如同被收入囊中一般,前后夹击,左右为难。 现在来看,二十万韩魏大军几乎折损了一半,只剩下十万。 秦国虽然也损失了不少,但双方的损失显然不在一个量级,秦军将军力组成了包围圈,兵力必然有一定的分散,但却依旧打的他们节节败退。 战?还是退? 这是个问题。 战的话,关键是能不能打赢,如果打不赢的话,哪怕给秦军造成的损失再多也没有意义。 退的话……就注定以失败告终。 孙隐闭上双眼,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孙隐身边的卫士抬手一剑,拨开了即将射中的箭矢,旋即剑锋一转,将其斩成了两半。 “纵约长,怎么打,给个主意吧。”原本指挥两翼的韩魏将领再度凑了过来。 现在局势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骑兵十不存一,他们靠着仅剩的战车、以及盾兵和弓弩手抵御着在蒙武和蒙恬指挥下缓缓收缩着包围圈的秦军。 孙隐闻言,不为所动,甚至连闭着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三秒钟后,他睁开眼睛,吐出一个字:“撤!” “向后突围!” 韩魏大军迅速动了起来。 之前的一触即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秦军计划的出其不意,导致韩魏大军军心大乱。 身为韩魏两国的军队,他们的执行力是不差的,很快就遵从并执行了孙隐的指挥,开始突围和后撤。 很快,观战台站得高,看得远,可以统筹全局的吕不韦等人便第一时间发现了韩魏联军的动向。 “这是要撤退?”吕不韦微微咪起双眼。 “对,孙隐想要向后撤了,他把所有战车和骑兵都转移到后方,打算突围!”蒙骜分析道。 “很聪明的选择!权衡利弊之下,他要是继续打下去,必败无疑!”王龁道。 “兵家少主确实名不虚传啊!”麃公感慨道。 他们虽然每次都将孙隐骂的狗血淋头,将其说成是毛头小子,甚至将其比作长平之战中纸上谈兵的赵括,但实际上这都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就这场战争来看,孙隐可以说是指挥的非常好了。 他所下的命令几乎都是天衣无缝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只可惜他统领了一支不能发挥出其统帅之才的军队,一只完全不可能和士气旺盛的秦军抗衡的军队。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秦军胜局已定,几乎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的变故,除非孙隐再凭空变出一只十多万的大军出来,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麃公也夸了孙隐一句,算是敌我将领之间的惺惺相惜,也算是对于敌方统帅空有一身技艺却无从施展的悲悯。 麃公的这句话也得到了场中许多将领的赞同。 “传令下去,让蒙武和蒙恬率军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吕不韦沉声说道。 “是!” 远处刚刚放下弓的蒙武和蒙恬就发现了韩魏联军的动向,随后便接到了吕不韦的命令。 “好,到了雪耻之时了!” 蒙武大笑,吼道:“区区韩魏,区区周王,区区孙隐就敢犯我秦国,众将且随我杀,让他们知道函谷关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混乱的秦军转瞬间在二人身边组织起了新的方阵。 “随我杀!”蒙恬高举武器大吼道。 “杀!” 一道道喊杀声震天,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步兵如潮水一般涌出。 蒙武和蒙恬是真的奔着雪耻而来的!这对父子身先士卒,冲的比谁都靠前,手中枪戈挥舞,每一击都收割着敌军的性命。 秦军再度发力,不依不饶的追逐着韩魏联军! 韩魏联军且战且退,秦军如嗜血的虎狼一般杀红了眼,穷追不舍,一往无前,双方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上展开了一场追逐与逃命的死亡游戏。 第一百五十章 挥师回关 战争结束 “快跑!快跑啊!” 韩魏联军的心理此刻相当绝望,他们不敢往回看,因为身后一定是密密麻麻的秦军,一但回了头,心中就绝对会产生慌乱,人一慌,就会出错,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的跑……一直的跑…… 队伍中的一个兵士被地上的不知被谁丢弃的戈矛绊倒了,他刚刚想爬起来,却又被背后传来的一股力量制了回去,低头一看,一柄秦军的利刃扎在他心口窝上,将他钉在地上,血顺着刃口汩汩流下。 眼前的景象逐渐昏暗,临死前的最后一瞬,兵士看到无数人向着奔跑,分不清是韩军、魏军、还是秦军,亦或者是韩魏联军中占比极少的周人的军队。 天地间一片血色! …… 自函谷关向东,秦军追逐了韩魏联军数里,直到靠近三川郡位置。 “停止向前!挥师回关!” 蒙武大手中长枪一挥,大喊道。 他的位置在秦军的阵列中非常靠前,一声令下,命令如水波般自军前向外传播,很快秦军就纷纷停止了追逐,纵然心有余力,但依旧目送着韩魏大军逃离。 身为一名统帅,要张弛有度,懂得把控分寸。 他逃,他追,他们都……都在消耗体力,只会越来越乏力,但孙隐和兵家都是出了名的用奇兵,更何况再往前就进入三川郡地界了,万一出现仗打赢了还出现什么幺蛾子,那蒙武就真的无颜面对大王相邦父亲以及关中众将了。 这一战取得的战果已经足够辉煌了,是时候回师了! 前方,韩魏中军,孙隐战马飞驰之际,蓦然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远处的蒙武和蒙恬的目光。 孙隐咬紧牙关,紧握缰绳,转过头,胯下骏马速度加快,很快没入军中,进入了三川郡地界。 不多时,秦国大军凯旋而归,瞬间沐浴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 留守在关中的军队和后勤部队夹道相迎。 旋即,吕不韦开始其总指挥的工作。 “今日这一战之所以能胜,乃是全函谷关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本相非常欣慰我大秦有你们这些勇猛的好儿郎!” 吕不韦大肆赞扬了军队的战斗力和众将的功劳,并大手一挥,宣布今天关内士卒可以免去训练,该养伤的养伤,该休息的休息,并宣布明日将会犒赏三军,论功行赏。 少时。 函谷关外,蒙恬坐在城墙根上,拿着一个酒壶,一半喝,一半洒在伤口上消毒,成功将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章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蒙恬和章邯也交上了朋友。 蒙恬转头望去,只见吴驹和章邯联袂而至。 “哪来的酒啊?”吴驹问。 现在的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身沾满了鲜血的甲胄脱了下来,换上了那身白衣。 这并不算是吴驹第一次杀人,之前在岐山,他也曾亲自处决叛乱的纪敢等人,但这和上战场是两码事。 杀人的感觉没有那些小说中写的,杀个人能吐老半天,虽然到处都是血和脑浆,红白红白的,外加断臂残肢一大堆,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慢慢就习惯了。 不得不说,上战场的感觉真爽! 吴驹很喜欢这种浴血奋战,快意恩仇的意境。 当然,这是对他这种藏器于身,身怀霸王之力,有自信的本钱的人来说,对于普通兵士他们可不觉得打仗哪里爽,稍有不慎就要命丧黄泉。 “从爷爷那取的烧刀子。”蒙恬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喝酒还得来这,为了意境吗?”吴驹挑了挑眉。 顺着蒙恬的目光看去,远处的战场上一片狼藉,血液染红了沙土,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河,尸体堆积成一个个小山丘,断臂残肢和折损丢弃的兵器到处都是。 部分兵士们正在打扫战场,从一个个小山丘中清理出秦军的尸体,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留待埋葬。 “每次打完仗我就想来看看,说意境……我们习武之人哪懂这个,似是非是吧。”蒙恬想了想,旋即又喝了一大口酒。 吴驹点点头,没再说话。 蒙恬将酒壶递给最近的章邯:“要不要来一口?” 章邯点点头,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吴驹瞥了一眼,轻飘飘的说道:“防控条例第十三条写了不许共用饭碗、水壶等有可能造成疫病传播的东西,谨防通过唾液造成疫病二次传播,违者罚二十军棍。” “咳咳咳咳咳咳。” 两人顿时被吴驹嘴里突然冒出的条例呛的连咳数声。 “你看,咳嗽了吧,一会就把你俩都送隔离区去。”吴驹笑了笑,旋即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大口。 这时吕不韦等人也不知怎得来到关前。 “看什么呢?”众人的心情显然都不错。 也是,打了胜仗谁心情会差呢。 “没看什么。”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众将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吕不韦瞥了一眼吴驹,突然想起什么般,说道:“没事别到处乱跑,关外太危险。” “咳咳,知道了。”吴驹轻咳两声,他早就料到老丈人知道自己穿上甲胄混进军队上战场的事了。 众将站在关门前,看着战争过后寂静到鸦雀无声的战场,均是一言不发,久久站立着,也不知道这血淋淋的战场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一时间竟有几分诗意,只可惜咱都是大老粗,不会赋诗。”一个将领感叹道。 众人点点头。 “吴驹吴驹,这里就会你会写诗,来一首吧。”麃公怂恿道。 “靠,你以为写诗写词是下饺子啊,说下就下,说下几个就下几个。”吴驹鄙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吴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在空气中形成一道久久难以逸散的白练。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启唇。 只听他吟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原本就静的战场更静了。 一时间,众将都沉浸在这首诗的意境之中。 醉卧沙场君莫笑……何等的豪情啊! 这首诗的意境和此情此景非常般配,前三句是,最后一句也是,毕竟这场胜利也是以许多秦军的性命换来的,孙隐的二十万韩魏大军一战折损了十五万大军,而二十万秦军亦一战折损了七万余,同样不少。 可不就是古来征战几人回吗? 于是感伤的同时,众人也赞同于吴驹的诗才。 “好诗!好诗啊!” 吕不韦感慨道,他赞许的看了一眼吴驹,同时心中自豪不已:自家闺女挑男人的眼光真不错。 嘴上说着写诗不是下饺子,结果自己还不是张口就来。 “只可惜,咱们这没有葡萄美酒,也没有夜光杯。”王龁说道。 他们中多是封君封侯,登堂入室者,尤其是吕不韦,富甲天下,所以倒也不是真的拿不出葡萄美酒和夜光杯,只不过是没人行军打仗带着这些东西。 “虽然没有葡萄美酒,但是有烧刀子美酒。”蒙恬举了举手中的酒壶。 “言之有理!” 众人取来数个杯子,一人分了一杯,就地饮下,瞬间就感到了酒入豪肠,心头一热,仿佛也有了几分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意境。 “少喝点啊,这可是晚辈的珍藏啊。”蒙恬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不剩下几滴的酒壶。 “怕什么,酿造和贩卖烧刀子的两位都在这呢,回头他俩送你几百坛都行。”蒙骜抚须道。 “雀食。”蒙武点点头。 “诶,这话可是蒙老将军您自己说的,我和吕相可没答应过。”吴驹笑道。 “雀食。”吕不韦点点头。 就在众人谈笑风生之时,可苦了关外这些打扫战场的兵士,他们还以为这帮大boss是来监工的,于是一刻也不敢停歇,愣是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今天这一败 他记住了 数日后。 洛阳。 孙隐面色紧闭双眸,但脸色多了一分阴沉。 他也不是生而知之。 在孙隐小时候,与族中长辈操演军情,模拟作战,孙隐常常败的一塌糊涂。 每次他败北之时,长辈们就会告诫他:“打输了仗不可耻,可耻的是为将者直到被杀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 这句话孙隐一直记在心中。 现在他在反思这一仗败在了哪。 这一仗最大的问题,就在他对秦军的战斗力出现了重大失误。 他以为秦军会和韩魏大军一样,因为疫病而大大影响战斗力和士气,甚至因为地形等各方面原因,秦军的状况会比韩魏两国还糟糕。 从理论上来看,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并且,从他得到的多数情报来说,也印证了这一点。 例如,此前一直以来猛攻三川郡的函谷关突然收敛兵力,闭关不出。 例如,秦国的各个地区都在向函谷关内运送药材,后来也证实了医者聚集一事。 但孙隐在函谷关前看到的秦军绝不是疫病严重下该有的。 总不可能说秦国人编造了这么多假象,用于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函谷关出现了疫病,实则没有吧……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孙隐否决了,因为根本不可能,那样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了,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所以孙隐现在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函谷关内一定出现过疫病。 那到底是什么让秦军的战斗力迅速恢复呢? 或者说,他忽略了什么因素? 兵家的人守在门前,一言不发,不敢打扰孙隐。 他们知道,孙隐虽然寡言少语,但在这种打了败仗的时候,他的心理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平静。 这时,一个兵家的人走了进来,正是曾经为孙隐驾车的那个车夫。 “少主,查出来了。”那人说。 “这么快?”孙隐睁开眼睛。 “打了胜仗,函谷关的封锁不像以前那么严密,而且许多前往函谷关驰援的医者现在也逐渐开始返程了,所以能打探到的东西很多。”那人说。 “说吧。”孙隐道。 那人抿了抿嘴唇,说道:“疫病开始的时候,医家魁首吴驹就在函谷关内,他迅速对疫病做出了措施,并且制出了可以治疗那种类似伤寒的病的药物,在我们开战之前函谷关内的疫病就基本结束了,所以秦军的战斗力才会恢复的这么快。” “……” 孙隐将衣角紧紧握住,仿佛指甲都要嵌入血肉中。 他知道这位继位不久的医家魁首,也知道医家魁首是在秦国完成的继位魁首大典,只不过为将者杀人,为医者救人,八竿子打不着,他从没想过二人之间会出现什么交集,更没想过吴驹会突然和这场战争扯上关系。 孙隐微微启唇,道:“嗯,知道了。” 这时,另一个兵家的人进了屋子,说道:“少主,韩王然和魏王圉已经抵达洛阳,正在王宫内与周王议事,周王召您入宫。” “好。”孙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起身,表情再度变得淡然,紧握的拳头也逐渐松开。 为将者,调整心态很重要。 更何况,他看得很开。 从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他没有输给同为武将的秦国的蒙骜、王龁、蒙武、蒙恬甚至是吕不韦,而是输给了这位身为医者的医家魁首吴驹。 同为诸子百家之人,兵家少主输给医家魁首,不算丢人。 不过。 吴驹,他记住了。 今天这一败,他也记住了。 孙隐出了宅院,乘坐马车向着王宫驶去。 …… 数天后,楚国,兰陵县。 韩非穿过林间,来到溪边,喊道:“师父!师父!” 只见溪流中的亭子里,荀子和自己的小师弟正在说些什么,见韩非前来,二人抬起了头。 “何事?”荀子开口问道。 “听到些关于吴驹的话,觉得您可能会感兴趣,徒儿特来与您分享。”韩非笑道。 “哦?” 荀子确实对吴驹很感兴趣。 虽然他一直没见过吴驹,但无论是从韩非口中,还是从前来兰陵拜访他的儒家学子、天下士人口中,他都时常听到些关于吴驹的消息。 “苍儿,你先去吧。”荀子对一旁的孩童说。 “好,徒儿告退。”孩童点点头,起身离开。 “说来听听。”荀子转头对韩非说道。 “吴驹……不对,是吴师。”韩非见荀子想说话,连忙改了口。 荀子面色缓和,点了点头。 “周王想要合纵一事您知道吧?前些日子秦国和韩国、魏国皆出现了疫病,而吴师前往秦国疫病最为严重的函谷关,带领医家的众医者,不仅治愈了数万患者,还创造出了一种可以治愈新病的新药。”韩非说道。 “济世救民,乃大功德也。”荀子点点头,旋即关切的问道:“韩国的疫病严重吗?” 他知道韩非乃是韩国宗室,虽然身处楚国,却一直关怀这韩国的安危。 “严重。” 韩非的脸色凝重了一分:“但韩国的医家分部也已经采取了措施,我写了一封信给吴师,请求他帮助韩国,他在回信中说,韩魏疫病如此严重,甚至远超秦国,实乃合纵之祸,殃及池鱼。他答应很快会前往韩魏救治两国的患者,为其提供药物。” 荀子点点头,似乎在为吴驹所说的合纵之祸殃及池鱼在思考。 “师父您看,这是吴驹说的话。”韩非将韩国的事情暂且抛诸脑后,旋即将一个小纸条交给荀子。 “一句话就值得你如此劳师动众,看来必有玄机啊。”荀子白眉一动。 “您看看就知道了。”韩非笑道。 荀子打开纸条,上面写的正是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 荀子不由的一惊,将这句话反复推敲、咀嚼了几遍,好些时候才赞叹道:“这吴驹子颇有儒家之风啊。” “正是。”韩非点点头。 若不是韩非事先说明,荀子兴许会以为这是孔子、孟子、曾子、颜子等儒家先贤所说之言。 “心怀天下,这位吴驹子确实是一位真正的医者啊,无论从医术还是心性,亦或者其他才华,都是当世顶尖的。”荀子感慨道。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明,那就是他忽然觉得吴驹有点像自己。 荀子虽为儒家,但其学术却集多家之所长,尤以法家风格很显著,主张“礼法并施”,正是这种特殊的思想让后人对他是否是一位儒家抱有较大的争议。 他的学术名叫“帝王之术”,韩非和李斯所学也皆是如此。 荀子前些日子也听到过吴驹说的话,乃是那句“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有那句“得民心者得天下”,此二者和荀子的一些思想不谋而合,也让荀子觉得这位医家魁首似乎对治国颇有心得。 现在又有了这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更让荀子对吴驹很认同。 “还有这个,乃是吴师最近写的两首诗,师父您看看。”韩非又呈上两首诗,正是一首《夜雨寄北》、一首《凉州词》。 荀子拿过那首凉州词,说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他身处函谷关,这首诗也很应景了,不过写了首七言倒是很奇怪。” 荀子旋即又拿过夜雨寄北,看了一眼,旋即有些惊奇:“又是七言,这位医家魁首似乎对七言情有独钟啊,他对七言很有研究啊,这些韵律都非常成熟。” “既然能创出词的体裁,想来吴师对韵律乃是得心应手。”韩非说道。 荀子点点头,细细看起了夜雨寄北,旋即苍老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错愕,说道:“情诗?” “咳,是的,据说是吴师写给吕相之女的。”韩非轻咳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荀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竟然看的韩非一愣,在他印象中师父是不苟言笑的人,尤其在他们这些徒弟面前笑容更少。 笑到重重的咳嗽两声,使脸色苍白了些,荀子才停了下来,说道:“徒儿,为师早已过了看情诗的年龄了,不过这首诗也确实是首好诗。” “是极是极。”韩非挠了挠头。 荀子将两首诗又打量了一眼,旋即忽然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就把他的诗词都收录进去吧。” “啊?”韩非一愣,旋即突然意识到荀子说的是什么。 当年荀子在稷下学宫之时,可谓意气风发,其学术受天下学子敬仰,荀子也在当时立了很多目标,其中就有一个,是编写《后诗》。 这是荀子当年修订完《诗经》之后起的想法,名为《后诗》,即和《诗经》相对,收录一些近百年来较好的,可以流传后世的诗作。 后来这个想法自荀子离开稷下学宫之后停止,韩非有问过为什么,荀子说四言诗鲜有佳作,能让他看得上眼的更少,更何况以他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到《后诗》编纂完成了。 “您打算重启《后诗》的编纂?”韩非有些激动的说道。 “嗯,只不过是开个头而已,兴许这件事会传到你和苍儿的手里,为师未必能等到那一天。”荀子说。 “不不不,这不重要,不说这个。”韩非连忙摇了摇头,他知道师父的身体确实很差,疾病缠身。 “姜堪如今在主张五言诗,亦出现了许多好的作品,更何况吴驹开创了词道,又写出了好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后诗》有了这些,便算是有了门面,确实可以开始了。”荀子说。 韩非一时间有些激动,他着实没想到荀子会因为吴驹而改变想法。 “好!只要师父愿意,徒儿愿追随您左右!”韩非道。 荀子点点头,抚须看着桌上的一句话和两首诗,细细品味着其中意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合纵败局已定 周王心有余而力不足 合纵败局已定。 二十万大军折戟沉沙,一时间引得天下大震,七国惊恐,诸侯人人自危! 韩魏元气大伤,再无和秦国角逐的实力。 更别提燕赵楚了,经此一败,此三国直接放弃了合纵的想法,原本聚集起的精锐之师也纷纷散开,归于平静。 这次合纵名存实亡,甚至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大战结束的第三天,秦王子楚以大臣冯去疾、冯劫、王绾等人为使,出使韩魏两国,商谈韩魏退出合纵一事。 此三人都是秦国朝臣中的中流砥柱。 途经函谷关,吕不韦于关中设宴,为其践行。 “见过吕相,见过各位将军。”以冯去疾为首的众使者向吕不韦等人行礼。 “见过吴卿,多谢了。”冯去疾转而又向一旁的无所事事的吴驹郑重的行了一礼。 吴驹挑眉,他和冯去疾等人也是认识的,但不是很熟,此三人在后世历史上亦是有所作为,被正史记载之人。 王绾乃是文官,和吕不韦走的比较近,属于吕不韦派系的,历史上的他曾经在始皇帝时担任过丞相一职,可见其能力还是比较出众的。 冯去疾和冯劫,二人一文一武,历史上的二人在始皇帝时一个担任过右丞相,一个担任过御史大夫,可见其能力。 当然,都姓冯也并非巧合,二人乃是表兄弟关系,是当年上党郡太守冯亭的后代,当年震惊七国的长平之战,正是因为冯亭将上党郡献给赵国,行驱虎吞狼之策而引发的,冯亭也因此而死,死后他的后人有的留在了上党,有的前往各国,冯去疾和冯劫便是来到秦国的那一批。 冯去疾和冯劫二人在朝中和韩国外戚一脉走的比较近,因为冯亭为韩国臣,二人本就有韩国背景,当然,也仅限于走得近。毕竟因为韩国背景的关系,二人行事也很谨慎,平时自成一个小党派,不存在投靠谁一说。 至于为何派这两兄弟作为使者之二出使韩魏,那就是子楚心中所想,旁人不知了,兴许有韩国背景也算是一个原因。 “谢我干嘛?”吴驹挑眉问道。 “当然要谢您,若无您妙手回春,治愈关中将士,自然无今日之大胜,也就没有我等的用武之地了。”冯去疾笑道。 “原来是这样。”吴驹微微一笑:“不用谢,要谢就谢医家的千万医者吧。” “自当如此。”冯劫点点头。 “不说这个了,诸位共同举杯,祝贺冯卿、冯将军和王卿此行一路顺风!”吕不韦举杯招呼道。众人共同举杯。 “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交托给你们了。”蒙骜笑道。 “放心吧,此行必定功成!” 冯去疾等人相视一笑,道:“仗打得这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 次日,使团出关,前往韩魏。 两天后,在冯去疾等人劝说下,韩王然和魏王圉宣布韩魏两国彻底退出合纵。 没办法,韩魏不可能再打下去了。 两国在七国之中本就相对弱势,二十万联军折损十五万对他们来说已经伤筋动骨了,甚至可以说是断了一条胳膊。 这种情况,任谁都不会继续打下去。 如果像赵国的长平之战一样,一战彻底打光国内所有青壮的中坚力量,那他们也必然会像赵国那样,在长平之战后被白起和王龁包围都城邯郸。 甚至他们会比赵国还惨,赵国有千里平原沃土,有数十万大军,有七国第一的冶铁技术,有廉颇和李牧,有平原君赵胜,他们韩魏有什么,拿什么和秦国对拼。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韩魏想要腾出手来解决国内的疫病。 既然想要处理疫病,那仗也就必然不打了,再者韩魏也希望得到吴驹的支持。 没错,就是吴驹,又是他的功劳。 现在七国之内,只有吴驹掌握了类伤寒的治疗方法,韩魏两国的医家只找到了缓解的方法,因此韩魏两国希望从吴驹手中拿到那种名叫青霉素的药物。 …… 一日后,函谷关一役大胜的消息传到咸阳,城池之中顿时陷入狂欢。 毕竟合纵虽然是周王以周王室之名攻秦,名义上名正言顺,但也并不是完全的正义之师。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完全正义的战争。 若真让韩魏大军攻入函谷关,到头来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因此打了胜仗,他们也很开心。 有识的年轻人和健谈的中年人坐在酒肆中,高谈阔论着边关如何胜利,蒙武蒙恬父子如何带领麾下将士乘胜追击,吴驹带领医家治愈函谷关疫病,吕不韦和蒙骜王龁怎样用计误导韩魏联军,麃公的秦锐士怎样将韩魏大军如收入囊中一般包围。 就连对打仗不怎么关心的妇女和孩子也受到了感染,脸上漾起些笑容。 同时,吕府之中,某个一直惦念着吴驹安危的少女总算是松了口气。 …… 两日后。 赵国,邯郸。 邯郸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寒风从西北呼啸而来。 城中一间破败的小院子里,一个少年正坐在庭中阶石上,他的衣服单薄、朴素,陈旧,却依旧难掩眉间英气。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函谷关一役大胜的消息,星辰般的眸子不由得一亮。 少年站起身。 虽然今年才十岁,但他的身材已经很高大了,越过低矮的院墙,他看向了南方的秦国方向。 …… 三天后,洛阳。 孙隐站在城门前,身影颀长而萧索。 他最后看着这座天下间最为繁华的城池之一,目光明灭,沉默片刻后,还是登上了马车。 医家魁首吴驹出现在函谷关内,带领医家治愈关内数万将士的事情已经传开,孙隐无疑承担起了许多的非议,但许多有识之士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谁能想到会有这一茬呢。 事后,魏国的一位大儒点评道:这次医家魁首用事实证明了诸子百家,尤其是医家可以给天下格局带来的巨大影响。 还是那句话,不要小觑任何一个诸子百家。 孙隐卸下纵约长之职,含恨离开,归齐而去,给这场合纵画上了一个句号。 …… 与此同时,王宫中。 周王衣发皆乱,不修边幅,一脸颓态,正在挑逗着宫殿中池子里的几条锦鲤,不时肆意的呵呵一笑,高声道:“拿酒来!” 侍者畏畏缩缩的走上去,将一个酒壶呈上。 周王拿过酒壶,闻了闻,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这是医家魁首吴驹酿的烧刀子吧?” “正是。”侍者应了一声。 自合纵结束之后,韩魏和秦国之间的封锁随之解除,商队旅人可以正常通行,于是吕不韦重启了自己的运货之旅,将从吴驹那里购得的烧刀子贩卖到七国。 一时之间,烧刀子在各地都打出了名气,天下第一烈酒的名号也被大家认可,喝过的人都说好。 王公贵族对此趋之若鹜,文人骚客吟诗作赋之前不来一壶感觉浑身不自在。 而且因为吴驹卖给吕不韦的酒是有限的,所以吕不韦卖到七国的酒也是限量的,一时间竟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搞出了饥饿营销。 “天下第一烈酒吗?” 周王闻了闻酒壶口散发出的浓郁的酒香,仰头喝了一大口,旋即不由呛的轻咳两声:“名不虚传啊!” 他看着池子里的锦鲤,将剩下一半的烧刀子倒进池子里,看着锦鲤被酒迷的晕头转向到处碰壁,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侍者看着这一幕,不由的有些紧张。 其实周王算是一位挺好的君王,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将洛阳等周王室仅存的城邑打理的井井有条。 若在周王室还没有那么没落的时候,他少说也是一位中兴之主,守成之君,只可惜周王室没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他所做的努力与其他七国那庞大的体量相比实在的过于微小,以至于无力回天了。 这次合纵,是周王做的最后一次尝试。 之所以说是最后一次,因为周王室输不起,这一仗败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还犹未可知,但一定不会好到哪去。 从几天前,面见完韩王然和魏王圉后,周王便成了这副样子,终日与姬妾戏玩,逗鸟养鱼,不理朝政,前来王宫内的大臣一概不见,一概不理,但总会让侍者将其呈上的奏章留下,认认真真的看完之后,却又不予批阅,将其放到一旁,便继续放纵去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说的大概就是周王眼下这副情形。 有周赧王和西周文君合纵失败的前车之鉴,他已经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也不愿再做无用功了。 只可惜光复周王室,再登天子之位的畅想终究未能实现。 “唉。” 周王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侍者入内,说道:“大王,那位求见。” “让他进来。”周王转过头,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是。” 侍者点点头,皆出了殿门。 不一会,当初在大殿上的那人来到殿中。 “合纵既败,此来所为何事?”周王问。 “乃是有一事相求于您。”那人微微一笑,恭敬的说。 “有话就说吧。”周王没有和眼前这人废话的雅兴。 “在下想请求您不要将九鼎一事告知秦国。”那人道。 …… …… “多谢,在下告退。” 数分钟后,此人出了殿门,离开王宫。 没人知道他和周王具体说了些什么。 王宫内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王继续逗他的醉鱼。 不多时,侍者再度来报。 “大王,秦国的使臣到了。”侍者说道。 周王拨弄锦鲤的手停住了。 沉默半晌后,他起身,朗声说道:“为寡人洗漱更衣!” 侍者一愣,恍惚间这位周王仿佛又变回了那位勤于政务的君王,甚至隐隐有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只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秦国使臣抵达 魏长老的来信 周王穿上华服,梳理容貌,将须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头戴金冠,如当初与五国使臣、孙隐畅谈合纵,幻想着打赢合纵,攻灭秦国之时的精气神一般,颓废多日,以至于有些苍白瘦削的脸上多了几分神气。 来到正殿,周王见到了来到洛阳的冯去疾、冯劫、王绾等人。 数天前,这些人刚刚前往韩国和魏国,劝说韩王然和魏王圉彻底退出了合纵一事。 “拜见周王!” 冯去疾等使者起身郑重的一礼。 “免礼,平身。”周王微微开口,说道。 “此行前来,吾等乃是为商议周王使孙隐为纵约长,合纵韩魏两国,与诸侯谋秦一事。”冯去疾开门见山的说道。 “嗯。”周王点点头。 冯去疾想过周王很多种态度,不过这种平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是,除了平静的接受,周王没什么更好的办法,韩魏退却,燕赵楚置之不理,齐国从头到尾都没有加入合纵,天下之大,却没人救得了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周王室。 “说说吧,秦王希望寡人做什么。”周王道。 “大王希望周王前往咸阳。”冯去疾说。 谈什么赔偿之类的和他们无关,那些东西子楚正与朝中大臣商议的热火朝天,冯去疾等人的任务主要是稳住韩魏和周王室的局势。 至于让周王前往咸阳一事,说白了就是让他为质,也是稳定局势的必要措施之一。 “好,寡人很快会启程前往。”周王依旧平静如水。 “多谢。”冯去疾等人起身拜道。 “带几位使者下去休息吧。”周王对侍者说道。 “是。”侍者点点头,领着冯去疾等人离开。 周王坐在王位上,一言不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殿外的远方。 良久后,大殿中响起一道深远绵长的叹气声。 三天后,周王乘坐车辇,西出洛阳,前往函谷关,准备从函谷关入关向咸阳而去。 …… 函谷关中。 现在的函谷关一片祥和。 隔离区彻底被划作了军营,因为不需要了,现在一星期不见得出一两个患者,还全是因为接触了出关入关的行人导致被传染的,所以隔离区被吴驹组织着消了一遍毒,送给秦国当军营了。 嗯……也不叫送,这本来就是秦国的东西,是他们组织着军士连夜搭建的。 这都不重要。 打了那场胜仗之后,前来函谷关驰援的医者们都领到了各自的薪资和奖励,此时大部分已经离关而去了,包括苏长老、张师闫师贾师等人。 少数没离去的是打算在函谷关周边行医问诊的一些医者,他们想要在函谷关周边的城池村落中走动一段时间,以防疫病死灰复燃。 吴驹对这种行为自然表示支持和赞赏,并以私人名义给他们赞助了一些钱作为路费。 总之,秦国这边的疫病和战争都已经彻底结束了。 函谷关中。 吴驹最近的日子过的很悠闲。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读读医书,处理一下青霉素的制造。 房间中,吴驹正在处理青霉素,魏磬在一旁撑着脑袋,不时打打下手。 “话说师父,这青霉素到底是怎么制成的?”魏磬看着吴驹手中的培养皿问出了一个自己多日来的疑惑。 对她来说,青霉素虽然同为药物,但相比起来和正常的丸散膏丹汤液醪醴的制药方式根本不同。 吴驹之前给医者们讲解青霉素的时候也几乎没提到青霉素到底是怎样制成的,一是没有必要,二是说了也没几个人能学会,以至于在众医者心目中,青霉素被蒙上了一股神秘的面纱,在一些被治愈的百姓眼中更是被奉为神药。 “想学?为师教你?” 吴驹抬起头说道,魏磬是他徒弟,他自然不会有所保留,况且魏磬的天赋和接受能力都胜过其他医者,再加上经常跟在吴驹身边,学青霉素这些药应该是有优势的。 “好啊。”魏磬点点头。 “我想想,青霉素是由青霉菌制成的,而青霉菌是细菌……那我先给你讲解一下微观世界的概念吧。”吴驹想了想说道 言罢,他就按照自己能记住的关于微生物的概念给魏磬大致讲解了一下。 一通长篇大论、口若悬河之后…… 魏磬一脸懵。 “听懂了吗?”吴驹问。 “听懂了,但好像没完全听懂。” 魏磬挠了挠鬓角。 吴驹有些无奈。 听不懂也正常,这是世界观的差异,很多时候是天赋和智慧都无法快速弥补的。 “那还是等你把我的医术学明白了再说吧,等你到了一定的层次,自然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吴驹揉了揉魏磬的头。 “哦哦。”魏磬点了点头,也没坚持,反正不急于一时。 这时,章邯走进院子,手里拿着一封信:“吴卿,魏磬,给你俩的信。” “我俩?”吴驹一愣,旋即便想到一定是魏长老寄来的信。 果不其然,魏磬急匆匆的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发现正是魏焕的信,信上讲述了他的近况、魏国的疫病情况,关怀了一下自己闺女和吴驹,还特意在信的末尾说希望吴驹能来到魏国指导一下。 看完,魏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父亲一直为魏国的疫病奔波,令魏磬担心不已。 “看吧,我就说魏长老医术这么高超,怎么可能会出事。”吴驹摊了摊手。 魏磬点了点头。 “等这批青霉素大功告成,咱们就去韩魏一趟。”吴驹说。 “这么快?”魏磬一愕。 “嗯,韩非之前也给我写了一封信,说韩国疫病严重,得知我手中有治疗类伤寒的药,希望我能前去救治韩国百姓。两国疫病这么严重,能早去就早去,早到一秒就能多救一个人。”吴驹说道。 “那好,到时我陪您一起去。”魏磬点点头。 “好。” 吴驹点点头,没有拒绝。 给大家解释下最近为什么没更新 说起来也是挺离谱的。 不算上今天的话,一共欠了四天的更,前三天是叔叔结婚了,他作为我亲叔叔中唯一一个未婚的,以及我作为他唯一滴大侄子,忙里忙外情有可原,相信大家也是xue微可以理解的。 结果问题就出在两天前,本来我以为两天前忙的差不多之后就可以照常更新了,结果…… 昨天发烧了。 焯! 真离谱啊。 我把文中的阿莫西林改成青霉素,又让吴驹用青霉素治病救人,结果昨天就轮到我自己吃阿莫西林了。 这……(语塞·jpg) 前面立了个g,说过年前欠的更新一律按双倍算。 (家里有点事,兄弟们体谅一下,杯子在此立个g,年前欠的更双倍还,目前就按欠两更,双倍按四更算。)这是前一章写的所有文字,想删一些无用的请假章节(为了好记章节数)所以前一章合并到这一章里,免得你们说我删章节毁约跑路了。 算上今天的话……我已经欠了十六更。 不说了,现在就去给大家码字(作者落泪)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给大家解释下最近为什么没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子楚抵达函谷关慰问 吴驹正式加入秦国阵营 多日后,函谷关迎来了一位贵客。 或者也不能算是客人,别说函谷关,秦国都是他们家的。 这个人就是,子楚。 没错,身为秦王的他在战争结束的第一时间东出咸阳,抵达函谷关,对将士们进行了慰问。 “周国联合韩魏签订合纵盟约,拉拢燕赵楚,以孙隐为纵约长,企图五国合纵以攻秦,然我大秦的铁骑誓死抗争,大败韩魏联军于函谷关外!” “寡人就知道,知道我秦国必胜,区区韩魏,断然无法阻挡我秦国东出的步伐,先代秦王之时,我大秦铁骑北伐燕赵,南攻楚国,东征韩魏,远讨齐国,寡人从你们这一战中看到了我秦军的战斗力没有丝毫的衰落,甚至与日俱增。” “寡人很欣慰,欣慰于函谷关并没有沦陷于周王和孙隐的野望之下,亦欣慰与还能在这个地方与尔等见面。” “在这场战争中,我秦国折损了许多英勇冲锋的好男儿,寡人深表痛心,但他们成为了我秦国的基石!换取了我秦国的这场大胜利!” “这次尔等之战绩唯有以辉煌称之,只因尔等不仅战胜了周王和孙隐的合纵,还战胜了一次百年以来规模最大的疫病,不愧为我大秦精锐之师!正因有你们在,我大秦才能雄踞一方,威压七国!” “大秦万年!”子楚振臂一呼。 “大王万岁!大秦万年!” “大王万岁!大秦万年!” “大王万岁!大秦万年!” 军队纷纷高呼,声音震耳欲聋,传入狭长的崤函古道中,形成一道道回音,经久不息。 “这次大战,攻斩获韩魏联军十五万两千余人,俘虏一万一千余人,可谓战绩辉煌,接下来,寡人也会依照众卿的功劳,加官进爵,进行封赏!” 一通讲话后,子楚从吕不韦那里接过一份案牍,上面统计了各个军、部、曲、屯、什、伍,上到将军,下到普通兵士的功劳,以此对军队发表赞赏。 兵士们闻此,更加亢奋不已。 商鞅变法时,规定出了一套爵位制度,共十七级,从低到高,分别是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大良造。 后始皇帝又在此基础上加以改进,改变了部分爵位,并增加大庶长、关内侯、彻侯三等爵位,成为二十级军功爵位制。 这个爵位制规定,斩获敌方军士一个首级,并以头颅为证,便可成为公士,获得田地一顷、宅邸一处和仆人一个(说起来吴驹和章邯混出函谷关时斩杀的敌人都没有割下头颅,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幸运儿),斩获的敌人越多,立的功劳也就越大,获得的爵位越高,被赏赐的奖赏也就越多。 当然,若是表现不好或者犯了过错,也会有相应的惩罚,小到鞭打、剥夺爵位、大到赐死。 这套制度改变了以往的世袭爵位和制度的世卿世禄制,从客观角度统计兵士给国家立下的功劳,让普通人也有了高升的可能性。 正是这套赏罚分明,领先其他国家数十年不止的制度,使秦国在秦孝公和商鞅变法之后一跃而起,也造就了秦国所向披靡,横行天下的虎狼之师。 子楚对部分副将军、裨将军、校尉、军侯进行了封赏。 当然,不包括底层兵士,那些会交给下层将士来做,不然一个个封赏,足有十几万人的军队非得把子楚累死不可。 当然,也不包括吕不韦、蒙骜、王龁这些人,他们的封赏还需要再进行商榷。 …… 子楚犒赏三军,军中普天同庆。 但这和吴驹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 额,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但吴某人对此毫不在乎。 而子楚在处理完函谷关内的事宜后,亲自来到了吴驹的院子。 只见院子里,吴驹躺在竹椅上呼呼大睡,发出轻微的鼾声,左侧放着一大摞的纸和笔墨,而魏磬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一本医书,阳光洒在二人身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氛围。 听到脚步声,魏磬抬头一看,发现子楚负手站在门前,不由一惊:“大王……” 子楚抬手制止了她,迈步来到吴驹面前。 “大王怎么来了?”吴驹懒洋洋的微微睁开眼睛,眯成一条缝。 魏磬诧异的挑起眉,她确定刚才的吴驹确实是处于熟睡状态的。 “来邀请你参加庆功宴啊。”子楚微微一笑。 “得了吧,你们打赢了仗,跟我有啥关系啊。”吴驹从躺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子楚笑了笑,说道:“陪寡人走走?” “好啊。”吴驹点点头。 二人出了门,行走在函谷关之中,关内兵士从旁边走过,无不大惊,对二人施以重礼。 “说起来,这次函谷关之役,你居功至伟,寡人还真得谢谢你。”子楚说道。 一是带领医家治愈了函谷关的疫病。 二是发明的马蹄铁、马镫大大增加了秦锐士骑兵的战斗力,使得秦国的合围战术更加胜利,战果之所以如此之大,与此脱不了干系。 三是韩魏之所以这么干脆的答应了休战、退出合纵,也是考虑到了吴驹和其背后的医家的因素。 就这三点而言,此役中功劳能与之比肩的便屈指可数,更离谱的是吴驹还不是秦国将士,人家本来只是想从函谷关过个路而已。 也幸好他从函谷关过路,幸好他被韩魏的封锁边关给拦了下来,若非如此,让疫病大肆蔓延的话,子楚真的没有打赢这一战的信心。 “不值一提。”吴驹摇摇头。 子楚没管他,继续问道:“寡人在想给你个什么奖赏比较好?加官进爵?” “不了,我挺喜欢现在的爵位和官位的。”吴驹满不在意。 五大夫,大夫,和他的医者身份挺配。 客卿,屁事不用干,每个月就能领工资。 真好。 子楚摇摇头:“那不行,赏罚分明乃是君王治下,国家立足之本。” 好不容易有个名正言顺的给吴驹封赏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当初给吴驹的这个五大夫之位有点低了,子楚早就寻思着给他升一升了。 “那随便吧。”吴驹摊了摊手。 子楚点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吗?”吴驹想了想:“过几天去韩魏一趟吧。” 子楚点点头,吴驹不说他都能猜到去韩魏是因为什么,秦国这边现在是可以作壁上观,高枕无忧了,既结束了疫病又赢了战争;但韩国和魏国就过的没那么舒服了,两国的疫病现在还汹涌着呢。 “大王呢,接下里打算如何?”吴驹问道。 “寡人当然是犒赏三军之后就回咸阳啊,当秦王可没有你这么自由。”子楚笑眯眯的说道。 吴驹笑了笑:“也是。” 二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城墙之上。 经此一役,城墙上的血痕又加深了不少,并且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许多地方都被冰霜封住,想清洗都办不到。 二人遥望远方着远方。 “原来这就是冬天的函谷关啊,寡人自从回到秦国以来,极少来到此此地。”子楚感叹着,指了指远方,也就是韩魏的方向:“周王室灭了,寡人的下一步,就是韩赵魏。” “三晋同气连枝,相互牵制,相互联合,大王很有信心?”吴驹挑眉问道。 “有,也没有。”子楚想了想,说道:“就算寡人做不到,但大秦传之万世,寡人的子孙总能做到的。” 吴驹沉默。 嗯……你的子孙确实做到了。 “若是得到吴卿这样的英才,寡人会更有信心的。”子楚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 在咸阳的日子里,子楚很多次对吴驹抛出橄榄枝,但吴驹每次都是打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就在子楚以为吴驹这次也打算糊弄的时候,吴驹却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我看行。”吴驹说。 “啊……啊?”子楚愣住。 我看行是啥意思嘛? 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特喵的,还不如糊弄呢。 吴驹话锋一转,说道:“大王,这天下乱了多少年了?” “若是从徐州相王开始,已有上百年,但若是从周王室衰败,平王东迁开始,足足有五百余年而不止!”子楚想了想说道。 “是啊,五百年来,诸侯割据,互相征伐,天下纷争不断,不知有多少人因战争而死。” 吴驹抬手指向城墙下:“大王,你看这战场,我医家上千医者倾尽全力,所救不过数万人,但仅仅函谷关一役,秦、韩、魏三国伤亡却有二十万人!” “……” 子楚一下子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他早年不受先王所喜,被送往赵国成为质子,后来在吕不韦的帮助下逃回秦国,一路上见识了战争,见证了长平之战后人才凋零,有灭国之危的赵国,也见证了百姓的疾苦。 这也是吴驹一直觉得子楚在当世诸侯乃至历代秦王中最为仁厚的根本原因,他真正见识过底层百姓的疾苦,因此对他们,也对曾经身处战乱和政治纷争中的自己同情。 “医者救不了这乱世,起码远远不够,因为这乱世的根源不在于伤疾疫病,而在于战争,如果说一定有什么能救民于水火之中,那就是统一!统一七国!” 吴驹转头看向子楚:“我纵观七国,唯秦国有在当世统一七国之能力,若大王有此抱负,我愿助秦国一臂之力!” 子楚从沉思中惊醒,蓦然看向吴驹。 如果说刚才吴驹那句“我看行”,还模棱两可,那这句就说的非常明白了。 这是要正式加入秦国阵营! “有吴卿这样的人才,寡人与秦国如鱼得水!”子楚激动的握住吴驹的手说道。 吴驹微微一笑,道:“相信大王和秦国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也不会让大王和秦国失望。” “当然,秦国一定会统一天下!”子楚言语中带着必胜的信念。 “我相信!但在此之前,今天的对话我依然希望大王不要告知他人。”吴驹说。 “这是为何?”子楚有些疑惑。 如果说之前吴驹将马蹄铁和马镫交给子楚,让他不要声张的时候,子楚还很理解,但今天的谈话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却依然保密,子楚就不太明白了。 “姑且算是发挥余热吧,起码在诸侯对我有所警惕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也必须要做。”吴驹笑。 他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北方! 也是赵国。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吴驹出函谷关 抵达洛阳 两天后,函谷关前。 子楚等君臣站在函谷关前,送别吴驹。 “函谷关的疫病和战争刚结束,你紧接着就要往韩魏的重灾区跑。” “咱就是干这个的啊,我是抗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得了吧,到了韩国和魏国多保重。” “主要注意一下生命安全,函谷关这一仗韩国和魏国打输了,死了这么多人,不知道多少人将你视为罪魁祸首,恨不得取你的命。”王龁补了一句。 “放心吧,我这五百魁首近卫可不是吃干饭的,指不定秦锐士都干不过他们。”吴驹笑道。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服气了,改天比划比划?”麃公佯作了个撸起袖子的动作,函谷关一役秦锐士立了大功,现在一提到秦锐士麃公就来劲。 “行啊。”吴驹点点头,他巴不得有人跟他的魁首近卫实战一对一训练呢。 众人一通扯犊子后,吴驹看向了吕不韦。 这位皱着眉头,像个老父亲,又一副严肃的老干部做派。 “凝儿要是知道了,肯定又担心的不得了。”吕不韦板着脸说道。 “那就劳烦岳父大人您多照看她了。”吴驹笑着拱手。 吕不韦哼了一声,也是接受了岳父这个称呼。 又是一通来自众人的关怀和嘱咐后,吴驹准备启程。 “咸阳再见。” “再见!” 吴驹和魏磬登上马车,章邯率领着五百魁首近卫随行,胯下战马感受到远行的气氛,不住的兴奋嘶鸣,在函谷关的这段日子里连马都要隔离,哪都不能去,可把人和马都给憋坏了。 “出发!” 一声令下,车马疾驰而去,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印,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同一天,子楚结束了视察函谷关的工作,并且随着这场抵御合纵的战争的正式结束,吕不韦卸任上将军,也就是主将一职,王龁和蒙骜卸任左右将军,也就是副将一职,众将纷纷随子楚回到咸阳,包括原本驻守函谷关的蒙武和蒙恬。 这是因为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六国不会窥视秦国了,蒙武和蒙恬待在这里也就有些多余。 大将杨端和继任函谷关令,奉命驻守函谷关。 函谷关内现在的十多万军队也会另行调派,只留下五万精兵驻守函谷关。 次日,从洛阳前来,准备前往咸阳的周王抵达了函谷关。 他倒是有身为战败者的自知之明,从洛阳出发的那时候,他就做好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准备,但他本以为以自己周王室和一方诸侯的身份,来到函谷关怎么说受到礼遇,哪怕这礼遇过于敷衍。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函谷关关门前,他的车辇便被拦下。 掀开车前的帘子一看。 只见一群被奇怪的白色服饰包裹住全身的人站在车辇前,那身怪异的装扮使得他人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他们的眼睛。 只见这些人说道:“请停车接受检查,入关者需隔离七天!” 周王:??? …… 从函谷关到洛阳的车程并不长,次日一早,吴驹便来到了这里。 城墙高耸,处处彰显着都城的规格,城门前行人、商队熙熙攘攘。 这是天下间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可以与咸阳、邯郸、陈郢、临淄、蓟、新郑、大梁等城池比肩。 自521年前,也就是周平王元年,公元前770年平王东迁开始,这座城市就成为了周的都城。 “成也洛阳,败也洛阳啊。”吴驹看着完全不输于咸阳的高耸城墙,忍不住感叹道。 周武王于此地兴建成周,定鼎中原,威震天下。 周平王则东迁于此,却是为了躲避犬戎的侵袭。 不仅如此,平王东迁当年还是在秦国军队的护送下,令人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平王东迁”象征着春秋时期的开始。 “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 再后来,周王室进行了最后一次分封,出现了东周公国和西周公国,这一次分封之后,天下已经没有任何土地属于周王室了,甚至连王畿也被韩国和赵国瓜分,周天子只得寄居于东周公国。 当时的东周公国以巩和成周为都城,西周公国以洛阳为都城。 周赧王拒绝秦武王试举九鼎的要求后,被逐出东周,前往西周,寄居于洛阳,依附于西周文公。 二人又与诸侯企图以合纵谋秦,结果秦昭襄王将合纵粉碎在了摇篮之中,西周公国灭亡,周赧王驾崩,西周文公薨。 辗转多年,洛阳到了东周公国手里,西周公国原来的土地被诸国瓜分。 东周公国的东周公,也就是如今的周王,以孙隐为纵约长,意图合纵五国叩关攻秦,结果就是遇上了这百年内规模最大的疫病,秦国那边因为吴驹的介入得以控制住疫病,韩魏却没能,一番周折后,韩魏联军大败,合纵被子楚粉碎在了摇篮之中。 吴驹心有所感,指了指城门,说道:“都说有什么龙兴之地的说法,定都的位置可以保证王朝兴盛,但朝代的更迭乃是历史的必然性,人终究是不能全部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东西,正所谓人定胜天,还是很有道理的。” 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走吧!入城!见识见识这周王室都邑的风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抵达洛阳 吴驹入城 吴驹想要一睹周王室都城洛阳之风采的想法终究没能实现。 洛阳的疫病也很严重,城中许多百姓将家门紧闭,足不出户,许多铺子处于关闭状态,大街上的人流量比平时少了一半不止。 除了疫病是一方面,战争也是次要原因。 周王室以及韩魏联军战败的消息传开之后,民声鼎沸,而周王更是西行前往咸阳,带领使臣与秦国进行战败的商榷,大家都意识到周王室很有可能无法渡过这一难关,而都城洛阳最终何去何从,还是个未知数。 这和吴驹关系不大。 疫病笼罩着韩魏两国以及周王室的土地,而洛阳以及周王室的城邑都处于韩魏两国包围之中,他此行前来洛阳的目的,是在此会见医家韩魏两国分部的人。 …… 韩魏周三国之前都和吴驹接洽过,甚至可以说是请吴驹前来,所以吴驹也持有通行文书,五百骑魁首近卫威风凛凛,守卫在马车前后左右,畅通无阻的进了城。 洛阳城表面虽然不那么热闹,但依旧是风云际会之地。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街道一侧的一座酒楼中,几个贵族子弟正在高谈阔论,酒楼前正在经过的吴驹则成为了他们的谈资。 “这就是医家魁首吴驹啊,果然是一表人才!” “函谷关一役打完,这位可是又一次名声大噪啊,都说他是如今诸子百家中为数不多的有能力左右战争的人。” 几人喝着酒,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我听闻因为其姓氏,不少人想向他抛出橄榄枝。”一个人说道。 “例如?” “吴起的后人,还有曾经的吴国的王室后裔,比比皆是。” “吴国的王室后裔?他们找这位干嘛,认亲吗?”其他人开玩笑道。 “指不定还真是!” “话又说回来,这位医家魁首姓吴,兴许还真和那些人有点渊源。”另一人摸着下巴说道。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摇摇头:“他说他姓吴你就信啊,当初在医家的秦国岐山分部时,有人亲眼目睹他自称为秦国郿县人士,但后来有人去郿县探查,查到那地方根本没有叫吴驹的这么个人。” “嘶。” “果然,这年头谁都有些秘密啊……” …… 远处的楼宇之间,站着两人,静静的盯着吴驹的马车。 其中一人他的面相很普通,属于放进人群中熟人都一眼看不出的那种,正是前几日进入周王宫与周王见面的那人。 他一旁站着个黑衣男子,正是当初潜入秦王宫的刺客。 “若非疫病,若非这位医家魁首,孙隐大抵真的能打赢这一仗,计划也不至于落空的这么快。”黑衣男子说道。 “世事无常啊。”那人摇摇头:“谋取九鼎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这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走吧,先生的命令快到了,我们是时候离开洛阳了。” 街道上行驶的马车中,车前身着白衣,披着一件墨色大氅的吴驹仿佛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向二人刚才站着的位置看了过去,却没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微微皱起眉头。 稍作思索后,收回了目光。 自从得到霸王之力之后,他的五感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章邯告诉他,现在他的五感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武者,包括他本人。 说到章邯,随着吴驹的剑术和枪法小成,章邯现在已经满足不了吴驹的陪练需求了。 吴驹打算等回咸阳之后,找个时间和嫪毐切磋一下。 毕竟他可是剑术宗师,七国之中凤毛麟角的存在,武者中的战力天花板,和他切磋有助于吴驹对自己的综合实力处于什么层次有一个精准的了解。 吴驹并未注意到,在另一侧还有一个身体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下,脸上蒙着面纱,处处透露着一股神秘气息的女子将身影隐藏于人群中,看着吴驹的马车,眸中凝滞,久久出神。 直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飒爽青年走过来。 “走吧湘夫人,他们应该已经离开洛阳,这里大抵是没留下什么值得查的东西了。”青年说。 湘夫人回过头,眼神中恢复了淡然。 她点点头,二人离开了这里。 …… 与此同时,吴驹抵达了约定的地点,一座酒楼。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抵达甲天下酒楼 见魏焕一众人 马车缓缓在酒楼前停了下来。 守在酒楼前等待的人眼前一亮,连忙来到车前拱手一揖:“拜见吴师。” 吴驹看了一眼,认出他是医家的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人点点头,察觉到吴驹还记得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走吧。”吴驹接着说。 “是,吴卿这边请。”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 吴驹迈步前进,章邯和魏磬跟随在左右。 酒楼的生意很红火,吴驹被带着一路来到最高层的雅间,雅间中坐着数人,其中有两个熟人。 魏焕,自然不用说。 自岐山一别已有数月,由于为魏国境内的疫病而奔波操劳,他鬓角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跟在吴驹身边的魏磬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之色。 另一人,则是韩国长老韩商陆,七国长老中唯一的女医者,韩国长老,前前任魁首的徒弟,前任魁首陈仲的师妹,只对潜心研究医术感兴趣。 当初在岐山时,吴驹和除了苏长老以外的六国长老斗智斗勇,只有这位韩国长老韩商陆不感兴趣,站在中立阵营,属于那种底线分明,不允许别人触碰她的利益,但也不主动参与争斗,因此和吴驹关系还算可以,甚至在岐山时多次向吴驹请教过医术。 初次之外,还有三人吴驹不认识,但看三人的座位和魏焕、韩商陆处于同一阶层,显然地位不低。 “魏长老,韩长老,好久不见。”吴驹微微一笑。 “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见。”魏焕看到吴驹的第一眼便眼前一亮,看到其身边的魏磬更是目光中多了一分安心,大抵是因为看到女儿平安而欣慰。 但他并没有和魏磬打招呼,亲眼看到她平安就已经足够了,叙旧可以等等再说,反正已经相聚,不差这点时间。 “魁首。”韩商陆微微点头。 五人一同起身迎接吴驹。 “还未请教这三位是?”吴驹问。 “在下周国大夫……” “在下魏国臣……” “在下韩国臣张平。” “原来是三国的臣子,失敬失敬。”吴驹拱手。 为了韩魏周三国的疫病,韩王然,魏王圉都派来了臣子与吴驹接洽,包括周王在前往秦国之前,下了数道命令以稳定国内局势,其中一道命令,便是配合吴驹肃清和治疗疫病。 “我等有失远迎,当是我们失敬才对。”周国大夫说道。 “哪里哪里。”吴驹摇摇头,旋即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平:“张平?莫非就是那位张开地张宰相的令堂?” “正是在下。”张平点点头。 吴驹恍然:“令尊为三朝韩相,我亦对其贤名颇有耳闻。” 张开地,韩国的三朝元老,曾辅佐韩昭侯,韩宣惠王,韩襄王,而张平则是辅佐韩釐王和如今的韩王然,父子俩五代相韩,可以说是在韩国风雨飘摇之际扛起了半壁江山。 而最让吴驹注意的却是张平的儿子。 “听说令郎张良亦继承了阁下和令尊之才,小小年纪便展露了才华,将来必将是韩国的栋梁之材啊!”吴驹笑道。 没错,张平的儿子名叫张良,字子房。 谈起张良,张平脸上一丝不苟的脸上仿佛柔和了些,对自己这个儿子很自豪:“一点小聪明而已,让魁首见笑了。” “谦虚了。”吴驹道。 “不若先行入座吧。”魏国大臣提议道。 “好啊。”吴驹点点头。 众人落座。 身为东道主的周国大夫笑着介绍道: “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酒菜,只不过酒水稍差了些,毕竟吴卿乃是烧刀子的酿造者,也就不便献丑了,权当是喝些薄酒。” “薄酒好啊,烧刀子度数太高,喝多了误事,既然来到这里,那还是要以治愈疫病为主。”吴驹说。 “那是那是。”众人附和。 这酒楼名曰甲天下,听这名字就知道他的规格。 这是洛阳一处很出名的酒楼,已开店百年,传承数代,引得几代周王和不知多少士大夫对此楼赞不绝口,楼中庖厨乃是天下第一,做出的菜肴亦是天下第一。 当然,吴驹并不怎么承认他的甲天下的名号。 现在毕竟是战国时期,厨艺远没有后世发展的那么巅峰。 现在的菜基本都是以炖煮和烤为主,连炒菜都没有,而且调味料极其缺乏,没有辣椒,没有那些什么五香六香十三香,甚至普通人家连食盐都很少用,味道单一且寡淡。 没有红烧肉、鱼香肉丝、毛血旺、宫保鸡丁、水煮肉片、麻婆豆腐、辣子鸡、口水鸡。 没有松鼠桂鱼、叫花鸡、葱烧海参、九转大肠、西湖醋鱼、咕咾肉、剁椒鱼头、佛跳墙…… 甚至没有西红柿炒鸡蛋! 这在吴驹一个后世人的眼光来看…… 不太能接受。 不可否认,吴驹不是一个对食物特别挑剔的人,但也不可否认,这个时代的伙食是真的能淡出鸟来,之前得亏吴驹掌握了提纯粗盐,获取精盐的方法,才算是实现了食盐自由,稍微的改善了一下伙食。 这号称甲天下的楼中确实名不虚传,环境静而雅,食材都是天下最顶级的,《周礼》中所说的“八珍”在这里都是可以寻到的。 但空有好的食材,味道却平淡单一,形聚而神散,糟蹋了好东西。 就这么决定了,等这一趟回去,吴驹要好好研究一下做菜。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定价半贯 心系于民 几人饮下几樽酒,浅谈几句,便迅速进入了正题。 说实话,周国大夫此时此刻对吴驹的感观可以说是非常复杂。 说喜欢那肯定是谈不上的。 如果没有吴驹,周王和孙隐说不定就可以带领韩魏联军打赢函谷关那一仗,届时便能让燕赵楚三国坚定合纵之信念,派出军队,五国兵马齐聚函谷关,叩关攻秦,取得胜利,函谷关之后,秦国再无任何可以阻碍的关卡,随之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就算不攻破秦国,也能遏制其东出的势头,挽周王室之将倾,一切的畅想都好像顺理成章,令人心驰神往。 但函谷关一战败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周王朝立国至今,已经近八百年了。 若是正儿八经的算起来,七年前,周朝最后一位天子周赧王驾崩之时,周朝就已经覆灭了,现在仅存的东周公国只能算是这个王朝的最后一点米粒般的光辉,是周王室的人在这小小的东周几十座城邑中抱团取暖。 几天前,他们还在畅想着五国合纵,王朝复辟,号令诸侯,可短短几天,函谷关的大败就亲自打碎了他们的白日梦。 二十万韩魏联军折损十五万。 孙隐卸任纵约长,离开洛阳。 周王被迫前往秦国。 当年的西周文公在战败之后,亲自前往咸阳向秦昭襄王叩首认罪,周王此行,不知要在咸阳受到多大的屈辱。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吴驹脱不了干系。 如今的周国,遭遇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疫病,又遭遇了一场大败,举国颓靡,人心涣散。 偏偏洛阳、成周、巩、成皋,周国千千万万的患了病的百姓都知道医家魁首吴驹手里有治愈类伤寒的药,都知道唯有此人能让他们活命。 又爱又恨,大概就是这么个心情了。 犹记得周王离开洛阳的前一天,将周国大夫召入宫中,二人站在宫殿的屋檐下,看着殿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周王目光飘忽,轻声问:“你说我大周可还有一线生机?” 周国大夫张了张嘴,想了个说辞,正想开口,却见周王举起手拦住了他。 周国大夫这才明白周王不是想要个答案,或者说他太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所以不想再听。 周王话锋一转:“寡人和韩王、魏王,皆向医家魁首吴驹发出了邀请,请他来到周国、韩国和魏国治愈疫病,他已经回了书信,答应了。” 周王说:“过几日他便会到,我多半是没有亲自迎接他的机会了,你负责招待他,只要他愿意为我周国子民治愈疫病,便配合他的所有要求。” “臣遵命。”周国大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谈话结束,二人不语,少许后周国大夫告退。 …… 听闻魁首手中有可以治愈类伤寒的药物,不知是否属实?”周国大夫开门见山的问,他的话语中隐藏着一种急切。 一旁的张平和魏国大臣也不约而同的盯着吴驹,二人对吴驹倒是不像周国大夫这样情绪复杂,毕竟韩魏虽然一战大败,元气大伤,五年之内是别想对外发动战争了,但他们的状况要好一些,起码不像周国这样有灭国之灾。 “属实。”吴驹点点头,干脆的承认了。 “那不知可否将此药提供给我周国?只要魁首愿意,金银珠宝,高官显爵,我周国绝不拒绝。” “我韩魏也一样!”张平和魏国大臣也立马表了态。 “好啊。”吴驹点头答应。 三人不约而同的一愣。 他们没想到吴驹答应的这么快。 这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其实是他们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函谷关一役中吴驹起到的重大作用,以至于给韩魏带来的巨大损失,让他们潜意识里把吴驹当做敌人来看待。 “我是以一名医者的身份来到周国、韩国和魏国,不必把我想的这么唯利是图。”吴驹淡笑道。 他虽然是接到魏焕、韩商陆、韩非等好友的请求,外加上韩王、魏王、周王皆向他发出邀请,但吴驹确实是心系百姓的,不然也不会在第二批青霉素制作完毕之后就这么快的出关赶来。 更何况,他这一趟来从某种意义上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毕竟现在韩魏周妄图杀他泄愤的人不在少数。 听了吴驹的话,周国大夫、张平、魏国大臣三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起身拱手作揖,说道:“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 “不必,我也很能理解几位的心情。” 吴驹说:“放心吧,青霉素我会无偿提供给韩魏周。” “不,这药物的钱,只要是提供给我们国的子民,我们都会承担的。”周国大夫说。 吴驹笑了笑,道:“这么豪爽啊,你们也没问问这药多少钱?” 三人一愣,他们还真的没想到这茬。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没想过有什么药会贵的以一国之力都负担不起。 但转念一想,吴驹手中的药现在可是当世中唯一可以治愈类伤寒的药,而且据说药效非常好,说不定价格真的高的吓人。 三人用余光交换了一下眼神,却听一旁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不知魁首打算定价几何?”开口的正是韩商陆。 吴驹想了想:“那就定个半贯一粒吧。” “什么?!” 众人齐齐的一惊。 吴驹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定价定贵了? 在函谷关的时候,子楚和吴驹短暂的聊过一些关于这次疫病的事情,这位财大气粗的秦王说要给吴驹报销所有青霉素的钱,当时吴驹就是说的这个价。 感觉还行啊,那些汤药丸散有些折算下来比这还贵呢。 “这么便宜?”张平愕然。 原来是卖便宜了。 吴驹轻咳两声:“咳,卖贵了底层群众吃不起嘛。” “魁首果然医者仁心。”三人顿时又是一顿惭愧,被吴驹的精神折服。 仔细想想,吴驹虽然直接导致了函谷关一战中他们的战败,但人家只是干了一个医者该做的事,那就是治病救人。 吴驹乃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天下百姓考虑,反倒是他们站在主观角度,身为己国臣子,以两国交战的角度看问题,以至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羞愧啊! 韩商陆听到吴驹的定价,同样有些讶异,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向着吴驹拱手一揖以示敬佩和感谢。 魏焕对这个定价也很意外,更加对吴驹佩服了,紧接着问道:“魁首接下来有何计划?” “没想好。”吴驹说。 众人眨巴眨巴眼睛。 “我是真没想好。”吴驹无奈而坦然的说:“我对韩魏以及周国这边的状况也不太了解啊,抗大疫如治小病,当对症下药才是。” 不过他目前所想大概就是召集两国医者,以洛阳为中心,向周围的韩魏辐射。 “言之有理!那事不宜迟,我等这就为吴卿讲解一番!”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自当尽力为之 吴驹同魏焕、韩商陆二人,张平三人讨论了两个小时,对韩国、魏国、周国的疫病的情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形势很严峻! 目前统计到的患者人数足足有十几万,且正在向二十万大关迈进,棘手程度远超于当初的函谷关! 要说伤寒,其实问题倒是不怎么大,这种疫病在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医家许多老资历,医术高深的医者都对治疗伤寒有着充分的经验,唯一的难点就是患者人数太过庞大,医者的分配和药材的调动都非常困难。 真正的难点在于类伤寒,虽然目前证实这种新出现的疫病在传染性上略逊色于伤寒,但其致死率却远高于后者,并且天下间唯一可以医治类伤寒的药物,便是吴驹手中的青霉素。 再者,随着对这种疫病的深入了解和研究,医者们发现伤寒和类伤寒的症状相似并非无缘无故,二者之间似乎存在一种目前并不清晰的相互作用,或者是共生关系,这让疫病的防控和治疗工作难度陡然增高。 所以目前大致的状况便是十几万患者之中,伤寒患者的占比数匀速减少,类伤寒患者的占比数匀速增加,导致总数没什么大波动,明明底层医者用尽浑身解数,但从数据上来看成效还是很低,陷入僵局。 吴驹此行前来,为的便是打破这种僵局! …… 为吴驹设宴接风洗尘之后,吴驹决定亲身前往一线考察一番。 一行人驱车前往洛阳附近的一处大型患者集中之地。 千里旷野之上,北风呼啸,一座座白色的帐篷被临时搭起,数不清的韩魏医者戴着口罩,穿行于其中,脚下和手上片刻不敢停留,因为快一秒钟,会有人生还,迟一秒钟,就会有人死,他们在争分夺秒。 魏焕取来几面口罩交予众人戴上。 “话说,这名为口罩之物,魁首可还有存货,可愿售与我国?”张平问道。 现在流通于韩魏的口罩几乎都是吴驹当初以魁首之名赠与的,据传有预防疫病之功效,对于疫病蔓延速度的延缓毋庸置疑,如此神器,他们如何能不心动呢? “临行前我已下令将新出产的口罩优先运来韩魏,相信不久便会抵达。”吴驹说。 “多谢,韩国会以市价购之!”张平正色说道。 “不必,成本价就好。”吴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他本就没打算靠这个挣钱。 未等张平再说话,他便率先迈步走进了患者集中区之中。 张平张了张嘴,饶以他两朝为相,城府和眼界都极高,也不由得钦佩吴驹。 戴上口罩,众人跟了上去。 走入集中区之中,吴驹的脚步放缓。 透过医者出入帐篷的缝隙,他看到那些患者虚弱的蜷缩着,寒冷和病痛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折磨。 依稀之间,吴驹恍然又回到了当初行走在函谷关隔离区之间的时候。 说来也离谱,秦国和韩魏的疫病几乎同时出现,同时开始,但现在秦国一片安详,韩魏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是选择的不同造成的。 子楚在第一时间选择倾秦国之力抗疫,拼着打输那一战的风险,又是逐一排查全军二十万人,又是搭建隔离区,又是调动全国的药材和医者,耗费的人力和财力自然不用多说。 而且就连吴驹都不知道的是,在咸阳,因为疫病导致的军队数量锐减,朝中大臣吵着要向函谷关继续增兵,而子楚却选择了相信吴驹,为了不给前方疫病带来更多压力,他力排众议,压下了增兵一事。 而韩魏却选择了先打仗,继续向边境增兵,继续加紧训练,他们不是没对疫病采取措施,只是做的远远不够,导致疫病越发猖獗,间接性让韩魏联军的斗志萎靡不振,最终一战打光了十五万联军。 如果不是孙隐当时采取的防守措施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死的人还会更多,很有可能复刻长平之战时的赵国,一战打光全部军队,被推进到都城邯郸。 一念之差,造就了成败。 吴驹回过神。 眼前的医者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是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 这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他没能看到来年的春天。 这些尸体被抬到北边,统一掩埋,依稀已经可以看见那边的山坡上有大大小小的坑洞。 “今天死了多少人?”吴驹问那个医者。 吴驹戴着口罩,抬着担架的医者并未认出他,只是说道:“过百。”,随后就低着头抬着担架继续走了。 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在魏焕的带领下,他们钻进一个帐篷中,帐篷里正在忙碌的医者认出了魏焕和韩商陆,于是停下手头的工作,说道:“魏长老,韩长老。” 魏焕和韩商陆点点头。 吴驹大致查看了一下这些患者的情况,肃穆的同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目前来看,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这时,帐篷外走进了一个年轻医者:“师父,这有个新来的患者,不太确定是伤寒还是类伤寒,您给掌个眼呗。” 说完,年轻医者看到了一旁的魏焕一行人,旋即一愣:“魏长老,韩长老。” “嗯,带我们去看看那个患者。”魏长老沉声说道。 “啊……好。”年轻医者点点头。 在年轻医者招呼下,一个担架被抬到帐篷前,吴驹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个患者,笃定的说:“是类伤寒。” 年轻医者诧异:“这怎么看出来的啊?” “经验。”吴驹说。 年轻医者大为困惑,看吴驹戴着口罩的半张脸,感觉他也很年轻的样子,有点迟疑和不服气的说:“都不把脉,光看就能看出来啊,太不严谨了吧。” 魏焕抬了抬眼:“他说是就是,错不了。” “论起对类伤寒的了解,当世怕是没几个人比魁首更有经验。”韩商陆也说道。 “魁……魁首?”年轻医者眨巴眨巴眼睛,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半张脸逐渐那位医家魁首重合,他连忙拱手一揖:“小子有眼不识泰山,魁首恕罪。” “不知者无罪。”吴驹摇摇头,蹲下身子,问那个患者:“感觉怎么样?” 患者神情很恍惚,这是个很高的小伙子,高到比担架都长出一截,小半条腿露在外面,本该很健壮的他,现在却显得瘦骨嶙峋,仿佛就剩个骨架子,看的出他因为患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和睡眠了,身心饱受折磨。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颤颤巍巍的问。 “死不了。”吴驹说。 “真的假的……”他说。 “真的。”吴驹微微一笑,说:“不会有人再死了。” 尽管戴着口罩看不出吴驹的笑容,但他的语气却让眼前的患者有些心安。 安抚完患者,他便起身,随之走出了患者集中区。 摘下口罩,吴驹感慨道:“确实比我想象中的更严重。” “能解决吗?”张平三人沉吟片刻,沉闷着声音问道。 如果连吴驹都解决不了韩魏的疫病,那他们就只能被迫考虑一个下下策。 坑杀所有患有疫病的人! 这算得上是老方法了,在春秋战国,夏商周,甚至上古、原始时代,一但出现了处理不了的疫病,就会启用这个杀死所有患者,从根本上断绝传染源的方法。 当然,这对如今的韩魏来说,是最差的打算,因为两国已经在函谷关折损了十五万人,应当以积极鼓励生产和生育以恢复国力,但杀了所有患者的笨方法显然和这个方针背道而驰。 况且,这个下下策也不是这么好实施的。 十几万患者,杀不完的,况且不知道有多少患者还没有被发现,最终很有可能造成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情况。 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吴驹,吴驹却想都没想就说道:“能解决!” 他对自己和青霉素都有自信。 “好!” 张平神色一振,旋即诚恳的一拱手:“那就拜托魁首了!” “我等替韩魏周的十几万患者和百姓谢过魁首!”周国大夫与魏国大臣立马拱手作揖。 “不必言谢,这正是我等身为医者的职责,我自当尽力为之。”吴驹抬手将三人扶起。 张平看着吴驹的年轻的面庞,颇有所感。 现在的韩魏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比周国的情况好得多,但也好不了多少,联军折损十五万,元气大伤,偏偏因为疫病,百姓人心惶惶,不事生产,举国陷入瘫痪之境,为今之计,也只有寄希望于吴驹的到来可以彻底终止这次疫病,毕竟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掌握了治愈类伤寒方法的人。 “我们终究是外行,接下来的事情,便全权托付给阁下了,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但凡能办到的,我魏国绝不推辞。”魏国大臣说道。 吴驹微笑,点点头:“放心吧。” 吴驹准备离开。 “魁首慢走。”三人作揖。 吴驹正想离开,却又突然止步,转过头说道:“张大人,容我提醒一句。” “请讲。”张平做了个请的手势。 “以您的身体,还是当少些操劳,静养为上,则犹未为晚。”吴驹说。 张平沉默少许,拱手一揖:“多谢。” 吴驹点点头,他是因为对张平的感观还算不错,所以才出言提醒。 随之吴驹登上马车,与魏焕,韩商陆二人的马车一同离开,五百魁首近卫护卫左右,马蹄声密集,溅起一片尘土飞扬。 张平看着马车远去,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韩商陆提醒过他很多次,甚至比吴驹说的还明确,她指明张平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如果以宰相之职操劳,能活的年岁屈指可数。 但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韩国需要他。 …… 一行人下了马车。 “这些日子在吴卿门下,可曾刻苦学习?”魏焕板着脸问道。 “学了学了。”魏磬小鸡啄米般点头,如之前一般,还是有些怕魏焕。 “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多少人挤破头想拜入魁首门下还没这个机会呢。”韩商陆笑道。 “知道了韩姨。”魏磬揽住韩商陆的手臂撒娇。 吴驹瞥了一眼,没想到魏磬和韩商陆的关系还不错,但旋即又笑道:“哪有韩长老说的这么夸张,魏磬挺刻苦的,我对她很满意。” 魏磬眼睛一亮,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她还真是极少听到师父正面夸自己。 魏焕见吴驹都肯定了魏磬,于是表情柔和了不少,父女俩一个在魏,一个在韩,都曾深处抗疫第一线,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少时,一行人来到一处府邸前。 “不嫌弃的话,这几日你与韩长老便居于此吧。”魏焕说。 “这地方不错啊。”吴驹打量着这处府邸、 “那当然。”魏焕轻笑一声。 吴驹一挑眉。 一旁的魏磬凑过来说道:“这就是我们家的宅邸。” 吴驹恍然大悟。 难怪魏焕这么说。 不过,魏焕身为魏国宗室,医家七位长老之一,在洛阳有一处宅邸倒也很河里。 “走吧,外面天寒地冻,进去再说。”魏焕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 班师回朝 举国欢庆 入内,众人就坐,府内仆役走上前为四人沏茶。 待仆役离开,魏焕将身体前倾,迫切的问道:“青霉素当真有治愈类伤寒之功效吗?” 韩商陆投来目光,她最在意的也是这一点。 “当然,函谷关的数万患者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吴驹吹了吹热茶,小抿了一小口茶水。 “言之有理。”魏焕点了点头,少许思量后又问道:“老夫倒迫不及待想见识见识这青霉素了。” “您不是一直有一瓶吗?” “啊?”魏焕一愣。 吴驹轻笑,道:“之前我赠给您的那瓶药粉,其实就是青霉素。” 魏焕恍然,从袖中取出一小药瓶:“这便是青霉素?” “正是。”吴驹点点头。 魏焕打开药瓶,又是看又是闻,横竖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转而递给韩商陆,对方一番查探,同样摇了摇头。 “还真是奇药。”魏焕啧啧称奇。 吴驹微微一笑,向一旁的章邯招了招手,附耳吩咐一声,章邯点点头,大步离开,不一会招呼着一帮魁首近卫,搬着一组组木盒进门,放置在四人面前,很快堆积成一个小山。 吴驹打开其中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粒粒已经制配好的青霉素胶囊。 “这便是所有制配完成的青霉素,按照目前的患者数量来说,应该是够用的。”吴驹将盒子打开,放在桌上。 魏焕和韩商陆分别取出一粒胶囊,小心翼翼的放在手上。 “这里面装着便是青霉素药粉吗?”魏焕喃喃自语。 “对。”吴驹点点头。 “这外面的东西乃是何物?”韩商陆有些不解。 “胶囊,以牛羊的骨和皮熬出的胶质,经冷却,塑形制成,可保证药粉不被唾液混合,不被胃液破坏,而在肠道中被吸收,有助于药性不被破坏。”吴驹解释道。 韩商陆恍然大悟:“难怪都说魁首乃是天下第一医者,今日一见更胜于岐山之时,有推陈出新之巧思,又有倾囊相授之胸襟,着实难得。” 她当真很佩服吴驹,不说别的,类伤寒难倒了韩魏医者乃至天下医者,吴驹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药物,可见其当世第一医者之名名副其实。 吴驹笑:“韩长老过奖了。” 他随即从袖中取出两本册子,说道:“这是我总结的防控经验,和青霉素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二位可以研究一下,今后的事情便交托给你们了。” 魏焕接过册子其中一本册子,上面记载了青霉素的使用方法,甚至还画了一些图解,还记录了一些吴驹和秦国医者总结的类伤寒的特征以及和伤寒的区别。 韩商陆接过的那一本则写着吴驹总结的防控经验,详细解释了传播源、传播途径以及易感人群,以及如何从这三个方面预防疫病的方法,从最简单的口罩佩戴,到隔离区的搭建注意事项。 两本册子写的相当用心,一时间给了魏焕和韩商陆许多启发,也让他们发现和吴驹在秦国的所作所为一比,韩魏所做的防控措施还是有很大的缺陷的。 但旋即,二人听到吴驹这句话,二人又都是一愣:“什么意思?” 吴驹摇摇头:“我不会在韩魏逗留太长时间,等确认青霉素没问题,我就会离开,术业有专攻,韩魏这边的事还是要交给两位长老去办了。” 魏焕和韩商陆点点头:“明白了。” 吴驹起身,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得,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起早,开始干活!” …… 与此同时,咸阳。 城门大开,一支军队缓缓进入了咸阳。 这正是子楚一行人班师回朝。 城内普天同庆,锣鼓喧天,万人空巷。 百姓们扶老携幼,兴高采烈的走上咸阳城的主街道,欢迎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庆祝着秦国打了一场大胜仗,成功将一场合纵扼杀于摇篮之中。 子楚邀吕不韦同乘车辇,二人看着咸阳的欢庆气氛,脸上也不由得浮现笑意。 子楚心生感慨,说道:“自惠文王起,我大秦便想要通三川,窥周室。武王攻韩,窥洛邑;昭襄王灭西周,取九鼎;至寡人在位,东周也即将灭亡,待不久之后派使臣入韩魏谈判,一举夺回三川郡,则通三川,窥周室之举大功告成也!” 吕不韦笑:“恭贺大王,凭此一样壮举,大王的功绩便不比秦国历代先王差了!” 子楚微微一笑。 这一战虽然秦国的损失也不小,但所得更多。 韩魏元气大伤,接下来的数年中都会处于一蹶不振之中,没有能力对外发动战争。 秦国化被动为主动,借此机会收回三川郡,并以战胜国的名义向两国索取更多的土地和钱财。 当然,同样令子楚在意的还有离开函谷关的前一天,吴驹在城墙上和子楚说的那些话,经函谷关之役,吴驹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更让子楚坚定了这个信念:得吴驹,如齐桓公得管仲,越王勾践得范蠡,昭襄王得白起范雎,秦如虎添翼。 “这一仗,吕不韦你居功至伟啊。”子楚看向吕不韦。 “臣不敢居功,若真有功,那臣的功劳,便是协助了吴驹平定函谷关疫病,吴驹才是首功。”吕不韦微微拱手道。 子楚哭笑不得:“好你个吕不韦,老狐狸啊,凝儿都和吴驹在一起了,你俩一个岳父一个女婿,谁是首功还不都一样。” 吕不韦笑了笑,没有说话。 子楚笑着摇摇头,旋即神色一正,说道:“你记得当年在赵国,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与寡人是怎么说的吗?” 吕不韦不语,但深邃的眸子中却露出了追忆之色。 “你说你能光大寡人的门庭,寡人说你姑且先光大自己的门庭吧,你又道,你的门庭需要寡人的门庭来光大,你说要帮助寡人回秦国,让先王和华阳夫人立寡人为太子。”子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寡人说,如果你真的计划真的能实现,待寡人继位秦王之时,你就是秦国相邦,寡人将与你共享秦国的土地!” “从逃出赵国到今日,一晃竟然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吕不韦言语中满是唏嘘。 “是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寡人从一个落魄的质子成为了秦王,你从一个商贾成了秦国相邦。”子楚目光微微抬起,说道:“周王入秦,必将周之城邑全部献于秦,待那时,洛阳便是你的封邑。” 吕不韦神情一晃,眼神中透露出惊讶之色。 他当真没想到子楚会把洛阳赐给他作为封邑,要知道,那可是天下最繁华的城邑之一,而且曾经是周王朝的都城,周天子曾经居住的地方。 “这……是否僭越了?”吕不韦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子楚摇摇头:“不僭越,周王室会离开洛阳,周王朝大厦将倾,那里不再是周的都城了,而是秦国的城邦。” “如此……臣谢恩!”吕不韦起身深深作揖。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已是寒冬 岁末将至 子楚于宫中设宴,款待众将,至日落,众人散去。 吕不韦带着满身酒气回到相邦府。 刚一进门,吕凝便迎了上来,又是搀扶,又是端茶倒水。 “以前可没你这么殷勤啊,有事就说吧。”吕不韦闭着眼睛,享受着自己女儿的捶背,心中很舒坦。 “咳,哪……哪有。”吕凝轻咳两声,但话锋一转便问道:“父亲,吴驹好像没回咸阳?” 吕不韦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有些无奈的说道:“没有。” “为什么啊?”吕凝不解。 “韩魏的疫病尚未结束,甚至有更严重的趋势,吴驹受韩王魏王等人的邀请,前往韩魏平定疫病,医治患者。”吕不韦又闭上双眼,自顾自的说道。 “这样啊……”吕凝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吴驹此行的意义所在。 吕不韦觉着背上的力道逐渐轻了些,睁开眼睛一看,却见本该站在他身后的吕凝出现在身前数米处,头也不回的跑开:“那个那个,父亲您歇着啊,我再给您找个侍女捶背。” “你个逆女!” 吕不韦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拿起桌上的茶水小抿一口,无奈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 再说回周国。 吴驹来到洛阳的消息给了韩魏医者很大的振奋,同时,他的抗疫措施以及主张被誊抄,一级一级的落实;一盒盒青霉素被快马加鞭送往周韩魏三国的各个角落,分发在每个患者的手上。 青霉素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短短几天时间,原本迫在眉睫的形势便被逆转了过来,患者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这几日,吴驹行走在洛阳周边,以及韩魏两国的一些城邑之中,见证了患者重获新生的喜悦,见证了医者连日操劳以至于晕倒,目睹了百姓因为战争和疫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诚惶诚恐,亦目睹了王公贵族闭门不出,醉生梦死。 平心而论,吴驹在这段时间里,由岐山至咸阳,由咸阳至函谷关,由函谷关至洛阳与韩魏,这些日子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战争以及战争带来的危害,和史书上那些冷冰冰的简单的文字完全不同。 这些耳闻目睹,让吴驹对这个世界多了许多认知和感慨。 若从平王东迁开始算起,这春秋战国已经整整持续了五百年乱世,在此期间,周王室衰败,诸侯割据,列国伐交频频,兵戈相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这些见闻让吴驹更坚定了一个信念。 唯有统一,方可终结乱世。 …… 新郑附近的一处患者集中隔离区中。 吴驹来到这里视察。 让吴驹比较欣慰的是,战国时期还不至于存在这么多套路和形式主义,不会在他这位大领导视察前做做样子。 医者仁心,医家的医者比较淳朴,个个忙着治疗患者,没空搞这些幺蛾子。 吴驹负手行走在患者集中隔离区之中,短短几天之内,这里已经改头换面。 之前的集中隔离区里死气沉沉,患者整日生活在病痛和绝望之间,连带着医者们的心情都受到影响。 但现在,就看这些患者揣着袖子蹲在帐篷前,高高兴兴的唠着嗑,你就知道这里的转变有多大。 看着这一幕,吴驹充实而欣慰。 “感觉怎么样?”吴驹冲着那几个唠嗑的喊了一声。 “好得很哩。”那些患者虽然不认识吴驹,但知道他是医者间的大头目,并且是那治病的药的研制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所以笑而恭敬的回答道。 “那就好,感觉冷了就进去待着,外面容易着凉。”吴驹点点头,说完便离开了。 “这是谁啊?看着挺年轻的。”一个前几天病情严重,终日浑浑噩噩,不太清楚情况的患者好奇的问道。 “他你都不知道啊?” “俺们吃的药就是这位吴大人研制的,救了十来万人哩!” “何止,听说口罩也是他命人制作的,而且这些药和口罩都是成本价卖给国家,不赚什么钱。” “我听说不但不赚钱,他反而还自掏腰包,给一些条件不好的病人买了冬衣和吃食。”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吴驹的敬佩和感激。 这些日子里,吴驹每每行走到一处城邑,一处患者集中隔离区,便会受到百姓和患者的爱戴。 这些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虽然不知道吴驹这个医家魁首是什么意思,什么级别,但他们知道正是吴驹救了他们的命,所以都很尊敬吴驹。 “看着这些患者恢复正常,其实心里还蛮有成就感的。”吴驹感叹道。 魏磬和章邯点点头。 身为医者,想着这些患者能痊愈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功劳,心里便自然而然的诞生一股满足感。 章邯虽然不是医者,但他是为将者,乃是杀人者,吴驹为医者,乃是救人者,跟着吴驹来到底层看这些患者,倒是让他感觉到心灵受到了洗涤一般,平和了许多。 “走吧,天色不早了。”吴驹说。 三人向着隔离区外走去,一个妇女却迎面走了过来。 章邯警觉的向前领先一个身位,隐晦的将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却见妇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向吴驹叩首。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妇女热泪盈眶,拜伏在地。 吴驹一怔。 只听妇女哽咽着说道:“若非您相助,小女的丈夫和儿子就都要死了,我们这个家也就没法过了!” 妇女的行为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共鸣。 其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患者也纷纷走了上来。 一时间,半个隔离区的患者都跟了上来,围绕着吴驹形成一个圈。 “俺的命也是吴大人救的!”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定为您做牛做马!” “吴大人,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这是俺家的鸡蛋,您拿些去吧。” “吴卿,在下的姐姐年方十六,亭亭玉立,她感念您的恩情,不好意思说,让在下特来问问您还缺不缺妻妾,不如嫁给您吧,实在不行当个侍女仆人也好。” 吴驹眼皮狂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嫁女儿的都有。 “你姐姐哪行啊,我女儿年方十四,嫁给吴卿刚刚好。” “我儿子也能!” 吴驹:??? “也能当个仆役。” 吴驹松了口气。 待周围声音停息了些,魏磬走上前去将那个妇女扶了起来,吴驹轻咳两声,说道:“大家请起身吧,不必行此大礼,你们的好意,吴某心领了,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嫁女儿嫁姐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韩魏的疫病形势之所以迅速好转,功劳不仅在我,也在韩魏千千万万的医者,他们也在此过程中充当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看着患者们的热忱的目光,吴驹接着说: “已是寒冬,岁末将至。如果大家真的想报答的话,就请养好身体,积极接受治疗,让这些医者们都能早日归家,这样大家都能过个好年,谢谢!” 说完,吴驹微微一笑,向人群外走去。 患者们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近千双眼睛目送着吴驹离开,久久不曾散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荀子来信 谈及《后诗》 几日后,吴驹结束了视察,回到洛阳。 洛阳还是如之前一样,虽然还未恢复到全盛时期的繁华,但医家的努力也起了作用,街道上的人烟多了些,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戴上了由官府统一发放的口罩。 回到魏焕的府邸。 吴驹洗尽一身风尘,坐在桌案前,查看刚送到不久的几封书信。 一封是苏长老给的,信中说秦国的疫病情况完全在掌控之中,基本翻不出什么大浪,并询问吴驹韩魏的疫病情况如何,是否需要秦国分部这边做些什么。 吴驹给他写了回信,讲述了韩魏的疫病情况和自己的近况。 还有一封,落款是……荀况? 荀子?? 吴驹表情错愕,将信件打开,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信中,荀子向吴驹问好,对吴驹指导和治愈秦韩魏三国疫病,挽狂澜于既倒的行为表示了崇敬和赞扬,信中说道: “阁下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吾钦佩不已,此乃知行合一,历来圣贤以此规己,然阁下达也。” 荀子的信用词严谨,字里行间将儒家所崇尚的礼节发挥的淋漓尽致,使人看到之后,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银发矍铄,严肃正经的老者。 寒暄之后,他言明了这封信的来意。 “吾欲修后诗,盖诗经之续。” 儒家的许多先贤都曾经修订、整理过《诗经》,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孔子对其的修订,孔门七十二贤、三千弟子中有许多也参与了这一过程,早些年,荀子也曾对《诗经》进行修订。 但荀子这番操作着实让吴驹一惊,这位竟然想修诗经的续作! 荀子在信中说,之所以想修《后诗》,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是稷下学宫祭酒姜堪和许多著名学者都在倡导五言诗,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五言诗佳作频频。 其二是因为吴驹,他开创了词,同时受到了擅作诗者和作赋者的青睐,在七国之中引领了一场新风气,词如今已经成了气候,是仅次于诗赋的第三大体裁。 《后诗》主要收录的,便是五言诗和词。 荀子觉得《诗经》中绝大多数都是四言诗,重新修订,加入五言诗和词的话不合适,于是便有了撰写《后诗》的想法,这一想法也得到了儒家许多人的支持。 荀子给吴驹写的这封信中,便是想要收录吴驹的诗词,包括《水调歌头》、《将进酒》、《送友人》、《凉州词》、《夜雨寄北》。 吴驹流传在外的一共就这五首诗,荀子一首不落。 这也没办法。 说实在的,荀子的眼光是很高的,他这次编纂《后诗》,召集了一大群儒家学者,在七国范围内进行收集,层层传递,层层筛选,一年内能送到荀子眼前的可能就只有百首不到,但他最终选的也就这么几十首,可以说是相当严格了。 一个人有两首诗作被选上都够呛,更别说五六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吴驹就是这个例外。 原因就一个。 他的所有诗词都是精品啊! 哪怕去掉一个荀子都觉得心痛。 看完信,吴驹拿过信纸,斟酌一二后便开始回信。 也不知道荀子为何会突然有撰写《后诗》,并且收录自己的诗的想法,显然这位儒家宗师时常能听到自己的消息,大抵得益于韩非跟在荀子身边时也没少念叨起自己。 他对于这些诗词被收录在荀子的著作里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这百利而无一害。 但五首诗词全部收录确实让吴驹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些诗那可都是他从那几位带诗人的,他们的诗词是真正能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就看现在,哪怕放到比他们生活的年代早一千年的战国时期,依然令大批的文人墨客爱不释手。 况且吴驹最近正好寻思着怎么让自己统一诸子百家的任务更进一步,俗话说得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自从吴驹成为医家魁首之后,任务进度可以说是停滞不前,陷入了瓶颈期。 这倒也实属正常。 纵观春秋战国五百年历史,就没有一个人同时当上两个百家学派的魁首。 吴驹想要踏出这第一步,那难度不言而喻。 不过瞌睡来了送枕头,转眼间远在楚国兰陵的荀子竟然给自己来了信,自己也算是和儒家,和这位大儒扯上了关系了。 要知道,荀子绝对算是当今儒家中威望最高的人,没有之一。 他三次出任稷下学宫祭酒一职,即后世的校长之职,乃是学宫之中最年长,资历最老的宗师,他整理了《诗经》、《尚书》、《礼》、《乐》、《易》、《春秋》等典籍,深受学宫学子和儒家子弟爱戴。 若非受人诬陷,以他的学术、地位和资历,绝不可能被撼动位置,当然诬陷的人也不能,荀子之所以辞去祭酒一职是因为不愿受人非议,于是离开齐国。 前往楚国,成为兰陵县的县令,因遭人非议,离开楚国前往赵国,又被拜为上卿,仅次于赵国丞相。 随后又被楚国令尹春申君派人请回楚国,复任兰陵县令,现在隐居于兰陵县,枕石漱流,著书立学,在他治下,出现了“兰陵多学”的盛况,也常有儒家子弟前往拜访。 虽然因为荀子主张礼法并施,与儒家主流思想偏差很大,导致儒家许多资历同样比较老的学者对荀子颇有意见,甚至质疑他是否算是儒家,但大多数儒家子弟都抱有一个同样的理念:我们可以有意见,外人不行。 吴驹下笔,洋洋洒洒的写出一大段话。 首先对荀子在信中对自己的赞誉表示谦逊,同样对荀子表达了尊敬之意,随后对其想要收录自己的诗词表示同意,并郑重的进行了感谢,信末写到“若有机会,定要与前辈一叙”。 横竖不过是些客套话,但核心思想就是在礼节上无疏漏。 写完,装订好,交给信使,随之送往楚国兰陵。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遭到刺杀 以一敌百 吴驹处理完几封信件,魏焕也回到了府上,见吴驹正在执笔写些什么,二人交谈一番后散去。 及至夜间,砚已干涸,吴驹收拾好笔墨纸砚,和衣而睡。 …… 这一夜很寂静,风声都很轻微。 深夜,侧躺在床榻上的吴驹霍然睁开双目。 房门外浅影浮动,依稀间传来簌簌的声音。 吴驹从中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杀机。 他起身,来到桌案前,上面放着一把长剑。 钦的一声,吴驹握住剑柄,缓缓抽出。 下一刹那,吴驹仿佛意识到什么,脸色大骇,回身来到桌案后,用长剑挑起桌案一角挡在身前。 嗖嗖嗖! 密密麻麻如蜂群般的箭矢破空而入,但并未对吴驹造成任何伤害,全部被吴驹拿来当挡箭牌的桌案挡下。 一轮箭雨过后,吴驹看了一眼被射成刺猬的桌案,桌上还有几张吴驹今天刚写的书稿,也被钉的支离破碎,白写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吴驹提剑来到门前,侧耳倾听。 在门的另一边,一群黑衣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将手中的弓弩背到身后,迅速靠近房门。 他们想要确定吴驹亲眼死在了他们面前! 门前,一群人面面相觑,交换眼神,最终派出了其中一人走上前推门。 门内,吴驹看到映在窗棂上的影子越发高大,便将手中长剑对准窗棂间的缝隙,待时机成熟,猛然发力向前一刺! 只听噗呲一声,鲜血洒在了棂上蒙着的薄帛上。 “啊!” 门外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 吴驹心神一动,抬脚便向门上踹了上去。 磅礴巨力之下,门瞬间倒下,压倒了守在门前的几个刺客。 吴驹踏着门和他们的身体一跃而出,眸光一闪,审视了一下局势。 目光中可以看见的约莫有不到二百人,包围了分布在整个院子中,呈两面包夹之势。 远处依稀传来火光和喊杀声,那是章邯率领魁首近卫正在和其他刺客搏杀,这些刺客想的很周到,目标明确,并且抱有死志,因此派遣了五分之三的人手都被用来拖住吴驹的魁首近卫,以保证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杀死吴驹。 这帮人又是哪来的,为什么要杀他呢? 吴驹不解,但来不及他进行更多的思考,一个疑似领头者便迅速发号施令。 “杀!” 刺客瞬间蜂拥而上。 吴驹迅速给被压在门下的那几个倒霉蛋补了几剑,旋即反手和这些刺客战在了一起。 一交手,吴驹就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个概念。 不弱。 放在军队里,个个都是精兵。 但。 杀他还不够。 铛! 剑与剑相撞。 那个刺客只觉虎口瞬间麻木,剑脱手而出,下一刹那,吴驹的剑刃便在眸中越来越近,最终落到刺客的脖子上! 人头倒飞而出,死前的最后一刹那,刺客看到了自己的那柄剑,已经断成了两半。 吴驹挥剑斩杀几人,一路冲到院子正中央的开阔地带,那里放着一口青铜铸成的大缸,只见他抬起双臂运足气力,将大缸抬起,旋即向着冲过来的刺客扔去。 足足需要两人合抱,重达数百斤的大缸飞出,砸向一群刺客。 同时,大缸落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砰! 府邸另一头,章邯正与面前的刺客对峙,却突然听到远处依稀传来一道巨响,脚下甚至还有轻微的震感。 太好了! 是吴卿!他还活着! 章邯瞬间意识到吴驹是在借此给他们传递信号。 这么大的动静,唯有以吴驹的天生神力才有可能造成。 “兄弟们,突围,去保护吴卿!”章邯反手一剑杀掉眼前的敌人,旋即转过头冲着人群呐喊道。 他们这边的状况并不容乐观,面对的是接近两倍于己的敌人,幸好魁首近卫也不是吃素的,平日的训练成果毕露,彪悍的作战能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是!” 得到回应后,章邯立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杀、突围而去。 …… 劈!砍!挑!刺!挡! 吴驹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剑舞的飞快,所到之处无一人能近他身,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添上一抹凄厉的血色。 许多时候,弱小的燕雀也会聚集起来,借着群体优势去与鹰搏斗,大多数时候甚至可以狠狠的欺负鹰。 吴驹现在就像是一只身处燕雀群中的苍鹰,但他并没被欺负。 正相反,他证实了什么叫做游刃有余,周围铺天盖地的全是刺客,他却能轻松应对,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因为匆忙应对,连件衣服都没来得及披,白色的内衣与周围黑压压的刺客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手法极其干净利落,凡死在他剑下的人,往往都是被一刀削去项上人头,砍下四肢,更有甚至直接拦腰斩断,鲜血横流! 刺客首领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这怎么和情报上写的不一样啊? 吴驹难道不应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吗? 眼前这个人……战斗风格极其彪悍,几乎是一力破万法,横冲直撞,以一敌百,毫不落下风,他身上虽然沾满了鲜血,但只怕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唰! 又是一剑斩下对方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 吴驹得空,连忙扔下手中砍卷刃的长剑,重新挑了一把继续战斗。 不行!不能再打了! 刺客首领纵观全局,发现局势不利。 今晚只怕是无法建功了! 首领一咬牙,高声喊道:“撤!撤!” “你撤个屁!”x2。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来源于吴驹。 另一道来自院门处。 只见章邯浑身是血,手持长剑站在门前,身后站立着数百名魁首近卫。 “怎么可能!”首领瞪大眼睛。 他带来的可都是军队中的精锐。 虽然吴驹这边数量上少,质量上高;魁首近卫那边数量上多,但质量上略低,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魁首近卫赶来支援吴驹吧? “怎么不可能?”章邯粗重的喘息几声,死在他手下的人也不在少数了。 吴驹抹了一把脸上热乎乎的血,结果手上也是血,越抹越脏,干脆放弃。 他冷笑一声,在鲜血映衬下显得有些面目狰狞:“你未免太小瞧我的魁首近卫了,论单体战斗力,他们可是能跟秦锐士一较高低。” 吴驹说的是真的,在函谷关的时候,这些魁首近卫经常和关内士兵对练,寻常兵士根本无法与他们手下走过十回合,只有秦锐士中的人可以与其相争。 闻言,那刺客首领被防具罩住的脸阴沉了一些。 五百魁首近卫和场中只剩下几十的刺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刺客们也不是傻子,他们面面相觑,心神动摇,起了降意。 “只留下五个问话,剩下全杀了。”吴驹冷声说道。 “是!” 近卫列阵,手持干戈,步步推进。 在此狭小的空间中,刺客们可以说是避无可避。 刺客首领摇摇头: “看来今晚注定要……” 话还没说完,他扭头便跑,众人眨眼间的功夫,便见其在院子里的假山上踩上几脚,就要爬上院墙,看这身轻如燕的模样,亦是功夫了得之人。 嗖! 一轮箭矢突然飞射而出,那首领背部中了四五支箭,双腿中了两箭,吃痛跌落下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只见那些魁首近卫皆手持一把小弩,与吴驹当初在岐山用的那把样式如出一辙。 自从吴驹当初在岐山用那把小弩保命之后,他就越发觉得这玩意还挺好使,虽然射程短,威力小了些,但总能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所以他就给魁首近卫一人发了一把。 近卫走上去将那人擒住。 “看好了,别让他服毒自杀,咬舌自尽什么的。”吴驹严声说。 “属下遵命!” 吴驹对着章邯做了个继续的手势,章邯会意,下令魁首近卫继续推进。 随着近卫越来越近,刺客们下定了殊死一搏的决心,可终究无力回天,被一杆杆长矛钉死在院子的木柱石阶上。 其余人见状,心头一横,不愿意出卖那位首领,更不愿意落在吴驹的手里,于是干脆横剑在颈,用力一抹脖子,自杀了。 “一个不剩。”吴驹看着满院的尸体,叹了口气,转头对那个首领说道:“你的部下很忠诚啊。” 首领一言不发。 这倒也给吴驹小小的提了个醒。 能有这么高的忠诚度,甚至敢于自杀,这帮人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他们的默契程度,出手的干净利落,以及招式、战斗风格的高度统一,让吴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吴驹转头看向章邯:“魏长老他们怎么样?” “没什么事,这些刺客根本没打算对他们下手。”章邯说。 “纯纯冲我来的啊。” 吴驹咧嘴一笑,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发现是魏焕,魏磬,韩商陆在十余名魁首近卫的保护下赶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全歼刺客 盘问首领 “章邯,警戒四周,派人排查整个魏府!”吴驹命令道。 “是。”章邯抱拳,走到一旁给部分近卫们下达命令。 吴驹来到魏焕三人面前。 “师父你……”魏磬看着吴驹简直成了一个血人,眸中噙满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没事,我身上都不是自己的血。”吴驹摇摇头,抖了抖衣衫。 看吴驹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受了重伤,魏磬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魏长老,韩长老,你们怎么样?”吴驹转头问。 “我们没事。”魏焕和韩商陆看着这满院血淋淋的景象,显然受到了些许惊吓,迟缓片刻才摇了摇头:“这些都是?” “刺客。”吴驹微微一笑,波澜不惊。 “能把这么多人隐藏在洛阳城内,还能潜入老夫的府邸,此人非同寻常啊。”魏焕眸光凌厉,眼神中透露出寒色。 这些人在他的地盘上动刀子,还刺杀的是吴驹,此番作为令魏焕心中很是恼火。 吴驹轻笑:“我也正想问问他为什么刺杀我,二位长老不如一起?” “好。”魏焕和韩商陆点点头。 吴驹转头看向魏磬:“你怕的话可以回去睡觉。” “睡觉更怕。”魏磬想跟在吴驹身边。 “那行吧。”吴驹点点头,领着三人进入院子中。 在院门外看的还不够真切,来到院内近距离一看才觉得毛骨悚然。 断臂残肢到处都是,大多数尸体都像受到了巨力,魏焕看到其中一个人胸口深深凹陷下去,以他朴素的医学知识来看,肋骨少说断了七八根,肺和心脏估计都碎成肉丝了,而且从这个凹陷程度来看,很难相信这是人力造成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前胸贴后背吧。 有的甚至碎到拼不成一个完整的人,就像是一台绞肉机屠杀了这些刺客一样! 韩商陆看着这一幕,微微咽了一口口水。 三人都是战斗结束之后才姗姗赶来,还以为是魁首近卫解决了这些人,一时间感叹于魁首近卫的凶残,并未联想到凶手竟是往日儒雅随和,风度翩翩的吴驹。 与此同时,韩商陆感觉脚上有些动静,低头一看,只见尸堆中有一只血手盖在自己的鞋上,手指似乎还在轻微挪动。 “啊!” 韩商陆惊呼一声,连忙挪开脚。 后面的魏焕见状,抬手扶住了韩商陆,二位长老的手不知不觉牵在了一起。 吴驹看见这一幕,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早看他俩不对劲了。 魏磬的母亲早逝,魏焕早年钻研医术,中年谋取魁首之位,至这些年又因为女儿魏磬的关系放弃了和吴驹争夺魁首之位,安安分分的当自己的魏国长老,也一直没重新择偶。 吴驹之前看出这两位之间关系似乎相对暧昧,现在来看二人关系匪浅。 魏磬大抵也知道这件事,而且并不反感。 吴驹捡起一把剑,将那只手的主人补了一剑,确认其死透了,旋即说道:“可能是刚才没死透,也有可能太热乎了,神经反应还没彻底终止。” 韩商陆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身为医家的韩国长老,她毕竟饱谙世事,短短几秒便整理好了情绪,看了看魏焕,脸颊微微一红,悄悄松开了魏焕的手,整理了一下衣冠。 吴驹迈步来到那首领面前,他已经被五花大绑,并被六把戈矛分别制住颈部,躯干和四肢。 他脸上的护具已经被取下,露出一张国字脸,皮肤粗糙,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但人很精神,不邋遢,也没有许多刺客那种阴翳的感觉。 吴驹皱眉看了一眼对方满身的箭矢,习惯性的对魏磬说道:“去把我药囊拿来。” “好。”魏磬点点头,走进屋内,入眼的便是那被射成刺猬的桌案,箭矢尤其集中在床铺的位置上。 魏磬咽了一口口水,轻车驾熟的找到了吴驹一贯放置药囊的地方,将药囊取出,来到院内。 只见吴驹正徒手拔出那首领身上的弩箭。 “嗯!” 首领咬紧牙关,发出一声声闷哼,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哀嚎。 吴驹从魏磬手中接过药囊,从中取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开始为其消毒止血。 酒精洒在了刺客首领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对方差一点点就没能守住防线,他下意识以为这是这位医家魁首的某种酷刑。 真是狠毒啊! 谁说医者仁心的,这眼前不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 对方先前战斗时那简单粗暴,势如破竹的招式,那一出手必定致残致死,杀人的干脆利落连许多军旅老兵都不及的架势,唯有凶残二字可以形容。 联想到这些,首领不由得一阵胆寒。 但紧接着,吴驹便给他上起了药。 不是毒药,是止血药。 这让首领愣住了。 当然,吴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沙雕,他为其上药,只是不想眼前这人把血流干而死,最后啥线索都得不到。 一边洒着药粉,吴驹一边问道:“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首领闭紧嘴唇,一言不发。 他的眼神中满是憎恨和不甘。 这让吴驹更加好奇此人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 “哪里人啊?” “干啥工作的啊?” “家里有几口子啊?” “为啥要来刺杀我啊?” 魏焕也走过来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杀老夫和韩长老,而只对魁首动手?”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去,刺客首领都不为所动,甚至摆好了慷慨赴死的架势。 “好小子,我欣赏你的骨气。”吴驹气笑了。 他起身,不再和言善语,而是向一旁的章邯说道:“去把魏卿,霍卿,张相请来!” 吴驹所说的魏卿、霍卿、张相,正是魏国大臣,周国大夫和韩国宰相张平。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张平三人到 辨认罪魁祸首 院子里,吴驹用随手撕下的碎布擦去一具尸体脸上的血污,辨认了一下,摇了摇头。 吴驹一通威逼利诱之后,那个首领什么都没说,但吴驹认为还没到刑讯逼供的地步,就暂时把他晾那了,想在这些死去的刺客身上找找线索。 这时,一旁的魏焕皱眉说道:“嘶,这个人,老夫好像见过?” 吴驹霍然抬起头:“确定吗?” 魏焕点点头:“确定,但记不得在哪见过了。” 魏焕又思索了一些,有些不太确定的说:“这好像是魏国的人?” 这时韩商陆轻轻蹙起柳眉,指着另一具尸体说道:“此人看着也有些眼熟,可能是韩国人。” 吴驹饶有深意看了一眼那个首领,对方依旧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喃喃自语道:“大抵这就是他们只想杀我,而对你们连威胁的意愿都没有的原因。” 他不怀疑魏焕和韩商陆,因为魏焕和他站在一条战线,曾并肩作战,有共同利益,更有魏磬作为关联;至于韩商陆,她没有杀自己的理由,如果将这帮人代入到医家的角色,那他们完全有更好的时机,不必这么匆忙的下手。 真相只有一个。 吴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就等张平,魏国大臣,周国大夫这三个人来了。 …… 城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已是深夜,但当然是传出了一些风声,但张平三人都已入眠,侍从只是稍微禀报了一下,张平三人和他们都没当回事,便接着睡了。 直到吴驹派人到他们下榻的宾馆或是居住的府邸,请他们前往魏府,三人才恍然大悟。 三辆马车在魏府前缓缓停下。 韩相张平,魏国大臣,周国大夫霍震三人走下马车,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打招呼,便进入了魏府之中。 前院中,魁首近卫和大量刺客交战使得这里一片狼藉,鲜血溅在雕刻复杂的影壁上,墙角堆满了尸体。 三人几乎是从尸堆中穿行而过,时而能听到脚下传来轻微的踩水声,那是数百具尸体的血流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溪流,顺着院子内石砖的缝隙和凹陷,织成一张纵横交错的血色大网。 三人都是官场上纵横数十年的人,经历过的流血漂橹的事情也不少,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们忍不住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洛阳的午夜很冷,还是眼前这一幕过于血腥,他们蓦然间从头到脚都起了寒意。 章邯站在院子尽头:“三位大人,这边请吧,吴卿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罢,他在前面带路,三人跟随着他,来到吴驹的院落前。 章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点点头,走进了院子。 月明星稀,小径幽深。 三人入目,两侧站着数百名魁首近卫,排列整齐,手持戈矛伫立,眼神中还残余了大战之后的杀气。 原本乱七八糟的刺客尸体稍加整理,被摆放在院子中间,排列的整整齐齐,触目惊心。 尸体前面是现存的唯一活口,那个首领,他依然被两侧近卫手中的兵戈牢牢控制在地上。 尽头,吴驹盘坐在房门前,眸子紧闭,月光映射至他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一把无鞘长剑横置在双腿之上,两侧站着魏焕、韩商陆和魏磬。 听到脚步声,吴驹缓缓睁开眸子,拿起腿上的剑,拄着剑站了起来,道:“魏大人,霍大人,张相。” 听到吴驹叫出这三个名字,那首领的脸色微微一变,向下埋了一下,仿佛不想让人看清他的脸。 “魁首大人这是遭到了刺杀吗?”张平关切的问道。 “正是。”吴驹点点头。 “魁首可有大碍?”名叫霍震的周国大夫连忙问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吗?”吴驹轻笑一声,张了张手示意自己没受什么伤。 “那就好那就好,没事便好。”霍震连连点头。 他不由得冒了冷汗。 医家魁首以救助韩魏周三国之名到来,却在周国的地界上遭到了刺杀,幸好无碍,要是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必然是首要的被追责者。 “不知魁首大人深夜请我等前来,所为何事?”魏国大臣问。 吴驹提着剑走过来,用长剑指了指尸体和趴在地上的首领:“让各位前来,是让你们辨认一下这些刺客。” 张平和魏国大臣心头起疑,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却听吴驹轻轻启唇,道:“据我所知,这些人里,有韩国和魏国的人。” 霎时间,张平脸色大变!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本相以项上人头作为担保,韩国断不可能行刺杀魁首之事,魁首不远千里来到豫地,救治千万百姓,我韩国又怎会做出此落井下石之行为!” 魏国大臣也连忙道:“魏国绝无此心此行,望魁首明鉴!” 吴驹摇摇头:“二位不必这么大反应,我也没说是你们指使的嘛。” “那魁首是何意?”魏国大臣问。 “韩王魏王无杀我之意,但不代表韩人魏人没有,上有正策,下有对策,难免有人欺上瞒下,独行其是,二位说呢?”吴驹目光在三人之间回转。 张平沉默一会:“言之有理。” 就凭吴驹在函谷关一战中以一己之力导致了韩魏联军战败,韩国和魏国就有许多人有杀吴驹以报仇雪恨的想法。 更何况,他觉得吴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他已经笃定刺客中有韩人魏人。 张平猜对了,确实如此,在他们三个来之前,魏焕正式确认了其中一个刺客乃是魏国人,二人之前见过,但仅仅是见过,魏焕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吴驹不想魏焕夹在中间难做,于是干脆没说是魏焕辨认出的。 “既然如此,三人且随我来吧,咱们先来看一下这位罪魁祸首。”吴驹提剑,走向那个首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成周八师将军林吾 吴驹领着三人来到石阶上。 用剑锋指了指阶下的刺客首领:“三位可否认识此人?” 三人定睛一看,摇摇头,说:“此人俯首,然月光昏暗,看不清楚。” “看来此人不愿意面对三位大人啊。” 吴驹轻轻一笑,向旁边的魁首近卫投出眼神,近卫会意,走上前去将首领的脸抬起。 首领并不配合,奋力挣扎着想从近卫的手中挪开,但他被五花大绑,根本使不上力气,动一下还会牵动背上的伤口。 月光映照在此人脸上,霍震大惊失色,失声道:“林吾?!” “看来,霍大人是认识此人了。”吴驹表情平静。 被霍震称作林吾的首领脸色复杂,撇过头去不愿与几人对视。 “此人乃是……成周八师的其中一师的将军。”霍震压下心中惊讶和不解,颤着声音解释道。 “原来是成周八师。”吴驹恍然大悟。 成周八师是周王朝的一支王室军队,由周公建立,最早的用处是镇压周王朝初期遗留的商朝顽民,守卫渭、泾、河、洛一带皆为周的京畿之地。 后来,随着商朝遗民逐渐消失,成周八师就不再担任镇压暴民的任务。再后来,周王朝逐渐衰落,土地十不存一,成周八师便成为了周王朝的主要军队。 这是一只整体素质很高的军队,如果这些刺客来自于成周八师,那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的招式很统一,并且很有配合,因为这都是军旅之人常有的特征。 “如今成周八师的控制权掌握在大王手中,而大王离京,前往秦国,他们断然不是受到大王和我等的命令,还请吴卿明断!”霍震急忙撇清了关系,示意这是林吾的个人行为。 “不急。”吴驹指了指那些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尸体:“请三位再去辨认一些那些尸体,看看里面有没有你们的熟人?” 三人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尸体附近,一一辨认。 “此乃我韩国的将领,是个校尉。” “这是我魏国的人。” “这是成周八师中的一个裨将军。” 不一会的功夫,三人辨认出了许多韩魏周三国的将领和兵士。 随着一道道话语,林吾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张平三人的脸色同样很黑。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底下人的自作主张,否则以他们在各自国家的地位,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魁首大人可否给本相一些时间,本相定会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并将罪魁祸首的项上人头亲手放到您面前。”张平严肃的说道。 “没错,我周国必定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我魏国也一样!” 三人连番说道。 吴驹摆了摆手:“不必这么麻烦,罪魁祸首不就在这吗?” 吴驹蹲下来,与林吾对视,问道: “林将军可愿为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一个成周八师将军,会带着麾下人马和韩魏的人来刺杀我?” 林吾咬着后槽牙,一言不发。 “坚持到这个时候就没有意义了,这一场刺杀少说有一千人吧,这么大的规模,难免有疏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晚会知道你的图谋,倒不如我们袒露心扉,爽快一点?”吴驹又开始发起攻势。 林吾依然不为所动。 这人的意志很坚定,吴驹试过了许多方法都不管用,就差刑讯逼供了,不过那也要等到他身上的伤好一点再开始用刑,不然三下两下人就死了。 吴驹挑起眉头,继续问道:“我应该和阁下并无什么私人恩怨吧?” 谁知,就是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林吾的怒火。 他恨不得嚼穿龈血,眼神中充满怨恨和愤怒的说:“当然有!有亡国之恨,不共戴天!” 吴驹神色不变。 审讯就是这样,不怕此人情绪激动骂声连天,就怕此人云淡风轻一句话就不说。 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就好办了。 “亡国之恨?看来你之所以来杀我,是因为函谷关前那一战?”吴驹盯着林吾那双爆满血丝的眼睛,他早已猜出林吾是因此来刺杀他。 “若非你,联军怎会折戟沉沙,八师怎会十不存一,我周国何至于沦落至此!吾恨不得食汝肉,饮汝血,寝汝皮!”林吾的言语充满了憎恶,他额头上青筋暴起,配上脸上没擦拭干净的鲜血,简直狰狞如野兽一般。 吴驹静静的看着他,问:“他们呢?是什么人?” 吴驹指的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具刺客尸体。 “当然是与我志同道合之士。”林吾没有隐瞒。 “看来你们都参与了函谷关那一战。”吴驹想到了这一点。 周国同样出兵参与了那一战,光是成周八师中,六师都投入了战争,其他军队同样倾巢而出,尽管周国的兵力和韩魏相比差距不啻天渊。 那一战战败后,军队中的许多人都对秦国抱有恐惧和愤恨,但后来他们听说函谷关内的疫病本来那也很严重,但吴驹却将秦军治愈,否则那一战他们获胜的希望很大,对秦国的仇恨又转而嫁接到了吴驹身上。 吴驹来到洛阳后,他们不止一次想杀吴驹,奈何势单力薄,只敢躲在暗处观望。 韩魏周三国本就比邻,机缘巧合之下,他们中的不少人再次聚起来,谋划刺杀吴驹之事。 林吾就是他们中间的头目。 凭借他成周八师将军的身份,为这些刺客提供了隐蔽的住处,还有吃食,今晚用的兵器和弓弩,并制定了计划,最终有了今晚这场惊天动地的刺杀!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对韩商陆和魏焕动手,其一原因在于二人没有参与函谷关一役,相反二人都为韩魏疫病做出了贡献,自然不在他们的刺杀名单上,相反吴驹则是他们认定的罪恶滔天之人。 霍震闻言,心情有些复杂。 认为函谷关一战战败之因在吴驹的又何止林吾一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战,打光了成周八师,打光了周国超过一半的军队。 现在的周国大厦将倾,周王要被迫前往秦国,去觐见秦王,向秦王请罪。 天下谁人不知秦有虎狼之心,他们的目标乃是统一七国。 周国的位置很关键,正对着秦国的门户函谷关,并且地处天下之中,是伊、洛、瀍、涧四水流经之地,土地宽平,千里沃野,是天然的粮仓。在它的东边,又有伊阙之险隘,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要地。 所以秦国不会接受赔偿,他只会灭了周国,将周国的疆土占领,从而屯兵于河内,一步一步谋划函谷关外的国家。 总而言之,现在已经是周王室覆灭的前夕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确实和吴驹脱不了干系。 但他们并不觉得杀了吴驹是正确的。 因为吴驹只是做了一个医者该做的事情,并且在战争结束后不远千里,不惧艰辛的治疗韩魏周三国的疫病,更何况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杀了吴驹也是于事无补。 “周国的衰落和覆灭已经成了必然,就算函谷关那一战没有吴驹,也早晚会出来李驹,王驹,赵驹。”这是霍震的想法。 林吾回过头,看向霍震,脸上露出鄙夷和不屑:“一群懦夫,将罪魁祸首引入,奉为座上宾,乃我周国之耻也!”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们承受得住医家的怒火吗 “这就是你来刺杀我的原因吗?”吴驹神色淡然。 林吾没说话。 正如吴驹说的,他们所作的计划迟早都会败露。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遮遮掩掩,如果刺杀成功了,也许还有不败露的机会,如果刺杀失败了,那便是现在这个情况,无法建功,他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了。 现在放心大胆的说出来,才爽快,在他死之后,周国的百姓都会知道他们是为了杀死这陷周国入困境的仇敌而死的,想必百姓定会以他们为荣! “你真的很有勇气,敢来刺杀我。”吴驹认真的说。 听到吴驹的夸奖,林吾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周国,甚至是韩魏的情况,刺杀医家魁首意味着什么?你们承受得住医家的怒火吗?”吴驹淡淡的说。 闻言,张平三人心头一紧。 显然,吴驹真的动怒了。 从他们进院子开始,吴驹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熊熊怒火。 他们能承受的住医家的怒火吗? 答案是否定的。 诸子百家中的每一个都是实力雄厚的庞然大物,轻轻一动,便可左右战争,影响朝堂,震动天下格局。 当然,倒不是说一个百家学派就会让一个国家如临大敌惶恐不已,但麻烦绝对是不小,就算强如秦国,在招惹了百家学派也会非常头疼。 韩魏在七国之中,国力排行末尾,倒也不是他们就会因此畏惧医家。 麻烦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百家之中,他们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医家;七国之中,最不能招惹医家的也就是他们韩魏周三国。 原因很简单。 他们还指望医家帮忙肃清国内疫病呢。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痊愈的势头。 要是把医家魁首激怒了,整个医家都撂挑子不干,到时他们指望谁去? 还未等张平组织语言开口说两句,一旁的魏焕就冷笑一声,同样开口道:“就在今日我们进行了计算,如果想完全治疗疫病,需要的青霉素还差一小批,而这天下精通制作青霉素的就只有吴驹一个人,你若把他杀了,疫病就会继续传播,你可知三国会因此死多少人吗?” 在自己的地界上,自己的府邸上,吴驹竟然被刺杀了,魏焕很恼怒,因此嘴上毫不留情。 紧接着,一道女声响起,竟然是魏磬开了口。 “如果魏长老所说的这种情况发生了,三国至少要为此死十五万到二十万的人,你说你报的是亡国之仇,但你的罪行何尝又不是亡国灭种,罄竹难书?” 一直寡言少语的韩商陆也开口进行了讥讽。 林吾依旧不说话,但这次的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今天来的就是你的所有人马?还是说依旧有人躲在暗处?”吴驹问道。 张平三人一看机会来了,当即表态道:“吾等定会将相干人等全部查出处死,绝不姑息!” 吴驹没说话。 林吾嗤笑一声,反问道:“你怕了?” “我?我怕什么?能在这刺杀下活下来一次,我就能活下来第二次,这次你倾巢而出都没能杀了我,难道暗地里那些残党就能?”吴驹笑。 “我们一次杀不了你,还能杀你第二次,迟早有得手的一次!”林吾死死盯着吴驹,眼神中爆发出阵阵杀意。 吴驹没说话。 他不想重复这些没意义的垃圾话。 吴驹起身,对着张平、霍震三人说道:“我想和林将军单独聊几句,不如请三位大人先行回避?” 霍震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们现在着实不敢触怒吴驹。 乍一看这位医家魁首医者仁心,对待谁都是很有礼貌,脸上常挂着笑容的样子,可这毕竟是医家魁首,掌握着整个医家,权势滔天,就以他现在的气场,张平纵身为韩国宰相,辅佐两代韩王,也不由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他一分。 稍作沉默,张平率先说道:“好。” 言罢,张平暂且出了院门。 霍震和魏国大臣一看,便紧随其后而去了。 出去透透气也好,这院子里的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 待三人走后,吴驹在石阶上做了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还有人躲在暗处,没有参加这次刺杀对吧?” 林吾不说话。 “他们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吴驹问。 林吾笑了:“我为什么会告诉你呢?” 吴驹波澜不惊,话锋一转,问道: “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家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达成交易 林吾死 林吾更加不屑,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讥讽道:“果真是伪君子,标榜自己有心怀天下的胸襟,却连仇敌的家人都不放过,可笑!” 他紧接着又说:“反正我无所谓。” 父母早逝,他乃是家中独子,本就没有家人。 吴驹很平静:“谁说我要对你的家人动手?” 林吾抬起眼睛。 吴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今天之后,他们所有人的身份都会被逐一查验清楚,你知道张大人,霍大人他们会怎么做吗?” 林吾不语。 “他们会找出这些人的家人,以连坐之罪全部处死,给这件事情一个结局。”吴驹平静的道出了真相。 会杀无关之人的不是吴驹,而是张平等人。 林吾瞳孔微微收缩。 他知道吴驹说的是真的。 韩国,魏国,周国,他们真的会这么做。 这是平息吴驹和医家怒火,给这件事一个完美的结局,不让这把火上升到整个国家层面的最好方法。 为王者,为相者,为重臣者,哪有心慈手软之辈。 哪怕诛三族,也顶多杀几千个人,这和吴驹,和整个医家给韩魏周三国带来的利益相比不值一提。 “他们为你卖命,你真的忍心他们的家人受牵连吗?”吴驹直勾勾的盯着林吾。 林吾抬起头,一直情绪都很激动的他现在突然冷静了下来,盯着吴驹。 “咱们做一笔交易,怎么样?”吴驹问。 “什么交易?”林吾罕见的配合的开了口。 “你只需要告诉我,有哪些人参与了刺杀我的行动,这些该杀之人我会杀,但你们的家人不会,我会去向韩王,魏王,张相,霍大人他们请求赦免你们的家人。” “……” …………………… 张平三人在院子外踱步,并不知道吴驹和林吾谈了些什么。 几分钟后,章邯来到外面,将三人请进院子中。 林吾跪在院子最中央,并不是面向吴驹而跪,而是面向那些刺客的尸体而跪。 他眼神中依然充斥着对于吴驹的仇恨,但也出现了对于没能一举得逞,导致这些追随他的兵士全部牺牲而产生的悔恨。 他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原本又戈矛将其制住的兵士现在并未如此,但还是紧张的守卫在吴驹两侧。 张平猜测,吴驹和林吾之间应该达成了什么交易。 吴驹招了招手:“霍大人,请过来吧。” 霍震稍加迟疑,迈步向吴驹走来。 吴驹双手奉上长剑:“就由霍大人结束这位林将军的性命吧。” 霍震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吴驹却紧接着说道:“此人乃是周国人,在周国的城邑中犯下的罪行,便是周国的犯人,由霍大人来处决,理所应当。” 霍震闻言,没有拒绝,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把锋利的长剑。 他提着长剑来到林吾面前。 林吾面对死亡非常坦然,时至此刻,他的心中依然对吴驹充满恨意,对霍震等人充满鄙夷,对敢于刺杀而自豪,这是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信念。 “你要信守承诺。”林吾死死盯着吴驹。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吴驹神色佁然。 霍震举起长剑,奋力挥砍! 噗呲! 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 …… 吴驹放下了捂住魏磬眼睛的手。 “罪犯已伏诛。”霍震深吸一口气,双手奉上那把染血长剑。 吴驹接过剑,垂在地上: “我来到韩魏周三国,为的是治愈三国百姓,平定疫病,但成周八师的将军林吾,率领麾下一部分军队和韩魏兵士,于今夜刺杀我,对此,三国是否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张平三人颔首:“魁首大人所言极是,魁首大人想如何补偿,韩国,魏国,周国绝不推辞。” “不需要补偿,但参与这场刺杀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吴驹语气淡漠:“我这有一份名单,三位大人只需帮我抓获名单上的人,统一处死,我便不再追究此事,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等必将尽心尽力。”三人作揖。 …… 送走张平三人之后,吴驹问章邯:“这一战,魁首近卫阵亡了多少人?” “十三人,另有三十二人重伤,四十人轻伤。”章邯神色肃穆。 吴驹一下子沉默了。 半晌后,他才说道:“整理一份名单给我,凡阵亡者,安抚他们的家人,给他们的家人发放阵亡抚恤金,收殓他们的尸体,运往家乡进行安葬。” “另外,给每个近卫都发放奖金,予以鼓励,你也一样,你加三成。” “是。”章邯作揖,转身离去。 日出之时,城门开启,洛阳城涌入了大量的军队,与官府的捕役组成队伍,走入大街小巷,捉拿这次参与刺杀的所有犯人。 指挥者,谋划者,实施者,煽风点火者,一个不留! 抓捕之人数以千计。 一时间,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在比邻的韩魏,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逃窜或隐藏在两国中的犯人陆续被捕。 吴驹信守了他的承诺,没有牵连这些人的家人。 所有想杀他的人都要死,这是吴驹的理念,但不滥杀同样是他的理念,这天下之人是杀不尽的,他也没能力把任何对他心怀恨意的人全部杀死。 他知道,林吾应该留了一手,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参与人员,但吴驹不在乎。 孔子他老人家说,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吴驹倒不是对当君子有兴趣,他是对求诸己有兴趣,外部力量是削弱不完的,最靠谱的永远是强大自身。 时至中午,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 “听说了吗?凌晨的时候之所以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因为那位医家魁首吴驹被刺杀了。” “何止,今天这些捕役和军队发了疯的抓人也是因为这个。” “可靠消息,刺杀吴大人的就是成周八师的林将军,是他和韩魏的一些将领密谋。” “靠,这帮人疯了吧,刺杀吴大人?” “就是,有没有良心啊,要不是吴大人,周国,韩国和魏国不知要死多少人,我父亲就是被吴大人的药救活的。” ………… 吴驹的车马从闹市区中穿行而过。 让吴驹很意外的是,韩国,魏国,周国竟然有许多人声讨林吾这帮人,并且支持吴驹,甚至有许多百姓自发的前往魏府慰问吴驹。 隔离区中的患者,或者是曾经居住在隔离区,痊愈之后便回归正常生活的百姓听闻此事义愤填膺,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声援吴驹,一边唾骂林吾等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韩魏周百姓支持吴驹 这大大出乎吴驹的意料,他以为涉及到家国存亡,这些百姓应当和林吾站在一头,再不济也要态度复杂一点才对。 为了此事,吴驹专门找到一个同样出身于周国,并且也支持他的医家医者询问。 医者笑着告诉吴驹,他高估了林吾等人的号召能力。 在他看来,林吾是一个偏激的人,他将函谷关一战的的战败全部归咎于吴驹,但在百姓看来,秦国强,而韩魏弱,说白了,百姓本就不看好韩魏能赢下这场战争。 自然,以百姓的角度来看,便不能将全部错误全部丢在吴驹身上。 更何况,以百姓朴实的观念来评判,吴驹在函谷关所做的事情,和现在在韩魏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都只不过是治愈患者,平定疫病罢了,这难道也能算错误吗? “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吴驹如是感慨道。 那医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同时,你也低估了吴驹这个名字如今在三国之内的威望。” 他说,吴驹现在在韩魏周三国的威望仅次于三国的王,甚至隐隐有媲美之势! 他带来的青霉素治愈了成千上万的百姓,这些百姓都很感激吴驹,认定吴驹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被刺杀了,他们又怎么可能答应呢? 午时,吴驹亲自来到法场,见证了这些参与刺杀的人被统一处死。 看着铡刀落下,人头滚滚的那一幕,吴驹的心态毫无波澜。 这些人不死,他的心不安。 午后,他前往了洛阳附近的一处隔离区,受到了医者和患者的欢迎。 “吴大人,没有大碍吧?”一个老迈的患者关切的问,他指的自然是刺杀一事。 吴驹笑了笑:“没事,多谢关心。” 待吴驹离开后,这些患者再度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吴大人刚被刺杀后不久就来隔离区视察,还真是心系百姓啊!” “也不知道那林吾怎么想的,竟然刺杀吴大人,难道他想让疫病继续蔓延吗?” “那玩意就不是东西,他不会是敌国派来的间谍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 患者们毫不留情的唾骂着林吾。 林吾以为自己是慷慨激昂的就义者,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韩魏百姓敬仰,会唤起韩魏民众对吴驹的抵抗,但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林吾是个典型的鹰派,理想主义者,偏激性人格。 他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百姓的支持和爱戴。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选的刺杀目标错了。 如果林吾去刺杀秦王子楚,秦相吕不韦,也许百姓真的会敬佩他,但刺杀吴驹……起到的作用反倒适得其反了。 视察了一圈隔离区,一路上吴驹得到了许多医者和患者的感谢、关心和祝福,让他心里暖暖的。 当然,他此行并不是来接受爱戴的,他是正儿八经来视察的。 经过医者们的努力,隔离区中冷清了不少,这是好事,因为患者的人数少了。 “这段时间,患者的人数减少了一半,一些隔离区甚至已经开始拆除了。”魏焕说着,感慨万千。 看着现在隔离区内的情况,他就不禁想到当初人满为患,举国皆疫的情况,再看现在,心中就有了满满的成就感和欣慰。 “不容易啊。”吴驹也很感慨。 “是啊。” “第三批的青霉素很快就会出产,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韩魏这边的疫病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吴驹说。 韩商陆点点头:“没错。” “我也是时候离开韩魏了。”吴驹说。 “啊?”二人一愣,看向吴驹。 “看我干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凭二位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我待在这没什么意义。”吴驹理所当然的说。 “那倒也是,但没必要走的这么急啊,多留一些时日也无妨。”魏焕挽留道。 “还留?再留指不定还要被刺杀一次,再整个上千人的刺客出来我可顶不住。”吴驹开玩笑道。 本来他确实有多待几日的欲望,甚至还想去韩魏两国看看,但这次刺杀之后他便没什么心情了。 吴驹话锋一转,说:“秦国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呢,也是时候返程了。” “那也好。”魏焕点点头。 “魏磬的话,可以不必随我走,岁末将至,在这陪您老过个好年也好。”吴驹看向身后的魏磬。 “啊?”魏磬有点懵,怎么突然聊到自己了。 “不,还是让她跟着你吧,学艺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魏焕严肃正经的说。 吴驹看向魏磬,征询她的意见。 魏磬仔细想了想,说道:“父亲说的有道理,我还是跟着师父您吧。” “好。”吴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了,还有一件事。”魏焕突然响起什么。 “什么事?”吴驹问。 “底下不少医者听到你被刺杀之后非常气愤,不愿再为韩魏而工作,更有甚者联合起来书信声讨韩魏王室和军队。”魏焕谈及此事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吴驹闻言一愣,旋即同样摇头苦笑:“回头我去跟他们说说。” 几日后,第三批青霉素正式出炉。 这一批青霉素,足以解决韩魏现在和将来的患者,足够使用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韩王和魏王对吴驹进行了封赏,金银财宝若干,两国想借着此事向吴驹伸出橄榄枝,想要以高官厚禄以拉拢,但被吴驹拒绝了,他转而为魏焕和韩商陆请了赏,并上书请求二王封赏韩魏两国的医者们,二王欣然答应。 随后韩王和魏王大行赏赐,为所有韩魏医者赏赐了钱财,只是手笔相较于秦国的所做就略有逊色了。 …… 洛阳城西城门外。 吴驹的车马停在城门外,五百魁首近卫跟随左右。 疫病的情况趋于稳定,合纵一事即将落下帷幕。 他在洛阳要办的事情已了。 本来吴驹还在考虑是否要前往魏国都城大梁和韩国都城新郑,去拜访一下韩王和魏王,经历过这次刺杀事件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直接归秦。 只是没能见到那位孙隐算是一大憾事,他来到洛阳的时候,孙隐早已离开,向东归齐,二人没能见面。 除了好奇这位年少出山便被奉为纵约长的兵家少主之外,吴驹也在好奇他身后的兵家。 自从兵家归隐,不为齐将,不参兵事,就很少再有兵家之事传出,以至于吴驹对兵家内部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是一头雾水。 在这场未能完成的五国合纵中,吴驹看到了许多蛛丝马迹,事情的背后必然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这秘密是什么,就只能留待日后慢慢探寻了。 “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要不是我,您也不至于换一套府邸。”吴驹笑道。 经过那一战,府邸中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就算清洗干净也总让人觉得心里膈应,魏焕便干脆重新购置了一处府邸。 “没事没事。”魏焕豪爽的摆了摆手,对他来说一套府邸的钱还是出得起的。 “韩长老,接下来的事情劳烦你们二位多操心了。”吴驹对韩商陆说。 “放心吧。”韩商陆点点头。 “多谢三位大人这段时间的帮助了。”吴驹转身又向着张平三人作揖。 张平三人还礼,霍震连忙道:“是我等该谢谢您才对,若非您慷慨相助,三国必将沦陷于疫病之中!” “在其位谋其政,我身为医家魁首,相助三国理所应当。”吴驹道。 远处围观者逐渐多了许多,那是洛阳城的百姓听闻消息后,自发前来送别吴驹。 “各位,将来再会!” 吴驹冲着远处的百姓拱手大喊了一声。 百姓们的回应随之响起,有道别,有感谢,有祝愿。 吴驹转身,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秦国的方向。 第一百七十章 周王抵达咸阳 子楚设宴款待 就在吴驹准备返回秦国之时,另一边。 秦国,咸阳城。 在中尉李腾率领的京畿守备军滴水不漏的护送下,周王的车辇驶入了咸阳城。 透过车帘晃动的缝隙,周王注视着这座屹立于八百里秦川的雄伟城市。 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和贩夫走卒行走在街面上,街边的店铺整齐而繁华,路边不时有百姓和孩童驻足观看着周王这架王辇,在想这是哪位大人物,竟然引来中尉李腾亲自带兵护送。 他们大抵想不到,坐在这车辇中的乃是一位和秦王在礼仪地位同等的诸侯,但也仅限于礼仪地位同等。 身为战败国的周国,无法与如日中天的秦国相提并论;曾经辉煌的周王室如今也不可与秦王室同日而语了。 “如此盛况,若是我周国拥有该多好啊。”周王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不仅是经济上的繁华,还有军队的强横,商鞅的法治,秦国的人才,这些都是如今的周国求之不得的。 “那是医家魁首吴驹的酒肆吧?”周王突然看到路边门庭若市的无拘酒肆,不由问起身边的随从。 “似乎是的。”随从点点头。 周王点点头,自从烧刀子经吕不韦的商队贩卖至七国之后,声名远播,名声大噪,随之而来的当然是吴驹和无拘酒肆这两个名字也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在无拘酒肆的这条街道上,可以闻到非常浓郁的酒香味。 据知情人士爆料,自从无拘酒肆开业以来,这条街上就经常出现一些阿猫阿狗当街睡大觉的情况,追其原因,竟然是因为受到酒肆内传来的酒香熏陶从而醉了酒。 这个故事固然有夸大的嫌疑,但也贴切的说明了这烧刀子天下第一烈酒的名声。 “若非此情此景,去酒肆里小饮一杯倒也无妨。”周王如此想着,那烧刀子的名号他也是赞同的。 正巧,这时护卫王辇的周国将军来到车辇旁边,从窗口递进来一封书信:“大王,这是霍大人从洛阳来的书信。” 兵士所说的霍大人正是霍震,这封书信乃是三天之前从洛阳寄来的。 周王抬手接过,将书信打开。 书信上写到了在吴驹抵达洛阳之后,便马上开展了工作,使得周国的疫病得到了显而易见的遏制效果,患者人数急转直下,形势一片大好。 周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他就放心了。 但同时,他又再度扼腕叹息:“如此人才,为何不能为我周室所用呢?” 秦国和函谷关的疫病是吴驹带头治愈,韩魏周三国的疫病也是吴驹施以援手。 吴驹明明本该是个毫不相关的人物,却在这一次合纵中存在感非常强。 罢了。 周王摇摇头。 天意。 周王没再想这件事,而是将信件看完。 得知了国内的形势,他也好安心的去面见那位秦王了。 车辇驶入了秦王宫,停在了咸阳宫前。 周王走下车辇,迎面看到了身着一袭玄色王服的秦王子楚站在咸阳宫前。 这位秦王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 周王曾经见过子楚的祖父和曾祖父,也就是秦武王和秦昭襄王。 二人给周王的印象都是狂傲霸道之人,气势上的侵略性极强。 正如拥有虎狼之师之名的秦军一样,二人也不禁让人想起虎狼豺豹。 而子楚则并非如此。 正相反,子楚看起来像一个很温和的人。 尽管如此,也不能忽视他的身份——这是秦王,当世诸侯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秦王左侧站着相邦吕不韦和上卿蒙骜,右侧站着大将王龁和大将麃公,九卿也位列身后,还有王绾,冯去疾,冯劫等人。 周王心中百感交集,来到秦王前,深吸一口气后,拜倒在地: “罪人姬胥,拜见秦王!” 随周王入秦的周国臣子纷纷感到了一股屈辱感,但不得不与周王一同跪地向子楚俯首请罪。 子楚对于周王的动作并不惊讶,当初秦昭襄王攻破周赧王和西周文公的合纵时,西周文公也是像这样,亲自来到咸阳,向秦王叩首请罪。 时至今日,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了身为东周君的周王身上,令二人都颇为感慨。 而蒙骜等武将看到这一幕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内心直呼痛快。 子楚上前,俯身抬手,亲自将周王扶了起来:“你我皆为王公,不必行此大礼去。” 他说道:“请吧,寡人早已为汝摆下了宴席。” 周王也说道:“请。” 二人并驾齐驱,向着咸阳殿中走去。 子楚开口,淡淡的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周国虽败,但我秦国无意羞辱败者,一切就照该有的礼节来便好。” 周王明白,这是子楚让他之后不必刻意放低姿态:“多谢秦王。” “客气。” 子楚将周王引入咸阳殿。 他倒也不是真的好心,只是单纯觉得既然周王已经低三下气的俯首跪拜,那他也需要表现一下王者气度和秦国的大国雅量。 现在外来人员要在函谷关隔离七天,等韩魏使者来到了咸阳,子楚也让这帮人感受一下什么叫大国雅量,但此雅量是否为彼雅量就很难说了。 在子楚看来,韩魏两国比周王还可恨,尤其是韩国,年初被蒙骜打的诚惶诚恐,故作依附之态,等到合纵盟约一到,转眼间又墙头草一般的转投合纵以攻秦,令人鄙夷愤懑。 咸阳殿上。 子楚和周王落座,吕不韦等秦臣和周国的臣子大夫随后落座,宴席也正式开始。 “席间只谈礼乐酒肉,不谈国事,各位来客不必拘谨,请!” 在子楚一声令下,一盘盘山珍海味被摆上桌案,悠扬的乐声随之响起,歌姬舞女来到殿中随音乐舞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周王献上东周八城 秦国获河内河南之地 和周王想的不同,除了一开始的跪拜之后,他并未再受到什么羞辱,或者是非人的待遇,尽管宴席上的氛围不算和谐,秦国的臣子尤其是武将对他很仇视,但整体而言不失礼仪。 周王的心情很复杂。 唏嘘,悲凉,平静,都有。 秦国的乐,与周国是不同的。 秦女的舞,与周女也是不同的。 但就是再好听的乐声,再曼妙的舞蹈,周王也只觉味如嚼蜡,心烦意乱,半点看不进去。 子楚和秦臣们泰然自若,看到一曲终止,吕不韦这帮心脏的甚至还会叫好鼓掌,弄得周国君臣心情更加复杂,但又不得不跟着一起鼓个掌。 一个时辰后,宴席终于进入尾声。 终于,子楚一挥手,王宫侍女和联袂上前,撤走了残羹余炙和琴瑟鼓笙。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要进入正题了! 果不其然,只见子楚端坐于王位上,肃然说道:“今日周王入我秦国,在座的官位都知道所为何事,寡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此前,你周国与五国定立合纵盟约,联合韩魏两国兵马进攻函谷关,若非我秦军骁勇,誓死抵抗,秦国恐危矣。” “秦与周素来关系良好,秦军的将士却因为此战抛头颅,洒热血,秦国更是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周国打算对此作何解释?” “秦王所说皆为实情,我周,不做辩解。”周王平静的说,这确实没什么需要辩解的,是他们周国先发兵攻的秦。 “那不知周国打算如何补偿此战中秦国的损失?”吕不韦沉声说道。 周王深吸一口气,说道: “寡人愿将周国八城邑双手奉上!宫室财宝不取分毫,国内兵卒不做抵抗,并向秦国俯首称臣!” 将这句话说完后,周王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完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其他周国大臣也是一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浓重的屈辱感压在他们身上,令他们的身影都佝偻许多。 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还有一个选择是殊死一搏,但还不如向秦国投降,若想殊死一搏,凭借周国是绝对行不通的,需要再次拉拢其他国家,但韩魏元气大伤,燕赵齐楚对周国沉默以对,爱答不理,若想让他们出兵,唯一打动他们的方式就是以本国土地为筹码。 也就是无论怎么选择,总要出卖周国的城邑。 但就算将周国的土地交给燕赵齐楚,他们也未必就能打得过秦国,届时还会招致秦国的怒火,那时便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 子楚对周王的这个回答很满意。 他们双方都很明白,秦国已经不打算留着周国了。 留着这么一个论地位比诸侯高,论实力比诸侯弱小的国家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以周室之弱,早该消亡于历史了。 之所以到了此时方才被秦国攻灭,原因仅仅是因为诸侯相互钳制,给了周室在夹缝中生存的空间,况且只要攻周,就必须面临天下的口诛笔伐,就等于向天下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有改朝换代,吞并天下的野心,其他国家显然没这个勇气。 但秦国有。 …… 周国其实抱有过幻想,如果在那场大战之后,周王入秦的这段时间内,六国中有哪怕一个站出来为周国发声,那周国也能有一线生机。 很可惜,七国已经不耐烦周国很久了,周王室早已不是曾经的周王室,失去了威信,失去了统御天下的力量,诸侯不愿意再有这样一个存在凌驾于七国之上。 现在的秦国,只想直接灭了周国,将河内河南之地牢牢掌握在手中,趁着函谷关一役打完,韩魏弱势,将其打造为战略基地,作为东出的重要依仗。 如果是韩魏,他们的使者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周国完全没有。 周王咬着牙关,紧接着说道:“寡人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希望秦国入周之后不屠戮我周国百姓,不残杀我周国臣子,不追究我周国将士,愿意放我周室一条生路。” “寡人答应你!不屠戮百姓,不残杀臣子,不追究将士,当然前提是他们无反秦之举。”子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周室,秦国自然也会给他们安排妥当。” “多谢秦王宽恕!”周王起身,深深作揖。 子楚终究是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只是说会给他们安排妥当。 灭周之后周王室的去留,是否还需要让周王室存在,对于这个论题,秦国朝堂上已经争吵了许久,始终没得出什么结果。 文官倾向于留着,将周室迁出洛阳。 武将的意向就一个字,杀。 这实属正常,文官武官意见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朝堂上的观点突然隐隐有倾向于文官,也就是留着周室的趋势,令子楚有些疑惑。 所以子楚才没把话说满,打算先把这个放放。 周王当然也没把话说满,正式的献上城池需要献上地图,解散军队,流程还多着呢,不是这一句两句话就能决定的,如果子楚连周王室都不肯放过,那他们就真的会做好放手一搏的准备了。 “不必多礼,秦国与周国打到这步田地,寡人也是非常不愿看到的,既然周王愿意献上周国的城邑,那一切都好谈。”子楚微微一笑。 “秦王说的是。”周王点点头,心中满是苦涩。 已经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子楚便岔开了这个话题: “话说,周国国内的疫病如何了?可需要秦国协助?” “多谢,不劳秦国费心,自医家魁首吴驹子至洛阳后,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周王如实说道。 从周王口中听到吴驹的名字让秦国君臣们有些意外,但他的到来使得周国疫病形势一片大好便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接下来便不再聊起战争一事,子楚与周王寒暄了几句之后,周王便以舟车劳顿,身乏为由起身告退,子楚令掌管外事接待,位列九卿之一的典客将周国君臣送往宾馆。 周王临走前看了一眼子楚,随后离去,被周国群臣簇拥的身影却显得很落寞。 灭东周! 仅凭这项功绩,这位秦王子楚在历史上的评价便已经可以称得上秦国的中兴之君了。 曾几何时,周王也多希望自己能被冠以中兴之君的名号啊…… 待周国君臣离开之后,原本板着脸的秦国大臣们瞬间喜笑颜开,纷纷站起来向着子楚拱手作揖: “恭喜大王拿下东周,获东周八城!” 子楚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只见他起身朗声说道:“寡人能获东周之地,也少不了各位爱卿的辅佐啊!同喜,同喜!”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抵达函谷关 入关隔离 一天后,吴驹成功回到了熟悉的函谷关。 然后,马车就被函谷关关门口的“大白”拦下了。 没错,就是那群身穿防护服的医者们。 这些都是由函谷关内自带的军医,以及那次大规模抗疫后,决定留守函谷关的医家医者组成,平时负责每日在函谷关前负责关内隔离措施,检查过关行人。 大白这个称呼当然是吴驹给他们起的,其他人难以体会到其中的可爱之处,只觉得穿着一身通体白色的衣服显得很奇怪,但又很前卫的赶脚。 以往的防控实在是不够规范,吴驹这次亲自操刀,统御全局,不但在几国之间规定了隔离的措施和隔离区的建设标准,还有各种各样的规定。 在最新下达的命令中,吴驹标记了疫病的中风险区域和高风险区域,规定曾在中高风险区经过或滞留的入关者必须在关内隔离七日方可继续通行,若是有感冒、发烧等症状更是不允许出入,就地隔离,货物的检查同样非常严格。 医家魁首出具,秦王亲自批阅准许,权威性自然不用多说,起码在秦国这边,这个法规的权威性是杠杠的,且不看周王,这位周天子亲封的堂堂正正的诸侯都不得不在函谷关隔离了七天。 “停车!接受检查!” 医者们拦下了吴驹的车驾。 正要走上前去,有个医者却突然皱眉说道:“这马车……这些骑兵…………看着好眼熟啊,这好像是吴卿的座驾吧??”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惊讶之色。 却见马车之上,一俊朗男子拨开车帘,一张温文尔雅,面如冠玉的脸庞出现在众医者眼前,可不就是从洛阳归来的医家魁首吴驹? “卧槽!” “卧槽卧槽!” “真的是吴卿啊?!” “芜湖!吴卿回函谷关了。” 一群医者顿时激动的一批。 “大惊小怪什么?”吴驹对这帮医者的“欢迎仪式”很无语。 “这不是大家伙见到您都高兴嘛。”医者挠了挠头,虽然他的大半张脸都被防护服挡住,只留下两双眼睛露在外面,可还是能看出喜色溢于言表。 吴驹没好气的摇了摇头,说:“走吧,入关。” “好嘞!” “话说吴卿,您入关需不需要隔离啊?” “按规矩要不要?” “那当然要,您去韩魏乃是平定疫病,无论是洛阳还是韩魏,都属于您标定的高风险地区啊。” “那不就得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坏了规矩。” “是!” 虽然身为抗疫第一人,吴驹拥有超前的防护意识,几乎可以笃定自己没有感染上疫病,但他还是决定在函谷关小住几日。 函谷关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军队被调出函谷关,前往地方休养生息,二十万军队只留下五万为函谷关常备军。 大战结束后,紧张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训练少了,兵士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但独属于军旅的严肃气氛还是在的。 “吴卿!” “拜见吴卿!” “吴卿好!” 沿途,认出吴驹的兵士们无不驻足向吴驹郑重的行礼,吴驹也以微笑相还。 没办法,吴驹现在在函谷关内,乃至于秦国军队内的声望也是很高的,这归功于他在平定函谷关疫病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入关后,吴驹做了一次全身消毒,旋即现在镇守函谷关的秦国大将杨端和闻讯前来拜访了吴驹。 二人之前没见过面,因为之前杨端和一直镇守秦楚边境,不在咸阳。 函谷关之役之后,子楚调回了蒙毅和蒙恬,将杨端和调来函谷关,任命其为函谷关令,负责统御五万兵马镇守这座秦国的门户。 这位杨将军行军打仗风格一向讲究稳妥二字,名气和功绩虽然不如王龁蒙骜,但鲜有败仗,正是这种风格,让他的名声虽然不算很大,但在秦国众将中风评一直不错。 吴驹对这位杨将军也有些印象,历史上的他曾经与王翦、桓龁一同攻赵,现在的他能镇守函谷关,也说明他已经算是秦国武将中的中流砥柱了。 吴驹对其的印象是,很沉稳的一个人,话比较少,但看起来就是很牢靠的那种,不打无把握的仗,但也不代表他的能力特别出众,正相反,就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算出众,比不上王龁蒙骜这些人,所以他才很少激进的请战邀功,而是万事求稳。 这可不是咸鱼,这顶多能叫佛系。 而且是个聪明人,因为有自知之明是一个很难得的事情。 吴驹与交谈一番,相谈甚欢,旋即杨端和离开,吴驹也正是住进了自己一手策划和搭建的隔离区中。 “还真是不一样的感受啊。”吴驹洗去一身风尘,躺在床铺上打了个哈欠。 也算是蹲大牢了,不过隔离区可比牢房强多了。 隔离区目前的装修还是不错的,像模像样,吃好喝好,以吴驹的特殊身份,房间的条件当然也就更好了。 身为隔离的可疑人员,需要在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记载了名字、编号和进入隔离区的时间等等信息,有了这块牌子,看上去更像囚犯了。 次日,在吴驹闲逛的过程中,意外结识了一帮特殊的“狱友”。 在函谷关隔离的韩国使者和魏国使者。 两国的使者当然也是从中高风险区过来的,按照规矩也需要在函谷关隔离七天。 也是挺离谱的。 两国使者对吴驹很尊敬。 由于吴驹刚从韩魏两国归来,并且对韩魏两国疫病的治疗工作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一帮人聊起来还算是挺有话题。 不过并未深交。 也来不及深交。 韩魏两国的使者要比吴驹早到一两天。 没过多久,吴驹还在隔离着,两国使者再次起程,接着向咸阳赶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隔离区内的患者们总能看到一个脖子上挂着隔离病人牌子的患者穿行于隔离区的医者之间,左看看右看看,指点江山的样子,并且一副比医者还要懂行的样子,而被指点的医者也一副虚心听讲的样子。 这副景象让许多出入函谷关,并且不认识吴驹的隔离区患者们惊奇不已。 几天后,吴驹告别函谷关的医者和兵士,重新启程,向咸阳而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返回咸阳 面见子楚 一日后,吴驹的马车驶入了咸阳城。 久违的街景令吴驹长舒一口气,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咸阳竟然产生了一种乡土情怀。 回到咸阳的第一件事,他前往王宫拜会了子楚。 当时子楚正在章台宫批阅奏章,见吴驹返秦前来拜见,顿时大悦。 “拜见大王!”吴驹走到殿***手一揖。 子楚一惊,旋即面露大喜,放下吴驹赠与他的那支毛笔,起身说道:“快快免礼!” 他来到吴驹面前,上下左右打量着吴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子楚旋即问道:“没受什么伤吧?” 吴驹顿时知道他是在问洛阳遇刺一事。 短暂的惊讶于子楚竟然知道此事后,吴驹便恍然了。 诸侯勾心斗角,七国明枪暗箭,这年头有几个奸细卧底在敌国简直再正常不过,更何况遇刺本就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韩魏周三国闹得人尽皆知,子楚会知道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大王放心,并无大碍。” 吴驹笑了笑,那一战只给他留下了几处皮外的擦伤和小伤口,晚点上药都要愈合了的那种。 “那就好。”子楚拍了拍吴驹的肩膀。 二人旋即聊到了一些疫病的事情,子楚告诉吴驹秦国的疫病很稳定,全国的患者人数一直不超过四位数,稳定在五百左右,还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国家进入秦国被查出来并隔离的。 得益于吴驹留下的完备制度,其他国家的患者入关入城必被查,若有国内患者出现,至多三天就会被发现,上报并隔离,七天之内就能痊愈。 子楚随后还说到,给医家医者和弟子们的封赏已经全部落实下去了。 “驹代医家谢过大王!”吴驹听到此事,拱手一揖。 “客气什么,医家帮了秦国的大忙,秦国回报医家,这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嘛。”子楚大气的摆了摆手。 吴驹微微一笑。 他知道子楚封赏医家的医者是花了大价钱的,相比之下韩魏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虽然该有的薪资,奖赏也都有,但比秦国要薄上许多。 当然,这也情有可原,秦国占领了周国的土地,接下来还要借机狠狠的敲诈韩魏一笔,哪怕封赏医家医者的代价很大,但秦国也是稳赚不赔的。 韩魏则亏的裤衩子都没了,不但要拿钱恢复生产,训练军队,平定疫病,还要赔偿秦国土地和钱财,可以想象接下来三五年,韩魏的财政都会是紧巴巴的,多余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听闻周王已经抵达了咸阳?”吴驹突然想起此事。 “对,寡人正要跟你说此事呢。”子楚点点头,带吴驹来到殿中悬挂的一副地图,指着图中的河内、河南之地,说道:“周王已经答应将周国八城全部献给秦国,并俯首称臣!” “周室危而不能自救,这是唯一的选择。”吴驹点点头。 “是啊!”子楚眸中光芒大放,满是兴奋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国的铁骑踏上河内河南的富庶之地。 “恭喜大王!”吴驹拱手一揖。 “同喜同喜。”子楚笑容满面,抬手扶起了吴驹。 “拿下东周,以其千里沃野为秦休养生息,秦国很快就能挽回此战的损失,继而作为东出的缓冲,卡在韩魏两国的咽喉,使其动弹不得,随后南攻楚,北攻赵,无人可挡!”子楚说出了自己的展望,话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自信。 兴奋完,子楚突然想起什么,收敛起了笑容,正色问道:“话说,寡人想请教你一事。” 吴驹说:“大王请讲。” 子楚说道:“周王答应将东周八城献给秦国,但他有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求秦国保全周室,寡人这几日一直在想究竟是否应该答应,大臣们也争辩了许久,你刚从洛阳归来,想来对周国也有些了解,寡人想知道你有何想法?” 吴驹顿时沉默下来,面露思索。 “此事,我来评判只怕不便。” “不必顾忌,大胆的说!”子楚摆了摆手。 他既然问出来,便是对吴驹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对方在函谷关一役中帮他秦国平定疫病,直接导致了这一战的大胜,随后又表态加入了秦国的阵营,他又有何不信的呢? “既然如此,我说了?” “说!” “可以留。”吴驹说。 “为何?” “我认为,现在的周王朝已经退出了历史,周王室乃是旧时代的残党,接下来的大争之世,是属于七国的,已经和周王室无关。” “坦白的讲,周王室式微,复辟的几率几乎为零,他们连给人当枪使的资本都没有,如今的诸侯没有一个把周室放在眼里的。”吴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子楚点点头:“寡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此事兹事体大,还需再行商榷。” 吴驹点点头,确实,这件事需要谨慎。 继春秋乱世之后,战国初开之时,小国逐渐被攻灭,战国七雄的格局逐渐定立,七国之中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灭国的事情了,更何况是周国。 虽然随着最后一代周天子驾崩,从礼制上来说,周王朝已经灭了,但周国不仅是周王室的聚而居之之处,也是周王朝的直系后裔,当今七雄中唯一的公爵国,意义自然有所不同。 “对了,吕相对此事持有何态度?”吴驹突然想到了准老丈人。 “他?”子楚笑了笑:“天天和稀泥。” 吴驹点点头,明白子楚的意思是吕不韦是持中立和观望态度。 这时正巧有其他大臣进殿汇报政务,吴驹便干脆拱手一揖:“不打搅大王了,在下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先回家休息休息,待我忙清了,晚些给你设宴,接风洗尘!”子楚说。 “多谢大王!”吴驹笑了笑,没有推辞。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酒肆 见张管家 从王宫出来,吴驹驱车准备回家,路上正巧看到街角处的无拘酒肆,生意红火,出入的客人络绎不绝,于是干脆停下了车马,进入酒肆。 虽然吴驹不在咸阳,但在张管家的管理下,酒肆依旧运作的有条不紊,并且为了满足客流量需求,又再度花重金盘下了左右的三间店铺以扩张。 在整个坊市之中,无拘酒肆绝对是首屈一指;在整个咸阳的商铺中,也绝对能排到前三,堪称日进斗金! “吴驹到底靠着烧刀子赚了多少钱?” 这个话题也算是咸阳城中炒的非常火热的。 不少人自发的称吴驹为仅次于吕不韦的第二大富豪。 这个说法肯定是有夸张成分,毕竟整个秦国内家财万贯,可以比肩吕不韦的商贾也不少。但若是将范围仅仅划为咸阳,那吴驹的排名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进入酒肆,那面“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的牌匾依然悬挂正对门处。 一楼和二楼皆是座无虚席,酒客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堂中气氛高涨。 来到吧台处,吴驹敲了敲台面,说道: “来一杯溪客。” 酒肆里的鸡尾酒名字大多都是雅致些的,就比如吴驹所说的“溪客”,淡雅的很。 关于酒肆内鸡尾酒的起名也算是老生常谈的一大乐事,雅致的鸡尾酒名和最负盛名的烧刀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至于有些酒客感叹为什么吴驹为何能同时取出烧刀子这么简单的名字和溪客这么雅致的名字,也有酒客固执的认为烧刀子简单是简单了点,但胜在简单粗暴,通俗易懂,第一次喝烧刀子的人几乎能在咽下去的第一瞬间领悟到烧刀子这个名字究竟起的有多贴切。 不过两派都赞成一个观点。 都好喝! 在烧刀子出来之前,他们每日喝些浊酒,看到清澈些的便称其为美酒。 但在烧刀子出现之后,他们仿佛才感叹以往如井底之蛙般,每每饮下一口烧刀子,便不由得将以往喝的酒视为糟粕。 “好嘞,承惠二十八……”小厮正说着,抬头却看到了吴驹的脸,顿时吓得一激灵。 “吴……吴卿?” “要付多少钱?”吴驹笑着问。 “瞧您这话说的,您来这喝酒哪需要付钱啊。”小厮嬉笑着说。 “别扯犊子了,快让人调酒,我喝一杯暖暖身子。”吴驹说,这几日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呢。 “好嘞。” 小厮点点头,向调酒师知会一声,不一会调酒师端来了一杯溪客,吴驹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腹中顿时暖了些,他旋即端着酒杯上了楼。 他找到了正在忙碌中的张管家。 见吴驹到来,张管家一惊:“吴卿!” “坐办公室的感觉怎么样?”吴驹问。 “挺好的,挺好的。”张管家笑了笑。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说道:“您请坐。” 吴驹点点头,坐了下来,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张管家问。 “就刚刚。” 吴驹言简意赅,随后指了指桌子对面的位置,说道:“不必拘谨,你也坐,跟我说说我不在的这些天,酒馆发展的怎么样?” “是!”张管家点点头。 他旋即娓娓道来。 “在您离开了这段时间里,调酒师们研发了十余款鸡尾酒。除了烧刀子以外,目前酒肆内共有三十九款饮品,口碑皆不错。” “雍,蜀都,巴渝,渭南,汉中,郿县的六所酒肆皆已经建设完毕,于大约一周前开业,生意非常火爆!目前我们正在铺设下一阶段的酒肆,遵照您的嘱咐,选出了三十个城,店铺均在装修中,预计年前便可以开业。” 张管家翻看了一下账本,说道:“从开业开始,截至昨日,咸阳酒肆共盈利三十万贯,其他六处酒肆由于开业较晚,总计盈利十五万贯。” 什么叫日进斗金? 这就叫日进斗金! 这还是秦国的销售网还未全部铺开的原因,否则一天赚这个数都不成问题。 从烧刀子的成功来看,吕不韦当初花重金买断六国独家销售权的选择绝对是不会错的,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送给吴驹的钱再数十倍数百倍的赚回来。 当然赚的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吕不韦同志后来突然悟出什么。 自己花重金从吴驹手里买了烧刀子的独家销售权,大赚特赚,吴驹反手勾搭走了自己的亲女儿,这本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吕凝是吕不韦唯一的子嗣,吕氏一门的产业最后必然是传承到吕凝手中,然后吕凝和吴驹成亲,吴驹顺理成章的也成为的吕家产业的主人。 嗯……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淦!吴驹你小子心真脏啊! 上述理论是他在得知贩卖到六国的烧刀子所得盈利的那一天突然间领悟的,可以说是让吕相邦痛并快乐着。 他吕某人纵横天下,靠着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在各国混的风生水起,积累起了万金家产,最后更是以奇货可居之计从商贾进阶为秦相,家产翻了百倍不止。 吕不韦认为,这天下就没有他赚不到的钱,可自从接触到吴驹之后,他就没从其手上讨到什么好,反倒赔了女儿又折钱,让吕不韦颇为郁闷。 言归正传。 除此之外,张管家还斥巨资在咸阳及咸阳周边收购了十三家酒坊。 因为烧刀子的制作原理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将酿好的酒蒸馏一遍或数遍,从而达到想要的度数,所以以往吴驹在制酒时,常常购置市面上成品酒水。 但总是这样并非长久之计,于是吴驹便吩咐张管家开始收购酒坊,由于受到烧刀子的冲击,各大酒坊的生意大不如前,收购价也低了许多。 这些酒坊收购到手,经过装修,便会重新开始酿制酒水,然后经过加工成为烧刀子。 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大有用处,可以更好进行品控,也进一步压缩了生产成本。 “这是那十三家酒坊的地契。”张管家取出一摞地契交给吴驹。 吴驹接过,大致扫了一眼,点点头:“做得好,看来让你把控酒肆是正确选择。” 看到酒肆的生意蒸蒸日上,吴驹倍感欣慰。 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表面上看着他很风光,其实还处于创业初期的他并未积累多少财富。 正所谓,老大往往是空架子。 别的不说,每天一睁眼,五百魁首近卫吃喝拉撒都等着他伺候。 这都是钱啊! “您抬举老奴了。”张管家笑了笑,微微躬身。 旋即,张管家仿佛想起什么般,试探性的问道:“话说家主,吕小姐也在酒肆中,您是否要见一见她?” “吕凝?”吴驹一愣,她为什么会在酒肆中。 “对。”张管家点点头。 “好啊,她在哪?”吴驹问。 他本来是打算入宫见过子楚后,回府洗去一身风尘,再去拜会吕不韦,顺理成章的见吕凝,只不过半路看见无拘酒肆,就顺便进来看看。 “就在隔壁。”张管家说。 “隔壁?”吴驹更加疑惑。 无论左右的房间,都不是酒肆的雅间啊。 吴驹饮下杯中酒水,起身在张管家的带领下出门。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日不见兮 思之如狂 吴驹探头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果然看到了一道倩影。 只见吕凝站在桌前,背对着门,全神贯注的拨弄着筹,计算些什么,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吴驹和张管家的身影。 房中还站着几位小厮和三五位女子。 这几人中有鹿竹怀夕,也有王家小姐、王龁的孙女,冯家小姐,冯去疾的女儿,还有其他几位也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子女,大抵都是吕凝的闺蜜。 吴驹倒是都见过,虽然不是很熟。 他抬头瞥了一眼门上的牌子。 是账房没错。 那几位小姐正对着门,所以发现了吴驹的身影,不由一惊,正想出声行礼,吴驹却抬手制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位小姐看了看吕凝,又看了看吴驹,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张管家识趣的招了招手,示意几位小厮出门,随后带着人离开。 吴驹尽可能放轻脚下步伐,静悄悄的来到吕凝身边,突然一伸头说道:“在干什么呢?” “啊!” 吕凝被突如其来,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却看见了吴驹笑吟吟的脸。 “你……” 看到吴驹的那一瞬间,吕凝心中刚刚升腾的一缕薄怒也烟消云散。 吕凝愣住,然后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你回来了?” “嗯。”吴驹微微点头。 少许的沉默后,吕凝那双眸子中霎时间漾起一层雾水,旋即扑进吴驹怀抱中。 吴驹感受着怀抱中的温暖,心头一颤。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少时,吴驹才轻声说道: “好了,差不多了还有人看着。” 吕凝不说话,依旧埋在吴驹怀里。 “吴卿,你就让她多抱会吧,咱们吕大小姐这些天为了您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啊。”王家小姐笑道。 几家小姐闻言顿时嬉笑起来。 “是嘛?”吴驹也笑了,旋即对怀中的吕凝说道:“听见没,人家都笑话你了。” 吕凝闻言,脸颊微微一红,从怀中抽身而出,抬起玉手抹去眼泪。 看着琼鼻与脸颊微红,眼角还残留着几滴泪水如梨花带雨般的倩人,吴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得是牵起她的一只手婆娑着。 这些天来,吴驹从函谷关到洛阳,经历了战场,经历了疫病,对于一对刚在一起不久的男女来说,绝不仅仅只是分居两地的思念,还有日复一日的担忧,尤其是对于吕凝来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吕凝问。 “刚回来就遇到你了。”吴驹说。 现在来看他进酒肆的行为倒是歪打正着,如果回府后直接前往吕府,怕是要扑个空。 “你瘦了。”吴驹说道:“又没好好吃饭?” “吃了。”吕凝狡辩道。 吴驹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看了一眼吕凝面前摆着的账本和筹,有些疑惑:“你在算账?” 在账房里算账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那是对账房先生而言,对吕凝来说就有些奇怪了。 吕凝解释道:“伙计有笔账算不明白,我恰巧在酒肆中,得知此事,便帮着算了几笔账。” “你还会算账???”吴驹吃了一惊。 在古代,有许多知识都是不被重视的,数学就算得上其中一个,在这个连算盘都没有的时代,精通筹算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吕凝提及此事有些小骄傲。 吴驹轻笑一声,说:“那倒也是。” 吕不韦那可是名扬七国的大商贾,自然精通筹算,而吕凝作为吕不韦的女儿,精通筹算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不会怪我吧?”吕凝试探性的问道。 酒肆又是吴驹的产业,账目更是重中之重,而她和吴驹并未成婚,充其量只能算是伴侣,这么一看确实有点不合适。 “怎么会?”吴驹轻笑一声:“有这么个老板娘帮忙打理账目,我反倒觉得是捡到宝了。” 吕凝双颊又红了一分。 “咦~” 几家小姐纷纷起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她们又何尝不羡慕吕凝能与吴驹相伴呢? 吴驹少年成名,不仅是最年轻的百家学派魁首,还是最年轻的诸子。 医术甲天下,诗才七国皆知,咸阳城不知多少少女将其当做梦中情人。 就眼前的几家小姐中,也有二三位是吴驹的粉丝,仰慕其诗才。 吴驹收起笑容,看向几家小姐,问道:“几位小姐呢,来酒肆有何贵干?” “当然是喝酒啊。”冯家小姐笑道。 她给吴驹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原来,是那日吴驹在洛阳遇刺的消息传回咸阳,子楚吕不韦等人都收到了消息,本来吕不韦是想瞒着吕凝的,众人也都心照不宣的这么做了。 但这天下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吕凝知道此事后,心情万分焦虑,几家小姐作为闺蜜便纷纷前来陪同吕凝,一行人稀里糊涂的来了吴驹的酒肆,也算是借酒消愁了。 之后吕凝帮着账房算了两笔账,几家小姐便也跟了过来,事情便是如此了。 说起来,现在酒肆的顾客不仅包含王公贵族,王公贵族的子女也包括在内,因为酒肆的顾客虽然鱼龙混杂,但远胜于青楼之地,只需来到二楼雅间坐下,便无人叨扰。 秦地民风彪悍,礼法淡薄,女子相对自由,来到酒肆之地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酒肆有鸡尾酒,果汁之类的饮品很适合女子饮用,不至于醉人,一时间深得咸阳各家的名媛小姐们喜爱。 “原来这里面还有我的原因在。”吴驹苦笑一声,但旋即将吕凝的手握的更紧,感受着她微凉的体温。 “感谢几位照顾凝儿。”吴驹旋即微微点头说道。 “不用谢,请我们喝几杯酒便好了。”几人纷纷说道。 “看来我必须尽一尽地主之谊了,不如请几位移步雅间,自有好酒呈上?”吴驹笑道。 “好!”几女欣然同意。 最终,酒喝倒是喝了,但还没来得及喝多少,几家小姐便纷纷告辞。 原因很简单,有吴驹和吕凝同时在场,她们感觉自己很多余。 其实说吴驹和吕凝腻歪吧,他俩倒也不腻歪,正相反,二人通常都是发乎情,止于礼,相敬如宾。 但问题在于,二人只要同时在场,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挺甜的。 他俩甜了,几家小姐便酸了,喝了二三杯鸡尾酒便败下阵来,纷纷离去。 不过其中是否有不想打扰这对佳侣重逢而独处的因素,就只有几家小姐自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拜访吕府 与嫪毐切磋 少时,吴驹与吕凝一同从酒肆中走出,周围的酒客都对这对郎才女貌的伴侣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二人同乘车马,先回了一趟吴府。 见吴驹和吕凝联袂而至,率先回到府中,未和吴驹一同入宫的魏磬有些意外。 还真是郎才女貌啊…… 魏磬看着走近的二人,不知不觉间心头泛起些许失落。 片刻后,她猛然惊醒,将刚才的所想抛诸脑后,起身迎上去,笑道:“师父!” “嗯。”吴驹点点头。 魏磬旋即看向吕凝,笑嘻嘻的说道:“这位……以后是不是要叫师娘了?” “贫嘴。”吕凝娇嗔道。 几女旋即嬉戏玩闹在一起。 吴驹摇摇头,也不管他们,先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完事后将吕凝送回府,顺道拜访一下吕不韦。 吕不韦见吴驹平安归来,同样倍感欣慰。 “回来就好。”吕不韦亦像子楚那般连连说道。 “在洛阳这些天,我们可是都为你担惊受怕呢。”吕不韦停顿了一下,笑道:“当然,主要还是凝儿关心你。” 一旁的吕凝脸色一红。 “劳烦吕相挂念了。”吴驹笑道。 他转而问道:“咸阳目前是何情况?我在函谷关时遇到了韩魏使者,他们应该已经到洛阳了吧。” 这些话他在子楚那没问的太仔细,打算回来问问吕不韦。 “到了,昨天到的,昨夜大王于宫中设宴款待两国使臣,但双方绝口不提和谈之事,都想先虚与委蛇,观望一下对方态度,不出意料的话,明日会正式开始谈判。”吕不韦表情中出现一丝凝重。 吴驹点点头。 和韩魏的谈判的复杂程度会远胜于和周国的谈判,毕竟与周国的谈判没有悬念,周国必败无疑,一国之地必然全盘奉上。 但韩魏虽弱,却也不容小觑,双方在谈判这个事情上,必然会锱铢必较,一寸土地都不会多让。 “明日,由我带领赵亥,赵婴,王绾,冯去疾与魏国谈判。冯毋择带领冯劫,杨樛,隗林,王戊与韩国谈判。”吕不韦继而说道。 这些都是秦国目前的重臣。 “无论和谈结果如何,都要恭喜吕相喜得洛阳之地了。”吴驹笑道。 “事情还没定下来呢。”吕不韦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半点不减。 确实还没定下具体的封赏,但子楚对他有过口头约定,便已经将此事坐实为铁板钉钉了。 二人又聊了一些秦国目前的情况,旋即吴驹问道:“话说,您的门客嫪毐可在府中?” “在,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练武,对剑术颇有所得,听闻他是剑道宗师,便想向他讨教一二。”吴驹笑道。 “这有何难,本相这就叫他前来。”吕不韦一听原来是此事,于是豪爽的大手一挥,起身与仆役吩咐几句,仆役点点头,转身离开,不一会便看见嫪毐提着剑前来。 嫪毐持剑拱手一揖:“拜见吕相,拜见吴卿。” “嫪毐,我听闻你的剑术冠绝七国,是凤毛麟角的宗师,所以想请你与我切磋一番,不知你可否愿意?”吴驹微笑道。 “相互切磋,毐求之不得。”嫪毐恭敬道。 “那请吧。”一行人旋即来到开阔地带。 吕不韦示意吕凝退后,旋即对嫪毐低声说:“小心。” “是。”嫪毐点点头,明白吕不韦不是让他小心吴驹的剑,而是让他小心不要伤到吴驹。 吴驹从一同前来的章邯手中接过一把长剑,长剑出鞘,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把剑与正常的剑有很大不同。 剑锋更粗,剑脊更厚,用料非常扎实,看着就知道重量远胜于正常的剑,在形制上已经有了重剑、大剑的雏形。 之前吴驹随身带的那把剑在洛阳与刺客对决时已经砍出七八缺口,可谓七零八落。 吴驹便干脆换了这把剑。 兴许由于霸王之力的原因,吴驹现在也有了孙悟空挑选兵器时的烦恼,一般的兵器用不顺手。 倒不是说重量达不到,他追求的并非重量,绝大多数剑也不是,相反绝大多数剑法都在追求灵巧飘逸,而不是硬擂。 吴想要是手感,他试过很多剑,但手感都与他不符,于是吴驹便令工匠造出了这把剑,在重量上下点功夫,让剑更有分量,增大剑势,用最简单的方法弥补手感。 独孤求败有句话说得好。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吴驹觉得很有道理,但他不打算无锋,因为他不是独孤求败。 “很有意思的剑。”嫪毐认真的说道。 现在用的剑,多为短剑,铜剑,像吴驹这样的剑真是少之又少,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了。 “谢谢。”吴驹笑,旋即说:“来吧。” “好。” 嫪毐也不客气,抬手一剑刺来! 吴驹毫不示弱,举剑迎了上去! 一击下去,嫪毐也吃了章邯、包括绝大多数吴驹对手的亏。 剑锋传来的巨力震得嫪毐倒退数步。 他脸色大骇,着实没想到吴驹竟然又如此气力。 一旁的吕不韦虽然不懂剑术,但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第一剑,吴驹竟然占了上风? 联想起在函谷关时,看到对方偷偷下战场,又能从洛阳刺杀那样的客场作战中全身而退,吕不韦心中有些明悟。 看来吴驹身上还藏着很多秘密啊。 也无所谓,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看不清这个准女婿了。 吕不韦摇摇头,再度观起战来。 嫪毐为剑道宗师,乃是当世剑术巅峰的几人,自然并非浪得虚名,手中长剑一转,剑术变式,便足以应付吴驹的霸王之力。 霎时间,二人战作一团。 第一百七十七章 胜负已分 六层境界 吴驹特意跟嫪毐切磋的原因很简单,他想弄明白自己的实力在什么层次。 随着剑术一天天精进,他现在已经可以和章邯战个平手,甚至偶尔可以占据上风。 同样的问题他也曾问过章邯,章邯告诉吴驹,比他强就是比大多数人强,他的实力在军中绝对是一等一的。 吴驹相信他的两句话,但觉得他说的太笼统,况且自己有霸王之力傍身,与一般人不同,不可以常理论之。 如此一来,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一个天花板级别的高手与自己切磋,找出自己的上限,也让对方评判自己是一个什么层次。 自然而然的,嫪毐成为了吴驹的首选。 …… 嫪毐的剑术阴柔。 卸力,四两拨千斤这些技巧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每每打到势均力敌时,嫪毐总会从一个非常诡异的角度刺出一剑,然后吴驹堪堪阻挡,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给吴驹的感受就像一条灵蛇般,敏捷,灵活,只盯着要害处,仿佛缠绕在你的手臂上,怎么甩都甩不掉,只能看着它缓缓的勒紧,缩小你的生存空间,并且不知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上一口。 倘若二人是生死对决,那这条灵蛇绝对会成为一条毒蛇。 七十招后,吴驹渐渐落入下风。 “停!” 一声暴喝,二人同时收手。 这一声当然是吴驹喊的,他多少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尤其是在未来老婆和未来老丈人面前,他不想被打得太惨。 “剑道宗师,名不虚传,甘拜下风。”吴驹拱手说道。 无论吴驹因为历史上发生的事情而对嫪毐抱有多大的偏见,经过这场切磋后,他的剑术吴驹是绝对肯定的。 “吴卿也不差,在此年岁便有如此剑术,已是当世难寻。”嫪毐抱拳道。 吕不韦目睹了切磋的全过程,见证了吴驹没受什么伤,便干脆道:“你们在一起探讨剑术吧,本相还有诸事要处理。” 说完,吕不韦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吕凝见状,也没有打搅二人练剑的心思,于是也离开了。 见状,吴驹向着一旁的桌椅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请。”嫪毐也连忙道。 二人面对面坐下,平复了一下气息后,吴驹率先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在先生看来,我的剑术如何?” 嫪毐正想说话,吴驹却又补充了一句:“先生不必奉承我,切磋为的是寻求增长,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所言极是。”嫪毐连连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您的气力远胜一般人?” “天生神力。”吴驹平静的将对章邯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原来如此,从前仅仅听说,没想到真有这等伟力。”嫪毐恍然大悟,一副长见识了的表情。 旋即,他眉头紧锁片刻,开始点评起吴驹的剑术:“若要我说,吴卿的剑术非同常人,远胜一般军旅兵士,但也远远未至臻境,实力之所以如此高超,甚至可与我过招,与您的天生神力关系很大。” 嫪毐的话还是比较委婉的,如果说的直白一点,那就是吴驹的剑术其实一般般,能有如此实力全靠霸王之力的取长补短。 吴驹点点头,这就是他想听到的回答。 事实上,吴驹也是这么觉得的。 霸王之力虽然名为力,但给他的身体的提升是方方面面的,力量,五感,掌控力,耐力通通得到了提升,这才能做到弥补剑术上的空缺。 嫪毐突然想起什么般,再度问道:“吴卿练剑有多久了?” “满打满算,几个月。” 嫪毐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作为这个年纪就成为剑道宗师的人,当然也见过比这还惊才绝艳的人,更何况他本身就属于天才一列。 “几个月能有如此水准,实属不易。”嫪毐说:“但恕我直言,重剑并非您的归宿,这把剑不适合作为您的佩剑,其剑势难与人和。” “是极,但寻良剑而不得,便令工匠铸造了这把剑。”吴驹问道:“不知先生的佩剑是何处所得?” “毐之剑乃是早年游历赵地时,偶遇铸剑大师徐夫人,承蒙先师之情,为我铸造。”嫪毐将自己的剑横置于桌案上,微微抽出一截。 “此剑名曰霜十四。” 剑锋凌厉,寒光照人,观者可窥出寒意。 “霜十四?一剑霜寒十四州,确实是绝世好剑,只可惜徐夫人常年游历天下,更少为人铸剑,我是无缘见得。”吴驹遗憾的摇了摇头。 嫪毐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吴驹紧接着问了另一个问题:“在先生看来,我的实力又当处于何境界?” 这个问题与刚才不同,刚才问的是剑术,现在问的是综合实力。 嫪毐做思索状:“第三层。” “总共有几层?” “六层。” “还望先生详细说说。” 嫪毐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道来。 “在我看来,这世上无非六个境界。 一为初窥门径,常为好勇斗狠之辈,招式无章法,但武力却也胜过一般人。 二为踏入门槛,常为军旅之人,常年训练作战,是六层中占最多数的一层。 三为出类拔萃,大多为精兵良将,以及颇具声名的侠客武者,章统领,吴卿皆是属于这一层次,章统领属于第三层巅峰,您隐隐可达第四层。” 吴驹和章邯对视一眼。 只听嫪毐继续说:“四为登堂入室,宗师之下的,第三层之上的武者皆属于这一层次。 五为登峰造极,鄙人不才,便常被归为这一层。” “……” 吴驹等了一会,却没见嫪毐说下文,于是问道:“第六层呢?” “第六层乃是我等坚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纵使宗师也有高低之分,于是归纳出这一层。”嫪毐微微一笑说道。 “这样吗?” 吴驹微微皱眉,试探性但又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修仙者呢?” 嫪毐眼皮微微一颤,道:“您居然知道修仙之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炼气士的存在 绝对的第六层 还未等吴驹说话,嫪毐自己就脑补出了原因:“也是,您乃百家学派之魁首,势力遍及七国,能知道此事倒也不奇怪,更何况这些年来,他们活动的越发频繁了。” 吴驹咽了一口口水。 说实话,他不知道,他只是猜的。 先秦一直是个神秘的时代,越靠近上古时期,神话色彩也就越重。 先秦炼气士之名在后世流传甚广,被很多人认为是真实存在的修仙者,认为所谓的先秦就等同于末法时代。 作为饱读网文的老书虫,吴驹虽然拿不出证据,但还觉得这种说法挺有道理的,于是刚才便趁机问了出来,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从嫪毐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吴驹将计就计的说:“不知可否请先生讲讲?” 嫪毐点点头,说道:“您不了解也是正常的,那些人不见首尾,极少出现在常人视野中,知道他们存在的都是极少数人……” 他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沉默,在这段时间里,吴驹没有出声,任由他一直闭口不言。 一段时间后,他才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并不是很确定那些人是否真实存在。” 嫪毐的话模棱两可,说的很迷糊,但吴驹确定眼前这位剑客非常清醒。 显然,嫪毐好像知道所谓修仙者、炼气士的存在,但又很不确信,对其也知之甚少,看样子甚至未必有吴驹在后世的史书和网络小说的了解到的多,尽管吴驹了解到的也未必真实。 见嫪毐没有继续说的欲望,吴驹便话锋一转,问道:“那些人就是第六层吗?” “是。” 嫪毐干脆利落的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论实力,他们是绝对的第六层,摸到了那个门槛的人,所拥有的便完全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伟力了。” 吴驹点点头,表示明白。 此行非常值得啊! 从嫪毐口中得知了炼气士的存在,虽然那些人依旧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纱,但对吴驹来说已经是个非常有价值的消息。 接下来,吴驹又旁敲侧击的问嫪毐几个炼气士的问题,但嫪毐不是不清楚就是很迷糊,吴驹也能看出他并非在撒谎,于是便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继续说剑术的事情。 “话说,剑道宗师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吴驹又问。 “这本就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据我所知,目前为止绝大多数的宗师名号都是从老一辈宗师手中继承的,也就是说打败了老一辈宗师便会被尊为新一辈宗师,我也不例外。” 嫪毐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跑题,于是又补充道:“这个境界的人绝对算剑术的巅峰,单论剑术,天下可及之人不足一手之数。” “可否以一敌百?”吴驹问。 “难,所谓以一敌百只存在于理论之中,我们的剑术可以做到,但我们的体力不行,一个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剑道宗师也不是无敌的。”嫪毐看了一眼吴驹:“也许以您的体质能做到。” 吴驹没有否认。 他已经做到过了,在洛阳面对那些刺客的时候。 “这世界上有多少剑道宗师?” “很难说,宗师之流如我一般入世者鲜少,一国之中往往不超过一手之数,秦国声名显赫者有三人,而魏国我知道的只有两位。 一位常年隐世不出,他生了很重的病,没有多少时日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但知道他收了一个卫国人做徒弟, 另一位为魏国臣,常伴于宗室左右,隐匿于朝堂之中,我不知其真实身份。” 吴驹点了点头,看来剑道宗师也并非烂大街?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如果先生全力出手,我可以在先生手下过多少招?” 嫪毐思索了一下,说道:“二十……?二十五吧。” 吴驹脸上出现一抹苦笑。 二十五,还真是个不咋地的数字。 “多谢。”吴驹起身微微作揖:“刚回咸阳,还有不少事要处理,我先行告辞了,日后怕是要常常登门拜访,望先生不吝赐教。” “一定。”嫪毐起身抱拳说道。 吴驹旋即离开。 离开前,他深深的看了嫪毐一眼。 在他看来,嫪毐人如其剑,是一条真正的毒蛇。 俊美的外表下,也隐藏着深深的野望。 但愿你不要走上历史上谋反的那条路,否则正如你所说的,剑道宗师并非无敌。 吴驹如是想到。 他在吕府中寻到吕不韦和吕凝,与二人道别,旋即离府而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商业版图 谈判开始 当晚,子楚在宫中设宴,为吴驹接风洗尘。 宴席规模并不大,邀请的人也不是很多,但都是熟人,相互之间无需拘谨的那种。 “诸位爱卿,与寡人共同举杯,恭喜吴驹平安归来!”大殿上,子楚坐北朝南,举杯高声说道。 “同饮!” 吕不韦、王龁、蒙骜、麃公、蒙武、蒙恬、蒙毅等一众人纷纷举杯。 吴驹嘴角微微勾勒出一缕笑意,同样举杯高声道: “同饮!” 次日清晨。 吴驹既然回了咸阳,那指定是不能再当甩手掌柜了。 毕竟现在他手下可是有几块规模不小的产业,都等着他统筹规划呢。 吴府书房中。 张勉,也就是小张正在吴驹面前汇报工作。 张前檐,也就是张管家和张勉,也就是小张,这对父子现在都是吴驹商业版图中的中流砥柱。 (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给这对父子一个名字,毕竟他们的剧情一直不少,而且接下来也还会有很多) 虽然二人商业才能一般,但管理才能过人,老张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就打理城内酒肆和吴府,张勉年轻,便打理城外的山庄和建筑公司口罩厂等等。 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吴驹的产业在他们打理下井井有条,二人也很感激吴驹对他们的信任,工作相当勤恳。 “离京前,您吩咐的大王、吕相还有各家大臣的暖气设备五天前已经全部安装完毕,之后又陆续有几家进行了订购,现在正在赶工,这是交付的总款目,您请过目。”张勉递上一本账本。 吴驹点点头,昨天他到宫中去的时候,子楚还特意夸赞新装的暖气设备不错,很暖和。 吴驹接过,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心里乐开了花。 这可都是黄澄澄的铜钱啊! 他翻了几页,却听张勉一脸愁容的继续说道:“不过……这批暖气交付完之后,后续订购者寥寥无几,工匠的活就闲下来了。” “没有新的订单?” 吴驹皱起眉头:“没道理啊,竟然没人动心吗?” 咸阳位于大西北,一到冬天天寒地冻,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电热毯的时代,吴驹那套暖气设备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存在! 实不相瞒,那次在酒肆见这么多朝臣都订购了暖气,他就已经展望起自己的供暖版图了:先用朝臣家的打响名声,届时必然有其他的达官富商趋之若鹜,便可借此机会做大做强! “除了一开始的那些朝臣,后面订购者有多少?” “七位。” “没道理啊。” “其实联系我们的倒是不少,只是一听价格不是犹豫就是直接放弃,认为这个价格太高了。” “这还不好办。”吴驹笑了笑:“价格太高了,那就把价格打下来,让大家都能用得起。” “可成本……” 吴驹打断了他,笑道:“所以你看问题还是不够全面的说,秦王宫的宫殿从咸阳至渭南,延绵千里;隔壁吕相府邸广阔,初入者不知西东,家中仆人上万,王老将军、蒙老将军、麃公他们的府邸亦是规模巨大,所以他们购置的暖气多,规模大,可寻常百姓那能有如此奢华的宅邸?” 张勉恍然大悟,仿佛悟到了什么。 “现在能买得起暖气的,往往都是朝臣、富商,他们的宅邸远不及我所说的几人,这么一来,成本自然就少了。”吴驹喝了口茶水润一润嗓子,继续说道:“还有,管道可以更细,更疏散,一面墙中的管道从十道减少到五道、三道,那价格自然也会低。” “还可以另外新增一个项目,名曰火炕,就是在床下插入管道,暖气便可直通床铺,暖人心身,岂不美哉?”吴驹越说越兴奋,仿佛再度看到了自己的商业版图。 “如此一来,轻轻松松便可将暖气分为三六九等,价格低了,自然也就有人接受了!”张勉兴奋的说。 “没错。”吴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这两天给我整个章程出来,要有具体的规模和定价,之后重新在咸阳城内开始宣传,年前你能搞定多少单,我就给你发多少年终奖。” 张勉兴奋的听完,却又旋即疑惑:“年终奖是什么东西?” 吴驹一拍脑袋,差点忘了现在还没有年终奖这个东西:“额,就是年末的奖励,给你们过个好年,人人有份。” “是!”张勉听明白了。 “对了,口罩厂和家具厂怎么样了?”吴驹问完,张勉正想回答,吴驹却又随即打断了他:“算了,正好我要去趟城外,边走边说吧。” 就在吴驹这边重整自己的商业版图时,另一边的秦王宫,咸阳殿中。 韩魏两国的使者依次进殿拜见了子楚。 只见子楚身穿华服,端坐于王位上,肃然说道:“两国使者在咸阳过的可好?底下官员不曾怠慢吧?” “一切安好,多谢秦王款待!”两国使臣躬身道。 “那就好!” 子楚话锋一转,声音带上一缕冷意,说道:“今逢韩魏举兵攻秦而大败,身为败者,自然要付出代价,以偿我大秦劳师动众,以慰我秦国在函谷关折损的老秦男儿的在天之灵,你们说呢?” 两国使臣心中一颤:“秦王说的是。”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寡人希望你们韩魏能拿出诚意,莫使我秦国主动踏出函谷关外寻个说法!”子楚冷声道。 两国使臣纷纷躬身俯首,在子楚面前,他们将态度放的很低。 “当然,能和气生财就再好不过。”子楚高声道:“吕不韦,冯毋择,带他们下去吧。” “臣遵命。”吕不韦和冯毋择同时出列,躬身作揖。 与两国的谈判选在了同日同时进行,毕竟三晋同气连枝,韩魏自来关系良好,一致对外,倘若让他们一前一后,做出什么里应外合的事情,便非秦所愿了。 一行人出宫,来到了负责招待使者的典客馆。 入内。 吕不韦带着魏国使臣进入东面的房间,冯毋择带领韩国使臣进入西面的房间。 两边一东一西,相隔数百米,就算扯着嗓子硬喊,另一个房间的人也未必能听到。 吕不韦身边跟着赵亥,赵婴,王绾,冯去疾。 赵亥赵婴乃是秦国宗室,一个位列九卿为典客,一个为典客丞。 王绾乃是尚书,少府的属官,冯去疾为大夫,二人前不久与冯劫一同为使臣,入韩入魏。 冯毋择身边乃是冯劫,杨樛,隗林,王戊。 冯毋择乃是位列九卿之一的少府,与冯去疾冯劫二人亦为亲属,冯劫为仆射,杨樛乃是大将杨端和的儿子,为议郎,隗林中大夫,王戊为侍郎。 作为子楚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大胜仗,为了这次谈判,秦国朝臣中的善辩之士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不多时,两边的房间便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第一百八十章 谈判开始 参观纺织厂 五位秦国朝臣,五位魏国使臣。 秦魏双方在一条长长的桌案前对坐,属官双手奉上地图,置于桌案上,吕不韦将其展开,三国交接处的万里山河跃然于眼前。 吕不韦指着地图上的秦魏边界,一脸正经的说道: “关于此战的赔偿,我们已经想好了,就将高都、汲,三川郡,河内三十三城,河东二十七城,颍川郡十六城,还有……” 刚开始魏国使臣还听得很认真,紧接着越听越不对劲,最后拍案怒道:“那我们魏国不就只剩个国都大梁了?” 他刚喊完,就看见吕不韦眼底一抹笑吟吟的神色,旋即脸色一黑,吕不韦哪是真想要这么多城邑,这是给他一个下马威来了。 “把国都大梁留给你们面子,败军之将你还奢求什么?”赵婴冷笑道。 一旁的赵亥虚做了个阻拦的手势,但看他眼底的神色明显也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望吕相断不要提此等不合理的要求,我魏国定不会答应!”魏国使臣冷硬的断然拒绝。 “那不知魏国打算开出怎样的赔偿?” “我魏国愿意将三川郡五城割让给秦国。”魏国使臣说道。 “……” 吕不韦等了一会,却并未等到下文:“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 吕不韦大怒,老匹夫比我还不要脸,那三川郡本来就是蒙骜带兵打下来的,岂能作为魏国的赔偿。 “三川郡开战之前便已经成为我秦国领土了,收复失地乃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魏国拿来当赔偿,是欺我秦国再无力东出吗?” “不敢。”魏国使臣老神在在的说道。 别说,秦国还真的有能力继续推进,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继续扩大战果,乃是出于多方面原因。 “本相希望魏国拿出一个败者该有的态度。” “孟子曰,敬人者,人恒敬之。” “那圣人没教过你什么叫愿赌服输,甘拜下风吗?” “国家大事,岂能以赌论之,山河土地当分毫不让!” “无论如何,河内三十三城我们秦国势在必得。” “三十三城太多了。” “你爱给不给,不给我们自己带兵去魏国打下来。” “你们怎的如此粗蛮,秦王不是说和气生财吗?” “是啊,和气生财啊。” 眼见着双方都快掐起来了,口水喷得满桌都是,之前去过魏国的王绾和冯去疾站出来充当了一下和事佬的角色,将双方拉开。 双方不再扯皮,秦国在地图上标示了自己想要的城邑,随后魏国标示了自己可以给出的城邑。 不出意外的,一拍两散,谁都不满意。 双方再起争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这次王绾冯去疾没有当和事佬,而是加入了5v5公平竞技之中。 …… 门外,吴驹的车马恰巧经过典属馆,算了算时间,想到老丈人可能已经在里面据理力争,吴驹便下车走进去看了一眼。 “吴卿。”馆内认识吴驹的官员向其问好。 “里面聊的咋样?”吴驹问在门外看守的属官。 “棋逢对手,难分难解。”属官答。 吴驹向前一步,探头看了看,虽然两边都房门紧闭,但隐隐传来争吵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其中也不乏粗鄙之语。 双方为了那点土地,从经济聊到文化,从文化聊到军事,从武王伐纣到平王东迁再到现在,上下近千年的事全都给拉出来慢慢掰扯。 大国雅量啊! 吴驹突然想到了这个梗。 砸吧砸吧嘴,他对旁边的章邯说:“一会吩咐府上煮一些润喉的药汤送来。” “是。”章邯道。 吴驹没再停留,乘车继续向着城外行去。 现在城外主要的产业就是口罩的生产。 这座纺织厂于危难之时建起,吴驹完全没管过。 当时他还在函谷关中,以书信授意张管家,张管家便果断以巨资在城外山庄一旁建立了纺织厂,收购和招聘了大量的纺织机和工人,建造起这一座规模空前巨大的纺织厂。 厂内有织布机三千架,是咸阳城甚至整个京畿地区最大的纺织厂。 当初吴驹买的那块地占地极广,山庄位于这块地正中央,而纺织厂则位于角落,临河而建,位置控制的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刚刚好,既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纺织厂的治安,又不会有噪音传到山庄那边。 纺织厂外戒备森严。 将纺织厂开在山庄旁边的好处也就这一个。 五百魁首近卫日常在山庄附近训练,那些想要窥探口罩秘密的人根本就靠进不了。 之前魁首近卫跟随吴驹前往函谷关和洛阳时倒是确实防守空虚,但当时的子楚在得知吴驹直接把口罩厂建在了城外山庄旁边后,直接让李腾从京畿守备军中调出整整一只千人的军队用于守卫这座纺织厂,直到吴驹和魁首近卫回京后,这只军队结束防卫工作而离开。 一直以来,因为在实际抗疫中确定了口罩对于防止疫病传播有着非常显著的效果,所以总有人认为口罩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再加上口罩厂戒备森严,更让世人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少奸细潜入纺织厂探查“机密”。 借着这个机会,李腾的军队竟然还抓住了几个潜伏在咸阳的他国奸细。 对此,吴驹表示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口罩到底有没有什么秘密吴驹还能不知道吗?那玩意压根就没有外界传的这么玄乎。 在张勉的带领下,吴驹进入了纺织厂内部。 上千架织布机如火如荼的工作着,每一台纺织机前都坐着两个工人相互配合着忙碌着。 “这每一台纺织机,一日可以纺多少纱?”吴驹问道。 他身边跟着两人,一人是张勉,另一人则是口罩厂的厂长,名叫李铭凯。 “一台纺织机可纺纱二两至四两。”李铭凯对答如流。 吴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与二人一同向里走去。 工人看到三人前来,纷纷问好。 “关于出售口罩的事情,一定要搞好,不要舍不得开价。”吴驹对李铭凯嘱咐道。 “是。”李铭凯点点头。 在这次疫病中,口罩在世人眼中大出风头,就连诸侯都纷纷派人前来秦国下单,颇有将其列为主要物资的趋势,每个月的产量往往都是刚凑出一点就被抢光,就不存在产能过剩这回事,就这么说吧,到现在厂里还有上百份订单没有交货。 疫病肆虐之时,吴驹可以秉着无私精神以及身为医家魁首的社会责任感以成本价出售,甚至是直接慷慨解囊,无偿赠送给韩魏等国的患者。 但如今眼看着疫病接近尾声了,各地患者加起来都很少再超过四位数,相信不久的将来这次疫病便会彻底结束。 等于现在的订单往往都不是用于前线的抗疫,反而主要是有人买去囤货以备不时之需,或者借此机会卖到更远的地方大发其财。 这种情况还不定好价格等着赚大钱,难道吴驹是傻子吗? 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快乐!虎年吉祥!生龙活虎!虎虎生威! 也祝大家和我的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事业一帆风顺,蒸蒸日上。 2021年对我来说算是个转折点了,从老书的辉煌一时,到新书的一落千丈,属实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人生的起起落落落落落。 其实我自己也清楚这本书中,我的状态一直很低迷,更新非常不给力。 原因多方面,也无需赘述了,总之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在此诚挚的给大家道个歉。 希望杯子接下来能给你们带来更好的内容吧! 新年快乐!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厂长李铭凯 设计飞梭 在张勉和李铭凯跟随下,吴驹很快视察完了整个纺织厂,并亲眼见证了一批一批的丝线被纺成纱,纱被织成布,布匹被裁剪,制成口罩,口罩成品被打包装箱入库。 纺织厂一副欣欣向荣之景,吴驹倍感欣慰。 厂长李铭凯据说是也是秦地纺织业大佬了,他祖上三代都曾在少府衣丞任职,掌王室服饰,也曾为几代秦王制过冕服。 到了他这一代倒是没当官,但在吴驹手下任职,掌管这么一个在整个秦地都数一数二的纺织厂,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 李铭凯领着吴驹来到账房,将这段时间纺织厂的账目奉上,吴驹看到账目的第一眼,眼中便闪过一丝赞赏。 这账目做的很漂亮。 不是说假账做的好,而是条理清晰,账目完整,条条框框都很严谨。 紧接着吴驹大致查阅了一番,不禁咂舌。 说实话,直至目前,纺织厂赚钱并不多。 虽然,口罩生意很赚钱,整个七国只吴驹这一家,但疫病之时无偿投入进去的却也是一笔非常非常巨大的数目!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纺织业并不是特别发达,布匹价格是很昂贵的。 所以纵使口罩厂的规模很大,客户范围很广,订单很多,也并不能给吴驹带来可观的利润。 不过这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刚刚他就嘱咐李铭凯明码标价,接下来扭亏转盈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至于账目是否作假,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干得好,我看好你!”吴驹将账本放到一边,起身拍了拍李铭凯的肩膀,笑了笑。 “多谢吴卿赞誉。”得到吴驹的称赞,李铭凯露出笑容。 两人聊到目前口罩厂的发展,又聊到供货和订单。 走出账房,来到车间中。 吴驹看着车间中望不到头的纺织机都在工作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噪音。 他沉吟片刻,指着眼前这些织布机说到:“其实在我看来,这些织布机的效率还是有点低。” 李铭凯皱起眉头,停顿了一秒后说:“这些已经是秦地境内最新款,效率最高的织布机了。” “不是新不新款的问题,不要把思维困在牢笼中,要有创新精神!”吴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李铭凯眉头皱得更深,试探性的问:“莫非您想要改良织布机?” 啪! 吴驹打了个响指:“对咯。” 李铭凯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相信。 他承认,吴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最年轻的诸子,最年轻的百家魁首,天下第一的医者,烧刀子酒、口罩、青霉素的发明者。 正是因为有敬佩吴驹这个人的因素在里面,所以李铭凯才会放弃入仕,选择来到吴驹的口罩厂任职。 但改良织布机……李铭凯完全不信。 不是他不了解,正相反,就是因为他太了解纺织,所以才会在心中果断的否认吴驹。 在任何行业上想做出突破,都绝非易事。 不过,李铭凯足够了解纺织,但他不了解吴驹。 吴驹敏锐的注意到了自己身边这位厂长的情绪变化,但他没说什么,转而对张勉招了招手:“去找几个木匠来,顺便帮我拿份纸笔。” 他既然敢在下属面前夸下海口,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得嘞。”张勉欣然点头。 李铭凯不了解吴卿,但他太了解了,吴卿说行,那就是真的行! 趁着张勉离开的功夫,吴驹走到一架织布机面前,一寸一寸的观察着复杂的结构。 李铭凯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不认同吴驹能改良成功。 不一会,张勉带来两个木匠,将一张纸和炭笔交给吴驹。 “吴卿。”“吴卿。”木匠第一次见大老板吴驹,有些惶恐的向其问好。 “嗯。”吴驹微微点头,示意两人稍等,旋即接过张勉的纸笔,随便找了处平台,将纸铺平,用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不一会一个两头窄中间宽,呈纺锤形的东西跃然于纸上。 一旁的李铭凯在旁边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来。” 吴驹标注上了尺寸,冲两个木匠招了招手。 二人来到近前,吴驹问:“这东西能不能弄出来?” 二人看着图纸沉思片刻,点点头:“没问题。” “好,交给你们了,有啥不懂的来问我。”吴驹将图纸递给二人。 见一旁的李铭凯满脸疑惑之色,吴驹笑问道:“看出那是什么东西了吗?” “有点像……梭子?”李铭凯有点不确定的说。 “不错,就是梭子,但有所不同。”吴驹道。 他指了指两个木匠手中已经被削的初具规模的木块,说道:“这叫做飞梭。” “飞梭?” “只需将这东西置于滑槽内,两侧装上弹簧,便可使织布机的效率大大增加。”吴驹自信的说道。 “敢问,弹簧是何物?”李铭凯弱弱的问。 啪! 吴驹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这个时代没有弹簧了。 “再去把老于给我找来。”吴驹对张勉说。 “好!”张勉点点头,再度离开。 “一会空出一架织布机来,我改装一下,保证让你大开眼界。”吴驹笑着拍了拍李铭凯的肩膀。 李铭凯迟疑片刻,点点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安装飞梭 改良纺织机 老于风风火火的从山庄赶来,见吴驹便露出喜色:“吴卿!” “老于。”吴驹微微一笑。 “这些天山庄怎么样?” “都挺好。” “那就好。”吴驹点点头:“找你来是要让你打造一个小玩意。” “您尽管讲。” 吴驹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出一个弹簧的三视图。 说这个时代没有弹簧其实不太严谨,因为这个时代是有弹簧的,只是大多为片簧,如乐器中的簧片,亦有巧舌如簧之语。 但后世最常见的螺旋弹簧,这个时代还真没有! 吴驹拿给老于看:“能看懂吗?” 老于沉吟片刻:“似懂非懂。” 吴卿画的图真是形状越来越奇怪了……老于如是想到。 吴驹挠了挠头,好一通解释,好悬没自己上手打铁,兜兜转转,最终一拍脑袋,将纸搓成一个长条,卷成螺旋状。 “就是这么个形状。” “嗨,您早说嘛。”老于理解了。 “能搞出来吗?”吴驹问。 “没问题。”老于拍了拍胸脯。 “得!”吴驹点点头,又嘱咐道:“这个要多费点心思,尽量做的精细。” “放心吧,额办事,您放心。”老于点点头,出门而去,回到自己的铁匠铺打造弹簧去了。 吴驹趁着这段时间下令停了一台织布机,将其大卸八块,拆的七零八落,都没个纺织机样了,随后该锯的锯,该刨的刨,自己上手做了个改装。 这一步太复杂,别人难以领会,还是他自己亲手为之比较好。 一段时间后。 三边大功告成,两个木匠拿来了做好的飞梭,老于拿来了弹簧,吴驹也将织布机改装完毕,万事俱备,只欠安装。 全程,李铭凯都皱着眉头。 他难以理解吴驹想做的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这飞梭呈纺锤状,中间被掏空,装上了小轮子,看起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飞梭……听起来像是很快的梭子? 吴驹将弹簧安装在飞梭上,将飞梭安装在织布机上,旋即令工人拿来纱布。 旋即他独自操控起这一台庞大的织布机。 厂内工人在工作之余都纷纷向这里投来目光。 李铭凯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飞梭。 只见吴驹抓住手柄用力摇动,接近一人高的纺织机迅速开始工作,只见安装在织布机上的飞梭动的飞快!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白色布匹被织出,速度远胜于原来的织布机,并且在吴驹的刻意叠加纱布下,其宽度也比原来织布机的最高宽度要宽上一大截! “这怎么可能!”李铭凯失声说道。 怎么不可能? 吴驹嘴角露出笑容。 成功了! 工人们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他们很难相信织布机的效率可以这么高! 明明吴驹改良过的新机在外形上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但工人们却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机器运作。 成功织出一段完整的布匹后,吴驹就将织布机停了下来,将洁白的布匹捧起,来到李铭凯面前:“李厂长,如何?” “……” 李铭凯嘴巴微张,惊讶的说不出话。 一回神,他连忙拱手作揖,将腰弯的极低! “请恕铭凯适才无礼!” 李铭凯现在对吴驹是真的服气了! 哪怕他心中有万般不信,但事实就是最好的佐证。 就面前这台装上了飞梭的织布机而言,效率最起码高了两倍! 而且操作简单,之前的织布机需要两个人配合,而现在的织布机只需要一个人便能完全掌握! 更别说后续还有继续优化的余地! 这会给整个纺织业带来前所未有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改良织布机,何等壮举! 此乃是利国利民,流芳百世! 吴驹见李铭凯认错态度如此诚恳,当即也展露了一下礼贤下士的气度,将其扶起,并将那织出的布匹交到他的双手上,说道:“不知者无罪,无需多言!” 李铭凯感动不已。 言语与动作倒不是重点,吴驹将这匹布交到他的手上,才是对他最大的认可和鼓励! “铭凯适才着实是鼠目寸光了!”李铭凯痛定思痛。 “无妨,无妨。”吴驹哈哈大笑。 “你觉得,这改良过织布机之后,该当如何?” “自然是将厂内织布机全部改装!” “再然后呢?” 李铭凯皱眉,他觉得这是吴驹给他出的一个考题,于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织布的效率大大增高!可纱布就会供不应求!” “不错!”吴驹很高兴,果真是个人才,立马就能想到这一点。 “这一点我也替你想好了!”吴驹和李铭凯走进纺纱的车间,说道:“你看,我们只需要把纺锭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催动,便可大大增加纺纱的效率!” 李铭凯一拍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一旁的张勉和老于暗暗鄙夷。 经过改良织布机一事,这李铭凯如今也是服气了,吴驹说什么他都奉若明珠,没有半分不信,俨然乃是化身为了吴驹的小迷弟。 论淡定,还得是他们。 当然,他们之所以这么淡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是老迷弟了,只要吴驹说的,他们都信,吴驹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吴驹说能改良织布机那就是能改良织布机,有着如此信念,淡定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吴驹既然说的出改良纺纱机的想法,自然不是无的放矢,逗小孩子。 他这个想法成功率百分百,因为这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珍妮纺织机的原理! 吴驹紧接着又道:“还可以再加一条,就是把纺锭的数量增加,效率还会再上一层楼。” 李铭凯现在对吴驹虽然很狂热,但还不至于丧失理智,吴驹一说出这个,他瞬间就想反驳。 因为增加纺锭这种事情当然是谁都能想到了,从前也不是没人想过,但现在的纺织机都是手摇的,若是增加纺锭,纺织机就会变得很臃肿,普通人力难以驱动。 “那样的话,需要的力量会很大……”李铭凯弱弱的说道。 “这还算个事吗?” 吴驹摆了摆手:“这个我也想过了,人力难以驱动,我们便以水力驱动,正好山庄和纺织厂旁边便是渭河,改装成水力驱动简直不要太方便。” 李铭凯的精神再度振奋,既然吴驹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一定行! 没错,李铭凯现在就是这么无条件信任吴驹的。 只是…… 水力驱动是个啥? 李铭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吴驹思索了一会,不知该向他如何解释水车这个东西。 毕竟水车是东汉时期出现的。 “这个不重要,先把纺纱机和织布机都改造出来再说,其他的我们日后再谈。”吴驹一甩手,豪情万丈的说道。 “好!”此言一出,李铭凯也斗志满满。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整合纺织业的野望 李铭凯激动之余,不由得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改良纺织机。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曾动过这个念头,但无一例外都是一无所获。 如此伟大的功绩,竟然就被吴驹这么轻描淡写的造成了。 “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没听说过?”吴驹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嗯!” 李铭凯点点头,明明手中就抓着一条布匹,却还是用袖子擦去眼泪,因为他觉得这条布匹有特殊意义。 这是改良的织布机出产的天下第一匹布!也是吴驹赠与他的,对他的认可! “李厂长……”吴驹正想说话,却被李铭凯打断:“吴卿,您叫我小李就好。” 吴驹苦笑一声,旋即与李铭凯一同走出车间。 “铭凯,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疫病完全结束后,口罩厂应当如何?” 李铭凯沉吟片刻,脱口而出:“订单减少,工厂裁员。” 他很早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吴驹当初建立这个口罩厂时,前线的口罩需求量大得离谱,那就只能不停的雇佣工人,但疫病一过,工人就会有些过剩了。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过剩已经逐渐显露了出来。 在吴驹改良的纺纱机和织布机陆续改造后,还会让这种趋势井喷式的继续爆发,毕竟随着机器效率的大大增加,需要的人力就会迅速减少。 吴驹摇了摇头:“但我不打算辞退工人。” “为什么?”李铭凯的疑惑脱口而出。 “现在各国都在防疫,戴口罩的人比戴冠的人还多,口罩的生产在天下的纺织业中,都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我不会让这座厂昙花一现。”吴驹轻描淡写的说道。 “等纺织机改造完成,工厂就要拓宽业务,对外接收其他订单,不止于口罩,衣服,冠帽,靴子,被褥,只要是和纺织有关,我们照收不误,要把口罩厂改成纺织厂。” 李铭凯精神一振:“您莫非是要……?” “我要整合整个秦国的纺织业!等纺织机改造完成,整个秦国的纺织品都要从我们厂产出!”吴驹脸上写满了野心二字。 李铭凯咂舌:“这……恐怕是有点困难。” “有何难?” “纺织业这块,仅凭我们恐怕吃不下。” “一口吃不下,就两口,三口,长江后浪推前浪,科技的发展淘汰旧时代的机器和工艺,如果他们无法跟上我们的步伐,就自然要被我们排挤出去。”吴驹微微一笑。 众人沉默。 吴驹说的虽然很残酷,但就是事实。 一但纺织机改良后,效率提升的不是一个档次,其他纺织厂跟他吴驹拼?他们有这个实力吗? 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根本无法抗衡的降维打击。 李铭凯心脏狠狠的跳了两下,旋即眼神中充满斗志:“说的对!” 吴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这不只是商业竞争,不只是多赚几千贯钱,而是改变整个时代,现在的我们,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 李铭凯被吴驹说的热血沸腾,但转而又拱手一揖:“全靠吴卿提点!” 若非吴驹站在前面为他们劈波斩浪,他们恐怕都只是埋没于历史浪潮的人,连文献记载都没有,又何来时代的风口浪尖一说呢? “一会我会调来一批铁匠和木匠,改装纺织机的事情,我全权交给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吴府找我。”吴驹拍了拍李铭凯的肩膀,以示鼓励。 “多谢吴卿信任!”李铭凯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随后,在李铭凯建议下,吴驹将自己印象中的珍妮纺纱机画了个大概的图纸,李铭凯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生怕别人看了去。 当天晚上,李铭凯回家后,将吴驹织出,并交给他的那匹布供了起来,和他曾祖父、祖父、父亲的灵牌一起,体现出旗鼓相当的重要性,李铭凯也在三人的灵牌前激动的讲述了今天白天的事情。 至于那张图纸,李铭凯将其放在身上,形影不离,甚至为此忍痛放弃了小娇妻,每晚和衣而睡,将图纸藏在胸前,谁也不许碰。 多年后,此二者成为了李家的传家宝。 再然后,成为了留名青史的珍贵文物。 当然,这都是后话。 离开纺织厂后,吴驹马不停蹄的前往山庄。 山庄这边的现在主要就是铁匠铺和玻璃厂。 铁匠铺中现在有铁匠近百名。 之前从子楚那借来的铁匠已经还回去了,现在的近百名铁匠全部都是吴驹聘请来的,其中大多数人的工作是打造暖气设备的管道和炉子,小部分技术过硬,并且足够忠诚的,吴驹则会赋予他们一个副职,那就是为魁首近卫打造兵器和马蹄铁。 这些铁匠现在统一由老于和小于统率,木匠由于大多数司职于家具厂,所以由张勉管理。 而玻璃厂,说是个厂,其实就是个小作坊。 吴驹当然知道玻璃是个划时代的科技,所以在他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他只将工艺交给了一小部分信得过的工匠,由他们在山庄旁边的一处作坊中暗中研究。 此时,玻璃作坊的负责人便在向吴驹汇报这些天的收获。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熟练的捏造各种器物了。”负责人兴高采烈的领着吴驹观看他们的成品。 杯子,碗,盘子,酒壶,无一例外,都是晶莹剔透的玻璃制成的。 “不错,不错。”吴驹发自肺腑的赞誉。 这特喵比他当初捏的那个杯子好看多了,还带花纹的。 不过当初的那个杯子吴驹倒也还留着,并且一直使用着,他觉得那玩意作为世界上第一件人工制造的正儿八经的玻璃器物,以及作为自己的第一件作品,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况且那杯子其实也不丑,就是款式简单了些。 “想不到我不在咸阳的这段日子里,你们的工艺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步,不错!不错!”吴驹脸上挂着笑容,盘算着给他们也发一发年终奖。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玻璃板成品 子楚得知改良纺织机 “对了!” 玻璃作坊负责人突然想起什么般,快速的说道:“您之前让我们做的那种一整面的玻璃板,我们也做出来了。” “是吗!” 吴驹精神一振:“带我前去看看!” “诶!” 负责人应了一声,领着吴驹来到作坊一端,掀开一张布,只见布下面躺着一面一人高的玻璃板。 吴驹用手轻轻抚摸这面镜子。 清澈透明,平整光洁。 约莫三分之一指厚。 与前世的玻璃相比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他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玻璃顿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这便是我想要的玻璃!” 吴驹大悦,拍了拍身边负责人的肩膀,回身对着整个玻璃作坊的匠人,豪情万丈的说道: “你们今年年终奖翻倍!” “谢谢吴卿!” 负责人和匠人们笑道。 “现在制作出来的像这样的玻璃板有多少?”吴驹问道。 “七、八面吧。” “回头全都送往城内府邸,我有别的用处。”吴驹说。 “好!” “另外,接下来就专门制作这种玻璃,先造他个二十来面再说。” “是!” …… 下午,结束了一天视察的吴师傅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腰酸背痛! 他一头撞进自己的小屋里,将躺椅放在暖气的炉子旁边,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 作为咸阳暖气供应创始人及大佬,吴府和城外山庄的暖气当然也是安排的满满当当,就连佣人仆役住的房间都安装了暖气。 有意思的是,山庄的暖气不仅有炉子一条通道,还直接连同了铁匠铺的各个炉子,用来打铁的火焰发出的火气可以直接连通到供暖管道里,设计巧妙,可谓是废物利用,半点不浪费。 半梦半醒间,吴驹仿佛听到脚步声,还依稀听到自己那傻徒弟呼唤自己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发现一人正向自己走来。 “大王?!” 吴驹一睁眼竟然看到子楚,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子楚穿着一身常服,眉宇之间隐隐透露着一股疲态站在自己面前,旁边站着魏磬,刚才正是她在呼唤自己。 “看到寡人来很奇怪吗?”子楚笑问。 “那倒没有,只是惊讶于您竟然在百忙之中造访。”吴驹说道。 周国俯首,献出城邑。 韩魏和谈,讨论赔偿。 再加上岁末事务本就繁多。 现在正是子楚最忙的时候。 吴驹今天城内城外的跑是很忙,但放到这位统筹秦国的秦王面前就要逊色上一些了。 在这种情况下,吴驹着实很好奇是什么风把子楚吹来了。 吴驹请子楚就坐,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大王此行前来,所为何事?” “寡人听闻你改良了纺织机?”子楚落座,也不绕弯子,径直问道。 “您怎么知道的??”吴驹满脑子问号。 从他那台纺纱机开工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小时吧? “城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子楚干脆的说道。 他说的没错,咸阳城里确实已经传疯了。 毕竟吴驹在启动那台织布机的时候并没有防着谁,口罩厂中许多工人都亲眼见证了那一幕,自然也就传了出去。 按理说民间就算传的再广,也不至于传到重重宫闱之内的子楚耳中。 但传不到子楚那,能传到其他朝臣那。 少府衣丞中的一位官员得知这个消息激动坏了,但他又和吴驹不熟,连面都没见过,于是便入王宫禀报,当时在章台宫中批阅奏章的子楚得知了这件事。 初时听起他还一头雾水,在弄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瞬间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于是干脆放下手头的奏章,马不停蹄的出宫赶到吴府,在魏磬带领下见到了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吴驹。 “确实是有这回事。”吴驹爽快的承认。 “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能增长十倍速度?!”子楚问道。 “……” 吴驹满头黑线。 十倍速度?飞梭都能飞冒烟了。 “没那么夸张,但三四倍是有的。”吴驹如实说道。 “那也很高了啊!” 子楚早料到外界的传言不靠谱,但吴驹说的三四倍还是让他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身为一国之君,子楚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这个数字对于纺织业来说是怎样的颠覆性,而纺织效率的飞速增长对于整个国家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接下来你有何想法?”子楚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之情,问。 吴驹抬了抬眼皮:“大王真的想知道?” “但说无妨。” “我要把我的纺织厂继续做大,吞并秦国所有纺织厂,总揽秦国的纺织业务,之后一步步向其他国家扩张。”吴驹微微露出笑容。 他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却令子楚深吸一口气。 “那样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子楚冷静的说。 “您是秦王,我是百家魁首,你我都是站在这天下最顶端的人物,一个时代的风口浪尖,难道还惧怕区区商贾吗?”吴驹问。 “这倒也是。”子楚微微一笑。 “历史的车轮缓缓前进,从来不是一人两人可以螳臂当车的。” “纺织机的效率提高,布匹绸缎的价格就会暴跌,百姓轻而易举就能买得起,便可丰衣,冬不受冻,年年可穿新衣,此乃何等利国利民之举!” 说到尽兴之处,吴驹振臂说道。 子楚一时间也被吴驹所描述的盛世之景所感染。 百姓丰衣,冬不受冻! 这是何等壮举?! 坦白的讲,这项功绩相比起灭东周都不逞多让。 况且灭东周功在当下,改良纺织机利在千秋! “干一杯!”子楚举杯! 二人以茶代酒,共饮一杯。 “说起来,我倒是有件事想要请大王出手相助。”吴驹说道。 “但说无妨。”子楚说。 “大王有入股的打算吗?” “入股……是什么意思?” “股,即股份之意,代表部分所有权,若有百分百的股份,便完全拥有这处产业,若有三成股份,便拥有三成的产业,可得三成利润,若产业破产倒闭或出售,也可在清算财产后得到三成财产,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而入股,便是购买股份之意,可用钱财换取股份,比如你给我三万贯,我便给你三成股份,若两人合伙,也可根据各出钱财的比例换取相应的股份。” 吴驹解释道。 “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想法。”子楚摸了摸下巴,他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值得推广。 “想要改良所有纺织机,扩张纺织厂,资金不太能周转的开,不若大王也出点钱,融资换股,岂不妙哉?”吴驹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子楚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指着吴驹说道:“原来你在这等着寡人呢。” 以他的城府,怎能看不出吴驹话中的意思。 换句话而言,吴驹真的缺钱吗? 仅靠着烧刀子酒这一笔收入,他便是咸阳城乃至秦国数一数二的大富豪,更何况他还有个准老丈人是七国闻名的大商贾,他会缺钱?别逗了。 吴驹这句话实则是向子楚表明态度。 毕竟他想做的,是总揽秦国的纺织业,说白了就是垄断,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衣食住行,纺织业关乎的是民生,是国本! 动国本,岂是一件小事? 这才是吴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想让子楚明白,自己没有别的心思,你可以入个股,官商勾结……额不是,官商联动,共同做这笔生意,有了子楚入股,这买卖就有了官方的性质,说白了就是国营。 “你大可不必如此,寡人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子楚笑完,认真的说道。 正相反,吴驹愿意袒露心扉,将自己想要总揽秦国纺织业的计划无一遗漏的在他这个秦王面前说明,还主动提出让子楚入股,这让子楚很舒心。 吴驹笑了笑,没有说话。 子楚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 二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子楚才无奈的点点头:“行行行,入!入股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 吴驹又是一笑,为子楚续上了一杯茶水。 如果子楚不入股,他这生意做的不太安心。 况且,自从函谷关之行悟出真理后,吴驹就明白自己需要和秦国绑在一起。 秦国越强,对他就越有利,所以心疼是肯定的,但从阵营角度和长远角度而言,他并不反感这种共赢。 “你打算让寡人出多少钱?”子楚又问。 “还没想好,说实话,我打算把纺织厂做大做强之后再请你入股。”吴驹摸了摸下巴说道。 “咳咳!”子楚呛了一口茶水。 “好小子。”他指着吴驹哭笑不得。 把纺织厂做大做强之后再请他入股。 说的倒好听。 这不就是待价而沽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商议股份 相约入股 待价而沽嘛……其实也无所谓。 只要这纺织机的改良真实存在,效率真有这么高,不管这数额有多庞大,子楚都一定会出。 毕竟,有这个野心的又何止吴驹,子楚又何尝不想借这个机会将纺织业收归国有? 他看己国的纺织业,和这改良纺织机的技术也非常眼红啊! 在吴驹提起入股一事之前,他不知多少次心中痒痒,想要提出收购纺织厂或收购技术。 把秦国的纺织业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子楚都无法抵挡的诱惑。 于民,可以就此丰衣! 于国,可以大大的充盈国库! 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届时技术只掌握在吴驹和秦国手中,统一调派,全部保密,技术就不会外泄,不为六国所知,秦国的国力便会更上一层楼,岂不美哉? 更何况,吴驹之前还提到了一点。 他在整合秦国的纺织业之后,将会继续向外扩张。 也就是说,他的纺织厂的轻纱布匹将会出口到六国。 面对降维打击,秦国的纺织业都打不过,更何况其他六国? 到时,这一个纺织厂能给秦国带来多少外汇? 想想子楚都激动啊,赚六国的钱可太有诱惑力了! 二人再度聊到股份的事情。 “你打算给寡人多少股份?”子楚问。 吴驹竖起四根手指头:“不少于四成。” 子楚欣然点头,他对这个数字很满意。 但可以预料到的是,想拿下这四成股份的价格也绝不会低。 这笔钱从何而来呢…… 子楚陷入了沉思。 “您可别告诉我这笔钱您出不起。”吴驹乐呵呵的问。 “那肯定能出得起啊!” 二人虽然没谈价格,但心里都有杆秤,这笔钱秦国还是负担得起的,顶多是有点困难而已。 “放心吧,跟我做生意绝对不亏,要不了多久,这钱就会十倍百倍的返还回来。”吴驹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寡人自然放心。”子楚点点头。 吴驹的口碑还是有保障的,诸如某位从吴驹那购买独家代理权的吕氏相邦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 而纺织机这一块,只要它的效率是真真切切的,那无论如何都没有赔的道理,不赚个几十万金那都是对这种划时代的技术变革的不尊敬。 “对了,寡人只听说你的织布机改良完了,那纺纱机呢?”子楚想到效率,突然想起这件事。 “图纸已经搞出来了,成品还没出来。”吴驹抿了一口茶水。 李铭凯已经带着一批木匠在搞了,工作狂一个,到现在还没下班呢。 子楚点了点头,嘱咐道:“纺纱机搞定的时候,记得叫上寡人一同观之。” “那是当然。”吴驹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 不多时,想到章台宫还有一堆没有批阅的奏章,子楚又是一阵头疼,起身离开。 临走前,二人做了个正式的约定。 “待你的纺织机定型,并且吞并秦国一半以上的纺织厂后,寡人便携万金而来,入你这个纺织厂的股!” “一言为定!” 子楚离开了。 将子楚送出府,目送其车马离开后,吴驹又看到了反方向吕不韦的车马到来。 “吕相!” 吴驹叫住了下了马车正打算进门的吕不韦。 吕不韦回过头:“吴驹。” 吴驹笑了笑,走过来说:“您这是刚从典客馆回来?” “对,正打算整顿一下,喝口水,然后去向大王禀报。”吕不韦声音都略显嘶哑。 “大王的车马刚走不久。” “……” 闻言,吕不韦嘴角狠狠的抽搐,随后摇了摇头:“那还真是失之交臂,如果早来一些,也剩的再入宫禀报了。” 二人聊到了今天的谈判。 不出意料的,第一天的谈判没出什么结果。 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毕竟三方都在这一次次唇枪舌剑中锻炼了自己的嘴皮子。 这样的谈判持续几天甚至半个月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也不必操之过急。 吕不韦与吴驹夸赞了一下他的润喉汤不错,随后便入府稍作整顿,随后再度风风火火的出府,前往王宫向子楚汇报今日议程去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秦暖气供应公司开业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名下产业的活动很频繁。 先是正式成立了大秦暖气供应公司。 为了面向大众,开创性的将暖气设备分成三六九等,分别对应三十三贯一套,六十六贯一套,九十九贯一套,一套暖气设备对应一间房。 当然,若是房子特别大,便需要专门定制尺寸,也有对应的价格。 不仅如此,首日购买打七折,首周购买打八折,首月购买打九折! 这个时代的人哪见过这么花里胡哨的商业模式啊! 这些措施一出,瞬间让暖气出圈了! 一时间暖气一词在整个咸阳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大量的官员和商贾开始订购,之前因为高昂的价格而望而却步的人纷纷前来购买! 同样的,暖气也飞入寻常百姓家,许多稍有积财的寻常百姓家都能买得起! 不仅如此,吴驹还亲自出面进行了宣传。 那一日,大秦暖气供应公司在咸阳街头挂牌开业,吴驹站在公司前,高声说道: “我宣布!大秦暖气供应公司开业!” 啪啪啪啪啪啪啪! 台下掌声响作一片,尽是闻讯前来的咸阳百姓。 吴驹身旁,章邯被抓来做壮丁,临时充当了主持人的角色,原因是吴驹觉得这货的面貌还挺有正气的,能令人信服。 “在此欢庆之时,咸阳百姓们对于暖气公司产品有许多疑问,想请吴卿解答一下。” 章邯第一次干这活,不由得有些紧张,但还是照着稿子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哦?都有哪些疑问?”二人一唱一和。 章邯看了一眼稿子,说:“第一个问题是,咱们公司的暖气设备是采取怎样的能源?” “目前公司的建议是使用煤炭,当然这个并无硬性要求,木炭,甚至柴火都是可以使用的。”吴驹说。 他在此之前就未雨绸缪,依照脑海中前世的记忆接连买了好几块地,全部是含矿量极大的煤山。 况且煤炭有毒,容易引起火灾,不利于人体,就连种地都不适宜,往往有大量煤矿的地,价格都很低,给了吴驹可乘之机。 他接下来还打算派人去赵国买几块地,毕竟那地方产煤贼多。 煤炭这玩意现在只有吴驹的暖气设备会使用,其余就是冶炼会使用,因此价格非常低廉,百姓们也乐意用这种物美价廉的东西。 料想随着暖气设备继续发展,煤炭的价格一定会水涨船高,用不了多久采煤贩煤这也会是吴驹手底下数一数二的大买卖。 “第二个问题是,众所周知这煤炭是有毒的,因此也被称之为毒石,使用这种东西作为原材料,会不会造成使用者中毒呢?” 台下百姓纷纷翘首以盼,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当然是不会的,我们不会拿人的性命开玩笑,煤炭的主要有害成分是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而我们暖气公司将其气体导出去,自然就不会被人体吸入。” 台下众人听到吴驹这些专业用词只觉面面相觑,一脸懵逼,不明觉厉。 “身为一名医者,我在此郑重承诺,只要依照说明书规范操作,就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这一点也得到了医家秦国分部的苏长老、李执事、陈执事、徐执事,以及医家咸阳舵主陆绍友,包括医家许多医者的认可。”台上陆绍友等医家医者纷纷出席,并向台下举手致意。 台下传来些许笑声,吴驹的大名现在在秦国也是家喻户晓了,但凡有点认知的,谁人不知他是医家魁首,他说的话就代表了医家,只不过他身为暖气公司董事长若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多少有点不要脸,所以才搬出了长老、舵主和几位执事的名头。 但这也不影响百姓们纷纷松了口气,他们还是很信任吴驹和医家的,既然二者都出面认可了暖气对人体无害,那他们便能安心了。 当然,也有人不信吴驹的话,这就需要实践出真知,随着暖气设备的普及率越来越高,吴驹今日所言迟早会被证实,暖气迟早会被大众所接受。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的暖气价格是最终结果吗?将来还有没有可能继续降低?” 百姓们再次竖起了耳朵,这也是他们所关心的。 只听吴驹娓娓道来: “毋庸置疑,是有继续下降的空间的,现在推出的不同价格的三款是我们经过大量市场调研的结果,基本不会有大的涨幅或者下调。” “但在接下来,我们会致力于继续提高品控,继续降低成本,比如公司接下来会进军房地产行业,在房子为建成之前就加入暖气设备,省去了推倒重建的过程。” “当然最重要的是继续推出不同档次的、价格很低廉的暖气设备,毕竟我们的目标,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买得起暖气,都能不再受冻!” “说得好!” “吴卿好样的!!!” 台下掌声雷动,百姓们真心的为吴驹喝彩。 这一日,大秦暖气公司门庭若市,行人如潮,仅一日就卖出了上万套的暖气设备!更是给吴驹创造了数十万贯的财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暖气公司开业 周王的突然造访 暖气公司的大厅中,二十个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想要订购暖气的人家,只需派人来到暖气公司,登记上姓名和住址,紧接着缴纳一部分定金,随后等待便可。 “现在账上有多少钱了?”二楼,吴驹坐在椅子上,他的位置刚好看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缴纳的定金共有十五万贯,若是算全款,足足有七十万贯!”小张看着手上的账本,激动的浑身颤抖。 “好!”又添一笔主要收入,吴驹脸上亦满是笑意。 现在他的商业版图中,属烧刀子的买卖利润最高,日前从李铭凯那收到消息,经过多方商讨,正式给口罩定了价,现在口罩厂也是日进斗金,是第三大产业,在纺织机全部改造并投入使用后,有望冲击第一的位置,而这暖气公司则是第三大产业。 凭借这三大产业,纵使吴驹根基尚浅,经商时间很短,也积累起了偌大的家产,纵然比不上吕不韦那等根基雄厚,且为一国相邦的大商贾,但也绝对是整个秦国,甚至整个七国都能排得上名号的大商贾。 “不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吴驹喃喃自语。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现在所做的,都是在为自己打下坚实的基础。 世人无不艳羡吴驹拥有烧刀子、口罩和暖气,但吴驹自己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手中还攥着更多划时代的东西没有展露出来。 思虑之间,吴驹视野中出现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人背对着吴驹,身旁跟着数个侍从。 他的穿着雍容华贵,显然非凡人。 这人有点意思。 吴驹皱起眉头。 虽然暖气公司经过降价,已经面向普罗大众。 但能在开业第一天就来订购的人,显然并非真正的大众,真正的大众往往都持观望态度,而现在在排队的这帮人往往都是些商贾和家有积财的朝臣。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会亲自来,毕竟吴驹也没定下需要订购者亲自前来的硬性要求。 所以他们往往找信得过的家仆或侍从将钱送来。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此人器宇不凡。 吴驹起身,仔细观察了一下此人。 正巧此人转过脸来,二人对视,他皱着眉看吴驹,随后眉头舒张,仿佛认出了吴驹,抬手向他打了打招呼。 吴驹更为诧异,因为他不认得此人。 他从二楼走了下来,来到此人面前,迟疑片刻,问道:“阁下认识我?” “久闻大名。”此人道。 吴驹挑眉,又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寡人名叫姬胥。”此人道。 姬胥? 寡人?? 吴驹突然反应过来此人是谁了。 周王姬胥!如今的东周之王! 他连忙拱手一揖:“吴驹参见周王!” “无需多礼。”周王微微一笑。 “此处人多眼杂,不若请周王上楼落座?”吴驹问。 “好啊。”周王点点头,欣然同意。 二人回到楼上,吴驹命人沏茶。 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位周王。 他去洛阳的时候,周王正好西出洛阳入秦,他回咸阳的时候,周王又已经和子楚完成了和谈,这几日这位周王一直在咸阳城中,但二人始终没有见面。 “想不到传说中的医家魁首吴驹真的如此年轻啊。”周王轻笑一声说道。 “在下倒也还不至于‘传说中’。”吴驹谦逊的笑。 “配得上!如何配不上?” 周王抿了一口茶水,感叹道:“平定疫病,左右合纵战局,一战名震天下啊!” 吴驹脸色微微一变,拱手道:“在下治愈疫病,乃是尽医者本分。” “你会错寡人的意了,寡人并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寡人还要谢谢你!” 周王端起茶杯,举杯道:“洛阳发生的事,寡人都听说了,这一杯,以茶代酒,敬你愿意相助周国,也是为行刺一事向你致歉。” 吴驹闻言,当即也举起茶杯: “不用谢,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二人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吴驹岔开话题,问:“话说周王今日怎么有空到这来?” “闲来无事,听闻这大秦暖气供应公司……是叫这个名字吧?” 吴驹点点头。 “听闻这里开业了,咸阳城许多地方都在讨论,于是便来见识见识。”周王道:“之前寡人还到你的酒肆去喝了几盅酒呢,果然是天下第一烈酒,其他酒在这烧刀子面前都相形见绌!” “多谢夸奖!”吴驹笑。 “只可惜,周国没有你这样的人才。”周王转而又感慨道。 吴驹脸上的笑容又变为苦笑。 讲道理,他是真不愿意和周王聊这些事。 严格来讲,二人还是正儿八经的仇敌,而且是亡国大仇。 若非吴驹在函谷关扭转乾坤,救治数万将士,立秦军于不败之地,孙隐的韩魏联军也不至于折戟沉沙,东周也不会面临着现在的濒临灭国。 “若是周王喜欢,在下可送你几套供暖设备装在您的宫室,再送你几大坛烧刀子,饮酒作乐,岂不美哉?”吴驹如是道。 “哈哈哈哈哈哈。”周王大笑,道:“寡人的宫室吗?寡人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 气氛再度尴尬下来。 吴驹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确实,东周投降以后,周王注定要迁出洛阳的。 之后他要去哪还是个问题。 周王看出这一点,于是说道:“你其实不必放在心上,你帮助秦军打败了寡人的合纵联军,却也帮寡人治愈了万千子民,更是受了那林吾的刺杀,你我便算是扯平了。” 没等吴驹说话,周王便叹了口气。 “寡人输,无非也是输在时不待我,寡人已经看得很开了。” “……” 吴驹沉默。 周王摇摇头,仿佛把这件事抛诸脑后,随后对吴驹说:“你说的寡人可记下了,待寡人有了新的宫室,你便送几套供暖给我。” “那是自然。”吴驹再度露出笑容,爽快的答应下来。 周王的意外造访,只不过是吴驹的暖气公司开业的一个小插曲,二人并不熟,也并没有聊几句,稍坐片刻后,周王便离开了。 细细想来,朝中为了东周的投降已经争辩了很久了,也已经得出了具体的结果,相信不久后,东周便会彻底沦为历史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纺纱机改良成功 言归正传。 说到吴驹旗下产业的商业活动,这第二件事嘛,自然是吴驹的纺织机了! 吴驹去城外考察纺织厂,并给李铭凯留下新式纺纱机图纸那日的三天之后,李铭凯同志兴高采烈的跑进吴府,向吴驹禀报了纺纱机改良成功的消息。 当时的吴驹正在练剑。 庭院内剑气凌厉。 经过那日和嫪毐的交谈,吴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加深许多,不由感叹到这个世界这他娘的危险。 于是这些时候但凡有些空闲的时间,总会勤恳的练习剑术,时不时还会去吕府向嫪毐请教一些剑术上的疑点。 李铭凯人还没到,吴驹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和气息,当他踏入院门的那一刻,吴驹正好收剑入鞘,端起一旁竹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 “吴卿!”李铭凯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 “发生甚么事了?纺纱机改良成功了?”吴驹问。 “正是!”李铭凯重重的点头。 “哦?成品在哪?”吴驹顿时来了兴致。 “就在厂里。” “走!带我去看看。” 二人随后出府而去,直奔城外纺织厂而去。 纺织厂内,李铭凯神神秘秘的带领吴驹来到深处的一扇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然后…… 又打开了一扇门。 紧接着一个岔路。 又是一扇门。 又是一个岔路。 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真正地点,二十几把钥匙,用了七把,其他十几把全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就连吴驹都觉得这货是真特喵有戒备心啊! 那二十几把钥匙挂在一个大铁环子上,和后世的包租婆包租公有的一比! “铭凯啊,你这防备措施……行!”吴驹竖起大拇指。 “嘿嘿,多谢吴卿夸奖!”李铭凯憨厚的笑了笑,旋即打开这最后一扇门。 房间里,吴驹看到了这架经过数十工匠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历时多日制造出的纺纱机。 这架纺纱机的造型和原先的差别非常大。 原先的纺纱机是单锭单轮,而现在这台新式纺纱机的纺锭却增加到了足足八个! 所有纺锭竖着排列,由一个纺轮驱动,这让其效率对比原先增加了十倍不止! “不错,这正是珍妮纺纱机!”虽然样子不完全相同,但吴驹还是能看出大量的共通之处。 “什么妮?”李铭凯一愣。 “啊?没什么。”吴驹摇摇头。 “这架纺纱机现在可以驱动吗?”吴驹问。 “按理说是可以的,但我们还没尝试过。”李铭凯想了想说道。 吴驹点点头,想起之前和子楚的约定,于是解下腰间令牌,交给身旁的章邯,吩咐道:“持我的令牌去宫中一趟,将大王请来,告诉他新式纺纱机已经造出来了!” “是!” 章邯接过令牌离开。 吴驹在纺织厂中等了一些时候,便见王辇疾驰而来,停在门外。 只见子楚跳下车,快步来到吴驹身边,激动的问:“当真研制成功了?” “自然不敢欺君,就等您来一同观之。”吴驹笑着说。 “走走走,带寡人去看看!”子楚说道。 “大王请。” 二人一同来到刚才的房间,新式纺纱机前站着一个纺织厂的纺纱工人,还有几筐已经清理干净,梳理完成的原材料。 “开始!”吴驹发号施令。 纺纱工人见身边站着两个顶头上司,甚至连秦王都亲自到了,他哪见过这么大阵仗,不禁咽了口口水,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身为一名多年奋斗在一线的纺织工,这基本操作肯定是有的,心中慌,但手上不慌,有条不紊的操纵起纺织机。 所谓纺纱,便是将毛、麻、丝搓成线,再将线纺成纱。 先前吴驹就已经给工人解释过了这台纺纱机的操作方法,虽然模样大变了,但东西还是一个东西,纺锭还是那个纺锭,纺轮还是那个纺轮。 一切准备就绪! 工人向吴驹投来眼神,得到吴驹首肯后,他一手用力摇起了纺轮,另一手控制着纺纱机。 足足八个纺锭的全力运作下,只是一会的功夫,一块轻纱便初见规模! 成功了! 吴驹面露狂喜之色。 虽然效率看的还不太全面,但这些却可以说明这台改良过的纺纱机是完全可以工作的! 一旁的子楚也有些激动的凑了上去,细细观察那面轻纱,恨不得把眼睛贴在纺纱机上。 “真是令人惊叹啊!”子楚激动不已。 身为一国之君,他虽然很少见纺纱织布,但多多少少也看过的,以前的纺纱机是什么效率他太清楚了,和现在的压根没法比。 肉眼可见的效率啊!!! 为了更为显著的体现效率的差别,吴驹又专门找来一台没改良的纺纱机,随后两相对比。 这差别就非常明显了。 新纺纱机都纺完一块纱布,原纺纱机却才起了个头。 最少也是相差十倍的效率!而且这个数字绝无半分作假! “那日回去之后,寡人对这新式纺纱机做了许多猜想,想象这纺纱机长什么样子,效率究竟有多高?”子楚紧接着深吸一口气,感叹道:“今日方知闻名不如见面,先前做的想象还是太保守了。” 一旁的李铭凯同样激动不已。 先改良织布机,后改良纺纱机,吴卿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现如今的整个纺织业啊! 站在子楚身边的蒙毅眼中满是震撼,他虽没有说话,但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见证了一个时代性的东西诞生。 “大功告成!” 新式纺纱机一块纱布织完,吴驹带头鼓起掌。 掌声响作一片。 子楚感慨道:“还有什么是你吴驹不会的吗?” “我?生孩子我就不会啊。”吴驹笑道。 子楚一愕,那倒也确实。 但不得不说,认识吴驹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带给子楚的震撼真是太多了。 越是深入了解,越能感到其深不可测,恐怖如斯! 子楚平复下心中惊讶,转身握住吴驹的手,真挚的说:“吴驹,寡人决定了,这纺织厂的股,寡人入定了,出多少钱都入,你我一同携手共进,改变秦国,改变这天下,如何?!” “求之不得!”吴驹笑道。 子楚心情澎湃。 俗话说得好,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这新式纺纱机便是强国富民的康庄大道! 它会让秦国的百姓丰衣,让秦国纺织业共同发展,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激动完了,子楚又想起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保密! 这可是他的宝贝,可不能让人泄露出去! 子楚转而又恢复了威严的王者姿态,厉声道: “今日所见所闻,如有任何人胆敢泄露半点,则行腰斩,诛三族,都明白了吗?” “明白!” 在场的人除了吴驹,无不听的心惊肉跳,连忙拱手道。 子楚点点头,旋即以操作新式纺织机第一人的名号,封赏了那个操作新式纺织机的织布工。 在吴驹的请求下,子楚又封赏了李铭凯和那些跟着李铭凯一起研究打造这台机器的工匠们。 李铭凯得了爵位,并且还是秦王亲自封赏的,顿时感激涕零,毕竟他的成就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 祖上几代无非是在少府衣丞为官,最大的事迹也就是为秦王制衣。 但他却不一样了。 当初他没有进入少府衣丞,而是来到吴驹的纺织厂,不少亲戚还说三道四,言李铭凯是不知天高地厚,放弃铁饭碗,但李铭凯现在却知道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有多正确。 不仅带领工匠造出了划时代的新式纺织机,还得到了秦王的亲自封赏,这可比给秦王制衣要牛逼太多了。 感慨完,李铭凯又看向吴驹,眼睛里满是感激和敬佩之色。 若非吴驹,他又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吴驹小迷弟上线! 一旁的蒙毅记录下了现场的场景,这些日后都是会编入史书,流传千古的。 之后,子楚又想封赏吴驹,但问题是,对于该给吴驹什么封赏,子楚可谓相当头疼。 功名利禄……他都不是很缺。 况且之前吴驹平定疫病,帮助秦军大破韩魏联军的奖赏还没结算呢。 就在子楚苦思冥想之际,吴驹看出了他的苦恼,旋即笑道:“大王大可不必想了,这赏赐不如先赊个账,留待日后再说。” “赏赐岂有赊账的说法?”子楚摇摇头。 “反正就先欠着吧,放心,时机成熟之日,我自然会向大王讨要。”吴驹笑道。 子楚反问:“何为时机成熟?” 吴驹再度反问:“大王忘记在函谷关我对大王说的话了?” 子楚挑眉。 他当然没忘。 吴驹说他想在诸侯警惕他之前办一件事。 随后,子楚问他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吴驹却摇了摇头,笑道总之这件事一定是大王想要的。 子楚又被卖了个关子,心中痒痒的紧,对于吴驹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态度表示严厉谴责。 就在纺织厂内一片大好景象的同时,咸阳城城门处。 李腾坐在城门正上方的城墙上。 他每次闲暇之时,总会巡视咸阳城,并在这个位置逗留。 他很喜欢这个位置,站得高看得远,这个位置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思考方式,而且现在这个角度可以居高临下看到咸阳城进出城的车水马龙,是别样的风景。 当然,今天在这有个另外的原因,就是子楚出城去了。 虽然李腾也不清楚子楚是去干嘛了,但秦王离开咸阳城可不是一件小事,所以他才守在这。 李腾凝视着城墙下的人流,却突然感觉视野中闪过了些什么,再定睛望去却又没了刚才的感觉。 奇怪…… 李腾皱起眉头,他这双眼睛很灵敏,总能察觉到一些危险的信息,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感觉总让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城门下,两人通过城门口的检查,进入了咸阳城。 此二人一个面相普通,衣着也普通,一个身着黑衣劲装,气息凌厉。 这正是从洛阳远赴咸阳的那二人。 “也不知道周王是否信守承诺,保守我们谋取九鼎的秘密。”黑衣男子自言自语道。 “他会信守的,这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事情,要知道,我们此次入秦可是为了帮他。”那人说。 “这个时间,周王应该就在咸阳城里吧。”黑衣男子沉思片刻,问:“苏先生,我们要去拜访拜访他吗?” “不必,我们来咸阳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今日寻个地方落脚,明日便去拜访那位。”被黑衣男子称为苏先生的人说道。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二人的身影很快没入街道的人群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年前最后一次朝会 次日清晨,阴天,连风都带着一股阴翳。 相邦府迎来了两位客人。 吱呀呀—— 马车缓缓停在相邦府面前。 驾车的是黑衣男子。 “苏先生,到了。”黑衣男子恭敬的说。 苏先生拨开车帘,打量了一下气势恢宏的相邦府。 “如果不是先生说姬胥留着还有用,还真不想大老远跑来咸阳这等龙潭虎穴啊。”苏先生摇摇头嘟囔道。 二人下车,向府前看门的仆役递了拜帖。 这位苏先生自称为秦相吕不韦的家乡旧识,从前相见甚欢,如今前来拜访他。 正好听闻此事的嫪毐作疑惑状。 他和吕不韦就是同乡,以前怎么从没听说吕不韦有这么个旧识? “老爷,有人前来拜访,自称为您的同乡旧识。” 仆役将拜帖送至吕不韦面前。 “拿来吧。” 吕不韦没当回事,他素来结交友人良多,同乡旧识诸多,在他成为秦相后前来拜访他的也许多,嫪毐也算是其中的一个。 但当他接过拜帖,看了一眼后,他却脸色蓦然一变,喉结蠕动。 深吸一口气后,吕不韦把拜帖放在桌案上,沉声说道: “把人带进来。” “是。” 不多时,苏先生和黑衣男子便进入相府,来到吕不韦的面前。 吕不韦已恢复淡然之色。 他对领着苏先生二人前来的仆役使了个眼色,仆役会意退下。 “拜见吕相。” “坐吧。”吕不韦淡淡地说道。 苏先生落座,黑衣男子现在距离二人十步处候着。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 吕不韦不语。 “今日前来拜访,目的很简单,当年先生相助于令尊,他年之恩,今时也到了还的时候,您说呢?” 吕不韦摩挲着茶杯,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先生想要吕相帮他办一件事情。” 苏先生口中的“先生”,显然又是另一个人了。 谈及此人,他的语气不知不觉间透露出尊敬。 “当然,我们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这件事不会触及您的底线,不会影响您的权势,更不会有损秦国的利益。” 吕不韦开口,吐出一个字。 “说。” …… 吴驹走出吴府。 今天是上早朝的日子,所以他起了个大早。 吴驹张开双臂一边打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但他发现对门的吕府传来些动静。 定睛看去,只见吕不韦站在府门前。 一个白衣男子向吕不韦拱手作揖,身旁的黑衣男子也跟着向其抱拳。 随后二人登上车驾,黑衣男子为白衣男子驾车,马匹一声嘶鸣,马车掉头,离开相邦府,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 相府门前。 吕不韦沉着半张脸,一双眸子盯着那辆马车消失的位置,久久不言,久久不挪步。 直到又是一辆别家的马车路过,车上的人向吕不韦问好,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回了府。 “看什么呢?” 一道声音在吴驹身旁响起。 吴驹转身一看,发现是嫪毐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旁。 “那俩人谁啊?看着有点奇怪。”吴驹扬了扬下巴,示意马车离开的方向。 “说是吕相的老相识。”嫪毐沉默片刻,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 “总感觉那个黑衣男子有点熟悉。”嫪毐摸着下巴。 “你看练武的都熟悉吧。”吴驹笑问。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嫪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径直离开了。 吴驹沉默良久。 他刚才没说,他也觉得那个黑衣男子有点熟悉。 不是脸,而是那股气息,那种感觉。 这种东西很玄乎,但以吴驹敏锐的、甚至更胜过嫪毐这等练武奇才的洞察力,足以有八成把握断定,自己曾经在哪见过这个黑衣男子。 至于那个白衣男子…… 吴驹觉得这个人也不一般。 思来想去,啥也没想明白,吴驹干脆收拾一通,乘车马向宫中而去。 自从那次为秦姬接生而住在王宫中,继而上了次早朝之后,他就保持了这个习惯。 倒也不是一直都去,但只要他在咸阳,便会隔三差五去一趟,群臣也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羡慕吴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像他们必须上朝,还不能迟到早退,属于是硬性标准。 子楚当然也对吴驹偶尔上朝的行为没什么意见,他巴不得吴驹成为秦臣。 今日的早朝与以往没什么区别,一如平常。 如果非要说有,那大概就是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次朝会。 议程主要就是再议一下东周的事,并且和韩魏的和谈也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土地上的赔偿不会什么大的变化,主要就是钱财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在这次朝会上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事。 这一日,朝堂上第不知多少次开始讨论东周王室的去留。 而吕不韦却第一次站出来,力保周王室! 第一百九十章 吕不韦保下周王室 “臣以为,周室羸弱,不足为惧,倒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将他们迁出洛阳,寻一地安顿便好。” “一来,周王称只要放过周王室便自愿奉上东周城邑,二来,可稳住那些支持周王室的旧人,不让他们狗急跳墙,其三,可助长大王仁义贤德之名。” …… 朝中一片哗然。 吕不韦支持保下周王室的理由不新奇,朝中据理力争这么久,“保皇党”持有的理由无非也就这几个。 站在队列里的吴驹抬起眸子,看着朝堂上那个挺直的背影。 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疑惑。 此前他和吕不韦闲聊的时候曾经聊到过对周王室去留的看法。 当时吕不韦告诉他,自己并不想掺和这件事。 他已经是是攻东周的主将,功劳最大,没必要掺和进去。 更何况,他是外臣,对于这种事情,外臣通常都不会发表观点。 在这种问题上,外臣的位置往往都会有点尴尬。 正如之前韩魏举兵攻来,那段时间朝中的韩国外戚和魏国外戚地位就异常尴尬,纷纷夹着尾巴做人,整日大门不出。 当然,吕不韦不是外戚,和东周也扯不上什么直接关系,若想发表观点,倒也可以,主要原因还是他不太想搅这缸浑水。 “简在帝心,其实大王心中已有决断,但这是他正式登临王位的第一年,也是他第一份大的功绩,他自然想多做些犹豫,我们站出来其实也意义不大。” 这是当初吕不韦对他说的话。 现在的吕不韦为何又毫无征兆的突然改变观点,站出来力保周王室呢? 吴驹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今早拜访吕府的那二人的身影。 …… 咸阳的一处府邸。 这里位于王城之下,周王便被安顿在此。 “吕不韦竟然是他们在秦国的筹码,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周王看着新送来的情报,唏嘘不已。 作为一国之君,他在别国当然也是有一二眼线的,何况朝会上的事往往都不是什么秘密。 早朝结束之后,他就得到了吕不韦在朝上提议留下周王室的消息。 朝中关于周王室去留的讨论之所以能持续这么久,其中也不乏身为朝臣一号位的吕不韦一直搁中间和稀泥。 现在他都站出来说话了,事情当然也就没有悬念了。 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秦王就会召见他,商议献上东周城邑之事,继而给东周,给这场战争画上一个句号。 周王放下情报,看着庭院中的花花草草,思绪回到的那一日的周王宫。 那日,那位苏先生来到他的宫室拜见,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在下想请求您不要将先生谋取九鼎一事告知秦国。”苏先生说。 周王抬起略显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苏先生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 “周室。” “……” 周王的瞳孔微微放大:“你想说什么?” “周室式微,凭东周目前的城邑和军力,绝无可能抵挡秦国的铁骑,你们唯一的可能便是投降,放弃这诸侯之名,奉上城邑,俯首称臣。” “但,你就不怕秦国屠戮周王室吗?” 周王喉结蠕动。 这正是他最怕的。 “现在的周室,对于秦国来说毫无用处!” “若是周赧王还在,也许秦国真的会留下周王室,毕竟挟天子以令诸侯足够令人心动,当年张子也曾与秦惠文王谋划过此事,但现在……恕我直言,周王室还有什么筹码?”苏先生问。 “……”周王不语。 “您负责替我们保守秘密,作为交易,我们会帮您保下周王室。”苏先生道。 周王沉默片刻,直接给了答案。 “……成交!” “爽快!”苏先生笑。 周王起身,来到苏先生面前,二人相距不过两拳之距。 周王盯着苏先生,两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对视着。 “寡人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不杀寡人?” “死人难道不是交易更好保守秘密吗?” “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面对周王的咄咄逼问和沉重的威压,苏先生佁然不动。 “希望您好好保守秘密,包括这次谈话的内容也在保密范围内,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大家都诚信些,便再好不过。”苏先生回避了周王的问题。 周王依旧盯着他,一言不发。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说道:“寡人当然会信守承诺,希望……你们也诚信,毕竟这对你们来说可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苏先生没有理会周王后半句的讽刺。 “那就好,在下告辞。”苏先生退后一步,拱手作揖,旋即离去。 …… “他们为什么不杀寡人呢?” 这是周王直到现在都想不通的事情。 但他知道,那帮人最讨厌累赘,也最不讲所谓诚信,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他们就会果断的抛弃。 自己还活着,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至于这利用价值是什么……就不是他能想通的了。 想到那些人的谋划,周王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是一群真正的阴谋家。 “无论如何,保全周室就好。” 他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保全周室。 第一百九十一章 纵横家,浮出水面! “吕相!” 咸阳殿前,吴驹追上了朝会后匆匆离去的吕不韦。 身为秦国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吕不韦在朝中自然左右逢源。 他的派系是朝中的第一大派系,平时下朝后,他身边总会跟着一些附庸者一起议论政事,偶尔也会有些相熟的朝臣,约他一起喝喝酒,吃吃饭。 但今天的吕不韦却刻意的形单影只,不愿意逗留。 听到吴驹的呼唤,吕不韦驻足,微微转身,问:“何事?” 吴驹挑眉。 他总觉得吕不韦的语气有点不对,看他的样子也并不是很想和人交谈。 但吴驹还是问了出来:“您为何要在朝堂上力保周王室?您之前不是说不想掺和进来的吗?” 吕不韦下意识就想否认,脑海中已经组织好了语言,但在正要说出口的时候却又咽了回去。 长久的沉默。 良久,他吐出两个字。 “不过是突然改变主意罢了。” 说罢,他将头低下,继续向前走。 望着吕不韦离开的背影,吴驹心头更加生疑。 他总觉得这件事笼罩着一层诡谲的面纱。 早朝之后…… 吕府。 吕不韦闭门不出,自称身体不适,朝臣前来拜访也纷纷推辞不见。 期间,周王亲自前来,携重礼拜访,想要感谢吕不韦在朝堂上的出言相助,也被吕不韦推脱,礼物一概不留,原样退回。 “老爷,那位苏先生来了。”仆役说。 “带他们过来。”吕不韦站在书房中,背对着房门。 “是。” 不多时,苏先生和他身边那个黑衣男子联袂而至。 “多谢吕相!” 苏先生刚来,便对着吕不韦的背影拱手一揖。 “没什么好谢的。”吕不韦微微侧过头。 苏先生笑了笑,让开身子,只见他身边还跟着数人,怀抱许多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稀世珍宝,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虽比不上和氏璧那等,但也足够惹人眼红。 “这是先生送您的礼物,知道您家财万贯,可能看不上这点小钱,但多多少少是心意,烦请收下。”苏先生笑道。 “不了,无功不受禄。”吕不韦拒绝。 “怎么能叫无功呢……” 吕不韦打断了他:“你要的本相做的事,本相做了,吕家欠你的恩情自然也两清了,这是交易,你我自然互不相欠。” 苏先生被打断了却也不恼火,微微拱手:“既然如此,便不勉强了。”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人纷纷退下。 “本相最后再确认一次,你我之间,两清了?” “两清了。” “那就好。”吕不韦终于转过身,眸中一片森然,令苏先生心中都微微忌惮。 苏先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权谋心计,并不比他差。 说起来,现在的吕不韦可是秦国相邦,并且这位秦国相邦还并非他们扶持的,动用这样的棋子难免让苏先生都觉得有些心悸。 “本相愿意为你们保守秘密,也没兴趣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但你们最好不要再把主意打到本相、吕家和秦国身上,否则也别怪本相不留情面,你我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最好。” 吕不韦话语中满是冷意,眼神深邃,与那双眼睛对视仿佛坠入万丈冰窟一般。 “自当如此。” 苏先生微微一笑,他们本就不打算再动用吕不韦,一来吕不韦并非他们扶持的,没什么忠诚度可言,二来……招惹一位秦国相邦对他们来说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呢。 他转过身,招了招手:“我们走。” 一行人原路退出吕府。 直到出了府邸,黑衣男子才靠近苏先生,开口低声道:“那个宗师离开了。” 苏先生点点头,呢喃道:“剑道宗师,有意思啊。” “竹沥,如果换做你,和吕不韦身边那位宗师对决,有信心吗?”苏先生问道。 被苏先生称为竹沥的黑衣男子沉思片刻,坦然的说:“我的实力也许比他差一些,若想击败他,还是得其他前辈出手比较稳妥。” 说起来,他之前还和嫪毐打过照面,就在他潜入秦王宫,即兴刺杀了秦王子楚、吴驹和吕不韦的时候。 苏先生点点头。 “苏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竹沥问。 苏先生看了看远方。 虽然合纵战败了,但他们的谋划还没继续。 曾经那些前辈登堂入室,靠着疯狂发动战争实现自己的谋划,现在却都统一转到幕后,在暗地里实现自己的谋划,还真有些不习惯啊。 苏先生深呼出一口气,道:“暂时离开咸阳,离开这龙潭虎穴,回到暗处,等待时机。” “好!” 苏先生正想登上车驾,余光却瞥见了吕府对面的一块牌匾。 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吴府。 “这就是那位医家魁首吴驹在咸阳的府邸吧?”苏先生指着吴府问道。 “对。”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就连先生对这位最近搅弄七国风云的医家魁首也颇为好奇,只可惜此行无缘得见。”苏先生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对了,这些财宝就交给你,看管好,之后还有用得到的地方。” “是。” 竹沥点点头,二人驾车离开。 街道尽头,一辆马车奔驰而来,马车中的吴驹微微掀开车帘,看着前方那辆即将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相邦府中,祠堂中,吕不韦站在祠堂正中央,负手而立,门槛外站着嫪毐。 “他们已经离开了,看方向是打算直接出城,还要继续跟吗?”嫪毐问道。 吕不韦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跟,不要招惹祸端。” 他很清楚,这些人是惹不起的。 他们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太过恐怖了。 和他们扯上关系无异于与虎谋皮。 能和他们划清界限,吕不韦就已经很满足了。 嫪毐离开,吕不韦跪在了祠堂中,看着灵牌久久出神。 恍惚间,他的思绪回到当年。 二十多年前,吕不韦还是个孩童。 田氏代齐虽然已经过去了百年,但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历代齐王对于昔日姜齐后裔都打压的非常严格。 作为姜子牙的第二十三代世孙,姜齐的直系后裔,吕不韦和他的父亲也难逃一劫。 他们原本远离王都临淄,隐姓埋名的生活着,但却突然被齐国的军队找上门,被迫踏上逃亡之路。 危亡之际,那些人突然出现保下了吕家,包括年幼的吕不韦。 他们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人,在救下吕不韦一家后,向他们索要了一样东西,并非财物,并非权利和地位,而是仅仅要一个承诺。 他们说,有朝一日他们会登门让吕家帮忙实现这个承诺。 吕父感激不已,当即答应了。 他们在齐国的势力非常大,说起来,现在出现在吕不韦视野中的这位苏先生,正是当年他们在齐国权势最大的那位的后代。 在他们的保护下,吕不韦一家逃出齐国,来到卫国濮阳,此后便开始经商,吕父积累下了丰厚的家底,直到吕不韦接手家业后,更是将这份家业发扬光大,将生意做遍了七国。 “父亲,您晚年常说,和他们扯上关系是您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现在儿子深有体会了。” “我们吕家欠他们的恩情,儿子今日还清了。” 随后,祠堂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保下周王室……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吕不韦想不通。 说句难听的,现在的周王室砸手里都嫌多出一份饭钱。 吕不韦不怕他们,他是秦国相邦,只有忌惮,没有怕。 但他对这些人的忌惮,远胜过对赵楚这些敌国,远胜过对政敌。 “纵横家……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落下帷幕 几天后。 巍峨恢宏的咸阳殿之上,秦王子楚身穿一件绣着玄色华服,坐北朝南,高居于王位之上,殿下两侧文武百官林立,井然有序。 大殿中央,周王领头,一众周朝臣子紧随其后,向子楚俯首作揖,齐声道: “拜见秦王!” 子楚神采奕奕,表情威严,大手一挥道: “免礼!” “此乃周国的土地,望秦王笑纳!” 周王上前,双手握着一卷绢帛奉给子楚。 子楚抬手接过,将其置于桌案之上打开。 河东河南之地跃然于绢帛上! 这是东周所有城邑的地图! “希望秦王遵守诺言!”周王脸色复杂,他指的是子楚答应不动周王室的事情。 “自然!”子楚点点头。 这一日。 东周将全部国土,也就是包括国都洛阳在内的八座城邑全部奉上,并入秦国! 周王放弃诸侯之位,不再为王,同臣子国民一起向秦王俯首称臣! 周王朝和东周公国彻底沦为历史…… 这次周王主导的合纵,也正式成为了一次未完成的,惨败的战争…… 朝会后,子楚在宫中设宴款待了周王和周国臣子。 之后。 客居咸阳十数日的周王终于得以回国。 放他回去,是为了让其解散朝政和军队,处理一下积压的国事和家事,方便接下来秦国接管周国的城邑。 但为了防止东周背信弃义,从周国来的数十臣子中,半数以上都要就在咸阳为质。 周国太子,也就是周王的嫡子,日前也已过函谷关,进入秦国境内,不日便将抵达咸阳作为质子。 子楚还派遣赵亥,赵昆这两员宗室大将率领一支秦锐士随行护卫,寸步不离。 咸阳城门外,周王姬胥最后看了一眼咸阳城。 离开咸阳这个虎狼环伺的牢笼明明是件好事,但他却笑不出来。 此次回去,周国就要在他的亲手指挥下解体了…… 夕阳西下,周王叹了口气,乘着车辇远去。 第二日,与韩魏的和谈也正式落下了帷幕。 吕不韦一众外交天团为了给秦国谋取赔偿,不惜一连数日哑着嗓子上朝,这些唇枪舌剑终究还是没有白费,并且起到了举重若轻的作用,从韩魏那里取得的赔偿很可观! “我魏国愿意将河内郡三城,东郡酸枣、燕、虚、雍丘、山阳等七城,作为给秦的赔偿!” “我韩国愿意将颍川郡六城奉上,作为给秦的赔偿。” 咸阳殿上,韩魏使者各自排成两队,向子楚拱手行礼。 “好!” 子楚大喜,欣然同意。 这些土地对于秦国来说都是宝贵的财产。 尤其是除了这些外,整个三川郡全境也回到了秦国手里。 三川郡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乃是因为其境内有黄河、伊河、洛河穿流而过,可想而知其土地有多富饶。 自古以来,关中都是沃野之地,这次灭东周,攻韩魏的收获对秦国来说非常可观。 当然,对韩魏来说便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殿中央的韩魏使者脸上堆着笑容,但傻子都能看出他们的笑有多勉强。 尤其是对于魏国来说,三川郡的得而复失实在是太淦了。 原因无他,秦国得了三川郡,其土地就能直接和魏国的国都大梁接壤,据传魏王这两天因为此事郁闷无比,砸坏了好几张桌案。 当然,对韩国来说也不太友好。 他们的国土面积在七国之中排行末尾,只能胜过东周和卫国这两个小国。 本就大不到哪去,现在更小了…… 韩国的生存状况异常堪忧。 但对秦国来说,那绝对是好事一桩,今天上朝的时候,子楚和秦国朝臣都是憋着笑上朝的。 子楚收拾了一下溢于言表的喜悦心情,肃然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寡人希望韩魏信守承诺,不要再度做那言而无信之徒,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自当如此!”两国使臣拱手作揖。 随后子楚在宫中设宴款待了两国使臣。 这一日午后,两国使臣也离开了咸阳,回了韩国和魏国,向两国之王复命。 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留到之后再说吧。 因为…… 要过年乐! …… 从这一点来看,子楚的操作还是很银杏化的,放周王和韩魏使臣回家,都能过个好年) 这么银杏化的秦王,不给投张推荐票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朝会 终于到了岁末! 诸侯为之止戈,绝口不提战事。 若往前推个上百年,在那礼乐尚未完全崩坏的春秋时期,诸侯就是打的再凶,哪怕打到人家都城门口,也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握手言和,各自退兵。 现在当然是不行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不过七国还是会尽量在这个重要的节日里避开作战。 年前,北方的燕赵两国的交战终于分出了胜负,其中就不乏有这个因素在。 经过长达两年的战争,围困燕国都城蓟数月之久,这场战争正式进入尾声。 这一仗持续的时间太长了。 赵王丹十五年,也就是燕王喜四年,燕国丞相栗腹前往赵国为赵王丹贺寿,归国后向燕王喜禀报道:赵国的精锐之师全部折损在了长平之战、现在幼華尚未成年,正是攻赵的大好时机。 燕王喜听从栗腹的建议,出动两支军队,两千辆战车攻赵。 赵国大将廉颇奉赵王丹之命,带领赵军在鄗邑击败了前任燕相栗腹的军队;前燕国大将,现赵国大将乐乘则代邑击败了燕国大将卿秦的军队。 赵军斩杀了栗腹,俘虏了燕国大将卿秦和乐间。 随后在燕国境内汇集,一战打到了燕国的都城蓟,围困燕国都城长达两年。 数日前,燕国新上任的丞相将渠,带着重礼,作为使者出使赵国。 赵王明白,燕国没那么容易被打垮,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的话,赵国占不到太多便宜,所以在将渠前来游说时,赵王答应了讲和的要求。 燕国割让了五座大城,和无数财宝作为赔偿。 双方握手言和,赵国撤军,并释放了燕将卿秦,都城蓟得以解围。 廉颇在这一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因此被赵王丹封为信平君,以尉文为封地! 同时,他还任命廉颇为假相! 这个举动无疑让列国从中体悟出了一缕不一样的味道。 现在的赵国丞相,乃是那位震慑七国,赫赫有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 但平原君已经迟暮,据传他病重已久。 而任命廉颇为假相,无疑是说明了廉颇便是赵王丹和平原君选择的下一任丞相! 除此之外,同样因为怨恨燕王喜不听劝阻,而从燕国跳反到赵国的乐毅后代乐乘,也在这一战中大破燕军,因而被赵王丹封为武襄君。 而同样被俘虏的昌国君乐间,则因为乐乘的跳反,也因为怨恨燕王喜不听劝阻,选择了带着整个乐家离开燕国,前往赵国定居,为赵国效力。 说来也可笑。 三十年前,昌国君乐毅于昔日的燕昭王手下拜将,在合纵攻齐一战中立下赫赫功名,下七十余城,仅余三城未下,几乎覆灭当年的齐国,同时也大大的振兴燕国。 但他乐家的两个子嗣,乐乘和乐间却因为燕王喜的好大喜功不听劝阻而心生埋怨,前往赵国,令人唏嘘不已。 同时,也暴露出现在的燕国真是江河日下,君王无能,国力衰微。 赵国新添两员猛将。 至此,燕赵大战落幕,天下进入了短暂的和平。 …… 秦国。 新年的最后一天,子楚开了一次大朝会。 这次大朝会的规模远胜于平均每周一次的早朝。 除了三公九卿,以及日常在朝中的文武百官外。 镇守各地关隘各大将领,如现在的镇守函谷关的函谷关令杨端和,纷纷回到咸阳参加这次朝会! 各地郡守、郡尉、监御史也纷纷入京述职! “拜见大王!” 大朝会上,百官俨然,排满了整个咸阳殿,子楚看着这些秦臣行礼,内心十分欣慰。 “免礼!平身!”子楚朗声道。 “谢大王!” 众卿纷纷平身。 蒙毅高声问道:“诸卿可有事要议?” 殿上鸦雀无声。 确定了没什么事之后,九卿纷纷站出来,简述了一下这一年中秦国的发展,包括赋税、军队、粮食、钱财等等方面的数值。 随后各大郡守,郡尉也站出来简述了一下各大郡的情况。 子楚听着这些汇报,心中非常有成就感。 这表明他治下的秦国正在蓬勃发展! 少时,众卿简单的汇报完毕。 子楚见状,从王位上站了起来,俯视着整个咸阳殿,组织了一下语言,高声道: “今年,是寡人登基的第一年!” “这一年中,寡人谨记先王教诲,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终于也做出了一点成绩,没有辜负先王期望!” “这一年中,六国都想试试我这个秦国新王的底,但寡人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灭东周,攻韩魏,初置三川郡!” “这是尔等与寡人创下的不朽功绩!” 子楚展开双臂,黑袍两袖一振,高呼道: “大秦万年!” “大秦万年!” 百官众卿也被这股气氛感染到,纷纷高喊。 混迹于百官队列中吴驹咽了口口水。 不知不觉中,他也被这股气氛感染到了。 秦国的这种傲视群雄,舍我其谁,是山东六国不具备的。 “大秦万年。”吴驹道。 随后,子楚正式开始颁发了对于灭东周一战功臣的表彰。 蒙毅取过一份诏令,高声朗读: “今年,周王姬胥合纵韩魏,与燕赵楚密谋攻秦,以兵家孙隐为纵约长,叩关攻来。但被我军将士奋力抵抗,双方战于函谷关外,我秦军大败韩魏联军,继而灭东周!收复三川郡!取韩魏之地!” “在此战中,我秦国臣子前赴后继,先后立下功劳,寡人心甚慰,特此表彰!” “相邦吕不韦,任上将军,带兵攻东周,统率全军,功绩赫赫,赏五千金,封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 “谢大王恩典!”吕不韦深深躬身作揖。 “客卿吴驹,临时任抗疫总指挥,带领数千医者夙夜匪懈,奔走于疫病一线,研制青霉素以治疗我秦军将士,最终镇压函谷关疫病,功劳赫赫!赏五千金,封大良造,岁俸八百石!”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要给这本就天寒地冻的天气再制冷一番。 他们惊的是吴驹的爵位上升速度。 其原本的爵位五大夫乃是第九等,大良造乃是第十六等,也就是说直接上升了七等爵位。 这个爵位上升速度绝对算是秦国历代这么些臣子中能排到前十的! 但在他们看来,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吴驹的功绩足够他获得这个爵位。 但让百官感到意外的是,吴驹竟然没有升官? 吕不韦没升那是因为升无可升,相邦就已经是秦国二把手,百官之中最高的官了。 但吴驹……不应该。 客卿虽然也是高官,但对于吴驹现在给秦国带来的价值而言就有点低了,况且客卿乃是“客”,多少有点见外。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吴驹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向外宣称自己成为秦臣,所以大王有所迟疑。 群臣若有所思,但子楚和吴驹对于此举的真实原因自然是心知肚明,因为这在官位上能不动就尽量不动的要求是吴驹自己提的,不过这事只有他俩知道,其他人就连吕不韦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之后,子楚又封赏了许多人。 蒙骜和王龁,二人任副将,指挥有素,辅助吕不韦统率全局,功劳还是很大的。 麃公,因为秦锐士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出色,因此身为秦锐士统帅,负责练兵的他自然也战功赫赫。 麃公本人对此有些羞愧,他觉得秦锐士骑兵的战斗力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提升还是因为吴驹的马蹄铁和马镫。 蒙武蒙恬父子,虽然子楚很想小小的封赏二人一波,但他们在撤离三川郡的过程中受到孙隐阻击,折兵损将,又在函谷关那一战带头冲锋,十分勇猛,便采取了功过相抵的说法。 当然,简在帝心,如果此后父子二人再立战功,那子楚一定会考虑到这次的功劳一起封赏的。 除此之外还有在合纵之前前往各国游说的使者,合纵以后出关游说韩魏周的冯去疾、冯劫和王绾。 他们并非冲杀在一线的将士,但功劳却并不逊色于他们。 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他们就是伐交之人。 在合纵发生的前后和过程中,正是他们以常人远不及的胆识和话术游说各国,牵制其他几国,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也为正面战场的秦军减少了大量压力。 还有苏长老和陆绍友,还有医家的部分医家。 他们都在秦国朝中挂职,又在函谷关疫情中立功,所以也受到了封赏。 让吴驹稍微有点意外的是,章邯竟然也受到了封赏,公大夫爵位,岁俸四百石,封了个校尉。 这个封赏中不排除有看吴驹的面子,但更多还是子楚在和吴驹的相处,尤其是之前去山庄观摩魁首近卫训练时注意到了章邯这个人才,所以不想让这个人才埋没。 对此吴驹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他都快在秦国为官了,章邯也成秦臣不是理所应当吗,更何况章邯要是按照原本的轨迹,本就该是个秦臣。 章邯那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意见了,他今晚指定做梦都会笑醒。 又能在吴驹手下做事,又能挂秦国的军职,将来建功立业,章邯表示还有这等好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岁末祭祀 大朝会之后,子楚暂且离开,少时再度出现,已经换上了一身冕服。 只见其头戴十二旒冕冠,上为赤色和黑色的玄衣、下为纁裳,纹样玄妙复杂,腰系白罗大带,悬玉佩,脚踏赤舄。 这便是祭祀天地所要穿戴的冕服! 子楚龙行虎步,举手投足间尽显为王者威严仪态。 从咸阳殿出来,他登上车驾,百官众卿则随着子楚移驾蕲年宫。 蕲年宫。 这里历来都是祈年祭祀之地,历代秦王都曾在此举行继位大典、祭祀天地。 入蕲年宫。 只见九鼎屹立在蕲年宫大殿之前的一个高台上,一件件礼器也已经被放置在高台上。 百官众卿站在高台一侧。 相邦吕不韦,国尉王龁,上卿蒙骜,亚卿麃公站在队列最前。 其次是九卿,奉常,太仆,廷尉,治粟内史,郎中令,宗正嬴励,典客赵亥,卫尉蒙毅,少府冯毋择。 吴驹身为客卿,与九卿同列。 由此可以看出吴驹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之高。 再往后,文武百官林立。 而后宫诸夫人妃子和公子、公主则站在另一侧,而子楚则登上高台面对九鼎。 随之一同登上高台的,只有负责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以及其属官太乐,太祝,太卜等等…… 他们一同负责祭祀。 不久后,奉常高声道: “吉时已到!” “开始!” 一声高喝,礼乐随之奏响。 随之经过一道道程序,子楚祭拜了昊天上帝和五方上帝等诸多神明。 礼制很繁琐,但不知为何吴驹一点不觉得无聊,哪怕吕不韦都有些蚌埠住的时候,他都依旧看的聚精会神。 大致由于吴驹没见过祭祀,更别提战国时期的祭祀,所以对此充满了好奇。 祭祀完成后,众卿也没有离开。 入夜,子楚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百官众卿。 “来来来,诸卿共同举杯!” 子楚举杯。 百官众卿不约而同的举起酒杯,看向子楚。 “贺大秦!贺新春!” 百官高举杯: “贺大秦!贺新春!” 殿上众人一饮而尽。 “好!哈哈哈哈哈哈!” 子楚大笑,高声道: “诸卿吃好喝好!不必拘谨!” 秦人豪放,喜无拘无束,这宴席喝到最后,还真的喝成了一锅粥,几乎每个人都不在自己的位子上。 当然,众人围绕的主要人物就三个。 一个是子楚,自然无需多说。 一个是吕不韦,他今天封文信侯,封侯拜相他一个人全占了,说是人生巅峰也不为过。 最后一个,便是吴驹了,要知道,大良造可不是什么小爵位,而且照这个晋升速度,他若是一直在秦国的话,封侯那只是时间问题。 明眼人谁看不出吴驹现在是朝中红人,地位直逼吕不韦蒙骜这些第一序列的朝臣。 席上八珍尽出,酒水用的皆是咸阳城如今最出名最豪华的烧刀子,尽显奢华之气。 “这烧刀子真特娘的烈啊!” “带劲!” 许多镇守边关的大将或者较偏远的郡守还是第一次喝到烧刀子,一时间爱不释手,恨不得把酒坛子抱怀里。 “喜欢的话,这几天去我的酒肆,管够,临走前再带一些走。”吴驹笑道。 “那敢情好啊!”众郡守和戍边大将抚掌大笑。 “在下蜀郡太守李昱,拜见吴卿。”一中年男子向吴驹打招呼。 “拜见李大人。”吴驹还礼。 蜀郡,这可是秦国数一数二的大郡了,蜀国被灭后,秦国便改其地为郡,是为蜀郡。 “久仰令尊和大人大名!二位造福民生,可敬可佩!”吴驹道。 李昱一听笑容更甚:“过奖了!” 李昱乃是李家第二子,人称灌江口李二郎,他的父亲正是上一任蜀郡太守李冰,二人共同修建了大名鼎鼎的都江堰。 “吴卿在蜀都开的酒肆,我亦曾光顾过一二次,惊叹不已也!”李昱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但我注意到吴卿的酒肆似乎大多以秦地为主,不知接下来可有向蜀地发展的计划?” “当然有!”吴驹点点头。 现在的主要方针确实以秦地为主,已经开设到了第三批,但吴驹往巴蜀地区发展的计划也是正在筹备中的。 “那太好了!”李昱抚掌:“蜀地湿气重,浅喝一些酒有益于祛湿,烧刀子到了蜀地那绝对不愁销路。” “这话说的,我们巴郡湿气也重啊。”一旁的巴郡太守翻了个白眼。 “你一边靠靠。”李昱翻了个白眼。 吴驹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巴蜀之间的恩怨也算是自古以来,并且贯穿华夏上下五千年,从以前的巴国和蜀国之间的战争,到现在巴蜀俩太守就算没什么仇怨也总爱见面怼几句,现在想来数千年后川渝两地的竞争也是继承了祖先的传统了。 “吴卿啊,蜀郡百姓可都翘首以盼呢……”李昱接着说,然而还没说完就被其他郡守打断了。 “吴卿来陇西郡吧,我们绝对举双手欢迎!” “来北地郡!” “汉!中!郡!” 各大郡守七嘴八舌的说着。 吴驹也从中体悟到这些人的真实意图。 想让吴驹去开酒肆也是主要原因之一,但之所以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主要还是想结交吴驹这个人。 吴驹当然对结交各大郡守郡尉也不反感,当即站出来充当和稀泥的,举杯说道: “别吵了别吵了,酒肆都会去开的,谁都少不了,来!大家共同喝一杯!” 就在吴驹这边觥筹交错的时候,子楚和吕不韦拿着酒杯联袂而至。 “大王!吕相!” 众人起身行礼,却被子楚直接制止:“大喜的日子,都爽快点,少弄这些虚礼。” “是!” 子楚和吕不韦随意的席地而坐,旋即对吴驹说道:“刚才寡人和吕不韦在讨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吴驹问。 “你和吕不韦定了个条约,说是秦国境内的酒水生意归你,秦国之外的归他,对吧?” “对啊。”吴驹充当捧哏。 “可今年秦国拿到了三川郡和韩魏的土地,那这些土地是属于你还是属于他呢?” “……” 吴驹错愕。 别说,这是签订合约的时候二人都没考虑到的问题。 如果秦国开疆拓土,或者丢了土地,那这片土地上的生意属于谁? 万一秦国统一天下,按照合约这天下的酒水生意便尽归吴驹,那吕不韦岂不是真亏的裤衩子都没了? 吴驹恍然大悟。 tnnd,当初这合约签的真特娘的对! 乐呵完,吴驹看向吕不韦,发现对方有些郁闷。 他轻咳两声,说道:“那个那个……都快一家银了还分你我多见外啊!” 吕不韦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子楚捧腹大笑,指着吴驹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时候吴驹就知道说一家人了。” “吕相,您这可是赔了女儿又折兵啊。”李昱开玩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 吕不韦自觉羞耻,大喊道:“笑个屁,取笑当朝秦相,好玩吗?” 众人笑声更甚。 “来来来,不说这个了,喝!” “喝!” 乐府的诸多乐师怀抱琵琶或古琴,乐声典雅悠扬,悦耳动听。 舞女身着一袭轻纱,风姿绰约,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宛若惊鸿。 兼职太史之职的蒙毅兢兢业业在纸上记录了下来。 “元年,王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而布惠于民。 使蒙骜伐韩,韩献成皋、巩。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 东周君与诸侯谋秦,以兵家孙隐为纵约长,韩魏联军攻秦函谷关,秦使相邦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 收复三川郡,得魏河内郡三城,东郡酸枣、燕、虚、雍丘、山阳等七城,韩颍川郡六城。 其时大疫,医家魁首吴驹领医家众医者平之。” …… 咣当~咣当~咣当~ 夜晚,王宫中钟声敲响,象征着这一年的正式结束。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年初一 写对联 昨晚,百官齐聚咸阳宫,一起跨了个年。 今天大年初一,大家也就不讲这些了,各回各家,求个团团圆圆,阖家欢乐。 秦国对于新年假期还是很宽宥的,当然对吴驹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他一直近似于编外人员。 吴府。 这里大概是整个咸阳城年味最重的地方了。 一大早,众人齐聚一堂。 吴驹、魏磬两人自然少不了。 张管家和张勉一家子都住在吴府,章邯家里双亲都已过世,所以他们都在吴府过年。 城外的魁首近卫则放了七天假,有家可回的都被吴驹遣回去过年了,无家可归或者家中无人的则留在城外山庄,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年夜饭。 还有其他人,像老于一家,基本今早都来吴府拜过年。 因为朝中许多人都在昨天被加官进爵,大家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商业互吹。 例如…… “哟,这不是大良造吗?” “这不是新上任的太医丞吗?” 以上对话来自吴驹和陆绍友这俩逗比。 …… “往左一点点!再过去一点点!好好好就这样!” 府门外,吴驹正在指挥仆役挂灯笼。 张勉驾车归来,一大早就奉吴驹的命令,从城外取了些东西。 “吴卿,您要的红纸!”张勉抱着一摞红纸说道。 “得嘞。”吴驹接过红纸,脸上露出笑容:“有了这玩意才叫有年味嘛。” “徒儿,研墨!” “好的师父!” 魏磬研墨,吴驹将纸裁成合适的形状,旋即便提笔在上面写下字。 首先是“福”字。 吴府很大,因此吴驹一连写了数十个,还用上了不同的字体,什么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草书,瘦金体轮番上阵,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旋即又是对联。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三阳始布,四序初开;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迎春迎喜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 这一步就看得魏磬等人摸不着头脑了。 “师父,您这是在……写诗?”魏磬诧异。 吴驹点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这叫对联,你们可以认为是桃符的plus版本,倒也没有诗那么文艺,主要就是写些吉祥话。” 众人恍然大悟。 据说最早的对联是在唐代,现在自然没有对联,但有桃符,刻上神荼、郁垒二位神灵,以驱散邪秽,图个吉利。 “搞定!”全部写完,吴驹将毛笔放到一旁。 “老张,我让你熬的东西呢?” “这呢。”老张端来一个锅。 吴驹接过,只见锅中正是常用来糊对联福字的浆糊。 用锅铲搅了搅,粘稠度正合适。 “这是什么?”章邯挑眉。 “水,面粉,糖弄的浆糊。”吴驹说。 “能吃吗?”魏磬好奇道。 吴驹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傻徒弟,旋即用锅铲舀了一点,送到她嘴边:“你试试?” 见魏磬真要去咬,吴驹连忙收了回来,旋即放下锅铲腾出一只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嗷!” 魏磬捂住脑袋。 “让你吃你就吃啊!”吴驹没好气的说。 自己这个傻徒弟好像只有在学医方面得心应手,其他时候都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都过来,我给你们示范一下。”吴驹让张勉拿起对联,自己端着浆糊,来到府门前。 他拿来一把用旧的牙刷。 没错,就是牙刷。 用马的鬃毛做的。 在文字没有记录到的地方,吴驹可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诠释了什么叫做“科技改变生活”。 像用造纸术造出的厕纸,用棕榈油造出的肥皂,他甚至还整出了抽水马桶,可谓是活的很精致了。 言归正传。 吴驹用牙刷把浆糊刷在了大门上,旋即将福字贴了上去,旋即又贴了两侧的对联。 “搞定!” 吴驹走远一看,点了点头,旋即问:“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 “那就行动起来吧,记得院门的福字正着贴,房门的福字倒着贴,对联的左右顺序我都给你们分好了。” “好嘞!” 众人各自领了福字和对联离开了。 吴驹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洋洋的。 这才有年味嘛! “吴驹。” 背后传来呼唤声,转头一看,发现是吕不韦带着吕凝出了吕府大门走了过来。 “拜见文信侯!”吴驹装模作样的拱手一揖。 “哈哈哈哈哈哈,少来这套!”吕不韦大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吕不韦封侯拜相,一时间好似年轻了十来岁一般,走路都生龙活虎的。 “说起这称呼的事我想起来了,以后有外人的时候叫吕相,没外人叫伯父就行了。”吕不韦牵起吴驹和吕凝的手搭在一起。 吴驹顺势牵住吕凝的手,顺着杆子往上爬:“拜见伯父大人!” “这就对了。”吕不韦开怀大笑。 吕凝脸色微微一红,旋即注意到了府门两侧的红灯笼、福字和对联,不由好奇道:“这是在干嘛呀?” “过年嘛,整点年味。”吴驹笑道。 “这东西有点意思啊。”吕不韦走近抚摸了一下那些对联。 他看了看吴驹这张灯结彩,整个府邸都点缀上了喜庆的红色,再看看面对面的吕府,仅有两片桃符孤零零的挂在上面,顿时形成鲜明的对比。 “伯父感兴趣的话,我再写两幅,您贴吕府。”吴驹说道。 本就是随口一说,谁料吕不韦当即应了下来。 “成!你给我写几副。” 吴驹笑了笑:“行。” 他领着吕不韦和吕凝进门。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年初一 写对联(二) 红纸裁好,压上镇纸,磨好墨,笔尖沾了沾墨汁,在砚台边上轻轻舔了几下。 旋即笔走龙蛇! 吴驹绞尽脑汁,写了十几副对联,几十张福字。 “不戳不戳!” 吕不韦捧着一副对联,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吴驹的墨宝举世难寻,咸阳城士人趋之若鹜,他这轻轻松松就得了好几副,传出去恐怕要让朝中那几个老学究羡慕嫉妒恨死。 “吴驹我跟你说,你的字现在在咸阳城那可是出了名的,多少人盼着呢,要是你现在写几幅拿出去卖,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吕不韦凑近一边观摩着对联上的一横一捺,嘴里一边嘟囔道。 “父亲您还真是三句离不了老本行啊。”吕凝无奈的扶额。 吕不韦醒悟,眨巴眨巴眼睛,不愧是老商贾了,无意识的状态都能说出一条财路。 “我哪有!”吕不韦辩驳。 “伯父说笑了,写春联乃是新年图个好彩头,大家沾沾喜气便好。”吴驹微笑道。 “是极是极。”吕不韦赞同的点了点头。 “诶,有没有什么稍微带点文气的对联,有贴书房去。”吕不韦兴致勃勃的说。 “文气?”吴驹摸了摸下巴。 还真有! 话不多说,他提笔再度写了一副。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正是后世顾宪成写在东林书院的对联,可谓千古名句。 “好一个事事关心!” 吕不韦心头一震,捧起这副对联,小心翼翼的吹干上面的墨迹。 “不错,声声入耳,事事关心,读书切不可两耳不闻窗外事。” 吕不韦点点头,看向吴驹的眼神满是赞许。 他越看越喜欢,道:“挂在书房正合适!” “伯父喜欢就好。”吴驹微微一笑。 吕不韦将其他对联交给身旁侍从,随后将这副风声雨声读书声递了过去,郑重其事的说:“送回府去,其他先贴上,这副放我书房,等我回去再说,注意别弄坏了。” “是。”侍从小心翼翼的接过,旋即离开。 看了看身旁的吕凝,吴驹想了想,邀请道:“伯父一会不若留下来一起吃午饭?我亲自下厨!” 吕不韦听到前半句话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后半句话却让他迟疑。 亲自下厨…… 别说,吴驹的厨艺还真不错! 吴府和吕府几乎对门,两家自然经常走动,一起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吕不韦没见过吴驹下几回厨,但每一回都让他流连忘返。 况且一般庖厨只会炖煮或烧烤,而且吴驹会的花样却多了去了,就比如炒菜,这所谓“炒”的技法,吕不韦在整个咸阳都没见过,甚至从前到各国行商时,也从未听说过炒菜的技艺。 这炒菜吕不韦是真喜欢啊,就说上次炒的那叫什么西红柿鸡蛋,闻所未闻,名字朴素之间还夹着一丝奇怪,但是是真滴下饭! 某吕氏相邦的心中陷入了强烈的思想斗争。 少时,吕不韦做出了决断! 反正吕府也就自己和凝儿两个人,充其量把嫪毐和管家几个人带上吃个饭,确实太冷清了。 “那好,麻烦你了。”吕不韦脸上露出笑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驹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于是,大年初一的正午,厨房里多了一道忙碌的身影,厨房外多了一群等吃饭的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亲自下厨 吃团圆饭 吴驹的厨艺当然算不得顶尖,充其量就是个经验槽稍微厚一些的业余选手。 但在这个几乎只有炖和烤的时代,炒菜也算是一门不可多得的顶尖技能了。 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吴驹几乎每天都是大鱼大肉。 吃着爽是爽,但也不能总这么造啊。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烹饪技巧匮乏,调味料稀缺,所以味道非常单一。 就算是那些山八珍、海八珍的名贵食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凭着食材本身的鲜美强行提升味道,简直暴殄天物。 于是后来,尤其是从洛阳归来之后,吴驹痛定思痛,开始独自走上厨神的道路。 为了吃到新鲜蔬果,他还专门在府邸里开辟了一个小菜园,并且播种了一些后世家喻户晓,但现在不常吃的蔬菜,比如茭白,还有现在还不存在的豆制品,如豆腐,豆干,豆皮,腐竹等等。 还有调味料,现在还不存在的大豆油,菜籽油,豆瓣酱等等的油盐酱醋,府中也是一应俱全。 不仅如此,吴驹还将炒菜的技能传授给了府上的厨子,想要将这门技艺发扬光大。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他懒。 (不然给他们发工资还有啥意义) 厨房里,几个厨子一边聊天一边择菜,迎面见吴驹走了进来,连忙起身问好: “师父好!” 几个年龄和相貌都比吴驹成熟许多的男人却喊着吴驹师父,看起来颇为怪异,但这是他们自己要求的,几人认为吴驹传授他们如此高深的厨艺,喊一声师父是应当的。 “嗯。” 吴驹应了一声。 “师父,您这次真要下厨啊。” 一个胖嘟嘟的厨子兴致勃勃的问道,他们上一次见吴驹下厨都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是啊。”吴驹点点头,笑道:“过年,当然要亲自下厨做一桌菜。” “会做新菜吗?”一个厨子问道。 “会,还不止一道。” “那太好了!”几人面露兴奋之色。 “嗯,好好看,好好学。” “话说师父,我有个问题。”其中一个厨子突然想起什么般问道。 “说。” “孟子他老人家都说君子远庖厨吗?怎么您这么热衷于厨艺。” 吴驹听后笑了笑:“有长进啊,都开始研究儒术了。” “嘿嘿嘿。”厨子憨厚的笑了笑。 “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句话乃是将庖厨比作不仁之人,君子远庖厨,便是劝诫齐宣王实行仁政,可并非所谓的君子就不能下厨了,那几位儒家圣人可没那么迂腐。” 吴驹说完,笑道:“你这书研究的一知半解啊,还得练。” “原来是这样。”几个厨子纷纷点头,旋即更加崇拜的看向吴驹:“师父,您还懂儒术啊?” “呵。” 吴驹苦笑,他为了自己的大业,平时可没少研究百家学术。 “行了,做事吧,今年你们几个有没有年终奖就看这几顿饭了。”吴驹招呼道。 “是!” 几人一听年终奖,纷纷正经起来。 今年吴驹搞出了个年末绩效考核,给酒肆、纺织厂、暖气公司等等都依次发放了不菲的年终奖,人人有份。 此事在咸阳城里一传十十传百,百姓纷纷感叹吴驹的慷慨。 吴驹麾下产业的待遇本就胜过其他职业,因此在咸阳城中炙手可热,如今又有年终奖一事,只怕今后吴驹手下的产业都会是一岗难求了。 言归正传。 中午。 众人真正见识到了吴驹的厨艺。 只见。 圆桌上摆放着十数道菜,个个色香味俱全,却又不过分的追求食材的高档,荤素搭配,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包含后世的八大菜系,卖相一流,都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而来,诱人口水。 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吴驹火力全开,一时间都不免瞠目结舌。 “这就是全盛时期的吴驹吗?恐怖如斯!”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霎时间全球变暖趋势又严重了一丢丢。 “看我干什么,吃菜啊。” 吴驹轻描淡写的洗了个手,一马当先的坐了下来,随后招呼着众人纷纷落座。 “都尝尝我的手艺。” 众人食指大动,纷纷拿起筷子。 然后……他们就沦陷了。 “我敲,这道菜好好吃,这叫什么?” “此乃麻婆豆腐是也。” “这个是什么?” “夫妻肺片?” “夫妻??肺?!Σ(????)?” “放心吃吧,里面没夫妻,也没有肺,老婆饼里有老婆吗?” “老婆饼又是什么?” “这个……不重要。” “你这厨艺……” 吕不韦竖起一根大拇指,给予了高度赞扬:“古之厨圣伊尹也就不过如此。” “过奖过奖。”吴驹笑,小小的谦虚了一波。 “师父,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魏磬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像一只腮帮子塞着坚果的松鼠一样,却还不忘向吴驹投来崇拜的目光。 “这个长得像蝌蚪的是何物?”章邯用筷子夹起一样东西。 魏磬忙里偷闲瞟了一眼,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旋即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豆芽……这玩意还能炒菜吃?” 说到最后一句,她也有些错愕的看向吴驹。 “当然可以。”吴驹点点头。 魏磬之所以有此一问,乃是因为这个时代豆芽还没有被广泛食用,而是作为药物比较多见,这也是她会知道的原因,毕竟魏磬从吴驹那学到的医术当然也包括药材方面,辨认个豆芽自然是手到擒来。 一旁。 吕不韦选择每一道菜都浅尝一下。 白斩鸡,松鼠桂鱼,油焖大虾,麻婆豆腐,剁椒鱼头,回锅肉…… 嗯……都好好吃。 正当他考虑下一道吃什么时,眸光一扫,在其中一盘菜上停留下来。 肥瘦均匀的肉被切成块状,码在盘子里,裹着一层棕色汁液,表面晶莹剔透。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咬下去的瞬间,肉香充盈着整个口腔。肥肉肥而不腻。 “这个菜叫什么?”吕不韦瞬间爱上了这道菜。 吴驹投来目光,旋即露出一抹“真有眼光”的表情,道:“红烧肉,又叫东坡肉,是一个叫做苏轼的大吃……大诗人开创的。” “红烧肉?苏轼?我怎么没听过还有这么个诗人。” 吕不韦点点头,又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旋即皱起眉头:“这肉……不是牛肉,不似羊肉,也绝非鸡鸭鹅肉。” “有见地!” 吴驹眼睛一亮。 “所以这是什么肉?”吕不韦问。 “猪肉。”吴驹老老实实的说道。 “啊?” “就是豕肉。” “咳咳咳咳!”吕不韦一下子被呛到,重重的咳嗽了起来。“这……这是豕肉?” “是啊。” 虽然,猪肉在这个时代最为轻贱,因为其骚味难除,因此基本只有百姓才吃,稍有积财者便还是以牛羊鸡鸭之肉为主。 吕不韦走遍天下,见多识广,曾经吃过猪肉的,不得不说,那是真的难以下咽。 吃过那次猪肉之后,吕不韦一整天都没有吃下饭,之后数天里无论看到什么肉都会想起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臊味,以至于被迫当了一段时间的素食主义者。 事情过去那么久,吕不韦几乎都快忘了,但此时突然被迫回忆起来,又不免有些反胃。 “那还是算了。” 他不由缩回了想要再去夹菜的筷子。 “我吕不韦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吃猪肉了!” 吴驹挑眉,仿佛在说你确定? 少时…… “该说不说,这玩意是真下饭哈……”吕不韦口嫌体正直的夹起了第n块红烧肉。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年快乐! 没人能逃脱真香定律! 吕不韦终究还是难以抵挡红烧肉的诱惑,沦陷在了吴驹的厨艺之下。 再起不能! “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猪肉没有腥臊味的?”吕不韦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道。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吴驹舔了舔嘴唇:“阉了它。” “腌?仅凭腌制就能完全掩盖腥臊吗?那得用多少香料,反复腌多少次啊。”吕不韦皱起眉头,显然是会错了吴驹的意。 “不不不,此阉非彼腌。”吴驹轻咳两声,有些扭捏的做了个切的手势。 吕不韦一愣,旋即突然醒悟过来。 “这……可以去除猪肉的腥臊味?” “嗯!”吴驹用力点点头。 吕不韦难得放下手中的碗,陷入思索之中。 之前猪肉为什么没人吃,主要原因是腥臊之味难除。 想去除腥臊味,唯一的方法是腌制。 但香料昂贵,寻常人家用不起。 用得起香料的人家,又有更好的选择,比如牛羊。 况且就算用重料腌制,也不可能说完全去除那股味道,最后还有可能香料的味道和腥臊味都非常重。 一来二去,基本就很少人吃猪养猪了。 但改“腌”为“阉”…… 还真是够有创造性的。 以往当然没人尝试过这种方法。 把猪的达宝杯切了,再把猪吃了。 心理得多阴暗才能干出这种事? 吕不韦瞥了一眼吴驹,不由得砸吧砸吧嘴,下意识的向反方向稍微挪了挪屁股。 “如果能将此法推广,那绝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 倘若猪肉可以食用,那秦国就可以大规模养殖猪,这玩意的养殖周期和牛羊差不了多远,但胜在好养活。 如此一来,百姓也可以吃上肉了。 况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对于军力的影响不言而喻。 吕不韦终于拾起了他作为一名相邦的本职工作:“这样,等假期结束,我写个奏章递上去,署你的名,在大朝会上一起议一议。” “成!”吴驹点点头,他对此当然无异议。 …… 接连收到现场每一个人的赞誉之后,吴驹又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吕凝,眼神中带着期待的询问: “怎么样,好吃吗?” “嗯?嗯嗯嗯!” 吕凝连连点头,那张鼓鼓囊囊的樱桃小嘴此刻显然是没空出声回答吴驹的问题,但意思不言而喻。 不然这位素来是大家闺秀,端庄得体的吕家大小姐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吃相。 “那就好,多吃点。”吴驹露出笑容。 少时,厨子上了一道重头菜。 “这是什么?”魏磬看着盘子里奇形怪状的白色物体,头上仿佛冒出几个问号。 “这叫饺子,猪肉芹菜馅的,过年当然要吃点饺子才圆满。”吴驹理所应当的说。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习俗?”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有一个见过这些怪异的东西的。 厨子给每个人都上了一份。 “来,先吃七个,再煮七个!” 吴驹给众人演示了一番,拿起筷子,蘸了蘸醋,放进口中。 “嗯~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众人依葫芦画瓢,将饺子蘸醋放进嘴里。 “嗯~~~好吃!” 饺子顿时成了红烧肉之后的第二道焦点。 餐桌上这群人地位无分高低,无分贵贱的坐在一起吃饭,俨然一副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景象。 吴驹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不知曾几何时,吴驹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举目无亲,孑然一身,茫然极了。 每每入夜,总会一个人倚在窗台边望月。 那一轮月亮,是从现在到数千年以后唯一长存不变的东西。 时光一转,现在他终于安顿了下来,也有了些建树。 他是雄踞一方的医家魁首,天下诸子之一。 是咸阳城里仅次于吕不韦的商贾。 是秦国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客卿和大良造。 曾经只写在史书上的人物,现在却是有血有肉的,并且和他同桌吃饭。 他有了朋友,有了在乎的人,同样也一直都有为之奋斗的目标。 吴驹恍惚间,心中好像有了一些体悟。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身边的这些人是有血有肉的,他的所见所闻也是真的在发生的。 这座偌大的吴府不知何时有了家的感觉,会让吴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来来来,大家共同喝一杯,有酒的喝酒,没酒的喝茶!”不知是何人正在充当气氛组。 当吴驹回过神,见身边的人都已经拿着杯子站了起来,于是后知后觉的拿起手旁的酒杯。 乒! 十来只杯子碰到一起,少许液体洒出。 “新年快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庙会与灯会 “嗝~~” 酒足饭饱,一群人瘫在了沙发上。 “好久都没这么舒心过了。”吕不韦捧着比平时大了一圈的肚子感慨道。 “雀食。”吴驹赞同。 这才有家的样子嘛! “师父,下次我得少吃你做的饭。”魏磬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 “为啥?” “太容易胖了。”魏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吴驹翻了个白眼:“人不行别怪路不平啊。” 魏磬撇了撇嘴:“一会还是出去走走吧。” 吕凝转过头:“今天晚上城里有庙会和灯会,会很热闹,要一起去看看嘛?” “好啊!”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可是还有段时间才天黑吧,现在干什么?” 吴驹沉默一会,突然精神一振:“来打牌吧!消磨消磨时间。” “打牌??”众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一张方桌上,吴驹、吕不韦、吕凝、魏磬坐下,呈四足鼎立之势。 每个人手上都拿到了一副纸牌。 “规则就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谁先把手中的牌打完,谁就赢,明白了吗?”吴驹说道。 他教三人打的,正是斗地主。 众人点点头:“一知半解。” “没事,打着打着就会了。”吴驹说道。 “哦。” 于是,一场厨神争霸就此开始。 刚开始的时候,吴驹还能凭借着对这个游戏深厚而独到的理解而获取胜利。(就是虐新手) 但渐渐的,随着其他三人渐入佳境,吴驹输多赢少。 “你们……学的挺快哈。”吴驹嘶了一声。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是您的牌技太烂了?”一旁的章邯弱弱的插嘴,他在一旁看着都替吴驹烂到不能再烂的牌技捉急,恨不得立马夺牌大杀四方。 这种说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吴驹冲他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 随后…… “这局我必定拿下!” 没拿下。 “这波真的c。” 没c起来。 “17张牌你能秒我,你能秒杀我?” 被秒了。 “不玩了!!!” 吴驹气急败坏,无能狂怒。 吕凝和魏磬捂嘴轻笑。 “你不是说决战到天亮吗,可不带中途退出的。”吕不韦挑衅道。 他此时心里舒畅,念头通达,终于找到了一项吴驹不擅长的技能,在女儿面前也算长了脸面了。 “什么叫中途退出,我这叫中场休息!” 吴驹辩驳,但看目前这个架势,自己再打下去胜率绝对滑铁卢式下降,正当他左顾右盼时,却瞟到了正在场外观战的章邯,不由得眼前一亮,冲他勾了勾手。 “章邯你来顶替我。” “我???”章邯指着自己。 “没错,就是你。”吴驹肯定。 嗯……章邯一把都没玩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点了牌技天赋,让他上场输几把,起码自己就不是全场最菜的了! 章邯踌躇片刻,还是选择了上场。 果不其然,章邯上场之后,理牌都理了老半天。 正当吴驹满意自己的算计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恰恰与吴驹的展望相反。 章邯一上场就瞬间进入状态,其牌技入醍醐灌顶一般,有如高进在世,赌圣附体,招式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谨小慎微,时而如排山倒海,时而如溪水潺潺,从中竟然能看出些许兵书的奥妙,可以说是活学活用,一时间和其他三人打的难解难分…… 吴驹:淦!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强赌灰飞烟灭。 …… 入夜的咸阳城有非同一般的美,过节的这几天城内都是没有宵禁的,城内往往要欢庆到凌晨才肯摆休。 华灯初上,张灯结彩。 所谓庙会,便是在此佳节的 街道上灯火通明,大街上每一家店铺都敞开了大门,并且生意火爆,门庭若市。 但最多的还是些小商小贩,这小商小贩又分为两种,一种在街边架起摊子,或卖灯笼桃符之类的年货,或设置些投壶之类的小游戏以盈利,或卖些臊子面、凉皮之类的吃食,不用说,逛过庙会的人都知道,那里的东西自然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另一类是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之人,虽然认不出他们卖的是什么,但看着依稀之间有冰糖葫芦之类东西的雏形。 让吴驹比较惊奇的是,他竟然看到了肉夹馍。 (果然这玩意才是陕秦的本体吗) 最多的还是卖花灯的,他们中的很多甚至没摊子,而是店铺的主人打好招呼,将灯笼直接挂在街面上,琳琅满目。 街口坊前有乐声,有善歌舞者表演,亦有些杂技之类的,因为秦国地处边陲,与胡人接壤,所以还能看到些胡人女子一展舞姿,倒也新鲜。 每家每户都扶老携幼走上街道,元夕这样的时候,也往往带着些浪漫色彩,会是情人相会之时。 吴驹与吕不韦走在最前面,吕凝和魏磬这两个小姐妹手牵着手,左看看右看看,嫪毐和章邯身着常服护卫左右,一行人穿行在街道上,融入人流中,与其他行人并无二致。 “那个灯笼挺好看的诶。”吕凝和魏磬指着高悬于街口檐角上的一盏花灯说道。 “那就买!” 吴驹和吕不韦看都不看,异口同声的说道。 来自秦国首富和咸阳第二富の自信。 第二百章 懂不懂秦国首富的含金量啊 那确实是一盏很漂亮的花灯,朱漆上色,有花鸟鱼虫等等精妙的纹样,还做了大量的镂空纹饰,灯下悬着金银两色的流苏,高挂于檐角上,散发出缕缕暖光。 “可是,他们好像是在竞价吧?”吕凝柳眉轻蹙。 确实。 街道上站着一群人,都在争夺檐角上那盏花灯,采取公开竞价的方式,而且貌似已经叫到了接近数百贯的价格,并且还在持续增长。 几百贯,还行。 以吴驹的身家这点钱当然没问题, 正当他打算出手竞价的时候,却见吕不韦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售卖花灯的人,然后负手径直走了上去。 吴驹一愣,别说他,吕凝和魏磬也愣住了。 只见吕不韦走到那商贩面前,和其交流了一番,旋即便见那商贩大惊失色,哈腰点头,连忙用一根竿子将花灯挑了下来,递给了吕不韦。 竞价也就此停止,商贩向刚才竞价之人连连致歉。 吕不韦提着花灯走过来,交给吕凝和魏磬。 竟然不用付钱的吗? 吴驹肃然起敬:“这就是秦国相邦的特权吗?恐怖如斯。” “什么特权?”吕不韦疑惑的看向吴驹。 吴驹指了指花灯,又指了指商贩。 吕不韦恍然大悟:“你小子不会以为我在强买强卖吧!” “难道不是吗?” 吕不韦无奈的摇摇头,说出了真相:“这家花灯店是我开的。” 吴驹一愣,旋即嘴角微微抽搐。 原来如此。 “原来是我们家开的啊。”吕凝也恍然大悟,显然对此毫不知情。 别说吕凝了,其实换做正常情况,吕不韦也不会知道,他这次只是碰巧见过一次这个负责贩卖花灯的人罢了。 摊子做的太大,下面的分公司和更小的产业数不胜数,吕不韦没那个精力事无巨细的管,更何况现在的他为一国相邦,精力不足以兼顾两头,很多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了信任的人。 吕凝就是其中一个,秦国境内的生意有许多也是她在操盘,因为吕凝也完美继承了吕不韦的商业头脑,只不过以前吕凝身体不好,吕不韦不舍得让她操劳,现在吕凝的病被治愈了,吕不韦便也尝试着将一些产业放权给她。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吕凝和魏磬又看到了一样喜欢的东西,吕不韦果断出手,将东西拿了来,依然没有付钱。 “这也是你们家的产业??”吴驹眨巴眨巴眼睛。 吕不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副表情仿佛在说,懂不懂秦国首富的含金量啊!(¬_¬) 这就是吕不韦和吴驹在实力上的最大区别。 论根基,吴驹无疑是远远比不上在七国经商数十年,在秦国经营十年的吕不韦的。 当然,这个差距也并非不可逾越。 起码吕不韦心里很清楚,自己也就能现在在吴驹面前装装逼,凭借烧刀子、暖气、纺织机,还有暂未面世的纸笔等等旷古绝今的发明,吴驹的身家早晚会超过自己。 不过对此,二人都非常庆幸。 因为。 “他是我准女婿/准岳父。”(异口同声) 第二百零一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六人一路走马观花。 吕凝和魏磬这俩小姑娘手牵着手,左看看右看看,遇见喜欢的玩意就买下来。 大抵女人骨子里就有喜欢逛街的基因,无论哪个时代。 吴驹和吕不韦则主动承担了买单的角色,章邯和嫪毐则被迫承担了拎包的角色。 很快,一行人走进了灯会的地界。 灯会上的花灯就绝非其他地方悬挂于街道楼阁楼用来装饰的花灯能媲美的了。 这里的花灯别一般的唯美,种类繁多。 龙灯、纱灯、花篮灯、龙凤灯、棱角灯等等…… 造型亦是千奇百怪,龙凤、山水、花鸟、鱼虫、人物,也有将故事融入到灯中的,模样传神逼真,技法巧夺天工,赏心悦目。 灯会中央还放置了几个子楚命少府匠人制作的宫灯,所有人皆可观赏,便是与民同乐之意了。 城内的渭河支流上飘着数百上千盏被做着莲花模样的花灯,中间摆着蜡烛,随河流潺潺而流,飘向远方,从远处看去,仿佛一片星辰白榆点缀在银汉之上。 少男少女们结伴在河边约会,或有一堆文人骚客聚集在河中廊桥上,寻思着如何借此良辰美景赋诗一首。 “好久没看到此等盛景了。”吕不韦感慨道。 吴驹点点头。 正逢乱世,这种举国欢庆,安乐祥和显得弥足珍贵。 虽然现在七国战乱不止,秦国更是对外用兵最多的国家,但这两年子楚上位后,大赦天下,大力发展民生,实行仁政,适当放宽一部分严厉的法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自从四十年前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田文担任纵约长,合纵齐韩魏赵宋五国大破秦军,攻入函谷关。 此后的四十年后,秦国不是没打过败仗,但顶多把自己打下来的土地还回去,秦国的基本盘半分不失。 也就是说,四十年来,再没人能真正攻进函谷关,攻入秦国。 这年头,落后就要挨打,但秦国稳坐七国国力第一,这也是秦国百姓的生活状况还不错的最大保障。 相比之下,其他六国的百姓过得可就不这么舒服了,正如年前的燕赵大战,都打到都城去了,国都被打残了,百姓又何谈安居乐业呢? 吴驹和吕不韦就这么站在河边,心中感慨不已。 良久,吴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皱眉道:“她俩人呢?” 吕不韦一愣,看了看自己身边,发现吕凝和魏磬不知啥时候不见了。 吴驹担心就什么意外,于是一头冲进人群寻找,遍寻不得。 周围人流如潮,一时间分辨不出。 恍惚之间,一转身,转头看见一道倩影站在不远处,一袭天青色衣裳出尘,手中拎着那盏精美的花灯,正俯身观察着路边一盏造型做成了鹊桥相会的灯笼,全然没有察觉到刚才有人正在找她。 柔和的灯光映在她那张天生丽质的脸上,那双眸子亮晶晶的,像渭河中漂流的灯火一样亮。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吴驹喃喃自语。 “就只有这一句?”吕不韦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有些期待吴驹这篇即兴的词作。 “当然不止。” 吴驹摇了摇头,此时的他正在意境之中,也并不吝啬将那首千古名篇道出。 “东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首词念完,只觉越发和眸中这道倩影相符。 只是耳边的嘈杂声突然静止了一般,使得吴驹惊醒。 他回过神,看了看身边,见街道上的人纷纷停了下来,驻足看着自己。 “那位……好像是吴驹吴大人吧?”人群中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 “竟然是吴卿???!!!”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词写的真好啊!” “听着像是情诗,是写给那位吕小姐的吗?” “靠,现在过个节都这么卷的吗,相较之下我们这些人岂不是废物,连个情诗都不会写?” “醒醒,你还没女朋友呢。” 人群中霍然爆发出一股议论狂潮。 要知道,吴驹现在在秦国的人气可是超一线。 函谷关一战,吴驹救治数万秦军,遏制了疫病蔓延,一手导演了这场合纵中秦军的大胜利,百姓们早已将他看做是秦国的英雄! 更何况……这位英雄还这么帅,这么有才华,这么有钱,简直就是完人啊! 吕凝突然听到身边这些人的议论声,还依稀之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发懵,半晌后才从讨论的只言片语中还原出了事情真相,一时间不由得面色微微发红。 远处的廊桥上,那帮子文人墨客听到了吴驹出现在灯会的消息,纷纷激动的爬上桥头,冲着吴驹挥手。 “吴卿!你是我粉丝……额不对,我是你偶像!” 神志不清了属于是。 尤其对于他们而言,吴驹这个词的开创者的出现带来的冲击力和四大天王同时现身街头差不多了。 “吴卿我爱你!” “吴驹你还缺侍女嘛!” “我可以!!!” 人群中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像喝了两斤烧刀子一样,脸蛋通红,纷纷化身小迷妹,疯狂的冲吴驹喊着。 大抵是从众效应,以往矜持的女孩子们此时也不需要社恐了。 吕凝和魏磬听见这些声音,脸色瞬间一黑。 魏磬一愣,不对啊我为什么要黑啊,又不是我男朋友。 但她就是有点小郁闷。 吕凝来到吴驹身边,柔声道:“走吧。” 吴驹点点头:“好。” “那个……大家新年快乐!” 吴驹冲着人群大喊一声,旋即牵起吕凝的柔荑向人群外跑去,一行人转眼间没入人群中,不知所踪。 第二百零二章 巧遇微服私访的子楚 没过多久,一行人重新出现在灯会的另一头,周围的人早已换了一茬,自然认不出他们了。 “那首词真是写给我的?”吕凝歪着头问道。 “是啊。”吴驹点点头。 吕凝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有空我也给你写一篇。”她说。 “好啊。” “写的差不许怪我。” “差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写的就好。”吴驹说。 以他这九年义务教育学成毕业的阅读理解水平,黑的都能给夸成白的。 二人这才真的像一对情侣一样。 吕不韦和魏磬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他俩貌似有点电灯泡那意思了。 章邯和嫪毐倒是满脸无所谓,他俩早就习惯背景板生活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很快来到灯会中央的广场。 这里位于咸阳城中心点,广场中央搭着有一面圆台,台上放着九盏半人高的花灯,造型各不相同,这便是宫中匠人制作的花灯了。 少府掌管山海池泽之税,相当于掌管皇室私库,但同时也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的供给和服务。 诸如掌膳食的太官,掌管礼乐的乐府,掌服饰的衣丞,掌诸医的太医等等职位,都由少府统一管辖。 花灯的制作也包括在内。 都说高手在民间,但也只是少数情况,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宫室的匠人更胜一筹。 这宫灯的标准可比民间所制要高得多。 光说这用料就及其考究,华贵但又不拘一格,金银,铜铁,竹木,绢帛皆可。 这次少府制作的花灯共有九盏,虽然造型基本没关联,用的手法技艺也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展现了宫室匠人的高水准。 别的不说,这些鎏金、花丝镶嵌、锤鍱、金银错、掐丝、炸珠、錾花、累丝之类的手艺,就是民间绝大多数匠人望尘莫及的了。 “不愧是宫中匠人的作品啊!”吕不韦抚掌惊叹。 吴驹赞许的点点头。 这些宫灯真的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和民间的花灯就很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民间花灯就一定差,只能说各有所长,像吕凝魏磬手中这一人拿着的一盏花灯,就非常有创意,而且非常精美。 但宫灯的那种雍容华贵,高端大气上档次,就显然是民间花灯触之不及的了。 “怎么样,好看吗?”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吴驹和吕不韦身后。 “好看x2。” 二人下意识异口同声的说。 “那就对了,这可都是少府匠人废了老鼻子劲弄的。”那人说。 吴驹和吕不韦点点头,旋即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转头一看,发现一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大……” “嘘!” 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着还东张西望了一波,显然不希望有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您不在宫里待着怎么还跑出宫来了?”吕不韦挑眉。 眼前这人,正是穿了一身常服的秦王子楚。 “这叫微服私访,体恤民情!”还没等子楚回答,吴驹就露出一副这个我熟的表情。 子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露出一副还是你懂寡人的表情。 总是闷在宫里也不是回事,正好过年这些时候,不但臣子都放假了,他这个大王也能清闲许多,因此便借着这机会出宫转转,也好亲眼目睹一下自己治下的咸阳城。 “寡人又不是虚伪之人,说是与民同乐,就是与民同乐!”子楚颇有些自豪的说。 确实是与民同乐的,但子楚此行显然没有公之于众,周围百姓都没认出那位深居简出的秦王此时就藏匿于人群之中。 “您怎么找到我们的?”吴驹诧异的是这点。 子楚嗤笑一声:“隔着大老远我就听到有人议论,说你现身街头,还给凝儿做了首情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咳咳。” 吴驹轻咳两声,看了看身旁的吕凝,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如此。” “都知道你们来了,寡人自然是在此守株待兔咯。” 几只兔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无奈。 “就您自己出来了?”吴驹问。 “那倒不是。”子楚指了指一旁,只见有几人正往这里走来。 平时形影不离的跟着子楚的蒙毅此时也回家过年去了,而来人乃是一大一小二人。 小的正是被子楚一起带出宫的公子成蛟,大的乃是蜀郡太守李昱,据说这位李太守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在灯会上闲逛,所以被子楚发现了。 “师父好!”“拜见吴卿。”二人也向吴驹行礼。 “拜见公子,拜见李太守。”吴驹等人作揖。 “最近学业可曾落下?”吴驹低头问成蛟。 “自然不曾。”成蛟说道。 吴驹笑了笑,抬头对子楚和李昱说道:“家中已经备好酒菜,一会大王和二位不若同去吴府吃个饭?” 子楚眼睛一亮,他也是曾经吃过吴驹做的菜的人,知道这小子手艺可精着呢。 有这种蹭饭……不对,是与民同乐的大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好啊!”未等成蛟和李昱说话,子楚便答应道。 成蛟和李昱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六人变九人,一行人结伴游玩了灯会,旋即直奔吴府而去。 第二百零三章 涮火锅 吴府。 九人齐聚一堂。 几人看着吴驹放在桌子上的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由得有些发愣。 “这又是什么?” “看着……像是口锅?”李昱有些不确定的说。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魏磬,这里就属魏磬和吴驹基本是形影不离的,要说最了解吴驹的人,那魏磬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但魏磬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她时常也搞不懂吴驹到底哪来的这么奇思妙想。 “你弄出来的东西怎么总是奇形怪状的??”子楚看向正在忙活的吴驹。 吴驹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端来最后两盘菜,旋即坐了下来。 “搞定!可以开吃了!”吴驹抚掌道。 众人更加疑惑。 “吃?怎么吃?这些菜不都是生的吗?” 吴驹笑了笑:“这就得给大家介绍一下了。” 他指向桌子中央这个正在冒出腾腾水汽的大锅。 这锅以铜铸造,锅下设有一个炉子,炉中有木炭熊熊燃烧,最奇怪的莫过于这锅被一分为二,形状似那阴阳太极一般,左侧是红汤,右侧是白汤。 “此物谓之火锅。”吴驹郑重其事介绍道。 “火锅?” 众人面露思索之色。 这名字,好像和眼前这古怪的锅有点关系,又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 “用法就是将这些五花八门的菜品一同倒入锅中,大火煮至熟透,捞出食用,这就叫做涮火锅。” 吴驹拿起筷子,说道:“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 他拿起一盘比较有代表性的菜品,毛肚,将其悉数倒入锅中,数秒后捞出,给每个人夹了一片。 “来,尝尝。” 众人用筷子夹起在他们看来同样形状奇怪的毛肚,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凭借对吴驹厨艺的信任咬了下去。 “嗯~~” 众人食指大动。 “口感脆爽,味道有些辛辣,确实挺好吃啊!”子楚称赞道。 “这还能有假?”吴驹笑。 开玩笑,我大天朝火锅岂有不好吃的道理。 “那为啥这锅有两个颜色啊?” “这叫鸳鸯锅,一边是麻辣,一边是清汤,可根据喜好自行选择,非常滴银杏化。” 众人恍然大悟。 “来来来,开吃开吃!”吴驹吆喝着。 听到这话,纷纷动筷。 火锅的吃法本就不难理解,在场的众人很快就掌握了。 于是乎,历史上第一次涮火锅拉开帷幕。 在吴驹指导下,一碟碟菜品被下进锅中。 不需要什么技术,容易上手,并且每个人都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菜。 还有这等好事?! 众人很快被火锅的乐趣征服了。 尤其是李昱。 前世就属川渝地区最迷恋火锅,李昱作为蜀郡太守,在蜀郡生活多年,自然也无法抗拒火锅的诱惑。 “这火锅若能传至巴蜀两地,必然爆火,受欢迎程度甚至更胜过烧刀子!”李昱嘴里塞满了东西,虽然声音含糊,但语气非常笃定。 之前他劝吴驹在蜀郡多开酒肆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吴驹闻言笑了笑。 爆火是肯定的,在后世,火锅基本成了巴蜀代名词和头号标签,深受巴蜀人民喜爱。 他只不过是给复刻了一下而已。 “明日我多弄几个锅和火锅底料,送到大王和太守那,这样就算不在吴府也能吃的到了。”吴驹大方的说。 李昱眼前一亮:“那就多谢吴卿了!” “你厨艺这么好,干嘛不直接开个酒楼啊,有新式菜肴和这火锅,再加上烧刀子,绝对大卖!” 吕凝一边吃一边说,不愧是吕不韦的女儿,脱口而出便是一条赚钱的康庄大道。 众人纷纷眼睛一亮。 “这主意好啊!” “这些菜若能出现,必定能吊打其他酒楼!”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这酒楼真的开起来了,以后就可以天天吃这些菜和火锅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吴驹闻言,稍微思索了一下。 确是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 食材不成问题,厨师直接从吴驹府里这些厨子中调几个过去就行,场地啥的对吴驹来说也很好解决。 最重要的是可以带动副产业。 比如之前就商议好的猪肉。 还有在岐山的时候,吴驹曾制作的精盐。 他当时和魏磬说,想择一位贤明的君王,将制盐的技术交给他。 当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那位千古一帝,尽管现在的他年仅十岁,并且还身陷赵国。 但从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子楚也符合他的心理预期,是唯二,甚至不二的人选。 吴驹将目光投向子楚。 这位秦王将五花肉片放进嘴里,烫的倒吸凉气。 高情商:亲民,低情商:没啥包袱。 子楚感受到吴驹投来的目光,不由一愣:“怎么了?” “没怎么。”吴驹摇摇头。 “好!这事干了!”他敲定了下来。 “好耶!” 众人纷纷露出笑容。 “那这酒楼会开到蜀郡去吗?”李昱很期待的问。 “当然!”吴驹点了点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美食就是要让天下人一起享用嘛!” “吴卿果然心怀天下啊,在下佩服。”李昱哈哈大笑。 “但啥时候开到蜀郡就不一定了,怎么着也要把咸阳的稳定下来再考虑其他,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吴驹说。 “没关系!我等得起!”李昱乐着,得到满意结果的他更加满意的吃了起来。 众人此刻都没意识到,接下来数千年历史中,唯一一个能被记载在正史中,并且篇幅非常长的一家酒楼就在一群大吃货的闲聊中诞生了。 …… 众人正吃着,张管家走了进来,在吴驹耳边附耳说了几句。 吴驹面露思索,说:“拿来我看看。” 张管家将一封信件交到吴驹手中。 一旁的子楚瞄了一眼,旋即继续埋头苦吃。 他当然没那个心情窥探他人隐私,但那一瞬间看到的信件上的署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张平???”子楚错愕的转过头,嘴里的毛肚还没嚼完。 “嗯……”吴驹正在浏览信件。 没错,这封信正是那位自洛阳城一别就没再联系过的韩国丞相。 “他说啥?”出于对敌国的警惕,子楚还是问了出来。 “祝我新年快乐。” “没了?” “他还听说这次我没被升官,以为我在秦国遭受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问我有没有兴趣去韩国发展,说可以任选官位,选丞相也可以。”吴驹一五一十的说。 “……” 饭桌上突然静了下来。 三秒之后,响起一道连绵的拍桌子声。 “可恶的张平!!!(╯‵□′)╯︵┻━┻” 子楚气到痛击桌子。 桌子hp-999999 竖子张平竟然敢挖寡人的墙角! 焯! 桌上其他人噤若寒蝉,因为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子楚这次没有给吴驹升官,吕不韦都被子楚和吴驹蒙在了鼓里。 甚至朝会之后百官中有人不断进谏劝说子楚,认为凭借函谷关一战,吴驹最少也配得上一个上卿之位,有功不赏,恐失人心。 子楚表示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不升官这事是吴驹自己要求的,他连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都不知。 见子楚气到不行,吴驹放下手中的信件,安慰道: “没事没事,这种事就是懂得都懂,不懂的人永远不懂。懂的人都是自己悟的,不懂也没办法。而且懂的太多了不是好事,懂了以后也对他们不好。” 众人面面相觑。 不要搞这种谜语人操作啊喂! 不过,这里政治嗅觉最为敏锐的吕不韦和李昱却从中嗅到了一缕不一样的味道。 看来……不给吴驹升官是早有预谋的…… 尽管猜到了这点,但吕不韦和李昱对子楚和秦国的忠心毋庸置疑,当即决定将这件事埋在心里,不再和人提起。 在吴驹说谜语般的暗示和规劝下,子楚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便不再纠结此事,继续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吃起火锅。 当然,吴驹没说的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这段时间他收到的类似的信件不止张平这一封。 赵国的那位丞相平原君,楚国的那位丞相春申君,新上任的燕国丞相将渠,都曾写来书信,想让吴驹去到他们的国家。 毕竟就算不说函谷关一战,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医家魁首,并且用烧刀子、诗词等等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并不止医术这一样。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吴驹这么“抢手”了。 …… 时近午夜,众人都吃的饱饱的,纷纷感叹不虚此行。 见天色已晚,众人便纷纷散去。 不过,临走前子楚找到了吴驹。 “张平那封信……你怎么看?”他问。 吴驹一愣,旋即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不会去韩国的。” “那就好那就好。”子楚舒心了些,旋即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你放心,只要你所谓的时机成熟了,寡人绝不吝啬奖赏,最低也要封君封侯!” “好!”吴驹笑了笑。 他放下了毛笔,吹干信纸上的墨水。 这是他给张平的回信。 信中,他同样祝愿了张平新年快乐,委婉的拒绝了他的邀请,但又极其隐晦的表达了自己在秦国并不如意,还话及之前治疗疫病的时候在韩国的日子,深深浅浅的夸了一波韩国,模棱两可之间表达出了对韩国的倾向。 更为重要的是,吴驹的文字并不突兀,仿佛一切都只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和随手写出来的回信而已。 他给其他几国的回信,也基本使用了这样的模板。 如果有后世的高段位茶艺师或海王在这,一定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感慨一句“吾辈楷模”。 因为吴驹这封回信,和那些养鱼吊备胎的话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吴驹的意图也正在此。 他在向六国发出一种善意的信号。 这会让六国的人相信,吴驹并非一心效忠秦国,将他拉拢到己方阵营的可能性很大。 他在进行政治欺诈! 子楚身为当事人之一,自然看懂的吴驹这封信中暗藏的深意。 “这政治欺诈的手段,怎么感觉有点纵横家那味呢?”子楚摸着下巴。 “可能因为我们百家之人多少有点向同行学习吧。”吴驹随口说道。 “寡人真是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了。” “我有预感,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吴驹送走了子楚,目送着对方的马车离开,旋即将信纸装进信封,交给信使,命令他前往韩国,送给张平。 第二百零四章 烟锁池塘柳 新年就这么平平稳稳的过去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不过在这七天长假中,也发生了一些不太平常的事情。 比如…… 吴驹的对联。 事情还得从某位朝臣说起。 这哥们在闲逛的时候,偶然路过了吴驹和吕不韦的府邸门口。 诶,这些是啥东西? 他向左看了看吴驹的府邸,又向右看了看吕不韦的府邸,被门上的福字和春联深深吸引住。 这东西,有点意思哈…… 从看大门的仆役那里,他得知了原来这东西名叫春联,乃是吴驹亲笔! 于是乎,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咸阳城上流圈子中传开了。 登门拜访吴驹的人络绎不绝,所求皆是一副对联。 这玩意毕竟技术含量不是很高,登门之人也不要求写的跟那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一个档次,仅仅是想要一副吴驹的墨宝而已。 所以吴驹也会慷慨的给一些熟人写一写,比如王龁、蒙骜等相熟的朝臣就都拿到了对联。 直到后来越写越多,实在写不动了。 于是乎,吴驹便灵机一动,写了一张告示传了出去。 “俗话说得好,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驹连写多日之久数幅之多,倍感灵感枯竭,今后凡拜帖未能得回应着无需登门求取对联,若有顽固者休怪不留情面。” “但驹并不打算完全断绝机会,在此出一副对子,若有人按照音、字的规矩对出下半句,便可免费获取对联一副。” “有意向者,可将自己对出的下半句写在拜帖上送至无拘酒肆。” 公告最后,吴驹写上了这对子的上半句: 烟锁池塘柳。 此公告一出,整个咸阳城文人骚客都沸腾了! 那些没有渠道得见吴驹的人纷纷盯上了这副对子。 一时间,送入无拘酒肆的拜帖连绵不绝,摞得有一人高。 坊间文人也纷纷成堆的聚集在酒肆、青楼之类的地方,讨论这对子的下半句。 最开始: “烟锁池塘柳,就这,这不有手就行?” “我对一个雾绕河岸花。” “滚滚滚,平仄音律你对上了?” “额,欠考虑欠考虑。” 过了些时候: “那我对一个……旨功爵与商?” “你这音律是对上了,但你这意境也没对上啊!” 兜兜转转,咸阳城中每一天都有新的下半句出现,自然也出现了一些让众人都认为是正确答案的对子,但吴驹始终都没有回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吴驹打算耍赖的时候,终于…… 有一天,无拘酒肆中,有一个人道出了这个对子的奥妙。 就三个字。 “看偏旁。” 一时间,众人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先前所有对出的下半句都在这一刻被全部推翻。 烟锁池塘柳。 五个偏旁,对应金木水火土。 这便是吴驹在题目中埋下的陷阱。 …… 那一日。 咸阳城门口,三人通过城门守卫的检查,驾马进入了咸阳城。 左侧是一名身着黑色衣裳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露出的一双眸子深邃无比,给人以一种神秘且生人勿近的感觉。 此人正是湘夫人。 中间是一身材高挺的年轻男人,相貌堂堂,眉宇间英气十足,乃是孔臻。 二人从洛阳一路追查,最终来到了咸阳。 不过这次他们身边多了一人,正是这右侧驾马者。 他也是一年轻男人,体格健壮,气血极其旺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此人名叫冉悟,是那位孔门七十二贤之一的冉求的第七代世孙。 “这个时候还漂泊在外,没有归家的,估计也就我们几个了。”孔臻感叹道。 今年过年他们仨全都没回家。 “孔大哥,我们这趟入秦,从哪查起?”冉悟转头问道。 孔臻沉吟片刻,答出三个字:“不知道。” 冉悟嘴角微微抽搐。 “安心啦,我都想好了。” 孔臻眸中闪烁着些许光芒:“他比我们先一步离开洛阳,也比我们先一步抵达咸阳,必然是在咸阳城做了许多谋划,至于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你这说跟没说也没区别啊。”冉悟道。 “怎么没区别?” 孔臻反驳:“小冉,记住一句话,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们已经落后他们太多了,这次的咸阳之行,会是一个翻盘的点!” “那我们怎么翻盘?” 这次还没等孔臻说话,湘夫人便先开了口,用那略显清冷的声音问道:“冉悟,你知道纵横家在洛阳谋划了什么吗?” 冉悟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虽然不知全貌,但从现有的线索来看,一定是他们时隔多年再次浮出水面,暗中引导并且促成了这次合纵。” 湘夫人点点头:“那他们引导合纵是为了什么?” “为了周王室啊!”冉悟说。 他们很早以前就确定了这次纵横家和周王室之间有密切的联系。 湘夫人说:“没错,现在的洛阳,周王姬胥解散了朝廷和军队,搬离了王宫,用不了多久,秦国就要出兵占领东周,届时周王姬胥会再次入秦。” “所以,我们其实只需要等这个时机?”冉悟转过弯来了。 “对!” 孔臻接过话茬:“在此之前,我们蛰伏下来便好,当度假一样,顺带着查一查纵横家在咸阳留下的痕迹便好。” “原来如此,此乃守株待兔!”冉悟悟了。 论智谋,他自知确实不如孔臻和湘夫人,二人在他们这个团体中可以说是翘楚了,不然这次追查合纵一事也不会由二人负责。 “到了。”孔臻驻马。 “到……到哪了?”冉悟有些懵。 湘夫人也面露疑惑。 只见孔臻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店。 “无拘酒肆”四字牌匾高挂,而“天下第一烈酒烧刀子”的牌匾则挂在正入口的堂中。 “我说当度假一样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的啊。”孔臻笑道:“我早就想尝一尝这原汁原味的烧刀子了,况且据说这里的许多酒品是其他地方买不到的。” 在六国只能买到吕不韦经销的烧刀子,价格贵一些,并且品种并没有这么多,更不存在鸡尾酒和其他酒品。 该说不说,这位孔子世孙明明学术上的成就甚至超过了一些资历极深的儒家学者,但他的性格着实不像是儒家,不像是孔门的人。 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这种随性和洒脱,着实不是儒家和孔门的人能有的。 “湘夫人,这酒肆大抵嘈杂了些,您如果不想入内的话,可以在此稍作等候,我少买一些酒便出来,很快的。”孔臻下马说道。 他对湘夫人很尊敬。 湘夫人看着牌匾愣了一会,说道:“这酒肆,是吴驹开的吧?” “啊?对啊,要说这位医家魁首也是挺厉害的,竟然还懂得酿酒,据传这酒肆曾有杜康后人现身,自叹杜康酒弗如这烧刀子。”孔臻自顾自的说。 湘夫人点点头,没再思索,直接说道:“我也进去看看。” 孔臻和冉悟都愣住了,旋即点点头:“好。” 三人将马交给酒肆的仆役,旋即入内。 门前,一辆马车驶过,车内正是有事要前往城外山庄一趟的吴驹。 他一路上都在看窗外,但经过无拘酒肆前,却恍惚间仿佛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进了酒肆。 “是错觉吗?”吴驹有点愣,他好像看见了湘夫人。 应该是吧。 湘夫人怎么可能在秦国。 吴驹摇摇头,收回目光。 ……………… 说个事!!! 那个酒馆我以后给写成酒肆吧。 总感觉酒馆这个词不太古代,更像是西方或者现代会用的词。 酒肆就挺古的,这个词最早还是记载在《晋书》里。 无拘酒馆改成无拘酒肆……其实就算我不说也挺好理解的吧,毕竟酒馆酒肆是一个意思。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还有一件事。 求推荐票和月票(′▽`)ノ 第二百零五章 进入酒肆 三人进入酒肆,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扑面而来。 酒肆内嘈杂是肯定有的,但氛围却全然没有三人想象的那么乱。 喝到脸红脖子粗的也有很多,偶尔也大声喧哗,但绝不会出现耍酒疯的恶劣事件。 这还得归功于吴驹立下的酒肆规矩,“无拘而有矩”可不是说说玩的。 开业之初,倒在这上面的“先驱者”不在少数。 胆敢在店内耍酒疯的,打砸物品的,不付酒钱的,骚扰他人的,基本都被店内的守卫扣下来,而这些守卫此前全部都在城外山庄,和章邯率领的魁首近卫一起训练过半个月的。 他们战斗力当然没有魁首近卫那么高,但完美继承了魁首近卫杀过人见过血的凶性,下手那叫一个黑啊! 扣下教训一顿之后,直接扭送官府,随后就是一套豪华套餐,从入门到入狱一条龙服务。 久而久之,便无人敢在酒肆里闹事了,甚至咸阳的其他酒肆也受到了福泽,店内环境好了许多。 若想在无拘酒肆里找到那些地痞流氓,那基本也是不可能的。 主要原因是没人敢在吴驹的地界上闹事,也惧怕在酒肆里遇到惹不起的人。 (参考当初的赵韧,本来就是想拼爹多买两斤酒,结果撞枪口上了,被秦国一堆顶流抓了个正着) 次要原因是…… 地痞流氓喝不起烧刀子。 除了扭送官府这种肃清风气性质的强制措施,吴驹还专门给那些喝醉的顾客开展了副产业,也就是代驾和出租车服务,起名为驹驹代驾和驹驹打车。 综上所述,无拘酒肆里的环境是一流的! 孔臻,冉悟和湘夫人走进酒肆后,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最多也就是湘夫人吸引了一些男性的目光,但她眸光轻轻一扫,那些男人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到脑门,连忙收回了目光。 “果真和荀师说的一样啊,秦国的百姓淳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轻佻,甚畏有司而顺,就像上古帝王治世之时的百姓一样,哪怕在酒肆这种地方也依旧能如此。”孔臻见到这幅景象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冉悟点点头表示赞同。 孔臻所说乃是荀子昔年入秦时的所见所感。 当年荀子的所见,和现在他们的所见所感依旧相同,可见秦国的强盛和当今秦王的治国有方。 湘夫人则在左顾右盼,那双极少出现波澜的眼睛中浮现出好奇之色。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去,只见酒肆基本是满座。 要知道,酒肆经过多次扩张,现在半条街的铺子都被打通,成了酒肆的地方,光椅子都有几千张,但依旧只是勉强能容得下客流。 今天的酒肆就属于容不下的那种。 准确来说,过年的这几天生意都非常好,客流量比平时少说要增长10%。 不过无拘酒肆里却是因为一批非同寻常的客人而爆满。 那就是……咸阳城中的文人! 孔臻和冉悟刚走到进门的拐角处,迎面看到一群满身书卷气之人走来迎面走来,连忙低下头。 待人走过,二人才长舒一口气。 “怎么?你俩还怕有人认出你们?”湘夫人眸光一转。 “嗯嗯嗯!” 二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孔臻说:“不是怕,是绝对,我已经看到好几个熟面孔了,可能以前在齐国或者其他地方的时候有打过照面。” 这可不是自恋,孔臻和冉悟都是儒家年轻一派的佼佼者,名气极高,当然有很多人认识他们,尤其是读书人。 冉悟突然想起什么般,从兜里掏出两个口罩:“孔大哥,戴上这个吧。” “好主意!”孔臻点点头,接过口罩戴上。 三人一路从洛阳走来,经韩魏两国,早已习惯了口罩这个事物。 将口罩戴上后,二人这才昂首挺胸继续前进。 湘夫人当然就不需要戴了,她有面纱,更何况阴阳家素来神秘,没人能认得出她。 “说起来,这酒肆里一直都是这么多文人雅客吗?”孔臻有些奇怪。 正好身旁有个酒肆的仆役走过,他稍微驻足说道:“三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吧。” 孔臻点点头。 仆役点点头,一副理解的样子,旋即解释道:“这几天咸阳城中正流行一个题,乃是我们老板出的。” “等等,老板?”湘夫人挑眉:“吴驹?” “正是。” 仆役点点头: “老板最近写出了一个名叫对联的东西,形式有些类似诗,在咸阳城中极为盛行,就连大王都在宫中张贴对联,达官贵人纷纷效仿,大家都去老板府上求对。” “老板眼看着人太多了,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出了一道题,题名为烟锁池塘柳,只要根据规矩对出下半句,便可获得老板的亲笔对联一副。” “所以酒肆就成了一线战场,这两天这帮文人墨客为了吴驹那个烟锁池塘柳的题目绞尽脑汁,每日酒肆开业之时便纷纷准时准点的云集于此而讨论,俨然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大本营。” “原来是这样。”孔臻恍然大悟。 “看几位也都是满腹经纶之人,若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那贴着公告呢。”仆役给孔臻三人指了个方向,旋即便离开了。 三人对视一眼,旋即孔臻说:“有点意思,先买酒吧,买完酒再去看看。” “行!” 三人来到吧台前排队,不一会便轮到了他们。 “您好,这是菜单,可以看看需要些什么?”接待三人的人说道。 孔臻接过菜单,旋即吸了一口气。 “这种类真多啊……”孔臻摸了摸下巴。 菜单上有四类。 第一类,也是主打的产品,便是烧刀子,分为不同度数和香型。 第二类,种类便要繁多一些,但都是酒,主要在原材料上有区别,分为粮食酿的酒和果酒,又细分为矛台、键南春、羊河大曲,还有什么拉菲、琴酒、苦艾酒、罗曼尼康帝,总之都是挺奇怪的名字。 第三类乃是各种不含酒精的饮料。 第四类,是鸡尾酒,这个名字就正常许多,没有什么拉菲、罗曼尼康帝这么瘪嘴,而且也是真正吸引了孔臻的注意力的。 吸引他的原因,就在这鸡尾酒的名字上。 第二百零六章 千古第一绝对 “客官第一次来吧,可以慢慢看,不急。”小厮微笑着说,无拘酒肆的服务态度一直都是一流的。 “这鸡尾酒……” “鸡尾酒是我们老板发明的一种酒,是将各种饮料和酒水加在一起,调制成一种新的饮品。”小厮解释道,他以为孔臻是好奇鸡尾酒是什么,毕竟第一次来的顾客许多都不知道这个。 “不是,这些鸡尾酒的名字……?”孔臻迟疑。 他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名字。 青玉案、鹊桥仙、雨霖铃、临江仙、卜算子、菩萨蛮、念奴娇、钗头凤、沁园春、长相思、声声慢、虞美人、西江月、江城子、渔家傲、点绛唇、青门饮,南乡子等等…… 不过最引起孔臻关注的是水调歌头这个名字,这不是正是吴驹那首成名之作的词牌名吗?孔臻顿时领悟到这些名字的不寻常。 小厮解释道:“那都是词牌名。” “词牌名,那不是词里的东西吗?”冉悟也皱眉。 他对最近兴起,并且在七国中非常流行的“词”当然是有一定了解,知道一个词牌名就代表词的一个格式。 “是,但也不是,这正是我们老板写在这里的,这上面的绝大多数鸡尾酒,都是用的词牌名命名的。” “酒肆里还上架了专门记录了每个词牌名的格式的册子,供给那些文人看,这些都是老板这两天新加上的,大抵还没传播到咸阳以外的地方,几位不知道也正常。”小厮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孔臻恍然大悟,一时间对吴驹的巧思有点佩服。 这个做法显然是很利于词的传播和发扬的。 并且很有创意。 孔臻打算这几天也收集一下词牌名和格式,等回齐国的时候带回去。 “您看,那还有老板写的诗词呢,这也是酒肆这么招咸阳城那些文人墨客喜欢的原因——可以免费观看老板的真迹。”小厮指了个方向。 孔臻转头望去,只见那的墙壁上挂着好几幅字,字体各不相同,或豪爽不拘,或精美小巧,但毫无疑问,确实是好字! 这字看得孔臻都心痒痒,忍不住想收藏一幅,再不济也要临摹一波。 孔臻和冉悟这才明白,难怪那么多人惦记着吴驹的墨宝,这字写的是真漂亮啊! “右面那幅词有点眼生啊。”湘夫人突然插了句话。 “那幅啊,那幅名叫青玉案元夕,是老板这两天的新作,看名字你们就知道,是作于元夕那日的。” “没想到湘夫人您竟然还关注吴驹的诗词啊。” 冉悟有些意外的说道,在他印象里湘夫人的形象一直是无欲无求,几乎对所有东西都漠不关心。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孔臻皱眉:“这诗写了元夕那日的人潮和车水马龙,但真正想写的似乎只有灯火阑珊处的这个人?” “阁下对诗词很有研究啊!”小厮笑道:“这是写给我们老板娘的。” “老板娘?”湘夫人很意外。 “对啊,您几位还不知道吧,正是那吕相的千金吕凝小姐,那便是我们的老板娘哒!” 小厮谈及这种八卦事件显然就有点兴奋了,接着指了一幅: “那一首夜雨寄北也是当初在函谷关的时候写给吕凝小姐的,那首写的时间长一些,你们应该听过些名声吧。” 三人望去。 这首夜雨寄北他们也确实听过,不过当时他们正因为追查纵横家而忙的焦头烂额,就算意识到这首诗是情诗,也没有继续深究,顶多孔臻多读几遍,感慨一下吴驹所有诗作词作几乎都是高质量,但转眼就因为追查一事而将诗词抛诸脑后了。 “吕凝吗……” 湘夫人喃喃自语,她在岐山的时候也见过这位吕相的千金,更知道她和吴驹之间的相知相识之事。 “嗯,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呢……”湘夫人低声嘟囔道。 通读了一遍吴驹的诗词后,三人转眼又把目光放回了菜单,毕竟耽误的时间已经很多了。 “都限购五斤的话……那48度的烧刀子先来五斤,然后苦艾酒、矛台……都来五斤。”孔臻找着菜单一连数了一大堆酒。 小厮眨巴眨巴眼睛:“您确定吗?” “确定。”孔臻点点头。 “那好,诚惠……三十六贯,由于购买的酒品数量很多,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给我们支付定金,再留一个地址,我们会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收货之后再支付尾款。”小厮说道。 “是嘛!还有这等好事?”孔臻眼前一亮,也不由的感叹无拘酒肆的服务确实银杏化。 他将定金支付给了小厮,旋即又说道:“再给我来一杯临江仙,这个堂饮就好。” 他转头望向冉悟:“喝点什么?我请客。” “那给我来一杯破阵子吧!”冉悟道。 孔臻又转头看向湘夫人,虽然知道湘夫人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出口询问了一下:“湘夫人,您要喝着什么吗?” 在孔臻有些意外的目光下,湘夫人沉吟片刻,说道:“一杯清平乐,谢谢。” “好的!”本来就热情的小厮现在更热情了,毕竟孔臻这样的大主顾(或者说大酒鬼)还是很少见的。 三人各自拿到了一杯酒。 孔臻饮了一口自己这杯临江仙:“嗯~说不出来的味道,还挺好喝的。” “我这杯比一般的烧刀子都要烈一些,难怪叫破阵子这样的名字啊。”冉悟豪饮一大口后点评道。 湘夫人轻轻掀开面纱,朱唇微张抿了一小口这杯清平乐,旋即微微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孔臻注意到,湘夫人那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缓和了些,眼神中那汪冰寒彻骨的深潭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心悸了。 “走吧,是时候去看看吴驹出的那道题了!”孔臻说道。 他早就对这玩意感兴趣了,刚才也一直在想此事。 一行人来到刚才仆役指的地方。 这里是酒肆一隅,没有摆放桌椅,但周围一圈的座椅坐满了人,并且气质相当统一,一看就知道是一群读书人。 这一切只因墙上张贴着一张公告,上面写的正是吴驹的题目。 孔臻三人来到这里。 “烟锁池塘柳……” 孔臻看清楚了题目和规则,也了解到了这对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旋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冉悟看了一眼,旋即也如陷入泥沼般沉浸了进去。 这题还真的把他俩难住了。 附近几个诗友正在发牢骚。 “你们说,这吴卿不会是耍赖了吧,这么久连半点音信都没有。” “雀食,莫非我们对的下半句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这没道理吧。” “咳,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咱们和吴卿这个差距还是xue微有那么亿点点大的。” “但我看大家好多对的挺好啊。” 孔臻从沉思中脱离,对那几个正在一边小酌酒水一边讨论的诗友说道:“兄弟,能不能给我看看你们对的下半句?” “没问题啊。”众人将自己的作品呈上。 “……” 孔臻看了一圈,旋即恍然:“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过不了。” 众人眨巴眨巴眼睛:“你是在嘲讽我们吗?” 呆了两秒,众人大怒:“竖子安……” 敢字还没说出口,冉悟虎目一瞥,几个诗友瞬间怂了。 要说孔臻和冉悟明明都是儒家正统,却没有一个气质符合的:一个自由洒脱,随性而为,总之不太正经;一个五大三粗,孔武有力,一双怒目似虎目一般,一看就像个习武多年的武者。 总之都不像是儒家学子。 孔臻喃喃自语道:“你们都没答到点子上,更没看到这道题中暗藏的陷阱。” 此言一出,周围为之一静。 众诗友文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读过四书五经的,当然讲文明懂礼貌,只见其中一人起身拱手问道:“敢问阁下,这陷阱是?” “看偏旁。” 孔臻吐出这三个字。 由于刚才突然一静,这句话被云集在此的很多诗友都听到了,一时间纷纷围了过来。 偏旁…… 烟锁池塘柳。 烟,火字旁。 锁,大金旁。 池,三点水。 塘,提土旁。 柳,木字旁。 五个字,看似只是写景,实则暗藏金木水火土五行。 场中沉默半晌,才再度响起声音。 “难怪!” “难怪吴卿一直不回应!” “我们全都对错了,大错特错!” “这下半句必须和上半句对应,也就是说!也必须暗藏金木水火土!” 众人看回了自己对的下半句,哪有一个符合这条规矩的? 一时间,所有人大脑空白,纷纷惊叹这上半句的精彩! 旋即,刚才那个出言询问孔臻的人蓦然抬起头: “刚才那位兄台呢?!” 他觉得,既然此人能看出这一点,说明此人的诗词造诣远胜于他们,那兴许孔臻会有解题之法! 众人向孔臻刚才站的地方看去,却见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孔臻、冉悟、湘夫人三人早已离开了。 无拘酒肆门口。 三人踏出门槛。 冉悟问:“孔大哥,所以下半句到底该对什么?” 孔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啊?”冉悟错愕。 孔臻长叹一口气。 事实上,当他发现题目中的玄机时,也不由得大脑一阵空白。 “烟锁池塘柳,想要对出他的下半句,至少有三个要求,一是音律符合,二是偏旁符合,三是意境符合。” “音律符合最为简单,但其他两个……” 孔臻叹了口气:“对到最后,你会发现意境符合的凑不出金木水火土,金木水火土能凑齐的,意境却完全对不上。” “这一题,可能根本就无解!” 孔臻咬了咬牙,没有把话说的太绝对:“也有可能是我太才疏学浅了,真的解不出这题吧。” 冉悟有些意外,他和孔臻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孔大哥很少承认比他强。 但事实确实如此。 孔臻进入咸阳,进入无拘酒肆的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对吴驹的印象一遍又一遍的刷新。 现在的他对吴驹的感觉,仿佛就是自己站在山顶的一片云雾中,而吴驹傲立在那最高峰,他想拨开云雾一睹真容,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 城外山庄。 吴驹和章邯正在观看魁首近卫训练。 二人闲聊之间便聊到了这对联题目之事。 “话说吴卿,那对联真的就没有解题之法吗?”章邯问。 章邯身为吴驹身边最亲密的几个人,当然也是最早知道这一题玄机的人。 “没有。”吴驹直白而果断的承认道。 倘若孔臻在这,一定会因吴驹这果断的回答而大跌眼镜,吴驹在他心目中的高人形象也必将被粉碎,再起不能。 “我出这道题就是为了将那些狂热的人拒之门外,要是真的有人能答上来,那我出的这道题岂不是毫无意义。”吴驹笑道。 他自己当然知道烟锁池塘柳这“千古第一联”的玄机,也知道这道题是不会有解的。 上下几千年都没把这道题解出来,更何况才这几天。 况且咸阳城的那帮文人墨客到现在好像还没发现题目里的陷阱吧? 除非有哪个狠人在接下来的几千年时间里造几个符合的字出来专门用来对这个对联,否则这对联基本是无解了。 吴驹正洋洋得意,却看到一旁的章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干嘛苦着张脸?” 章邯耸了耸肩:“看到这么精彩的对联没有答案,还是有点遗憾啊。” 吴驹摇头笑了笑,说:“也不能说完全无解,只是没有100%符合的下半句而已,我就知道一句虽然不完美,但很有意思的答案。” “什么答案?” “深镇铁板烧。” 章邯:??? “深镇?铁板烧?这都是什么?”章邯摸不着头脑。 吴驹闻言哈哈大笑:“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找老于,让他给你打一块铁板,到时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铁板烧。” 章邯眨巴眨巴眼睛,扭头真的去找老于了。 于是乎,晚上的吴驹被迫下厨做了一道铁板烧,收获了一众人的夸赞。 …… 烟锁池塘柳,终究还是无解。 不仅在秦国,直到后来传至六国时,也无人能解,据说还收割了一大帮诗人的头发。 孔臻在无拘酒肆说的“看偏旁”三个字也广为流传,很多人都知道酒肆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位诗词造诣极高的大佬,后来这件事甚至隐隐有向都市传说发展的趋势,不过孔臻三人的真实身份却始终没有暴露。 过了一段时间,还有人记得烟锁池塘柳,也有人记得这是吴驹出的题,但已经逐渐忘记这道题是因何出现的,人们不再追求吴驹的墨宝,而单纯的追求这道题的答案。 这个对联就好像是逼乎里热度高居不下的沙雕问题一样,每一年都会多数百个回答,但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再后来,这道对联被誉为“千古第一绝对”! 第二百零七章 孔臻的奇妙发现 “吴驹……这还真是个奇人啊!” 驾马前行在咸阳城街道上的孔臻如此感叹道,他已经这样感慨了一路了。 遥想第一次听闻吴驹之名,还是因为韩非将水调歌头誊抄寄给了当时正在齐国临淄的孔臻,也正是那时候孔臻对吴驹这位突然继位的医家魁首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孔臻对吴驹创造的词一直很推崇,他觉得这是集诗赋之优的一种题材,是将来诗词之道继续发展而呈现的一种形式。 水调歌头,将进酒,送友人,凉州词,夜雨寄北,青玉案元夕……除了最近才知道的后两首,其他几首孔臻皆是可以倒背如流的。 这每一首诗词,也都是如今七国脍炙人口的。 听说荀师最近在编《后诗》,并且还要收录吴驹的诗词,这代表着七国主流诗人和文学家们对吴驹的认可和推崇。 “喵的,失算了!”孔臻突然一拍大腿。 “怎么了?”二人看向他,以为有什么出了差错的地方, “当初不该让韩非那小子代表儒家前往医家贺礼的,早知道这位吴驹子所学极多,乃是如此当世奇才,我必须亲自去见一见啊!” 孔臻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 湘夫人摇摇头,放下心来,原来是这件事。 “确实如此!” 冉悟一听也有些遗憾,他对吴驹亦是有些景仰的。 当然,二人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就算韩非不去,可他俩当时都在忙别的事,无暇分身赶往岐山,注定是要错过那一次的。 “估计这趟也见不到吴驹了,有点遗憾啊。”冉悟感慨道。 孔臻点点头。 他们这趟是秘密入秦,绝不会将身份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知道他们在秦国的人也是越少越好。 若是单纯的见面,那当然没问题,去吴府或者城外山庄蹲守,但肯定能蹲到,自然能一睹真颜。 (就是容易被误认为尾随的变态) 但此非孔臻冉悟所欲也。 他们想要的是能和吴驹坐而论道,痛饮几大樽烧刀子,聊聊诗词之道,聊聊七国局势,聊聊诸子百家百家之学! 这才是他们所欲也! 然而这次入秦肯定不行了。 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坐而论道的事就只能忍痛先放放了。 “话说湘夫人,你当初为什么会前往岐山,莫非你也早就知道吴驹的玄妙,于是主动前往?”冉悟问道。 阴阳家是最神秘的百家之一,寻常人连阴阳家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哪怕是同为百家之人,也对其知之甚少。 但孔臻和冉悟不一样,他俩知道湘夫人在阴阳家的地位还是比较崇高的,按理说以她的地位,去庆贺一家魁首即位是用不着她亲自带队的,以往阴阳家也从不出动湘夫人这样的人。 湘夫人听到冉悟的问题,眸光微微一变。 主动吗,她当时确实是主动前往的,并且还是主动请缨。 湘夫人摇摇头:“巧合罢了。” 孔臻和冉悟点点头,没纠结此事,而且继续惆怅起来。 “到了。” 湘夫人打断了两人的惆怅。 三人一拉缰绳,喝停马匹。 一座很有规模的府邸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门紧闭,看门前的清洁程度大抵这几天刚被人打扫过。 “在咸阳的这段时间,便住在这里吧。”湘夫人对孔冉二人说。 这处宅邸是她找的。 “湘夫人您这手笔够大的啊,这条街的府邸应该不好找吧。”冉悟打量着眼前这座府邸。 这个街坊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距离王宫最近的坊之一。 能在这片街坊里居住的,基本都是朝中重臣。 吕不韦的相府,上卿蒙骜的蒙府,大将王龁的王府,还有九卿等等,吴驹也住在这条街上。 “胜在僻静,这地方少有人打扰。”湘夫人平静的说。 孔臻和冉悟点点头,这倒是确实。 “这座府邸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也没有仆役,二位这几天饮食起居可都得自行解决了,房间和日常用品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湘夫人提醒道。 “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啥都不懂的纨绔子弟,饮食起居这不是小问题?”冉悟翻身下马说道。 “那就好。” 湘夫人点点头,下马走了上去,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中取出一把钥匙,用钥匙打开府邸大门,旋即三人牵着马入内。 将马带到马厩,喂上草料,三人旋即散去,在府中各自找了处院子住下。 一番整顿,洗去一身尘土后,三人再次聚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的事情。 孔臻决定先出去看看,观察一下府邸周围的情况,熟悉一下地形。 他乔装打扮一番,出门而去。 然而,才三分钟不到,孔臻就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个红色的东西。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孔臻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湘夫人和冉悟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孔臻来到近前,将手中红色的东西放在桌案上,说道:“你们看这东西。” 二人打量了一下。 “字迹有点眼熟。”湘夫人敏锐的发现了亮点。 “嘶!这好像就是那个什么对联啊,还真挺有意思的诶!”冉悟的关注点则有所不同。 没错,孔臻拿回来的正是一副对联。 准确的说是半副,一对他只拿回来了一面。 咱也不知道那对联被浆糊粘的牢牢实实的,他是怎么做到半点不破损的取下来的。 “谁让看这个了?”孔臻翻了个白眼。 他指了指这红色的底:“你们看这材质。” 经过这么一提醒,二人注意到了这对联的材质。 “这莫非就是……?”冉悟有些吃惊。 “这就是纸!吴驹发明的纸!”孔臻笃定的说。 他们在秦国之外也有听闻过纸的名声,曾有人描述过此物,说“论写字之便利更胜竹简,论价格之便宜更甚绢帛”,那些人吹捧说这是能一举改变天下,给天下读书人带来福利的文字载体! 但也仅限于听说,属于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物。 并且这玩意在秦国之外的名声没有那么大。 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 真正见过纸,甚至拥有纸的人太少了。 遥想当初,吴驹第一次制作纸就已经成功了,但他对初代纸的质量并不满意。 于是,他找来了几个信得过的工匠,将造纸之术教给了他们,并命令他们在城外山庄秘密研制,至此有了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 时至今日,已经到了第七代! 但真正拥有纸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吴驹一直没有对外售出,所以目前用的上纸的基本都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比如子楚,比如吕不韦和吕凝,比如相熟的朝臣等等。 对熟悉的人,吴驹从不吝啬自己制造的这些东西。 用吴驹的话说,这叫: 内测! 不过这次有点破例的是,吴驹写对联用的也是纸,只不过是染过红色的红纸,家家户户都将对联张贴在大门上,自然便有了如今被孔臻发现。 “原来这纸张竟是如此……” 孔臻有些忘情的抚摸着对联,仿佛在抚摸着肤如凝脂的姑娘一样。 在此之前,他对纸实在是太低估了。 不过想想也是。 见不到实物,只能听到传言,可那些传言实在是吹的太离谱了。 什么可以给天下的读书人带来便利,什么可以一举淘汰竹简和绢帛。 开玩笑,竹简和绢帛已经使用了数百上千年了,是那么好淘汰的? 所以这种话,没人会当回事的。 毕竟这世界上“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的桥段总是层出不穷,就连两千年后的人们也深受其害。 然而现在来看。 那些将纸传的神乎其神的人说的是对的,这玩意真的有那么恐怖! 这是划时代的产物! 孔臻现在甚至还觉得这些人有所保留,完全可以再往上吹一吹嘛! “这确实会是天下学子的福音!” 孔臻很快平静下来,冷静思索了一会后,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最终一拍桌案,说道: “我决定了!” “这件事一定要告诉荀师,姜夫子,孟师,曾师,颜师他们,一会我就写信!” 孔臻提到的这些皆是当世大儒,儒家中的佼佼者和中流砥柱。 “最好,还要附上一张纸,让他们也亲眼见一见这纸张之奥妙。”冉悟提议。 “好主意!” 孔臻点点头。 他们虽然纸张不对外发售,虽然他们这次是秘密入秦,但既然已经来到了咸阳城,以他们几个的渠道,想弄到几张纸是问题不大的。 “对了,还有毛笔。”孔臻想起了这个和纸配套的东西。 毛笔没有纸那么稀缺,坊间有很多人仿制,只不过质量上远不如吴驹所制,产量稀少,样式和材质也是乱七八糟。 但孔臻在洛阳的时候便从游商那知道了这东西的存在,并且自己也挑了一只质量尚可的买了下来。 既然纸都有了,笔又怎么能缺席呢。 一旁的湘夫人全程一言不发,最后皱着眉头才有些不解的喃喃一句:“他都是从哪学会这么多东西的呢?” 孔臻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吴驹此人,确实是奇人!医术,酿酒,造纸,诗词歌赋,他无一不精通,百家之术他都有所涉猎,这样的人我还从未听说过。” 激动完了一圈后,孔臻还是选择先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考察了一圈这座府邸周围的地形,检查是否有隐藏的风险。 之后,他才回到府里,狂写了十几张信。 不久后,他通过在咸阳的特殊渠道弄到了数张纸和数支毛笔,附信一起寄往东方六国,一时间在六国和儒家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当然这是后话。 …… 下午,某朝臣下班,因为单位离的不远,所以他通常都是步行上下班。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向家的方向迈进。 来到府邸门前,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退后几步打量着整个府门,驻足思索了好一会,他才搞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边红……一边不红…… 对联少了半边? “谁特么把我对联偷走了!!!” 凄厉而愤怒的声音响彻天空。 “还特么只偷半幅?!” 这一声,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 “近期,‘对联盗窃案’广受大家关注,据内史府相关人员透露,由于本案涉案金额巨大,犯罪嫌疑人盗窃当朝重臣财产,态度可谓极其嚣张,已经被差役列为重点关注案件。” “但由于犯罪嫌疑人没有再次作案,留下的证据极少,所以本案暂时还没有突破,在此也要呼吁各位市民保护好自身财产。” 那位朝臣的对联失窃一事被整个秦国朝堂引为谈资,幸灾乐祸的同时,大家也不忘特地安排几个仆役24小时看管对联,以防被人下黑手。 那位朝臣也自知此案难破,也只得自认倒霉,整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念叨着“就当破财消灾了……”。 然而,两天后的一个清晨,那幅对联再度出现,并且被犯罪嫌疑人物归原位! 一时间,整个咸阳城都沉默了。 你说这罪犯猖獗吧,他也确实猖獗,敢深入这片住满了当朝重臣的街坊,还偷了当朝重臣的对联,还只偷了一副。 可他偏偏又给还回来了,还是毫发无伤的物归原位,还特意去找了胶给人家贴好。 但你说他不算盗窃吧……他偷完又给放回去了,岂不是更嚣张??? 而且怎么还有点挑衅警方的意思呢? 内史府的差役听闻这件事后大怒,自发的996加班,誓要抓捕这个嚣张的罪犯。 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没有出结果,以至于经过发酵后隐隐约约又成了一个都市传说。 人们称呼他为“对联大盗”。 …… 与此同时。 对联大盗、犯罪嫌疑人、咸阳警方の死敌、数百年来最猖獗的大盗,胆敢挑衅咸阳警方之人孔某。 此时正坐在和那家对联失窃的朝臣府邸隔不了几百米的府邸中一边饮酒,一边一本正经,语重心长的对身旁湘夫人和冉悟说道: “君子不取不义之财。” 第二百零八章 风雨同舟 患难与共 好,时间回到开始。 …… “叩叩叩!” 正说完纸笔的事,府邸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瞬间引起了三人的警觉。 “有人吗?”门外的人叫道。 三人对视一眼,只听门外又传来一声:“我们是无拘酒肆的,是来送酒的。” 三人松了口气。 孔臻将对联暂且放到一旁,前去开了门,迎面便见一辆马车停在府邸门前,门前站着几名无拘酒肆的送货员。 “您好,请问是丘木铎先生吗?”送货员手拿一张送货单,微笑着问道。 “啊对。”孔臻点点头,这是他给的假名。 家世太显赫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就他这个姓氏,只要有点见闻的就能瞬间和他的那位先祖联系起来。 “您订购的酒水已经送到了,烦请您验收一下。” “好。” 孔臻还是第一次走这套流程,也是第一次这么热情的送货员。 这显然就不是咸阳的民风淳朴了,而是无拘酒肆的特殊服务,服务周到,服务态度好这两点是吴驹对于底下员工最基本的要求。 像酒肆的小厮、调酒师、仆役、送货员在上岗之前都是要培训的。 在送货员帮助下,孔臻检查了马车里的烧刀子酒。 “没问题。” 孔臻检查后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卸货了?” “麻烦了。” 送货员一招手,其他人一拥而上,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抱起酒坛,一个接一个将酒水运进府。 “这边还得麻烦您把尾款结一下。”送货员说道。 “没问题。”孔臻又将尾款结清。 送货员接过钱,旋即递上一张送货单:“麻烦您在这签个字。” 孔臻照做,送货员将一式两份中的其中一份交给了孔臻,旋即微笑着说道: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最近我们酒肆有活动,因为您的消费金额达到了标准,因此赠送您一副琉璃酒具,还望笑纳!” 送货员从马车上取出一个小盒子。 孔臻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好几只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樽和酒杯,做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水晶吗?”孔臻不由得有些愣神。 “不是的,这杯子的材质是我们老板,也就是吴驹吴大人制造的一种名叫玻璃的东西。” 送货员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听顾客提起这样的问题,于是轻车驾熟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孔臻恍然大悟。 吴驹啊! 那就不奇怪了。 经过之前的两次冲击,孔臻现在对于吴驹这两个字的承受能力已经强了很多。 “多谢了。”孔臻关闭木盒,拱手一揖。 “客气了。” 这时,酒也搬完了,于是一行送货员上了马车。 “感谢您的消费,欢迎下次光临。”送货员摆了摆手,驾马离开了。 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孔臻转身走回府内,关闭府门,直接揭开了一坛烧刀子的泥封,顿时便闻见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经口鼻而入,直达天灵盖,仅仅闻这么一下就好似醉了一半似的。 坛中盛着烧刀子酒,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 孔臻旋即取了个舀子,并从那盒中拿出三只玻璃杯,每杯都盛了一勺。 这时,刚才刻意没有露面的湘夫人和冉悟也走了过来。 孔臻见状,将两只酒杯递上。 湘夫人和冉悟接过。 孔臻旋即又拿起自己的那只酒杯,看着面前的两人。 冉悟和他同出儒门,冉悟的祖先冉求乃是孔臻的祖先孔子的门生,两家世代交好,二人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 至于湘夫人,孔臻对她其实知道的不多,这个女人和她所属的阴阳家一样,有非常多的秘密,但孔臻知道湘夫人是值得信任的人,并且她表面上虽然话很少,很高冷,但实际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二人相识已久,以往交情并不深,因为这次合纵才搭档在了一起,负责调查此事,从洛阳一路走来,二人一同经历了许多事。 孔臻举杯,说道: “今天是来咸阳的第一天,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多的我就不说了,希望在秦国的这些日子里,我们今后通力合作,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早日查明纵横家的阴谋,早日平安归家!”冉悟斗志昂扬。 “……”湘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酒杯举高了一点。 乒! 三只杯子碰到一起,酒水摇晃。 旋即三人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酒后,冉悟旋即说道:“今天孔大哥请了喝酒,湘夫人安排了住所,那我就请你俩吃个饭吧,正好也到饭点了,入秦以来还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本地菜呢。” “好啊!”孔臻和湘夫人欣然同意。 “话说我们去哪吃?” “嗯……我听说那位医家魁首吴驹打算再开展副业,要在城内开一家酒楼。” “我也听说了,可那家酒楼还在装修中吧,开业怎么也得等二三月了,还早呢。” “那总之先出去逛逛吧!认准大的酒楼准没错,第一次来咸阳当然是要吃大餐啊!” 敲定计划之后,三人给府中一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套上马。 旋即由冉悟驾车,乘着车马出了府门。 第二百零九章 第十二家 出了街道,很快驶进了坊间的主干道上。 古时的街坊,就像后世的一个社区一样,居住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并且酒楼、医馆、旅店、酒肆等等配套的衣食住行用的铺子一应俱全。 湘夫人微微掀开车帘,打量着车窗外的景象。 这一瞬间,繁华的街道上,两辆马车擦肩而过,奔向不同的方向。 湘夫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不由得微微一愣。 那正是吴驹。 他半倚在车窗边上,还是那一副慵懒的作态,傍晚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好不潇洒。 一旁的孔臻不知什么时候也贴到了车窗边上:“这就是那位吴驹子吧?” 湘夫人惊醒。 “说起来,湘夫人你和吴驹还算是熟人吧?”孔臻转头问道。 “嗯,算是。”湘夫人平静的点点头,旋即一语不发,闭目养神起来。 然而另一边的马车上,就在两辆马车相会的时候,吴驹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 “主线任务变动,请尽快查看。” 是系统的声音。 上次系统主动找他讲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般都是吴驹主动骚扰他。 “啥?” 吴驹被惊动,连忙唤出系统面板。 “本次变动为:主线任务增加。” 【任务名】:第十二家。 【任务描述】:不明。 【出现原因】:不明。 “第十二家是什么意思?”吴驹愣住。 家…… 他突然茅塞顿开,如领会到什么一般,打开了一面勋章墙。 这面板上原本有十一枚勋章。 吴驹唯一点亮的一枚,是医家。 而这十一枚所代表的,正是受系统认可的十一个百家学派,它们分别是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名家、农家、医家、小说家、纵横家、阴阳家。 现在,却突然多了一枚勋章。 这代表着受系统认可的百家学派多了一个?? 吴驹看向那突然多出的那枚勋章。 其他勋章都具有自己的特点,医家是药石,兵家是戈矛,儒家是书卷,农家是农具和一杆麦穗。 唯有这枚勋章上毛都没有,一片空白。 以至于吴驹想从中获取一些信息都不行。 任务详情是未知,出现原因是未知,勋章也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这不会是要我自己查吧…… “猜对了。”系统又突然出现。 【支线任务名】:拨云见日。 【任务详情】:查清第十二家的秘密。 【任务期限】:无。 【任务奖励】:未知。 “嘶~” 吴驹瞬间头疼。 这让我上哪查去啊。 吴驹捏着眉心,旋即突然想起什么般,对着车帘外的章邯大喊道:“停车!” 章邯反应奇快,应声而停。 吴驹旋即拨开车帘,跳下马车。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中央,吴驹立定,环视四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事物。 系统的秉性他早就摸清了,无论什么任务,一定都有一个触发条件,而这个触发条件是在刚刚的一瞬间发生的。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刚刚接触过这个第十二家!只是他自己不自知! 路过的行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吴驹,自觉的躲开他,熟悉的街坊邻居和吴驹打招呼他也似没有听到一般。 街角。 湘夫人看着突然跳下车,一脸茫然,仿佛在人潮中搜寻着什么的吴驹,面纱下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车马行至街角,正要拐弯。 与此同时,吴驹也用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感知力考察了其他几个方向,正要向湘夫人乘坐的马车的方向看过来。 然而。 正当吴驹转头望过来时,湘夫人三人乘坐的马车却正好消失在街角处。 吴驹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眉头深深皱起。 他有股感觉,他刚刚已经和那个触发条件擦肩而过了,现在“ta”正在逐渐远离自己。 更让吴驹觉得心悸的是,这不是直觉,而是真真正正的感觉。 第十二家…… 他们秉承着怎样的学说或者目的? 他们是向儒道墨法一样的学派,还是像纵横家那样的组织,亦或者像阴阳家这样又是学派又有点像组织的? 那个触发条件又是什么呢,到底跟自己有着怎样的关系。 吴驹对这个第十二家一无所知。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第十二家叫什么名字。 吴驹突然迷茫了起来。 一旁的章邯看着一会紧张,一会作思索状,一会怅然若失表情呆滞的吴驹,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慌。 完蛋了完蛋了! 吴卿不会是傻了吧?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求助吕相和吕小姐? 或者直接把陆绍友和魏磬找来给吴卿看病? “吴……吴卿?”章邯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吴驹一怔:“没事。” 他摇摇头,登上马车:“走吧,回家。” “哦。”章邯觉得现在的吴驹好像没问题了。。了? (也有可能是间歇性的) 吴驹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下属心里正编排着自己,他回到马车上,看向窗外。 看来只能通过诸子百家内部的渠道了。 作为同僚,同为诸子百家之人,可以知道很多“内幕消息”,吴驹现在对那些最神秘的纵横家、阴阳家的了解很多都来源于此。 况且吴驹是医家魁首,能接触到的内幕就更多了。 现在也只能寄托希望于查查典籍,问问医家见多识广的老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了…… 估计有点够呛,这所谓“第十二家”,他听都没听过。 这系统怎么整天就知道给我挖坑呢…… 浅聊几句吧 这本书目前是日更两千到四千字。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这本书的成绩不好。 当然不好是我的锅,我在前期一直断更或者少更,所以这本书基本没上过什么像样的推荐。 中间责编还找了我,让我支棱起来,并送我一句话。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最后我还是没把握住这个机会。 现在之所以会一直写下来,俩原因。 一是曾经夸下海口,说这本书一定不会太监。 二是我骨子里可能有点完美主义,除去第二本因为意外而死在了摇篮中的文,其他的书,我对它们,或者说对我自己的最低要求就是要完本,要完完全全的把故事讲完。 所以这本书还是不会太监。 (不到黄河心不死,或者说头铁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接下来的更新还是两千到四千,我会尽量保证不断更,这个月好像就只断了一次,也会尽可能让自己更的多一点。 不过请原谅我,这本书完结之前,也就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开新书,双开。 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是要死了!我看谁敢咒我!) 总之就是时间不多了,啥原因我就不说了吧,留心里最好。 目前没开,是因为在找回状态,找一个开新书的状态,最好是我初入网文时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状态。 创作低谷谁都有,失败尽常态,扑街的这些天我也目睹了不少同样低谷期的同行,或者是别的行业的,但我不想像他们一样一蹶不振。 目前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开一本同人文。 众所周知,同人文是新人的摇篮,而我手中加上那本被扼杀于摇篮的,一共三本,全是原创,所以我也在想是不是应该写一写同人文,对现在的我而言同人文也比较友好。 第二是开一本都市,不过不是神豪文,而是都市异能(也不能说是异能,反正就是主角获得异能了,最终写成系统还是写的别的还没敲定) 两者我都挺意动,但也都只是个想法。 怎么着也要把大纲先写出来再说,这次新书我必须要有大纲,我觉得这是把作品质量再往上提的一个节点。 大家有什么建议?想看哪个题材? 最后还有一点要拜托大家。 请大家多支持,投一投推荐票和月票。 当然最重要的是,发发评论。 愿意的话还请写条书评,说点什么都好,当然最好的还是提点意见,因为我真的有点当局者迷,搞不清自己写的在读者看来怎么样。 在此也想问一下大家我目前主要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我现在把很多条线都拆的很碎,尤其是发明纸笔啊玻璃啊这些东西,在你们看来现在的剧情会不会有点乱? qq阅读那边一千收连个评分都还没出来,说起来也是挺离谱的,如果真有人看到这条,就帮作者写一下书评顺便评个分吧。 希望大家多支持这本书!谢谢! 明天……更个四千吧。 现在打底是两千,但四千毕竟是入门线,如果以后真的再也写不到这条线,那我就基本可以告别网文这个行业了。 第二百一十章 第十二家(二) 夜晚,吴驹躺在床上,用胳膊枕着脑袋,满脑子都是第十二家的事情。 其实他最关心的是,这个第十二家的到来对自己来说,是有利还是有害…… 吴驹微微侧过头,看向了窗外的月亮。 这一夜,吴驹彻夜未眠。 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另一边的湘夫人。 她披上一件衣服,来到小楼二层,独倚阑干,眸光明灭不定,仿佛在为什么而思虑。 那张黑色面纱已经被取了下来,月光洒在她绝美的面庞上,将本就白皙的皮肤映的像羊脂玉一样。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湘夫人喃喃自语。 …… 第二天一早,吴驹从书房的犄角旮旯里搬出一堆陈旧的古籍,有些竹简都被盘出包浆了,一看就有了上百年历史,只可惜吴驹不会拿他们当珍贵文物。 这些都是他这段时间收集的。 为了实现统一诸子百家的终极目标,吴驹可谓是花费了大量时间,将诸子百家研究了个透彻。 尤其是学术,他虽然谈不上炉火纯青,但普通百家学者的基本水平他是完全具备的,算是小有所得,颇有造诣,每一家的学术他都能像模像样的唠个两句,而且专业人士挑不出毛病来。 假以时日,想必吴驹也会是像鬼谷子,史举那样的精通百家之学者。 竹简都被搬到了院子里。 这一整天,吴驹都在院子里廊下的台阶上席地而坐,周围摆了一圈的竹简,堆得半人高。 吴驹自己感觉没什么,但这在章邯看来就有点恐怖了。 从昨天的异常举动,到回家之后的魂不守舍,再到今天的怪异,章邯觉得吴驹可能真的受了什么刺激。 他将魏磬和吕凝找来,把昨天的事跟他们俩说了一下。 “疯了?师父他应该不至于……沦落至此吧?”魏磬瞪大眼睛。 三人躲在不远处,看着院子里的吴驹满脸愁容,时不时还自言自语,仿佛在和什么人对话一样。 “应该……吧。” “理论上来说,我是说理论上,吴驹是个医者,而且是七国无出其右的医者,他这个等级的人应该不存在医者不能自医的情况吧?”吕凝摸着下巴。 “万一呢。”章邯脱口而出。 吕凝和魏磬瞪了他一眼。 章邯缩了缩头。 吕凝摇摇头,直接走了出去,打算去和吴驹聊聊。 “你一天到晚净给我整一些无厘头的任务,这让我从何查起?” 吴驹刚和系统吐槽完,耳朵一动,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发现是吕凝走来,于是终止了和系统的争论。 “你怎么来了?”吴驹抬头笑道。 “来看看你。”吕凝一看吴驹这个神态语气,心顿时放了八分,这个总不可能是疯疯傻傻的就对了。 吕凝旋即在吴驹身旁蹲了下来,问道:“你在干嘛?” “查一点东西。”吴驹说。 他已经查了数百卷竹简,却连一丢丢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第十二家一定不是学派。 但凡有点学派样子的,哪个不想着将自己的学术发扬光大,哪有像这样藏着掖着的。 他觉得,这个第十二家多半是一个像纵横家那样的组织。 会不会就是和纵横家有关系? 吴驹想起之前在吕不韦府邸前看到的那个神秘男人和他身边那个带剑护卫。 他们又是什么人,会不会和这第十二家有关联呢? 吴驹没有管吕凝,继续翻阅起竹简,每次都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就扔到一旁。 吕凝也不打扰他,就这么蹲在他身旁,撑着脸和他一起看这些竹简。 半晌,吴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竹简卷起来放到一旁,说道:“凝儿。” “嗯?”吕凝投来目光。 “如果……突然有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出现在了你身边,你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的姓名,但你知道他和你可能有点关系,那你会先哪方面入手,以查清楚这个人?”吴驹问。 吕凝思考了一会,说道:“如果有这种情况……原因吧,我最想探究原因,搞清楚这个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 “原因……”吴驹皱起眉头。 很有道理。 第十二家,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咸阳? 他们为何而来? “系统,这个第十二家的任务触发,有我的原因在里面吗?”吴驹问道。 系统沉默了很久,才开了口。 “你之前的思路是没错,系统有自己的甄别范围,你可以理解为一个雷达,正因为他们进入了这个雷达范围,才会直接触发这个任务。” 原来如此…… 吴驹摸了摸下巴。 也就是说,他们仅仅是进入了雷达范围,并非为吴驹而来。 那他们为什么要出现在咸阳,而且出现在这个住满了朝廷重臣的街坊呢? “也许……和我的关系其实不大,而是和秦国的关系比较大。”吴驹喃喃自语道。 结合年前年后发生的事情,吴驹有了很多猜测……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反正典籍查不到东西,那他没必要在这执拗下去了。 “什么?”吕凝没有听清吴驹说的话。 “没什么。” 想通了一些事情,吴驹的心情一下就豁达了,搀着吕凝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走,去吃早饭!” “好。”吕凝见吴驹仿佛解开了心结,于是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对了,我有做过豆腐脑给你吃吗?” “emmm,没有。” “那行,今天就吃豆腐脑。” “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声音逐渐变小,二人渐行渐远。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年朝会 欢声笑语之间,新年七天假期就这么过去了,咸阳城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正月初八。 子楚于咸阳宫大开朝会,三公九卿,各地郡守郡尉、戍守边关的大将、各地军营的长官还有京畿地区的大小官员纷纷就位。 年前在没什么大事的情况下,大多数政务基本都是先放放,等到年后再处理。 就像年末朝会,各地郡守做的简报一样,放在年初就完全不一样的。 农耕,货币,军队,政令和法规,秦国这么一个体量庞大的国家,要考虑的事情是方方面面的,每一件值得议的事都放到朝堂上仔仔细细的议。 朝会从早上五点开到了中午十一点,整整六个小时。 这次吴驹罕见的没有犯困。 主要原因是,这七天歇的时间太久了,睡够了,已经睡不着了。 次要原因是,朝会也有他的份,这次不能再摸鱼了。 去年的疫病对于秦国来说是一件大事。 而吴驹司职总指挥,他自然是要说两句的。 各大郡守和负责京畿的老内史逐一报告了各个地区的患者人数。 从目前的数据来看,秦国患者的总人数已经降到了两百以下。 可见疫病已经彻底进入了尾声。 “吴驹,你有何想法?”子楚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疫病已经稳定了,我做的预测是今年夏季,温度再次升高之时,疫病就会彻底清零。”吴驹答道。 子楚点点头,对吴驹这个答复很满意。 有个疫病挂在那,时不时冒出一两个患者,那全国都要做好预防,还要聘请医者,采购药材等等,对财政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而且还很麻烦。 吴驹接着说:“黄帝内经的四气调神大论曰,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 他说:“在此之前,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做好预防工作,守好这最后一道关,争取早日全民摘下口罩!” “吴卿所言极是!” 老内史和众郡守纷纷拱手作揖,他们又何尝不想看见大街上没有口罩的样子呢。 “说得好!” 子楚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说道:“苏长老前些日子也给寡人来了信件,聊到了边疆的疫病。” 苏长老这些日子都在边境奔波,在吴驹卸下总指挥一职后,他接过了这个工作,主要就是负责各地的预防和治疗,常常带领医家医者奔波,也是挺辛苦的。 医家就是这样,闲的时候能闲出鸟来,天天跟养老一样,忙的时候那就是群策群力,众志成城,没有一人会向后退缩!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宁可自己闲到养老。 “待苏长老结束边疆事务,入咸阳述职之时,再就此事做讨论吧。”子楚说。 “是!”吴驹微微拱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 接下来,朝堂就没静下来过。 时至正午,年前和过年这段时间积压的事基本都聊的差不多了,子楚宣布退朝,不过众人都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退出咸阳宫,各回各家,而是出了大殿,三五成群的聊天。 每逢节日便设宴的惯例自然不能免俗,尤其是新年。 咸阳宫很快焕然一新,摆满了一排排桌案。 除了子楚端坐于王位之上,左右两侧坐着华阳太后和夏太后,她们二人一个是先王后,一个是子楚的生母,因此并驾齐驱,也参加了这次宴席。 本应出席的还有子楚的王后,但他并未立后也就作罢了,最后一人便是公子成蛟,他坐在王位之下,群臣之上,作为众公子中唯一一个年纪大些的,他自然需要上殿。 之后,百官众卿纷纷入殿落座。 不多时,咸阳殿外来了数只队伍。 这是七国派来贺礼的使者。 值新春之际,七国都会互相派遣使者贺礼,秦国也不会例外。 “楚使昭肃参见秦王,在下奉我王之命为秦王献礼,恭贺秦王新年大吉!” 昭肃拱手作揖,奉上财宝。 “好!楚使请入座吧,待到返回楚国之时,替寡人向楚王问好,以后我秦楚还是要时常往来,增进友谊才是。”子楚说道。 “秦王所言极是!”昭肃点点头,旋即入座。 入座后,他向着不远处吴驹点点头。 吴驹微微举杯致意。 二人还算是有点交情,吴驹继任医家魁首的时候,正是昭肃为使者前去贺礼。 楚有三户,也就是三个大家族,分别是昭家,屈家和景家,昭家有昭阳,屈家有屈原,景家有景差,昭肃就是昭家的人,如今在楚国朝中司职,位高权重。 之后,魏国大臣上殿,是个叫唐雎的人,对于秦国来说是个生面孔,据说是魏国朝中的新贵。 然而此人却引起了吴驹的注意。 一旁的吕不韦看出吴驹露出了有点感兴趣的神色,微微靠过来低声问道:“此人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这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吴驹直截了当的说。 “哦?那可否拉拢到我们这边。”吕不韦眼睛一亮问道。 “那你就别想了,此人忠君爱国,刚正不阿,断不可能为我秦国所用。”吴驹很肯定的说。 “这样啊……”吕不韦点点头,不在说话。 吴驹知道唐雎此人自然并非巧合。 后世有“唐雎不辱使命”的典故,便是唐雎在韩魏俱亡之际,仍然凭借言语计谋在那位始皇帝年前保全了魏国安陵君的五十里土地,进而延伸出一句话,是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布衣一怒,血溅三尺”。 之后,燕国使者上殿,是新任丞相将渠亲自出马。 燕国刚刚解除灭国之忧患,自然不可能像秦国这样打了胜仗于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个好年。 将渠亲自前来是有原因的,他是奉燕王喜的命令,和秦国搞好关系。 当然这个搞好关系是有目的的。 燕国怕赵国卷土重来,所以想和秦国搞好关系,有了秦国制衡赵国,那赵国短期内就不可能再对燕国动兵了。 之后,齐国使者上殿、赵国使者上殿、卫国使者上殿,东周使者上殿。 最后,韩国使者上殿。 子楚微微向前俯身,看清楚了那韩国使者的脸。 竟然不是张平…… 子楚顿时有些失望。 他还想骂一骂这老小子呢,竟然敢撬寡人的墙角,还是在刚刚被我秦国打了一顿之后,简直没有把寡人放在眼里……(骂骂咧咧) 没错,张平想挖走吴驹的事,子楚一直记到了现在。 张平没来,子楚便没有过多纠结于此。 “在下代韩王,祝贺秦王新年大吉!” “平身吧,韩使请落座。”子楚说道。 至此,韩赵魏楚燕齐卫七国使者已然全部入座。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百官献礼 七国使者轮番献礼后,便轮到了秦国的众卿了。 之所以等七国使者率先献礼后再上阵,一方面是给外邦使者一点尊重,省的他们等着,另一方面则是借此机会向其他国家展示秦国的实力! 吕不韦一马当先站起来,作为朝臣之首,他当然需要开个好头。 秦国群臣中属他最不缺钱,家底最丰厚,吕不韦也不会对此露怯。 他拍了拍手,一个宫女便小心翼翼的将吕不韦的礼物捧了上来,放置在殿中的一个台子上。 “臣吕不韦,献青粉兰纹镶金青玉烛台一件,祝贺大王万寿无疆,洪福齐天!祝我大秦新的一年政通人和,五谷丰登!” 吕不韦纳手拜道。 只见他献上的那一尊烛台约莫五十公分高,呈一朵兰草状,每一叶都是一个小烛台,而这烛台不仅乃无暇美玉,并且有两种颜色,一青一粉,各自占据半边,却无丝毫违和。 宫女在叶片的烛台上点燃了烛火,从远处看就像是一片片叶片上盛开着朵朵火花一样,巧夺天工,绚丽夺目。 更为重要的是,若是凑近看,可以看到这叶片上有一缕一缕浅白色的脉络,脉络朝向与叶片方向别无二致。 懂行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兰草在打开采出来的时候大致就是这个兰草的形状,也就是说此物乃天成,人工加工的程度并不高! “这玉器的玉质兴许不比那和氏璧,但这两色并齐却是当世罕见啊!”群臣中有人惊呼道。 “和氏之璧,不饰以五采,而此物有青粉二色,各有各的好,可以说是难分高下了。” 这言语中当然不乏有奉承吕不韦之意,但却没有吹过头。 和氏璧价值连城,这兰草烛台自是不比,但也只低了不到一个档次,可堪称之为当世至宝。 吕不韦为了寻到这物件,想来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秦臣中开门的第一件宝,着实镇住了场子,以至于七国使者都赞叹不已。 之后朝臣轮番上阵,各显神通。 “上卿蒙骜,献上错金云纹鹤立方尊一件,祝大王福寿永昌,贺秦国国泰民安!” “国尉王龁,献上宝剑莫当一柄,祝大王,贺秦国顺顺利利!” “少府冯毋择,献上浅绿琉璃肋纹钵一件,祝大王马到成功,贺秦国蒸蒸日上!” “卫尉蒙毅,献上白玉透雕龙凤纹璧一件,祝大王新年万事顺意,贺秦国旗开得胜!” “……” 一件件宝物接二连三的显示在众人面前,令众人惊叹不已。 就在吴驹一边品尝佳肴,一边打量着宝器之时,一旁的吕不韦悄声提醒道: “下下个就是你了。” “是嘛。”吴驹反应过来,放下筷子做好准备。 “话说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啊?”吕不韦好奇问道。 这毕竟是子楚元年的一个句号,其他年可以稍微逊色一点,但今年送的礼物可得上上心思。 尤其是吴驹,朝中新贵,七国的新一届流量小生,七国使者对可都盯着这位最近频繁声名鹊起的医家魁首呢。 大概半个月前吕不韦专门就这事问了吴驹,问要不要自己帮他把礼物准备了,吴驹摆了摆手说不用,继任魁首时百家使者和七国使者贺礼送的那么多礼物都还摆在那的,哪一件不是稀世珍宝?真要想用拿过来就能用。 不过吴驹不打算那么做,他想整点另类的。 只不过这些天吴驹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时常将自己关在小院里独自研究,连魏磬都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飞机,更别提吕不韦了。 “一会便能揭晓了,总之有新意也有心意就对了。”吴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行吧。”吕不韦不在多问,吴驹办事一向都是比较稳妥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看着殿中那人祝贺完后再度入席,吴驹起身走了上去。 殿中的仆侍将吴驹的礼物搬了上来,是一件长方形物体,吴驹将其蒙上了一层黑布。 “吴卿,你是送了什么礼物需要如此神秘啊?”子楚饶有兴致的问道。 “此物乃是在下亲手所制,取石英、长石等物之精华,辅以银等材质,花费七七四十九日,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打造而成。”吴驹张口就来。 “哦?”子楚显然是被吴驹这一套说辞打动了。 “此物站的远看不真切,还请大王移步殿下观之!”吴驹拱手道。 “好啊!” 子楚也不磨蹭,从王位上站了起来,龙行虎步走下台阶,来到礼物面前。 子楚做了个手势:“让寡人见识见识吧。” “好!” 吴驹抓住黑布一角,用力一拽,将黑布扯下。 礼物的庐山真面目得以显露! 子楚看着这件礼物,顿时脸色大骇!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这……!”子楚指着这东西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吕不韦见状,嘴角微微抽搐:这小子不会真的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刚还夸你办事牢靠来着呢。 见子楚失态,大殿中为之一动,几个贴身侍卫和王宫禁军下意识就想拔剑护驾,却被反应过来的子楚抬手制止。 “退下!” 侍卫和禁军面面相觑,收剑入鞘,退后一步,继续当背景板。 子楚凑到这东西面前,用手抚摸了上去,触手冰凉,旋即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大殿鸦雀无声。 后方的华阳太后、夏太后、成蛟等人位于台上,有近半米的阶梯落差,况且有子楚用身体挡着,所以并不知道子楚看到了什么。 两边的群臣和七国使者角度对不上,就更别说了,一个个一头雾水。 子楚不愧是一国之君,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吴驹,这是什么东西?”子楚问道。 “此物名曰镜子。”吴驹答道。 “镜子?镜子怎么可能照的如此清晰?”子楚不相信。 “您说的那是铜镜,我这是玻璃镜。” 吴驹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想起孙猴子那句“你那个是公的,我这个是母的”。 “原来如此。” 子楚点了点头,玻璃这东西他也是知道的,毕竟吴驹对朋友不会吝啬,像肥皂、牙刷、纸笔、玻璃杯这样的东西,他自己有的情况下,身边的朋友也都会人手一份。 不过子楚一直以来玻璃只能拿来做餐具或是饰品之类的东西,还从未想过有如此妙用。 这面镜子有两米高,能将子楚英武的体态完完全全的照出来。 这是子楚第一次如此仔细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貌。 以往一个人想看到自己的脸,无非是用水、用铜镜,就清晰度而言,相比起这面玻璃镜差了太多了。 “大王,吴驹究竟送给了您何等宝物啊?”吕不韦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子楚被这句话叫醒,旋即笑道:“真正的宝物。” 怎么这时候还带卖关子的啊? 众人有些无奈,但又不好在子楚面前展露。 子楚冲着台上的华阳太后、夏太后和成蛟招了招手:“母后,蛟儿你们过来!” 华阳太后和夏太后闻言起身,夏太后搀起成蛟的手一同走了下来。 来到镜前,三人才大惊失色,明白子楚刚才为何如此失态。 “天下当真有如此清晰的镜子吗?简直如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一般!”华阳太后感叹道。 成蛟同样惊的说不出话了,一会后又觉得真是件好玩的物件,于是将目光投向师父吴驹,想让吴驹也给他弄一件,但吴驹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小不点投来的目光。 夏太后微微瞥了吴驹一眼,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收了回去。 她其实是想要向吴驹要一面这样的镜子,但想了想场合不太合适,便只能按耐住心中的愿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虽老迈了,但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也是相当注意仪容的,哪怕是现在已经年近五十了,看上去也依旧像三四十岁的人一样,风韵犹存。 镜子这样的东西,何止她,想必今天之后,后宫的嫔妃,咸阳城各家的女眷听到这个消息都会疯掉的吧! “这东西,天下有几件?”子楚问道。 “额,不止一件。”吴驹耿直的说。 “这样啊。”子楚点点头。 “但其他镜子尽出自我手,旁人不懂这玻璃镜制作之法,而赠予大王的这一面玻璃镜乃是公诸于世的第一面!”吴驹特地强调了第一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子楚哈哈大笑,虽然他并不自私于只允许自己拥有,但能拿到这天下的第一面,历史的上第一面便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好!寡人不在乎有多少件,这第一件是寡人的,寡人便很知足了!” 吴驹微微一笑:“不知这礼物,大王可喜欢?” “当然,喜欢的不得了。”子楚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东西的喜爱。 “那便好。” 吴驹话锋一转,旋即说起了正题: “其实驹今日赠出此玻璃镜,乃是想借此物,向进谏大王一个道理!” “说来听听。”子楚作洗耳恭听样。 “驹想告诉大王,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大王继位元年,大有功绩,但驹望大王今后勤勉,常常自省!”吴驹拱手,诚恳的说道。 “好一个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子楚顿时被吴驹这句话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将这句话在嘴里咀嚼了数遍后,方才感叹道: “说得好!说得好!寡人仅仅做出了这么一点成绩,便骄傲自满,实乃狂妄自大!幸好有你一语点醒了寡人!” 子楚叹了口气,眼神中燃起一股雄心壮志: “寡人今后需得效仿圣贤,三省吾身,提醒寡人仍旧寡德,方可带领我秦国走向强盛之路!” “……” 七国使者嘴角微微抽搐。 你们秦国强盛了……那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七国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啊! 吴驹充实而欣慰,因为他能看出子楚并非逢场作戏,而是真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这也是他敢在这种场合说出此等谏言的原因,若是旁人,顶多应付两句,虚伪的表达几句自己的从善如流。 但吴驹了解子楚,他不一样,他能处,有建议他是真听啊! 群臣暗中啧啧赞叹。 难怪都说吴驹才学盖世,你看人家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众人都没注意到,吕不韦暗中松了口气。 还好,我就知道这小子办事还是靠得住的。 “来来来,你们都起身,都过来!” 子楚抚掌,高声招呼起群臣:“你们绝对都没有见过这新奇东西,今日我们君臣一同分享,一同观之!” “七国来的使者也一样,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都一起见识见识!” 在子楚招呼下,群臣纷纷起身走了上来,来到镜子面前,旋即一个个露出比子楚还夸张的表情。 “这就是玻璃镜吗?难怪大王刚刚如此惊讶。” “这搁谁谁不迷糊啊!” “我擦,这帅哥谁啊,长得和我挺像啊!” “你能不能要点脸?” 众人惊叹不已。 实在是从来没有见过起来清晰的镜子,哪怕是世界上打磨的最光滑的铜镜、最锋利剑刃,映照出的影像也不及这玻璃镜十分之一吧! 七国使者第一眼看到更别提多吃惊的,还好他们既然能被选为使者,都是城府极深之人,倒不至于当众失态,继而丢了己国的脸面。 吕不韦在看完镜子后,悄悄朝旁边靠了靠,来到吴驹身边,说:“行啊你,刚开始我还怕你搞砸了呢?” “看来伯父还是不够相信我啊。”吴驹微微挑眉。 “以后会了。” 吕不韦说完,好奇的问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少面啊?” 吴驹不说话,竖起两根手指头。 “两面?加不加这一面?” “加。” 他为了制作这东西其实花费了不少心思,目前成品就两件。 “不过工艺我已经摸清楚了,之后想要多少有多少。”吴驹补充了一句。 “这样啊,既然不缺,那另外那一件考虑考虑给我?”吕不韦很心动。 “不打算,名花有主了。”吴驹说。 “有主?谁啊?”吕不韦皱眉。 “我准媳妇,你女儿。”吴驹道。 吕不韦一下子哽住了。 半晌之后才悻悻的说道:“那是应该给凝儿一年,算你小子有良心。” 虽然吕不韦多年在商场和官场摸爬打滚,算不上是很有节操的人,但为父者,他还是不好意思跟女儿抢的,这点脸他还是要的。 待众人观看完后,纷纷再次落座。 而子楚则命令仆侍将镜子搬到一旁:“小心点,莫要磕着碰着了。” 既然吴驹说此物的原材料是玻璃,那不用想也是易碎品。 子楚现在对这东西可是宝贝的不行,他决定就将这东西摆在寝宫,以后有条件的话章台宫也要放一面,既能时刻端正衣冠、注意形象,还能提醒自己勤加自省。 之后,群臣继续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只不过相比于吴驹这面玻璃镜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跟寡人玩阴的是吧 宴席间的氛围很不错,和和睦睦。 哪怕是前不久刚刚反目成仇的秦和韩魏现在也客客气气的,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的逢场作戏能力真是一绝。 不过吴驹却从宴席的推杯换盏间中注意到了许多细节。 比如,楚国使者昭肃去向华阳太后敬酒去了,这并不出奇,毕竟华阳太后本就是楚国宗室。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同样被昭肃关照的还有两个年轻人。 “昭肃拜见二位公子!” 昭肃向两个年轻人恭恭敬敬的作揖。 “昭大人免礼!” 两个年轻人中更为年长的那个搀扶起了昭肃。 此二人都是楚国人,年长的名叫熊启,乃是当今楚王熊完的亲儿子,而年幼的是楚王亲弟弟的儿子,名叫熊文。 熊启与他的父亲楚王素来不和,矛盾难以调和,一次父子俩一次争吵后,熊启负气出走,因为出生在秦国,并且秦楚交好,所以熊启来到了秦国入仕为官,熊文也追随了熊启一同前来。 兄弟俩能力出众,况且是楚国外戚,因而如今在秦国混的风生水起,在朝中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未来大有可为。 “二位公子近来在秦国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二人点点头。 “那便好,二位的母亲每天都记挂着二位公子呢,臣临走前奉二位夫人之命,从楚国疫病带来许多楚物件,据说都是二位公子的喜欢的吃食和器物,一会臣命人送到两位公子府上。”昭肃说道。 “有劳昭大人费心了。”兄弟二人拱手作揖。 就在昭肃这边交谈的同时,韩国使者也去拜见了夏太后和成蛟,和夏太后交谈了些什么,二人在交谈过程中频频将目光投向成蛟,显然成蛟正是他们聊的中心点,而成蛟显然是听到了他们交谈的部分内容,显得有些郁闷。 让吴驹有些不解的是,韩国使者似乎还提到了自己,中间莫名的将目光投向了他,吴驹注意到后向他举了举杯,韩国使者礼貌的笑了笑,回敬一杯后连忙收回目光。 简单两幕,便说明了秦国目前朝堂形势中重要的一环的矛盾:外戚。 以华阳太后、熊启熊文为主的楚国外戚,和以夏太后、韩姬等人为主的韩国外戚。 两边之间的争斗集中在了太子之位的争夺,这关乎究竟老势力楚国外戚能保住目前的地位,还是新势力韩国外戚能取而代之。 当然,二者之间的决战还没那么快爆发。 不过也不远了。 …… 因为自身超高的人气,吴驹身边萦绕着除了楚韩以外的五国使者,就在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的时候,没想到昭肃和韩国使者处理完两边事情后也来了。 使者们显然对吴驹很是好奇,尤其在吴驹亮出那面镜子后,他们更是深深体会到了吴驹的“不凡之处”。 不过他们中的某些人也是带着特殊目的,得益于吴驹那几封扰乱视听的回信,各方都觉得策反吴驹或是把吴驹挖走很有戏,这一趟七国使者中的某些人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的。 “吴卿,鄙人在本国之时便久闻您的大名,对您非常钦佩,这杯酒您一定要喝!”齐国使者恭敬的说道。 “……” 吴驹闻言一愣。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为什么战国也有这种酒桌文化啊喂?! 不过喝杯酒倒也不算什么,吴驹大大方方的举杯接下了这一杯酒。 以他目前的体质,烧刀子的千杯不醉有点玄幻,但百杯不醉完全可以做到。 其他使者一看这不行啊,敬仰吴驹,久闻大名的不止你一个人啊,那笼络感情,在吴驹面前刷好感度也不能只有你一个啊! 众使者纷纷举杯。 觥筹交错,场面上顿时变成了1v7。 就在吴驹以为这是最离谱的时候,更离谱的来了。 “怎么都在吴驹这边啊,今天乃是大喜之日,各位来秦国祝贺,寡人很是欣慰,来,与寡人一同饮一杯!” 【您的好友子楚已加入战场】 日常宴席时通常和吕不韦待在一起的子楚突然降临。 七国使者自然无敢不从,个个举杯饮尽。 子楚也不含糊,豪饮一杯,旋即命侍者继续满上。 场面从1v7变成了2v7。 吴驹向子楚投来热忱而感动的目光,他以为子楚是因为自己的礼物送到他心里去了,不忍心看他被这样围攻于是过来搭把手。 但子楚此刻心中想的其实是: tnnd!跟寡人玩阴的是吧! 今天寡人就在这守着,我看谁敢在寡人面前挖墙脚! 再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人被卷入战场,成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的炮灰。 直到最后,七个使者,喝倒了五个,剩下两个差点酒精中毒。 喝醉酒后的使者们反而没有那么勾心斗角了,个个嚷嚷着自己没醉要接着喝,被吕不韦派人送回了驿馆。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是子楚派人? 当然是这位秦王也喝的不省人事了啊。 一场宴席到最后,能稳稳站着的也就吴驹等少数几个人了。 无论如何,这场宴席完美结束,众人尽兴而归。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全身镜 次日清晨。 随着正月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味正在逐渐淡去,百姓们纷纷返岗上,一切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官家之事素来是民间的热门谈资,昨天的宴席也同样如此。 自从酒醒的最早的那一批人将昨天在宴席上的见闻传了出来,七国使者和百官的献礼便成了这谈资中的重点。 尤其是吴驹赠给子楚的那一面玻璃镜。 那家伙传的叫一个神乎其神! “你们是没有亲眼见过那铜镜,那叫一个光彩照人啊,比铜镜要清晰一百倍,不!一万倍!” 然而众人表示:真的吗我不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说法是在夸大其词的时候,随着与会的宾客醒酒,又纷纷对这个说法给予了肯定,表示“没错,就是这样,他没吹牛”。 于是乎,继对联之后,玻璃镜又成了咸阳城的新一代热搜词。 吕府。 吕凝一大早便听说了这个消息,她想了想,没有先去找吴驹,而是跑到了书房中。 只见吕不韦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卷书籍,呼呼大睡,若不是最亲密的人,绝无机会见到吕不韦如此慵懒的模样。 其实就算是吕凝也很少见父亲这个样子,只不过是因为昨天酒喝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吕不韦起了个大早把紧急的事处理完后,又来到书房沙发上接着睡了。 “怎么了?” 吕不听到脚步声,微微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睛,发现是吕凝之后又躺了下去。 “父亲。”吕凝蹲下来。 “嗯哼?” “那个玻璃镜……是真的吗?当真有如此清晰照人?”吕凝好奇的问道。 吕不韦微微撇过眼,问:“你很好奇吗?” “嗯嗯嗯!”吕凝用力点点头。 吕不韦想起吴驹昨天对自己说的话,于是说道:“你去吴府一趟。” “去吴府?去干嘛。”吕凝眨眨眼睛。 “你去了就知道了。”吕不韦打算给两个年轻人一点惊喜的余地。 “那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那好吧。”吕凝点点头,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了。 吕不韦打了哈欠,呢喃道:“去了也没我的份,那小子只给你打造了一面,我去干嘛?” 他翻了个身,接着睡觉了。 …… 与此同时,吴府。 吴驹和嫪毐刚刚切磋完剑术,此时正在喝水,中场休息。 嫪毐想起最近几次切磋时吴驹的表现,于是问出了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你的感官似乎远远敏锐于常人?” “对。”吴驹点点头,这种异于常人的五感是他自从获得霸王之力就开始的。 嫪毐露出了有点羡慕的表情,哪怕是对他这样的高手而言,吴驹的天赋也是绝对称得上顶尖的。 天生神力外加上五感灵敏,光是这两者就足以让吴驹攀登到所谓第四层登堂入室的境界。 其实现在吴驹就隐隐摸到了第四层的门槛,只不过还差临门一脚。 “你应该锻炼一下五感,否则浪费了。”嫪毐认真的提议道。 “此话怎讲?”吴驹有些好奇。 嫪毐想了一下,说道:“其实八成的五感强悍者都是靠着后天锻炼,就像是许多沙场老兵都拥有对危机的精准直觉,这就是一种五感锻炼的体现,而且这种锻炼的收益极高,甚至可以做到成倍的增长,你的起点比一般人高,那就更有前景了。” “那我该怎么做?” 嫪毐想了想:“容我想想师父从前是如何锻炼我的……嗯……我回头准备一些东西,下周再开始吧。” “行,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吴驹点点头。 “客气。” 这段时间,吴驹和嫪毐的相处时间内基本都以这种形式渡过,嫪毐给吴驹的剑术修行和其他方面的锻炼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当然,嫪毐也并非丝毫收获都没有。 吴驹早已正式聘用嫪毐为他的剑术教师,给他的月薪极其丰厚。 更重要的是,在日复一日的切磋中,嫪毐每次需要承受吴驹这举世罕有的刚猛沉重的剑势,因此他那以柔克刚的剑术大有精进,毕竟从前他可没遇到过力量如此之磅礴的对手。 就连嫪毐自己都承认,吴驹是个非常难找的陪练,对他的剑术帮助很大。 二人话音刚落,便不约而同的听见了院子外传来脚步声。 转头一看,发现是吕凝和魏磬站在院子门口。 本来吕凝是一个人来的,但在门口正好遇到了同样听闻玻璃镜一事、正打算去吴驹的小院一探究竟的魏磬,于是她俩就结伴前来了。 “吕小姐,魏小姐。” 嫪毐抱拳,旋即转头看向吴驹:“那不如今天就到这吧,我回去准备准备东西。” “好,麻烦了。”吴驹点点头。 嫪毐摆了摆手,持剑离开了。 吴驹目送着嫪毐离去,旋即笑着对吕凝和魏磬说道:“你们俩干嘛来了?” “我听说,你昨天赠给了大王一面玻璃镜?”吕凝期待的问道。 “啊,对。” 吴驹点点头:“你们是为这个而来的?” “嗯嗯嗯!”二人点点头。 吴驹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水,旋即说道:“跟我来吧。” 他旋即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吕凝和魏磬跟了上去。 吴驹的小院中,有一间屋子是不让府中仆役进的。 这里是吴驹的实验室。 这间屋子里摆着的全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包括那些烧杯,还在沸腾的蒸馏器,还有桌子上那些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半成品和原材料。 实验室最深处,吴驹来到一面长方体的物件前,将其放在一辆自制的小推车上拉了出去,旋即一把揭下上面蒙着的第一层黑布。 霎时间,吕凝和魏磬感到面前的物体反射出几束光亮照进眼睛里,不由得闭上眼睛,少许才再度睁开。 “这就是玻璃镜啊!”吕凝和魏磬来到镜子前 镜子将二人照的一清二楚,就连头发都是根根分明的,这在铜镜上是根本不敢想的。 吕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同步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竟有如此相像?”吕凝觉得很不可思议。 “像!太像了!”魏磬顿时觉得那些在外面疯狂夸赞玻璃镜的人诚不欺我。 吴驹搬出来的这面同样是一面全身镜,二女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身形和今天穿的衣服,越看越开心。 女人都是爱美的生物,她们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种玻璃镜。 “等等,师父,这只有一面镜子啊?”魏磬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 “那这面镜子是给我的还是给吕姐姐的?”魏磬问道。 吴驹翻白眼:“你说呢?你好意思跟你师娘抢吗?” “略略略!” 魏磬扮了个鬼脸,旋即哼了一声,转头过去继续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 确认关系这么久,吕凝现在听到吴驹口中的师娘这个称呼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了。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吴驹身边,吴驹还以为她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微微俯身过去,却见吕凝踮起脚尖在吴驹脸庞上啄了一下,说: “谢谢。” 她这时才明白吕不韦之前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必然是吴驹提前就做好了这面镜子,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吴驹顿时露出笑容,牵起她的柔荑,旋即,对着魏磬说道:“别照了,为师也给你准备了,只是还没完成而已,估摸着下午就能完工了。” “真的吗?” 魏磬有些惊喜的转过头。 吴驹指了指实验室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平躺着一面同等尺寸的玻璃,已经有半面被镀上了一层银,正是一块未完工的玻璃镜。 魏磬展颜一笑,来到吴驹身边:“我就知道师父你不会忘了我的!” 这次轮到吴驹翻个白眼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玻璃镜引来的热度 吴驹来到一旁,从桌子上拿起两面圆形的镜子翻开。 这种镜子大概有五十公分宽,呈规则的圆形,四周镶着一圈薄薄的金色边框,是和全身镜一样的玻璃镜,无论是材质、厚度还是清晰度都无二差别。 “这两面镜子小,摆在梳妆台上刚刚好,用来化妆的话,会比全身镜方便不少,回头你们也各自拿一面走,凝儿你顺便拿一面给伯父,他从昨天开始就惦记着这玻璃镜呢。” 这种镜子比全身镜小得多,所以制作起来简单很多,吴驹制作了五面。 二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吴驹。 “师父你竟然还考虑到了这一快?”魏磬惊讶道。 “我这叫对市场需求有着深刻的认识和了解。”吴驹说。 “确实,全身镜适合穿衣打扮,这种梳妆镜适合化妆。”吕凝分别的点评了两种镜子的优点。 就在吕凝和魏磬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今天的妆容时,府中仆役走进了院子,站在实验室外面禀报道: “家主,有客人求见。” “谁?” “王朱颜小姐,冯闻竹小姐,林家小姐,郑家小姐,还有宗室的几位公主也都来了……”仆役说了一大串名字。 “原来是他们。” 吴驹和吕凝对视一眼,二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玻璃镜! 看起来这东西在咸阳城引起的轰动和之前的对联有的一拼。 不过也有很大区别。 这个区别主要体现在:对联的受众人群主要是文人墨客,而这次主要对玻璃镜心动的最多的便是各家的千金和女眷,毕竟最常用到镜子这种东西的也是她们。 现在才大清晨呢,她们就已经闻讯赶来了。 “走吧,去见见你们这些小姐妹。”吴驹对吕凝和魏磬说道。 三人出了院子,来到吴府前厅,见几家的小姐和宗室的公主正在堂中端坐。 “几位早上好啊,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不知所为何事?” 吴驹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随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他和这几家小姐的长辈同朝为官,乃是她们的长辈,自然不谈什么招呼不招呼的。 况且这几家小姐和吕凝、魏磬都是好姐妹、好闺蜜,常常来吴府找魏磬或者吕凝玩,一来二去吴驹和她们也就熟了,算是朋友。 王朱颜笑道:“吴卿就不要装傻了,我们为何事而来你还能不知道吗?” 王朱颜是王龁的孙女,和吴驹同样是比较熟的。 她期待的问道:“你手里到底还有没有多余的玻璃镜啊?” “现在没有,但可以有。”吴驹干脆的说。 “什么意思?”王朱颜一愣。 吕凝微微一笑,解释道:“意思就是他手里没有多余的镜子了,但接下来还会继续产出。” “那对外出售吗?”冯闻竹期待的问道,她是冯去疾的女儿。 毕竟是赠给大王的礼物,性质不一样,他们若拥有了,难免有僭越的嫌疑。 “有生意岂有不做的道理?”吴驹小抿一口茶水。 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昨晚大醉之间他问了子楚,子楚表示该卖就卖,哪有那么多顾及,他自己肯定也会再买一面,这样章台宫和寝宫都能摆一面。 包括王宫各大宫的嫔妃,和昨晚就很心动的华阳太后、夏太后等人,子楚并表示会给王宫也采购许多面,让吴驹做好准备。 再说了,子楚在意的是那区区“一面镜子”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吴驹送的表面上是这一面玻璃镜,其实却是那一句“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谏言,以这句谏言的精妙,注定是要流芳百世,并和宴席上的见闻一起流传为一段君圣臣贤的佳话了。 “那你卖什么价位?”众女问道。 “啧!这个我就要跟你们隆重推荐了。” 吴驹不知从哪掏出一本小册子。 “我们这个玻璃镜是分为不同类型,不同价位的。” “第一种,是全身镜,就是宴席上送给大王的那种,两米高,半米宽,售价只要三十贯一面,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一旁的仆役配合的将那面全身镜搬来,众女围在镜子前惊叹不已,感慨着名不虚传,确实与传闻中的一模一样,就像是有个双胞胎姐妹站在自己对面一样。 “第二种是梳妆镜,有圆有方,可以自行选择,适合放在梳妆台上,比全身镜更有利于化妆,售价统一为十贯。” 两个仆役又拿来一面圆镜子,一面方镜子供人参观,同样吸引了众女。 “第三种是随身镜。” 吴驹直接从兜里掏了出来。 “顾名思义,随身镜,可随身携带,小巧精致,只有巴掌大小,可以随时随地查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有没有卡粉,简直就是常出门的人的不二之选,售价只要三贯!” 趁着众女都在围观镜子的时候,吕凝悄悄凑到吴驹面前,低声道:“合着你连销售计划都写好了?” “那是当然。” 他在制作给子楚的那一面镜子的时候就料到玻璃镜会就此火爆起来,当然不能错失这等大好商机。 “我要三面全身镜!五面梳妆镜!十面随身镜!” “我也要!” “给我来一打!” 众女非常踊跃。 吴驹心算了一下,这就已经有接近上千贯的销售额了,而这只是这桩生意的冰山一角,玻璃镜的浪潮才刚刚开始。 “你们要这么多用的完吗?”吴驹挑眉。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们可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来的。”王朱颜笑道。 “哦?此话怎样?。” 王朱颜等人旋即解释了一番,令吴驹恍然大悟。 原来,冯闻竹他们除了想给自己买上一面,在来之前也是受人委托了的。 就拿冯闻竹来说,因为宿醉头疼而出不了门的冯去疾就嘱咐他若是吴驹愿意出售,记得给他也带一面全身镜,同样委托了她的还有冯府的妻妾、冯闻竹的姊妹等等人。 在场的无论各家小姐还是宗室的公主,基本也都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是她们前来而不是那些妻妾亲自前来,次要原因是那些妻妾不方便出面,而如王龁、冯去疾等正主此时还搁那喝醒酒汤呢,派家仆的话又显得不太尊敬。 主要原因则是吗,她们都是抢着来的,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态度,因此这重任当然也就落在了她们头上。 总而言之,她们一个人代表的就是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 “原来如此。”吴驹说。 吴府的仆役适时站了出来,拿着纸笔高声说道:“各位有需要的请到我这边登记,支付一定定金便可。” 吴驹身边的压力得以缓解,全都到仆役那去订购了。 吴驹料到接下来吴府还会涌入大批大批的人,于是未雨绸缪,对另一仆役说道: “回头去贴个公告,就写:有意向购买玻璃镜者,不必造访吴府,只需前往大秦家具公司订购便可,可以不必亲自前往,只需准备好定金和订购者的基本信息,会有专人接待。” 家具公司开业已久,但业务一直不算很热门。除了之前红极一时的沙发之外,几乎找不出其他招牌,现在有了玻璃镜加入,生意势必火爆。 “是。”仆役点点头。 吴驹转头望向吕凝:“有没有兴趣帮我管理一下玻璃镜这块的业务?” “我?”吕凝指着自己。 吴驹点点头。 “我能做好吗?”吕凝有些踌躇。 吕不韦的生意她可以打理的得心应手,但那是因为熟悉,吴驹的话……她还真的不太有底,并非怕自己能力不够,而是吴驹手下的生意,无论烧刀子、暖气还是玻璃镜均是会颠覆现有市场的新奇事物,就算是吕不韦亲至也不免多做思量,更何况是吕凝。 “当然能!又不是让你动手制作玻璃镜,明日我会找来工匠培训,将制作玻璃镜的技艺交给他们,届时自然会有工匠制作好,送到家具公司。” 其实玻璃镜的制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在经过处理的玻璃上镀一层银。 吴驹旋即说道:“玻璃镜的受众群体会以女性为主,你是女孩子,了解她们的需求,又在咸阳城这些千金小姐的圈子里左右逢源,很适合,我这几日会很忙,你是老板娘,当然要帮我分担一下,以后经你手的生意还会更多的。” 吕凝一听老板娘一词,顿时莞尔一笑,旋即说道:“那好,我试试。” 吴驹点点头。 很快,吴驹正式售卖玻璃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咸阳城,尤其传到了各家女眷的耳朵里。 “老爷,人家也想要一面玻璃镜。”不知谁家的小娇妻缠着自家老爷。 “爹,女儿也想要一面玻璃镜。”不知谁家的千金摇着父亲的手臂。 “喵的,讲的跟我自己不想要一样。”某个为父为夫者自言自语道。 类似的场景出现在咸阳城的各家各户,王宫也不例外。 宫中,子楚刚刚醒来,看着床头摆着的那一面吴驹送的玻璃镜,十分高兴。 在侍女侍候下,子楚穿上了衣服,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冠,一边说道:“各宫的嫔妃应该都对这玻璃镜很眼热吧?” “一早就聚在一起讨论了,若不是不敢惊扰你,他们肯定想来见识见识这镜子。”侍女轻声说道。 “嗯,吴驹呢?他应该也开始售卖这镜子了吧?” “已经在卖了,这种全身镜定价三十贯一面,另有梳妆镜,随身镜,分别是十贯和三贯。”宦官答道。 “定价还挺良心。”子楚转头,说:“告诉少府,这三样东西,每一样给每个宫都采购都分别采购两面。” “是。” 随着上到王宫,下到达官贵人的纷纷采买。 一时间,玻璃镜的订单迅速攀升到了上万件,光是定金就积累了数十万贯,估计几个月否够呛能全部完工,但还是难以浇灭大家的热情。 玻璃镜就此成为了各家女眷茶前饭后必挂在嘴边的事情,拥有一面全身镜或是梳妆镜更成了咸阳城的达官贵人都必须的事情。 每天出入家具公司的人流络绎不绝,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吴驹也迅速选拔了一批信得过的匠人,教授给他们制作玻璃镜的技艺,工作地点就选在了城外的玻璃作坊。 很快,一面面制作精良的玻璃镜便源源不断的从作坊中产出,被运送到城内售卖,送到王宫中或是各大府邸的门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 韩国使的打算 韩国使者醒了酒之后,一阵的头疼欲裂,一问时候都已是日上三竿了,不由大惊,旋即感叹一句还真是喝酒误事。 “早知道昨天就不和他们瞎掺和了。”韩国使者苦笑。 昨晚包括子楚、吴驹和其他几国使者一起斗酒,姑且称之为斗酒吧。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豪情万丈,大有一副今天我肯定得倒,但你们也别想站着的架势。 后来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喝的他们都心里发苦,但吴驹却越喝越兴奋,誓要将他们喝趴下。 见状七国使者瑟瑟发抖,齐国使者果断装醉,毫无底线的仰头便睡,雷打不动,引得众人恨得牙痒痒,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齐国使者有几斤酒量他们太清楚,到头来你发起的战争倒是让我们来收这个尾了。 再后来嘛,他们就记不得了。 喝断片了。 韩国使者起床清洗面部,穿衣戴冠,整理仪容,漱口以除去口中残留的酒气,他今天要去拜见一个人。 “在我醉酒的这段时间里,可发生了什么大事?”韩国使者问道。 “并无何事发生。” 侍者说完,旋即想到了一件算是大事的事情:“不过吴驹吴大人在今早宣布要对外销售玻璃镜,正是在宴席上出现的那种。” “哦?”此事让韩国使者颇为感兴趣。 “秦王对此没做什么反应吗?” “有,秦王听后带头订购了近百面全身镜,其他的不计其数。”侍者说。 “咳咳!” 韩国使者被侍者端来的醒酒汤呛死。 他摆了摆手,向侍者询问了定价。 侍者如实报告。 “竟然定的如此便宜?”韩国使者大为诧异。 一个全身镜三十贯,对百姓来说不啻天渊,毕竟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花不了这么多钱,但对韩国使他们这些一国重臣来说就相当经济实惠了。 尤其是“三十贯”和“医家魁首赠给秦王的礼物”这两个词相比较,三十贯就更显得便宜了,三百贯才合理一些,倘若韩国使来定价,他会定的更高。 这就是吴驹和韩国使他们思维方式的区别了。 一样东西定价三百贯,但订单只有十件,并且会把这单生意做绝,和一样东西定价三十贯,但订单却能达到三百件甚至更多,并且生意会一直延绵昌隆,这就涉及到格局的问题和思考问题的角度了。 不过就算是定价三十贯,也依旧是日进斗金的生意啊! 韩国使如此想到。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眼热。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韩国使抛到脑后去了。 吴驹贵为诸子,百家魁首之一,还是秦国的客卿、秦相吕不韦的准女婿和韩王魏王的座上宾,他的生意,可不是谁都能打主意的,打了也是白打。 吴驹现在之所以能在商路上走的相对平坦,最主要的就是他自身实力过硬,没人敢找他的麻烦,权力很大,有权就有钱,商人是斗不过政客的。 其实也不免有一些不长眼的觊觎吴驹的生意,但那下场……别提多惨了。 韩国使稍作思考后,说道: “一会你取上一些钱,去那个什么家具公司,每样订个……二十件吧,我要带回韩国。” 韩国使停顿了一下,旋即嘱咐道:“顺便在咸阳城内采购一些物品,要买一些新鲜东西,或是韩国那边价格偏高的,什么烧刀子,沙发,口罩,通通都购买一批,届时运回国内。” 咸阳城这边的许多货物价格相对低廉,但好东西却很多,尤其是烧刀子、口罩之类的。 要知道,这些东西在韩国可都是紧俏的货物,人人都知道关外的烧刀子生意尽归吕不韦,但这位秦相大人发家致富,靠的正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方法,所以烧刀子在其他国的价格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韩国使身为使者,出入关无需缴纳任何费用,文书由秦王亲自出具,关税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堂堂一国可不会跟使者计较这些。 所以使者出入,都会向韩国使这样购置大量的货物运回国内,届时价格这么一翻,钱财便滚滚而来了。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并且默认的事情,每个使者都会借机发一次横财。 尤其是那几面镜子,韩国使都做好准备了,等到手了一定要十倍百倍的卖出去,充实自己的腰包,咸阳这趟龙潭虎穴可不能白来。 “这么一想,吴驹还真是我的福星啊。”韩国使嘴角微微上扬。 “什么?”侍者没听清这句。 “没什么,刚才嘱咐你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去办吧。” “是!” 见侍者离开,韩国使旋即对着铜镜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这铜镜还是不行啊!”自从韩国使昨天见识了那玻璃镜,眼界顿时高了不少,以往用的相当顺手的铜镜现在也看不上眼了。 “等玻璃镜到位了,应该先给我自己安排上。”韩国使如是想到。 他当然不知道,想买玻璃镜的人只怕都能排到咸阳城外去了,他等日上三竿了才出手订购,除非厚着脸皮找到吴驹让他优先供货,否则这批玻璃镜送到他手上不知得猴年马月。 韩国使没想那么多,他最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确认无误后,乘坐马车出门去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见面 咸阳城的一处酒楼中,韩国使坐在一处靠窗的雅间,静静等待着。 这处酒楼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如果说一定要说一个,那就是它位于王宫之下。 韩国使的目光注视着酒楼门前来来往往的所有车辆,尤其是从王宫方向过来的马车。 不多时,韩国使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一个女人。 她的样貌姣好,衣着华丽,气质雍容华贵,一眼看过去便知她非凡人。 她缓步走来,左右两个侍女跟随,还有一队侍卫护卫身边,守住了酒楼的各个出入口和拐角,那些侍卫鹰目虎视,手持长剑,一看就是难得的精兵强将。 女人示意侍女和侍卫站在门口,自己则迈步走向韩国使。 “拜见公主!”韩国使起身,拱手便拜。 “不必多礼。”女人抬手制止。 这咸阳城中,能被韩国使称为“公主”的人,只有一个。 韩姬。 秦王宠妃,公子成蛟之母。 韩国使亲自为韩姬倒上茶水,旋即说道:“距离上一次见到公主快十年过去了吧?” “是有十年了。” 韩姬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 “那时我还是豆蔻之年的少女,与大王成婚时,大人是使者团中的一人,时年也还是个少年,一别数年,物是人非啊!” “是啊!”韩国使叹了口气,也回忆到了往事。 短暂的叙旧后,二人便聊到了正事。 “入秦之前,韩国已经正式敲定了计划,接下来要全力扶持公子成蛟成为太子,昨日宴席之上,臣与夏太后她老人家短暂的进行了商议,她老人家也同意了。” 韩国使在全力二字上加重了音。 “全力扶持蛟儿成为太子?” 韩姬轻笑一声,那精致的面容表面并无波澜,但实则隐藏着愤怒和埋怨,她说道: “韩国此次与周王谋秦,陷我与蛟儿于不义之地,岌岌之中,现在又要全力支持蛟儿上位?” “……” 韩国使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对此不做任何态度,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韩国当然要以本国为主,外戚为次,主次必须分清。 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民间如此,王室也如此。 像韩姬这等外戚,也注定很难与本国比拟,哪怕是韩姬嫁到了秦国,其子成蛟是秦国如今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公子。 这次合纵。 不,现在不能称为合纵了。 七国公认的、对这场大战赋予的名字是“三川之战”。 意为事件起因是秦国夺取了三川郡,并且韩魏联军和秦军的第一次交战也发生在三川郡境内,正是纵约长孙隐带军阻击秦将蒙武蒙恬的那场战役。 三川之战中,韩国的加入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为本国谋划。 毕竟这场战争的导火索是蒙骜攻韩,导致韩魏的生存状况被进一步压缩,正好借着周王想要合纵攻秦的这个点削弱秦国以保全自身。 相比之下,身处秦国的韩姬和成蛟当然就成了可以被抛弃的对象,这也是所有外戚都会面临的问题。 坦白的讲,如果三川之战不败,韩国这辈子都不会将韩姬和成蛟作为接下来的大方向。 “公主说笑了,我等为臣者又岂会陷公主和公子于如此境地呢,不过是为我韩国谋划罢了。”韩国使笑眯眯的说道。 “哼!” 韩姬冷哼一声。 这次合纵让处在秦国的韩国外戚势力在朝中非常被动,各个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先前在太子之争上好不容易开创的一点局面也毁于一旦。 尤其是军方,几乎所有将军,无论新老,无分派系,都不赞成立公子成蛟为太子。 不过,韩国这次显然是病急需投医了,因此找到了韩姬和成蛟。 韩国元气大伤,他们需要在外的外戚势力给他们一些帮助,其中成蛟是尤其被寄予众望的,因为唯一能被立为太子的两个人中,公子政被困赵国邯郸为质不得回国,对成蛟而言优势很大。 “这次臣回国之后,韩国会派来人,专门负责协助您和公子,包括秦国朝中的韩国外戚势力,届时有什么需要,公主只需向他们知会一声便好。”韩国使说道。 韩姬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说道:“希望你们这次真的能帮到蛟儿。” 韩国使没有接话:“现在是否需要臣为公主做些什么,臣在秦国尚可逗留几日,还是可以做很多事的。” 韩姬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后悠悠说道:“韩赵魏并称三晋,同气连枝,韩魏元气大伤,秦与楚交好,接壤的国家中,秦国现在唯一的敌人就是赵国,朝中现在已经传出一些风声,接下来一定会对赵国动兵。” “嗯……”韩国使点了点头,韩姬说的很对。 “大王向来……思念赵国的那个赵姬和赵政,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借着攻赵的机会将赵政接回国内。” 韩姬看向韩国使,眼神中出现一抹寒光,旋即严声说道: “赵政,绝不能回国!” 韩国使点了点头:“没问题,这个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竭力阻止此事。” “能杀吗?”韩姬问。 “什……什么?”韩国使没听清。 “能不能刺杀赵政?”韩姬问。 韩国使摇了摇头:“不能,也不可能!” “赵政是赵国手中过硬的一张筹码,赵国绝不会允许赵政有任何闪失,如果赵政出了闪失,对赵国不利,继而对韩魏也是不利的。” “况且,赵政身处邯郸重围,被严加看管,想要刺杀他难于登天!” 韩姬叹了口气,她有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如果赵政能死在赵国,对她们来说就太有利了。 “现在蛟儿唯一的阻碍就是赵政这个嫡长子,只要赵政不回国,一切都大有可为,我不信华阳太后他们能一直支持一个不在国内的公子,此消彼长,蛟儿登上太子之位只是时间问题。”韩姬说道。 韩国使点了点头:“放心吧,接下来韩国会派人去赵国运作,臣拿生命做担保,赵政绝不会回国。” “那就好!” 韩姬点点头。 只要公子政不回国,子楚就必须,迟早要立成蛟为太子! “话说,我听说公子已经拜入了医家魁首吴驹门下?”韩国使小心翼翼的问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太子之位 “确有此事。” 韩姬点了点头,在这段时间里,这也是为数不多的捷报之一。 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 “蛟儿在诗词之道上颇有天赋,而吴驹是此道大家,开创了前无古人的词道,于是大王便做主,让蛟儿拜入吴驹门下,学习诗词之道,他们师徒一直都有联系。” 现在成蛟去吴府的次数比之前少了,但并非师徒二人的感情不深了,而是成蛟只向吴驹学习诗词之道,而吴驹也早已倾囊相授,没什么可教的了。 不过每周成蛟还是会抽时间去吴府拜见拜见师父,这是成蛟自发的,并非韩姬要求他去的。 “太好了!” 韩国使得到韩姬的证实,不由抚掌大悦: “吴驹乃朝中新贵,秦王眼中的红人,甚至还能因为他拉拢到吕不韦的支持,若能得到吴驹的支持,谋划太子之位便能事半功倍!” 通过吴驹的实力和影响帮助成蛟登上太子之位确实是一方面,但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韩国同样想通过成蛟为韩国拉拢到吴驹,这是韩相张平在韩国使出韩前特意交代的。 “嗯……就是不知道吴驹是否愿意帮助蛟儿。”谈及此事,韩姬柳眉皱起,有些苦恼。 这些日子里,吴驹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对赵政或是成蛟任何一方的支持,韩国外戚一方曾经旁敲侧击的暗示过吴驹,但吴驹也没有表态。 “笑话!” 韩国使嗤笑一声:“他不支持成蛟,难道支持公子政吗?放弃和自己感情深厚的弟子,支持一个在赵国,连国都回不了的质子?” “吴驹可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慈善家,成蛟当上太子对他这个做师父的来说,好处不是一星半点,若成蛟日后继任王位,这便是从龙之功!我不信他愿意将这份好处就此放弃,亦或者拱手让人!” “说的也有道理。” 韩姬点了点头,也许吴驹没有表态是对韩国和韩国外戚的现状不满意,或者暂未做打算吧。 二人还不知道,吴驹这对师徒俩早已瞒着他们做了别的谋划。 早在之前,吴驹和成蛟就公开的谈过此事。 犹记得当日…… “你确定要放弃太子之位吗?”吴驹再三问道。 “确定!”成蛟稚嫩的脸上带着坚定。 之前成蛟不是没表明过自己的反叛意愿,但从没有这次这么坚定。 原因也很简单,今天朝中的韩国外戚又共同谋划了一次进谏,目的依旧是上谏请求子楚立成蛟为太子。 自从三川之战落下帷幕之后,韩国外戚都松了口气,活动也越发频繁了起来,并且一次比一次激烈。 坦白的讲,他们这一次又一次不断的上谏,对子楚来说无异于逼宫。 据说子楚今日下朝后大发雷霆,将章台宫里那几方他颇为喜欢的砚台和笔洗砸了个稀碎。 “其实现在的形势对你很有利,起码比对公子政有利。” “我知道!”成蛟点点头:“徒儿从来没觊觎过王位,我对王位不感兴趣。” 吴驹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位杰克马。 成蛟见吴驹的神情,还以为吴驹不信,于是诚恳的说道: “徒儿如果真的想要王位,现在就该去找母后,而不是来找您了,倘若徒儿配合他们,局势会比现在还有利,不是吗?” “……” 吴驹点点头,确实如此。 “你是公子,哪怕放弃王位也不可沉沦懈怠,有没有想过自己今后怎么过?” “我吗?” 成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徒儿目前的想法就是专心于诗词,游山玩水,远离政局,做个逍遥公子。” 他耸了耸肩:“大抵徒儿真的胸无大志吧,兴许日后我会有新的想法,不过目前就这些。” 吴驹点了点头,并没有对此点评。 在他看来,成蛟并非蠢人,就说他在诗词一道的天赋就是相当不错的,跟随他学习词道以来的几首新词皆是精品,在咸阳城的文人圈子里是出类拔萃的。 可见他哪怕不继任王位,不入朝为官,也还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也好。 其实他一直偏向的都是那位公子政! 赵政,秦国公子,所以又叫公子政,后人言及他的姓名,多数叫他嬴政! 不过他现在还远在赵国。 这些日子里,吴驹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公子政的动向。 对于成蛟,他很喜欢这个弟子,但并不赞成他登上王位,同时,他也时常纠结,左右为难,思考自己这么做是否对自己这个弟子不太公平。 不过若是成蛟自愿退出太子之争,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日你来找为师,绝非倾诉,你希望为师帮你做什么?”吴驹说回正题。 “很简单,徒儿希望师父务必不要参与这太子之争,最好直接反对!”成蛟说。 “就这么简单?”吴驹挑眉。 “就这么简单。” “好。”吴驹点点头:“我会保持缄默,不过公开反对就算了,我怕你以后后悔。” “这就够了,多谢师父!”成蛟说。 后悔……也许他以后真的会,不过现在,他对太子之位和王位没有丝毫眷恋。 韩国外戚对子楚是步步相逼,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博弈,从不在乎成蛟是否真的愿意。 “你我师徒,无需言谢!”吴驹说。 成蛟点点头,端起茶杯向吴驹敬茶。 二人举杯喝下。 说起来,初次见面,成蛟还仅仅向吴驹表达了一下自己叛逆的意愿,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但不到一年时间,他的想法就成熟了许多。 也更有自知之明了。 吴驹这么长时间以来多次敲打过成蛟,试探他的政治才华,得出的结论是……不及格。 要不是说基本为0太夸张了,吴驹真的想做出这种评价。 要说成蛟这孩子吧,是遗传了子楚的才干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机灵。 但吴驹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发现他的治国和治军才能是真的一般,治军比治国还要更差一些。 这在现在这个时代连及格线都达不到,尤其是生逢乱世,对为王者的文治武功,尤其是武功要求很高,而成蛟在这方面的天赋几乎为零。 吴驹有时候在想,这小子是不是把治国治军的才能全补到诗词之道上去了? 公子是有专门的教师,专门教授礼、乐、射、御、书、数等等课程,吴驹有次和那几位老师聊了这件事后,那几位老师无奈的点了点头,表情仿佛在说事实就是这样的。 可见他确实不适合成为一国之君,这同样是成蛟的硬伤之一。 成蛟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这也是他完全对太子之位和王位不感兴趣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成蛟现在对太子之位越来越不感兴趣,越来越佛系,和他这个师父也脱不了干系啊…… 历史上那个屯留反叛的长安君成蛟,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听说那位兄长年纪轻轻就颇具锋芒,哪怕身处异乡需要藏拙,也难掩其才学,他或许比我适合当这个太子。”成蛟坦然的说道。 “嗯……”吴驹点了点头,思绪飘向了赵国。 第二百二十章 时局变化 宴席结束的两天后,子楚派朝臣和七国使者一一进行了沟通交互。 三川之战刚结束不久,大家互相通个气,明确一下各自之间的态度,这关系到接下来七国的格局变化和趋势。 这也是使者们此行的主要任务之一。 从形势上来看,刚刚和赵国打完鄗代之战的燕国无疑没有对外动兵的能力,新任燕相将渠借着这次机会向秦国表达了善意,并借着这次机会,再次向赵国使者重申了愿和赵国握手言和的意愿。 而韩国,魏国则不用说,打完三川之战的他们不能,也不想再参与争霸。 齐国在位的齐王建胸无大志,不学无术,贪图享乐,实际执政的君王后几乎从不对外用兵,小心翼翼的调节和其他几国、尤其是秦国的关系,这一次的合纵他们就从头到尾保持了缄默,断不可能贸然插手战争。 楚国不动则已,如若动的话无非是将矛头指向秦国,但现在秦楚关系还算不错,楚国主动动兵的可能几乎为零。 不过这种蜜月期只是短暂的而已,楚国清楚的认知到秦国一统七国的野望,所以他一面和秦国交好,一面又和其他五国互通有无。 卫国,作为唯一的小国,是魏国的属国,夹在魏国和齐国之间,他们就更没实力和意愿参与争霸了,在夹缝中生存的他们素来只想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对魏国唯命是从,但也对秦国曲意奉承。 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接下来的战争,是秦国和他的老对手,赵国! 三晋中韩魏元气大伤,无力援赵,而赵国经历鄗代之战,虽是大胜,但难免有所损耗,接下来的一年正是向赵国开战的大好时机! 话又说回韩魏。 秦国和韩魏的商讨尤为关键,主题则是韩魏的赔偿,赔偿的钱财都已经到位了,但约定割让给秦国的那十座城池和六座城池还没个音讯。 韩魏使者对此三缄其口,开口就是并不知情,不清楚情况之类的踢皮球操作。 秦国倒也不急,顶多是多催催而已。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情况。 韩魏当然不可能赖账,但他们想要把损耗降到最低。 城池固然是舍不得的,但终究要给。 这些城池都是他们多年苦心经营的,价值甚至更高过赔偿的钱财,自然不可能拱手相让,他们会尽可能对这几座城池进行破坏。 无非是把百姓尽可能的迁走,把重要的工坊破坏掉,把城内的钱库和武器统统运走,在没有割让而又相邻的己方城池加厚城墙、增加驻军等等…… 所谓得不到的就毁掉,大概就是如此了! 不过秦国当然也不会放任他们胡来,想把城墙都推了是不现实的。 这些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小伎俩罢了,想完全制止不可能,除非是直接带兵攻下城池,但相比之下两种选择有利有弊吧,所以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座城池起码要出了正月,二月下旬这样才能交付了。 至于东周他们可不会用这种方法,国都灭了还有什么好止损的。 不过那边也有进展。 子楚派去东周的使者不仅是贺礼,也有监督的意思,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秦国会不断的向东周派遣官员和军队,逐步逐步的接过八座城池。 第二百二十一章 门客 五天后,七国使者纷纷完成任务,继而返程。 又过了几天,入京的各大郡守郡尉,还有各大边关的戍边将领也都完成了述职,开始启程返回各自的郡县。 这段时间吴驹和他们相处的不错,回程之前,吴驹送了他们各自一车烧刀子。 虽然这么多烧刀子让吴驹很肉疼,但该花的钱就得花,这些都是值得结交的人! 尤其是蜀郡太守李昱,吴驹特意送了他一个火锅和很多火锅底料,还告诉了他很多在蜀郡就能找到的食材。 想到日后都能吃火锅了,李昱非常开心,临别前对吴驹说这趟入京时还不认识吴驹,没考虑到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给他带一些蜀郡特产作为礼物! 对于这些不在咸阳的人订购的玻璃镜,吴驹也都告诉他们会贴心的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这段时间吴驹一直在处理生意上的事,玻璃镜的买卖他交给了吕凝打理。 吕凝也没有辜负吴驹的期望和吕家的遗传基因,将这门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井井有条! 吴驹深知,手下的产业只是他为自己打下坚实基础的一部分,再往后自己的重心不会全部放到这上面。 需要一个能力出众并且可以信任的人帮助自己统率全局,管理这片将来会非常巨大,并且已经初具规模的商业版图。 就像是吕不韦那样,在从“商”过渡到“官”的这段时间里,他就已经将手底下的生意开始逐一规划,将其交给信任的人打理,直到现在成为秦国相邦,几乎已经很少事无巨细的过问生意上的事情。 吴驹也是一样。 他手下其实人才倒是不少。 张管家管理能力尚佳,负责府内事宜和无拘酒肆的日常运作,其他郡县的酒肆也都由他统一管理。 张勉脑子机灵,相比张管家也更年轻很有活力,负责暖气公司和家具公司,城内城外的酒坊交给了他。 李铭凯负责纺织厂,在纺织一道上的能力无需质疑,无人能及。 三人中,要不就是管理能力尚佳,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造诣,但商业才能一般。 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统辖全局的能力! 因此,吴驹在苦思冥想了很久后,将目光投向了吕凝。 吕凝的商业才能和管理才能遗传自其父吕不韦,而吕不韦在做生意这一块无疑是整个天下都登峰造极的。 而且吕凝很早以前就开始帮助吕不韦打理生意了,据说吕不韦将自己手下的生意分成了七部分。 自从吕凝大病初愈,体力尚可之后,七部分中有两部分都是她在把控。 玻璃镜的买卖仅仅是一个开始,吴驹接下来会逐步将更多的生意交到吕凝手里。 当然,吕凝也乐意帮助吴驹,成为他的贤内助。 不过吕不韦听闻这件事后气的吹胡子瞪眼,赔了夫人又折兵就算了,女儿还当苦力去了。 气急之下,他对吴驹提出了一个要求。 “今年之内,必须和凝儿成婚!” 哪有抓人家女儿当苦力的!要抓抓自己老婆去! 吴驹听后哭笑不得,连连答应。 他也早有这个打算了,只不过一直有些事情没有完成,挂在心中让吴驹很是记挂,便顾不得完婚了。 料想今年会是个重要的节点,今年之后,一切便会尘埃落定,那么年末之前也必定可以成婚了!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自己则埋头准备春节期间就确定下来的酒楼一事,以及更为重要的油盐酱醋等粮油的买卖。 这种开荒的事别人办不到,只能吴驹亲力亲为,不过好在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手下能用的人多了,倒也不用什么事都亲自上。 时间一下子来到了正月中旬。 就在吴驹以为这个月基本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一个让他记挂了很久的人,突然就位了! 说起这个人,还要从吕不韦说起。 吕不韦身为一名在七国都有庞大的生意的商人,历来深知人才的重要性,尤其是在成为秦国相邦之后,他深感手底下经商的人才多如牛毛,但从政的人才却是凤毛麟角。 于是乎,他做了一个决定! 招收门客! 门客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团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颇具才学,无分身份,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乃至鸡鸣狗盗之徒,无贫贵贱,只要有能力,皆招致之。 他们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拜入他人门下,换取免费的衣食住行和俸禄,也无需承担劳役,只需在主人需要的时候为其出谋划策、鞍前马后便可。 可以说,他们是典型的出卖自己的才学以谋生的一群人。 而招收门客,便被称为“养士”。 其中引领,并且主导了这股“养士之风”的有四个人,分别是各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也被称之为“战国四公子”。 他们分别是魏国的信陵君,楚国的春申君,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 信陵君魏无忌,现如今魏王的弟弟,其门客侯赢、朱亥助其“窃符救赵”,成就信陵君赫赫威名。 春申君黄歇,楚国令尹,亦有门客三千,其门客助他良多。 平原君赵胜,赵国丞相,喜宾客,养食客数千人,其门客中有毛遂,曾自荐于平原君前,后随他入楚游说楚王,保全了长平之战后被打到了都城邯郸的赵国。 鼎鼎大名的诸子之一,名家的领军人物公孙龙,也曾是赵胜的门客。 齐国孟尝君田文,当年的齐国最早开创养士之风的人,其下有食客数千人,其中最出名的如冯谖,亦有鸡鸣狗盗之徒,时年孟尝君出使秦国,而秦昭襄王扣留了它,这鸡鸣狗盗二人便曾助其逃出函谷关。 他们的门客都曾助其保全国家,成就红名或挽救性命,也正是这四人证实了门客的重要性,开创了养士之风。 于是乎,吕不韦也招收门客。 他说,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 他吕不韦以秦之疆域之大,国力之昌盛,而自己身为秦国相邦,不应该被他们比下去。 于是同样招致士人门客,加以礼遇! 如今,他的门下食客有足足三千人,丝毫不逊色于四公子! 其门客才学同样精湛,且不拘一格,如嫪毐便并非士人,而是武者,但却是当世罕有的剑道宗师,剑术盖世。 吴驹一直记挂着的这位,同样是本该成为吕不韦的门客的人。 咸阳城外,一个年轻人站在了城门下。 他风尘仆仆,一路走过来,身上的盘缠用的差不多了,脸上也已经很久没有清理了,胡子有些拉碴,但他的目光中满是雄心壮志。 他的名字叫做: 李斯!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李斯登门 李斯。 儒家学子,荀子门生。 他年少时便为郡中小吏,但却不满足于此,而志存高远。 有一次,他见吏舍厕中有老鼠在吃脏东西,见人或者犬走来便惊慌逃窜,之后他又进入粮仓,看到粮仓中的老鼠吃的是囤积的粟米,居大的宅院之下,不用担心人或者犬来惊扰,于是感叹“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意为,一个人有出息或者没出息,就和老鼠一样,是环境决定的。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辞官,拜入荀子门下,学习荀子的学术,追随他从稷下学宫到楚国兰陵。 他和师弟韩非的志向不同。 韩非是韩国公子,宗室子弟,自幼嫉世愤俗,对韩国弱小落后而国内迂腐不堪的现状深恶痛绝,于是向荀子学习,希望通过自己的才学改变韩国。 而李斯是楚国上蔡人。 上蔡这个地方曾经被秦、楚、韩、魏等多国拥有过,也许是受到家乡的影响,李斯也如他的家乡一般,是并不承认自己是任何一国的人,他更无心扶持任何一个国家。 李斯少时很贫穷。 他认为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 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而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贫穷。 他所追求的是自身的利益,是无上的仕途! 因此,李斯与韩非在天赋、学识上均无高下,但韩非选择常伴荀子左右,但李斯却选择了求仕。 一年前,李斯学成,荀子认为他可以出师。 李斯觉得楚王不足以让他侍奉,且六国已经逐渐衰弱,无可为建功者,于是决定向西而行。 他来到荀子面前,说道: “斯听闻,人在遇到机会是千万不能懈怠,七国相争,游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大好时机也。 处卑贱之位而不去求取者,如等着天上掉肉的禽兽一般,白白长了一副人的面孔而勉强直立行走。所以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而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贫穷。 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却还要说自己厌恶功名,标榜自己与世无争,此非士人之本愿也。故斯将西说秦王矣。” 于是,李斯告别了师父和师兄弟,启程游历天下。 从兰陵离开后,他一路北上,到齐国、燕国,又向东去了赵国,南下走到韩魏,最终游历了楚国之西和秦国巴蜀地区,来到了咸阳! 本来他能年前就抵达的,如果没有年前这场大疫的话。 “咸阳,终于到了啊……”李斯深吸一口气。 秦国便是他选择的入仕之途。 李斯背着行囊,大步走进城门,经过检查后,成功进入了这座傲立于西方的秦国都城。 花光身上仅有的盘缠,在咸阳找到一处旅店住下后,他洗去一身风尘。 次日。 李斯踏入了吕府的大门。 “烦请禀告吕相,李斯求见!” 其时,吕不韦和吴驹正在吕府的一间亭中坐而对弈。 早春,阳光熙和,庭院里百花已然冒出花骨朵,处处充满生机盎然的惬意气息。 “嗯哼!我又要赢了!”吕不韦搓了搓手。 吴驹挠了挠头:“还是伯父棋技更胜一筹啊!” “一筹?”吕不韦笑道:“一筹恐怕不够吧?” 吴驹苦笑,他多少是有点臭棋篓子的嫌疑了。 “没办法,着实是不擅长围棋啊!”吴驹说。 “我也没见你有擅长的啊。”吕不韦又怼道。 上次吴驹教众人玩的斗地主之法,明明他是开创者,结果却是打的最差的一个。 不可否认吴驹在别的方面学识过人,但这玩棋牌……实在是不堪入目啊! “此言差矣。”吴驹想了想,随后说道:“下次我刻个棋盘,琢几枚棋子,教您一种叫象棋的玩法,这个我擅长。” “哦?”吕不韦来了兴致。 之前吴驹发明的斗地主之法流传出去后,扑克牌也随之大火,现在已经成为了咸阳城的流行玩法,尤其在无拘酒肆中很是受欢迎。 “这象棋玩法有何特别?”吕不韦问。 “若说这围棋受士人喜爱,为文棋,那象棋便是武棋,棋盘便是战场,以鸿沟为界,楚……两方相争,动用己方棋子吃掉敌方棋子,杀掉敌方将帅者即为胜利。” 吴驹一不留神,差点把楚汉说出来,楚倒是好解释,但汉可就不一样了…… 其实春秋战国就已经有了象棋,不过这个时候的象棋与后世的象棋大为不同,没有后世那么通俗易懂,简单上手,想必吴驹的象棋面世之后,又会是一样流行于当世的棋牌玩法。 “颇有几分行军布阵之理啊,有意思!”吕不韦点点头。 “那我有时间便制出来,届时再和伯父大战三百回合!”吴驹笑道。 “你现在先赢了我再说吧!”吕不韦也笑。 二人收拾了棋盘,又开了一局。 这时吕府仆役快步来到亭前,禀报道:“家主,府外有一位客人求见!” “是何人?”吕不韦问道。 “来人自称李斯!” 吴驹执棋之手骤然停住,眼神中露出一抹错愕。 “李斯……”吕不韦对这个名字并无印象。 “带他过来吧。” “是!” 仆役作揖离开。 吴驹将棋子放置在棋盘上,旋即说道:“伯父,这李斯是来拜入您门下作为食客的。” “哦?你何以见得?”吕不韦抬眼。 “……” 吴驹没有回答,将身子前倾,笑着说道:“您不如将此人交给我吧。” “你认识他?”吕不韦放下棋子,有些疑惑。 “此人是儒家荀子的高徒,韩非的师兄。”吴驹说。 吕不韦恍然大悟,只以为吴驹是因为私交故有此一言:“你是医家魁首,百家中人,又和韩非是旧识,交给你确实要好些。” 他点点头:“那好,此人便交给你,不过他愿不愿意跟你走,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多谢伯父!” …… 李斯在府中前院稍作等待后,就被仆役请了进去。 在占地巨大,道路错综复杂的吕府七拐八拐之后,李斯终于见到了吕不韦。 只见亭中,吕不韦与一年轻男子对坐而奕。 只见吕不韦目光灼灼,颇具威势,举手投足间卿相之风毕露! 而对面的男子面貌俊朗,年轻的有点过分,目测不过二十岁左右,淡然自若,不似一般人。 见李斯前来,二人投来目光。 吕不韦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的目光深邃,神态自若,曾经有过为官的经历使得他的为人处世透着精明,虽然交谈都暂未开始,但凭他的经验和直觉来看,此人心思复杂! “在下李斯,拜见吕相!” 李斯向吕不韦拱手作揖,稍微迟疑后,向那年轻男子也拱手一揖以示尊敬。 “李斯,你是来做本相的门客的?”吕不韦执子不落,看着他问道。 “正是!” 李斯暗自心惊,倒并非心惊于吕不韦知晓他的来意,而是惊讶于吕不韦语气中的笃定。 “本相门下不收庸人,李斯,不知你有何才学?”吕不韦问道。 “在下随尊师学习礼法并重以治国,颇有所成。”李斯说。 吕不韦点了点头,荀子的礼法并重之术是出了名的。 子楚奉行仁道,最以贤明仁德,体恤民情而名,儒家尚仁,荀子取法。 这样的学术,注定了在秦国大有可为! 这时,那年轻男子再度放下一枚棋子,随后转过头,开口说道: “李斯,不如跟我走吧?” 李斯愕然,看吕不韦的表情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但他连这个年轻人是谁都不知道啊! “敢问阁下是?”李斯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叫吴驹!” 第二百二十三章 收服李斯 “我叫吴驹!” 听到这话的李斯不由一怔,这名字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吴驹?医家魁首吴驹?”李斯问道。 “正是。”吴驹点点头。 李斯恍然大悟,连忙拱手作揖:“晚辈适才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还望前辈海涵!” 李斯在儒家的地位颇高,因为他是荀子的弟子,荀子的资历和辈分本就很高,在稷下学宫更是“最为老师”,但纵如此,李斯这些子弟见到这些百家高层,尤其是吴驹这样的魁首级人物,还是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前辈或者某子、某师的。 “不知者无罪。”吴驹摆了摆手。 李斯暗自咂舌。 难怪能和吕不韦对弈,还能明目张胆的从吕不韦手上抢人,此二人乃是翁婿,这点李斯也是知道的,一家人自然无两家之分。 时年李斯告别尊师,离开兰陵时,子楚刚刚即位,以吕不韦为相。 紧接着吕不韦便招收门客,壮大自己的势力,也为秦国招贤纳士。 李斯从将目光投向秦国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吕不韦招收门客的消息,当时李斯转念一想,门客正是他踏入秦国朝堂的一个很好的跳板,于是这位秦相就成为了他的入仕之途的首选。 想不到此次入秦,见吕布倒是顺利了,但竟然又见到了这位意料之外的医家魁首,对方还开口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这直接打乱了李斯的所有计划,原本成竹在胸的他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有方寸了…… 虽然离开兰陵时,吴驹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但不久后,他便开始名声大噪,一朝得道成为了医家魁首,就算是行走于诸国之间,没有固定消息渠道的李斯也时常听到他的名字在耳边响起。 后来李斯进入韩魏,正好赶上那场大疫,侥幸未能染上疫病,却见证了吴驹的名气在继登临医家魁首之位之后的第二个巅峰。 大疫的从开始、进行到结束,在那里的每一个郡邦,每一个城邑,每一个人都知道吴驹此人和他的事迹,年前的腊日节和年终时,李斯还见证了家家户户将吴驹的画像供奉起来的画面,当时的李斯只觉吴驹此人当真是高深莫测。 医术高明,仅凭自己的学识就能左右三川之战的成败,影响天下格局,这样的人,天下也未必找得到几个吧! 微微压制住心中的慌乱后,李斯开始理性分析起来。 吴驹和他都是百家中人,百家同气连枝,投在他门下自然也有一定的好处。 何况吴驹此时正是朝中新贵,秦王眼前的红人,但听说他和秦王秦国之间的关系很模糊,吴驹在朝中挂职但几乎不理政事,秦王子楚在年终论功行赏的时候也并未给予吴驹任何实权职位。 这是否和他想投入秦国的意愿相悖呢…… 李斯越想越深,有些头疼。 “李斯,你还没有回答我?愿不愿意跟我走?”吴驹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斯抬起头,先将目光投向吕不韦,征求对方的意见,自己是来投他门下的,不征求对方的意见就改换门户吸纳然有些不敬。 “不必看我,投入吴驹门下和投入我门下没什么区别。”吕不韦这句话,便是在说自己和吴驹不分彼此。 李斯大喜,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晚辈愿入前辈门下!”李斯纳头便拜! “好!”吴驹同样大喜。 就在刚刚,系统同步发出了提示音。 【主线任务】:统一法家。 【完成度】:12%→19%。 当初与韩非第一次交谈时,直接触发了法家的任务,并获得了0.2%的完成度,后来随着和他逐渐熟络,成为好友,时常便会有长进,逐渐到了6%,来到秦国后,吴驹想办法和秦国的一些法家重要人物见了面,例如位列九卿之一的廷尉,这都是法家的重要人物,于是有了涨了6%的完成度。 现在李斯的相投,又瞬间涨了7%。 李斯和韩非,不愧是接下来法家的两个重要人物啊! 吴驹在法家这个任务里选择的突破口,正是此二人! 尤其是李斯! 韩非追随荀子,而李斯已经决定在秦国入仕,他的存在对吴驹来说意义重大。 不容易啊,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这小子来秦国了。 得到答复的吴驹起身,向着吕不韦一拜:“伯父,我先走一步了。” “去吧去吧。” 吕不韦无奈的摆了摆手,他看出吴驹似乎对李斯的到来颇为在意,但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吴驹知晓李斯的才华和荀子门生的身份,于是将他看的很重。 吴驹带着李斯离开,而吕不韦看着眼前的棋盘一阵无语。 这小子离开的这么干脆,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李斯,而是从棋局上看出了败势,所以果断开溜了。 真鸡贼啊! 第二百二十四章 求取仕途 吴驹和李斯出了吕府,吴驹让李斯先进去坐坐,让下人沏茶招待,旋即命人拉来三辆马车,其中两辆装上了货物,另一辆由二人同乘,出了街坊。 李斯好奇的看着窗外的景象,旋即问道:“前辈,不,吴卿,我们这是去哪?” “入宫。”吴驹言简意赅。 他看向李斯:“你入秦为的是求取仕途?” “正是。” 李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是楚国人,就算入朝也是外臣,说忠君爱国,一心只想振兴秦国实在是太假了,还不如真实一点。 “这就对了。” 吴驹说道:“我和你的师弟韩非乃是好友,他亦曾在我面前夸赞过你。” “竟有这层关系?” 李斯大惊,这他确实是第一次知道,韩非前往岐山庆贺吴驹继位的时候,李斯早已离开兰陵了,此后书信多有来往,但这种事自然是不会在书信里提的。 他们师兄弟朝夕相处,平日里关系还是挺好的。 韩非这个人表面上嫉恶如仇,看他写的文章《孤愤》、《五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太好相处,可实际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自来熟的人,对有品德有能力,值得深交的人,韩非是很健谈且好相处的。 自己这个师弟同样是个热心肠,急公好义,李斯对他会在吴驹面前称赞自己并不意外。 不过……没想到这次他倒是帮了自己大忙啊! 吴驹点点头,说:“不仅如此,荀子曾扶携于我,韩非又是我的好友,当然,很重要的一点是,我知道你的才华,你入我门下,为我食客,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此行便是到大王面前为你谋个官职。” 李斯一愣,旋即大喜,连忙拱手:“吴卿果然是爽快人,晚辈定不负您今日之所助,今后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不必了,到了大王面前,他愿不愿意重用你,还要看你的才学。”吴驹淡淡的说。 “自当如此!”李斯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还以为要在吴驹手底下历练一段时间,经过考校,得到对方的认可之后方可入朝为官。 但没想到吴驹真的这么爽快,果然找对人了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位吴卿还真是随心所欲(不按套路出牌)啊。 从见到他到现在,每一件事都出乎李斯的意料。 李斯投入吕不韦门下,他让对方去他那。 李斯入他门下,在秦国连一顿正经饭还没吃过呢,也没个准备,吴驹就把他拉来宫中面见秦王了。 纵然李斯对自己很有信心,此时脑门上也不禁冒出一团团黑线。 马车来到宫门,禁军见是吴驹前来,稍微检查了一下另外两辆车的货物就放行了。 马车来到章台宫前。 “你在此等候少许,准备准备,一会要面见的便是秦王了。”吴驹说。 “是。”李斯拱手,心神确实有些激荡,连忙平复了一下,开始思考一会的言行需要注意的地方。 吴驹入宫,见到了守在宫门前的蒙毅。 “拜见吴卿。”蒙毅拱手。 “大王在里面?”吴驹问。 “正在批阅奏章,需要我进去禀报吗?” “劳烦了。” 蒙毅旋即入内,不一会出来了:“请进。” 吴驹点点头,走了进去,迎面便见子楚坐在桌案前,面前摆着一大摞的奏章。 “拜见大王!”吴驹拱手作揖。 子楚见吴驹进来,笑了笑:“今天怎么想起来拜见寡人了?有事?” “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吴驹笑问。 “得了吧,你就是个无事不登咸阳宫的人。”子楚放下毛笔。 “还是瞒不过您呐!您订购的镜子已经全部制作好了,我特意来给您送来。”吴驹笑道。 没错,那另外两个马车里装的就是子楚为自己和后宫各大宫订购的镜子,正好带李斯进宫,他就顺道把这事办了 “是嘛!” 子楚霍然来了兴致,桌案前站起来:“可算是到了,这摆的地方寡人都早已备好了!” 说着,他指了指殿中桌案旁边靠墙的一处空地。 吴驹一愣,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那里本来摆的是一件子楚同样很喜欢的错金铜器,没想到给玻璃镜让位了。 看来子楚正衣冠、知兴替,明得失的意愿非常的强烈啊! “搬进来,给寡人瞧瞧。”子楚对殿中侍者说道。 “是。”侍者点点头,招呼了几个人出宫去,不一会分别将全身镜、梳妆镜和随身镜分别拿了一面过来。 子楚挨个验了一遍货,非常满意。 “不错不错。” 他命侍者将几面镜子放到相应的地方,旋即命人接收其他的镜子,送到各大宫去,又让人取钱给吴驹结尾款。 “大王,实不相瞒,我今日入宫来还有一事。”吴驹开始说起正事。 “果真如此,说吧。”子楚笑道。 “乃是为大王引荐一位人才。”吴驹说。 “哦?” 子楚瞬间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可谓是求贤若渴! “能被你称为人才,此人不简单啊!”子楚眼睛一亮。 “确实不简单。” “乃是何人?” “李斯。”吴驹说。 “李斯……”子楚皱着眉想了想,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很正常,李斯早年间都在跟随荀子研究学术,其名声在儒家内部还不错,但放到七国而言就不够看了,子楚日理万机,没听说过再正常不过。 “此人乃是荀子门生,韩非的师兄。”吴驹说。 “嗯?!”子楚大为振奋,李斯他不知道,但荀子和韩非他可就知道了。 荀子不用说,当世大家,儒家宗师,三次出任稷下学宫祭酒,荀子离开稷下学宫时,秦国也曾向其抛出橄榄枝,可惜被楚国的那位春申君抢先一步了,如今在楚国兰陵出任县令。 至于韩非,子楚在岐山的时候见过这个年轻人,也曾与其把酒言欢,一起议论过一些政事,自己虚心求教的一些治国的问题,对方总能一语道破,让子楚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对韩非也颇为眼热,只可惜对方是韩国公子,一心匡扶韩室,终究和他这个秦王不是一路人。 荀子拉拢不到,韩非也接触不了,眼下前者的徒弟,后者的师兄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子楚连忙说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子楚的考校 吴驹旋即将李斯出兰陵,周游天下,入咸阳,登门拜访吕不韦,想要拜入吕不韦门下为食客,最终辗转又成了他的门客的事说了一遍。 “李斯跟随荀子学习,其才学并不逊色于韩非,并且继承了荀子的帝王之术,对治国大有研究!” 子楚听后大为振奋,忙问道: “此人现在在哪?” “就在殿外。”吴驹答。 子楚冲旁边的蒙毅挥了挥手:“宣他进来。” “是!” 不一会,李斯进殿。 “草民李斯,拜见大王!”李斯深深作揖。 “请起吧。”子楚上前扶起。 李斯站了起来,打量着子楚,子楚也在打量李斯。 过了一会,二人均是很满意。 李斯从子楚身上看出了明君之相。 子楚从李斯眼中看出了渊博的学识。 “这是个可以辅佐的君王!” “这是个值得重用的人才!” 二人同时想到。 “请坐吧。”子楚指着殿中左右两侧的座位说道。 “是。” 众人入座,吴驹给了李斯一个眼神,示意他好好把握,旋即也坐了下来。 李斯点点头,这机会都怼到他脸上来了,这要是把握不住,还是早日进厂吧。 子楚让侍者为二人斟茶。 “不知尊师荀子近来可好?”子楚问道。 “师父近些年来年迈而多疾,好在并无大碍。”李斯答道。 “那便好。” 子楚点点头:“寡人素来对其多有仰慕,只可惜他远在兰陵,一东一西,无缘得见。” 说到这,子楚又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显然这遗憾并非是因为见不到荀子,毕竟他和荀子几乎没有私交。 他的遗憾,是因为荀子这样的人不能为他秦国用。 说起来也是挺离谱的。 诸子百家虽然学术不同,但理念都是反对战争的,而秦国作为七国中对外征伐最为频繁的一个,理所应当的遭到了许多百家学派的唾弃。 以至于国内诸子极少,能在整个天下都打出名头,能和其他学派的诸子例如荀子、公孙龙、邹衍、墨家巨子这些等级的宗师齐名的,更是只有吴驹一个! 子楚看向李斯,继而说道: “李斯,你可知刚才吴驹来见寡人,夸赞你学识渊博,继承了荀子的学术,乃是可用之材,更是在寡人面前亲口为你举荐!” “斯德疏才浅,愧不敢当,多谢吴卿!”李斯向吴驹作揖。 吴驹微微点头。 子楚说:“寡人素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吴驹在寡人面前如此保荐,让寡人十分好奇,不知你有何才学?” 子楚的考验开始了! “斯愚笨,但对儒家学术、法家学术皆有涉猎,虽有托大的嫌疑,但斯有信心在秦国干出一番事业,还请大王给予我一个机会!”李斯恭敬的说道。 “哦?信心是有的,既然如此,寡人便要考考你了。”子楚微微一笑。 李斯攥了攥手,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已经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只见子楚正色,肃然问道: “李斯,你对如今七国形势有何看法?” 李斯长出一口气。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毕竟问的很笼统,但也马虎不得,因小失大可不好。 “斯以为,匹夫者常常错失良机。成大功者,在因能够把握住时机并且狠得下心。 昔者秦穆公之霸,终不东并六国者,这是为何? 盖因为诸侯尚众,周德未衰,故五霸兴起而更迭,仍旧尊周室为主。 自秦孝公以来,周室卑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胜而压制诸侯,已经足足五世了! 今诸侯纷纷畏惧服从秦国,就好像秦国的郡县一样。 斯以秦之强,大王之贤,就好像扫除灶台上的灰尘,足以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 今日倘若懈怠而不快速成就大业,明日诸侯复强,相聚约从,届时就算有黄帝之贤,也无法兼并天下了!” 李斯说完,缓缓出了口气。 子楚从头到尾做洗耳恭听状,越听越是满意。 当然!绝不是因为李斯拍他的马屁,马屁固然是谁都爱听的,但子楚满意的还是李斯这个人。 这一席话将当今七国形势剖析的面面俱到,虽然这番言论很多人都能说出来,且李斯也没加什么突出的言论,但已经足够看出李斯其人的大局观! 此人可以用! “若你为秦官,想如何施展自己的抱负?”子楚又问。 李斯思索了一会,最后说道: “秦国的律法严苛,虽七国皆是如此,盖有沉疴下猛药,乱世出重典之意,但斯还是希望推行尊师与我的学说,即礼与法并重,也要从一定程度上推行仁政。” “斯从函谷关外而来,见识到了已经被秦国占领的三川郡,那里有韩国旧民暴动,而军队动兵镇压,刑罚极为严酷。斯以为,韩赵魏楚燕齐秦,七国虽有国与国之别,却无族与族之别,我们尊的都是同一个祖先。” “对待七国之民,不必像对待外族一样残忍,国与国之间的征战,非民之罪,乃兵之过也,斯以为,以如今的形势,想要统一天下,刀兵相见乃是必然的,但怀柔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味的暴虐只会激起七国之民的反抗之心,唯有实行仁道,方可安抚百姓,继而天下归心!” 李斯一席话,让子楚大为赞赏。 说的很中肯,这与他的理念多有相符。 不过和他想的也有一定的出入,他认为伐天下靠的是戈矛,治天下靠的才是仁德。 李斯以三川郡举例,在子楚来看,三川郡发生的这种事再合理不过,三川郡入秦之手不过一年光景,还是失而复得,如果不以雷霆手段镇压,则后患无穷。 在三川郡实行仁政,安抚百姓,子楚是有想过的,但起码要等局势再稳定一点,若一味的仁义道德,那就是懦弱迂腐了。 “吴驹,你怎么看?”子楚转头看向吴驹。 此时的吴驹正若有所思。 现在的李斯,到底还是年轻,和记忆中的那位秦相有很大差别,现在的他虽然有自己的野心,但同时也有自己的报复,同样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的心计和城府也还远没有十数年后这么深。 这从他在子楚面前讲述自己的理念就能看出来了,这与历史上那个李斯可是非常不一样的! 听到子楚的话,吴驹回过神,微笑着说:“我以为李斯所言甚是,荀子与他的弟子的学术,在秦国皆是大有可为的!” “不错!”子楚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李斯走马上任 子楚旋即说道:“李斯,寡人问你,你确定愿意在秦国为官吗?” 李斯大喜,这是他通过子楚的考校了! “求之不得!”李斯作揖。 “好!”子楚点点头:“你想要到哪里大展拳脚?” “听从大王安排!”李斯说。 子楚又看向吴驹,想要征求对方的意见。 对此,吴驹早已做好了打算:“荀子是儒家宗师,但他对‘法’的理解,可以说绝大多数名副其实的法家学者都远不及他,他的这两个弟子同样对法多有研究,颇有造诣,我认为,他可以去到廷尉大人手下。” 韩非和李斯,此二人同出儒门,同承荀子一脉,同是这个时代学术最深入,成就最高的两个法家人物。 当然,将李斯安排到廷尉那里去,和吴驹的谋划有关。 想当初,对法家和兵家的统一问题,吴驹悟出一条规律,就是百家学派是可以消失和增加的。 于是乎,统一七国不仅是秦国和历代秦王的宏愿,也成了吴驹绕不开的一条路。 彻底灭亡百家学派,吴驹做不到,就连后来那位始皇帝焚书坑儒,打压百家,做的那么决绝,也没做到,最终还是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彻底结束了百家的时代。 吴驹不会这么做。 吴驹的计划是“七去其六”。 灭了六国,天下的版图合成一份,他要统一的法家和兵家,也就只剩下秦国的法家和兵家了。 李斯。 便是吴驹打入秦国法家的一颗钉子。 他暂时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他的根基尚浅,仕途才刚刚开始。 吴驹会给足他时间,让他生根发芽,让他在关键时候发挥出作用来。 听到吴驹的建议,子楚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廷尉,九卿之一,掌刑辟。 廷尉府这个部门的主要职务是修订律法,掌管诏狱,并且统辖着全国的监狱,京畿地区和其他地区若出现重大疑难案件也会交由廷尉府审理,也会派出官员前往地方协助调查和审理。 不难看出,这简直就是为法家量身订作的一个部门。 事实也的确如此,秦国的法家几乎全部盘踞在这个部门里。 李斯初来乍到,当然不可能直接成为九卿之一的廷尉,况且这位置有人坐了。 但子楚也给足了这个可用之才面子。 廷尉府的高层主要是六人。 除了廷尉之外,还有廷尉正,可以理解为副职,还有左监和右监,同样是廷尉的属官。 还有奏谳掾和奏曹掾,这两个职位在级别上比左、右监低一个级别,但也是直接向廷尉负责,属于廷尉的属官。 “廷尉手下的奏谳掾因病逝世不久,这个职位尚空着,李斯你可愿担任这个职位?” 李斯在脑子里快速思索了一下。 他对秦国的官职做过了解,奏谳掾,是廷尉的属官,主要职责便是断案审判,断的都是疑难杂案,审的都是朝廷重臣或穷凶极恶。 这里也能看出子楚的心思。 无论在哪个国家,修订律法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是每一年都会有的,通常一次正式的修订起码要个三五年。 所以,为了进一步考察李斯对法的理解,子楚将李斯安排在了奏谳掾这个位置,通过审判、给犯人定罪的方式,便能看出李斯的才干。 当然,这也绝不委屈李斯了。 若说三公九卿之一的廷尉按照后世的分法是妥妥的一品,那奏谳掾怎么也能排到二品或三品了。 哪怕李斯是儒家宗师荀子的门生,这个位置也略高了一些。 于是乎,想清楚子楚的心思和其中的利害关系后,李斯立马做出了回应。 “若大王信任我,我自然愿意担任这个职位。”李斯拱手作揖。 “好!” 子楚拍案而起,哈哈大笑,旋即说道: “从今日起,你就是秦国的奏谳掾了,传寡人口谕,赐李斯咸阳宅邸一处,赏五百金,封公大夫,岁俸三百五十石!” “臣李斯,谢大王恩典!”李斯起身来到殿中,深深作揖。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万分激动,在来到秦国之前,他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自己的计划,每个按部就班的流程他都想的一丝不漏。 虽然实地考察发现压根没什么流程,全都被吴驹给打乱了,还是那种比装在裤兜里三天的绳结还乱的乱,但问题不大,他终究得偿所愿了! 子楚起身,三步做两步走下台阶,扶起李斯:“你我今后便是君臣了,寡人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臣断然不会辜负大王的良苦用心,今后必将勤勤恳恳,恪尽职守,为大王效力!”李斯道。 “有你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子楚笑了笑。 李斯转而又向着吴驹拱手一揖:“多谢吴卿为我荐言,大恩大德今生难忘,斯今后愿为您鞍前马后!” 他这两番话是真心实意。 心思重归心思重,但子楚和吴驹对他都有了知遇之恩,这是无法更改的,李斯出自儒家,他的品德不缺,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言过了。”吴驹微微一笑。 “奏谳掾这个位置并不好坐,希望你能胜任,寡人也希望你能在断案过程中,总结出秦国律法的缺憾和可以改进之处,有迟疑处,可与你的上官廷尉等人询问商议,若无法解决,可以来寡人这里。” 子楚零零散散和李斯说了很多,都是干货,李斯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良久,子楚转头看向吴驹:“一会你把他带去府邸,顺便和他说说为官上的事情。” “自当如此。”吴驹点点头,李斯现在虽然入朝为官了,但并不影响他依然是吴驹的门客。 子楚又看向李斯:“李斯,你先走一步吧,寡人还有些事情要和吴驹说。” “是!” 李斯拱手,旋即退出大殿。 李斯一走,子楚和吴驹便凑到了一起。 “公大夫……第七等,李斯的起点很高啊。”吴驹感叹道。 子楚撇了撇嘴:“再高能有你高?你当初可是五大夫,比公大夫还高一等。” “咳咳。”吴驹轻咳两声:“这能一样吗?” 子楚也没和他瞎扯,转而微微眯起眼睛,说道:“两个月前,左监来见寡人,向寡人提出,想要告老还乡。” “左监?他的年纪确实够大了,如果继续在这个位置上操劳下去……说句不好听的,没两年了。”吴驹说。 前面说道,左监就是廷尉的属官之一,而子楚这时说起这个,显然也和李斯的事有关。 “他是个不错的人,但也不能往死里用,得人性化,寡人的意思也是让他告老还乡,好好修养,多活两年,赶上下次修订律法说不定还能出出主意,所以寡人已经答应了他的辞呈,但这个位置非同小可,在继任者出现之前,他还得再顶一阵。” 吴驹灵光一闪:“李斯?” 子楚点了点头:“没错。” 李斯就是他选的左监的继任者。 “奏谳掾只是个开始,他这样的大才,只在这个位置上可惜了,先让他熟悉熟悉这个部门,顺便也让寡人继续考察一下他的能力,不然仅凭三言两语就把他扶上去还是太草率。” “寡人准备先考察一段时间,如果他真的能够胜任奏谳掾这个职位,那左监也没问题,届时就让他顶替左监。”子楚眸光深邃。 这还带试用期啊! 吴驹笑了笑,旋即说:“那我替李斯谢谢大王了!” “现在言谢还过早,谁知道他是否真的能行呢?不过你好像对他很有信心?”子楚转头问。 “自然。”吴驹点点头,他绝对是最了解李斯的人之一了。 子楚疑惑他为何这么确信,但也没有多问,吴驹的身上一直都有很多秘密,子楚都知道,但从不深究。 “行,我先走了,回头给左监也送点药过去,给他调养调养身子。”吴驹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拱手一揖。 子楚点点头,嘱咐道:“李斯那边你多留意,他初来乍到,要学的地方很多。” “会的。”吴驹摆了摆手,转身走出大殿。 第二百二十七章 物禁大盛 刚出殿门,吴驹就看到了大殿前等候的李斯,他正站在白玉栏杆前,眺望着整个章台宫。 他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李斯:“相较来时的风尘仆仆,现在倒是意气风发了许多。” 刚见面时,李斯的双颊还是瘦削的,神态是微微带着疲惫的,虽然在旅店休息了一个晚上,但因为兴奋和紧张,他整宿都睡不着,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入睡。 现在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起来了,意气风发,像一束挺拔的麦穗。 大抵这便是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吧。 李斯笑了笑,说道:“一日之间,便踏上了日思夜想的仕途,此时还恍若梦中呢,不过现在倒是清醒不少,如今学会走路了,还没学会跑,以后多有不懂之处,还望吴卿不吝赐教!” 吴驹指了指他,笑骂道:“真是圆滑!不过没有得意忘形就好!” 二人旋即一同向宫门走去。 一边走,吴驹一边问道:“李斯,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在大王面前举荐你吗?” “不知。”李斯摇了摇头。 “因为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 吴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李斯也连忙停了下来。 “我希望你能用你和你师父的学术改变秦国,为秦国图强,为百姓谋福!” 吴驹郑重的说,他的双眼看着李斯,满是认真之色。 “自当如此!斯虽为仕途入秦,但其中一个宏愿也是将师父的学术发扬光大!况且我既为秦臣,日后当然要为秦效忠!”李斯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吴驹点点头。 吴驹能看出,李斯说这话发自肺腑,并无作假。 他暗自摇了摇头,现在的李斯真是和他想想的不一样。 有曾经作为官吏的圆滑,有自己的小心思,有胜过常人的城府。 但相比历史上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 那个因为嫉妒,不惜杀死自己朝夕相处十数年的师弟韩非以保全自己权位的人。 那个与赵高一起矫诏立胡亥,杀扶苏、蒙恬、蒙毅,卒以亡秦的李斯,相去甚远! 这次,李斯落到了吴驹的手里,吴驹既然有先知的能力,就断然不可能让他走上这条路。 李斯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护己,用不好伤己。 他可以“以辅始皇,卒成帝业”,也可以“听高邪说,废适立庶,卒以亡秦”。 吴驹希望他是前者。 “希望你能牢牢记住你今天的话!”吴驹一字一句的强调。 苏轼说荀子明王道,述礼乐,而李斯以荀卿之学乱天下,是不然。秦之乱天下之法,无待于李斯,斯亦未尝以其学事秦。 历史上,到了李斯登上廷尉,甚至丞相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摒弃了荀子和自己的学说,反倒使用了曾经的商鞅的学术,并且变本加厉的实行,秦国的灭亡同样也有他的一份不可磨灭的责任。 大抵人都是会变的吧,现在还算有原则的李斯,面对权力、地位最终也抛弃了自己的底线。 吴驹现阶段所要做的,也就是让李斯坚定荀子和他自己的学说,莫要走上歧途。 “自当如此!”听到吴驹的话,李斯点点头。 二人继续往前走,过程中,吴驹沉思了一会,又对他说道:“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你要牢牢记住。” “谨听教诲!”李斯恭敬的做洗耳恭听状, “牢记!切记!这辈子都不要忘记!” 吴驹紧紧盯着李斯的眼睛,使他有些站立不安,旋即,吴驹吐出四个字: “物禁大盛!” 这四个字仿佛惊雷一般打响在李斯的脑海中,劈的他六神无主。 他霍然想起离开兰陵的那个上午,他去荀子的房间见到了师父,站在他的桌案前说出了自己的宏图大略,也就是“此非士人之本愿也。故斯将西说秦王矣”的那番话。 说完之后,荀子坐在桌案后,久久没有言语,李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赞赏。 那是对他的赞赏! 荀子是个严厉的师父,但他从不会吝啬对弟子们的肯定。 不过,那双苍老的眼睛里,还有另一丝不明的意味,李斯看不懂。 只听荀子叹了口气,旋即说道:“李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兰陵位于东,秦国位于西,为师日渐衰老,兴许这辈子都没有再相见的机会,因此,为师今日要赠你一句话,你要牢牢记住。” “谨听教诲。”李斯向现在对吴驹这样,对荀子恭敬的说道。 “物禁大盛!”荀子说道。 …… 他思索了好久也没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 荀子也什么也没说,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让他趁着清早,赶紧启程。 物禁大盛。 意思是,任何事情不要超过一个临界点,否则就是盛极必衰。 李斯能听懂这句话,但听不懂荀子为何要对他这么说,想要提点他什么? 他终究没能想通。 现在在秦国,在咸阳,在王宫的章台宫外,吴驹又对自己说出了这四个字。 是师父告诉吴驹的吗? 李斯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师父是个话很少的人,有事情他最喜欢藏在心里,况且据他了解,包括吴驹在来的路上都对他承认,荀子和他算得上认识,但交情不深,仅限于几封书信罢了。 那是巧合吗? 吴驹又是想提点他什么呢? 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句话呢?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不透吴驹。 面对他的时候,李斯总有一种被看的一清二楚,一丝不挂的感觉。 吴驹的目光永远是深沉的,是意味不明的,这让李斯总摸不清他的想法。 “快上车吧,今天还早,我们有很多事要做。”吴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李斯抬头望去,只见吴驹正在登上马车。 他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继续想。 最终也还是没有想明白。 他默默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中,牢牢的记住了。 也正是这句话,在日后无数次李斯想要走上历史上那条弯路的时候点醒了他,使他时刻记住吴驹和荀子的教诲。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拜访焦子 回吴府的路上,吴驹带李斯去廷尉府认了个门。 廷尉府。 这座秦国巨大的执法机构里处处透露着忙碌之象,吴驹之前就来过这里,所以也算是轻车驾熟。 什么,你问吴驹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那肯定不可能是犯事了啊。 诸子百家同气连枝,私底下常联系,时不时还会聚一聚。 吴驹和廷尉也不例外,二人不仅出身百家,还同朝为官,交集少不了,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 廷尉年老体弱,身体不好,吴驹时常配些药给他,这也让二人之间的往来比较频繁。 吴驹带着李斯小范围的逛了逛,李斯也见识了廷尉府从诏狱提审犯人和审理的场面。 随后,二人直奔后院的办公区而去,走进了一间屋子,见到了正在堂中处理公文的廷尉。 廷尉的名字叫焦樵,同是诸子之列,世人称之为“焦子”。 这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须发花白,他是法家学者,也是宗师级的人物了。 法家这种学派类型的百家自然没有魁首可言,因此焦樵在法家的地位就相当于苏长老于医家。 焦樵见吴驹前来也很意外。 “吴卿怎么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我廷尉府的人啊!”焦樵笑道。 吴驹一头黑线,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这么说他的人了。 不过焦樵说的倒也没错,平常没事他可不会来廷尉府这种地方,就像后世也不会有人没事去法院溜一圈一样。 “什么叫无事不登廷尉府,别把我想的这么功利。”吴驹辩驳。 焦樵乐呵呵的一笑,旋即注意到吴驹身边的李斯,微微打量一下后,说道:“还未请教这位是?” “晚辈李斯,拜见焦子!”李斯拱手作揖。 “李斯?” 焦樵想了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旋即看向吴驹。 “他是荀子的弟子。”吴驹说。 焦樵恍然大悟,忙说道:“快快请坐。” 吴驹和李斯落座,焦樵让人沏茶,旋即笑道: “我和你师父可是很好的朋友,遥想当年他入秦的时候,我和他志同道合,一起坐而论道,讨论学术,那可真是一段难忘的时光。” “一晃而过十多年过去了,他应该也已经七十多岁了吧,诶,你师父的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人老了难免生些小疾,师父他也不当回事,让我们这些弟子都颇为苦恼呢。”李斯说。 李斯旋即又说:“师父也曾在我们面前多次提起过您,说您的学术精湛,所定律法最为切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谬赞了,你师父在此道的造诣也不低啊!”焦樵闻言爽朗的大笑起来。 二人旋即聊到了许多,看得出焦樵和荀子的关系是确实不错,对自己这个晚辈也是多有关心,嘘寒问暖的,如此也就不必担心今后李斯在廷尉府的日子了。 “我和你师父同辈,年龄也相近,今后你叫我一声师叔,你我以叔侄相称可好?”焦樵说。 “那当然好!”李斯大喜。 焦樵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吴驹:“你今日来,只为将我这师侄引荐于我?” “当然不是。” 吴驹摇摇头,见二人相处甚好,不似客套,也就没有藏头露尾,挑明的说:“我今日将他引荐给了大王,大王甚是欣赏,封他为新任的奏谳掾。” 焦樵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吴驹带李斯前来,这是向他知会一声,顺便带李斯认门来了。 不对啊! “你将李斯引荐给大王?”焦樵疑惑,吴驹是如此识得李斯的。 吴驹看出他的疑惑,旋即说道:“李斯已经拜入我门下,为我门客。” 焦樵点点头,这就解释的通了。 竟然能成为吴驹的门客…… 焦樵有些疑惑,他知道吴驹之前是不收门客的。 想必其中还有些故事,不过也不重要了。 他转过头对李斯笑道:“我对你师父的学说也多有赞同,今后你我同朝为官,你又坐的是奏谳掾这个位置,会有很多发挥的空间的!假以时日,在爵位和官位上更上一层楼也不在话下!” “固我所愿也,只是饭要一口一口吃,我初来乍到,今后还请师叔多多照看!”李斯拱手道。 “好说!好说!” 焦樵的脸上笑容不断,他素来是个大度的人,李斯虽然是儒家出身,但荀子无论资历,学术,还是和他的私交,都决定了焦樵对他的弟子进入廷尉府这件事并不反感。 何况焦樵对荀子很了解,他教徒弟很有一套。 子楚识人能力很强,见李斯不过一面,就对他委以重任。 吴驹的才学深不可测,连焦樵也捉摸不透他,想必能让他破例收为门客的人绝不会差。 可见李斯的能力过人,可以胜任,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焦樵是很乐意提携这些有能力的晚辈的。 拜访完焦樵,吴驹和李斯旋即打道回府。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入朝为官 回到家中,吴驹吩咐正在府中的张管家:“去备六份礼物!” “是!”张管家点点头。 李斯不解:“这是?” “一会你去携礼拜访你的上司和同事,就说今晚在城中醉仙阁设宴,请他们一叙,以你的名义。”吴驹嘱咐道。 脑海中灵光一闪,李斯顿时明白吴驹的良苦用心,一时间不禁感动至极。 吴驹这是在壮大他的声势! 李斯感动完,推脱道:“倒也不必破费,大王不是刚赏了我五百金吗?” “得了吧。” 吴驹摇摇头:“你入我门庭,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大王肯定要在你上任的那一天把官服,官印还有那五百金赏给你,可这礼物今天就要用,省不得!” 他想起什么,旋即说道:“你应该还是住的旅店吧,回头收拾收拾来吴府住,过几日等你的府邸赏下来再说。” 李斯一阵感动,不由感叹吴驹为他想的确实周到。 “既然如此我便不推脱了,这笔钱我记着,日后一定报答您的恩情!”李斯郑重的说。 吴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很快,张管家置办好了六份礼物。 “廷尉,廷尉正,左监,右监,奏曹掾,这不过五个人,还有一份礼物是给谁的?”李斯好奇的问。 “奏谳掾的家人。” 他解释道:“去携礼拜访一下前任奏谳掾的家人,祭拜一下他。” 李斯恍然大悟:“明白了!吴卿想的果真周到!” 吴驹微微一笑,旋即又让张管家拿来六份帖子:“我听韩非说,你的字乃是一绝,这请帖就由你自己写吧,也让我开开眼界。” “没问题。”李斯点点头,接过帖子,轻轻抚摸了一下材质,惊讶的说:“这就是传闻中的纸吧?” 他入秦后曾经听说过这种东西,思来想去吴驹手上的见所未见的东西,也就只有这纸张了。 稍微研究了一下后,李斯便磨墨提笔,挥毫写下了,五副请帖是给廷尉他们的,一副拜帖是给前任奏谳掾的家人的。 见李斯写完,吴驹拿过一副来看,不由心生赞叹: “确实是写的一手好字啊!” 画如铁石,字若飞动,笔力遒劲而不失轻捷。 难怪始皇会让李斯来制定书同文律令的小篆和隶书,据说现在还未制作的那面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同样出自李斯的手笔,可见他书法造诣之深! “吴卿谬赞了!我曾见过您的笔迹,在他人面前我尚可炫耀一二,但您面前我是不敢妄言的。”李斯笑道。 吴驹摆了摆手:“有时间切磋切磋,以求长进。” “固我所愿也!”李斯点点头。 “行了,快去携礼拜访吧,车马已经备好了。”吴驹说。 “是!在下告退!”李斯作揖,旋即离开。 出了吴府大门,李斯才深深叹了口气。 吴驹将他引荐给了子楚,又借给他车马和住处,为他置办礼物,可谓面面俱到,毫无保留,这份情谊和重视,换做他人就算有这份心意也未必想的这么周到。 李斯现在并没有能力报答吴驹,也只能默默将这些事记在心中,希望来日有机会报答。 当然,还有子楚,子楚对自己也有知遇之恩。 不过相信那一天也不会太远,毕竟他现在就已经成了秦国的奏谳掾,可以称得上半只脚踏入高层了。 前程似锦啊! 李斯旋即乘坐车马,先去拜访了前任奏谳掾的家人,祭拜了奏谳掾。 旋即挨个拜访了廷尉焦樵,廷尉正,左监,右监,奏曹掾等人,给他们发了请帖,这些人也基本都是法家之人。 夜晚,吴驹在醉仙阁设了宴,除了焦樵以外,其他人抵达后纷纷惊讶于吴驹竟然也在此。 对此,吴驹只是笑道李斯是自己的门客,所以也被李斯邀请来了。 他没有透露宴席是自己置办的,毕竟李斯才是主角,自己本就是为了为他长声势,自然不能喧宾夺主。 随后众人又听到李斯管焦樵叫师叔。 一帮人不禁心惊胆战,心中暗道李斯此人不可小觑,背景太硬了。 荀子的门生,焦樵的师侄,吴驹的门客,子楚看重的人才! 此人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啊! 众人暗自打定主意要和李斯和谐相处。 于是此后李斯在廷尉府风生水起。 按理说一个儒家的人插足到法家的部门应该是一件专业不对口,并且僭越的事情,理应被排挤,但李斯成了个意外。 这其中除了李斯过硬的背景以外,与他的个人能力也息息相关。 在此后的相处中,众人发现李斯对法的理解真是过硬,甚至比起他们这些专业法家人士都不逞多让,更在许多方面有独到的见解,于是也就越发认可李斯这个人了。 两天后的大朝会,李斯走马上任,登上了咸阳殿。 在百官瞩目下,蒙毅缓缓宣读道: “今有李斯者,德才兼备,可堪重任,寡人甚是满意,封李斯为奏谳掾,赐咸阳宅邸一处,赏五百金,封公大夫,岁俸三百五十石!” “臣拜谢大王!”李斯拱手作揖,嘴角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心中的激动。 殿旁走来几位侍者,手中都端着漆盘。 李斯从其中一位手中接过漆盘,里面放着的是官服和一方玉质的官印。 “李斯,今后寡人愿你能恪尽职守,法度是我秦国的基石,希望你能为秦国添好这一道砖瓦!”子楚坐在王座上,朗声说道。 “臣!定然不负大王重望!”李斯躬身。 此后,李斯正式成为了一名秦官,站在了朝会的队列中。 历史的车轮缓缓前进,本该入秦为官的李斯,虽然入仕的过程产生了很大的偏差,但还是入朝为官了,并且比原定的时间还早了很多。 几天后,李斯正式有了自己的府邸,和吴府在同一片街坊,他从吴府搬了出去,不过时常还是会来拜访吴驹。 吴驹对李斯也是放养的态度,很少主动找他。 李斯是他打入秦国法家的一枚重要棋子,和统一法家的任务息息相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成效的,至少现在还早得很。 第二百三十章 君王后之死 正月转眼间来到下旬,就快要接近尾声。 但这个年初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平稳度过。 本来已经逐渐平静的七国,随着一个消息的传出,就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潭,瞬间引起一圈圈波澜。 君王后薨! 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终究是没能扛过岁月这把刀。 君王后其人,是前任齐王,也就是齐襄王的王后,现任齐王田建的母亲。 公元前284年,五国伐齐,齐湣王之子田法章,也就是后来的齐襄王改名换姓逃到了太史敫的家中成为仆役,太史敫的女儿觉得他不是常人,与之私通,常常接济,太史敫的女儿便是君王后。 之后田法章继位,为齐襄王,于是迎君王后入临淄,立为王后。 公元前265年,齐襄王去世,君王后之子田建继位,尊君王后为太后。 在这二十多年里,齐国朝政长期由君王后把持。 这并非君王后不愿意还政,正相反,她比谁都想还政。 只是齐王建太不争气! 昏庸无能,不问朝政,贪图享乐,荒淫无道,整日沉湎酒色之中,流连于青楼女闾之地。 对于一位王者而言,他不够格,无论是对治军还是治国,他都没有天赋,更无心学习。 君王后多次劝说无果,甚至还将齐王建囚禁起来,让他不准出宫去游玩,只是都未能取得成效,最终也只得无奈放任自流。 君王后贤德,把持齐国朝政的二十年间,她对待秦国和诸国的态度非常谨慎,三川之战以及多次战争中拒绝合纵攻秦,她的这种做法,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齐国在这二十年间未受侵犯。 君王后一死,齐国百姓纷纷披麻戴孝,感念其爱民如子,为之哀悼,七国士人亦为之扼腕叹息。 吴驹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看的却比很多人更多。 “君王后一死,齐国就彻底塌了,再起不能啊!”吴驹感叹道。 “君王后于齐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齐国毕竟是雄踞一方的大国啊!”魏磬撑着脑袋问道。 “嗯!” 吴驹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他露出回忆之色。 “遥想三十年前,齐湣王时期的齐国,那是何等强盛啊!那时的齐国与秦国并驾齐驱,是实力最强的两个大国,时年秦齐皆不愿屈居于周天子之下,秦国的秦昭襄王称西帝,齐湣王称东帝。” “时光荏苒,苏秦一手导演了五国伐齐,乐毅攻破齐都临淄,齐湣王被杀,若非安平君田单力挽狂澜,收复失地,齐襄王被迎回临淄,再度称王复国,现在的天下是否还是七雄的格局都难说。” “五国伐齐之后,齐国一蹶不振,不复昔日雄风。” “齐襄王十年,赵国将领燕周率军攻打齐国,夺取齐国的昌城、高堂二地。 齐襄王十三年,赵国大臣蔺相如率军攻打齐国,攻至齐国的平邑后撤军。 齐襄王十四年,秦国攻打齐国的刚邑和寿邑二城。” “直到齐王建上位,君王后把持朝政,虽然没有挨打,但也没有发动过一次对外战争。” 说到这里,吴驹摇了摇头。 “安平君田单已死,孟尝君田文已死,荀子出走,邹衍已死,稷下学宫破败,早已不复昔日百家争鸣的盛况,偌大的齐国,可用之人不过一手之数,眼下君王后死而还政,齐王建昏庸。” “国无明君,亦无贤臣,齐国不过苟延残喘,又能有多少年光景?”吴驹说。 听吴驹这么一解释,魏磬这才点了点头,有些明悟。 吴驹摇了摇头。 齐王建这个人昏庸到了一个极点,多次拒绝臣子提议的合纵攻秦,使得齐国错失了保全自身,抵御秦国的良机,他任用君王后的族弟,贪婪荒唐的后胜为相,最后举国投降,被活活饿死。 有君王后的齐国令人忌惮,这个女人虽然不好战,但也不好惹,有她在,齐国在七国之间可以排到前三前四。 但如今君王后已死,齐国这个挡在七国统一路上的大石头,没等人上前搬开,它自己就已经风化成一团沙石,风一吹就散了! 吴驹旋即让仆役拿来纸笔,写下一封诔词,即祭文,是给君王后写的。 他是医家魁首,需要代表医家。 随后他又修书一封,是给齐国长老的,让他务必重视君王后的葬礼,不过想必这一点不用说对方也会做的一丝不苟。 第二百三十一章 酒楼即将完工 正月末,吴驹手中一直在关注的一件事终于迎来了重大突破! 酒楼! 正是过年那段时间中吕凝等人提议开设的酒楼,吴驹当时觉得这桩买卖还是有很多发挥的空间,有利可图,于是便着手操作了。 这座酒楼处在咸阳城最为繁华的几座街坊之一之间,原址也是酒楼,挺有名气,不过近些年来经营不善,濒临破产,吴驹将其买下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 改造之后可以说几乎是大变样。 原来的墙推了,柱子倒了,就连地基都是重新打的! 当然,吴驹每次出手都是大手笔,这次也不例外,像酒肆那样小半条街都被包圆了。 设计图则是吴驹亲手绘制的,就审美这块而言,那绝对是没问题。 吴驹亲自到了一趟酒楼。 酒楼前被围墙围起,两扇大门上分别写着“施工重地,请勿靠近”八个大字,时而有人对这栋八个月间拔地而起的新建筑产生好奇,于是驻足观看,只可惜下方有一人半高的围墙,上方还有一层黑色的幕布围起,密不透风,毛都看不见,于是只得作罢离开。 吴驹走了进去,施工队队长高德全出来迎接。 酒楼主要是暖气公司和家具公司出人,暖气公司在安装管道时本来就要砸墙,搞基建很有一套,家具公司则多的是木匠和铁匠,可以搞装修,两边齐心协力,凑出一只能人辈出的施工队还是轻轻松松的。 “吴卿!”高德全哈腰点头。 “嗯。”吴驹微微颔首,旋即说道:“工程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进度如何?” “好!一切都好!没困难,有也克服了!”高德全说。 二人一边聊,一边往里走。 一进门是个敞亮的大厅,大厅里没有任何陈设,给人以一种敞亮,通透,干脆利落之感,地面上覆盖着薄厚不一的杂物,有灰尘也有木屑。 由于装修还没结束,所以自然还没打扫。 再往里去,处处可见工人忙碌的身影。 高德全给吴驹说了一大堆正在搞的事情,包括雅间的装修,庭院的布景,摆件的放置等等。 “整体来说装修都已经搞好一大半了,预计二月中旬之前就能全部完工。”高德全做了个总结,稍微盘算了一下后把工期也说了出来。 “干得好!”吴驹露出赞赏的神色,觉得高德全此人算是个可造之材。 他拍了拍高德全的肩膀,说道:“好好干,干完了重重有赏!” “是!” 从酒楼离开后,吴驹驾车直奔城外山庄。 这段时间,吴驹斥六千金巨资在城外又购置了三块地皮,和山庄的地是连成一片的。 到了城外山庄前,章邯前来迎接。 现在章邯基本不会形影不离的跟着吴驹了。 主要原因在于吴驹实力大涨,本就有霸王之力傍身,再加上在嫪毐指导下剑术步步精进,章邯早已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放眼整个秦国,宗师之下也鲜少有人能伤到他了,章邯也就没必要跟着吴驹了。 怎么感觉有点渣男那个意思…… 次要原因则是章邯毕竟是魁首近卫的统领,他平时都待在山庄,负责近卫的日常工作和山庄周围的保卫工作。 尤其是后者,乃是头等大事!山庄周围有纺织厂,有玻璃作坊,还有研究造纸术的匠人,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商业机密! 吴驹停下马车,跳下车马,山庄的仆役走过来将接过马车的缰绳,吴驹则向章邯随口问了几句山庄的事宜后,便说道:“进去看看。” “是!”章邯点点头,二人入内。 操场又被扩大了一圈,原先的庭院被彻底夷为平地,周围的长廊被拆除,一大两小的三块庭院连在了一起。 操场上,数以百计的魁首近卫正在练习。 他们看到章邯前来,旋即看到一旁的吴驹,不由得一惊。 “吴卿!”魁首近卫齐声作揖。 “继续训练。”吴驹用洪亮的声音说道。 “是!” 现在魁首近卫的规模扩大了两三倍。 至于这扩军一事是何时进行的,怎么进行的,那还得从头说起。 吴驹从岐山带出的足足五百余魁首近卫,在洛阳抵御刺客时折损了一些。 按理说折损的人数不多,补不补充都不是很有所谓,但吴驹心中有将魁首近卫进一步扩大的野心。 但此事非同小可,兵从哪募,怎么募,都是个问题。 正当吴驹和章邯一筹莫展之际,发生了一件可以称之为瞌睡来了送枕头的事! 年末的朝会,吴驹得到封赏,成为了大秦的大良造! 按照规定,大良造可以领一千卫兵,吴驹也没有免俗。 就这样,五百魁首近卫迅速膨胀到了一千五百之数! 班子大了,人数多了,吴驹便重新划定了山庄的范围,派遣施工队在最开始购置的这块土地上,将山庄的建制扩大了好几倍。 紧接着安置好新兵,购买马匹,老于率领的铁匠监开始打造兵器和马蹄铁,这也是章邯新年之后就一直忙的脚不沾地,最后干脆住在了山庄里的原因。 一千五百人,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只不容小觑的力量了。 更何况吴驹要训练的是最极端的精锐之师,是特种作战! 自从吴驹从嫪毐那里得知了这个世界的力量划分,以及那些超自然的事情,吴驹就越发坚定了特种作战这个想法。 诚然,那些剑道宗师也不是万能的,他们并没有办法做到越女剑那种一剑大破三千越甲的事。 嫪毐自己曾经认真的承认过这件事:“万军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种事是根本不存在的,起码对剑道宗师不存在,至于修炼者那就不是可以臆测的存在了。 剑道宗师的剑术高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只体现在单挑上,以一敌百还能商量,一人对抗一支军队的话,裤衩子都能累掉了,光是齐射的箭矢就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再锋利的剑,再强大的人,也有个极限,是对抗不了大势的。” 嫪毐这么和吴驹说。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还能赛过诸葛亮呢,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嫪毐旋即又说吴驹是个例外,因为吴驹的体力上限远远高于他们,并且还在缓慢的增长,借以时日兴许真的有一人成军的能力。 话又说回来。 吴驹不知道为什么春秋战国的人动辄举起数百斤的重物,身体素质强的离谱,后世的人却这么弱鸡。尤其是那些宅家摆烂或是熬夜加班的当代年轻人,体质不要太差。 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人体潜力上限的提高,单兵作战能力也会提高,特种作战的思路只强不弱! 一只精锐的部队,在正面战场依旧是平平无奇,但在侧面,在敌后,在敌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可以破袭、侦查、骚扰、斩首,发挥出无法用兵士数量去衡量的作用。 章邯深得这种训练的精髓,甚至还凭借自己的专业素养,根据事实情况,进行了二次改进。 如今。 魁首近卫这帮人的战斗力可以和秦锐士媲美,当然这说的是最开始的五百人,后面加入的一千卫兵现在投入训练还不足一个月呢。 吴驹没少找到麃公,让两边的人切磋。 比拼单兵作战能力,魁首近卫稳赢。 模拟实际作战,魁首近卫同样不落下风。 什么?你问秦锐士是不是放水了? 那指定是没有啊。 正相反,他们打的比谁都狠。 谈到秦锐士和魁首近卫的关系,那可是一段爱恨交织的大戏。 这么说吧,每次秦锐士的人见到魁首近卫的人,都是一副无比幽怨的怨妇表情。 幽怨的原因很简单,自从麃公见识了吴驹的魁首近卫训练后,就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时常向吴驹请教和探讨,美其名曰要“取长补短”。 他还经常来山庄这边观摩,甚至有意向在秦锐士里也拉一只这样的队伍,造一只精兵中的精兵。 一来二去,魁首近卫这种高压的训练方式便被带入了秦锐士那边,秦锐士那叫一个悲愤啊! 其实传到那边的训练方式几乎都是酌情被阉割过的,但就算这样,魁首近卫那近乎疯狂的训练方式对于秦锐士来说也是绝对的炼狱级别的了,一时间大家苦不堪言,见到魁首近卫都是绝不手软,恨不得给自己多出两口恶气。 扯远了。 现在来看,这个班子被章邯带的不错,不愧是专业人士。 新加入的一千兵士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也已经习惯这种训练生活了。 看着操场上大家朝气蓬勃的精神面貌,吴驹非常欣慰。 “药浴一定不要省,别落下什么暗伤就不好了,尤其是新兵,他们第一次接触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一个不慎很容易出问题。”吴驹对章邯嘱咐道。 “放心吧。”章邯说。 吴驹不再说话,继续观看魁首近卫的训练,但他很快注意到角落有一些格格不入的人。 他们相比起来体型更瘦小,脸上稚气未脱。 “那是什么人?”吴驹一眼就看出这绝非子楚给他的一千卫兵,更不是最早一批魁首近卫。 “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子。”章邯摇了摇头,说道:“我和您提起过的,您可能没注意。” 他微微凑了过来,说道:“他们是我们在洛阳折损的那一批兄弟的子嗣,我带人前去祭拜,顺便给家属发抚恤金,发现了很多孤儿,他们的父母早已离异,眼下父亲身死,便再无所依,我看他们可怜,问他们愿不愿意进魁首近卫,那二十三个孩子就是愿意的。” 吴驹恍然大悟,章邯确实跟他提过这件事。 “走,过去看看。” 第二百三十二章 魁首近卫的新生代 吴驹从操场四周的长廊中穿行,很快来到角落的那二十三个孩子身边。 说是孩子,其实不能完全称为孩子。 大到十几岁,已经可以称之为少年,小到八九岁,稚气未脱。 他们站在烈日之下,汗流浃背,咬牙支撑着。 父母离异,父亲常年在外,他们很多时候都是自力更生,这种经历让这些孩子的脸上有同龄人没有的坚毅。 “其实原本是三十多个孩子,有人没坚持住,我派人送他们会故乡了,只剩这二十三个。”章邯感慨着。 吴驹同样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还挺对不住他们的,他们的父亲跟我去了一趟洛阳,连新年都没能一起过,不过一群孩子,转眼间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从军的都有想过自己有这一天,何况您给的抚恤金足够丰厚了,还派人赡养那些老人,他们泉下有知想必会很宽慰的。”章邯安慰道。 吴驹沉默了一会,道: “训练量要适当减少,孩子毕竟是孩子,不比大人。” “嗯,几乎快要减半了。”章邯说。 吴驹点点头,补充道:“也不要太懈怠,进了魁首近卫要一视同仁,年少时正是打好基础的时候。” 他观看了一会这些孩子的训练,没发现什么问题,但过了一会,他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吴驹抬手指过去:“他叫什么名字?父亲是谁?” 章邯循着吴驹指着的方向看去,说道:“他叫司马欣。” “谁?”吴驹看过来,满脸的愕然。 “司马欣,他的父亲是司马庚。”章邯重复了一遍。 “秦国人?” “对。” “程姓司马氏?”吴驹又问。 “正是。”章邯点点头,补了一句:“好像有听他说过他祖上和那位程伯休父有点血缘关系,算是他的后人” 吴驹长出一口气:“那应该是不会错了。” 章邯都被他带跑偏这么远了,司马欣竟然还是出现了,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吗? 要说司马欣此人,还要说回正史。 陈胜吴广起义之后,周文率领数十万大军攻来,章邯情急之下放出了骊山刑徒,给他们发放武器作战,其中有两人辅佐章邯作战,一人为都尉,名叫董翳,一人为长史,名叫司马欣。 之后周文惨败于章邯率领的骊山刑徒之下,成就了他的威名! 巨鹿之战战败后,三人投降项羽,时年秦二世和秦王子婴已死,秦朝彻底覆灭,项羽三分关中,分别分封给了章邯三人,也就是雍王章邯,翟王董翳,以及塞王司马欣! 此三人因此被并称为“三秦”! 司马欣早年是是管理栎阳牢狱的官吏,在项羽的叔父项梁因为犯事被栎阳抓捕被关押在监狱时,曾请蕲县狱吏曹咎写信给司马欣,司马欣也就不再追究项梁之过,乃是对项梁有恩,但之后数年,他辗转成为了章邯的亲信,跟随章邯南征北战。 没想到啊,现在距离章邯和司马欣的声名大噪还有四十年时间,原本应该还在地方守备军中的章邯被吴驹拉到了自己的魁首近卫来,而尚年轻、甚至说年幼的司马欣也并未成为栎阳狱吏,而是在其父战死后,跟随章邯进入了魁首近卫。 三秦中的雍王和塞王,竟然又凑到一起了! 章邯和司马欣都到齐了,董翳现在又在哪呢? 想到这里,吴驹笑着摇摇头,不再去想,若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想必董翳也会来找到章邯和司马欣的吧。 这时,章邯疑惑的问道:“吴卿,司马欣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吴驹摇摇头,转而蓦然问道:“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章邯思索了一下,说道:“很努力,很刻苦,很机灵,对行军打仗有一定的天赋,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像个将才,我打算拿些兵书给他看,兴许有朝一日他能辅佐我左右。” “您怎么看?”章邯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担心吴驹是对司马欣有什么偏见,实则这段时间章邯和司马欣很投机,隐隐有些知己那个意思。 “不怎么看,这是个可造之材。”吴驹笑了笑:“等他过段时间稳定下来,习惯这里的生活,就让他当你的长史。” 章邯大喜:“那我替他谢谢您!” 长史这个位置,不是很具象的东西,其职责因人而定,丞相有丞相长史,将军有将军长史,有点类似于秘书长或是副手的角色。 如今魁首近卫的副统领是岐山时期的魁首近卫统领,能力不错且年富力壮,自然不可能让他退位。 司马欣初入魁首近卫,能力暂时还不足,资历更不足,但对于他的潜力,章邯和吴驹心中都是有个概念的,等他再成长一些,便能胜任长史这个位置了。 吴驹摆了摆手,道:“把人叫来,我说两句。” 章邯点点头,招了招手让司马欣过来。 “你就是司马欣?”吴驹问。 “在下正是!”司马欣点点头。 “我叫吴驹。” 司马欣一惊,连忙拱手作揖:“见过吴卿!” 毕竟是个孩子,第一次见吴驹,不免得有些怯。 “你很不错,我看好你。” 司马欣一愣,旋即拱手:“多谢吴卿夸赞,在下还有很多要学。” 吴驹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不再言语。 章邯旋即说道:“去吧你们这个营的都叫来。” “是。”司马欣跑了回去,不一会二十三人在吴驹面前站齐。 “禀报吴卿,禀报统领,应到二十三人,实到二十三人!” 吴驹点点头,环顾了一圈这些人。 这些孩子直视着前方,眸中没有任何畏惧。 吴驹旋即朗声说道: “魁首近卫的训练非常人能承受,非大毅力者不能也,想必你们进入的这段时间,都已经深有体会。” 吴驹环视场中,见所有人喘着粗气,汗流浃背:“我知道你们当中会有人生出放弃的念头,路怎么走,你们自己选,我现在问一遍,有没有人要退出!” 场中寂静。 “如果现在退出,我会给你们一笔路费,加上抚恤金,足够你们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吴驹又补充了一句。 依旧没人说话。 他来到最前头的司马欣面前:“为什么来魁首近卫?” “禀吴卿,我要走自己的路!”司马欣朗声说道。 “你呢?”吴驹看向下一个人。 “我要继承父亲的衣钵。” “挨个说!” “……” 听了一圈后,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 吴驹点了点头:“你们的父亲战死在了洛阳,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虎父无犬子,我相信你们做的不会比他们差。”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们都是魁首近卫的新鲜血液,希望你们最终不会辜负今日的千辛万苦!” 吴驹对这些孩子的毅力很满意。 他让仆役拿来茶盘,盘中是二十五杯凉茶。 吴驹、章邯以及包括司马欣在内的二十三人一人拿了一杯,一饮而尽。 “继续训练!” 所有人回归原位后,吴驹饮尽杯底残留的茶水,突然说道:“他们给了我一点灵感。” “什么灵感?”章邯问。 “我是时候培养自己的亲信了。” “您不正是在培养吗?”章邯疑问。 “有些事他们做不了,也不适合做。”吴驹说。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身边属章邯最适合办这件事。 “你去找一批孤儿,最好是适合练武的,年纪越小越好,我会派人教他们读书识字,年纪适宜了便找出值得信任的送入魁首近卫训练。”吴驹说。 章邯恍然大悟,从小培养的亲信吗,那确实算得上不错的主意。 虽然成本会非常高,但用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人往往足够可信。 “孤儿……不太好找的样子。”章邯思索着哪里有孤儿。 “弃婴什么的也行。”以吴驹的实力找一些奶娘、保姆养育婴儿和孩子并不困难。 章邯点点头:“女孩收吗?” 本只是无心一问,谁知吴驹直接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收!” 这个时代重男轻女思想还是很多的,很多时候被丢弃的女孩比男孩要好找的多。 “女子的话……练武确实是不占优势的。”章邯皱着眉提醒道。 “我知道。” 吴驹想了想,解释道:“这些人未必是用在魁首近卫,他们可以去管理各大产业,可以入朝为官,可以入我门下为我门客,也可以学医。魁首近卫这边训练的注定干的都是黑暗的活,如果他们本身就不愿意,最终可能适得其反,得不偿失,我将他们抚养成人,最终想去哪里,想干什么,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 说完,吴驹笑了笑:“银杏化一点。” 章邯点了点头,心生感慨,其实吴驹这么做也是功德一件了。 战乱不休,孤儿弃婴什么的太常见了,有可能他们的父母意外死了,有可能因为养不活这个孩子便丢弃了,许多男孩会被贩卖成奴隶或是仆役,女孩也有可能被卖入青楼女闾那种地方。 能帮一点就最好了。 “行,我去办。”章邯说。 “别蛮干,能不花钱就最好了。” 吴驹思索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最好散些人下去,把那些人贩子揪出来,正好李斯进了廷尉府,届时往那一送,这帮人肯定得死!也算是给李斯冲冲业绩了。” 章邯听闻后也是大为振奋:“这个主意好,这帮人贩子别想活着!” 第二百三十三章 油盐酱醋茶 从山庄出来,吴驹深吸了一口林间的新鲜空气,又呼了出去,旋即说道:“陪我走走。” “是。”章邯点点头。 二人从走出山庄周围的密林,来到外面,走上一座瞭望塔,居高临下而俯瞰。 这四块地皮连成一片,面积几乎等同于城内的一个坊。 因为都处在咸阳城外,所以价格相对应的低很多。 魁首近卫所在的山庄这块地的面积最大,连同山庄价值三千五百金,其他地方多是未开垦的荒地,总价值六千金,加起来接近万金! 哪怕对吴驹来说也是值得肉痛的一笔钱了。 这片土地上如今正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 西北面,纺织厂临河而立,东北侧是粮油厂和酒坊,西南侧的密林中掩映着玻璃作坊和造纸作坊,不过玻璃作坊现在应该称之为玻璃厂了,随着镜子的火热,玻璃制造的规模迅速膨胀,已然从一个作坊成长到了一个厂的地步。 中部建起了许多店铺和住宅,边缘还开垦出了很多田地,隐隐有发展成一个小镇子的趋势,区别只在于这都是吴驹的私人土地,镇子上的住宅都是吴驹命人建的,在这里居住的往往是纺织厂和附近这些作坊的工人。 镇子上交通便利,各种商铺一应俱全,距离咸阳城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吴驹给了很大的优惠:只要在他手底下工作的人,购房皆可享有折扣,吴驹还引入了房贷、分期付款的概念,也提供租房,价格同样有优惠。 于是乎很多在城内本就买不起房子的工人,干脆搬到了外面来住,向吴驹贷款买一座房子,生活过得很好。 魁首近卫居住的山庄则霸占着西侧的一整块拐角,一面临山一面临水,外侧被密林掩映,常人被禁止进入,就好像山庄坐镇一隅,拱卫这片土地。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产业在这里建立,也许哪一天还能见到那些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景象!”吴驹自言自语般说道,他所畅想的是后世那些产业园区的规模。 “高楼大厦?”章邯疑惑。 “是啊,数百米高的楼,高耸入云。” “数百米高?”章邯笑了笑:“这世界上哪有这么高的楼?” “有,会有的。”吴驹笑道。 现在做的远非终点,他心中想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能够搭建高楼大厦的水泥和混凝土、火药、蒸汽机等等。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吴驹的路还长,这些必须要搞出来的东西,他都会一一去实现的。 二人下了瞭望塔,从镇子中穿行,来到不久前搭建好的粮油厂前,这是一座占地极大的工厂,守卫森严。 守卫都是从魁首近卫那训练过的,吴驹和章邯出示自己的身份后进入了其中。 这粮油厂乃是重中之重。 这么说吧,吴驹就是为了这粮油厂,才开的这个酒楼。 一个酒楼,就算是开满天下又能有多少钱。 但粮油呢?调味品呢? 油盐酱醋茶,这些东西的利润岂是区区一家酒楼能比的? 尤其是前两者!利润堪称恐怖! 吴驹这家粮油厂尤其是如此。 所以,在吴驹真正的计划中,其实是酒楼才是辅助! 试想一下,如果食客吃到酒楼的菜,得知这些菜之所以这么好吃,正是因为里面加了吴驹生产的这些油盐酱醋等等的调味品,是不是这些东西的推广就要简单许多了? 他是要通过酒楼来为这些产品打广告! …… 这座粮油厂被五等分为五个大区,也代表着吴驹选定的五个产品。 第一个是植物油,现在用的油多是动物油脂,猪油牛油羊油之类的,名叫脂膏,而植物油的食用要追溯到汉代,现在都是市面上从未出现过的。 相较于动物油脂,植物油脂的成本会更低。 二人进入这一区域,只见工人们将清洗完的大豆投入一个巨大的石磨开始压榨,黄澄澄的豆油缓缓流出,随后进入过滤、精炼等多二十多道工序,最终才能得出成品的豆油。 目前投入生产的有大豆油、菜籽油、棕榈油,花生油,还有芝麻油,也就是香油。 第二个是精盐,这个是重中之重。 盐是绝对的生活必需品了,这东西的利润会比油还高。 工人们将开采出的粗盐溶解,经过沉淀,让盐水中不溶于水的物质沉到水底,随后过滤掉沙石之类的杂质,在各种方法去除盐水里可溶于水的杂质,最终蒸发掉水分,得出精盐。 不过关于精盐的买卖,吴驹得和子楚好好掰扯一下。 盐是归国家管控的,吴驹自然也会遵守规矩。 第三样是酱油。 酱油源自于酱,现在有酱,但没有酱油,这东西要出现起码也得再等个百来年,普及就得上千年了,况且最早出现的酱油使用鲜肉制作的,而吴驹用的是后世常用的大豆。 第四样,醋,醋的出现比酒晚不了多少年,毕竟酒是醋的发酵剂,现在的醋被称作醯。 虽然创新无望,但吴驹依旧决定酿造醋。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醋还是贵族和王室才能吃的调味品,因为现在还没有摸清楚醋的制作方法,基本都是靠经验,能制作出醋的必须是那些对酿酒非常熟悉的匠人。 但吴驹就不一样了啊!他懂啊! 况且他本身就是个酿酒的,酒坊那边早就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生产链了,这不就是专业对口吗?! 等醋一面世,必然又是一样被大众喜爱的调味品。 第五样嘛,则是茶叶! 茶叶的发展可以追溯的很久,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将新鲜采摘的茶叶,不经过任何工序,简单清洗一下后就泡入水中,美其名曰也算泡茶了,吴驹现在就处在这个阶段。 第二个阶段是煮茶,流行于唐朝,会在泡茶的时候加入葱姜蒜等等东西,不用想都知道口味非常独特,堪称黑暗料理,但唐朝人却很喜欢喝。 最后一个阶段,才是后世最常见的炒茶。 吴驹现在就是打算跳过第二阶段,直接制作炒茶。 炒茶大致分为几个步骤。 采摘茶叶,清洗茶叶,放入锅中炒制,也叫作杀青,随后揉捻,最终烘干。 车间里现在已经有了流水线作业的架势,干的热火朝天,井井有条。 “现在有成品了吗?”吴驹问负责制茶的主管陈荼。 “有!”陈荼点了点头。 “取一点来看看。” 陈荼点头,旋即去取了一些茶叶过来,吴驹将其拿起,用手微微搓了搓,又放到鼻尖嗅了嗅。 几乎和后世的车也成品一模一样了。 吴驹拿来一壶热水和茶壶茶杯,泡了一壶茶水,给自己还有章邯和陈荼分别倒了一杯。 一时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三人分别抿了一小口。 “嗯……” 吴驹微微闭上双眼品尝起来。 此前他也自己炒制过茶叶,不过只是自给自足,现在则是招来工人。 味道上自然会有一些小的偏差,不过说实在的吴驹也并非什么茶道大师,是品不出来的,更说不出哪个好哪个坏。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制出来的这些肯定是不差的。 茶香浓郁,入口微苦,旋即一阵甘甜,令人身心舒展,咽下肚许久后嘴里依旧残留着一股格外甘甜的味道。 “不错。”吴驹给予了评价。 陈荼闻言大喜:“要我看,这茶日后定能成为和酒其名的饮品,届时您在场中开一个茶楼,生意定然能和无拘酒肆一样火爆!” 陈荼本来只是经营着一个小茶园,吴驹曾从他的手上购买过茶叶。 后来决定制茶后,吴驹便再度找到陈荼,提出要收购他的茶园,陈荼很好奇为什么,吴驹就告诉他自己要制茶。 经过一系列周折,陈荼品尝到了吴驹制作的炒茶,一时间惊为天人,其时吴驹正在筹备制茶的事,见陈荼是个可造之材,就向他发出邀请,问他要不要来这挂个职。 陈荼听闻后主动将茶园地契双手奉上,投入吴驹门下,他说自己虽是初次接触炒茶,但种茶贩茶多年,对茶的了解很深,必然可以帮到吴驹。 吴驹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一来二去,陈荼便成为了粮油厂油盐酱醋茶五大部门中制茶部的主管。 陈荼也果然没有辜负吴驹的期望,将这里弄的风风火火,吴驹只是凭借模糊的记忆将几种茶叶的制作方法概述了一遍,陈荼就凭借着对茶叶的了解补全了制备过程,并带领工人们研制茶叶,投入生产。 现在的他可谓春风得意,豪情万丈,从炒茶中看到了无比的潜力! 天下谁人不知烧刀子酒,但陈荼有信心让茶和烧刀子酒比肩,无论是名气还是地位。 “待我去看看仓库。”吴驹饮下茶水,起身说道。 在陈荼的带领下,吴驹进入了仓库。 这里的茶香味浓郁到了极点。 “这里有多少斤?”吴驹问。 “三千多斤。”陈荼答道。 吴驹点了点头,足够了。 “你说的没错,茶的潜力和酒是一样的,尤其是炒茶的技艺会将茶的流行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吴驹拍了拍陈荼的肩膀: “加油!好好干,这也会是青史留名的事。” “嗯!”陈荼一听,顿时红光满面,大为振奋。 “对了,让你派人找寻的那些茶叶有消息没?”吴驹问。 “我正要和您说这事呢。”陈荼说道:“目前只有那个豫毛尖传回了消息,称已经寻到了茶叶,已经采集完了,正在赶回来,其他人都还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暂时没消息。” 吴驹点了点头。 他是派人前去找寻后世那些名茶,包括武夷山大红袍,西湖龙井,豫毛尖,碧螺春等等。 也不知道时隔两千年时间,这些茶叶出现了没有。 豫毛尖位于豫地,处于楚魏交接之地,相对而言要近一些,其他则位于吴越之地,要远的多,暂时没有消息也是正常的。 “不急,慢慢来,有人返程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吴驹嘱咐道。 “是。”陈荼点点头。 随后,吴驹将油盐酱醋茶五大部门的主管全部叫来,一是向他们提出表彰,给予了一定的奖赏,二是告诫他们一定要保质保量,三是要做好保密工作。 “现在只是个开始,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厂房每天都在扩张,都在扩大产能,我敢打包票,接下来你们的产品是像整个秦国!甚至更远的其他国家供应的,希望你们不会辜负我的期望!”吴驹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定然不负吴卿所望!” 五大主管全都是吴驹提拔上来的,或是向陈荼那样偶然寻到的人才,他们很感激吴驹能给他们这个机会,自然对其绝无二心。 说完,吴驹取了一些精盐,旋即离开,赶往王宫。 第二百三十四章 精盐的意义 一刻钟后,秦王宫的章台宫前。 吴驹赶到的时候,子楚刚和群臣议完事,群臣见吴驹在殿前等待,纷纷与之打招呼,旋即离开。 之后蒙毅通报了一声,吴驹被召见。 他走进章台宫,迎面便见子楚正和吕不韦对坐。 子楚抬眼一看,注意到吴驹手中提着的油纸包,笑道:“过来坐!手里拎的什么东西?” “好东西!” 吴驹露出一抹微笑,将其打开,油纸中正是他从城外粮油厂中特意带回来的精盐! 如雪一般的精盐瞬间吸引了君臣二人的目光! 吴驹做出开酒楼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就在场,并且还大力支持了。 同样,粮油厂的建立和生产,包括吴驹说要制盐,他们都是听吴驹提起过的。 二人将身子前倾,仔细观察着这些精盐。 “这就是你制出来的精盐?”子楚挑眉问道。 “正是。”吴驹道。 “去拿一些宫中用的盐过来,祁卿应该还没走远吧,把他叫回来。”子楚对蒙毅吩咐道。 “是!” 蒙毅点头,出宫门向宫门外的侍卫吩咐了几声。 子楚用食指蘸了些精盐,用食指和大拇指捻了捻,随后又是放到鼻尖闻了闻,最终微微尝了一点,眉头微蹙,显然是被齁的。 这时,宫中用的盐也送来了。 两相对比,颜色上完完全全的碾压。 精盐雪白,粗盐顶多称得上灰白、米白。 就像是落在地上的积雪,积雪上层的雪和接触泥土的雪的区别一样。 “味道差的也不多啊!为何和寻常吃的盐,在颜色质地却是天差地别?”子楚看了看两种盐,皱着眉头,很是疑惑。 这时,蒙毅身边走来一个侍者,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蒙毅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大王,祁卿来了!” 子楚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蒙毅旋即离开,不一会带回来一个面貌端正,眉宇间带着正气,给人以一种很可信的感觉的中年男人,正是子楚口中的祁卿。 他叫祁农,是位列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 治粟内史主管谷货,谷,即粮食,货即商贾,这个位置在九卿中极为重要,因为简单来说,治粟内史就掌管着国家财政。 知道他的职权,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子楚看到精盐后,要把祁农叫来了。 祁农刚走出宫门不远,又被追上去的侍卫叫了回来,一来一回,累的气喘吁吁,他来到三人面前,连忙喘了口气,旋即拱手道: “大王!吕相!吴卿!” “祁卿,快快过来!”子楚向他招了招手。 祁农来到方桌另一侧,四人分别坐在方桌的四面。 “看看!”子楚指着精盐说道。 虽然精盐和粗盐大不相同,颜色是其一,其二是粗盐的颗粒比精盐大的多且不规整,但祁农经验丰富,连尝都不需要就认出了这是何物: “这是……盐?”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相差太多了。 “正是!”子楚露出赞许的目光:“这是吴驹新弄出来的精盐!” 祁农喃喃着,将这个词咀嚼了一遍。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沾了点盐粒放进嘴里,发现味道几乎没有差别后,旋即问道:“敢问此二者有什么不同吗?还请吴卿赐教!” “这也正是寡人疑惑的!”子楚说。 “现在市面上的盐,乃是粗盐或是青盐,我这则是精盐。” “粗盐中一般有泥沙和很多杂质,其中不乏一些有害物质,长期使用对人体有一定影响,会影响人的健康,尤其是矿盐,常有把人吃死的情况。” “我采取了特殊方法,将纯盐提取出来,有害物质则摒弃掉,便是这精盐了!” “原来如此!” 祁农和吕不韦恍然大悟。 子楚先是恍然,随后突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泥沙?杂质?有害物质?” 位高权重者,很多都对自己的身体大为关注,调理养生那是很正常的,更有甚者谋求长生,子楚也不例外。 他咂了咂舌:“看来等到你的盐对外贩卖,宫中用的盐还是从你那里买吧!” 他相信吴驹说的话,毕竟对方是医者,专业对口。 祁农摸了摸下巴:“如此说来,这精盐还真是不错的东西,只是不知成本几何?产量如此?是否有推广的可能?” 明白这精盐的特殊后,他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东西的重要性,同时也明白了子楚把他叫来的用心,于是乎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此言一出,吕不韦也转过头看向吴驹,身为商贾的他还是对成本这个问题更感兴趣。 “更低!” 吴驹斩钉截铁的说道。 “加了工序,为何会更低?”子楚不解。 “提纯的工序成本确实不能说低,但现在使用的原材料是我在京畿地区购买的几处盐矿开采出的矿盐,我的提纯方法可以把矿盐里的有害物质分离出来,让矿盐变得无毒。 而众所周知,矿盐的价格低迷,就连有盐矿的地都没什么人愿意买,我不费出灰之力就能拿到大批大批的原材料,成本自然就低的很多。” 吴驹娓娓道来。 三人都不是蠢人,瞬间明白了。 虽然吴驹加了工序,但原材料的价格却大幅度下降,并且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像其他盐商对有毒的矿盐避之不及。 祁农感觉心口发烫,不由抚掌,声音激动的微微颤抖: “使用矿盐,去除毒素!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之举啊!若这精盐能推广,于国于民绝对是一桩好事!” 吴驹没有思考,张开手掌,晃了晃五根手指。 “五十贯?” 三人问。 “是五十钱!五十钱一斤!”吴驹纠正。 “这么便宜!” 三人大吃一惊。 “这算什么?” 吴驹其实对这个价格很不满意,相比起后世而言,这个价格还是太高了。 “以后制作工艺成熟了,这个价格只会更低。”他这么说道。 “至于产量,更不必担心,每天都是上千斤的产量,不客气的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做准备,届时就算整个秦国的人都来买我的盐,我也能保证不会断货!” 其实最好的方法还是用海水制盐,毕竟海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并且不像盐矿还有开采难度,海水制盐是直接在海边搭建盐场,等海水把盐晒出来后再提纯,不知道要简单了多少。 但秦国远在西陲,七国之中只有燕齐楚三国临海,以吴驹的财力,倒是可以派人在这三国的沿海地区开设盐场制盐。 但是七国的矛盾这么尖锐,制好的盐还没出城就被扣下了,还有制配方法泄露的风险,根本不现实。 矿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目前可以将就着用,人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盐的价格也可以一步一步往下压,总有一天会压到一个所有人都吃的起的价格! “这个价位不会亏吗?”吕不韦担忧的问道。 世面上的盐贵如黄金,半斤便可卖到几十贯,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相较之下吴驹的定价何止低了百倍有余。 “怎么可能?我像是会做赔本买卖的人吗?”吴驹立马否认。 “那倒也是。”吕不韦点点头,这小子比谁都精明着呢。 “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低,无非就是现在那些盐商定的是十倍于成本的价格,我定个两倍就很心满意足了。” 吴驹说道:“但我赚的钱只会比他们多,不会比他们少,薄利多销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吧?” 吕不韦点了点头:“他们虽然定价高,但他们的买主只是达官贵人,一个盐商手中的长期顾客能有一百之数就很不错了,但你定了这么亲民的价格,最终全天下人都能吃得起盐,你的顾客是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 “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跟我打价格战!最终只能破产,因为他们不能用有毒的矿盐,但我可以!”吴驹笑道。 子楚和吕不韦对视一眼,皆是咂舌。 吴驹总是这样,他发明的东西,于国于民都是福音,但对同行来说就是灾难。 具体事例可以参考烧刀子酒刚出来的时候,城内的其他酒肆的生意用低迷来形容都是奢侈,几乎就是没有,当时那些酒肆老板个个哭爹喊娘的,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定价低,对百姓是好事,寡人也就不劝你什么了。”子楚沉吟片刻,突然感慨起来:“就像一场梦一样,明明昨天盐还是达官贵人的专利,一转眼就成了天下百姓都能吃得起的东西。” 吴驹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子楚还是习惯不来。 “这正是我想要的,油盐酱醋这些生活必需品,不该成为富人的禁脔,有朝一日,我要让这些东西飞入寻常百姓家!” 吴驹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喃喃道: “我有很多愿望,其中一个就是今后天下百姓不会饿肚子,能有肉吃,菜里能有油盐,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 子楚和吕不韦不由得感慨万千。 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 多么美好的景象啊! 说起来简单,但对现在战乱频频的七国确实无比奢侈的。 倘若这个天下统一了,七国的土地连成一片,没有战乱,没有尔虞我诈,这样的景象也许真的会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出现吧! 四人长出一口气,旋即终于说起了正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盐铁专卖 “臣以为,吴驹的精盐是利国利民的,大王应当在整个秦国境内大力推广!”吕不韦拱手说道。 “自当如此。”子楚点点头,他看向吴驹:“这件事寡人是支持你的,倘若有什么需要寡人帮忙的,尽管说便是了。” 吴驹微微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目前没什么难点,不过以后扩大产量的时候可能会再购买盐矿,届时希望大王能大开方便之门!” “没问题,需要的时候尽管说。”子楚点点头。 旋即,祁农履行自己的职责,带头谈起了正事。 “盐、铁皆是国之重器,与国本息息相关,自古以来,都是由国家管控的。” “按照秦国律法,贩盐所得利润的两成应当上交国库。”子楚正色说道。 吴驹欣然同意:“我会遵守的,这本就是应该的,不过我想在此基础上和大王再谈一笔买卖,不知道大王意下如何?” “说吧。” “我再给大王加一成,三成利润,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吴驹说。 “哦?” “希望在我的盐能挂上秦国的名头。”吴驹说道。 “什么意思?”子楚皱眉。 “很简单,对外宣称是我和大王合伙开设的盐业,相当于国营企业。”吴驹摊了摊手。 “国营企业?”祁农敏锐的注意到吴驹提到的这个词:“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国家亲自扶持的企业,由国家建立,盈利也全部归国家所有,国营企业一是可以帮助国家充盈国库,二可以帮助国家稳定和管控市场,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市场上的其他私营企业都倒闭了,市场混乱,但国营企业依然可以站出来主持大局。”吴驹解释道。 “明白了。” 祁农点点头。 他以前和吴驹接触的不多,现在才发现对方的才学真是非常复杂,涉猎甚广,他的想法永远是新颖和超前的。 “这个说法确实很有意思,自古以来多有重农抑商,鲜少有以国家名义经商的情况,但吴卿所说倒是给寡人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子楚看向吴驹的目光中满是赞许。 “大王,臣以为,这国营企业是大有可为的,可以实施!”祁农郑重的说道。 “臣附议!” 以吕不韦敏锐的商业嗅觉,顿时察觉到了这个想法的优势,甚至比吴驹还要想的更加深入。 “嗯,这件事确实很重要,我们之后单独讨论,现在还是说回盐的事吧。” 子楚好奇的问道:“这盐业成为国营企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那可就多了去了。” 吴驹摊了摊手,说道:“其一,之前我就说了,我会把现有的所有盐商的饭碗都砸掉,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们难免狗急跳墙,虽然我不怕他们,但这个名头能护我许多,给我省去许多麻烦!” “你这是拿我当挡箭牌啊!”子楚瞬间笑了。 他示意吴驹继续说下去:“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的原材料用的是矿盐,矿盐有毒的说法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他们有可能不敢购买,但百姓信服秦国和大王,届时秦国的名号和我的名号往外面一打,精盐的推广进度就会加快许多。” “一成的利润,只办这两件事,而且都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子楚看向吴驹:“这么来看,寡人几乎没损失,而且还赚了,你倒是替寡人也想了个周全。” “自然不会坑大王,这叫互惠互利!”吴驹露出笑容。 “看吧,你的好女婿,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子楚看向吕不韦。 “民间有句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吕不韦微微一笑说道。 “好!” 子楚长出一口气:“白拣的一成利润,不能放过!这事寡人答应了!” “今后我的盐就叫大秦盐业,出产的盐就叫秦盐!”吴驹说。 “没问题!”子楚无异议。 吕不韦和祁农也对此事表示赞同。 “不过寡人也有要求,既然是挂秦国的名头,就要好好做生意,把控好品质,不要给秦国抹黑,更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子楚叮嘱了一句。 吴驹哈哈大笑:“大王放心吧,我可一直都是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啊。 子楚点点头,他对吴驹是很信任的。 吕不韦则撇了撇嘴,老实本分?指把她女儿都给骗走了? 这时,祁农突然插了嘴:“吴卿,话说上次我们在朝会上议的猪肉一事如何了?” 吴驹一愣,旋即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 “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 子楚目光炯炯,问道:“其他六国的生意怎么说?” 这件事确实很重要! 吴驹发明的东西对国内是颠覆性的,但对其他国家又何尝不是呢? 能砸国内这些盐商的饭碗,那当然也能砸国外的! 届时其他六国都得买秦国的盐,大把大把的钱滚滚而来,岂不美哉! “如果大王愿意的话,这件事我还是想交给伯父。”吴驹将目光从子楚身上移到吕不韦身上。 “寡人看行!” 子楚点点头。 以吕不韦的地位,又是子楚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又是吴驹的准岳父,并且还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商贾,让他来办这事,再合适不过! 子楚对吕不韦在其他六国经商一直是大力支持的,并特意准许他的货物过关不用交关税。 毕竟吕不韦在六国经商对秦国是大有意义的,既能揽财,又能替秦国购买战争物资。 “那好,臣就接下这个重任了!”吕不韦点点头。 “嗯,具体事宜你和吴驹交接,商议完写个奏章给我,记住,这件事很重要,你要多多上心!”子楚嘱咐道。 “臣遵命!”吕不韦点点头。 “这精盐乃是国之重器,必须保密,你们都要守住这个秘密,明白吗?”子楚看着面前三个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明白!” 三人点点头。 “你的盐业开在了哪?是你最近在城外新买的那几片土地吗?”子楚问道。 “正是。”吴驹点点头。 子楚深吸一口气,沉吟两秒后说道:“我会让李腾派一只守备军在那周围找一处地方驻扎。” “啊?” 吴驹一愣。 “放心吧,我不会掺和那些事的,不过那里有纺织厂,有玻璃厂,现在又多了个盐,还有其他的很多东西……坦白的说,那里的秘密太多了!” 子楚的目光深远:“你的魁首近卫未必足够,派只军队,是为了震慑宵小,军营不会搭建在你的土地上的,只是比邻罢了,如此,可以保护这些秘密的安全!” 在这件事上,子楚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这也是一种潜移默化。 正如子楚所说。 那里有纺织厂,纺织厂里有新型纺织机,有玻璃厂,玻璃现在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镜子成了大众趋之若鹜的玩意,有粮油厂,油盐酱醋茶,这些都会是国之重器,尤其是精盐。 还有更多……子楚不知道的东西。 所以现在他必须要重视起来了,派遣军队这个举动在子楚看来很有必要!非常有必要! 吕不韦和祁农对此事也是赞成的。 “倒也确实,不知不觉间都有这么多东西了。”吴驹蓦然感慨,也认为子楚此举是很有必要的。 有人帮他维持治安,他当然乐意了。 聊完精盐的事,祁农很快又无缝衔接了下一个话题。 “吴卿,在下有一事相问。” 第二百三十六章 商贾的重要性 “请讲。”吴驹示意对方不必那么谨慎。 “吴卿可还记得之前我们在朝会上聊到的普及猪肉一事,不知吴卿准备的如何了?”祁农一直都很关心这个问题,不过之前没来得及问吴驹。 吴驹闻言一愣,旋即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 “我这边完全没问题!只需要选几个杀猪的,把阉割的方法传授给他们便好了!算不上难事。”吴驹爽快的说。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臣倒想将这猪肉的买卖也做成像吴卿所说的那种国营企业。”祁农说话间,看向了子楚,意为请示。 “嗯……”子楚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可以。” 他现在当真觉得国营企业是个非常棒的想法! 又能充盈国库,又能普及盐、猪肉这样的东西强大国家,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 吴驹自然也不会拒绝: “我出技术,大王出工人,资金各出一半,盈利所得四六分成,我四成,您六成,如何?”吴驹很痛快的说了个方案。 “没问题!”子楚点点头。 他问道:“阉割的工人好找吗?” 吴驹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不太好找,如果大王能找来几个对猪足够了解,并且能胜任这项工作的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将这技术传授给他们,他们再一层一层传授下去。” 子楚点点头,看向祁农。 祁农会意:“没问题,臣来找这样的人!” 又是一桩大生意敲定了! “那这屠宰场便也开在城外吧。”吴驹提议。 “好。”子楚欣然同意。 聊了好半天,四人都是口干舌燥,子楚招了招手,让侍者上了茶水,四人边喝边聊。 “吴卿,在下其实还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祁农说。 “请讲。” “之前听您说国营企业的概念,豁然开朗,深感您在商贾之道有许多很有建设性的想法,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下国家与商贾这方面的事,不知您还有何高见?” 正在喝茶的吕不韦突然来了精神,这要是聊商贾之事那他可就不困了! “当然没问题。” 吴驹听到这个疑问,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开始回答道: “其实在我看来,秦国对商贾还是不够重视,国家应该介入市场,加以管控,国营企业就是体现这种思想的一个典型案例。” “能详细说说吗?”祁农道。 “七国之中,有的重农抑商,有的重商轻农,在我看来都有失偏颇,农业、商业都是国本,不应该厚此薄彼,国家应当重视起商贾,并对市场加以管理。” “就比如,一件商品的价格,是由市场和供需关系制定的,没法强制变动,否则市场就会混乱,但国家可以制定一件商品的基准价,防止有人把商品的价格卖的过高或者过低,以此扰乱市场。” “还可以制定这件商品的生产标准,比方说一瓶烧刀子酒,里面可以勾兑多少水,如果超出这个范围就要进行处罚……” 吴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 “对于一件商品的定价,还有他的交易量,如果是盐铁、粮食这种东西,应当由国家直接介入管控,所有这一类产业都受国家监督,严令禁止有人走私。” “并且还要大力扶持国营企业,这对管理市场和强大自身国力都是大有帮助的。” “等一下。”子楚抬手制止,问道:“定价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管控交易量?” “交易量其实很好理解,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防止有人恶意破坏市场。” “破坏市场?” “大王有听说过管仲购鹿的故事吗?” “自然听说过。”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可不是说说的,就算没有吴驹这句谏言,子楚也是自幼饱读史书,更何况是这么有名的事。 “齐要攻楚,但楚乃强邦,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于是齐桓公向管仲问计,管仲为其出谋,让其出高价购买楚国的鹿。 齐桓公派人到楚国购鹿。楚国鹿价八万钱一头,管仲让齐桓公派中大夫王邑带了二千万钱去楚国大肆搜购。 楚王听闻后命令百姓捕鹿,用鹿换取金钱。 为炒作这一事件,管仲还煞有介事地对来自楚国的官方采购商人说:“你能给我弄来二十头活鹿,赏黄金百斤;能弄来二百头,赏黄金千斤。” 于是楚国上下都轰动了,无论官方还是民间,无论男女老少,农民都放下手头的农活,漫山遍野地去捕捉活鹿。 这个时候,管仲让大臣隰朋悄悄地在齐、楚两国的民间收购并囤积粮食。 于是乎楚国靠卖活鹿赚的钱,比往常多了五倍;齐国收购囤积的余粮,也比往常多了五倍。 但这时候,问题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楚国有钱,但没粮食;齐国有粮食,但没钱。 对于一场战争而言,粮食重要还是钱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随后管仲让齐桓公攻楚,齐桓公不解,管仲答:“楚国拿了比往常多五倍的钱,却误了农时,粮食又不可能几个月时间就可以收割的,楚国到时候一定会去收购粮食的。到时候我们封锁边境就行了。” 齐桓公恍然大悟,于是下令封闭与楚国的边境。结果楚国的米价疯涨,楚王派人四处买米,都被齐国截断,逃往齐国的楚国难民多达本国人口的十分之四。楚国元气大伤,三年后向齐国屈服。” 这条计策被传唱已久,称为买鹿之计。 饶以吕不韦同为商贾,同为一国之相,对管仲之术也极为叹服。 “正是如此,这不恰恰说明了商贾对一个国家的危害吗?” 吴驹说道: “举个例子,我现在动用大量的钱收购粮食,粮食的价格必然疯涨,等到高到顶点,我一下子全部卖出去,自己买自己卖,钱回来了,但高昂的价格却面临着过剩的粮食。 不过这一进一出,整个市场就被破坏了,并且需要很久才能重新调整回去。 这种计策当然不可能实现,因为粮食太贵了,仅凭一人之力很难大量收购,但若是一国之力呢? 更何况还能将这种计策再做深入,就成了管仲的买鹿之计,不过动用了钱财就摧毁了楚国这么一个大国的粮食储备,让楚国直接失去开战的能力,还让其国内一片混乱,饿殍遍野,这难道不可怕吗?” 子楚,吕不韦,祁农倒吸一口凉气。 不得不说,吴驹说的很有道理。 “商贾,确实是值得重视的!”吕不韦沉声说道,他这可并非是为自己说话,而是真的这么觉得。 秦国和其他国家一样,一直都有重农抑商的偏向,这个方针直到子楚继位,吕不韦上位才有所改善。 不可否认,吴驹所言多有危言耸听的嫌疑,但管仲的买鹿之计恰恰说明这是有实行的可能的! 以小见大,以少见多,这同样也说明了秦国在管理市场和商贾这方面的短处。 祁农赞同的点了点头:“说的对,商贾确实是要重视起来,需要制定律法!” “吴驹,你确实有治国之才啊,寥寥几句话,便将国之隐患道的一清二楚了。”子楚感慨道。 “拙见罢了。”吴驹微微一笑。 其实这都是些并不难的道理。 只不过古代重农抑商,并不是每个商贾都像管仲那样有如此计谋。 再者,现在的市场和金融体系还远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就连货币都是混乱的,所以商贾并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不过吴驹觉得,随着一步步发展,这种事情早晚会出现,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要严防死守。 “我会好好思考一下的,不发现还好,但既然发现了有漏洞,那就要尽快补上。”子楚沉声说道。 四人一直畅谈到了傍晚,吴驹将自己能想到的一股脑的吐了出来,至于怎么完善,怎么指定,那可就交给他们君臣三人头疼去了。 眼看着日暮时分,该聊的事都聊完了,吴驹便起身告辞,回家吃晚饭去了。 临走前,吴驹招呼了一句:“过不了几日酒楼就开业了,届时还请大王和祁卿前来捧场!” “一定,一定!” 二人笑吟吟的答道。 等我一会 剧情出了一点点的小bug,算素材的问题,其实已经写好三千五了,差一点点就能发,但迟疑住了,还专门到逼乎发了个问题求助了一下。 容我考虑一下,明天会更,会更的多一点,六千到八千吧,多了也不敢保障。 烦请稍微等我一下。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等我一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结海楼开业 时间一转来到二月上旬。 万物复苏,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关于即将开业的酒楼的名字,吴驹在这半个月间思考了数十遍。 什么天下第一楼,一品阁之流,吴驹直接pass了,原因很简单,标榜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未必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正如后世一个地方能出十几个“天下第一山”、“天下第一泉”一样。 况且这样的也太俗了。 他特地去城里大街小巷参考了一下那些同行的名字。 什么醉仙阁,流涟居,感觉还是差点意思。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二月初。 这一日,吴府假山上的亭子中,魏磬坐在亭中研读医术,身旁摆着一摞一摞的书。 吕凝坐在亭子边,阳光轻拂她的面庞,将那玉一般的耳朵映的通红,吴驹躺在她身旁,将头枕在她的裙摆上。 “一筹莫展啊……”吴驹又是一阵哀怨。 “不就是个名字吗?”吕凝听他在这愁了老半天了,不由眉眼露出无奈的笑。 “师父他起名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用他的话讲,叫起名废晚期。”魏磬目不转睛的盯着医术,仿佛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吕凝摇头笑笑,旋即轻声问道:“你这么一个大词人,诗词中能写出绝美的词,怎么到了起名字的时候能被难住了?” 吴驹沉默了一会,突然睁开眼睛:“好有道理!” 他可以从诗词中汲取灵感啊! 霎时间,今时后世的成百上千首诗词从他脑海中闪过。 黄鹤楼?岳阳楼?鹳雀楼?楼外楼?独上西楼? 过了好一会,吴驹蓦然开口道:“就叫结海楼吧。” “结海楼?”二女疑惑。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吴驹说道。 二女恍然:“新诗?” “算是吧。”总算找到个不错的名字,吴驹念头通达,起身说:“我去写字刻牌匾。” 走到一半,他又突然折返回来,趁吕凝没注意,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吕凝愣住。 “作为你给我提供灵感的谢礼。”吴驹说完又跑了。 吕凝抚着微微泛红的脸庞,羞的啐了一口:“哪有人送谢礼还占便宜的。” 一星期后,结海楼开业! 外侧的围墙被拆除,幕布被摘下。 一座崭新的酒楼呈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这酒楼共有三层高,门庭通透,飞檐微翘,处处充满着大气典雅的气息。 “这就是吴驹新开的酒楼啊。” “听说这是咸阳城内除了无拘酒肆之外,唯一供应烧刀子的地方,不过限量比要严格许多。” “你们都是来喝酒的??” “不然呢?”那人眨巴眨巴眼睛,他们都是酒肆的酒客,是看到吴驹在酒肆做的宣传才来的。 “靠,难道不应该注重菜品如何吗?” “说的也有道理,这不是还没吃到嘛,想注重也没法啊。” 早在酒楼开业前一周,吴驹就开始实施广而告之的策略,将广告铺的整个咸阳城都是,十人里有六个人都知道结海楼要开业了。 于是乎,现在的楼前十分的热闹,起码有百八十号人等着开业,其中也不缺乏听过关于吴驹厨艺的传闻,于是特意来品尝菜品的老饕。 “我听闻这酒楼中庖厨的厨艺都是吴驹亲自调教出来的,而那吴驹的厨艺虽然鲜少有人亲口尝过,但吃过的人都说好,就连大王也赞不绝口,亲口称赞宫中御厨也拍马不及。” “凎,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会啊。” 人们谈论之间,结海楼的大门中走出一群小厮,将准备好的剪彩仪式要用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逐一布置好。 不多时,一个男子在一行人簇拥下从酒楼大门中走出。 来人一袭天青色渐变长衫,身形颀长,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正是吴驹。 见吴驹一到,围在结海楼前的人停止了嘈杂。 吴驹见场面静的差不多了,于是开口朗声说道: “非常感谢大家能来捧场,鄙人的结海楼于今日开业,别的不敢保障,但菜品的味道一定是一流的,并且会有很多你们从来未吃过的船新菜品!” “烧刀子以后也会在结海楼长期供应,价格与酒肆一样,不过由于今日开业酬宾,所有菜品饮品包括烧刀子都会打八折!欢迎大家莅临!” 吴驹刚说完,人群中顿时响起阵阵议论声。 不说别的,光是烧刀子八折就足够吸引他们了,至于菜,那说再多都是虚的,吃到嘴里觉得好吃才是王道。 “马上就到饭点了,让大家饿肚子可不好,我便闲话少叙了。” 吴驹从身旁的人手中接过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短了彩带。 旋即仆役将刻着“结海楼”三个大字的牌匾高悬于门上,笔法遒劲有力,给酒楼大门更添了一分气派。 “开业大吉!” “欢迎大家!” 话音刚落,捧场的人也到了。 蒙毅到场,将子楚的口谕带到。 “大王赐玉璧一件,恭贺吴卿开业大吉!财源广进!”蒙卿宣读了口谕,旋即送上礼物。 “替我谢谢大王。”吴驹道。 他知道子楚这又是搞微服私访那一套了,表面上不到场,实则现在指不定在哪蹲着,等着进去吃饭呢。 “还有在下的礼物,礼轻,还望吴卿笑纳!”蒙毅也奉上了自己的礼物。 “哪的话,人到了就行。”吴驹笑了笑。 随后,吕不韦和吕凝,蒙家三代,治粟内史祁农、廷尉焦樵,奏谳掾李斯等朝廷重臣,或是和吴驹有交情的达官贵人纷纷到来,奉上贺礼贺词。 他们一到,场面顿时宏大许多了! 吴驹一一招呼着,将他们迎入酒楼内。 “还是那句话,结海楼欢迎所有客人,鄙人第一次开设酒楼,若有什么建议也可尽管提,祝大家用餐愉快!” 吴驹说完便离开了,他还要去招呼子楚和那些朝臣,酒楼后方也等着自己坐镇呢。 好歹吴驹也在咸阳经营了这么长时间,信誉是有的,相比起当初无拘酒肆开业的时候,这次的顾客明显大胆许多。 “别的不说,在酒肆的价格基础上打八折就足够了。” “况且吴卿定的价格一直都是挺亲民的吧,应该消费的起。” “反正我今天必须要进去看看!” “别的不说,就冲着烧刀子,这个场我叶某人捧定了。” “我刘某人一样。” “我石某人加一。” 人群中走出一波又一波的人,陆陆续续走进结海楼。 结海楼的仆役们纷纷以笑脸相迎,恭敬的将他们迎进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进门的客人就几乎没有断过。 开业不到两刻钟,楼中一半的座位就已经满了,可见生意之火爆。 结海楼的名气,也算是就此打响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云生结海楼 吴驹离开后,楼前客人络绎不绝,好在吴驹提前预料到酒楼的火爆,于是招聘了很多小厮。 没人注意到,结海楼大门前,两男一女在此驻足。 这三个人正是孔臻,冉悟和湘夫人。 入咸阳之后素来低调行事的三人,这次也算是难得紧随潮流。 原因倒也简单,冉悟得知结海楼开业之后,想来凑凑热闹而已,于是做东请孔臻和湘夫人吃饭。 孔臻现在对这位吴驹子很是推崇,又素来爱热闹,所以没意见。 湘夫人平日里喜欢清静,不喜与人来往,更不喜欢凑热闹,但她这次一反常态,没有拒绝。 湘夫人今天穿了一身青白双色渐变的长裙,上白下青,上清下浊。 她从前基本都穿黑色,有时还会用宽大的黑色斗篷遮住身形,这次主要是为了不惹人注目才会换,毕竟白天一身黑还蒙着面纱和锦衣夜行也没区别了。 不过湘夫人现在依旧还戴着面纱,只不过同样换成了青色的,颜色虽然改了,但依旧遮掩的很严实,让人看不清面纱后的五官。 当然,面纱戴不戴其实都无所谓了! 原因很简单。 这次为了谨慎点,三人特意易了容。 就算摘下面纱,湘夫人的面容也早已改变,是泯然于众人的普通女子罢了,戴面纱纯属习惯。 “结海楼,这名字略微有点奇怪啊!” 孔臻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旋即找到了站在大门旁迎宾的女子。 “姑娘,向你咨询个事。”孔臻露出和煦的笑容。 “您请讲!”女子见孔臻面容英俊,笑容更甚。 “结海楼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啊?”孔臻问。 “是我们老板,也就是吴卿新作的一首诗中的名字。”女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孔臻恍然大悟。 “这首诗现在就挂在大堂里,如果进店用餐的话,可以抢先一步看到吴卿的真迹!”女子虽然沉迷于眼前的帅哥,但也不忘履行自己的责任,勤勤恳恳的打着广告。 “是嘛!还有这等好事!”孔臻眼前一亮。 虽然吴驹此举无疑有借他在诗文一道的名气推销的嫌疑,但偏偏又并不对这一点大肆宣传,给人的感觉就像埋了个彩蛋一样。 孔臻三人本就是来消费的,自然对此并不反感,相反觉得血赚。 “行,那我们进去了,多谢啊姑娘!”孔臻微微拱手致意。 三人旋即入内。 这大厅很通透,墙面被粉刷成米白色,地面上铺设着青灰色的瓷砖,现在可极少有烧制瓷砖的,这是很大的手笔了,令人耳目一新。 大厅的四个角装饰着些珍奇宝物,或摆件或字画,都是从吴府中调来的,自然都不是凡物。 正中央造了个微景,有重峦叠嶂,高山流水,松柏之间有亭台楼阁,造景倒是不少见,只是个高山之上有瀑布流入深潭,却不见深潭中的水溢出,更不见高山上的水流尽,很是新奇。 楼内小厮持着笑脸迎了上来。 “先生女士你们好!欢迎光临!” “有雅间吗?”冉悟问道。 结海楼分三部分,一部分是堂食,主要在一、二楼,一部分雅间,主要在二、三楼。 还有一部分位于酒楼深处,不对外开放,可以预定,是一些规格更大的雅间,甚至是宴席,不过现在子楚吴驹等一大票人都在那,开业当天是别想预定了。 结海楼的规划和无拘酒肆有点像,也体现了吴驹的商业思想——主打高端市场,但同样面向大众。 “那当然是有的,就您三位吗?”小厮问。 “对。”冉悟点点头。 “请随我来吧!”小厮说。 “稍等!”孔臻抬手制止了他:“我们想见见有关于结海楼起源的那幅真迹,不知是否可以?” “当然,所有顾客皆有这个权力!这边请!”小厮带着三人来到大厅一角。 只见墙上悬挂着一幅被装裱好的字。 依旧是那遒劲有力的笔法,这幅字里的结海楼三个字和楼前悬挂的牌匾上的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也就是吴驹之手。 这里已经围着一些人了,不过好在开业时间尚不长,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想孔臻这么细致到关注酒楼的名字,所以人不算多。 冉悟看着这幅字,轻声读了出来。 “渡远荆门外,来从秦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短短八句,却语言精炼,意境清晰。 孔臻仅仅扫了一眼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因为这又是一篇传世佳作。 旋即,三人开始仔细探究这首诗的意思。 “荆门……荆门山吗?看来这写的是从蜀至楚啊。” “云生结海楼,所以结海楼的意思其实是云彩结成的海市蜃楼吗?”冉悟看到第三句之后恍然。 “嗯……虽然吴驹的诗词风格素来多变,但这一首的风格倒是和之前那首送友人比较像。”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好!真好!” 孔臻不住的点头,他对这首诗认可度很高。 无论是用词,格律还是意境,皆是一流! 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湘夫人,只见对方看着字画,长久的沉默着,美眸中异彩连连。 “走吧,肚子饿了,先去吃饭,这人也多了,大不了吃完再来细细的看。”冉悟看了看周围逐渐多起来的人群,旋即提议道。 孔臻和湘夫人自然无异议。 “劳烦带我们去雅间。”冉悟对小厮说。 “客气了,这边请!” 第二百三十九章 炒茶 小厮将三人引入二楼的一间包厢。 包厢里有一张圆桌,几面椅子,墙面和墙角同样做了些装饰,布置的古色古香。 孔臻三人却一进来就被惊到了。 并非因为装饰,而是…… 进门右手侧的墙壁镶嵌了一面巨大的玻璃,可以透过玻璃望到外面,当真给人以一种完全没有墙壁阻拦的错觉。 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这场景他们当真闻所未闻。 湘夫人眸中瞳孔微微收缩,迈着步伐来到玻璃前,轻轻伸手去够,触手微凉,非常光滑。 透过玻璃向下望去,街道下的人来人往清晰可见。 “这是何物?”湘夫人开口问道。 “是玻璃!”小厮答道。 三人疑惑,毕竟玻璃的名声其实并不算特别大,用其制造出的镜子属于世人只知镜子不知玻璃,造出的一些杯子和餐具一般吴驹都是留着自己用,充其量会赠送给朋友,至于用玻璃造出的显微镜,玻璃器皿之类的东西那更是只存在于吴驹一人之手了。 “这玻璃是我们老板吴卿发明出的一种东西,清澈透亮,换种说法你们就明白了,那风靡全城的镜子的主要材料正是这玻璃,至于做成这样的玻璃,就叫做落地窗,也是我们老板搞出的新鲜玩意,客官您不知道是很正常的。”小厮娓娓道来。 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这么一大面玻璃放在这里,实在是太惊艳了! 正儿八经的大手笔! 虽然新鲜,但也并非不能接受,毕竟在吴驹这见到的新鲜东西还少吗? 三人感慨一番后之后,就在圆桌上坐了下来。 这个雅间的圆桌不大,三个人坐刚刚好。 “稍等一下。”小厮出门,不一会端来一个茶盘。 “好浓郁的茶香啊。”孔臻抬起眸子。 小厮为三人倒上茶水,旋即说道:“这是吴卿新发明的炒茶,远比煮茶更具风味,茶香要浓郁数十倍还不止,三位若是喝的喜欢,稍后可以移步对面的茶楼,那里有这种茶贩卖,具体价格得看您买什么种类的茶叶,不过都不会太贵。” 三人眨巴眨巴眼睛,对视一眼。 好家伙! 吴驹这是把酒楼当成宣传部来了啊! 这三人何等聪明才智,打眼就能看出小厮是“受人指使”,而这幕后主使必然就是吴驹了,对方这是借着酒楼这个名头推销茶叶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毕竟……人家是明着来的,要叫也是叫阳谋。 向落地窗外看去,确实可以看到对面还开了一间茶楼,必然也是吴驹的手笔了,孔臻打定主意一会去那里看看。 他旋即端起茶杯,见这茶水微微泛着黄绿色,他抿了一口,顿时感到一股馥郁充斥在口腔和鼻腔中,紧接着便是那茶水的本味。 苦而不涩,甘而不甜,入口的感觉绵密,就像是早春小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这味道可不是煮茶,也就是水里放几片直接采摘的茶叶子能给予的。 “嗯~” 孔臻叹出一口热气:“好茶……真是好茶!” “客官喜欢便好。” 小厮很热情,将菜单递出,旋即拿着一个小本本,从胸口的小口袋中掏出一只铅笔:“这是我们的菜单,想吃些什么直接告诉小人便好。” 冉悟接过菜单。 啧,不愧是结海楼,这菜单都做的十分精致,只不过这厚度…… 未免也太厚了。 冉悟翻开菜单,旋即眼皮一跳,一连翻了好几页后,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怎么了?”孔臻注意到他们的神色。 “没什么……就是这菜也太多了。”冉悟咂舌,他这辈子吃的菜都没这么多,难怪这菜单这么厚,这么多菜名看得他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这菜单分为八大类,川鲁苏粤浙闽湘徽,除了鲁字之外,其他的字冉悟都不是很理解。 除此之外还有些特殊分类,比如火锅,烧烤,以及饮品,那就更杂乱了。 小厮一听,欣然说道:“这都是新菜,我们结海楼的菜单上鲜少会有外面已有的菜,不过味道我敢打包票,谁吃谁说好!” 冉悟点了点头。 他顺手瞟了一眼这些菜的价格……嗯……确实不贵,最便宜的五六文钱,最贵的也就七八十文,很亲民,别说他这个冉家嫡子了,就算是稍微有点闲钱的老百姓也能负担得起。 不过这么多菜,密密麻麻的字样,还都是自己听都没听过的,着实让他略微感觉有些无从下手。 冉悟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态,开始点菜: “来一个麻婆豆腐,东坡肉,糖醋鲤鱼,清炖蟹粉狮子头……”冉悟一连点了七八个菜。 完事,孔臻又补充了一句:“再来一壶烧刀子。” 他说完看向湘夫人,对方微微启唇说道:“我喝茶就好。” “得嘞!三位稍等,菜很快就到!”小厮离开,随手带上了门。 “这吴驹……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孔臻饮着茶,很是享受,就连喝酒的时候他都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炒茶一准是能火遍咸阳了。”冉悟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旋即想起那厚实的菜单:“就是不知道菜怎么样。” “应该不错。”湘夫人说。 孔冉二人看向他。 “我觉得他是个扬长避短的人,他总是把东西做到最好才肯展露在大众面前。”湘夫人解释道。 “这倒是有道理。”孔臻和冉悟连连点头:“细数他发明的这些东西……烧刀子,镜子,还有这炒茶,都是登峰造极,可以颠覆一个领域的东西啊!” 一边感慨,一边闲聊。 很快,这些菜便逐一到位了。 三人旋即开始品尝,这才知道之前对吴驹的猜测都是多余的。 正如湘夫人所说,这个男人确实喜欢把东西做到最好才肯展露出来。 “这个开水白菜挺不错啊!明明是素菜,但鲜味比一些山珍海味还浓郁。” “我喜欢这个东坡肉。” 孔冉二人的一边吃一边品鉴的。 而湘夫人虽然不说话,但看她的神色便知这菜很如她的意了。 就在三人大快朵颐时,其他第一批进店的客人也都尝到了饭菜。 第二百四十章 良心酒楼 结海楼的初代厨师全部都是师出吴门,师从吴驹,是吴驹亲手调教出来的。 在确定开酒楼的这个计划后,吴驹还正儿八经的教导他们做菜,每天至少学十几道菜,花了老鼻子劲才把八大菜系弄了个七七八八,也正是那段时间上到王宫下到吕府,甚至是吴府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受到了福泽,毕竟这么多菜吃不完,吴驹总会邀请他们去做客。 之后这些厨师又发展出了“下限”,有了二代厨师、三代厨师,现在甚至在发展第四代。 他们的厨艺不说炉火纯青,也算得上是神功大成了。 做的菜有吴驹八分水准,味道自然也就不用说。 开业不到一小时,俘获了大批大批食客的芳心(划掉)。 是味蕾。 在这个以炖煮的时代,后世的厨艺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什么炒爆熘炸烹煎烧焖煨炖蒸煮烩炝腌拌烤卤焗煲……光说都要半分钟。 结海楼菜单上那些菜,更是囊括了古往今来国内外,八大菜系都齐了,起码有个几百道菜。 食客们哪见过这阵仗,哪里品尝过如此美味啊! 一时间,随便在酒楼找张桌子,找个雅间,皆能听到对结海楼的称赞。 “和这里的菜一比,我之前吃的菜那可真是味如嚼蜡啊……” “就是,跟结海楼一比,外面那些酒楼真是弱爆了!” “环境好,服务好,菜更好,价格还亲民,这样的酒楼不好找啊!” “当你们做出这样的评价时,就注定了咸阳城这些酒楼要经历一场暴风雨了。” “果然,吴驹对我们来说是福音,对同行来说是灾难啊!” “小二!菜单拿来,我再加几个菜!” “那个客官,我们这边是倡导节约,严禁浪费的,如果吃不完的话有可能被拉入黑名单哦。” “没事,吃一顿这等珍馐美味,被拉入黑名单也值了。” “额……”小厮眨巴眨巴眼睛。 “开玩笑的,这么好吃的菜怎么会浪费呢?速速拿来。” 结海楼深处,吴驹招呼完子楚等人,借着方便之名起身暂时离席。 他旋即穿过回廊,一直到达前面,找到了负责管理结海楼的陈石复,他原本是吴府的厨子,也是最早从吴驹那学习厨艺的人,吴驹见他有些文化,并且颇有管理才能,就提拔他进了管理层,负责管理结海楼。 “怎么样?有没有问题?”吴驹问。 “放心吧吴卿,一点乱子都没出,大家都对我们的菜赞不绝口呢!”陈石复兴奋的答道。 “那就好。”吴驹点点头:“看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去哦去转转。” “是!” 吴驹旋即来到用餐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周围的人都在聊些什么。 “这鱼香肉丝真下饭啊,除了没有鱼,其他都挺好。”这是探讨菜品质量的。 “我喜欢这个叫啃得基的分类,这里的菜真特喵的好吃!” “话说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鱼香肉丝没有鱼,夫妻肺片没有扶起,啃得基没有……”这是讨论名字的。 “这个火锅我觉得不错!” “东坡肉是真的好吃,不知道是用什么珍奇异兽的肉做的。”这是讨论食材的。 “食髓知味啊,我决定了,以后每周至少要来结海楼吃一次饭,抚慰我的肚子。”这是日后的常客。 除了讨论这些之外,吴驹也听到了一些让他很满意的话。 “这些菜绝对用的调料不止油盐糖醋啊!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复杂的味道。”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这道名叫盐焗鸡的菜用了大量的盐,按理说光是盐的价格就绝对超过了菜品的价格,那为何这道菜能这么便宜?” “怪哉!怪哉!” 几个吃完准备离开的人如此讨论道。一看就是很有经验,并且对厨艺有研究的老饕了。 吴驹发现持有这样疑问的人还不在少数。 这是个好时机! 吴驹来到大厅,招了招手,朗声说道:“大家吃的可还好?” 大厅里准备离开的和刚准备进门的食客都被吴驹吸引了。 见吴驹现身,那些刚吃完饭的食客纷纷说道:“简直不要太好!” “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良心酒楼啊!” 吴驹听着这些评价,微微露出笑容。 待声音渐止,他接着说道:“我们结海楼的菜之所以这么好,一是庖厨的厨艺好,二是食材好,但其三,还得是这调料的功劳。” “此话怎讲啊?” “别说,这用的调料确实比其他酒楼多了很多,就是不知道用的都是什么。” “估计又是吴卿的新发明!” 群众里有人捧哏,吴驹也就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有些朋友说对了,结海楼确实用了很多新的调味料。” 吴驹给同样一旁的陈石复递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小跑离开,不一会拿回来一大堆调味料。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醋,这是酱油,这是胡椒粉……” “还有这个,这个大家应该都认识,这是油。”吴驹提着个玻璃做的油瓶说道。 “不对啊,这油为什么不会凝固啊?”有人发问。 “因为这并非是牛油、羊肉之类的动物油脂,而是植物油脂。” “植物油脂?” “就是从植物中提取的,这是大豆油,还有棕榈油,芝麻油等等……现在结海楼的炒菜,八成都是用的这种植物油!至于味道如何,大家应该都是有目共睹的!”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中有经验的却是能感觉到炒菜中用的油并非动物油,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从植物中提取的。 吴驹所展示的这些新奇的调料令他们很感兴趣。 “还有这个,重头戏!”吴驹从一个油纸包中倒出一大把白色颗粒:“这是盐!” 第二百四十一章 精盐 “这是盐?” “吴卿不要开玩笑了,盐哪里有这么白净的。” 众人以为吴驹是在开玩笑,他手中那些颗粒粒粒分明,说是白雪都有人信,又怎能是常以青白色或是黄白色出现的盐? 吴驹笑了笑:“没跟你们开玩笑,这就是结海楼使用的盐。” 他解释道:“这是我从粗盐中提炼出的盐,名叫精盐,乃是将粗盐中的秽物和有害物质祛除,只留下纯粹的盐。”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议论声。 吴驹旋即取来三个瓶子。 “大家请看!” 众人望过来,只见三个瓶子中,一个装着的是青白色略带些黄色的粗盐,一瓶是吴驹手上那种洁白如雪的精盐,还有一瓶是薄薄一层的黑灰,还依稀可以分辨出沉淀在下方的黄色颗粒。 “这是?”众人不解。 吴驹依次举起是三个瓶子:“左边这瓶是粗盐,中间这瓶是精盐,这是让大家直观的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距。” 众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从前吃的时候都拿盐当个宝贝,也没觉得这东西有多脏,但现在突然有了个参照物,效果就赫然显现出来了,一个看着污秽些,一个看着白净些,明显是精盐更讨人喜欢。 “那吴卿,右边那瓶黑的是什么啊?”有人疑惑。 吴驹笑容更甚:“这是提炼剩下的秽物和有害物质,这里包括硫酸钠、氯化钙、氯化镁,甚至还有些重金属,那些黄色颗粒是不能溶解的泥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明觉厉! 虽然听不懂,但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啊! 况且那瓶子里的东西黑不溜秋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反胃。 “这些东西吃多了会让人生病吗?”连忙有人问道。 “会不会中毒啊?” “草不会吧,我这就要英年早逝了?” 专业的事情问专业的人,大家都知道吴驹乃是医家魁首,当世绝对的医学泰斗,一时间都在询问。 “中毒当然不至于,死更不至于,但大家也看到这些东西了,长期食用会日积月累的堆积在体内,会对人体有害。” 吴驹说完,看了看大家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点要友情提醒,这瓶子里的只不过是提纯一次的量,相当于左边这个粗盐瓶子里含有的杂质。” “嘶!” 众人脸色发白。 一次都这么多,他们吃了几十年得吃进去多少这种东西啊。 “所以**盐就能避免吗?”有人问道。 “虽然有损同行的嫌疑,但我想说……确实如此!**盐就是可以避免。”吴驹爽快的说。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可是因为第一次见这精盐,所以不太敢相信?”吴驹看出众人心中的迟疑。 “咳咳。” “这是哪的话!” 众人连连摆手。 “关于信誉这块,大家不必担心,我身为一名医者,自然是不会害人的,同时我也用我的名誉做担保,我刚才所说的全部属实,绝无半分作假!” 吴驹说完,又给上了一层保险:“再者,大家可看见我这盐袋子上的字样了?” 众人定睛一看。 “秦盐?” “没错,正是秦盐,这便是我们的品牌名。”吴驹说。 “这可是国名啊,吴卿您这么搞,官府恐怕不答应吧。”有人说。 “寡人答应。”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出现。 众人刚疑惑谁这么大胆,竟敢自称为寡人,但转头间的功夫,便想到的说话这人的身份。 正是子楚龙行虎步而来! “草民参见大王!” 在场众人心惊,连忙拜道。 虽然都知道子楚住在那王宫之中,但真正见过子楚的人可不多,他一出现顿时在结海楼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平身!”子楚温声说道。 “您来说两句?”吴驹见子楚,先是一惊,旋即一喜,他知道子楚定是听见了他刚才的话,现在特意来为他背书。 “嗯。”子楚点点头,在侍卫陪同下,穿过人群,来到吴驹身边,针对刚才的问题,朗声说道: “这秦盐的名字,乃是寡人与吴卿一同制定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 怪不得! “秦盐,是隶属于吴驹旗下的大秦食品有限公司的产品,也是公司目前的主要业务之一。” 子楚说这话的时候瞟了吴驹一眼,似乎在不解对方为啥要起个这么瘪嘴的名字,旋即他转过头,继续说: “不过准确来说,这个大秦食品有限公司不仅属于吴驹,也属于秦国,是双方合作开展的公司,这家公司的生产、贩卖过程也是受官府监督和管理的,同时,秦盐也是接下来秦国为盐业出台的食品安全标准qy000001中唯一一款合乎标准的产品。” “因此寡人可以在此向你们保证,吴驹刚才所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 食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子楚,一个吴驹,两个在民间极具声望的权威人物都站出来了,尤其吴驹还是从医的专业人士,这粗盐精盐上的事他肯定是最清楚的,这还有什么理由不信? 食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已经想要不要买一些回家了。 嗯……如果价格可以接受的话,就买一些尝尝。 “那大王,吴卿,不知这精盐作价几何?”有人壮着胆子,在人群中伸着脖子问道。 子楚和吴驹相视一笑,都伸出一只手掌。 “五百贯?” 众人吸了口气。 不过想想这么白净的盐,一看就比粗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多,贵也在常理之中。 这个价格顿时让食客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子楚和吴驹随之而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不敢置信。 “是五十文!五十文一斤!” 众人大惊失色。 “这也太便宜了吧?!” 这时,许多食客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难怪结海楼中许多用盐多的菜的价格却依然不高,原来是人家用的盐本身价格就不高。 “之所以价格这么低,是因为吴驹的提纯方法可以将有毒的矿盐变成无毒可食用的精盐,寡人初次听闻时也和你们一样惊异,不过这都是真真切切的,五十文一斤,童叟无欺!”子楚洪亮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同时,子楚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这么低廉的价格,注定了今后能有大批大批的百姓吃到盐,盐从此不再是上流社会的奢侈品,并且这些精盐流入其他六国时更是能给国家带来巨额的收入。 想到这里,子楚就不由得心情激动。 而周围的这些食客同样心情激动。 五十文一斤的盐! 这是比粗盐更好的盐! 这买到就是赚到啊! 立马有人问道:“不知这精盐能在哪里买到?!”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产业链 “不知这精盐在哪里能买到?!” 此言一出,众食客纷纷用饱含期待的灼灼眼神看着吴驹和子楚。 这问题正中吴驹的下怀! 吴驹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笑容。 “大家请看结海楼对面!”他向着大门外指过去。 众人纷纷侧目看去。 只见结海楼正对面,有两栋商铺悄然无息的落成了。 左面那个,装修古色古香,叫青石茶庄。 右边那个,门面恢弘大气,叫大秦粮油。 “焯,这两家店什么时候建成的?”食客中不禁有人爆了粗口。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这两家店铺还在装修中吧? 有一些注意过的食客纷纷回忆起来…… 印象里,这几家店铺被收购的时间和结海楼被收购的时间好像确实差不多? 只不过大家这段时间的注意力全都在结海楼上了,相比之下这青石茶庄和大秦粮油反倒不怎么引人瞩目了。 破案了! 这肯定都是吴驹提前就制定好的计划。 “左边那家青石茶庄,正是吴某名下的产业,贩卖的正是你们今天喝到的炒茶,相信大家也已经品尝过炒茶了,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也就不过多介绍了,茶庄中现在有龙井,碧螺春,金骏眉,铁观音等多种茶叶,欢迎大家进店消费,自行选购!” “右边那家大秦粮油,正是我大秦食品有限公司在咸阳的供销店铺……之一,你们所看到的我刚才展示的调料,以及结海楼使用的所有调料,包括植物油和精盐,都可以在这家大秦粮油店里找到,物美价廉,欢迎大家消费。” 食客们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条龙服务?? “开业首日有优惠,大家先到先得哈!” 吴驹说话时,嘴角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子楚看着这笑容,眼皮狂跳,突然想起当年在赵国见到吕不韦的场景,对方当时脸上也总是挂着这种笑容,给人以一种说不上奸商、但也让人觉得“介小子可不像好人”的感觉。 吴驹这是受他这个准岳父熏陶已久了啊! 子楚咂舌。 “走吧大王,给我的剪彩仪式捧个场?”吴驹问。 “好!”子楚欣然同意,反正自己都已经露面了,也不在乎这些了。 二人旋即出门。 在他们身后,一群食客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吴驹来到两家店铺前,接过仆役递来的剪刀,咔嚓两声剪短了两边店铺前的两根彩带。 旋即,他让到一旁,两个店的小厮爬上梯子,将牌匾悬挂了上去。 “现在我宣布!青石茶庄和大秦粮油开业了!大家如果有兴趣、有需要,欢迎进店,最先结账的一百名顾客还会有额外折扣和奖品!”吴驹高声说道。 小厮撤走梯子后,早就迫不及待的食客们一头撞进了两家店铺中。 粮油店中,食客们一进门,便看到了货架上摆放的琳琅满目的调味品。 油罐里黄澄澄的大豆油和棕榈油,雪白的精盐和白糖,香气浓郁的香油,酱油、生抽、老抽三人组以及醋、白醋,十三香、胡椒粉等等。 作为粮油店,店里当然也是有米面的,不过在这块大秦粮油店相比其他粮店就没啥竞争力了,所以只是附带的业务。 一眼望去足有几十种! 食客们惊了。 “这就是结海楼使用的调味料吗?” “这种类未免也太多了吧。” 在这个时代,用的多的顶多也就油盐糖醋,而且还都是富人才能用得起,他们哪见过这么多的调料啊! “是的,结海楼中的使用的所有调料都可以在我们店里找到!”店内小厮跑过来乐呵呵的说。 食客们连连点头,旋即看到了货架上的标价。 “我去,这精盐还真是五十文一斤啊,吴卿诚不欺我啊!” “油二十文一小罐,六十文一大罐,这分量也比猪油、牛油、羊油便宜的多啊!” 食客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准确来说会会比这个价格更便宜一点,因为开业首天有优惠,而你们是本店的第一批客人,也可以享受额外优惠。”小厮补充了一句。 那还等什么? 众人连忙说道:“先给我来一包盐!” “五包!” “这大豆油给我来一罐。” “这个酱油怎么卖啊!” 店里忙成一锅粥。 而另一边的茶庄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结海楼的茶水是用餐前赠送的,因此和调料不同,绝大多数的食客都对炒茶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茶叶的贩卖也就更简单了。 要知道,喜欢喝茶的人群可一点不比喜欢喝酒的人群少。 开水煮两片茶叶都能喝的有滋有味,更何况吴驹这茶香浓郁,甘甜可口的炒茶呢? 况且吴驹给茶叶定的价格也绝对算不上贵,能在结海楼消费的食客,绝大多数也都是能买得起这茶叶的。 门外,眼看着两边生意都开始红火起来,吴驹长舒一口气。 “走吧大王,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接着喝酒呢。”吴驹笑道。 “走!”子楚的心情同样大好。 二人结伴回了结海楼。 茶庄和粮油店不仅是开在结海楼对面,茶庄在咸阳城内开了六处,粮油店几乎是每个坊都有一个。 因此,有关于包括结海楼在内的三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咸阳城。 尤其是传到了那些盐商的耳朵里。 有价格更低廉更亲民的食盐出现,对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但对这些盐商而言不亚于一场暴风雪般的灾难。 他们亲自去到粮油店,捧起一把精盐,欲哭无泪。 衣食住行中“食”的一场变革,正在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趋势进行着! …… 城内的青石茶庄和大秦粮油店已经全部开门了。 消息从结海楼这边,以极快的速度口口相传,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件事,得知了能有这么便宜的盐吃的老百姓们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听粮油店的位置,向着离自己家最近的粮油店跑过去,挤进人群之中。 老甄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是街坊邻居口中得知秦盐的消息的。 刚开始时,他其实最开始是拒绝相信这个消息的,想想都知道不可能的嘛! 盐那东西哪个不是几十贯几十贯的卖,乃是她们平民老百姓能吃得起的! 但后来听到吴驹和大王的名义时,老甄犹豫了。 大王贤德仁义,待民宽厚。 吴驹悬壶济世,造福百姓。 对这两个人,老甄一直是佩服不已的,不仅是他,很多老百姓都一样。 尤其是吴驹,当初瘟疫肆虐时,老甄的儿子不幸感染上了疫病,危急时刻,是吴驹开发出药物治愈了他的儿子,从此老甄一直视吴驹为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思来想去,百般犹豫之后,老甄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倒不是他思想不够坚定,而是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怕有人诓骗他。 直到官府的一纸公文张贴到了街头巷尾的布告栏上,老甄才终于相信了。 公文上写的正是秦盐的事,表明了秦盐的消息一切属实,这种盐是从矿盐中提炼的,所以价格很低,售价五十文一斤,平民老百姓也能吃得起,便宜归便宜,对人体却是无毒无害的,乃是吴驹经过研究后得出的产品,名曰精盐,由于和国家合作,所以产品名为秦盐。 同时,公文上也提了一嘴大秦粮油里的其他产品也都是无毒无害的。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方站出来背书了! 老甄这还有什么不信的,连忙打听了离家最近的大秦粮油店,得知每一个街坊都有一个后大喜过望,连忙跑去。 到了那里,见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店前挤得水泄不通。 这能难得倒老甄? 他也挤了进去,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卖盐的货架前,只见一个小厮站在货架旁,他往货架上放几包,就被拿走几包,供货的速度比不上卖货的速度。 很快,老甄抢到了一包,他来到收银台前结了账。 出了店门,他打开盐袋,用食指小心翼翼的蘸了一点尝了尝。 这咸味,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尝到过了。 老甄忍不住热泪盈眶。 终于啊,咱老百姓也能吃的上盐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突然就被麻匪给劫了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李大有愤愤的一拍桌子。 他很委屈,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大敌。 李大有是一名主要活跃在秦国京畿地区的盐商,这么些年来,他的生意一直都做的红红火火,也没遇到过什么大乱子。 然后就在今天,他遇到了贩盐生涯的第一个商业危机。 没错,问题正出在今天吴驹的“秦盐”发售上!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无忧无虑的小狗,摇着尾巴在自己的小铁盆里吃着饭,没招谁没惹谁,结果吃着吃着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抬头一看发现是个村中大佬,啪叽一声,铁盆就被碾成了铁饼,自己莫名其妙的挨了十个大逼兜子。 真应了那句话,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给劫了! 这河里吗?? 李大有现在苦恼不已。 现在发售还不到半天,手底下的生意会受到多大影响他也不知道,但多年养成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多半就是灭顶之灾了! 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此人乃是李大有的小舅子,也算是他手下的一名“军师”了,得知秦盐的消息之后,李大有派他前去 “怎么样了?”李大有连忙问道。 小舅子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摆了摆手:“卖……卖疯了,周围几个坊,但凡是吴驹开的粮油店,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李大有一听,表情更加苦涩。 他捏了捏眉心:“如果我们立即降价……会不会好一点?” “降价?降多少?”小舅子问。 “……” 李大有不说话。 “姐夫,这么说吧,咱就算跟人家拼价格,我们也是绝对拼不赢的,你知道那秦盐的原材料是什么吗——是矿盐啊!”小舅子说道。 “矿盐?”李大有吓得一哆嗦:“他们不怕吃死人吗?” “你别忘了,那是吴驹,医家魁首,他的医术七国之中无出其右,听说他是用了一种叫‘提纯’的方法将盐和毒素分离开来了,我也不懂,反正肯定是找到解毒的办法了!”小舅子从怀中掏出一包从大秦粮油店买回来的秦盐。 “你看看!” 李大有接过,打开一看,见里面的盐白净的不像话,顿时心中就信了八分。 又听小舅子继续说道:“据说今天大王还在结海楼现了身,佐证了这个说法,依我看觉得是不会有错了!” 李大有深深叹了口气:“我听说他们的定价是五十文一斤?是真的吗?” “是真的,人家还给了首日优惠。”小舅子说起这个,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降价……没有出路,人家的东西比我们好,价格比我们低,拿什么跟人家拼?” “再说了,他们用的是矿盐,盐矿的价格有多贱您是知道的,平日里白送都没人要,我们的盐和他们的盐的成本压根没法比,别说把价格下调的比他们还低,就算下调成一样的,也够我们把裤衩子赔没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李大有摇头,小舅子的话说的绝,但却字字在理。 小舅子终于缓过来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卖了这么多年的盐,大家都是几十贯几十贯的卖,现在让我们下调到几十文……没人能狠下来这个心的。” 李大有在那堆精盐上蘸了蘸,放进口中咂着,沉默不语。 “贩了二十年的盐,穷途末路,穷途末路啊!”李大有苦笑。 说穷途末路当然倒也不至于,二十年的家业积累,放到哪都够他当个富豪,但从此这笔买卖就要丢了,二十年,他们除了贩盐什么都不会,也早就习惯了日进斗金,突然丢了这饭碗,谁能愿意?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 小舅子急忙说:“我们找朱大人看看吧!” 小舅子说的朱大人,是朝中的一个重臣,也算是李大有上头的人。 他们这些盐商中绝大多数人都没人再朝中为官,但贩盐的总是需要有人罩着,一来保住手中的饭碗,打消他人的觊觎,二来为贩盐大行便利,可以少交关税之类的。 朱大人就是罩着李大有的人,李大有贩盐的利润很大一部分要上交给这个朱大人。 “没用的。”李大有摇摇头:“吴驹何等人物,朱大人在他面前只怕连句话都说不上,退一步讲,就算朱大人说得上话,他也不会为了我们去触吴驹的霉头的。” “还有,你别忘了,这次的买卖里不只有吴驹,还有大王!” 李大有叹了口气。 惹了吴驹,就相当于惹了大王,惹了吕相。 想从吴驹那分一杯羹,就是想从大王那分一杯羹。 货比不过,拼实力也拼不过,这局面貌似真的死局了。 至于玩阴招,带人砸场子,或者是散布谣言诋毁秦盐? 那就更不用想了!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商是斗不过官的!” 李大有起身来到堂前,看向门外的天空,望着那风卷云舒,若有所感,良久后感慨道:“我还算有先见之明,这么些年多少也置办了些别的产业,没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秦盐,精盐,食品安全标准……” 李大有念叨着这几个今天头一次听到,却给他造成了重大心理阴影的新名词。 “看来我们的时代结束了,该从别的地方谋出路了。” 李大有和小舅子沉默了一会。 李大有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大,终归是个有能力的人,平静下来之后,他仿佛拾起了往日的一些信心,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还是派个人去和朱大人说一声吧,不!备一份礼物,我亲自去走一趟,如果真的有一线生机,只怕就是上面的这些人给的了。” 几个街坊外,结海楼内正在把酒言欢,青石茶庄和大秦粮油店里的客人就像炸窝的鱼群一般涌动。 而那京畿大大小小几十家盐贩的府邸上,却不约而同的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这一日,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开业首日 傍晚,夕阳西下,结海楼以及全城的青石茶庄和大秦粮油店皆已打烊了。 三家的领导人坐在吴驹面前。 吴驹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发现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于是笑道:“心情不错啊,看来今日是首战告捷了?” 三人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那就都把账报一下吧。” 吴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指着最左边的人,说道:“陈石复,你先说。” “是。” 陈石复点点头。 “今日结海楼共入账三千六百余贯,刨除成本,总利润两千一百余贯。”陈石复娓娓道来。 吴驹点点头,对这个成绩还是很满意的。 “做餐饮,无非是三要素,菜品,服务和环境,环境足够了,服务你要时刻把关,菜品则继续努力,该开发的菜接着开发,训练新厨师的事也不要停,这关乎接下来搞连锁店的计划。”吴驹嘱咐道。 “是!”陈石复说。 “你的结海楼还是很重要的,炒菜这种做法不难,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学会,但有句话说的好,‘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起码现在结海楼是整个餐饮行业的领航人,要充分发挥好自己的优势,做好品牌力,始终走在其他人的前面。” “多谢吴卿栽培,属下谨记!”陈石复恭敬的说道。 “老夏。” 吴驹看向一个中年男人,示意他接着发言。 老夏是吴驹选定的青石茶庄的管理者,他以前也是种茶贩茶的,后来投入吴驹门下,又被吴驹提拔为茶庄管理者,经历和陈荼差不多,这俩人还有点交情,现在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并肩作战,也算是……终成眷属? 多少有点用词不当了。 “城内六家青石茶庄共入账七千二百余贯,刨除成本,纯利润四千七百余贯,平均每家入账一千余贯,诚意最好的是结海楼对面的那一家。”老夏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难掩其心中的喜悦。 “很好!”吴驹点点头。 “跟酒肆那边相比,还有差距!”老夏说。 无论负责青石茶庄的老夏,还是负责制茶的陈荼,皆认为茶是可以和酒并驾齐驱的,因此他们心目中对标的都是无拘酒肆,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烧刀子酒。 想当初无拘酒肆首日可是直接冲到了万贯的营业额,如今每日最少也能有个一万五千贯左右。 在老夏看来,七千贯虽然是不错的成绩,但还不是最好。 有句话说得好,那啥还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老夏你这话说的不对。”吴驹摆了摆手:“跟酒肆比,你们是吃亏的,烧刀子酒的单价可比茶叶高多了。” 他旋即给老夏分析起来—— 茶的单价注定是比不过酒的,起码这个时代是这样! 因为酒是粮食酿造的,而茶不是。 只要天下的粮食还是紧缺的,这种情况就会一直持续。 烧刀子酒的单价是一斤两贯五,而青石茶庄目前最好的茶叶也就一贯露头。 听了吴驹的分析,老夏心中平衡了许多。 “那茶庄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发展?还请吴卿示下!”老夏询问道。 吴驹微微思索了一下,竖起两根手指头:“两个方面。” 老夏做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一,扩大产品种类,给客户更多选择,并且做高端产品,扩大产品种类这个我就不多说了。酒肆那边这段时间在做的新年限定典藏版烧刀子你知道吗?” “知道。”老夏点点头。 酒肆的发展可是马不停蹄的,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推出新产品、新系列,比如今年年初就搞出了所谓的新年限定典藏版烧刀子,老夏没买过,但看过宣传,那酒瓶做的华贵大气,简直做的不要太上档次。 这种酒只在正月里售卖,秦国境内限量八百八十八瓶,售价六百六十六贯一瓶,现在已经不对外销售了,据说坊间的价格炒到了八百多贯,并且还在持续上涨。 当时听到这售价的老夏眼睛都瞪直了。 “就照着他们那个标准做,什么碧螺春,铁观音,雨前龙井,都可以搞!我抽空写个章程给你。”吴驹说着,突然响起什么:‘对了,现在距离清明节还有段时间吧……’ “清明节是什么节?”老夏一愣。 吴驹反应过来现在还没有清明节的说法,于是说道:“啊……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清明,你理解成寒食节也行。” 老夏这就听懂了。 “这清明前采摘的龙井茶,被称为明前龙井,这种茶的叶片匀整而有光泽,将茶叶进行冲泡,芽叶舒展,鲜绿漂亮,味道清甜可口,入口柔和清香,乃是龙井中的精品!” 现在才二月上旬,距离四月初的清明还早。 吴驹说道:“现在距离清明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我们准备的。” 老夏见吴驹竟然对什么时候的茶最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他和陈荼浸淫此道多年都不曾知晓的,一时间对吴驹佩服不已,心道难怪对方能创造出炒茶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制茶方法,真不是虚的。 但旋即,他一听青石茶庄也可以搞新年限定烧刀子那样的高端产品,顿时兴奋了:“那到时我们该定个什么价?五十贯?” “小了,格局小了!”吴驹摇摇头:“怎么也得定个百贯。” 老夏惊了。 “这么贵,会有人买我们的单吗?” 吴驹笑了:“这就要说到青石茶庄接下来的第二个方向了,打造茶文化!” “茶文化?” “没错。” 吴驹点点头:“饮酒,饮茶,都是有文化的,拿酒来说,现在有各种各样的酒和酒器,还有许多习俗和讲究,这就是酒文化,酒可如此,茶矣可!” 酒的饮用自古便有,因此酒已经形成了一个成体系的文化,而茶文化的形成怎么也得到唐宋才迎来井喷式的发展,现在尚不成规模。 “炒茶的出现,会是茶文化形成的一个重要节点,因为炒茶相比原始的煮茶味道要好很多,茶会被更多的人接受,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会饮茶的习惯。” 吴驹说完,长出一口气,喝口茶润了润嗓子,说起了重点:“说白了,只要茶足够流行,喝茶的人足够多,就一定会有人买账,为什么酒肆可以不断推出各种精装版典藏版,甚至可以炒出天价,不也就是这个原因吗?” 老夏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自己的格局确实是小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吴卿的眼界令属下佩服!”老夏拱手。 “行了,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吴驹笑着摆了摆手,接着说:“你也看到了炒茶的潜力,而我们青石茶庄是炒茶的开创者,没人比我们更有资格打造茶文化。” “话虽是这么说,可打造茶文化这种事情,听起来一筹莫展啊!”老夏还是想不到。 吴驹摇摇头,他知道对方不是蠢,还是无法突破思维的桎梏,这很正常,换谁来都是这样。 “属下愚钝,茶庄刚起步不久,还得要吴卿多多给予指导才是!”老夏说道。 “放心吧,我会的,刚起步不久,别说你们,我自己都不放心。”吴驹说。 见另外两人想要说话,吴驹制止了他们:“都会的,你们在管理的时候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关于接下来的发展方向我也都会一一给出方向的。” “是!” 三人面露笑容。 他们现在还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需要吴驹这个大人搀扶着行走,虽然这个比喻听着有点奇怪,但事实确实如此。 旋即,吴驹又说回青石茶庄:“老夏你接手青石茶庄不过半个月,开业更是只有一天,弄不明白很正常,别说你,我也还在思考之中。” “嗯!”老夏点头。 “不过打造茶文化是个水到渠成的事,慢慢的你会领会的……这样吧,我交给你个任务,就算是个开始。”吴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于是说道。 “您请讲!”老夏恭敬的说道。 “现在用来煮茶泡茶的茶壶多是陶、瓷材质的,但有一种材质的茶壶比起此二者要更好,名叫紫砂壶,是一种用紫砂泥烧制的茶壶,一般是在岩层之下,不过你可以试着寻找裸露在地表的,应该总会有的,这种紫砂泥分为三种,有紫泥,绿泥和红泥,其中紫泥呈紫色或紫红色,带有浅绿色斑点……” 吴驹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紫砂泥的特征,把自己知道的都吐出来了,最后说道:“你和陈荼研究研究,先把这紫砂泥找到再说,这玩意不会很难找的,记住,紫砂壶会是茶文化的一个重点,一定要趁早搞出来!” “明白!” 老夏将吴驹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吴驹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茶的潜力是很大的,留待着我们去挖掘,青石茶庄现在是行驶在风口浪尖的一艘大船,你是掌舵的人,给我好好掌好这艘船!” “是!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吴卿的期望!” 老夏受到鼓舞,于是乎拍着胸脯,豪情万丈的说。 “嗯。” 吴驹对他这股干劲很满意,望向了三人中的最后一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首战告捷 侯渭。 现任大秦食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城内的几十家大秦粮油店也是他负责的。 “说说吧。”吴驹说道。 侯渭此时挺起胸膛,刚听了其他两人的营业额,他已然胸有成竹,显而易见,无论是结海楼,还是青石茶庄,论吸金能力都是比不过他的。 “禀吴卿!城内六十六家大秦粮油店,共收入五万三千八百余贯!”侯渭铿锵有力的说道。 嘶! 两道吸气声响起。 这是来自于陈石复和老夏的。 吴驹虽然对此也很震惊,但他素来在心中有个算盘,之前就已经在心中有了个概念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吴驹依旧不吝啬对手下的赞美。 “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 “侯渭,对你我没什么想说的,你做的很不错,但也不要骄傲自满,你能做出这样的成绩,是产品好,你还是需要努力的。”吴驹说。 “属下自当谨记吴卿教诲,戒骄戒躁!”侯渭立马说道。 吴驹点点头,长出一口气。 五万贯! 这可真的是正儿八经的日进斗金了。 暴利啊! 而且今天还不会是最高峰,因为吴驹虽然做了很多宣传,但远远没有到咸阳城每个人都知道的地步,更不是每个知道的人都去买了。 按照他的展望,开业前三天,营业额会一天更比一天高。 起码得一星期后才会渐渐趋于常态,毕竟油盐酱醋不是必需品,买一次足够很长时间用的了。 能有这样的成绩,可想而知今天咸阳城有多少百姓进店买了东西。 据说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说盐的事,“秦盐”这个词家喻户晓。 不知有多少买到了盐的百姓感慨、唏嘘不已,在今天的晚饭里加入了从前从未舍得的盐。 不知有多少没买到盐的百姓捶胸顿足,懊恼不已,暗自下定决心明天粮油店开门就立马过去。 同时,因此感念吴驹和子楚让老百姓的饭菜里有了盐,有了油,有了味道,二人的名字被传唱着,声望再度攀升到了一个巅峰。 侯渭说完总账,旋即又提了提细节:“六十六家粮油店中,营业额最高的也是结海楼对面的那一家。” 这不奇怪。 城内造势造的最多,宣传做的最好的,也就是结海楼对面的那一家了。 说起这个,陈石复不禁也昂首挺胸起来。 虽然他的结海楼盈利最少,但却给青石茶庄和大秦粮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宣传效果,带来了数以千计的盈利,这是不可忽视的。 这叫什么? 这叫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陈石复觉得自己很光荣。 “除此之外,我们的产品中,销量最好的三样依次是盐,油和醋!”侯渭说。 “其他的呢?”吴驹问。 “购买其他的产品的顾客也不少,但比起这三样就差远了。”侯渭说。 “很正常。” 吴驹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盐,油,醋,这都是存在已久的、大众很熟悉的事物,自然销量高,相比之下,酱油、香油等等那都是新鲜玩意,人们总是不太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不过只要东西味道好,早晚会有人来买的。 今天不过第一天,而且还是只开业了半天,这才是个开始。向水潭中投石,时间越长,波纹扩散的越大,现在才刚刚泛起涟漪而已,等着吧,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 侯渭点点头,觉得吴驹说的字字珠玑。 “陈石复!你们三家息息相关,同气连枝,没事也多想想,怎么帮他们两家搞宣传,把名声打出去,你的结海楼的位置是很适合做这个的。”吴驹说。 “是!”陈石复连忙点头。 “对了,库存跟得上吗?”吴驹问侯渭。 “勉强跟得上,不过今天毕竟是中午之后才开业,我估计明天备的货需要比今天更多。”侯渭一边说,一边咂舌,他其实对这个成绩也是很惊讶的。 “要备多少你自己决定,和粮油厂那边说便是了。” 吴驹说完,摸了摸下巴,看这个情况,粮油厂那边还要继续扩大生产规模,毕竟接下来要开连锁店的,无论结海楼、青石茶庄还是大秦粮油店,都会开到秦国的每一个城市,乃至秦国之外的地方。 “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 吴驹起身,招了招手,旁边的人搬来三个箱子,箱子里是满满当当的铜钱:“今天算是首战告捷!你们三个都辛苦了,我向来都是有功必赏的,你们每人拿一千贯,这是给你们的赏金,手底下的人,你们也都看着赏,不要吝啬!” “是!” 三人面露喜色,对于他们来说五百贯还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的。 吴驹见状,微微一笑: “好好干,今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给子楚送礼 次日早,昨天粮油店的五万贯送到了吴驹这里。 吴府前厅,吴驹随手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一贯贯的铜钱,每一千枚铜钱被绳子绑成一串,为一贯,这里一个箱子里大概有五百贯。 就凭这个吸金能力粮油已经赶超了吴驹原本手下最赚钱的产业——酒肆。 当然,这是吴驹早就料到的,毕竟虽然烧刀子酒很赚钱,但再怎么样也是比不过粮油的。 “数四十个箱子装车。”吴驹对仆役吩咐道。 “是。” 不一会,四十个箱子被装上六辆马车,吴驹乘着其中一辆浩浩荡荡的向王宫驶去。 到了宫门,被拦住,检查,放行,一套流程一气呵成。 多次进出王宫的吴驹早已经习惯了。 和往常一样,子楚正在章台宫批阅奏章,听到吴驹前来,便直接叫他进去了。 吴驹进去之后,才发现殿内不止子楚一个人,还有秦姬。 他一愣,看样子是子楚正在批阅奏章,而秦姬在一旁沏茶侍候,泡的茶叶是吴驹前几天送子楚的大红袍——吴驹发明的很多东西,子楚这都是有的。 不可否认,自从吴驹来了之后,子楚的生活质量可谓直线上升,不说别的,就说吴驹弄出来代那叫厕纸的玩意,那玩意可比厕筹好用多了! 子婴诞生之后,吴驹就鲜少与秦姬见面了,毕竟男女有别,吴驹没事是绝不会进入后宫地界的。反倒是魏磬常常应秦姬邀请入宫玩,她是女孩子,并且还在太医令挂了个太医的职位,她无疑是没什么顾虑的。 看样子小两口感情不错啊! “吴驹拜见大王!拜见夫人!”吴驹拱手作揖。 “来了啊。”子楚合上奏章,脸上露出笑容,旋即给秦姬试了个眼色:“正好,刚泡好的大红袍。你是炒茶的发明者,茶道泰斗,你尝尝看,点评一下这泡茶的手艺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吴驹微微颔首。 秦姬拎起茶壶,倒出一杯茶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将茶杯放下:“吴卿请品尝。” 吴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摆出一副享受的姿态:“嗯!夫人的茶艺很不错啊!这大红袍用的水温正合适,分毫不差,把这茶的味道全都激发出来了!” 秦姬掩面轻笑:“谬赞了,是您的茶叶好!” “最近小公子还好吗?”吴驹浅关心了一下子婴,这小子现在应该两个月了吧。 “好得很呢。”秦姬笑道。 “那便好。”吴驹点点头,再度抿了一口茶叶后看向了子楚。 子楚收到目光,又转而看向秦姬。 秦姬便知自己需得回避,于是微微欠身,旋即先到偏殿等候去了。 “大王今天心情不错啊。”吴驹笑道。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看到子楚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显然是遇到啥喜事了。 “你也是啊。”子楚咧嘴一笑,他的脸上挂着笑,吴驹又何尝不是呢? “那不知大王因何事而喜?” “秦盐,你呢?”子楚笑道。 “俺也一样。”吴驹摊手。 吴驹面露喜色是单纯的因为赚大钱了。 子楚的原因则相似却又不似。 他刚刚看的奏章里,有十几本都在说秦盐的事,听手下人禀报说,自从昨天秦盐发售,百姓们买了盐回家做饭,饭香飘满了整个咸阳,百姓们也尝到了久违的,甚至是从未尝到的咸味,现在街头巷尾都在对子楚歌功颂德。 当然,吴驹也是被歌颂的人,也就是子楚身为君王,对名声这玩意,尤其是在民间的名声更在意一些罢了。 不再纠结喜事的事,子楚站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来给大王送个礼。”吴驹说。 “哦?礼物在哪呢?” “殿外。” “带寡人去看看吧。”子楚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他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吴驹带着子楚走出殿外。 六辆马车排成一排,里面堆着箱子。 吴驹让人搬下来其中一个,旋即打开。 黄澄澄的铜钱出现在了子楚面前。 子楚:!!! 吴驹眼看着子楚那双眼睛瞬间闪出两团光,旋即瞳孔变成了¥的形状。 “这是?钱?” 子楚伸手捞出一贯钱,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贩盐的钱?” “正是。”吴驹欣然点头。 子楚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这六辆马车:“这都是?” “都是。”吴驹的语气很肯定。 子楚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发财了! 国家财政紧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然七国就没有一国不紧张的。 秦国这边,因为子楚的祖父秦昭襄王在位期间频繁的发动对外战争,那些年的七国简直就是打疯了,杀红了眼,结果七败俱伤,都不好过。 后来秦昭襄王晚年,秦国开始蛰伏,休养生息,经过其晚年,以及孝文王年间,转而又到了子楚即位,秦国才基本缓过来。 因为吕不韦这个出身商贾的相邦的上位。 秦国放宽了对商贾的约束,积极鼓励商贾经商,国库逐渐宽裕了些。 并且,有吕不韦时不时的“贴补家用”,再者受到吕不韦的影响,像他这样的商贾源源不断从七国输送进了秦国,有的来这里经商,有的干脆学习吕不韦,把家产给官府,谋了个官位。 于是乎,国家财政才得到了缓和。 子楚俯身,毫无形象的扒着箱子,数着里面的铜钱,旋即算了个大概。 “两万贯?” 子楚眼睛一亮。 “大王算数不错啊。”吴驹乐。 “那必须。”子楚懒得跟他扯皮:“啧啧啧,两万贯,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这还只是一天的。”吴驹提醒。 子楚:Σ(°△°|||)︴ “并且只是一个咸阳城的,别的地方的生意咱还没开始做呢。” 子楚:Σ(????)? 经吴驹这么一提醒,子楚瞬间意识到自己还是想的短浅了。 要是把销售网铺设到整个秦国,以及秦国之外的地方,这还了得?! 那一天得进账多少钱啊! 一百万贯?五百万贯?一千万贯?! 刚刚还被吴驹夸奖的子楚顿时感觉自己的算数有点不够用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赵子楚必须要帮帮场子 子楚感觉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这就是富人的生活吗? 难怪吕不韦整天一副我从来没有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的样子。 换成他有这么多钱,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枯燥,且乏味。 “两万贯啊,贴补国库不知可以干多少事了。”子楚回到殿中,依旧感叹不已。 吴驹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说道:“这是简账,您过目。” 子楚接过册子,见上面写着的正是昨天,也就是开业第一天,秦盐的销售量和销售金额。 “好!” 子楚看得很满意,将册子合上,左手拿着册子狠狠拍了一下右手。 他说:“这册子就先留在寡人这里,寡人就拿着东西狠狠打他们的脸!” “打脸?打谁的脸?”吴驹懵。 子楚这才反应过来吴驹和他接收的信息不太一样,他来到桌子前,从奏章堆成的书堆里挑出几册,旋即扔给了吴驹:“你看看。” 吴驹稳稳的接住,打开一看,发现其内容全都是关于秦盐的。 因为昨天的事,现在满城的人都知道子楚参与了秦盐的买卖,是大秦食品有限公司的大股东,于是乎一帮臣子纷纷上谏,劝说子楚不要掺和这事。 至于理由,那更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有的说士农工商者,以商贾最为卑贱,王室不应当自降身份去经商,有失威仪。 也有的说王室经商是扰乱秩序。 最主流的就是说“子楚身为一国之君,不应当剥削臣民,更不能与民争利”。 吴驹也在他们的抨击列表之内,这帮人直接来吴驹面前蹦跶,但却在奏章里疯狂诋毁吴驹。 吴驹一看这个,顿时被气笑了:“这帮人就是tm的放屁!” “吴驹!” 子楚的声音传来。 吴驹抬头,见对方指着自己,顿时察觉到自己失言了。 谁知子楚下一句话却峰回路转:“你这句话说的……甚得寡人之心!” 他旋即说道:“都是一群迂腐的老臣罢了,他们素来是看不起商贾,看不起经商之道的,可说白了,经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赚钱,这赚钱的事,臣子做得,商贾做得,农民做得,工匠做得,我王室就做不得?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吴驹赞同的点了点头:“大王,我认为,从百姓手上赚钱,单从这个行为来看不丢人,不寒颤,关键在于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要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子楚点点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句话说得好!寡人确实从百姓手中赚钱了,但这赚来的钱何尝又不是用来发展国家、用来改善百姓的生活?你我赚到了钱,国家财政也宽裕了,百姓也吃到了盐,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这帮上谏的人鼠目寸光,自然是悟不出这样的道理的。” 说到最后,他又是很气愤了。 本来他今天的心情能更好一些,都怪这帮人上谏。 子楚看了看吴驹给他的这个小册子,也就是秦盐的账本,表情缓和了一些: “这下就好办了。” 他扬了扬手上的册子:“明天要早朝,到时寡人就把这册子摔到这些人脸上,顺带着再让他们看看,光是一天、一城的销量,就是一笔巨款了,假以时日能给国家财政减轻多大的压力?对了,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一说,寡人也要跟他们说,要大说特说!” 子楚说着,又是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他已经想好怎么在朝堂上将那些人喷的狗血淋头了。 “这种人的存在简直就是阻碍国家发展!”吴驹顺着他的话接着说,同样对这帮人口诛笔伐。 “没错!” 子楚用力点点头。 君臣达成共识。 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刚才光顾着口诛笔伐了,嗓子都快喊哑了。 “你所说的的国营企业,说白了就是王室、官府亲自经商,其实之前一直都有这样的案例,吕不韦偶尔也会带着寡人搞一些买卖,只是从来都不成体系,你那天跟寡人说过这个点子后,寡人夜不能寐,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国营企业一定要搞!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子楚说道。 吴驹点点头。 “所以……” 子楚来到吴驹面前,诚恳的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叫上寡人,只要有人想搞对国家和百姓有利的企业,我赵子楚必须要帮帮场子!” 吴驹一愣。 好家伙,原来子楚是在惦记这个呢。 “放心吧,这样的机会还有的是,我脑海中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实现呢,现在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吴驹说道。 子楚闻言,眼睛一亮。 马蹄铁,烧刀子,酒精,纸笔,茶叶,精盐…… 冰山一角都这么猛,要是全部显露出来,那又是何等惊人啊! 这让子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一定要早日让吴驹正式的加入秦国。 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那些封侯拜相的人八成都是因为其武功,也就是在开疆拓土,行军打仗上的功绩。 吴驹的功绩不体现在带兵打仗上,但却不逊色其分毫。 就光是在三川之战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这一项功绩,就足以封君、封侯了。 这可不是吹嘘。 且不看两个月前刚刚落下帷幕的鄗代之战,乐乘仅仅是叛秦降赵,带领赵国的其中一只军队打了场胜仗而已,论功劳,廉颇能占六七成,乐乘最多也就三四成,但乐乘依旧能因为此战被封为武襄君。 吴驹帮助秦国打赢了三川之战,三川之战有韩魏秦三国交战,其他几国蠢蠢欲动,差点就演变成合纵了,难道会比不上燕赵两国的鄗代之战的规模? 就算不说三川之战。 马蹄铁,改良了秦国的骑兵,大大增加了其战斗力,现在训练出的精锐骑兵可以和赵国的赵边骑抗衡,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马蹄铁至今为止都是个机密,也没人知道这是吴驹的功劳。 精盐,让广大百姓吃上了盐,并且给国家带带来了大量收入,大大减轻了国家财政的压力。 这才只算了几个大头,更不谈那些杂七杂八,或者是暂且还没完工的了。 综上所述,绝对是够吴驹混个侯爷当当了。 子楚巴不得吴驹开口管他要奖赏呢,奈何对方就是没动作啊! 搞得子楚同志很焦虑啊,这事现在都快成他的心病了。 想到这里,子楚开口感慨道:“吴驹啊,这次你又是给秦国立了个大功啊,寡人真不知道该如何奖赏你才好!” 吴驹闻言,无奈一笑,旋即说道:“欠着,先欠着,我早晚找您把这些功劳全都兑现了,到时您别舍不得就是了。” 子楚暗自翻了个白眼,舍不得?寡人怎么可能舍不得? “对了,说起这个国营企业,寡人想起一件事。” 子楚突然一怔,旋即问道:“你那新型纺织机捣鼓的怎么样了?精盐都从零开始搞定了,纺织机还没搞定啊?” 吴驹苦笑,这俩的难度不是一个档次的,纺织机那边动作再快也有个限度。 “放心吧,我一直盯着呢,反正这个月底之前估摸着就差不多了,到时大王就等着大干一场吧。”吴驹说。 “那寡人就放心了。”子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转身从桌子上再度拿起几本奏章:“最后一件事,不是很重要,但和贩盐也算有点关系,寡人思量再三还是告诉你,你考虑考虑。” 他将奏章扔给吴驹。 吴驹接过,翻开看了一眼。 同样是说秦盐一事的奏章,不过这几个写奏章的有良心一点。 起码他们没骂自己。 说的是其他盐商的事。 吴驹贩卖的精盐物美价廉,面世之后,往日里那些盐商贩卖的粗盐顿时无人问津,这将他们的生存空间压缩到了极致,就快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了。 于是这几个写奏章的人对此发表了看法,倒也没评价这个事是好是坏,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嘴——这么搞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吴驹看完,心领神会。 这帮子大臣的心黑着呢,指定是不可能这么有同情心的。 他们上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盐商和他们是息息相关的,是合作关系,甚至这些盐商的生意就是他们暗中操纵的。 多半是盐商上报了他们,他们不愿意放弃这笔利益,于是思量再三后又写了奏章给子楚,看看能不能搏到一线生机。 子楚肯定看出来了他们的小把戏,但他将奏章扔给吴驹的原因与这些大臣恰恰相反——他是真的觉得太残忍了。 吴驹看完这几本奏章后,在脑海中迅速思考了一下,旋即说道:“嗯……是不该赶尽杀绝,这对我们没好处……” 他想了想,说道:“若大王信任我的话,这事交给我处理吧。” “好,你去寻思寻思,看看能不能解决,有方案了来告诉我。”子楚说道。 二人其实都明白,给这些盐商一条活路对他们来说是完全没什么的。 说句不好听的,凭子楚、吴驹的身份地位以及实力,要赏他们一碗饭吃,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一点点的恩惠对他们来说就是甘霖了。 “行,臣告退了。”吴驹拱手,正要离开,却被子楚叫住。 “诶,还有一件事。” 吴驹停下。 “明天记得上朝,别鸽了。”子楚说。 鸽这个词他是从吴驹那里学到的。 吴驹闻言,心领神会。 “放心吧,臣明天一定去看您舌战群儒,大杀四方!”吴驹笑道。 子楚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市场调研 从王宫离开,吴驹让其他五辆马车先回府,自己则顺道走了一趟全城的青石茶庄和粮油店,考察了一波基层工作。 青石茶庄的生意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但相比起昨天当然是更上一层楼的,毕竟这词的顾客不仅有新顾客还有回头客。 茶庄楼内外的桌椅,楼前后的雅间中,随处可见有顾客饮着茶谈笑风生,茶香飘满了楼内外。 至于粮油店,那简直都不需要人操心。 大门敞开,顾客自来。 生意非常好,说踏破门槛那是扯淡,吴驹这不存在豆腐渣工程,门槛质量很好。 不过仅仅这两天的功夫,原本方方正正的门槛已经被磨的棱角模糊,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出包浆。 因为昨天顾客过多,一股脑的涌入店中,导致部分分店产生了混乱,店长们昨晚打烊后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充分吸取教训,为了杜绝出现踩踏事件,他们向吴驹请示后,调来了一批安保人员维持秩序。 现在粮油店门口的百姓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几个安保人员在一旁指挥,可谓井然有序。 吴驹很满意。 等他巡视完一圈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 吴驹来到一座坊们前。 “在这等我。”吴驹说。 “是。”驾车的吴府仆役点点头。 吴驹旋即迈步走了进去。 他想看看百姓对秦盐的态度如何。 也算是搞市场调研了。 去他自己居住的坊指定是做不了的,他那居住的都是王公贵族,宗室大臣,搞个毛调研。 伟人说得好啊,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这还得是走进群众之间,这才叫搞调研。 吴驹走在街头巷尾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些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火味,除此之外便是饭菜的香气。 坊内百姓安居乐业,孩童在街头间三五成群的玩耍,随后被自家家长呵斥,被拽着耳朵叫去吃饭。 “大爷,晒太阳呢。” 吴驹来到一家人家门前,这里有个大爷正坐在门前,坐着个小马扎。 “是啊,儿媳在做饭,我等吃饭呢。”大爷笑了笑:“一起吃点?” 大爷高龄怎么也有个五六十了,见吴驹自来熟般的上来打招呼,还以为吴驹是他认识但忘记是谁的熟人,于是招呼道。 吴驹一愣,旋即推脱:“不了不了,我家也做好了饭等着我回去呢。” 他旋即问道:“做饭?您家用那个秦盐了吗?” “用了。”大爷点点头:“我家小儿子买回来的。” “吃着怎么样啊,我还没去买呢。”吴驹循循善诱。 “嗯!好吃!我这老头活了几十年难得尝到几次盐味,现在才昨天一天今天一天,就已经吃了一顿晚饭一顿早饭了,那个香啊!这加了盐的饭菜那就是有滋有味,香味也浓。”大爷一脸的回味。 吴驹点点头,他刚才问了好几户人家了,得到的回应总结起来就一个字,好! “这秦盐又白,又便宜,又好吃,到了饭菜里也吃不出以前那种咬到泥沙的感觉了,相比之下以前的粗盐,那可真是看着又脏,又贵,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看越不顺眼,一个跟白白净净的黄花大闺女一样,另一个就土里土气的,估计那些盐商的粗盐现在都卖不出去了!” 吴驹听着大爷的比喻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呗! 大爷又说:“你要是没买就赶紧去吧,去晚了搞不好还买不到呢,我们这条街几十户人家,昨天没买到的那叫一个后悔啊,今天全都去了,就在那排队等着,听我的准没错,这盐好吃的很。” “得,过会我就去。”吴驹乐呵呵的说。 “不知道这样的盐还能吃几次啊,盐卖的这么便宜,肯定要亏钱的吧。”大爷感慨中透露出些许担忧。 “不会的,那吴驹搞出了个新方法,把矿盐里的毒素祛除了,这盐就能放心吃了,您没看今天早上的公告吗?以后这些粮油店都会一直开下去的,很快整个秦国的百姓都能吃上盐。”吴驹说道。 “这样啊。”大爷咂舌:“真好,这吴驹真是个有才的人啊,能让整个秦国的人都吃上盐,功德无量。” 吴驹一听顿时乐了:“我也这么觉得!” “得,大爷,不打扰您吃饭了,我走了。” “慢点啊。” 吴驹旋即离开,陆续走访了几处人家,得到的答复都是正向的,他旋即心情大好。 “有时候,见这些老百姓的生活过得好了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啊。”吴驹感叹道。 尤其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改善他们的生活,更是一件格外有成就感的事情。 吴驹来到坊前,乘上马车,回府去了。 回到吴府,饭菜已经做好。 饭桌上,他对张管家说:“老张,交给你个任务。” “您说。”张管家说道。 吴驹说:“一会吃完饭,你统计个名单,名单上的人就是咸阳以及咸阳附近的大盐商,至于这‘大’怎么定义你自己寻思,弄好之后挨个登门通知,明天这个点,我在结海楼等他们。” “明白。” 张管家点点头,他素来办事麻利,此时心中就已经有个章程,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嘴:“要是有人不来呢?” “爱来不来。”吴驹翻了个白眼。 他这是不想赶尽杀绝,给这些盐商一条活路呢,谁要是不来,那就白想活着! 当然,杀人吴驹是懒得干的,也犯不着干,顶多也就是坐视他们破产罢了。 “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弄好名单之前打听打听,要是有人手上不干净,做过什么欺压老百姓,或者是杀人越货之类的事,那就直接把他们从名单里剔除。” “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请帖 下午,盐商李大有便接到了张管家的登门拜访。 得知张管家正是吴驹府上的管家后,李大有连忙将其请了进来,随后命下人沏茶伺候。 这可是一尊大佛,得小心伺候着啊! 李府堂中,张管家,李大有以及他的小舅子在座。 “李老板不必如此客气,鄙人不过来送个请帖罢了。”张管家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 “请帖?”李大有不由得心惊。 张管家不说话,拿出一份请帖,放到了桌子上。 李大有的小舅子起身,拿起请帖,向着张管家微微躬身,旋即递给李大有。 李大有接过,打开一看,请帖上白纸黑字。 【明日午时于结海楼设宴,欢迎前来】 落款是吴驹。 这请帖写得言简意赅,从这简单中便能看出书写者的淡然,不过这请帖是否是吴驹亲笔所写还难说,李大有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吴驹亲笔。 结海楼…… 看来这一趟多半就是为了盐的事情了。 能让吴驹注意到他们,那想来是上面的人的运作起了作用? 李大有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将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想通这些后,他暗自松了口气,但旋即心中又是一块大石提起。 虽然一线生机是有了,但是吉是凶犹未可知啊。 “这请帖上并未写明缘故,不知可否请示足下此次前去所为何事?”李大有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吴卿交代我做事,自是不必多说缘由,我只需照做便是了。” 张管家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水,他的口风素来很紧,倒不是吴驹真的没有告诉他,而是少说话多做事这条道理适用于任何人,言多必失,张管家是老者,也是智者,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这样啊。”李大有试探不成,点了点头。 “不过想必李老板是清楚此行所为何事的。”张管家淡然说道。 李大有一听这话,心中便笃定了。 “那不知……还有哪些人一并受邀?” “京畿的所有大盐商都在邀请之列。”张管家说道。 李大有点点头。 “请帖已经送到,茶不错,多谢款待,告辞了。”张管家起身。 “我送您!” 送走张管家,目送着对方离去后,李大有叹了口气。 “这一趟不知是什么龙潭虎穴啊。”李大有见过的大场面不在少数,但面对吴驹这个等级的人时,他荀恺还是不免发怵的。 “姐夫放心吧,一定是好事,如果是要坐视我们做不下去贩盐的生意,被迫退出这个行业,又何必要把我们都叫去呢,难不成只为了知会一声?不可能的。”小舅子说。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但就是心不安啊,无论贩盐的生意能不能坐下去,以前的日子绝对是一去不复返了。”李大有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他转身对小舅子说道:“去,快去备一份礼物,要最好的!” “明白!”小舅子点点头。 另一边,张管家走完了名单上所有的府邸,满载而归。 回到吴府,吴驹的小院子里,张管家走进书房,见吴驹正在看书。 “家主。”张管家说。 “嗯?回来了啊,事都办完了?”吴驹问。 张管家点点头:“办完了,名单上的人全部送到了,他们都说届时会到场的。” “嗯,那就好。”吴驹点点头,继续看书,对此事并不是很在意。 第二百五十章 盐商聚首 次日早上九点半。 李大有出现在了结海楼外面。 吴驹约他们吃的是午饭,当然不可能九点半就开吃。 李大有之所以这么早来,是出于先发制人、笨鸟先飞之类的道理。 毕竟按照昨天张管家所说,受邀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因为那个请帖,李大有昨晚是直到凌晨都没睡着啊。 前段时间新纳的妾光溜溜的就躺在一旁,可他连上马驰骋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想的都是结海楼这场宴席,就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一样,喘气都难受,一旁的小妾喘的都比他利索。 直到后半夜,李大有才因为身心俱疲而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不到俩小时又醒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吃完早饭便拉上小舅子驾车,直奔结海楼。 “这结海楼才开门啊,现在进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小舅子说。 “嗯,确实有点。”李大有点点头,观察了一下四周,旋即看向了街道另一侧的青石茶庄。 “走吧,先到这茶庄里坐坐,喝杯茶等着,那边的二楼视野也好。”李大有说。 “成。” 将马车停在茶庄门口,二人走进茶庄。 茶庄的生意还是和昨天一样好,哪怕是早上也有很多客人,只不过是买茶叶的人多,坐下来喝茶的人少而已,毕竟大清早的喝茶委实有些奇怪了。 “楼上有位置吗?”小舅子问。 “大厅还是雅间?” “无所谓,靠街道就行,大厅吧。” “那有!客官喝点什么?”小二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吆喝道。 “对你这不熟悉,都有些什么啊?”小舅子这几日打听粮油店打听的很勤,也知道这茶庄同样是吴驹的产业,只不过他们这两天焦头烂额的,哪里有闲情逸致来买茶喝茶。 “毛峰?银针?云雾茶?要不来一壶银针尝尝?”小二询问道。 “行,就按你说的。”小舅子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到底都是些啥,于是很干脆的决定了。 “得嘞,您上面请,茶马上就到!”小二说。 李大有和小舅子走上楼梯,来到二楼,打眼一看,却不由得一愣。 这楼上的人,竟然比楼下还多。 而且……都是熟人。 张老板,顾老板,万老板…… 一连七八个人。 全特么是同行! 都是京畿地区的盐商。 而且看情况,他们也都接到了请帖! 喵的,一起贩盐十几年都没聚的这么齐过,没想到在这遇上了。 “哟……都来的这么早啊。”李大有摸了摸鼻子。 看来笨鸟先飞的人不止他一个啊! 他就知道!难怪他老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摊到这些人能安吗?都不是省油的灯。 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大家都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并且都在京畿这深水里混,互相都知根知底的,同时明争暗斗那也都是常态了,说关系有多好那纯粹是扯犊子,都是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罢了。 俗话说得好,同行不可怕,谁怂谁尴尬。 几人都深谙这个道理。 “哟,这不是李老板吗?没想到能在此相会啊!” “太巧了太巧了。” “顾老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咱们这都有一个多月不见了,兄弟我甚是思念啊。” “来来来,快坐,一起打牌。” 一群人一副兄友弟恭的作态,论演技甩奥斯卡影帝十八条大街,如果放在后世的奥斯卡颁奖典礼,那绝对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名场面,史皇都自叹弗如。 李大有和小舅子坐了下来。 秦盐发售后,大秦粮油店门庭若市,他们这些老盐商则门可罗雀,看来一个个的是都坐不住了。 桌子上摆着五六个茶壶,都冒着热气,几乎每个人茶杯里的颜色都不一样,他随手翻开那副牌看了一眼,心中了然。 看这个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个误入的同行了。 这帮人事先没有通过气,纯粹是碰巧遇上了,毕竟茶水都点的不一样,先后到场的时间估计也差的不多,因为不仅茶水冒着热气,就连桌子上的那副牌都还没洗明白呢,五五五连着六六,差点就是个飞机了。 小二端着那壶银针上来,左顾右盼好久才找到李大有。 “客官,您的茶。”小二说。 “嗯好。”李大有点点头。 “多嘴问一句,你们这都是朋友?”小二问,事实上之前陆续来的前几位盐商全都是他接待的。 “啧,这是说的什么话?”顾老板面露不快。 “光朋友能说明的了我们之间的交情吗?我们这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顾老板义正言辞的说。 “呵呵呵。”众人给面子的笑,内心则翻白眼。 “是小的用词不当了。”小二陪着笑,旋即离开。 小二走后,几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李大有给自己和小舅子倒上茶,抿了一杯,旋即脸色一僵。 这茶可比他府上的茶好喝多了,但他昨天用的是原始的开水煮茶叶招待的张管家,对方是吴府管家,指定是喝过茶叶的,临走前说的那句茶不错也纯纯的是言不由衷了啊。 啧,招待不周啊。 李大有觉得自己想的还是不够周到。 不过看了看周围这些人,他嘴角微微上扬。 他焦头烂额的,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呢?他们肯定也不会比自己强到哪去就是了。 这时,万老板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反正都是难兄难弟了,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去,依我看大家有话就明说吧,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保持沉默了。 一,毛的内幕消息,他们什么都没有。 昨天,几人在张管家离开之后,不约而同的发动了自身人脉来打听这件事,得到的回应却是几乎没有。 尤其是他们问了为他们这些盐商提供庇护的朝臣,但朝臣却表示他们也不清楚,奏章递上去之后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没了回应,连个泡都没冒。 这很正常。 他们当然不知道子楚和吴驹见面的事,昨天子楚将奏章拿给吴驹看,二人讨论后,子楚将这事委托给了吴驹全权处理,毕竟他是秦盐生意的实际掌控者,之后那几个大臣交上来的奏章就被他随手扔到一旁了,也没有批阅或是做出任何回应。 二,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啊。 难兄难弟?万老板说的不错,他们确实是。 但他们可没那个互帮互助的好心,倒不是说看不清状况,而是单纯的不乐意便宜其他人罢了。 万老板的提问没能得到回复。 大家就这么一边喝茶,一边干瞪眼,那副牌也终究是没有洗明白。 期间,他们甚至还迎来了几个新成员。 不用说,同样是同行。 直到十一点三十分整。 李大有站出来:“不好意思,上个厕所,茶喝多了。” 说罢,他拉着小舅子离开。 其他人翻白眼,又不是女孩子,上厕所还有手拉手的吗?这种谎你也扯得出? 几人像楼下看去,果不其然,李大有和小舅子正在穿过街道,走向结海楼。 众人相视一笑。 “这茶确实顶,我也去上个厕所。” “上厕所+1” “懒得跟你们扯犊子,劳资先走一步。” 不一会,一桌人走得干干净净。 小二上来收拾桌子,见一桌人走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由得心生感慨,敬佩不已:“不愧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走都是整整齐齐的走。” 结海楼。 盐商们一走进去,被结海楼的豪华装修惊叹了一圈,旋即就开始思索自己应该往哪走,毕竟请帖上并没有写明是结海楼的具体哪个雅间。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个男人出现了。 “你好?敢问你们是京畿的盐商吗?”男人问。 “正是正是。”众盐商纷纷点头。 “鄙人陈石复,结海楼的主管,吴卿吩咐我带你们进去。”陈石复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个和张管家差不多等级的人啊。 “陈主管你好你好。” “久仰大名啊!” 一圈问好后,陈石复旋即这些盐商说道:“请随我来吧。” 他带着盐商们从大厅另一头的一间小门出去。 视野霍然开朗。 竹林掩映,溪水横流,池中央的亭子里有人抚琴,琴声悠然悦耳,一切显得静谧而美好。 这里的回廊四通八达,通向不同地方、不同规格的雅间。 这里小的雅间也就容纳五六七八个人,和前面的没什么区别,但大的足足能摆下宴席,宴请上百人,吴驹开业时宴请子楚他们就是在最高规格的雅间的。 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雅间了。 这都不重要。 陈石复将他们带到一间房中,说道:“几位请入座稍等片刻便可,吴卿很快就到。” 他旋即离开了。 盐商们打量着这屋子。 除去主位,这总共有十二个座位,对应十二个已经到齐的盐商。 在他们来之前,就暗自合计了一下收到请帖的盐商的标准。 生意做的足够大是其一。 但手头干净,大概就是其二了。 京畿地区的盐商不止十二之数,能称得上“大”的至少有十七八,而那没能被邀请的,无一例外都是身家不干净的、手头不干净的。 想到这里,几人有些庆幸,他们还算有良心,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不做特别恶劣的事情。 吴驹要是此刻在这,知道盐商们心中所想,必然会欣然而笑。 嗯,幸好他们没做特别恶劣的事,那些手头不干净的,吴驹都在派人收集证据,准备把证据移交给廷尉府,给李斯冲冲业绩,美其名曰——清算。 十二个位置上都有个小牌子,牌子上写着他们的名字,所以倒也无需争位置先后,他们就直接按照牌子上的名字坐下来了。 落座不久后,正当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发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 陈石复说的不错,吴驹很快就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加入我们 吴驹其实下了早朝之后就直接来结海楼了,一直在后厨指导工作。 陈石复将盐商们迎进来之后,扭头就去报告了吴驹,而吴驹听到消息后也就直接过来了。 “吴卿!” “拜见吴卿!” 盐商们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一般蹦了起来,旋即连忙将身子俯成九十度,向吴驹拱手作揖。 他们其实是没见过吴驹的,不过自从秦盐发售以来,尤其是张管家给了请帖之后,他们就打听到了一些吴驹的面部特征。 再加上大家都是人精,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并且能有这个气质,这个气场的男人,只能是吴驹了。 “幸会。”吴驹挂着淡然的笑意。 他迈步走向主位,期间打量了一些这些盐商。 吴驹落座,盐商们却没有落座。 李大有抢占先机,拱手说道:“吴卿,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礼物,鄙人这有一颗宝珠,圆润晶莹,光彩照人,俗话说得好,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这宝珠于我不符,但与吴卿却甚是契合!现赠与吴卿,还望笑纳!” 他将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珠。 其他盐商见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颗宝珠的价值少说有几千金吧,哪怕对他们这些腰缠万贯的盐商来说都是大出血了,你管着叫没准备什么礼物? 想不到李大有你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了。 见状,其他盐商也不肯落了下风,纷纷展示起他们带来的礼物。 什么玉雕,珍珠,古籍,啥都有。 都绝非便宜物件。 吴驹见状,依旧波澜不惊。 他向着一旁侍候的侍女一招手,侍女走上前去接过礼物。 “各位的好意,吴某笑纳了。”吴驹微微一笑。 此言一出,众人狂喜! 收了! 他收了! 虽然这些礼物真的不便宜,够他们肉痛好久,但盐商们现在可是巴不得吴驹收下礼物呢,这关乎身家啊! 这些盐商多少有点抖m的嫌疑了。 “上菜吧。”吴驹招了招手。 侍女微微颔首,旋即一道道佳肴就被端上餐桌。 “大家尝尝?”吴驹问。 闻言,盐商们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菜放进嘴里,不由得泪流满面。 是好吃到泪流满面吗?那肯定不至于,结海楼的大厨又不是中华小当家或者袁州。 他们泪流满面的原因是,吃着这几道菜,不免让他们想起这些菜指定是用秦盐炒的,也就不免让他们想起他们的库房中现在已经无人问津的粗盐。 自从秦盐发售以来,他们的生意简直就是呈直线下滑,直到现在买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了。 可那屈指可数的顾客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买来是为了和秦盐做对比的。 现在坊间已经达成了共识——谁买粗盐谁傻叉。 放着质量更好,更便宜的秦盐不买,非要去买粗盐,这不是傻叉是什么?这不纯纯花钱买罪受吗? 酒过三巡,吴驹说起了正事。 “我知道你们的生意现在都不好,现在如果有人想退出这个行业,金盆洗手,我可以出个相对而言公道的价格,从你们手上把囤积的粗盐和盐矿买走。”吴驹扫了一圈十二个人,说道。 十二个人面面相觑。 看似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他们倒也不至于山穷水尽到这个地步。 囤积的粗盐本身就是没有多少的,他们每个月开采出的,可以食用的盐很少,除了他们这帮盐商哄抬物价之外,这也是盐价如此之高的主要原因之一。 主要值钱的就是那几处盐矿。 不过,他们其实可以到别的国家卖盐,照样能卖出和以前差不多的价格,但随着精盐的面世和以后的推广,粗盐的时代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这门生意也做不了多久,而且容易被那些国家的本土盐商围殴一顿。 总结的说,就是如果继续贩卖粗盐,他们迟早要淹没历史的浪潮中,渣都不剩。 十二盐商没有出声。 不合算是其一原因,其二是他们觉得这不是吴驹把他们叫来的主要目的。 果不其然,只听吴驹接着说。 “还有第二个方案。”吴驹本来也就不觉得这些盐商会同意他的na,这个方案二才是他的主要计划。 听到还有方案二,十二盐商振奋起来。 只听吴驹吐出四个字: “加入我们。” 盐商们一愣。 李大有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吴卿,加入你们是什么意思?” 吴驹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 李大有立马三缄其口。 吴驹旋即说道:“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们,接下里秦国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了,起码没有粗盐的容身之地了,我和大王的计划时三年之内整个秦国的百姓都要吃上盐,吃上精盐,吃上秦盐!” 此言一出,盐商们瞬间被吴驹和子楚的雄心壮志震惊到了! 生活在所谓“粗盐时代”的他们,太清楚想要做到这一点有多难了,不过对于目前的秦盐来说,似乎并不困难,很有希望实现。 随着技术的成熟和生产规模的扩大,秦盐的价格势必会继续下跌。 届时整个秦国的百姓真的有可能全都吃上盐。 这是粗盐永远都做不到的! 大概这就是粗盐现在被淘汰的原因吧。 “根据秦国即将出台的食品安全标准中的qy000001标准,你们的粗盐全部不达标,如果继续贩卖,会认定为是贩卖私盐,是走私,这可是犯法的。”吴驹端起桌子上侍女倒好的茶水,淡淡的说道。 吴驹的话很平淡,听得盐商们心头一颤。 又见他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出来,你们不可能再在秦国贩盐的,就算不出台食品安全条例,你们的粗盐不会再有人买了。” 盐商叹气。 吴驹说的对。 偏偏他们没法反抗。 秦盐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说抵抗秦盐就是抵抗吴驹和大王其实有点片面,应该说抵抗秦盐就是抵抗整个秦国,就是阻碍国家发展,就是和整个秦国的百姓作对。 别说他们是盐商了,就算他们是战国四公子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啊。 “吴卿仁义,叫我们前来,就必然是愿意帮助我们,敢问您有何良策吗?”顾老板问道。 吴驹微微一笑,说道:“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他指了指盐商,又指了指自己,说道: “和我一起贩精盐。” “什么?”四下皆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奉旨贩盐 盐商们全部惊了。 随后,他们瞬间领悟了之前吴驹那句没头没尾的“加入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指的是吴驹和大王吗? 加入我们,意思就是和他一起贩精盐? 盐商用深呼吸平复心中的震惊。 不得不说,他们很心动! 因为精盐的潜力,精盐的价值,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们不是没动过类似的心思,但很快就打消了。 玩明的,就是寻求合作……吴驹、大王、吕不韦这个层次的事情,他们凭什么掺和? 玩阴的,就是……没有就是,他们还没活够。 “敢问……这么做,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吗?”万老板问道。 “当然需要。”吴驹笑,他又不是搞慈善的。 一听说有条件,盐商们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吴驹伸出一根手指: “一,你们要支付一笔加盟费。” 盐商们点点头,这加盟费的意思倒是不难理解,花钱买一个贩卖精盐的资格,就是不知道要付多少,直觉告诉他们,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啊! “二,我知道你们手里其实或多或少都留存了盐矿,这些盐矿都要无条件转让给我们大秦食品有限公司,如果转让的数量很多,可以按照盐矿的价格抵消一部分加盟费。” 盐商对吴驹知道这点倒是不意外,这种事情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他们其实也有想过兴许哪一天有毒的矿盐经过处理后也可以食用,所以都买了一些这样的盐矿放在手里,反正价格不贵,就算买十几座盐矿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让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我这有一份大王的旨意,同时也是大王与我共同商议的计划书。”吴驹拿出一本册子。 盐商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走到厅中站成一排,俯身拱手以示接旨。 排在第一列的李大有心中正忐忑,突感感觉手上多了一些重量,抬头看去,见侍女双手从吴驹手中拿过旨意,放到了李大有手上。 李大有向着旨意,也向着吴驹又是一拜,将腰弯得更深。 他旋即打开册子,十二盐商纷纷围了过来。 “协议人将粗盐交给大秦食品有限公司,公司负责提纯出精盐,协议人有权贩卖精盐,但不得在秦国境内贩盐。” 盐商听到前半句,不由得眼睛一亮。 卖精盐!这个主意好啊! 但最后一句又让他们心里犯了嘀咕。 不得在秦国境内贩盐,那就是说六国和关外是可以的。 看来背井离乡在所难免,六国和关外以后就是他们的主战场了。 “同时,公司会从中抽取两成利润,一成为加工费,一成为抽成,此外需向秦国官府缴纳两成费用作为税务。” “你们如果同意了这份协议,就是官府认定的盐商,奉旨贩盐,所以只需要缴纳两成盐税。”吴驹解释道。 盐商们听到前半句话,不由得眼睛一亮。 奉旨贩盐……貌似还真的挺有诱惑力的。 这很河里。 从目前来看,这协议的意思很明确。 盐商的粗盐不可能再卖了,起码不可能再在秦国卖,大王的意思是通过盐商将精盐卖到六国去,以牟取利益。 这个活本来应该是吕不韦来做,吕不韦本身也有涉及贩盐这块的生意,但想将精盐铺设到全天下,实在是太难了,按照吕不韦的打算,怎么也得三到五年。 这还只是初步铺设,也就是说三到五年的时间可以在七国的一些大城市扎根,再往下走的话……时间还会更长。 吴驹,吕不韦,子楚这君臣三人一寻思。 不行! 三五年太长,他们只争朝夕! 于是这个协议就被起草了出来。 吕不韦的意思是,赶尽杀绝不可取,盐帮要是散了,无疑会造成大批就业岗位的流失,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 倒不如带他们一起玩,充分发挥这帮人的优势。 这帮子盐商手下的盐帮体系庞大,不仅业务娴熟,而且人手很多。 把他们赶去六国“奉旨贩盐”,就能大大加快铺设销售网的速度。 而且! 根本不必担心什么这帮盐商会造反,因为他们的精盐是从吴驹手上拿的,相当于他们只是个经销商,还是得听吴驹的。 至于这帮人拿到精盐后会不会着手把精盐的提纯方法搞明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吴驹就算把蒸馏器摆他们面前他们都看不明白。 而且提纯精盐的各个步骤实际是分开、并且严格保密的,就算是粮油厂制盐部的主管,都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他们只是按照吴驹给的步骤走而已,加的那些提纯剂都是些什么物质他们都不知道,更别提盐商了。 可怜这帮盐商,啥都不知道,就已经被吴驹和吕不韦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盐商们想通了这一整套流程后,不由得心动不已。 感觉大有可为啊! 贩卖精盐那可是一本万利。 尤其是贩卖到七国,价格还可以继续翻,协议上并没有规定单价,到了六国,这些精盐要卖多少钱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盐商的眼中泛起贪婪。 李大有注意到他们这帮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 状况都还没搞清楚呢,就已经寻思着怎么牟利了。 他现在比较在意那个加盟费有多少。 翻到下一页,加盟费的价格赫然在目。 “五百万贯!” 盐商们傻了。 五百万贯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换算成金子那就是一万金了。 这么多钱,就算是秦国首富吕不韦也不能说闭着眼拿出来吧! 李大有思索着。 这钱很多,但他们能拿得出手。 毕竟是盐商,贩盐可是暴利的,他们积累下来的财富远不止这么多。 李大有算了一下,这么多钱大概是他家产的……五分之一左右。 而李大有可是京畿十二盐商中数一数二的大盐商了! “吴卿,这个加盟费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万老板说。 “确实啊,要不减一点?” 这帮盐商素来如此,贪婪而吝啬。 吴驹吹了吹茶上的热气,笑道:“还要谈条件啊?” 盐商一愣,旋即偃旗息鼓,闭口不言。 他们被协议上的数字迷了眼,都快忘记了他们根本没资格和吴驹谈条件。 李大有摇摇头。 他们这些盐商小聪明、小伎俩是有的,放到吴驹面前就差得太远了,根本不够看。 “这是昨天城内六十六家大秦粮油店的账目,给你们看看,看完之后,你们自行做决定。” 吴驹掏出一本册子,向盐商那一扔。 众人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接,最终落到了顾老板手上。 顾老板翻开,只看见一行字。 首日总营业额,五万三千八百余贯。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仅咸阳一座城市,一日的营业额就高达五万贯,加盟费却只有五百万贯? 这么一看,五百万贯似乎也不是很多了啊! 李大有头脑风暴了一波,简单算了一笔账,瞬间转过了这个弯,举起了手说道: “我加入!” 盐商的嘈杂声顿时停止,他们看着李大有,纷纷愣住了。 “好!有魄力!” 吴驹露出赞许的笑,伸出一个大拇指。 盐商们纷纷向李大有怒目而视。 说好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一眨眼你就抛兄弃弟了? 李大有视若无睹,谁跟你们亲兄弟,哪凉快哪待着去。 见李大有都加入了,从众效应也就引发了,其他盐商不甘落后,纷纷说道。 “我加入!我也加入!”众人踊跃报名。 这谁不答应谁傻子,除了要背井离乡之外,他们几乎没有损失,五百万的加盟费确实多,但卖精盐可比他们卖粗盐赚钱多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本的。 吴驹眼看着十二个盐商都报了名,终于放下了茶杯。 “好!”吴驹给侍女一个眼神,侍女拿出十二份契约分发了下去。 “在契约上签名,摁手印,从此你们卖的便是官盐了。”吴驹说。 十二盐商见状也不含糊,纷纷拿过契约,一目十行的看着。 契约上写的条款很多,什么乙方是受官府认可的盐商,拥有贩卖精盐的资格、还有什么可以免除关税之类的。 总体而言和子楚那个旨意上写的差不多。 盐商照做,旋即将契约交到了吴驹手中。 吴驹看着一摞契约,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今日起,我们便成立一个协会,名字就叫大秦盐商协会,你们都是第一批会员,而会长是吕相。”吴驹宣布道。 他目前要把目光放在国内,六国的生意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交给老丈人头疼去吧。 他扫了一圈十二个盐商,旋即吐出一个名字:“李大有?” “啊?”李大有一愣,旋即连忙拱手:“吴卿。” 他心中狂汗,对吴驹竟然记得他的名字非常意外。 吴驹当然能记得,他看过这帮盐商的资料,而且在他印象里,李大有给张管家送的礼可不少啊,刚才也是他第一个举手参加。 “你是副会长。”吴驹淡淡的说。 李大有一愕,旋即狂喜:“多谢吴卿栽培!” 他心想,吕相日理万机,必然是没有功夫管理这个大秦盐商协会的,那他这个副会长的实权就很大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吴驹觉得这个李大有为人还算实诚,也机灵,会审时度势,有自知之明,比其他几个盐商强多了,当个副会长应该还行。 其他盐商见李大有直接担任了协会里的重要职位,不由露出艳羡的目光。 “一星期之内,希望大家能把五百万贯的加盟费,以及盐矿的地契准备好,送到吴府来,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会给你们发货的。”吴驹说道。 “明白!明白!”盐商们纷纷哈腰点头。 吴驹微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 五天后,总共六千万加盟费到位了五千六百万,剩下四百万被十二盐商的盐矿抵去了。 吴驹和子楚按六四的比例分了赃,啊不对,是分了账。 吴驹拿了三千两百万,子楚拿了两千两百万,还有两百万是给大秦盐商协会当启动资金的。 随后,大秦盐商协会正式成立! 吕不韦是会长,李大有是副会长,吴驹挂了个名誉会长的头衔。 这是第一个带有官方性质的商会,这个协会的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十二盐商,统计账目,调停矛盾,互相沟通交流,平时主要是李大有这个副会长管事。 七天后,吴驹给每个盐商发了第一批货,都是一千吨的精盐,不算太多,主要是为了先试试水。 精盐明明是白花花的,但盐商们却仿佛看到了黄澄澄的黄金。 十天后,十二盐商正式启程。 咸阳城外,十三支车队正停着。 除了十二盐商的车队,还有一支自然是吕不韦手下的商队。 他手下的商队要显得专业很多,驾车的,看守货物的,各司其职,不像其他盐商拖家带口。 车队前,吴驹、吕不韦和十二盐商正聚在一起。 盐商们此时向西望着咸阳城,都唏嘘不已。 兜兜转转,保住了贩盐的生意,但终究还是离开了生活数十年的秦国和咸阳。 也算是有得必有失吧! 不过想起那满载的精盐,又想起日后在七国的日子,他们还是很期待的。 “若非吴卿、吕相栽培,我等此时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请受大有一拜!”李大有作揖。 “受我等一拜!”盐商们纷纷说道。 “客气了。”吴驹笑眯眯的说道:“今日一别不是何时才能再见面,有句话说得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将这句话赠给大家。” 盐商听后冷汗直冒,这是吴驹在敲打他们呢。 “当然,也祝你们财源广进!”吴驹说。 “多谢吴卿!”盐商道。 “行了,大家早日启程。”吕不韦说。 “是。”盐商点点头,四散而去。 不一会,车队启程,愈行愈远。 “人出去了,回来的那都是闪着金光的金子了啊。”吕不韦感叹道。 “可不是吗,您这次可也是要赚大钱了啊。”吴驹笑道。 他给吕不韦的几乎都是成本价,子楚那边给吕不韦的赋税也是薄盐商薄许多的,再凭借吕不韦的多年底蕴,他最终得来的财富一定是包括他在内的十三个盐商中最多的。 这也是一个聚宝盆,连吕不韦都不得不重视。 “仰仗你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得了啊。”吕不韦笑了笑,旋即感叹道:“又是烧刀子,又是精盐,叫我赚的盆满钵满啊,想不把凝儿嫁给你都不行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 二人有说有笑,往回走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秦盐 秦盐发售的半个月后,秦国官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 【为了改善百姓群众的生活质量,保障百姓的健康水准,推动国家的高质高量高速发展,国家经过一系列深思熟虑,决定出台相关政策,积极推动秦盐的普及,争取让每一个大秦子民都能吃上物美价廉的秦盐,望有关部门积极配合,认真落实】 这消息一出,顿时令秦盐更加火爆了。 百姓们对吴驹和子楚歌功颂德,称赞吴驹医者仁心,称赞子楚是有道明君。 子楚这段时间走路都轻快不少。 同时,随着技术的成熟和生产量的扩大,半个月后,秦盐的价格不但没有丝毫上涨,相反下跌了三分钱。 这三分钱的下跌,对五十文的价格而言不能算特别多,但对百姓们是意义重大的! 那一日,咸阳城内普天同庆! 一个老汉坐在路边抹了抹眼泪,呢喃道:“吴卿和大王没有骗咱们呐,秦盐的价格真的是会跌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了……” 借着这股东风,吴驹旗下的大秦食品有限公司顺势将大秦粮油店开出了咸阳城,向整个京畿、关中蔓延。 这和此前的无拘酒肆还不一样,无拘酒肆有先后之分,讲究先进入几座大城市,再向小城市进军,大秦粮油店就是不讲道理的一路横推,像春天萌生的野草一样,逮到有空的地方就长,而且一长长一片,每一条街,每一座坊都要覆盖到。 这样的操作固然让开店的速度放缓了许多,但有官府的全力配合,慢也慢不到哪去。 秦盐的火爆也让生产方面,也就是城外的粮油厂异常忙碌,原本的粮油厂五大部门被拆分,成了五个分公司,驻地也分开了。 生产规模一扩再扩,短短半个月扩张了三次,最离谱的一次外围围墙才建到膝盖那么高,就因为要再扩张,不得不推倒重建了。 正好,各个郡的郡守对秦盐垂涎三尺,隔三天就要来一封书信,问吴驹什么时候能把秦盐的销售网铺过去,子楚那边也是同样接到各大郡守的上书,就没断过。 并且其他地区的百姓们对咸阳这边能吃上秦盐亦羡慕不已,也纷纷请求吴驹在他们那开粮油店。 还开出了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 什么“只要吴驹你来,我就消费二百文”,“只要来我们这开粮油店,我就让你嘿嘿嘿。” 吴驹看着这些寄来的信,莫名其妙的想起后世那些经常拿推荐票和月票勾引作者的网文读者。 “只要作者日万,十张月票奉上”、“我这还有八张推荐票,作者不更新的话,啪的一下就没了,很快啊”。 何其相似啊,吴驹咂舌不已。 (有没有这样诱惑我的读者?) 吴驹合计了一下,粮油厂的扩张是在所难免的,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不可能说有一天整个秦国的货都要从咸阳出去,于是他大手一挥,决定在国内建立另外四个分公司和粮油厂。 其中一个在蜀郡。 蜀郡郡守李昱听后泪流满面,高呼组织上……啊不对,吴驹没有忘记本太守啊! 虽然粮油厂的建立需要时间,但起码有盼头了。 于是乎民间的声音小了很多,百姓们耐心等待了起来。 而相比之下,还有一帮羡慕嫉妒恨的人,则是来自于函谷关外的六国。 十三盐商中的很多都还没到底目的地呢,更别说开始销售了。 所以那里的人们听闻了秦国全民能吃上盐后,对秦国人的生活羡慕不已。 这可不仅仅是食盐的诱惑。 植物油、烧刀子、镜子、茶叶、炒菜等等脍炙人口的东西都是从秦国流出来的,现在六国之内都在传秦国百姓的生活有多好多好,甚至有人着手开始搬家,准备到秦国去生活。 秦国乐呵的表示:来!我们欢迎! 谁会拒绝送上门来的人口呢,倘若全天下人都移民到秦国来居住,那干脆就不需要打仗了,直接统一天下了。 与秦国相反的是六国。 秦盐的消息,他们是很早就知道了的,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在秦国安插了许多间谍,秦盐发售的第二天他们就都收到了消息。 秦盐很好,但这恰恰是六国最不愿意看到的。 其一原因,就像上面叙述的一样,秦国不仅得了自己家的民心,还得了天下人的民心,现在不仅是百姓,就连诸子百家的学者都在称赞子楚和吴驹仁德爱民。 其二原因,现在已经有了秦盐流入他们境内,全部都是被一抢而空,无一例外,这还只是开胃菜,动作更大的是吕不韦的商队和被派遣到六国的十二盐商,他们正在迅速搭建自己的班子,源源不断的秦盐被运进来,随时准备开售。 这代表什么?! 代表钱! 大量的钱财会流入秦国! 六国对此非常头疼。 韩王然问丞相张平:“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寡人派兵去把秦盐都抢回来?” 张平沉默了一下,说道:“恕臣直言,那岂不是做成一锤子买卖了?我们确实可以抢下一批食盐,但第二次呢?根本就不会有第二次,一批货被抢,秦国立马就能察觉到是我们做的,届时他们就会放弃在韩国卖盐,韩国的百姓吃不到盐必然埋怨大王,我们确实赚了一批货,但失的是民心,招致的是秦国的怒火啊!” 韩王然头疼不已。 “难道寡人要眼睁睁的看着秦国人像抢劫一样从寡人手里把钱拿走?” “也可以考虑给这些盐商设置一些阻难,比如增加赋税。”一个韩国臣子提议道。 立马有一个韩国大夫站出来反驳:“这做法和抢劫没区别,赋税定少了起不到作用,定多了还是有可能发生像张相说的那种情况,韩国素来商贾云集,新郑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如果贸然将赋税提高,岂不是商贾都会畏惧来韩国做生意吗?” 朝堂上沉默许久。 韩王然看着这一幕,叹息不已:“若是我韩国能有一个吴驹这样的臣子就好了,那样的话何愁国家不兴呢?” 众臣子慨叹。 不过更多的人警惕,如果吴驹来了,势必会影响他们的权势。 张平看着朝堂上这些人的各怀鬼胎,心中冷笑。 “张相,那件事还是要继续办啊!”韩王然看着张平,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张平作揖,他知道大王说的是拉拢吴驹的事。 这件事确实是一直积压在他心中,他不像其他人在意自己的权势和利益,如果吴驹真的愿意来,他把丞相之位拱手相让都可以。 紧接着,韩国朝堂上继续讨论起有关秦盐的事,但始终没有拿出个方案,最终不了了之。 韩国的不作为并非个例,但相比他们,有的国家采取了更为果断的措施。 二月二十三日,一支商队进了咸阳。 商队只是掩护,他们真正的身份是军队,是兵士。 赵王在得知秦盐之事后,密切关注,经过和朝臣的商讨,决定从源头上下手,一路找上了粮油厂。 于是乎就有了这一队人的潜入。 他们奉赵王命令,潜入秦国,盗取秦盐的技术。 一群人进了咸阳后,直奔秦国一家客栈。 这里是他们的据点。 在这里,他们找到了赵国安插在秦国的情报头目。 他的掩盖身份就是客栈老板,真实身份为赵国某位宗室名将之子。 代号,穿山甲。 第二百五十四章 潜入粮油厂 商队的头目张三一马当先的走进客栈。 掌柜看到张三的第一眼,眼中爆发出一团精芒,但旋即又隐藏了下去,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在等的人,但他接到的任务是让老家的人找上他,他可不会开口就认人,否则岂不是自毁长城? “客官,住店?还是吃饭啊?”掌柜一边算账,一边自顾自的说道。 张三走了上来: “老板,这客栈多少钱一晚。” “两百文一晚。” “卧槽,你这客栈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客栈粒子是金子做的?” “你瞧现在哪有客房啊,这都是预留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掌柜抬起头,对上张三。 两人对视,都不免激动。 找到组织了! “好,我住了。”张三目光灼灼。 掌柜不说话,将钥匙放在面前的台子上,钥匙上刻着房间号。 张三领着兄弟们上去了。 不一会,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嗯,九浅一深,频率没毛病。 张三打开门。 掌柜走了进来。 张三警惕的看了看门外两侧,确定没什么隐患后关上了门。 “穿山甲同志,可算见到你了!”张三很激动。 掌柜同样很激动:“我等你们好久了。” “老家那边来了消息,你应该接收到了吧。” “接收到了!”掌柜点点头:“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任务的。” “多谢!” 时间很紧迫,张三和掌柜旋即在客房中坐了下来。 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份情报,递到张三面前。 “这是粮油厂的地图。” 张三拿了过来,地图很简陋,不过该标记的都标记了。 “这粮油厂建在那医家魁首吴驹的领地上,无论白天夜里都戒备森严,他的领土上驻扎着他的私军,名叫魁首近卫,约莫一千五百人,这只军队训练有素,你们要多加小心!此外他们还训练了大量的人手负责守卫各处公司、工厂,尽量不要惊动他们!” 张三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 无非是一帮杂牌军而已,能有什么战斗力?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 “我们只能刺探到外围的岗哨,至于内部的还要看你们了。”掌柜说。 “交给我们吧!”张三点点头。 掌柜旋即告诉了张三他们在城外掩埋了一批武器,是留给他们的,并告诉了他详细位置。 “今日舟车劳顿,你们就先休息,保持最好的战斗力,明天晚上再行动吧!”掌柜说。 “好。”张三正有此意。 “行,我先去让人给你们做饭,正好来了几只鸡,给你们弄一碗鸡汤!”掌柜热情的说。 “听您的,劳烦了。” 次日下午,城门关闭之前,张三带着人出了城,找到了那批掩埋起来的武器。 里面最多的剑,弓箭较少。 弓箭的管辖比剑更严格,数量少也是没办法。 不过张三觉得够用了。 张三等人拿上剑和弓箭,逼近吴驹的领地,旋即耐心等待。 直到天完全黑了,那几片住宅区的灯火尽数熄灭,他们才潜入了进去。 “嗯,这守备确实挺森严的,但难不倒我。” 张三看着外面的岗哨和巡逻的队伍,眼睛一眯,找出巡逻时间的空隙把人分批送了进去。 进入粮油厂的围墙内,张三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分为三队没入了粮油厂的阴影之中。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个搭建在一棵大榕树的树冠上的的岗哨正在注视着这里,将他们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一帮人东摸西找,很快向深处进发着。 然而,正当他们来到真正的车间时,张三却猛的扬起手,示意他们停下。 他旋即趴在了地上,仔细倾听。 “长官,怎么了?”其他人小声询问道。 张三面色凝重:“有人来了,很多人。” 他站起来,示意所有人跟上,旋即一边推开车间的门一边说:“什么都不要管,按照计划寻找,今天恐怕要有麻烦,但只要把东西找到了,哪怕把一个人送出去,那都是赚了!” 他指的东西,当然是指精盐的制备技术! “明白!” 众人点头,拿出视死如归的架势。 一群人冲进车间,拿出火折子点燃,旋即看着面前大到不可思议的车间,尤其是车间里的奇形怪状的东西,顿时愣住了。 铁皮的巨大罐子,大到足以供人爬行的管道,弯弯绕绕,复杂无比,晦涩难懂,但巨大的体量却又无比震撼。 “这都是什么啊?” 队伍里的人喃喃自语道。 张三欲哭无泪,看是看不懂了,那就找吧! 一群人翻箱倒柜,看看是否能寻找些指导手册里的东西。 结果毛都没找到——当然找不到,吴驹为了保密全是口口相传的,而且就算让工人们写,工人们也写不出来啊!因为他们学到的都是:先加这个,再加这个,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这怎么写? 一圈找下来,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一无所说。 他们找到了很多罐子,罐子被密封起来,上面还画了一个很奇怪的标识,是一个骷髅,下面还有两根交叉的骨头,这个图案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一看就是重要的东西! 他们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都是颜色各异的粉末状物体。 他们中有人用指尖挑了一点闻了闻,甚至还尝了尝,然后就悲剧了。 “啊!” 他惨叫一声,躺在地上不断抽搐,不一会就不动弹了。 吴驹要是在这一定会大无语:傻了吧,什么东西都敢往鼻子里和嘴里送啊! 那特么是提纯食盐遗留下来的废料,里面不乏一些几十毫克就能致人死亡的物质。 见到那人的惨状,张三和其他人吓了一跳。 张三心中一沉,看来此行凶多吉少了。 他拔出剑,喝道:“准备战斗!” 与此同时。 粮油厂外。 两支军队在这里会师了。 一支是章邯带领的魁首近卫。 另一支则是子楚让中尉李腾调来守卫这片领土的京畿守备军。 章邯对报信的人问道:“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了,我就在那看着呢。”负责树冠上的岗哨的人重重的点点头。 树冠上那个岗哨是吴驹特意设置的,防的就是这一天。 他将那一棵榕树周围围上了铁栏杆,对外宣称这是一棵至少五百年树龄的大树,要谨防有人进行破坏。 居民和工人表示很疑惑,在他们印象里这样的树很常见啊。 不过这片土地上吴驹的声望非常高,百姓们都信服他,他一发话,大家也就纷纷遵从了。 谁也不知道,吴驹根本不是保护榕树,毕竟这个时代这样的树木确实很常见,别说五百年的,一千年的都有。 他悄悄派人在树冠上搭建了个小树屋作为岗哨,平时被茂密的树冠,以及周围的十多棵树掩映着,白天这里是没人的,只有夜里才会启用,因为外面的一圈围栏。没有人会靠近,再加上树冠的双层保护,没人知道这里有个岗哨。 处心积虑的安插,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小兄弟,那帮人长什么样子啊?”守备军的校尉舒容问道。 “晚上太黑了看不太清,额,十几个人到二十个人的样子,手里都拿着剑,还有几个有弓箭,我看他们那个样子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岗哨说道。 “舒校尉有何高见?”章邯问。 “不敢当,依在下看,乃是别国的奸细!”舒容说道。 “所见略同。”章邯点点头,旋即抽出剑刃,说道:“那就开始吧,别让他们跑了。” “跑不了,层层封锁,他们怎么跑?”舒容脸上扬起笑容,旋即高喊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 “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穿山甲 半小时后,战斗结束。 京畿守备军的人重伤两人,轻伤十三人。 魁首近卫只伤了一人。 张三靠在铁皮罐子上,胸前插着好几根箭矢,不断的咳出血。 他的判断错了,魁首近卫才不是什么杂牌军。 就在刚刚,他见识到了魁首近卫彪悍的战斗能力。 轻敌了啊…… 只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而且还有另外一只军队的到来也在张三的意料之外,看他们的打扮和看城门的京畿守备军是一样的,他们怎么会在这? 京畿守备军在吴驹的领地周围设了军营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他们的军营在领地之外的树林之中,并且很少进入这里。 就算进来,看到的人也只以为是从咸阳城那边过来的,鲜少有人意识到这么一支军队就驻扎在附近。 张三已经呼吸不上来了,气管里全都是血。 “今天怕是走不掉了。” 张三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 赶在守备军和魁首近卫到来之前,他拿起剑抹了脖子。 全军覆没! 第二天,天刚亮,消息被送到了子楚和吴驹那去。 “猖狂!” 子楚暴怒!将底下人呈上来的报告一把扔在了台阶下。 “十八个敌国间谍,都摸到咸阳了,都摸到寡人眼皮子底下来了!”子楚指着负责查探国内奸细的朝臣说道。 朝臣自知理亏,不敢说话,缩了缩脖子。 子楚真是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这帮人狼子野心,都特么摸到粮油厂去了。 这能忍?! 子楚这段时间可是深深感受到了秦盐的价值。 源源不断充盈到国库的庞大钱财,子楚这辈子都没打过这种富裕仗啊! 还有民间庞大的声望,百姓对他这个秦王的称赞——为君为王,忙活一辈子不就图这个吗? 如果寻常时候抓到了间谍,子楚是很开心的,不过这次涉及到秦盐这个国之重器,他就不得不怒了。 别的还可以商量,但秦盐他是不容有失的! 平复下心情后,子楚对瑶陛下的另外三人依次说道:“李腾。” “末将在。”李腾作揖。 “这段时间要加强京畿的防守,惦记秦盐的,绝对不止这一波人,此外,再调一千军到吴卿的领地上,要加强看管,不要懈怠。”子楚说道。 “末将遵命!”李腾道。 “舒容。”子楚说。 “大王。”校尉舒容作揖。 “你护秦盐有功,官升一级,爵升一级,赏百金。”子楚说。 “谢大王封赏!”舒容面色红润。 子楚转头看向章邯,脸色缓和了一些:“章邯,你亦是秦臣,并且这次同样是保护了我秦国的财产和机密,同样官升一级,爵升一级,赏百金!” 舒容一愣。 章邯的官升一级和他的官升一级可不一样。 去年年末的大朝会中,章邯被封为校尉以及公大夫,但校尉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章邯封的校尉是最高级的校尉,而他是相对低一些的。 眼下章邯虽然也是官升一级,但却是从校尉成为了将军! 进了一个大阶,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子楚对这点当然是知道的,他是故意的。 章邯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要好好把握住。 章邯此时同样心有感触。 跟着吴卿混果然没错啊,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已经成了将军了! 当初在岐山的时候,章邯还以为在秦国从军,和在吴驹手下效力是有冲突的,但现在看来丝毫不冲突,正相反吴驹曾经给章邯透了些底,告诉对方自己之后会在秦国扎下根,这就代表着章邯有朝一日会随着吴驹一起,真真正正的入朝为官,成为秦臣。 前途一片光明啊! 章邯成了将军,虽然是最低级的,但也踏入了将军的门槛,爵位则从公大夫进阶成了公乘,一时间不免心中激动,但表面却宠辱不惊: “多谢大王封赏!” “嗯。”子楚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殿下那个一直在喝茶的男人:“吴驹,要不要给你府上多派些卫兵,保卫你的安全?” 他觉得这帮丧心病狂的敌国奸细也有可能对吴驹下手。 秦盐不容有失,吴驹也一样! 秦盐只是秦盐,但吴驹不止是秦盐,他给秦国和吴驹带来的影响和作用至关重大。 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把吴驹夺走!!! 吴驹笑了笑,因为粮油厂没什么损失,也基本没人员受伤,所以他还是比较淡定的: “有劳大王费心了,在城内和城外动手的难度可不一样,我觉得以目前的情势,这帮人还是不会张狂冒进到来刺杀或者绑架我的,再者,昨晚的事已经杀鸡儆猴了,相信我那以后会太平许多。” 子楚点了点头,觉得吴驹说的有道理。 事情终于扯回了正题。 “寡人听说,还有个间谍活了下来?”子楚挑眉问道。 “正是。”李腾点点头。 “不是说全军覆没了吗?”子楚疑惑。 “额,本来我们以为是全军覆没了,结果发现有一个人没死,看样子是中了毒,并且是在我们攻进去之前就中了毒,末将猜测有可能是内讧。”舒容解释道。 说到这里,舒容和章邯不由回忆起了昨晚的情况。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本来以为人都死光了,抓不到活口了,结果没想到弄到一个中毒的。 “那人呢?”子楚问。 舒容和章邯看向吴驹。 吴驹有些无奈,解释道:“依我看不是内讧,这人太虎了,什么都敢往嘴里塞,那是从粗盐里提炼出来的毒素,他打开的是剧毒的氯化镁,光是他手底下粘的那一点,别说人了,大象来了也能给撂倒,要不是这小子其实并没有真的舔,而是因为吸入才被毒晕了过去,他早死了。” 众人恍然大悟。 同时他们也不禁胆寒。 看来粗盐里的毒素真的是不容小觑啊! 吴卿诚不欺我。 “人我看了,不出意外的话死不了,我让陆绍友和我的弟子魏磬一起去参与会诊了,审讯的话,怎么也得等人醒了。”吴驹说。 子楚点点头,那他就放心了,吴驹说死不了那就是真的死不了。 毕竟当初在岐山时,那么多医家医者都说吕凝会死,但吴驹还是把她救活了,对方这手医术——只要他想让人活,那这人就绝对死不了。 陆绍友的医术他也是知道的,至于魏磬这个吴驹的亲传子弟,当初秦姬生产的时候子楚对其印象很深刻,这两年她在秦国的名声越来越大。 吴驹作为医家魁首,常常有人请他治病,而绝大部分吴驹都会让魏磬动手,作为历练和检验,魏磬也不负吴驹的期望,药到病除,被治愈的病人都管她叫“女医仙”,这个名号现在在医者圈子里广为人知。 前不久医家内部有些医者组织了个交流会,请了些著名的医者去,吴驹也在邀请名单之中,他倒是去捧了场,但没有发言,而是让魏磬上台了。 结果魏磬一番言论技惊四座,令一些老医者都惊叹不已,许多人说她已经担得上秦国第一女医者的称号了。 有这两个人,这间谍就更死不了了。 服毒的间谍:其实我死了也行。 吴驹:不,你想活着。 “行,等这个间谍的情况稳定下来,立马开始审讯,给寡人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明不明白!” “明白!” 李腾等人拱手作揖。 一天后,间谍苏醒。 醒来后,他就看到了站在正在布置房间的人。 当然,不是什么布置病房,更不是什么布置少女心的粉色系房间准备给他来个惊喜。 这帮子人布置的是刑讯房啊! 半个小时的功夫,间谍全撂了。 一天后,李腾的京畿守备军涌入城内一间客栈。 客栈里,掌柜的正拿着剑,警惕的看着他们。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戏我也就不演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国间谍,和齐国双料高级间谍,代号……穿山甲!”掌柜一把摘下帽子。 众人凛然。 “赵王,齐王,我滴任务,完成啦!” 掌柜正要抹脖子,却被一只射出的箭矢弹开剑刃。 剑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射出这只箭矢的人正是这次亲自带队的京畿守备军统领,中尉李腾。 “想的未免太顺利了,我们会给你自杀的机会吗?”李腾冷着脸,放下手中的弩。 身旁的兵士露出崇拜的目光,不愧是将军啊,一箭射中剑刃! “把人带走!”李腾说。 旋即,掌柜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上布带走了。 这时,一旁的军官围了上来:“将军,您说这小子刚刚说的齐国双料高级间谍,属实吗?” 李腾看着军官期待的眼神:“怎么,你还想把齐国间谍也一网打尽?” “嗯嗯嗯!”军官点点头。 李腾嗤笑一声:“犯傻了吧你,齐国这些年向来低调,连对外战争都不发动了,哪里有安插间谍的心思,更何况齐国和我们秦国不一样,秦国在最西方,而齐国在最东边,他们沿着海,对盐的渴望是六国之中最低的,这个穿山甲明显就是想临死前随口拉一个下水罢了。” 李腾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分析的一清二楚。 军官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属下愚钝,竟然被他套进去了。” 李腾摇摇头,其实这个穿山甲是哪国的都不重要,反正也不会有国家承认,就算把人带到赵王面前,赵王也顶多淡淡的说一句,这人谁啊。 重要的是翦除他们安插在秦国的间谍网。 “行了,抓了个穿山甲已经是大功一件了,知足常乐,闲话少叙,准备审讯吧。” 穿山甲的鳞片很坚硬的,它们遇到危险时会将自己缩成一个球,这样就连咬合力最强的虎豹豺狼也很难咬穿他的鳞甲。 当然,这指的是动物穿山甲。 双料特工穿山甲则并没有扛多久,就全招了,甚至比服毒的那位招的更干净利落。 三天后,咸阳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大量的间谍落网。 杀鸡儆猴! 赵国损失惨重,但只能吃了这个闷亏,不敢再打盗取秦盐制备技术的主意。 其他五国听说了风声,也纷纷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东厂 二月末,城外吴家庄,一座巨大的厂房落成。 吴驹站在厂房前,进行了剪彩仪式。 “我宣布,大秦家猪饲养与处理中心正式开业!”吴驹高声喊道。 啪啪啪啪啪! 台下掌声响成一片。 牌匾被挂了上去。 待工人开始上岗,围观群众逐渐散去,前来观礼的治粟内史祁农找到了吴驹,戳了戳他:“老吴,为啥要起一个这么长而且拗口的名字啊?” 这段时间因为粮油厂和猪肉的事情,祁农时常与吴驹打交道,二人渐渐相熟,吴驹就多了个老吴的称号。 “长吗?”吴驹一愣。 这不比国土战略防御攻击和后勤保障局要简便的多? 他看了看大门上悬挂的牌匾。 别人家的牌匾都是正正好好的一块,悬挂在门的正中央,左右两侧要留些空,他这个倒好,足有两个人的长度,都快和大门的宽度一样了。 “嗯……如果你觉得很长的话,也可以叫他东厂。”吴驹摸着下巴说道。 “东厂?这名字倒是挺简便。”祁农推敲了一下这两个字,问道:“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他刚说完就恍然大悟:“哦……是因为这里建在你这吴家庄的最东边?” 整天领土领土的叫太不方便,吴驹这块地比村大,比县小,但无论地皮还是地皮上的建筑又全部在他个人名下,于是“吴家庄”这个称呼便逐渐叫开了。 吴驹闻言一愣。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选址和昵称撞上了。 他说可以管这地方叫东厂的原因说来话长。 这座大秦家猪饲养与处理中心的名字的前半部分,也就是“家猪饲养”,很好理解。 这段时间吴驹和祁农一直在筹备推广猪肉的事情。 作为推广猪肉行动中的主要人物,吴驹当然也要赶一赶潮流的,况且养猪贩猪的利润那可是很大的。 于是乎,他在城外开了这么一家养猪场。 但养殖是他自己的生意,和推广猪肉的行动无关。 推广猪肉一事中,最重要的是在吴驹提出的祛除猪的腥臊味方法,即将其阉割! 而名字后半部分的“处理中心”,尤其是处理二字,便是阉割之意。 至于为啥要写成处理,那当然是因为叫阉割中心实在是太不文雅了…… 想通这一处,也就不难理解为啥吴驹建议简称其为“东厂”了。 在场的人不少,听到吴驹和祁农的交谈的人也不少。 不久后,“东厂”这个称呼就传开了,大家都纷纷用东厂来称呼这个处理中心,也没管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深层含义,这个称呼也一直被沿用…… 这暂且不提。 吴驹和祁农结伴走入了东厂。 今天他们来这主要是参观。 一进入养猪场,祁农就啧啧称奇:“老吴,你这地方真干净啊,我看寻常老百姓家的猪圈都是很脏的,有的直接和茅厕连到一起,你这倒是截然相反。” “那是必须。”吴驹说道:“我这是很讲卫生的,猪圈打扫的勤快,光铲屎的人就有十多个,甚至还会定期给猪洗澡,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消毒,开窗通风,你看空气里基本没啥异味,这些猪吃的也都是正儿八经的饲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祁农点点头。 只见猪圈中,上百头小猪正在饲料槽边吭哧吭哧的吃着饲料,不亦乐乎。 这些猪的身上都很干净,通体黑色。 “还是挺可爱的。”祁农说。 “长大你就不觉得了。”吴驹说。 祁农不反驳,旋即问道:“这些猪全都是被阉割过的吗?” “没错。”吴驹点点头,他解释道:“猪是越早阉越好,这样腥气少,最好就是断奶前后,保证不会死的情况下立马就给嘎了,越小越好,这样伤口也小,好愈合。” 祁农恍然:“受教了。” “要不要去看看阉割的过程?”吴驹问。 “那敢情好啊!”祁农很感兴趣。 “跟我来。” 吴驹带着祁农出了猪圈,来到另一侧的操作间。 房间被一面巨大的镜子隔成两半,就像审讯室一样,吴驹和祁农等人站在一头,猪和负责阉割猪的人站在另一头。 一声令下,刚出生不久的猪被抬上了手术台,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手拿手术刀围了上来。 “我们医者称呼那两颗蛋蛋叫作‘势’,而将其切除,便被称之‘去势’,阉割猪的话,又叫做‘劁猪’。”吴驹开始为祁农讲解起来。 “劁猪的好处良多,一来,性格更温顺,更好人工饲养,二来可以公母混合饲养,不必担心养着养着突然多了一大堆幼崽,这是对于养殖场而言的好处,但更为重要的是另外两点,被劁过的猪完全没了腥味,肉质更细腻,并且出栏的时间大大减少了。” 祁农一边倾听,一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那一头的猪。 听到吴驹最后一句,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出栏的时间会减少?” “猪在发育成熟后由于性激素的作用,体重会增长的慢,阉割后的猪没有性激素的影响,生长速度就快了。”吴驹说。 祁农和周围的人听了之后佩服不已。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不愧是吴卿啊!” “竟然连猪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是自然,医家魁首岂是浪得虚名,不仅把人知道的一清二楚,猪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看吴卿这个样子就是有不少猪惨遭其毒手了……” 感受着周围人崇拜的目光,吴驹觉得很别扭。 虽然……崇拜是切切实实的,但崇拜这方面着实有些奇怪啊! 闲话少叙,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操起了刀子。 分开腿部。 对准目标。 手起刀落。 刀到根除! 一气呵成! 鲜血溅出,小猪发出凄厉的惨叫。 工作人员旋即给那里敷上防止感染和帮助伤口愈合的草药。 在场的所有男人皆为之胆寒,不由得夹紧了双腿。 唯有祁农丝毫不惧,反倒振臂一呼:“漂亮!行云流水,好刀法!” 吴驹挑眉,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这位治粟内史,心道这祁大人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想到这里,他默默往旁边闪了闪。 第二百六十三章 猪肉 作为近些年来,崛起最快,体量最庞大的几位商贾之一,吴驹坐拥家财万贯,他手下的产业,无论煤炭,烧刀子,秦盐,镜子,茶叶,随便找一样出来都是巨无霸。 同样,他的一举一动往往象征这市场的动向,象征着巨大的商机! 一来二去,许多投机者想到了一个捷径。 反正吴驹做生意每一样都是大赚特赚,只要盯着他手下的产业动向,不就能掌握时机了吗? 这一次,“东厂”开业的消息在咸阳引发了许多波澜。 投机者们纷纷到吴家庄看一看这座名字拗口的新产业。 奈何虽然厂房建的雄伟大气,却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之处。 尤其是牌匾上的“家猪”二字! 和猪有关,这让不少商贾顿时失去了兴趣。 以往不是没人在猪身上下过功夫,希望能将猪肉利用起来,但无一例外都扑街了。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在这方面下心思了。 一连过去好些天,东厂都再没出什么消息,就在大家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吴驹突然发布了一条声明。 他公布了东坡肉的配方! 一直以来,东坡肉,也就是红烧肉,都是结海楼里的热门菜品,深受食客们的喜爱。 然而,这道菜身上一直有个谜团。 到底用的是什么肉! 好奇的食客们,或是想要复刻这道菜的庖厨们绞尽脑汁,用尽浑身解数来思考这个问题,并做出了大量的试验,什么牛肉、羊肉、马肉、驴肉、鸡肉、鸭肉、鹅肉只是开胃菜,后来各种奇珍异兽的肉也弄来做实验,却都对不上那个质感。 然而这一次,破案了! “猪肉!竟然是猪肉!” “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用的竟然是猪肉??” “他们是怎么做到消除猪肉的腥味的?用香料吗?” 结海楼的食客们纷纷讨论着这件事。 他们对猪肉倒是没什么反感,毕竟又不是谁都和猪有深仇大怨。 绝大多数人对猪都是没什么偏见的,如果不是猪肉的腥臊味实在是太离谱了,他们也是很愿意接纳猪肉的。 食客们只是单纯的感到惊讶。 猪肉里的腥臊味竟然并非不可祛除的? 这又是那位吴卿的手段吗? 想到吴驹,部分有心之人顿时将这个东坡肉事件和城外的东厂开业联系到了一起。 一定有联系! 如若不然,吴驹为什么突然主动公开其中一道? 越想越有可能,东厂再度成为了舆论焦点。 果不其然! 吴驹公布东坡肉菜单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官府发布了一则公告! 大力推广猪肉!!! 【经过一系列改良,我们已经有了成熟的技术以去除猪肉的腥臊味,还会大大加快猪的出栏时间,远胜于牛羊,为了增加农民收益,增加粮食产量,改善百姓生活,官府在此呼吁广大民众养殖家猪,并会给予政策上的大力支持和补贴,养的越多,补贴的越多,望大家踊跃参与,积极关注】 这则公告吸引了许多人。 这一段下面详细写明了技术原理。 当看到祛除猪肉腥臊味的方法竟然是将猪割下来之后,在布告栏周围围观的人,尤其是男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该技术除了被剿后的猪无法繁殖外,暂未发现任何缺点,反而具有许多优势,如: 出栏快——经过处理的猪的出栏时间是正常养殖的猪的一半。 无腥气——猪的年纪越小,腥臊味去除的越彻底。 出肉率高——相比正常养殖的猪要高出至少一半。 易于养殖——经过处理后的猪性情温顺等等优势。 有意向者可携照身帖,将猪送至城外吴家庄东街的大秦家猪饲养与处理中心进行处理】 看到这些优势,百姓们更好奇了。 “这么看的话,猪的优势全面吊打牛羊啊!” “无法繁殖是个硬伤!这不做成一锤子买卖了吗?” “你怎么那么死脑筋,专门留一批优质的公猪和母猪当种猪不就行了,这批猪不剿,只负责生,不就是源源不断的出苗了。” “而且还有一样优势,猪的繁殖比牛羊快多了,牛、羊一胎顶天了就两三个,猪一胎可是能生七八个啊!” “嘶,这么说来养猪大有可为啊。” “就是这个剿猪的技术,好残忍啊!” 秦国的富商纷纷从中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青石茶庄,一众富商正在饮茶闲聊。 “这一次,猪肉必然是要摆脱贱肉的称号了!”其中一个商贾感叹道。 “那是!你还不知道吧,东坡肉的菜谱公布之后,去结海楼点这道菜的人非但没少,还比平时多了足足三倍!可见如果没有腥臊味,大众是很乐意接受猪肉的。” 众人颇有兴致的聊着这件事,但同样有人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我找人打听过了,这件事是吴驹牵的头,据说是他发明的这个技术,和官府进行了合作,现在他已经在城外吴家庄搭建了养殖场,并在此之前大量收购了猪和猪苗,必然是已经预定了这门生意的头把交椅,又是错失了一个商机啊……” “错失个屁!这和秦盐又不是一码事,这次官府和吴驹摆明了是带所有人一起玩的,是要大力发展家猪养殖!” 一个驻扎拐杖的老商人翻了个白眼,他是这帮富商中商业目光最为毒辣的:“反正老夫是懒得跟你们闲扯,我要趁着消息还没完全传开,去收购猪苗,不然等公文传的整个秦国人尽皆知,那就想买都买不到了。” 老商人旋即站起来离开了,他是真的要去投入大规模资金收购猪苗。 “对啊!” 被老商人这么一点,众人纷纷醒悟。 养猪的事,谁不能干? 官府又没说其他人养不得? 畅想着这个即将崛起的产业的美好前景,商贾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于是乎,茶也不喝了,大家各回各家,纷纷取钱收购猪苗去了。 什么?咸阳已经买不到了? 那就在整个关中买。 关中也买不到? 整个秦国!秦国以外也行! 以往无人问津的猪,霎时间成了市面上最为抢手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处理 猪肉一事在咸阳城乃至整个关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对于官府的公文,百姓自然是没有不信的。 公告发出的第一时间,便有人带着自己家的猪前往城外的东厂进行处理。 东厂门前,一个养猪的农户在看到公文后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他叫杨德正。 杨德正是与儿子结伴而来的,二人拉着一辆车,车上载着一头刚满月的小猪,他们走进了吴家庄地界。 街道繁华而洁净,人来人往,二人看着街道两侧的楼房,尤其是一些厂上悬挂的牌匾,倍感新鲜。 “爹,这地方真不错哈。”儿子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说道。 杨德正没有说话,他同样被庄子里的景象吸引了。 二人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在这片土地上,建设是永不停歇的主旋律,每一天都能看到新的楼房或是公共设施拔地而起。 吴驹为庄子里设计了排水系统,增加了各种公共措施,做的比咸阳城还要好。 “到了爹。”儿子说道。 父子俩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大房子上方的牌匾上写着“大秦家猪饲养与处理中心”的字样。 “嗯,就是这里了。”杨德正不识字,但能认出这字形和公文上的长得一样。 将拉猪的车停在外面,杨德正旋即走了进去。 大厅很敞亮,杨德正思考了一下,走到一个接待员面前:“请问这里是剿猪的吗?” “没错。”接待员点点头:“您要剿猪吗?” “嗯。”杨德正点点头。 “看一下这份单子,同意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接待员说。 杨德正接过单子,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子,旋即轻咳两声,讪笑道:“不好意思,额不认识字,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上面写的是什么?” “行。”接待员拿回单子,这个时代的文化普及水准不高,不认识字实属常态,接待员都受过这方面的培训。 他拿起单子,念道:“一,该项业务将会对猪进行处理,须知:这意味着经过处理的猪不再具备生育功能。” 杨德正点点头。 “二,该技术已非常成熟,在无任何突发情况下,可以保证成功率和存活率高达99%,但我方仍郑重承诺,若在处理过程中,以及处理后的七天内,如果发生任何因处理手法而导致感染的情况,可进行报告,我方将给予猪治疗。” “三……” 一连五条,杨德正全部听完了。 “有意见吗?”接待员问。 “没有。”杨德正说。 “嗯好,还有一点要跟你说,国家前几天出台的食品安全法,和食品安全标准你知道吗?” “知道。” 杨德正点点头,据说正是那位吴卿倡导的,现在包括油盐酱醋在内的许多商品都有了标准,卖不符合标准的食品的商家都被处罚了,严重的还要坐牢,可谓是大快人心。 “根据食品安全法规定,所有的猪我们都会记录在案,并且,经过处理的猪,如果流入市场,也就是如果要卖给别人,需要经过官方机构检验,我们中心现在就是咸阳的三家有检验条件的官方机构之一,当然,这和本协议并不冲突,仅仅是给您普及一下。”接待员说,这是吴驹特意吩咐的。 “如果不检验就卖出去了,会怎么样?”杨德正连忙问。 接待员微笑:“如果没造成后果,要拘留,如果造成了后果,要坐牢。” 杨德正心头一紧。 “这是国家现在对于食品安全这一块的重视,检验主要就是检验猪体内有没有毒、病和瘟疫,合格的我们会盖上章,这样买卖就自由了,检验一次只需要五文钱,和一头猪的价值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意义非同凡响,相信你们也都是能理解和接受的。”接待员说。 杨德正点点头,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不是傻子,这样的规定自然是很有意义的。 “如果不检验呢?”杨德正紧张的问。 “如果你自己杀了吃,没事,如果给别人吃,或者卖给商家,那是不允许的,但我们这边是建议就算您自己食用,也最好做个检验,毕竟万一这猪体内有病毒,不就栽了吗?”接待员一摊手。 “明白了,等猪出栏了我一定来做个检验。”杨德正说,他觉得这很有意义,况且这个时代养得起猪的,五文钱还是洒洒水的。 “行,那没问题的话把照身帖拿出来,我给你登记。”接待员说。 杨德正拿出照身帖。 接待员旋即将身份信息写上,旋即说:“签个字,不会签字的话摁手印也行。” 接待员拿出印泥。 杨德正摁了手印。 接待员旋即叫人带着杨德正把猪拉拉进后面的处理间。 看着猪被送进处理间里,杨德正和儿子颇有些紧张。 “在此稍等。”工作人间说。 二人点点头。 门关上的前一瞬间,杨德正看到工作人员正在磨刀霍霍向猪羊。 啪叽! 门被关上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旁观待遇,主要是怕太血腥有人看不了。 很快,门内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 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杨德正和儿子吓得一哆嗦。 门被打开了,猪被拉了出来,身体打着颤,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它的身上还被盖了个章,章上面有一串编号。 成猪公公了…… 还好,一只刚满月的猪,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不像其他被送来处理的年纪更大的猪,直接断绝了当男人……额不对,男猪的可能。 杨家父子咽了口口水。 “搞定了,再签个字,然后去那边等半个小时,有急事的话也可以放这,等会来取,我们要对猪进行观察,半个小时后没出现什么异样的话你们就可以带走了。”工作人员说道。 “额,我们想问一问,这个猪是阉割过后立马就没腥味吗?”杨德正问道。 “怎么可能?”工作人员笑了笑:“还是要过段时间的,再者这猪还那么小,你们舍得现在就杀了吃吗?” “那是,那是。”杨德正笑着点头。 “行了,等着吧。”工作人员说道。 “您辛苦了。” “分内的事。” 这一天,第一批被处理后的猪出现了。 不过并没有立马流入市场,毕竟阉割后的猪并不是立马就能吃的。 与此同时。 猪成了抢手货,市面上猪苗的价格持续高涨! 大量的猪被买卖。 看到了商机的商贾的动作非常迅速,他们拿出大量资金购买猪苗,关中买不到了就去上郡、巴蜀、关外,秦国买不到了就去六国。 六国不清楚状况,见有人愿意收购无人问津的猪还大喜过望,疯狂抛售,大量的猪被秦国商贾买进,流入秦国。 等六国官府发现秦国的新政策后,连忙进行调查,并严令禁止猪的买卖,结果发现国内已经不剩下多少猪了,而秦国那边也出台了猪只许入关不许出关的规定。 六国傻眼了。 几百文,几贯,十几贯…… 这个时代的猪可能这辈子没想过自己可以有这么高的身价。 而这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某个姓吴的家伙某日来了兴致想吃猪肉,于是将屠刀对准了小猪的下半身而已。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变动 一连三天,市场上的猪肉价格突破天际。 当然,这指的是没有腥味的猪肉。 那些有腥味的自然还是无人问津,不过也涨了不少,可能是因为有人想要追求刺激、贯彻到底,所以直接买了有腥味的猪肉,于是乎价格就涨了。 但如此一来,养猪的人乐呵呵的,吃猪的人不乐意了。 原本猪肉虽然不好吃,但起码吃得起,现在很多达官贵人都吃不起了,那这个政策出台的毫无意义啊! 于是乎,民间对此有意见的声音越来越大。 对此,吴驹和官府联合站了出来给出了解释。 “猪肉价格的上涨本质是僧多粥少,是市场需求大了,但产能依旧止步不前的合理现象,是不会一直存在的海市蜃楼,希望大家耐心等待,等到第一批经过处理、且检验合格的猪流入市场,以及新型猪肉的常态化,价格很快就会下跌,同时,在此劝导养猪户和商家不要被这种假象迷惑,不要盲从。” 有了吴驹和官府的联合声明,百姓们的呼声停歇了不少。 不过也有人提出了疑问:僧是什么意思? 某意识到了笔误的作者:额…… 外面风浪不息,结海楼倒是太平。 这是因为结海楼可以自产自销,东厂养殖的猪可以直接拉到结海楼,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楼内有关于猪肉的菜品,该是什么价,还是什么价,让不少人有了品尝这种新猪肉的余地。 结海楼这种没有趁机敛财的做法,让大众对结海楼的评价又多了一个:良心酒楼。 几天后,吴驹从东厂调出一批猪,一共一百头,经过宰杀后流入了市场。 市场随之沸腾了。 这批猪肉甚至还没真正流入市场,就被抢购一空。 品尝过这些猪的人旋即惊了。 是真的好吃! 很难相信这和以前的猪肉竟然是同一个物种。 紧随其后,第二批猪也流入了市场,这批里面不仅有东厂的猪,还有经过处理和检验的散户手里的猪。 这次的量分量就很足了,足足五百头。 在官府引导下,这些猪肉被真正放到了市场上售卖。 那些散户的猪基本都是开的市场价。 而东厂的猪则由大秦食品有限公司销售,并且在子楚和吴驹的授意刻意压价。 国营企业的猪价格更便宜,百姓也就都来这边买,而散户的猪眼看着卖不出去,就必须下调价格。 一时间,猪肉价格开始下跌,跌了接近三分之一! 王宫。 子楚看着递上来的奏章,相当满意。 这一次,他收获满满。 他直观的感受到了国营企业的作用。 起码帮助官府下调价格这一块,有国营企业真是太方便了,大秦食品有限公司这么一带头,市场价瞬间就产生了波动。 而且猪肉对国家而言,意义非同小可啊! 早朝上,子楚朗声道:“关于猪肉一事,各位爱卿有何见解啊?” 朝臣连续出列。 “臣以为,猪肉现在已经达到了和牛羊相同的价格,但仍再持续下跌,这证明了猪肉的潜力,大王当为猪肉正名,鼓励百姓养猪。吃猪。” “臣觉得要想办法,继续从国外引入猪苗。” “臣觉得可以在军营养猪,自产自销。” “臣觉得猪肉买卖的繁育,饲养,处理,检验,买卖,现在已经初步成了体系了,接下来只需要一边倡导养猪,一边打压价格就好了。” 朝堂上众说纷纭。 子楚一样一样的筛选,议定,最后将目光投向那个站在朝堂上还在犯困的人。 “吴驹。”子楚朗声道。 “嗯?”吴驹抬起头,旋即出列作揖:“大王。” “你是政策的发明者和推动者,你有什么建议?”子楚问道。 吴驹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市面上都在剿猪,杀猪,吃猪,臣以为应当尽快遏制这种现象!” 真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臣们顿时炸了锅! 这政策不是你倡导的吗? “吴卿?这是何意?不是你做的这个决定吗?”蒙骜疑惑。 “而且现在已经连续放了三批猪到世面上,全都是你同意的啊!”祁农说道。 “先放猪肉到市场是为了告诉百姓和商贾,养猪是有前途的,起到宣传和安抚民心的效果的,但政策需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灵活变动。”吴驹解释道。 见众臣还是不明白,吴驹又问:“你们知道秦国现在又多少头猪吗?每一户人家都养猪做不到,那一个村子、一个庄子上有多少人养猪?” 众臣哑口无言。 祁农倒是知道具体的数据,他露出了思考的神色,仿佛明白吴驹的意思了。 “说的再具体点。”王座上的子楚说。 “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现在猪的数量还是不够。” 吴驹摊手:“看似新型猪肉流入市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百姓也能吃到更便宜的肉的,国家和军队可以有更充足更丰富的军粮,但对百姓是好的,对我们而言却是一个新的骗局,新的海市蜃楼。” “东厂在我的名下,我再清楚不过了,被处理的猪的数量每一天都在上涨,甚至是成倍成倍的上涨,这是病态的,我只说一个问题你们大抵就明白了,现在把猪阉完了,杀完了,谁再生猪?” 听到最后一句,朝臣们恍然大悟,顿时议论纷纷。 他们还真的没有意识到,现在倡导剿猪、吃猪的政策不对了。 “所以,现在我们是在卸磨杀驴。”子楚摩挲着手指思考道。 “没错,说猪肉都杀完了绝对是不可能的,但不用多,只要杀三分之一下去,岂不是我们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被毁的一干二净了?” 吕不韦目光灼灼:“费尽力气蒙蔽六国,利用国内商贾从他们那收购大量的猪,但实际上如果继续杀猪,我们就是在毁灭自己的优势。”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大臣们纷纷出列。 “大王!吴卿说的对,要制止这种情况!” “自毁长城的事可不兴干啊。” “吴驹,你是什么建议?”子楚问。 朝堂上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吴驹身上。 不得不说,这一刻朝臣们对吴驹真是佩服不已。 对方对治国之道、经商之道的理解堪称剑走偏锋,如果吴驹不说,可能他们一直都不会发现这种缺憾。 还有对市场的敏感,这是他们在吕不韦身上都看不到的。 这么大的漏洞,他们却看不出来,现在想想真是冒了一身冷汗。 “很简单,停止压价,严格控制流入市场的猪数量,倡导多生猪,少杀猪,不做一锤子买卖。”吴驹拱手。 朝堂上就此事议了很长时间,制定了各种各样的政策。 下朝之后,子楚把吴驹叫到章台宫,说道:“你一直追求低调,寡人也就不大张旗鼓了,但封赏是不可免的。” 吴驹正想说话,子楚却制止了对方:“不赏官位和爵位,只赏钱。” 吴驹思索了一下:“那好。” 子楚满意的点点头。 “你发明精盐,倡导新型猪肉,功不可没,两功并赏,今日寡人赏你万金!”子楚说。 “谢大王赏赐!” 吴驹作揖,旋即笑道:“以前很少见您出手这么大方啊。” 子楚嘴角扬起笑意:“还不是跟着你赚了大钱,有钱了,当然腰杆就直了,出手就大方了。” 仅凭食盐一项,他就没少赚钱了,那都是数以百万贯计的! 吴驹笑了笑:“国家有钱,大王有钱是好事,不过这些钱还是算了吧,我拿个五千金如何?” 子楚皱眉:“这怎么能行,这两样都是大功,赏你万金寡人都觉得少了。” 吴驹思索了一下,说道:“那这样吧,剩下五千金,大王帮我结算成地,我想在吴家庄周围多买几块地。” “那行,寡人给你多换几块地。”子楚满意的点了点头,地这玩意他不缺,尤其是城外的地,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百六十章 高粱 一眨眼进入三月,春分时节至。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枝头上的青芽野蛮生长,颜色渐深,百花争相开放,农民纷纷下地开始了春耕。 食盐和猪肉一事之后,吴驹从子楚那拿到了足足五块地,吴家庄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已经有城内两个大坊的面积了,虽然其中五块有两块是荒地,不过这正合吴驹的意。 他正好缺几块农田。 吴驹素来是喜欢搞自产自销那一套的,现在手里有了地,正好就开垦起来用作农田,种上作物,结海楼和粮油厂需要的作物很多。 现在的农作物主要是稻黍稷麦菽,即五谷,外加一个麻。 稻是水稻,麦是小麦,这俩当然不用说,粮油厂需要,结海楼需要,无拘酒肆也需要。 黍是黄米,这一块吴驹倒是用得少,主要原因是后世已经很少有这种粮食了,因为它不好消化。 稷和水稻小麦一样都是禾本科,外形也相似,秦国主要位于西北,水稻种植其实相对较少,这也是五谷最初没有稻的原因,现在稷反而是盛行的。 菽是大豆,制作大豆油,酱油以及豆制品都需要它。 麻是芝麻,炒菜、制作香油会用,现在也会直接食用。 “千亩良田,不运用起来太可惜了。”城外,站在田边,吴驹感慨道。 种花家骨子里都有种菜的基因,吴驹也不例外,他也不知道为啥突然就像用这两块地种点东西。 其实算起来有点不划算,这两块地全部开垦了也就不到一千亩,能不能供应咸阳所需的三分之一都够呛,不过吴驹本来就不是对标整个咸阳,这几块地未来的生产,更多的是供应吴府。 按照吴驹的话说,我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今天太阳不大,微风凉丝丝的,算得上宜人,田地里无数的农民正在辛勤劳作着。 其实若是换做别人,听到吴驹要在咸阳城外开垦农田种植作物必然是要骂娘的。 咸阳作为都城,那当然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虽然满足了城外和荒地这两个条件,但价钱依旧不容小觑啊! 那么问题来了,吴驹难道没考虑到这个吗? 当然考虑到了! 只是—— 主不在乎! 以吴驹现在的身家,别说在城外开垦荒地了,就算在城内也能种的起啊。 况且这几片地是子楚给的,又不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吴驹开垦这几块田打算种植的主要就是稻麦、大豆和芝麻,小麦种植还没到季节,那当然就是种稻子了,种大豆是因为大豆油和酱油的需求量很大,芝麻则是因为香油了。 不过吴驹还打算额外加一种作物。 高粱。 现在高粱已经随处可见,但是并没有引起农民的重视,只是被当做野草,偶尔有地方也仅仅是被当做马牛的饲料,从未系统的种植过。 这怎么行? 高粱这种作物不挑地方种,耐旱耐涝,吃法又多,怎么能错过呢? 现在是三月中旬,正是种高粱的季节啊! 吴驹蹲在农田的田埂上,手下将一个篑,则竹篮放到吴驹面前,竹篮里都是满满当当的高粱谷粒。 现在的高粱看着貌似和后世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总体而言大同小异。 光看不行啊,吃到嘴里是什么味道还不知道呢。 吴驹捧起一把高粱种子闻了闻,旋即又拿来一个小点的竹筐,舀出来一小部分,吩咐旁边的人说道:“拿去脱粒。” “是!” 不一会,手下将脱好粒的高粱谷粒拿来,吴驹二话不说直奔回山庄,淘米做饭,抓了一把米、小米、豆子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放在一起煮了锅粥。 他尝了一口。 嗯……味道和印象里的没什么大区别啊,更苦一点,不过还能入口。 那就可以搞! “你们谁会育苗?”吴驹问手下负责开垦农田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说道:“若换做寻常谷物我们是会的,但这高粱……当真是一点不熟悉啊,心里没个底,怕误了您的事。” 吴驹思索了一下,喃喃自语道:“看来得找个靠谱的免费劳动力了。” 半小时后,一辆马车漂移似的停在了山庄门口,祁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示意看门的仆役停好车,旋即风风火火的进了门:“老吴,找我有啥好事啊?” 吴驹乐呵呵的看着这个随叫随到的免费劳动力:“这不是听说祁大人出身农家,在农家的地位举足轻重,并且熟知农事,特来找你来指导工作嘛。” 祁农听完满面春风,连连摆手:“低调低调。” 虽然嘴上说的低调,但脸上的笑容可一点都不低调,谁不喜欢被人夸呢。 祁农乐完,说起正题:“叫我干啥来了?” 他本来在府上晒太阳,突然就被吴驹的手下持前者令牌拜访了,说请他去一趟城外山庄找他有事,祁农一听是在城外,当即就觉得吴卿这小子绝对又是整出什么花活了,指不定又是像盐、猪肉那样利国利民的东西,于是连忙过来了。 吴驹也不含糊,拿过盛有高粱谷粒的筐:“看看这个。” “蜀黍?”祁农脱口而出。 吴驹惊:“这你都知道?” 祁农翻白眼,刚才还说他在农家举足轻重来着,知道个蜀黍是什么难事吗? 所谓蜀黍指的就是高粱,指定不是蜀黍我啊最喜欢钱钱的那个蜀黍,高粱这个称呼始于宋元明,现在还没有,叫蜀黍是因为它长得像五谷里的黍,蜀字则是说这玩意源自蜀地。 “你拿这东西干什么?”祁农问。 “种。”吴驹就一个字。 祁农瞪大眼睛,突然想起来子楚赏给吴驹几块地,吴驹前两天闲聊时说要拿来种谷物和蔬菜瓜果,开玩笑的说让他这个治粟内史没事来指导一下工作。 “你认真的?这可不能说看他长得像稻谷就拿来吃啊,我就没见过人吃这东西,巴蜀和楚国那边都是用来喂马的。”祁农认真说。 “当然是认真的,谁又规定这东西不能拿来吃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吴驹冲他招了招手,两个人向里走去。 吴驹领着他坐上桌子,给他盛了一碗杂粮粥。 “我做的杂粮粥,里面放了高粱,尝尝看。”他说道。 “你管这蜀黍叫高粱啊。”祁农说。 他倒也没什么疑问,一个地方一个叫法那是常有的事,楚国好像就有管它叫芦粟的,再者吴驹从医,他从农,俩人本来就不是一个系统的人,管一种植物叫两个名再正常不过了。 祁农也不含糊,拿了双筷子呼哧呼哧的喝了起来。 吴驹这么长时间以来认识的农家人不算很多,但他们素来是没什么架子的,别说高粱了,路边的野草他们都能拔两根尝尝。 “嗯?这味道不错啊!” 祁农眼睛一亮,又从粥里特意挑出几粒高粱尝了尝。 “老祁我跟你说,这玩意绝对是很有价值的,你们农家应该没研究过这玩意吧?”吴驹凑过来问。 “确实没有,起码这么些年没听说过,前辈们可能研究过,但多半直接放弃了。”祁农点点头。 “这东西有一个特点,一事适应性强,耐旱耐涝,什么地都能种,根系发达,扎根很深,这意味就算徒弟并不肥沃也可以种植;二是用途特别多,能蒸饭煮粥,能做成高粱面,做馒头什么的都是一把好手,三还可以酿酒。旱地亩产三四百斤这样,涝地能翻倍。”吴驹一样一样列举。 “还有这等好事?” 祁农拍桌。 第二百六十一章 杂交技术 吴驹说的耐旱耐涝祁农是知道的,毕竟这玩意跟野草一样长得到处都是,显然是具备这个天赋的。 但光耐旱耐涝没用啊,狗尾巴草也耐旱耐涝,关键还是要能吃。 所以吴驹所说的三个条件一起出现,顿时就引起了他的兴致。 “这能有假?”吴驹说。 “所以说你叫我来是让我……?” “驯化,育苗!”吴驹说道。 他也不是什么都懂,育苗他还半生不熟的知道一些,但驯化那就是一脸懵了。 “我倒是能做到,大不了多叫几个农家的师兄弟一起钻研便是了,只是要考虑这么做的价值。” 祁农陷入思索:“如果你说的都属实的话,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蜀黍……算了跟你一样叫高粱吧。” “缺点呢?总不可能只有缺点吧?”祁农突然问。 “缺点……” 吴驹摸了摸下巴:“高粱缺乏赖氨酸和色氨酸,其淀粉和蛋白质间存在很强的结合键,致使酶很难进入分解,简单来说就是和黍米一样,不好消化,吃个两三顿就会有便秘的症状,比较严重。” “这不叫缺点!”祁农摆手。 乱世朝不保夕,饿殍遍野,百姓饭都吃不饱还讲什么消化。 再说了,黍米也不好消化,不照样成了五谷之一。 吴驹又思考一番:“口感不好,粗糙,而且略苦。” “这更不叫缺点了!” “亩产还是偏少,不如稻麦。” “这个也无所谓,亩产少是少了一点,驯化后慢慢培育应该会好一些,大不了当做配粮来吃,况且你也说了这高粱的适应性强,什么地都能种,这一点就弥补了亩产少的缺点。” 吴驹思索了一会,摇摇头:“那我就想不出了。” “那就是有的搞!” 祁农拍案而起,明明是九卿之一,却豪爽的像个绿林中人一样。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吧。”他拍着胸脯说道。 “成。”吴驹笑。 二人旋即入宫,将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子楚。 子楚听完后大为振奋:“你们放手去搞就是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和寡人说,但切记要保密!” “是!”二人点头。 旋即祁农说道:“大王,臣这正好有一件紧急的事。” “说便是了!”子楚一摆手。 “请大王发动人力从天下各地寻找高粱种子和苗,臣需要筛选之后,找出最优质的高粱种类,再进行培育。”祁农说道,这个“择优录取”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所谓的驯化。 “寡人明白了。”子楚点点头。 他旋即看向吴驹,非常满意。 真是寡人的福将啊!秦盐和新型猪肉出世还没多久呢,又搞出一个大型粮食项目。 “吴驹,你是从何处知道这高粱可以种植并食用的?”子楚好奇的问。 吴驹一愣,旋即在脑海中风暴了一番,想好了措辞:“高粱确实冷门,但并非完全没有人种植,臣早年间游历天下时,曾经在巴蜀偏僻的山野间见过有人种植高粱,这些知识都是从他那了解到的。” “原来如此。” 子楚感慨道:“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 一番商议后,吴驹决定从城外的田地中划出来一小块当做了试验田,等到祁农筛选完种子后进行播种。 “这东西什么时候成熟?”祁农问。 “三四月播种,七月到十月成熟吧,周期一百天左右。”吴驹说。 祁农点点头,算了一笔账,旋即说道:“那就只能先这样了,怎么着也得等第一批高粱成熟才能进行第一批筛选。” “嗯。” 说起筛选,吴驹突然想起一件事: “祁卿。” “嗯?”祁农停止思考,抬起头。 “你听说过杂交吗?”吴驹试探性的问。 祁农一愣,脱口而出:“您还有这癖好啊。” 吴驹登时满脑子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的是粮食!粮食杂交!”吴驹愤愤的说,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人格侮辱。 他才没有那种癖好,他家里还有个美娇娘呢,闲的胃疼才要搞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哦哦,粮食。” 祁农连连点头:“倒是有动物杂交,粮食杂交听着新奇,你讲讲?” 动物杂交出现的时间很早,毕竟它……比较简单,反正也就一进一出的事,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的锦鸡就是900年前的鸟类杂交的记录。 但植物杂交的复杂程度那可不是一点半点,吴驹上学时只是浅薄的了解了一些,都看那些专业术语看的头晕眼花。 “植物其实是依靠花蕊繁殖的,而花蕊又分为雄蕊和雌蕊,两者的花粉相结合,就可以孕育出种子,就像我们人一样,所谓杂交,就是先要把一个品种的雄蕊进行人工去雄或杀死,然后将另一品种的雄蕊花粉授给去雄的品种,这样才不会出现去雄品种自花授粉的假杂交。 但因为这么做工作量太大,因此一般会选取一种水稻做母本,这种母本有特殊的个性,它的雄蕊瘦小退化,花药干瘪畸形。靠自己的花粉不能受精结籽……” 吴驹将杂交的原理大致讲了一遍。 祁农一边听一边点头,表情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最后眉宇间甚至带上了一些凝重。 “你说的这种办法很有意思,如果真的能够实现的话,对农事的意义非同小可,我会好好研究一下的。”祁农严肃的说。 祁农旋即又问道:“你确定这种杂交的技术可以实现吗?” “确定!”吴驹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出吴驹语气中的确信,祁农疑惑的问道:“你见过?” 吴驹挑眉,旋即点点头:“见过,昔年游历时,在化外之地见到过有人杂交出优质水稻。” “此人姓是名谁,现在何处?”祁农激动的问。 “他姓袁,早已故去了,只是听他讲起过这些浅薄的原理罢了。”吴驹有些遗憾的说。 “啊……” 祁农有些意外,但旋即咂舌,语气中带着遗憾:“唐突了,不过这位当真是个人物啊!” 他嘀咕道:“这么厉害的人必然是农学大家,不该泯然于众人啊,姓袁的前辈……没听说过啊。” 一番思索后,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过高粱要是想要杂交的话,怎么也得等到大王收集到其他品种的高粱再说。” 吴驹点点头。 “行,都交到我身上吧,你最好还是把杂交技术写个具体点的给我,刚才说的还是有点笼统了,此外关于高粱的种植,你想到什么也都写下来。”祁农说。 “没问题,一会我弄好派人递到你府上。”吴驹爽快的答应下来。 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将事情全部丢给祁农这个专业人士当然再好不过了,无事一身轻谁不喜欢呢。 二人一起出了王宫,旋即各自离开。 看着对方的马车离开的背影,祁农突然想起什么,不禁愣住了。 “我怎么感觉他比我更像农家???” 第二百六十二章 城池到手 李腾启程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一直很清闲,不过并非每个人都像他这么闲,就比如祁农,又是秦盐,又是猪肉,又是高粱,这几天他忙的脚下都没闲过,但这和他有关系吗?没有关系。 他就喜欢悠闲自在的生活,喝喝茶,钓钓鱼,花点时间谈恋爱,陪一陪吕凝。 挺好。 不过这样的日子总是还是少的,摸鱼的日子也不能天天都能有。 这一日,吴府的水池边的亭子里,吴驹正在垂钓。 吕凝坐在他身旁,将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 身后一串脚步声传来,吴驹同时转过头去,却见是吕不韦来了。 “伯父。”“父亲。” 二人道。 “嗯。” 吕不韦点点头,旋即在旁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鱼漂,说道:“魏国十城和韩国六城到手了。” 哗啦! 吴驹扬竿,旋即看向吕不韦,面露惊讶:“他们终于肯交付了?” 吕不韦点点头。 “我还以为他们想拖一辈子呢。”吴驹轻笑一声。 “怎么可能。”吕不韦摇摇头:“现在很多大臣都派人去那边布局了,你有什么打算?” “布局……这词说的多难听啊。”吴驹摇摇头。 他知道吕不韦的意思。 新的地盘往往意味着大量的利益,早一步布置,就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吕不韦没接他这个话茬,接着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本身就有优势,现在只需要稍微动点力气,就能得到十倍百倍的效果。” “此话怎讲?”吴驹疑惑,将鱼钩上的鲫鱼解下来,放进鱼篓,拿鱼的手在水池里洗了洗。 “你不会忘了吧。” 吕不韦笑:“但凡是此前伤寒疫病覆盖的区域,都有大批感念你救命恩情的人,韩魏这十六座城池里十三座都是当初你划定的高风险地区,剩下三个也曾是中风险,你在那里的声望非常高!” 吴驹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民心这个东西可是天下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就像你说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获得民心可比那些人的布局要高强不知多少倍。”吕不韦说。 吴驹点点头,重新抛竿,旋即沉思着,过了一会说道:“秦国子民有便宜的秦盐吃,有猪肉吃,六国百姓不过隔了一道函谷关,却享受不到同等的待遇,因此常常艳羡秦人的生活,现在既然他们成了大秦的子民,那当然也该享受相同的待遇,不如就运送油盐、猪肉、烧刀子这些东西过去,打个八折出售,让他们也能获得这些东西,算是造福百姓了。” “嗯!一来造福百姓,二来收揽民心,三来巩固我秦国的统治,让六国百姓体会到成为秦国百姓的好处,让他们因成为秦人而产生满足感和归属感,善!”吕不韦抚掌。 “我这就叫人去办。”吴驹叫来张管家,对他嘱咐了几句,张管家点点头,旋即离开。 “话说洛阳什么时候能到手?”吴驹问。 “也快了,依我看,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必定能定下来。”吕不韦算了算日子,说道。 他又何尝不急呢,只是这事急不得。 好在东周覆灭和洛阳成为他的封邑这两件事都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吴驹点点头。 聊完正事,吕不韦旋即放松了些,指了指鱼篓:“这鱼挺肥啊,打算怎么吃?” “看今天能钓多少,这两条打算红烧,再钓上来那就做个西湖醋鱼。”吴驹说。 “行。”吕不韦见都是他喜欢的菜,顿时笑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你侬我侬了。” 他起身。 吕凝听见不由脸色一红,娇嗔道:“父亲!” 吕不韦哈哈大笑,旋即离开。 次日进行了朝会,韩国和魏国使者入秦,在咸阳宫中献上城池的地图,正式宣布了韩魏十六城正式划入秦国版图的事情。 旋即两国使臣被安排到下去休息,朝会继续。 “这十六座城池,暂时一同划入三川郡范围之中,寡人现在正式任命中大夫隗林为三川郡守,杨樛为郡尉,冯去疾为丞。”子楚宣布道。 “臣遵旨!”隗林、杨樛、冯去疾三人出列,拱手便拜。 子楚点点头,旋即扫视了一眼朝堂。 “依诸卿之见,寡人应当在三川郡施行仁政,还是施行苛政?”子楚问。 “禀大王,依臣而言,应当以仁政为主,严酷律法为辅。”吕不韦拱手道。 “何解?” “三川郡与秦比邻,其地百姓对秦并不陌生,因而当安抚民心,变韩民、魏民为秦民,此乃施行仁政之义,试问大王,若施行严酷的律法,任用酷吏,岂能得民心?若不得民心,三川郡焉存?”吕不韦道。 子楚点点头:“接着说。” “严酷律法为辅,乃是律法为国本,不可骄纵顽民,若有叛乱者,重罪者,当重重罚之,以儆效尤,将任何不安定因素扼杀于摇篮之中,两者并重,民便不会生反意了,如此三年,便会有三川郡的百姓自称为秦民了。”吕不韦道。 “善!”子楚对吕不韦的建议很满意。 “刚才相邦所说,你们三人可听到了?”子楚看向隗林三人。 “谨记。”三人道。 “三川郡遭遇战乱和瘟疫,百姓苦矣,此去三川郡,要大力开展农耕,鼓励商贾行商,恢复民生,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就会对秦国产生归属感。”子楚说。 “明白!” 子楚将目光投向吴驹:“吴驹,你掌握秦盐,粮油,猪肉等等,关乎民生,这次建设三川郡,你也要多多出力。” “是!实不相瞒,臣已经将五千吨精盐,三千头猪运往三川郡,准备给予百姓优惠,改善民众生活。”吴驹拱手道。 “好!”子楚点点头:“这也是个恢复民生的好方法,三川郡既然归了秦国,那就要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当做自己人,让他们享有和秦国子民一样的待遇,而不是把他们往外推。” “大王圣明!” 众臣纷纷说道。 旋即,朝中又开始议起防线的事。 毋庸置疑,这些城池对秦国而言意义很大。 一来获得了肥沃的土地,二来延长了秦国的横向纵深,三来压缩了韩魏的生存空间,尤其是三川郡的地界和魏国国都大梁接壤,就像是一把悬在魏国头顶的剑。 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土地,自然不可能轻易再失手。 郡县的守备军是由郡尉管辖,但秦国接下来至少要调十万大军到三川郡镇守,这些军队就不归郡尉管辖了。 由于防线变得长了很多,子楚经过商议后,决定让大将杨端和出函谷关,镇守北线。 至于南线,却调了一个吴驹意想不到的人上去。 中尉李腾! 他将会调到前线的南侧,镇守韩国的六座城池和魏国在南面的两座城池,据说是因为他在成为中尉之前曾经多次攻韩、攻魏,在制韩、制魏上有很深的见地。 至于李腾原本的中尉之位和京畿守备军则交接到了宗室大将赵成手里。 三日后,李腾即将启程,吴驹来送送他。 城外,五辆马车排成了车队,上面是李腾的家人以及行礼。 随行的还有李腾府上的卫兵,共五百人,随他一起去前线南侧。 “岳父,今后不能侍奉您左右,您多保重身体!”李腾来到老内史面前,深深作揖。 “放心吧。”老内史将李腾扶起。 李腾转身对吴驹说:“吴卿,您的医术通天,劳烦您日后多帮忙照看岳父。” “放心吧。” 吴驹点点头,他抬起手拍了拍李腾的肩膀:“此去前线,路遥而任重,多多保重,不要有懈怠,这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别人不知道,但吴驹是知道的,历史上正是李腾,也就是内史腾率军灭亡了韩国,打响了灭亡七国的战争,现在他调到前线,主要是负责制韩,两件事显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腾听到吴驹的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吴卿!” 他没有多想,只以为这是吴驹对他的鼓励和提醒。 吴驹点点头。 李腾和其他前来送行的人一一问好后,子楚也到了。 他从车辇上走下来,同样拍了拍李腾的肩膀:“韩地意义重大,不得有失,不要辜负寡人的期望。” “定不辜负!”李腾铿锵有力的说。 子楚点点头:“好了,早点起程吧。” “是!” 李腾登上马车,马夫一扬马鞭:“驾!” 车轮旋即旋转起来,马车驶向远方。 …… 不止李腾,这一次三川郡是一个大动作,朝中有许多臣子都被调往三川郡。 隗林等人到了三川郡之后,收编整理户籍,颁布法律条文,组织开展农耕,鼓励商贾行商,协助防疫工作,数项政令并行,三川郡定也。 尤其是运往三川郡的秦盐、猪肉等等东西。 这些货物早已是七国家喻户晓的了,可惜一般只有秦国百姓才吃得到、吃得起,而六国要不就是很难买到,要不就是价格偏贵,寻常百姓支付不起。 然而这一次将秦盐、猪肉等等派发到三川郡各个县,以优惠价格出售,凭照身帖购买,限制每个人的购买量,三川郡的几十万百姓几乎每家每户都品尝到了这些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一时间民心大定,百姓们因此拥戴秦国。 吴驹作为此事的倡导者和执行者,也被百姓们歌颂,曾经在瘟疫中就受过吴驹恩惠的百姓们热泪盈眶,感动不已。 秦盐在三川郡开售的那一天,各大粮油店前都有百姓落泪,乃至拜伏在地,高呼吴驹和子楚的名字。 之后的半个月里,在韩国和魏国的暗中引导下,三川郡陆续起了几次反抗和暴动,但规模都不大,以失败而告终。 原因很简单,百姓的愿望无非是填饱肚子,成为秦民能做到这一点,成为韩民、魏民反而做不到,那他们为何还要叛乱呢? 暴动之后,反倒是那些暴动的人被百姓们唾弃,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才是想毁了他们的好日子的人。 暴动不得其果,韩魏只能悻悻的收回念想。 三川郡定。 第二百六十三章 墨石弓 三月末,已是仲春,草长莺飞。 一辆马车自坊门外驶入,缓缓停在了吴府前,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孩,正是许久未见的成蛟。 “拜见公子!”看门的仆役连忙道。 “嗯。”成蛟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走进吴府。 他旋即找到了吴驹。 只见吴驹躺在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本《难经》,正翻看着。 成蛟凑到他跟前: “师父!” 吴驹拿开医书,惊诧的看了一眼成蛟,笑道:“你怎么来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竹椅,示意成蛟坐下,又给他倒上了一杯凉茶。 成蛟拿起茶杯饮了一大口,旋即嬉笑着说道:“徒儿这不是有段时间没来拜访师父了吗?学业繁忙,好不容易得了空,就来看看师父。” 吴驹挑眉:“有心了,不过看你这幅作态,不像是专门来看我啊。” 成蛟瞪大眼睛,打量了一下身上,旋即疑惑道:“您从哪看出来的?” “神态。” 吴驹淡淡的说道:“你太急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看望师父可不叫要紧事。” “果然还是瞒不过您的眼睛啊!” 成蛟拍了个马屁,旋即说道:“其实是父王叫我来的。” “哦?大王有何事?”吴驹终于放下了医书。 “您还不知道吧?春猎马上就要开始了!父王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玩一玩。”成蛟颇有些兴奋的说道。 “春猎?”吴驹顿时起了兴致。 每年的春季,万物复苏,正是动物们交配,啊不对,苏醒并开始活跃的季节,而秋季则是动物最后的活跃,毕竟秋收冬藏,进入冬季之后动物就很少活跃了,大王也不会闲到冰天雪地的跑野外受冻。 所以每年的春季和秋季都会进行巡狩,名曰春猎和秋猎,一般是大王带头,朝臣随行。 现在的狩猎活动那可比后世还要频繁、火热,毕竟距离刀耕火种的年代才过去没多久,大量依山傍水的地区依旧靠狩猎维持生计,王室也保留了狩猎的传统, “是啊。”成蛟点点头:“届时有许多朝臣都会随行的。” 吴驹想了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天天忙这忙那也不是个办法,春暖花开的天气,不出去走走看看可惜了。 “行,算我一个。”吴驹爽快的答应下来。 成蛟从竹椅上蹦起来:“那到时一定好玩!” “我还是第一次打猎,需要准备什么吗?”吴驹问。 “您箭术怎么样?”成蛟问。 吴驹想了想:“还不错。” 他的剑术是跟嫪毐、章邯学的,自然不会差,常有进步,以前嫪毐火力全开,他能在对方手下过二十五招,现在过个七八十招都很轻松了。 马术是自学的,前世就会,不过还算不错。 箭术的话……之前用的大多是弩,弓有特意锻炼过,虽然从未射过活物,但吴驹觉得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事。 “那就好办了,带把趁手的剑、还有弓或者弩便好了。”成蛟说。 “成。”吴驹欣然点头。 待成蛟离开后,他进了吴府的库房。 吴府的库房里最多的便是一箱一箱的金和铜钱,堆积如山,除此之外是各种宝物。 在吴驹印象中,曾经有几个人是送过自己弓的,正好可以拿来用。 他打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果然摆放着五张弓。 其中有两张上面镶着宝石,有各种各样的纹理,甚至还有镂空设计。 这种不用看,完完全全的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剩下三张则各有不同。 第一张是一面两石铁胎弓,这个规格通常也就是武将标配了,这面用料更考究,做工更精细。 吴驹拿起来试了一下。 嗖! 弓弦绷紧,轻轻松松就拉到了满月。 不行。 这张弓太轻了。 第二面是一面竹弓,这面更轻。 第三面通体漆黑,纹理像是木质,但看不出具体,反正吴驹是没见过这样的材料。 这面弓的体格相比其他四面都要宽大、厚实。 吴驹拿起这面弓,大概掂量了一下,嗯……相当有分量啊。 他心头一喜,兴许这面弓合适。 拿起弓,拉了个满月。 不多不少,属于很有分量,拉起来稍微吃点力。 正正好好! 吴驹很满意,随手从一旁拿起一袋箭,这箭也都是精品,模样不凡。 他走出库房来到室外,张弓搭箭,对准一颗成人大腿粗细的树。 嗖! 箭矢暴射而出,一头扎进树干中。 吴驹来到树前,只见树竟然被洞穿了,箭头冒了一半出来。 “啧。” 他咂舌,打量了一下这张弓,并未看出任何特殊之处,十分朴实。 “只怕这张弓才是真正的样子货吧。”吴驹摇头失笑。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按照吴驹的估计,这张弓的规格至少在五石到七石之间。 这样的弓,全天下都拉动的人未必有一手之数。 所以,其实它被打造出来的时候,就是个挂在墙上的装饰品,这从他的弓体也能看得出来,一般的弓根本就不会做的这么宽厚,打造的人根本没想过他的实用性,但又非常敬业的给了它拉得动的可能。 就是不知道这弓和弦究竟用的是什么材质,但绝非凡品就对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面弓应该是他继任医家魁首的时候,兵家送给他的礼物之一。 “兵家的人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打造你的人也没有在弓体上刻上,既然如此,你的名字就由我来定吧。” 通体漆黑,坚若顽石。 “今后你就叫墨石,墨石弓!” 吴驹抚摸着弓体,很是高兴。 “好!你就陪我一起春猎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春猎开始 很快,参与这次春猎的人确定了下来。 首先肯定就是子楚了。 公子成蛟随行,卫尉蒙毅领三千卫兵随行。 朝臣中则大多是武将比较踊跃。 王龁,麃公,蒙家的蒙骜、蒙武、蒙恬这祖孙三代,少府冯毋择,宗正嬴励,冯劫,杨端和之子杨樛,熊启两兄弟等等,总计二三十号人,各自带随从和卫兵。 吴驹身边则有章邯、司马欣随行,领二百魁首近卫。 子楚在宫中摆了宴席,邀请了参与这次狩猎的人,一群人喝饱喝足,定了明日会和的时间和地点,旋即各自回家韬光养晦,备战春猎去了。 次日清晨,咸阳城外。 四面被京畿守备军严密把守着。 子楚一身劲装,头戴金冠,骑在一头黑色高头大马上,英武而霸气。 左侧是成蛟,骑在一头矮小些的小母马上,没办法他个子太小了,只有这匹马才比较匹配他的身材,倘若换做子楚那匹马,只怕是连马镫都够不到。 右侧是蒙毅,三千骑卫兵层层护卫在左右,个个都是精锐。 各个朝臣依次排在后面。 很快,吴驹带领两百魁首近卫到场,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吴卿。”王龁和他打招呼。 “王老。”吴驹点头,旋即依次和蒙骜等人打招呼。 “你还是第一次参加围猎吧?”麃公笑道。 “事实上,我是第一次打猎。”吴驹摊了摊手。 这么一听,众人顿时兴奋了。 只见他们个个拍着胸脯,拿出一副哥罩着你的气势,说道:“没事,我们带着你!” 可算有一个吴驹不擅长的事了,装逼的大好时机,这可得好好把握住啊! “你的弓挑的怎么样?拿出来我们帮你掌掌眼。”蒙骜笑道。 吴驹冲后面招了招手,不一会一个魁首近卫走过来,解下身上黑布交给吴驹。 吴驹接过,将上面的黑布解下,一张大弓霍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去!” 众人目瞪口呆:“这么大的弓,能拉的动吗?” “当然。”吴驹给他们展示了一下满月。 众人咽了口口水。 “吴卿,可否给我一试。”蒙武说道。 “请便。”吴驹将墨石弓交给他。 蒙武接过,运足气力想要开弓,但幅度却并不理想,距离满月差距太远。 蒙武不信邪,跳下了马,在地面上开弓往往比在马上要强许多,在地面上能开一石弓的人,在马上只能开七斗。 但跳下马也无济于事。 “给老夫看看。”蒙骜伸手。 蒙武双手递上。 蒙骜接过来试了试,但他毕竟年长了,脸都憋红了都没能开出来。 一群人传来传去纷纷试了一下,最后只有蒙恬这个年轻人开的幅度大一些,但也没有到满月的程度。 “这弓有多少石?” “七石左右,射个三百步绝对不在话下!” “这弓也太硬了,只怕来头熊都能射死吧?”众人纷纷说道。 他们拉都拉不动的弓,吴驹却轻轻松松开出满月,恐怖如斯啊! 又没能装到逼。 “唉,倘若是我年轻的时候,兴许可以开出来,现在不行了啊。”王龁抚须。 蒙骜冷笑:“别吹牛了,你年轻时有几斤几两老夫可太清楚了。” 王龁不服:“那也比你强。” 两个老头旋即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三朝元老,共事多年,出生入死,关系匪浅,所以相互之间互损也是很正常的。 吴驹接过墨石弓,负在身后。 蒙恬凑过来说道:“吴卿,等到了地方一定开一弓给我们见识见识,长这么大我还真没见过这么重的弓射活物是什么样的。” “行啊。”吴驹欣然同意。 他入了列,耐心等待起来。 很快,所有人到齐,子楚微微调转马头,用洪亮的声音大喊一声: “出发!” …… 一路上的景色十分不错。 这一趟要去的是咸阳郊外的上林苑。 上林苑乃是王室园林与猎场,东起蓝田、宜春、鼎湖、御宿、昆吾,沿终南山而西,至长杨、五柞,北绕黄山,濒渭水而东折,面积高达数万顷,苑内有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 一路上,少府冯毋择热情的为第一次来的吴驹介绍着上林苑的种种,他主管王室之物,上林苑也在其管辖范围内。 一行人且行且聊,很快进入了上林苑的地界。 山峦起伏,延绵不绝,诸峰高耸入云,薄雾环绕,天际线处染上一层薄薄的青黛色。 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溪水潺潺,鸟鸣声不绝于耳。 这并非吴驹第一次目睹原生态的山林了,岐山算是一个,函谷关两侧同样山峦重叠,不过岐山有医者聚集,人烟更浓,函谷关有军队驻扎,四下皆兵,比上林苑自然是有许多差别的。 尤其是进入上林苑地界后,一路上的景观多有人管理,并非一味的原始,一行人跨越灞河,两侧罗列着怪石嶙峋,形奇特而有趣,有似走兽有似仕女,显然非自然形成的。 很快,一座宫殿群跃出重林,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这便是上林苑内的离宫,共有三十三座之多,正是供秦王打猎时居住的。 子楚骑在马上,眺望着远方景色。 “叫他们都过来。”子楚招了招手。 “是。” 一行朝臣听闻后,拍马上前。 吴驹也跟了上去。 正要到达子楚的马前时,身旁突然出现一道清亮的女声。 “吴驹。” 吴驹转头望去,旋即一愣,旋即放开缰绳微微拱手,微笑着打招呼:“拜见开阳公主。” 只见此人一身暗红色劲装,胯下一骑枣红马,面容精致可爱,眉毛平顺,眉尾却露些锋芒,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眉宇间英气很足,风姿飒爽。 此人正是开阳公主,嬴姓赵氏,名曰霜商,年方十二,是先王的女儿,也就是子楚的妹妹。 开阳公主看着吴驹,满心欢喜,她早知吴驹也要来,只是对方一直在后面和一众朝臣交谈,没有来过这边。 她听闻吴驹的名字甚早,认识却晚些,乃是一次公主和宗族、朝臣子女在无拘酒肆聚会时,吴驹正好也在酒肆中,被几个和魏磬相熟的朝臣家的小姐遇见,于是过来打了个招呼,那是开阳公主第一次遇见吴驹。 犹记得当时吴驹一袭白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手上拿着一只盛着琥珀酒液的玻璃杯,仅仅一眼开阳就呆住了。 那一眼便是万年。 第二百六十五章 开阳公主 开阳公主居于深宫,与吴驹相见的机会甚少,算上初次见面的那一次,他们相见的次数还不到双手之数,但吴驹的声音和面貌却被开阳公主牢牢记在心中。 这次在狩猎的队伍里看到了对方,让开阳公主感到十分惊喜。 开阳公主会参与这次狩猎,吴驹不知道,但并不惊讶。 她是王室乃至整个宗室的公主中称得上特立独行的。 不爱红装爱戎装。 王室有礼乐书数射御六门课程,开阳公主都很出色,但在射术和御术上尤其出色,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据说她的剑术也很优秀,师从王室中的一位剑术大师,还被秦国一位宗师级人物指导过。 吴驹貌似听她提起过,她的偶像是妇好。 妇好乃是商王武丁的妻子,也是一位女将军,曾经多次带军征战沙场,抵御鬼方,羌方,土方等外族,战功赫赫。 开阳公主视对方为偶像,足可见其志向。 开阳虽年幼,但思想成熟,像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组建半吊子的娘子军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她贵为公主,想上沙场征战也很难,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热情,不少武将由衷的称赞对方确实是有将才的。 子楚有时常常开玩笑的说,如果有朝一日秦国危在旦夕,到了君臣民共赴国难的境地,他就把开阳调到前线,至少要让她统御一支三万人的军队。 不过现在开阳公主的偶像多了一个,那就是吴驹。 开阳公主倾慕吴驹,仰慕他的诗词,仰慕他的奇思妙想,仰慕他能凭借一手医术左右参战人数高达五十万的三川之战。 “你叫我霜商就行了,开阳公主太生疏了。”开阳公主嫣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僭越了。”吴驹说。 “不僭越,我不是对你也直呼其名吗?”开阳公主拨浪鼓般摇摇头。 二人还没聊两句,子楚与朝臣们交谈完,向这边转过头,道:“吴驹。” 吴驹转过头,拱手道:“大王。” “你观我这上林苑,如何?”子楚指了指周围的园林和已经近在咫尺的宫殿,豪情万丈的问道。 “好!”吴驹果断道。 “就一个好字就没了?”子楚笑道:“怎么也要做一首诗词吧?” “我才疏学浅,没有灵感,只怕概括不了上林苑的美。”吴驹笑道。 众人翻白眼。 你还才疏学浅啊。 “少扯皮了。”子楚笑骂道。 吴驹也笑,旋即突然想起什么般,问道:“做赋行不行?” 子楚一愣,转过头来:“还真有啊。” 他只是调侃一下而已。 既然有,那就不能给对方退缩的余地,尽管从未听说过吴驹写过赋,但吴驹出品,必属精品! “赋也行,赋也行!”子楚一副我不挑的模样。 开阳公主和一众朝臣听说吴驹要做赋,于是乎停止交谈,看了过来。 “咳咳。” 吴驹清了清嗓子,旋即吟道:“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霸、浐,出入径、渭、酆、镐、潦、潏纡余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行乎洲淤之浦,径乎桂林之中,过乎泱漭之野…… 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驰波跳沫,汩漂疾,悠远椽怀,寂漻无声,肆乎永归。然后灝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东注大湖,衍溢陂池…… 于是乎蛟龙赤螭,鱼亘鱼瞢渐离,鰅鰫鰬鮀,禺禺魼鳎,揵鳍掉尾,振鳞奋翼,潜处乎深岩。鱼鳖讙声,万物众伙,明月珠子,的砾江靡,蜀石黄碝,水玉磊砢,磷磷烂烂,采色澔汗,丛积乎其中…… 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嵸崔巍,深林巨木,崭岩参差。九嵕嶻嶭,南山峨峨,岩阤甗崎,摧崣崛崎,振溪通谷,蹇产沟渎,谽呀豁閕,阜陵别岛,崴磈嵔廆,丘墟崛礨,隐辚郁壘,登降施靡…… 于是乎周览泛观,缜纷轧芴,芒芒恍忽,视之无端,察之无涯。日出东沼,入乎西陂。其南则隆冬生长,踊水跃波……” 洋洋洒洒两千多字,因为原作的主题原因,所以吴驹进行了一部分删减,大概就两千字左右。 一首赋做完,众人都呆了。 两千多字的赋伤口便来,你管这叫才疏学浅? 你管这叫没有灵感?? 最先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少府冯毋择。 他一把丢开缰绳,左顾右盼。 “笔墨在哪里?笔墨在哪里?!” 反应过来之后,朝臣纷纷称赞。 “还得是吴卿啊。” “太牛了。” “为啥吴卿写诗这么快,别人写诗写赋就一年半载才能出一篇?” “这你就不懂了吧,用他自己的术语说,别人那叫手工业,他这叫自动化流水线作业。” 开阳公主一脸崇拜的看着吴驹,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样。 子楚连连点头:“真是一首好赋啊,就像是为寡人这上林苑量身订作的一样!” 不过他旋即疑惑:“咱们这不是还没进入离宫吗?你是如何得知宫殿内景象的?” 吴驹面不改色:“全靠想象。” 他当然不能说司马相如这首赋本来就是为上林苑写的。 “您看我们结海楼的夫妻肺片里有夫妻吗?鱼香肉丝里也没鱼啊,庄子写逍遥游总不能亲自去看一眼鲲鹏吧?”吴驹口舌如簧。 子楚点头,深以为然:“言之有理。” 他问:“这首赋叫什么名字?” “就叫上林赋。” “好!上林赋!”子楚抚掌:“吴驹,一会你找纸写下,寡人要铭刻在离宫的墙壁上!” 谈笑之间,众人进入了离宫。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上林赋 宫殿群的景象正如上林赋里写的一样。 三十三座离宫别馆弥山跨谷,宽广的长廊横跨各个宫室,延绵相连,削平高山,其上筑堂,亭台楼阁重叠,屋椽雕彩,椽头饰玉,俯视则杳眇不见地,仰攀屋椽可以扪天,中庭有溪流经过,石壁上有美玉林列,夹杂崖石之间。 这里的离宫和咸阳城中王宫的宫殿就是截然不同的了,光说格局那就是不啻天渊的差距,咸阳城的宫殿井然有序,大气磅礴,这里修筑于山岩之上,鳞次栉比,就是吴驹看了也不免惊叹。 一行人下马,子楚二话不说直奔主殿内,吩咐侍者拿来笔墨纸砚,旋即让他写下来。 吴驹面色发苦。 喵的,上林赋可是足足两千多字啊。 这要是写出来,手都能写酸了。 吴驹抬头,目光在跟过来的群臣之间游离,妄图找到一个字不错的,然后他口述,那个人写,但看来看去也没找到,来的多是武将,字再好又能好到哪去? 只可惜啊,李斯没跟过来,不然以他的字绝对能胜任。 正当吴驹思绪发散时,开阳公主走了过来,旋即柔声说道:“我帮你磨墨。” 子楚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妹子,旋即又看了看吴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他忙于政事,从未关心过自己这个妹妹的感情生活,甚至不知道她与吴驹是相识的。 吴驹闻言,苦笑一声, 得,看来不写是不行了。 他拿来一只毛笔,蘸了蘸墨,旋即开始书写起来。 十分钟后。 大功告成! 吴驹撂下毛笔,像躲什么豺狼虎豹一般避之不及,他的手腕发酸,他七天之内是再也不想动笔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字罗布在纸上,足足写了三张,分上中下卷。 子楚拿来,旋即大悦。 “好!”他挥手,数道:“冯毋择,拿去装裱起来,让工匠对照着这幅字,铭刻在主殿外的墙壁上。” “是!”冯毋择拱手。 得了一篇上林赋,子楚顿时大悦,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众臣。 一顿接风洗尘,胡吃海塞之后,众人纷纷在其他宫殿下榻。 今日出发的虽早,但吃完饭也已经是午后了。 况且骑了这么久的马,屁股和大腿内侧都磨的生痛,没必要这么拼,非要现在往山里跑。 所以修整一日,明早启程,进山打猎! 之后的时间里,大家自由活动,在宫殿和周围的园林中游览了一番。 主殿周围的其中一座高峰中,山路像一条玉带般环绕着山峰,路旁的阑干像玉石一般皎洁。 子楚走在山路上,开阳公主跟随在他左右,身后十步跟着卫兵。 “霜商,你我有段时间没有一起出来走走了。”子楚感叹道。 “王兄忙于政务,实属正常。”开阳公主微微颔首,旋即笑道:“再说这次不是出来了吗?一定要玩个够!” “嗯。”子楚点点头,深以为然。 子楚已经即位一年多了,算上先王逝世,他守孝的那一年,子楚足足当了两年的秦王,这两年里他从未懈怠过,眼看着国内政局稳定,蒸蒸日上,国外无战事,时局和平,他这次觉得是应该给自己好好放个假了。 兄妹俩一前一后在山路上行走,山顶的空气稀薄而微寒。 子楚突然问道:“霜商,你觉得吴驹怎么样?” 开阳公主愕然,旋即支支吾吾的说道:“赋……赋写的挺好的,不愧是诗词大家。” “仅仅是赋写的不错?”子楚追问。 “不然呢。”开阳公主扭头看向另一侧的远山青黛,但子楚却注意到她的耳根红了。 “呵。” 子楚轻笑一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 另一边,吴驹一行人住进了宫殿。 这个时候,章邯反而是一行人中最兴奋的一个。 “吴卿,你说这山里都有些什么啊?” “不知道,老虎?狼?熊?鹿?”吴驹趴在桌子上,手腕微微颤抖。 创业未半而中道手废啊。 “要是能打到一只熊那可就刺激了。”章邯雄心壮志。 有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了这种诱惑呢。 这一趟出来的章邯、司马欣包括二百魁首近卫全部都是摩拳擦掌,今晚能不能睡得着都难说。 “得了吧,区区弓箭,难损熊之分毫,顶多也就是个皮外伤。” 吴驹摇摇头,熊皮坚硬,弓箭难以建功,就算是枪械,但凡口径小一些的,射不中头部都很难造成实质性伤害,相反有可能激怒熊。 枪械…… 吴驹思绪发散。 有空是该搞一把了。 穿越者前辈们人手火药、枪械,他也得紧随潮流啊。 不过炸药想制作还算简单,火枪只怕是块难啃的骨头。 “我的弓不行,但您的弓也许可以啊。”章邯说。 闻言,吴驹想了想,也许吧,但那也需要射中头部才行,最好是射中眼睛。 “话说,公子成蛟怎么没来找您,他昨天不是说到了找您会和吗?”章邯问。 吴驹挑眉: “可能忘了?” “不像。”章邯咂舌:“您注意到没有,今天随大王来的朝臣中,有几个韩国外戚一直跟在公子成蛟身边。” 吴驹一愣。 这他倒是没怎么注意。 估计这就是成蛟一直没来找他的原因了。 “吴卿,这里空旷,要不要到外面试试弓,您还没试过这把墨石弓到底能射多少步呢。” “拉倒吧,明天再说吧,别给我这只手增加负担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进山围猎 第二天。 清晨,太阳刚刚跃出群山的怀抱,山中的雾气随着缓缓散去,真应了那句“日出而林霏开”。 一众人洗漱完毕,纷纷换上一身行动方便的劲装,挎上长剑,负上弓箭,于离宫中庭聚集。 见人都到齐了,子楚吐出一口浊气,朗声说道:“这次围猎,主要是上林苑东的地带,因为不是行军打仗,也就不弄得那么规规矩矩的了,各自选定一个方向入山,都不必跟在寡人身边,该去哪去哪,别搞得寡人不利索,你们也施展不开身手,但切记要注意安全!” “是!” 众臣纷纷拱手。 “现在寡人宣布,围猎开始,入山!” 子楚穿过中庭,一马当先走出中庭,翻身上马,在卫兵护卫下奔向远方。 大王离开了,群臣也就不那么拘谨了。 “吴卿,章邯,你们打算从哪边进山?”蒙恬凑了过来。 “西南。”吴驹说。 “带我一个如何?”蒙恬提议。 “你不需要跟着蒙老将军和蒙武将军的吗?”吴驹笑问。 “害。”蒙恬摆了摆手:“大王不都说了吗?该去哪去哪,别搞得不利索,施展不开身手,既然是出来玩的,那当然不跟在长辈身边了。” 他补了一句:“主要我也想见识见识你的墨石弓到底威力有多强。” “行。”吴驹欣然同意。 这时,一个女孩跑了过来。 蒙恬拱手:“拜见开阳公主。” 开阳公主摆了摆手,看向吴驹:“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好啊。”吴驹点点头。 抛开礼节不谈,他对开阳公主谈不上什么敬畏之心,毕竟她太小了,才十二岁,虽然长得成熟,思想也成熟,像个十六七岁的人一样,但吴驹还是把她当小孩子看,觉得他和成蛟没啥区别。 在他看来开阳公主就是个他的小迷妹。 “那太好了!”开阳公主大悦。 吴驹看了看周围,见不少朝臣都已经上马远去了。 忽然,他余光中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望去,只见是成蛟。 他没有跟在子楚身边,想来应该是子楚的授意,想在第一天锻炼他的自主能力。 成蛟左右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射术老师,一个是他的马术老师,吴驹都认识,但还有几人就值得深思了。 因为这几个人都是朝中的韩国外戚势力,如同众星拱月般将小个小马的成蛟围在中间,而成蛟这个小月亮则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 有点意思啊。 吴驹思索了一番,结合今天的事,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没有上前说话,而是转头对蒙恬、开阳公主等人说道: “既然如此,出发?” “出发!” 吴驹,蒙恬,开阳公主,章邯,司马欣五人翻身上马,带着各自的卫兵,约莫七八百人,直奔山中而去。 所谓围猎,顾名思义,就是围而猎之,就是选定一块区域,组成一个包围圈,然后慢慢收缩,把猎物赶到包围圈中央,最后一网打尽。 密林覆盖着整个山峦,山中弥漫着薄雾,空气清新,深吸一口后,仿佛心胸都豁达了。 来到山的外围后,众人下马。 里面的山路,马可不进去,所以只能放在外围,自有人看管,人则徒步进山。 吴驹下了马后,从身上拿出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抹在了脸上和身体裸露的地方。 章邯、司马欣和魁首近卫们也纷纷从身上掏出同样模样的东西,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是什么?”蒙恬问道。 “驱赶蚊虫用的,我自己配制的,效果拔群。”他扔给蒙恬和开阳公主:“你们也抹一些吧。” “谢谢。”开阳公主点点头,跑到一旁去抹到了身体的裸露处,尤其是脸上。 蒙恬也接了过来,他出身军旅,没那么娇气,不过有这种驱蚊的当然是最好了,谁会喜欢被蚊子咬呢? 吴驹取下身后的墨石弓拿在手上,接过卫兵递来的箭。 这袋箭和他之前试弓时用的可不一样。 之前用的那也是比较具有观赏性的箭,中看不中用,这些则是正儿八经用来狩猎的箭,并且因为是墨石弓这样的大弓用的,所以箭头都比他人的箭要大一号,通体黑色,闪着乌光,很有威慑力。 大功告成! 吴驹拍拍手,振臂一呼: “芜湖!进山!” “芜湖!” “芜湖!” 众人有样学样,纷纷发出一声怪叫。 只有开阳公主比较矜持,不过也象征性的举起白白嫩嫩的小手,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 怪叫声传遍四野,惊得林间鸟群齐飞。 林中刚醒不久的动物们听到这声怪叫皆是一脸懵,这是哪来的猴子? 很快,包围圈就围绕着这座山形成了,众人按照刚才的计划,缓缓的朝着山中央推进。 …… “你们今天的目标是什么?”吴驹问。 蒙恬想了想:“羚羊?” “有只狼就好了。”司马欣兴奋的说。 “我想要一只羚牛之类的。”章邯说。 “靠,你们俩真贪心。”蒙恬鄙视。 他旋即看向吴驹:“你呢?” “老虎,没有的话熊也行。”吴驹随口说。 蒙恬凛然。 看来这贪心并非无中生有啊,一贪贪一窝了属于是。 吴驹龇牙一笑:“开玩笑的,要是有熊猫就好了,带回家养着。” 他前世没去过川陕二地,所以没见过大熊猫,这辈子好不容易有机会,还挺想见识见识的。 “熊猫?那是什么?”蒙恬疑惑。 “就是白罴,貔,白熊,竹熊。”吴驹解释道。 他觉得熊猫这个名字现在应该没有,食铁兽的名字也够呛出现了,毕竟现在连铁器都还没普及呢,不过白罴和貔这两个名字肯定有,白罴这个名字出自诗经,貔则出自尚书,这大概是记载的最早的熊猫名字了。 “哦。”蒙恬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玩意园林里其实有啊,养了好几只,好吃好喝供着,圆圆滚滚的。” “是嘛。”吴驹顿时来了兴致。 “等明天我带你去看看。”蒙恬说。 “行!” 吴驹和蒙恬聊完,看向开阳:“开阳公主,你想要什么猎物?” “鹿就好了。”开阳公主见吴驹问她,于是乎露出笑容,她不贪心。 “好!今天我的目标就是实现你们的目标!” “靠,真去打熊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帮泼猴 一行人走走停停,有说有笑。 吴驹是第一次进这种最原始的山林,也是第一次打猎,而蒙恬和开阳则有几次经历,于是围在吴驹两侧,给他讲了不少关于狩猎的事。 一行人行至一处小山坡。 “走,上去看看。”吴驹说。 五人旋即爬上山坡。 这算是周围比较高的一座小土坡了,不至于一览众山小,但眺望一下远方是没问题。 往远处看,树林就像是海浪一样,随风波动,颜色各异,因为还是春天,所以叶子还稚嫩,尚有新芽,所以这林海的颜色更加丰富。 远处有一条河潺潺而过,吴驹不知道是八河中哪条河的支流,河水湍急,在视野尽头的高低落差处形成一道小型瀑布,不过几米之高,瀑布落入一汪深泉之中,激起阵阵水雾。 吴驹看着远处景象,长出一口气:“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 吟唱被迫中断,他看向蒙恬和开阳公主:“这叫什么山?” 二人摇头:“不知道。” “那就算了。”吴驹此时心胸豁达,懒得计较这些。 “接下来往哪边走?”章邯问。 “刚才在那面好像听到了猴子的叫声。”蒙恬指了指偏东的一片林子。 “是嘛。”吴驹眼睛一亮,不会是金丝猴吧? “你们看,那边隐隐还有树冠在动呢,没顺着风的方向,幅度还那么大,一看就是有猴子扒拉着树冠在穿行。”司马欣指着那里说道。 众人定睛望去。 “看不到啊,这也太远了。” “你小子视力怎么那么好?” 蒙恬和章邯说。 二人收回目光,转头却见吴驹闭着一只右眼,拿着一个长筒一样奇形怪状的东西怼在左眼上。 “这是什么东西?”二人疑惑。 “望远镜。”吴驹看向远方,果然见到有像司马欣所说的的景象。 这只望远镜是他闲来无事制作的。 “就是您说的……可以看到几里开外的景象的那个东西?”章邯皱着眉回忆,印象里吴驹好像有和他说过这个事情。 “对。” “几里?那不成千里眼了,开玩笑的吧。”蒙恬不信。 “这是科学的力量!”吴驹笑着指了指脑袋,旋即说:“只要倍数足够,别说几里,太阳、月亮上的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能给我看看吗?”开阳公主很是好奇。 “当然。”吴驹递过去。 开阳学着吴驹那样放到眼睛上,旋即惊喜的说:“还真的可以诶!连山上的石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真有如此神奇?”蒙恬疑惑。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章邯和司马欣是信了,二人跟着吴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吴驹那是很信任的,不管多么让人惊诧的事情,放在吴驹身上都显得不算什么了。 开阳看完之后递给章邯、司马欣,二人皆惊异,最后传到了蒙恬手上。 蒙恬二话不说,怼在眼睛上。 “焯!真的可以啊。”蒙恬心神激荡:“这怎么做到的啊?” 吴驹微微一笑。 “这东西要是放在战场上,那真是绝了!几里开外就能看到敌情,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主将的位置,这不直接无敌了?”蒙恬激动万分。 不愧为将者,看到望远镜后第一个就想到了在战场上使用。 吴驹点点头,蒙恬倒是提醒他了,这东西的用途可多着呢,改天得多做几只出来。 “吴卿,这东西还有别的吗?”蒙恬期待的问道。 “当世仅此一只。”吴驹竖起一根手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蒙恬爱不释手,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还给了吴驹。 “不过可以再制作嘛。”吴驹露出洁白的牙齿。 “真的假的?”蒙恬顿时又来了精神,他旋即说道:“多少钱啊,我能要一只吗?不,越多越好!” “我也想要一个。”开阳公主踊跃的说道。 “都会有的,日后再说,现在先去打猎吧!但愿那群猴子是金丝猴,让我见识见识这群国宝。” 吴驹扭头下山,直奔山林而去。 一行人在林中穿梭着。 这里的树林都是参天大树,看起来每一棵都有个百年历史了,树冠非常大。 吴驹在树上看到了一些抓痕,是不是那帮猴子的还难说。 他们的运气很不错,刚进入临淄不久后就遇到了一群猴子。 众人定睛一看: “这是猕猴?” 只见这帮猴子在树冠上穿行,神出鬼没,一般只能看见树冠动了,却不见猴的影子。 猕猴性情顽劣,最喜欢用东西掷人,后世臭名昭著的峨眉山泼猴就属于猕猴的一种。 这群猴子也不例外。 他们见吴驹一行人前来,顿时吱吱喳喳响成一片。 因为是春天,树上连个果子都没有,自然是不会有东西给它们投掷,于是乎猴子成群结队的下了树,在地面上寻找石头。 一只猴子刚刚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吴驹一行人想要掷出,却见开阳公主弯弓搭箭,瞬息之间,一支箭矢飞射而出,正中那枚石头。 吴驹不由得对身旁的开阳公主多看了一眼。 这射术还真是相当惊艳啊! 猴子一击不中,石头却脱手而出,一时间不禁手腕发麻,更加恼怒,它不信邪,想再捡石头。 吴驹见状,冷哼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根箭,弯弓搭箭。 箭矢爆射而出,并未射中石头或是猴子,而是射在了两者之间的区域。 但吴驹的箭势大力沉,可不是这么好惹的。 箭头没入土层,尘土溅出! 猴子吓了一大跳,尾巴一竖,手脚僵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竟然当场被吓晕了! 猴群停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用鄙夷的眼光看着那只猴子。 猴类之耻啊! 叽叽喳喳的交流了一阵后,一只猴子试探性的走了出来,走向那只晕倒的猴子。 “搭箭!”章邯暴喝道。 哗啦! 几百号人同时抽出箭搭在了弓弦上,杀气毕露。 “吱!” 猴子吓得汗毛倒竖,抱起那只晕倒的猴子,三下两下上了树,旋即大部队撤离。 “可惜啊,还是没射活物。”蒙恬遗憾,他这趟的头等心愿就是想看到墨石弓射中活物。 “没必要,猴子肉不好吃……不过主要是他们太怂了。”吴驹说。 他对猕猴这种泼猴可没有好感,要是刚才他们不死心,吴驹不建议大开杀戒。 “可惜啊,不是金丝猴。” 吴驹摇摇头,正想转头对章邯说话,却偶然瞥见一个身影蹲在树上。 只见这小家伙蹲在树杈子上,脸色是淡蓝色的,鼻子上翘,毛发金黄中带着些许棕红,身子和肚子圆滚滚的,正歪着头看着他们,可不就是遍寻不得的金丝猴? 吴驹大喜。 山穷水复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猴中贵族 这只和吴驹在网上看到的金丝猴一模一样,应该是一只川金丝猴。 经吴驹指认后,众人纷纷发现了这只猴子。 “它刚才不会就在这里看戏吧?”开阳公主轻声说道。 “嗯。”吴驹点点头。 “它不害怕?”开阳公主疑惑。 吴驹冷笑:“金丝猴可和猕猴不一样,你看样子也能看出来,王公贵族和地痞流氓能一样吗?金丝猴是很有灵智的,不像那帮泼猴。” 猕猴:你礼貌吗? 开阳公主由衷的点了点头。 这只猴子真的好可爱,和那帮泼猴相比,更加凸显了金丝猴的可贵。 果然是全靠同行衬托啊! “也不排除它的族群和猕猴是竞争关系,乐于见到我们和猕猴干起来。”司马欣提出了另外一个更有意思的假设。 “有道理。” 吴驹点点头,旋即问旁边的人:“有没有水果?” 一群人左顾右盼,一个魁首近卫解开身上的布兜,布兜里几个桃子。 吴驹拿了过来,将一个桃子放在了树下的石头上。 金丝猴下意识就想下树,不过看着面前这帮人类,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把箭收起来。”吴驹说。 “是!” 一群人将箭放回箭袋。 金丝猴见状,小心翼翼的下了树,来到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上去,旋即拿起桃子啃了一口。 嗯…… 甘甜可口。 金丝猴开心的吃了起来。 吴驹缓缓凑了上去,瞥了一眼猴子。 “还是个母猴。” 别误会! 他可不是看了某些私密部位,而是公金丝猴的嘴角有两个肉瘤,母金丝猴则没有,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吴驹伸手缓缓逼近。 “吱!” 金丝猴对着他龇牙。 吴驹手腕一翻,变戏法的又拿出一个桃子。 金丝猴愣住。 旋即露出了人性化的迟疑神色。 吴驹又拿出两个桃子。 金丝猴咬牙挣扎,旋即一狠心,将桃子全部拿了过来。 吴驹大喜,抬手摸了摸她的肩膀。 毛发柔滑,手感非常好。 他旋即将手一路向上,又摸向头顶,金丝猴也没有制止。 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出身体呢? 金丝猴悲愤不已,又是啃了一大口桃子。 吴驹见不远处的开阳公主一直蠢蠢欲动,显然是也对撸金丝猴很有想法,他向她招了招手: “来!” “我?”开阳公主疑惑,确定之后连忙小跑过来。 “想不想摸摸她?”吴驹问。 “……嗯。”开阳公主迟疑了一下,旋即遵从内心的重重点头。 “试试。”吴驹笑道。 “她不会咬我吧?”开阳公主又想摸又有点害怕。 “不会。”吴驹摇摇头:“金丝猴很温顺,母猴子就更温顺了。” 开阳公主迟疑了一下,壮着胆子将小手伸了上去,放在金丝猴的肩膀上。 仅仅一下,开阳公主就沦陷了。 这手感真的好棒! 而金丝猴发现摸她的人换了一个后,也没有丝毫表示,继续啃着桃子,乐不思蜀。 旋即,五个人人轮番上来撸猴子。 轮到最后一个蒙恬的时候,金丝猴抬起头,对吴驹怒目而视。 没完了是吧! 吴驹又摸出一个桃子放到她怀里。 金丝猴低头吃桃。 这才对,得加钱,五个人就要有五个人的价钱。 一圈摸下来,金丝猴还是更喜欢开阳公主,甚至会主动蹭她的手掌,大抵因为美是跨越种族的,母猴子也知道开阳公主长得好看;其次喜欢吴驹,因为他身上杀气最浅。 司马欣入伍时间短,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所以杀气比吴驹还浅,但他的手法实在不得行,基本一通乱摸,金丝猴寻思他可能连母人都没摸过,更别说母猴;排在最末的是章邯和蒙恬,二人军旅出身,常年在战场上冲杀,杀气很重,金丝猴表示不太喜欢他们俩。 一圈摸下来之后,吴驹当然不会当白嫖怪,他又从卫兵那拿了些浆果之类的东西一并给了金丝猴,算作报酬。 金丝猴回去之后写了一篇桃花源记。 …… 遇到金丝猴只是一个小插曲,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打猎才对,一行人告别她之后,继续前行。 越是往深处走,遇到的野兽就越多。 不一会,他们就收获了三只雉鸡,还打到了一头小野猪。 比较可惜的是这几头猎物都是其他人开的弓,蒙恬还是没有见识到吴驹手上的墨石弓。 五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也逐渐磨合,熟络了起来。 令开阳公主比较高兴的是,吴驹对她的称呼改了,不过不是叫霜商,而是叫开阳。 一行人悠闲自在的走在山林中。 “不知道其他方向都打的怎么样了。”章邯说道。 吴驹耸了耸肩。 突然,他猛然抬起手。 众人纷纷止步。 “怎么了?”蒙恬轻声道。 吴驹抬手指向一个方向,旋即从怀中掏出小望远镜。 “是一头麂子。”吴驹辨认出视野中的猎物。 那是一头正在喝水的麂子,站在一块枯木上,将头埋进一个水潭,时不时抬起头巡视左右,警惕性很高。 应该是一头小麂。 “靠,你这视力真变态啊。”蒙恬咂舌。 “你来吧。”吴驹看向旁边的开阳公主,他记得开阳公主想要一头鹿,麂子也差不多,都是鹿科的。 “嗯!”开阳公主点点头,向前踏出一步,张弓搭箭。 咻! 箭矢飞射,正要射中麂子的脖子时,麂子突然一抬起头,箭从它的脖子旁边划了过去,流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汪!” 一道似犬吠般的叫声传来,麂子炸了毛,转身就想走。 开阳公主又是一支箭射中,射中了脖子,但麂子没有立马毙命,反而逃窜的更快。 身旁的卫兵见状又将准备好的箭射中,但也未射中。 众人正想追时,一支黑箭暴射而出,刺中麂子的脖子。 霎时间,麂子向黑箭的方向猛然一歪。 众人看向身边,只见吴驹缓缓放下了墨石弓。 “你这射术行啊。” 蒙恬夸赞一句,急急忙忙跑了过去,看到麂子的景象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箭矢穿胸而过,带着麂子扎进树干中。 刚才之所以歪那一下,大抵就是麂子受到了箭的力量,被箭带着跑,最终直接钉在了树干上。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啊! 众人惊叹,看向吴驹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样,唯有开阳公主的眼神中崇拜更甚。 第二百七十章 斑斓巨虎 卫兵上前给麂子放血,一通处理后,众人带上麂子继续走。 越是往里,猎物就越多。 因为包围圈在不断所小,所有走兽最终都被赶往中心。 而这些野兽显然没读过兵法,不知道突围的概念。 听到有人的动静,感觉打不过,它们就向深处跑。 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吴驹一行人收获了接近二十头猎物,其中包含野猪,麂子,雉鸡,野鸭,还有几只叫不上名字的鸟。 吴驹一般不出手,总会把机会交给其他人,只有当他们一击必中,猎物要跑的时候,吴驹才会出手将猎物留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只要他出手,那猎物绝对是没得活了,手法堪称凶残。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进度最缓的一群人。”蒙恬说。 吴驹笑:“人不能太功利,像我们这样走马观花,游山玩水不是很有意思吗?” “嗯!”开阳公主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只要和吴驹在一起就很有意思。 “你看,开阳就很赞同我的话。”吴驹摊手。 她不赞同才有鬼了。 众人翻白眼。 一路上开阳公主的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傻子都能感觉到开阳公主对吴驹的心思,不过吴驹自己好像有点当局者迷,搞不清楚状况。 “吼!” 一声咆哮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这是什么?”吴驹皱眉。 “老虎,听着像。”司马欣说。 众人看向他。 “我家乡周围以前就有一头老虎环伺,我听过它的叫声。”司马欣解释道。 “后来老虎呢?”吴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越跑越快。 众人跟了上去。 “被人打死了,据说当时乡里来了一位侠客,他喝了酒之后把老虎打死了。”司马欣说。 吴驹:??? 什么武松打虎。 老虎的叫声很有穿透性,三公里以外都能听得到。 不过吴驹听到的这头应该很近,预计也就一里左右。 三百米之后,吴驹令所有人收声。 一行人慢慢推进,最终来到一处山谷边,见到了那头老虎。 只见山谷之下,一头斑斓巨虎正在河边与狼群厮杀,嘴里还咬着一头狼的脖子,疯狂转动脖子撕咬着,旋即将死了的狼丢弃到浅滩上,激起一阵水花。 狼多势众,一只狼的死活影响不了大局。 面对十几只狼的围攻,老虎身上也添了许多伤口,血水顺着溪流流淌。 又是一头狼扑咬上来,老虎吃痛,发出一声怒吼。 声音沉闷,吴驹等人听到之后只觉耳内一阵嗡鸣。 “这怎么老虎和狼还打起来了?”吴驹疑惑。 蒙恬显然很有经验:“有可能是因为听到我们的动静,所以老虎闯进狼的领地,或者狼闯进了老虎的领地,结果双方起了争执,就打起来了,围猎时常常能看到这种情况,不过老虎和狼打起来比较少见。” “那我们就来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吴驹顿时想好了计策。 “看样子老虎要输啊,没道理啊,老虎怎么打不过狼呢。”章邯不解。 看体型就知道,老虎和狼的差距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就算面临群狼的围攻,老虎也是不怵的。 但这一只显然落入下风了。 忽然,一只狼嗅了嗅鼻子,蓦然看向吴驹等人所在的方向。 它意识到了腹背受敌的处境,发出一声呜咽。 其他狼听了,立马松开老虎,狼群传递信息之后,开始向后退却,转攻为守。 “被发现了。” 吴驹站起来,抽出一根箭,箭矢射出,瞬间命中一只狼的头颅。 狼暴毙。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弯弓搭箭。 箭雨射出。 一时间七八只狼瞬间毙命,都被扎成刺猬了。 “嗷呜!” 狼王正要发号施令,却见开阳公主目光凌厉,一箭射中咽喉,声音中断,转为痛苦的呜咽。 老虎见状,对吴驹等人却没有丝毫的感激,反而张开血盆大嘴,咆哮了一声,向着吴驹等人冲了过来。 吴驹面色变冷,又是拿出一根箭。 立定,风起,衣袂猎猎。 搭箭,拉弦,满弓如月。 咻! 箭矢破空,命中老虎的一只眼睛。 吼! 老虎吃痛,冲锋的架势为之一顿。 他抓狂一般用爪子将箭矢拍断,可吴驹的箭比一般人的要粗长,一击下去非但没有把箭矢弄断,反而扎得更深。 老虎怒了,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吴驹又是一箭射出,射中老虎的前右腿臂膀。 数百卫兵齐齐射箭! 箭雨飞出! 老虎本就遍体鳞伤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它躺在地上,疯狂翻滚着。 “拿一把矛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驹可不会傻到拿剑去终结一只老虎的性命。 剑对付小点的野兽还行,老虎实在太大了。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当然是越长的兵器越有利。 卫兵递上一把矛。 吴驹拿上矛,跳下山谷。 卫兵们大骇。 蒙恬下意识就想迈步。 就算是沙场老将也不敢言自己能搏虎,何况吴驹呢? 蒙恬是没见过吴驹耍刀弄枪的,但想到吴驹能拉开墨石弓这样的七石大弓,对其的武力值也有了些信心,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章邯,见二人毫无护主的打算,相反已经把双手放在胸前,随时做好拍手喝彩的准备,心里便有了明悟,默默退了回去。 地面上,老虎喘息着。 大抵是有箭射中了它的肺,所以它嘴角流出了一道鲜血。 “吼!” 一声有气无力的咆哮后,老虎的呼吸逐渐微弱。 当吴驹走到近前时,老虎骤然发力,虎掌拍出,带起阵阵罡风。 吴驹早有防备,用矛尾一扫,两者碰撞! 血肉之躯怎抵金铁铸造的长矛,更何况是以吴驹的磅礴巨力。 老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吴驹长矛一转,便扫为刺,瞬间刺中虎掌中央! 这一顿折腾之后,老虎真正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人宰割。 “吼!” 老虎抬起头,对着吴驹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 腥风扑来。 吴驹持着长矛,对准老虎的咽喉,将长矛捅了进去。 这一式,名为核酸检测! 吴驹手臂发力,长矛又是没入一段。 老虎想挣扎,但吴驹手臂往下一压,它瞬间动弹不得。 这个人类的力气,相比它都丝毫不逊色。 这是老虎生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吴驹用力搅动长矛,将老虎的内脏尽数挑破,过了没多会,老虎便一命呜呼了。 斑斓巨虎,毙命! “好!” 魁首近卫和其他几人的卫兵中骤然爆发一阵叫好声和鼓掌声。 “吴卿威武!” 四月份小结 粗略计算了一下,上个月一共更新了接近十一万字。嗯……不算很多,但总算没太少了。 五月份的计划时争取每天都爆更,先定个月更新十六万字的目标。月初有双倍月票活动,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六千字奉上。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四月份小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开阳公主的心思 目睹了老虎和群狼之死,卫兵们都不免心情激动。 世人常言虎豹豺狼,称勇武凶悍的军队为虎狼之师,秦国亦多被冠以这个称呼,可当真正见到虎狼时,这种视觉和心灵的刺激,比起真正的战场冲杀也不相上下了啊! “吴卿好样的!” 卫兵们纷纷为吴驹喝彩,声音此起彼伏。 原本以为吴卿只通药石,明商贾,知诗文,却不料他这的武艺也这般出彩啊! 一众卫兵中最激动的莫过于那二百魁首近卫。 在大庭广众之下见证了吴驹斗杀老虎,他们觉得自己倍有面子,腰杆都不由得挺直了许多。 旁边不明真相的卫兵问他们“吴卿一直都是这么勇猛吗”,他们则露出“不然呢”、“难道不应该吗”的表情,就好像吴驹杀不了老虎才是怪事。 噗呲一声,吴驹拔出长矛,甩了甩矛头的鲜血,低头看了看老虎,略显遗憾的摇摇头。 “可惜,这张虎皮烂了。” 狼的撕咬再加上刚才的百箭齐发,使得这张虎皮已经千疮百孔了。 好在还有个虎样。 “打扫战场,给猎物放血!一会带回营地,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吴驹喝道。 “是!!!” 卫兵麻利的跑上前去,开始收拾战场。 蒙恬一行人走上来。 “这一手矛使得漂亮!”蒙恬真心称赞道。 “吴卿的武力又有所精进了。”章邯说。 “什么时候我能练成吴卿这样就好了。”这是司马欣。 “吴驹,你好厉害。”开阳公主看着吴驹,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般。 “哈哈哈,过奖了。”吴驹哈哈大笑,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几人的赞誉,旋即将矛丢给卫兵,自己跑去看老虎了。 真到了杀死老虎的时候,其实他也很激动。 进山时说要猎虎杀熊,那都是玩笑话,虎是那么好找,那么好杀的吗? 结果,这不巧了吗! 真叫他给遇上了。 万万没想到,武松竟是我自己。 整个河滩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虎尸和十几具狼尸被放在河边,鲜血流入河水中,被冲走,这些虎狼旋即用扁担架起来带走。 吴驹看着这些,心中成就感十足,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开阳公主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眼神柔和中带着崇拜。 吴驹今天的大发神威,更加坚定了开阳公主的信念。 以往开阳公主虽然同样仰慕吴驹,但侧重点不同。 吴驹年轻,帅气,有声望,有官爵,会写诗,家财万贯,是朝中红人,秦国新贵,哪个少女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据开阳公主所知,这咸阳城里至少有一半的大家闺秀视吴驹为理想型。 开阳公主也是其中一员的,但又不完全是。 她喜武功,喜钻研兵书,她曾经想过好多次,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武功高绝,功绩赫赫的大将军做她的丈夫。 吴驹出现后,她的心中出现了些许挣扎。 她只以为吴驹会吟诗做赋,文采盖世,今日方知他武功也冠绝当世。 就好像你以为自己喜欢的人不会演戏,结果今天突然知道原来他是奥斯卡影帝,没人比他更懂演戏。 谁说这世界上没有完人的,吴驹不就是吗? “在他心中,我是什么样的呢?” 开阳公主看着河边的吴驹,歪了歪头。 她很喜欢吴驹,但吴驹好像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这让开阳公主很好奇在吴驹怎么看待她。 少女的春心萌动,总是如同汛期的洪水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 但想到吴驹身边的吕凝,开阳公主又犯了愁。 相府嫡女,完美继承了吕不韦的经商才能,足以辅佐吴驹,现在咸阳城都说二人乃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实乃天作之合。 但自己好像没什么能帮到他的,而且有了吕凝,他会愿意接纳自己吗? 想到这里,开阳公主又泛起了愁。 啊啊啊啊啊啊! 开阳公主内心紊乱,都有些抓狂了。 吴驹扒拉完老虎,在河边洗了洗手,抬头却见开阳公主一直在发呆,脸色红的像是晚霞一般,于是正想向上去询问,却见开阳公主突然掩面逃离了。 ??? 吴驹满脑子问号。 不多时,一行人继续启程,之后事情并未再发生什么波澜了。 他们猎到了很多种类的野兽。 野兔,林麝,白鹳,斑羚,勺鸡,小麂等等。 到后面一半的人都用来抬捕获的猎物的,真可谓满载而归。 让吴驹比较惊讶的是开阳公主。 她的射术却是很厉害,比起蒙恬、章邯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弯弓搭箭时,眼神凌厉,总有一种很吸引人的飒爽,就好像真的像是个女将军一样。 吴驹觉得这种气质很有意思,但又很奇怪。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起码在吴驹看来还是个女孩,拥有这种将军一般的气质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其次,开阳公主只有射箭、猎杀猎物的时候才露出这种气质,在自己身边却几乎不,她对自己很温柔,对他人则不会。 就算吴驹再恋爱废物、恋爱白痴,也多多少少能从中嗅到一股不太一样的味道了。 …… 临行前,子楚一众人约定了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大山谷。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便向着山谷进发。 十几伙人向着同一个目的地集中,难免会有交集,吴驹一行人就遇到了同样向那出发的熊启熊文两兄弟。 从他口中,吴驹得知了其他人的狩猎情况。 最令吴驹感兴趣的还是他的小徒弟成蛟。 据说他从东北方向进山,随后大放异彩,捕获了大量的猎物,据说所到之处鸟兽尽亡。 当然,这些猎物到底是成蛟捕获了,还是跟在他身边的韩国外戚带人捕获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韩国的补偿交付完毕,三川之战的余波结束了,这些韩国外戚的心也就活络起来了。 这一次,他们是意有所图啊! 随后吴驹一行人与熊启两兄弟结伴同行,很快到达了山谷。 这山谷中有一条溪流穿行而过,溪流两侧处处开着野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微风不燥,数座大帐已然搭建好了,外围有卫兵层层把守。 听闻吴驹抵达,子楚和其他已抵达的朝臣纷纷出账迎接。 “大王!” 吴驹等人翻身下马,纷纷拱手作揖。 子楚站在大帐前,笑道:“吴驹,收获如何啊?” “一般啦。”吴驹笑。 “王兄!”开阳公主扑了上去。 “霜商。”子楚笑。 “王兄,我们这次打到了一头老虎呢!”开阳公主兴奋的说道。 “哦?”子楚错愕,旋即看向吴驹:“这也能叫一般?” “这不是跟您谦虚一下嘛。” 吴驹露出一嘴大白牙,旋即招了招手:“把猎物抬上来,给大王看看!” 卫兵们旋即将收获纷纷拿了出来。 只见这头老虎有两米身长,身强体壮,肌肉高高隆起,一身黑纹缠绕着躯干,在额头处形成一个“王”字。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其中一只被吴驹射瞎了,但另一只此时还瞪着,杀气毕露,当真诠释了什么叫做“虎目”! “好一头猛虎!”子楚大喝道。 “啧啧啧,我出猎不下百次,来这上林苑也有近十次,可还从没有见识过有人打到老虎呢。”王龁惊叹道。 “这头老虎是谁杀的?恬儿肯定是没这个能力。”蒙骜抚须问。 “咳咳。”蒙恬轻咳两声,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觉得自己能像吴驹那样杀死一头老虎。 “是吴驹。”开阳公主说道。 “哦?”众人听闻不由得一惊。 “难怪这只老虎死相如此之凄惨。”王龁笑。 “不会就是用你的墨石弓杀的吧?”麃公问道。 吴驹点点头,大方的承认道:“算是,这只虎目是我射的,致命伤用的则是矛。” “嘶!” 众人凛然。 其实他们打到的猎物都很不错。 子楚猎到了大大小小足足上百头猎物。 一众武将也只多不少。 相比起吴驹这头老虎,之前他们的收获便黯然失色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说书 见识完猎物后,开阳公主旋即缠着子楚,喋喋不休的与他讲起了一路上的见闻。 “王兄你是不知道,当时那老虎正在溪边和群狼搏斗,被咬的遍体鳞伤,落于下风,正巧让我们赶上了,于是我们放箭射杀狼群,也算救了老虎,谁知那恶虎不识好歹,非要上来找死,吴驹当机立断,弯弓搭箭,箭如流星,一箭就射穿了它的虎目!随后……” 开阳公主一通讲解,子楚耐心听着,心中却不由得轻笑着摇头。 要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开阳公主大抵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讲这故事时对吴驹多有润色,字里行间中的倾慕明显的就差写在脸上了。 好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来,比如这帮武将,个个都是钢铁直男,完全听不出开阳公主的话外音,注意力全放在老虎和吴驹身上了,听到兴奋处还会拍手叫好。 就比如听到吴驹一枪捅进老虎咽喉时,他们便说。 “好一记直捣黄龙!” “古来自有搏虎者,皆是人间真猛士,吴驹你亦如此啊!” 吴驹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先休息整顿,把猎物送去处理一下吧,等一下其他人,要是饿了的话,可以先烤点东西垫一垫肚子。”子楚笑道。 “是!” 旋即,卫兵们纷纷带着猎物散开。 子楚离开,回到账内,一众武将无所事事,便聚在了吴驹身边。 “你们的猎物都怎么样?”吴驹好奇的问道。 “一般一般。”“跟你没法比。” 他们纷纷说道。 “真的假的,我打猎少,你们可不要骗我。”吴驹笑道。 “自然是真的。”冯毋择说:“单论猎物数量的话,我们中打到猎物最多的是蒙骜老将军,其次是大王,还有排第三的王老将军!随后是我和冯劫,熊启熊文两兄弟等等。” “那你们也太谦虚了,我这不是连前三都没排进去吗?”吴驹说。 “不是这么计算的。” 王龁凑上来说道:“你虽然打到的猎物不算太多,但这头老虎却十分滴珍贵,数量拼不过,但胜在质量!” “大王刚刚说打到猎物最多、最好的,重重有赏,依我看这奖赏多半是落到你手里了。” 吴驹笑了笑:“王老将军说笑了,成败犹未可知呢,不是还有好多人没回来呢么。” “那倒也是,但我估计他们也都比不上你!除非他们也能打到一头老虎,或者是熊、豹子这样的猛兽!”王龁非常肯定的说道。 因为这头老虎,吴驹等人瞬间成了山谷里炙手可热的焦点,卫兵也都四散开来,向着其他人述说着途中的奇闻异事,尤其是打到那头老虎的过程。 一群朝臣聚在吴驹身边,想让他再讲讲刚才的故事。 “公主不是都讲过了嘛。”吴驹哭笑不得。 “你可是当事人啊,难免有开阳公主不知道的细节!”冯劫说。 “没有!”吴驹矢口否认,无非也就一进一出(指长矛)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细节:“开阳已经说的很好了,在我看来跟说书先生都有的一拼。” “说书是什么意思?”众人疑惑。 开阳公主虽然同样不明所以,但能听出吴驹在夸她,不由得有些羞涩。 “就是讲故事,不过要讲的生动有趣,而专门靠此糊口的人就叫做说书人。” 吴驹说完,旋即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嗯……你们倒是提醒我了,茶馆怎么能没有说书的呢,改天我要教几个说书先生出来,让他们不定时的到青石茶庄去,也算是给青石茶庄添加点特色。” “那你给我们说一段呗。”麃公一听又有新鲜玩意,于是很是热情。 “真想听?” “那当然。”众人说。 “那好啊。” 吴驹笑了笑,反正他想搞说书,迟早都要写几个故事出来,现在也不算早:“今天打猎的时候,我与开阳他们偶遇了一只金丝猴,甚为可爱,所以就给你们讲一个猴子的故事,如何?” “猴子?还有给猴子写的故事?”众人一听这话,都很感兴趣。 开阳公主也很是好奇。 “当然,他虽然是只猴子,却是一只不一般的猴子!” 吴驹轻咳两声,旋即故作神秘的说道:“这只猴的名字叫孙悟空,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西游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接为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吴驹没有惊堂木,于是干脆拿起杯子重重的一顿。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为一元……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瞻部洲,曰北俱芦洲,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 这时,子楚刚刚从账中走出,听到吴驹在那里说书,不由得来了兴致,旋即聆听起来。 “说这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真个好山!有词赋为证!” “那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进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 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吴驹紧接着讲到玉帝聚众仙家而议,孙悟空与猴子们玩耍,入水帘洞,自立为美猴王…… 他没学过说书,但好在故事是最好的,硬件提升了,因而这西游记也叫他说的惟妙惟肖。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倾听之中,上到子楚、众朝臣和开阳公主,下到卫兵和魁首近卫,整个山谷寂静无比,只余下吴驹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其他打猎的朝臣归来,所见皆是卫兵们双目呆滞,或坐或立,但都目光都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子楚也一样。 见状,他们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山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将他们蛊惑了,连忙上去找子楚。 “大王……” 大字还没说出口,子楚就抬手制止了他,面露不满。 这朝臣松一口气,没被蛊惑就好。 “不要打扰寡人听书。”子楚说完就不理他了,徒留朝臣一人疑惑不已。 却听郎朗说书声传来,故事有趣,正说到生动处。 朝臣才听没一会,就也陷了进去。 于是乎听书大军又多了几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断章狗 吴驹对西游记可谓是极为熟悉,称之为倒背如流也不为过,且思且讲,很快就说到第四回,官封弼马心何足,名注齐天意未宁。 “悟空笑道:“前番动劳,今又蒙爱,多谢!多谢!但不知上天可与我‘齐天大圣’之官衔也?” 金星道:“老汉以此衔奏准,方敢领旨而来;如有不遂,只坐罪老汉便是。” 悟空大喜,恳留饮宴不肯。孙悟空遂与金星纵着祥云,到南天门外。那些天丁天将,都拱手相迎。径入灵霄殿下。金星拜奏道:“臣奉诏宣弼马温孙悟空已到。” 玉帝道:起一座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个二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又差五斗星君送悟空去到任,外赐御酒二瓶,金花十朵,着他安心定志,再勿胡为。 那猴王信受奉行,即日与五斗星君到府,打开酒瓶,同众尽饮。送星官回转本宫,他才遂心满意,喜地欢天,在于天官快乐,无挂无碍。” 说完这一段,吴驹拿起一旁的茶杯咕噜咕噜喝了下去,旋即闭口不言。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下文,一众朝臣不由疑惑。 “下面呢?”他们问。 “哦对。”吴驹差点忘了关键步骤。 只见他将茶杯拍在桌案上,喝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众朝臣:??? “孙悟空被封为齐天大圣了,然后呢???” “吴卿您就不要卖关子了。” “就是,哪有到说到兴奋之处忽然断章的?” “汝与那起点断章狗何异?” 一时间众人怨声载道。 吴驹翻了个白眼:“你们以为我是永动机啊,不用吃饭喝水上厕所的吗?今天就这四回!” “今天还有四回,明天咧?”有人捕捉到了这句话的盲点。 吴驹没好气的说:“明天再说明天的话。” 开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他招呼道。 众人无奈散去,营地里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各忙各的事,只不过每个人脑子里都在回味西游记的情节。 子楚此时也回过了神,喃喃自语道:“孙悟空……玉皇大帝……有意思,有空定要叫吴驹将这故事补全了。” 吴驹起身伸了个懒腰,正想离开。 “干什么去啊。”王龁拽住吴驹的衣衫。 “恰饭,喝水,说了快三刻钟了,肚子还饿着,嗓子都快说冒烟了,哪有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的人啊,这不大滋苯家吗?”吴驹无奈的吐槽道。 听吴驹这么一说,王龁只好放开他。 “我要烤一头羚羊,你们吃吗?”吴驹问。 “吃!”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虽然西游记听不成了,但吴驹的厨艺那是有目共睹的,结海楼的成功就是最好的佐证,耳福饱不了了,一饱口福的机会怎能错过。 “成吧。”吴驹离开。 “我来帮你。”开阳公主起身小跑过去。 拿了一头宰杀好的小斑羚来,将羊腿和羊肋骨割了下来架在火上炙烤。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开阳公主问。 “给这些羊腿羊肋没事翻个面就行。”吴驹说。 “好!”开阳公主用力点点头。 二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开阳公主咬了咬樱唇,旋即试探性的一点一点的靠近吴驹。 吴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喉结蠕动。 终于,开阳公主凑到了吴驹身边。 蓦然间,她抬头,用那双富有灵气的鹿眸盯着吴驹:“那个……” 吴驹咽了口唾沫。 “孙悟空被封为齐天大圣之后发生了什么?” 吴驹:…… 大帐前,子楚正思考着西游记里的事,一个老者从账中走了出来,正是宗正嬴励。 嬴励身为宗正,位列九卿,主管宗室亲属,也就是秦国境内的整个嬴姓。 这也象征着他的辈分,嬴励是整个秦国嬴姓的族长,论辈分,他是子楚的太爷爷,只不过不是亲的。 嬴励走到子楚身旁,环视整个营地,最终将目光所定在了烧烤架前的吴驹和开阳公主身上。 盯着二人看了良久之后,嬴励才悠悠说道:“大王,你有没有发现开阳公主对吴驹有些不同寻常?” “嗯。”子楚应了一声。 嬴励疑惑:“大王知道?” 子楚瞥了他一眼,很想说一句“寡人不瞎”,但考虑到面前这位除了臣子也是他的长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太明显了。” “那倒是。” 嬴励点点头,叹道:“开阳公主自有喜欢舞刀弄枪,熟读兵书,因此与同龄的宗族子弟多有不合***心者甚少,更是无比自傲,宗族子弟多有爱慕者,皆被她打出门外,先王说她是一匹烈马,桀骜难驯的烈马,却不料烈马也是有归心之日的。” “是啊。”子楚也不免感叹起来。 “大王,依老臣看……不如将开阳公主赐婚吧,让她和吴驹喜结连理,岂不美哉?”嬴励建议道。 “啊?” 子楚一愣,旋即满脑子问号,怎么感觉这位太爷爷的思维比他跳脱多了,他还在想烈马呢,嬴励都在想着喜结连理了。 这倒的确是个巩固与吴驹的关系的好方法啊! “若是换做他人,老臣在说这句话时,自然是要摸一摸良心的,毕竟若是婚后不幸福,老臣良心有愧,但开阳公主……您瞧她显然是倾心于吴驹啊。”嬴励皱纹纵横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 子楚沉默了好一会,旋即说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这苗头寡人不过也就是这两天才发现的,这次出猎长达一周,时间多的是,寡人还是要好好斟酌一下。” 按说将宗室公主下嫁是王室常有的事,但开阳有所不同,她是先王的女儿,需要多做考量,再者开阳公主多受先王宠爱,子楚也对这个妹妹颇为怜惜放纵,她的婚姻大事,子楚不太想和政治挂钩。 还有吕凝,要怎么处理吕凝和开阳公主之间的关系? 需要考量的因素太多,子楚现在满脑子都是猴子,完全没心思静下来思考。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 吴驹到底怎么看待开阳公主。 倘若他不愿意,强行促成这桩婚事起到的效果可就是适得其反了。 子楚目前还没从吴驹身上看出他对开阳公主有什么看法。 远处忽的传来一阵马蹄声。 子楚抬起眸子,极目远眺,发现是一队人马归来。 “蛟儿回来了。”子楚看到为首之人,面露笑意。 第二百七十四章 韩国外戚的打算 只见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队骑兵归来,扬起尘埃。 为首者是一个小孩子骑着一匹小马,不用想都知道是成蛟了。 整个打猎的队伍中,只有他身材这么矮,开阳公主比他长四岁,发育成熟,所以比成蛟高出足足两个头。 成蛟一行人进入营地中,旋即翻身下马,拱手拜道:“父王!” “拜见大王!”其他人拜道。 “嗯!”子楚点点头。 成蛟的归来也吸引了吴驹的注意。 他微微侧过头,问一旁的开阳公主:“你有没有觉得成蛟有点不对?” “啊?” 开阳公主茫然,她光顾着看吴驹了,都没怎么注意自己这个小侄子。 抬起头,皱着眉头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成蛟的神色,她这才点了点头:“有点,有点郁闷?” 吴驹点点头。 “看来我这小徒弟这一趟玩的不是很开心啊。” 成蛟确实不是很开心。 但不是因为其他人,而是因为他身边这些个狗皮膏药一样的韩国外戚!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秦王宫的后宫,成蛟一蹦一跳的跑进了母亲韩姬宫中,和她说了子楚要举办春猎的事。 “什么?狩猎?” 韩姬听到此事后大为惊讶。 “对啊!” 成蛟点点头:“父王已经同意我一起去了!这一次儿臣一定要大展拳脚,打个五十头猎物回来!” 韩姬眸光微微闪烁,旋即微笑道:“这是好事啊,你玩的开心一点,记得注意安全。” “嗯!”成蛟用力点点头。 待成蛟离开后,韩姬思索片刻,对身旁的侍女说道:“传信给韩卿、李卿、胡卿,约他们一见,地点……” 韩姬想到上次子楚带着她和宫中其他嫔妃、公子公主去结海楼吃了一顿,那里的菜滋味是真的非同一般,远不是其他酒楼能与之媲美的,宫里的御厨虽然从结海楼学习了炒菜的手艺,但还不成熟。 “就选在吴驹的结海楼吧。”韩姬说。 “是。”侍女轻轻应了一声,旋即退下。 下午,结海楼一处雅间中,韩姬推门,看到了韩卿、李卿、胡卿三人。 这都是朝中韩国外戚势力的骨干。 “拜见夫人!”三人起身作揖。 “三位大人免礼。”韩姬伸出玉手往下压了压,旋即落座。 “大王要举行春猎的事,三位大人可听说了?”韩姬舍去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 “听说了。”三人点头。 韩姬轻启薄唇,说道:“这一次,蛟儿也会随行。” 三人对视一眼:“敢问夫人,需要我们为公子谋划什么?” “春猎,是个在大王面前展现的好机会,你们安排人跟在蛟儿身边,最好是找两个狩猎的能手,协助蛟儿捕猎,帮蛟儿出这个风头,届时……”韩姬闭口不言,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臣等明白!”三人拱手。 第二天,成蛟随子楚出行时,身边就莫名其妙的跟了几个韩国外戚,说是要保护他。 狩猎开始之后,成蛟本想随吴驹一起,却被身边这几个韩国外戚制止了,成蛟不敢冲撞几人,无奈只得随他们一起进山。 进山之后就更离谱了,基本都是身边这几个人在发挥,跟扫荡一样,连一只鸟,一只兔子都不放过。 每次刚看到猎物,弓都还没举起来,结果猎物就被射了个透心凉。 可想而知—— 成蛟游戏体验很差。 话又说回营地。 “蛟儿,此次打猎收获如何?”子楚关切的问道。 成蛟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了,只见旁边的韩国外戚就拱手一揖:“禀大王,公子这次可谓大放异彩,捕到的猎物之多,着实令我等惊叹。” 成蛟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更加郁闷了。 “哦?”子楚挑眉。 “那就将猎物呈上来,让大家都见识见识!” 众朝臣都围了上来。 吴驹也投来目光,顺手拿起两块烤好的羊肋,一块给了开阳公主,一块留给自己。 只见韩国外戚一招手,卫兵将大小猎物抬了上来,竟足足有上百头,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成蛟的队伍这么晚才到了。 “您看公子猎杀的这头野牛,足足有两个人这么大,肌肉如山,背如山脊,这么大的野牛,我想在所有猎物中都是最好,最罕见的!”韩国外戚慷慨激昂的介绍道。 众人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这种牛皮是怎么好意思吹出口的,以成蛟的力气,射出的箭能不能伤到角质层都难说吧! 不过腹诽也就行了,谁也不敢说出来,毕竟倘若说出口,落的不是这帮韩国外戚的脸面,而是成蛟的脸面。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说了句大实话:“韩卿,最好、最罕见的猎物恐怕是谈不上吧。” “此话怎讲?”韩卿皱眉。 “吴卿打了一头老虎回来,那才是最好的猎物!”他们纷纷说道。 成蛟闻言,看向不远处的吴驹,面露惊讶,旋即小脸苦色更深。 猎杀老虎……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不在场呢。 老虎…… 那确实是比野牛珍贵的多。 韩卿轻咳两声,说道:“吴卿乃是公子的师父,师父比徒弟强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这句话,韩卿自己都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众人闻言不语。 “而且,质量上可能比不过,但数量上我们绝对是遥遥领先的。”韩卿补充了一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数起了数量。 “一二三四五……好家伙,一百一十三头,比排名第一的蒙老将军还多五六头?”众人纷纷为之惊异。 韩卿闻言眼皮微微跳动。 看来是用力过猛了啊。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本来就是假的,只要“势”造出来了就好,至于过程如何,无所谓。 难道子楚看不出他们的拙劣技巧,但他会当众点破吗?他不会。 韩国外戚谋划太子之位,从来不指望成蛟的实力。 且不谈成蛟有没有做太子的实力,就算有,对手公子政都不在秦国,怎么跟他比? 只要公子政一日不回国,只要韩国外戚不断的发起攻势,子楚同意立成蛟为太子只是迟早的事。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宴席 子楚又怎能不明白这帮韩国外戚的心思。 这帮韩国外戚隔三差五就要提议一次,他都听麻了。 好不容易出来打猎放松一下,结果这群人又是阴魂不散。 子楚心中窝火,脸色冷了一分,说道:“既然蛟儿到了,我们就启程返回离宫吧,天色渐晚,这山野中终究是不太安全,亦不舒适。” “是!” 众人拱手作揖。 卫兵们旋即拔起帐篷,收拾行李,带上猎物,浩浩荡荡的回程。 回去的路上,成蛟驾着马,悄然的勒起缰绳,落后了一些,来到后方的吴驹身边。 “师父,你得救徒儿啊!”成蛟苦着脸低声说道。 “为师能怎么救你?”吴驹看向他。 成蛟苦着脸,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踩着马镫微微昂首望去,子楚在最前面,他们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就连这背影都让成蛟觉得心头一紧。 他抬头,有些害怕的问道:“徒儿不会惹父王生气吧?” “会。” 吴驹说。 成蛟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够,但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看出子楚露出不快之色了。 “啊?” “啊什么啊,放心吧,你父王就算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 吴驹早就看明白了,成蛟在这太子之争中,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想想也能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主宰命运的能力,嬴政登上王位的时候十三岁,不也照样被架空。 子楚和这帮韩国外戚缠斗了怎么也有个一年半载了,对此事就看到更透彻了。 “安心吧,以前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你父王不也没有迁怒于你吗?”吴驹随口说道。 成蛟想了想,点点头:“那倒是。” “他们这次玩过火了,伎俩可以拙劣,但不能顽劣,这帮外戚丝毫没意识到他们这种行为是对你父王的挑衅,等着看吧,他们这次成不了事。”吴驹说。 “那就好。”成蛟点点头,脸色总算好了些:“您可得支持我啊,反正这太子我是坚决不做了,谁爱做谁做。” 不当太子都这个鸟样子,整天被当成提线木偶,当了太子还了得?成蛟如此想到。 吴驹点点头。 他抬起头,见不远处的韩国外戚正看向这边。 吴驹向着他们微微一笑。 一帮人发现自己偷看被发现,也尴尬的笑了笑,旋即转过头去。 很快,队伍回到了离宫,各自梳洗了一番,前往主殿赴宴。 大殿前的墙壁上,上林赋已经被铭刻了一小半。 因为字数实在太多了,并且要和吴驹的字体一样,所以工匠们刻的很慢。 纵然如此,密密麻麻的文字也已经布满了一小面墙壁。 吴驹扫了一眼,咂舌道:“字真多啊。” 旁边还在干活的工匠脸色一苦。 您也知道啊! 吴驹旋即进殿。 只见子楚已经坐在了陛上的王座上,成蛟在左,开阳公主在右。 “大王!”吴驹拱手。 “嗯,坐。”子楚点点头,也就对吴驹他的语气还稍微柔和一点,刚才那帮韩国外戚进殿的时候,子楚就只是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说。 左侧的成蛟向吴驹望过来。 吴驹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安心。 右侧的开阳公主也向吴驹望过来。 吴驹向她微微颔首。 开阳公主心中一喜,但矜持的点了点头。 吴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和左右的朝臣交谈起来。 很快,宴席开始了。 今天宴席上的荤菜都是野味,全部来自于今天大家在山里的猎物。 “大王说两句吧。”蒙骜说道。 子楚微微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朗声说道:“寡人真是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放松过了,仔细想想上一次齐聚上林苑狩猎,似乎还是寡人是太子的时候,现在回首一看,历历在目啊。” 他轻叹了口气。 “组织这次狩猎,是因为现在的秦国外无忧,内无患,国富民强,这一点大家都有功劳,这一杯,众卿需与寡人共饮!”子楚端起酒杯。 “共饮!”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好了,多的寡人也不想再说了,今天的大家都累了,还是放松些的好,该吃吃,该喝喝,边吃边聊,莫要拘谨!”子楚一挥手,乐师和舞女便来到殿中表演起来。 吴驹饿了一路了,此时自然不会客气,抓起一只羊腿就大快朵颐起来。与一旁的蒙骜等人把酒言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东扯西扯,结果很快又扯到了西游记上。 “你们说这孙悟空得到了齐天大圣的称号能消停的住吗?” “我看难,猴子生性好动,孙悟空桀骜不驯,恐难消停。” 众人一通讨论,最终还是看向了源头——吴驹。 “吴驹,接下来的剧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啊?孙悟空住进齐天大圣府然后呢?孙悟空结局怎么样了啊?” 吴驹翻了个白眼: “你们怎么那么执着?” “没办法啊,听不到接下来的故事我们心里痒痒啊。”他们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 “那我问你们,我要是现在就把结局全盘托出了,你们还会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吗?”吴驹问道。 “不会。”他们迟疑了一下:“好像说的有道理。” “肯定有道理啊!” 吴驹一拍桌子:“剧透狗要比断章狗更可恶!” 众人赞同。 蒙恬补充了一句:“还是像你这样的断章狗更可恶一点。” 众人更加赞同。 吴驹:“……” “接下来的剧情你下次打算什么时候讲?”王龁问道。 “没想好。” 吴驹擦了擦手,说道:“隔三差五给你们讲几回吧,不过全本的话我打算先写下来,之后培养几个说书先生,把剧情告诉他们,让他们在青石茶庄讲。” 一听说当说书先生可以知道剧情,一群人瞬间激动了:“我感觉我很有当说书先生的天赋!” “得了吧,能认得全字吗你?” “呵,五十步笑百步。” “都别争了,先知道剧情的人注定会失去期待感,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背负吧。” “滚!”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太子之位 待一曲终,一舞毕,子楚轻咳两声,压下殿中的嘈杂,旋即朗声说道:“之前寡人说这次狩猎结果最好的,重重有赏,现在也是时候揭晓一下答案了。” “寡人之前说要评个最佳猎物,吴驹打了一头老虎,这奖赏无疑便是他的了,诸卿可有疑问?” 殿内无声,无人反驳。 老虎被称为百兽之王,本就是最珍贵的猎物之一,自然是没什么好反驳的。 “好!” 子楚点点头:“赏吴驹五百金,赐宝弓一张,宝剑一柄!” 吴驹起身来到殿中:“多谢大王!” “落座吧。”子楚微微一笑。 “是!” 使者旋即将奖赏奉上。 五百金吴驹倒是不在意,本来也就是设个彩头,没有很大的金额。 剑是一把错金铜剑,用料扎实,应当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至于那张弓,吴驹拿起来看了一下。 估计有个三石左右,确实是一张好弓,绝对是制弓名家做的,但对吴驹来说太轻了,给章邯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吴卿,那只老虎你打算怎么处理啊?”蒙武问道。 吴驹想了想说道:“刚才大王找我预定了虎皮,虎肉肯定是吃,我还没吃过老虎的肉呢,虎骨是珍贵的药材,可以祛风通络,强筋健骨,还能固肾益精,哦对了,那是头公虎,还有虎鞭。” “嗯?” 众人纷纷侧目。 固肾益精? 那不就是壮阳?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虎鞭卖吗?那个那个我可不是肾虚啊,主要是想见识见识。” “我也想见识见识。” “你们都见识了,那我也见识一下吧。” “靠,你们真不害臊啊。” “这有什么好害臊啊,哪个男人不想持久一点呢?” 吴驹哭笑不得。 “你们要是有兴趣,之后再来找我吧,虎骨还会卖一部分,虎鞭也会,这玩意我要了没啥用。”吴驹觉得不需要补,他本来就很持久。 “行行行。”众人连声道。 回到正题。 子楚对着一旁的侍从问道:“狩猎结果统计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要宣读吗?”侍从微微俯身问道。 “念吧。”子楚说。 “狩猎数量最多的,第一名是公子成蛟,一百一十三头猎物,第二名是蒙骜将军,一百零五头猎物,第三名是大王……” “寡人岂有和你们争赏的道理,不算上寡人。”子楚抬手道。 “是,那第三名是王龁将军,九十八头猎物。”侍从道。 子楚微微颔首。 “第一名赏五百金,宝弓一张,宝剑一柄!” “第二名赏三百金,宝弓一把!” “第三名赏百金,宝剑一柄!” 成蛟、蒙骜、王龁纷纷起身来到殿***手作揖。 “多谢父王赏赐!” “多谢大王赏赐!” 子楚点点头:“落座吧。” “是!” 众人纷纷落座,旋即接过侍者递来的奖赏。 成蛟接过奖赏时,不由得汗颜。 那一堆猎物中就没几只是他打的,这份奖赏他着实受之有愧。 看到成蛟除了风头,韩国外戚再次开始了动作。 “公子真是继承了历代秦王的勇武啊。” “是啊是啊,上一次在上林苑取得如此成绩的,应当是昭襄王和武王吧。” “难能可贵啊。” 韩国外戚纷纷说道。 子楚理都不理他们,看向一脸纠结的成蛟:“怎么了,对这弓不满意?” “儿臣不敢。”成蛟咽了口口水,说道:“三石的大弓,儿臣力弱,拉不动,还是请父皇收回吧。” 成蛟这句话中给予了一定的暗示。 “这是秦国的名匠打造的,你现在拉不动,但早晚有一天拉得动,收下吧。”子楚微微一笑,对自己这个儿子给予了回应。 成蛟闻言,咬了咬牙,还是收下了。 子楚点点头:“日后要勤勉些,多多练习射术。” “儿臣谨记!”成蛟道。 “大王你有所不知,公子这段时间的射术就已经有很大进步了。”韩卿笑道。 “哦?是嘛。”子楚挑眉。 “不如请公子在大王面前展示展示?”韩卿道。 众人纷纷看向子楚,谁料子楚竟然没有制止,而是点点头:“好啊。” 他看向成蛟:“这大殿有一百五十步,足够了,你就射个三箭,让寡人见一见你进来射术修习的如何。” 成蛟起身拱手:“是。” 很快,殿门前立上了一块靶子,侍者将成蛟的略小一号的弓箭奉上。 成蛟走下台阶,看向吴驹,露出求助的目光。 他现在感觉自己很无助,完全搞不懂这帮大人的心思。 一百五十步对成蛟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重点是他该不该射中呢? 接收到成蛟的目光,吴驹微微颔首,示意他正常发挥。 成蛟长出一口气,站在台阶下,对准靶子,屏息凝神,弯弓搭箭。 咻! 一箭! 正中靶心! “彩!” 众人纷纷鼓掌。 成蛟回过头,见子楚眸中也微微露出赞许的目光。 他旋即开始第二箭。 咻! 同样正中靶心。 第三箭!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什么,这支箭和第二支箭的距离很仅,射中靶心之后,竟然将第二支箭挤了出来。 “好!” 众人为成蛟喝彩。 韩国外戚显然也没想到表演的效果这么好,愣了一秒后,连忙发动攻势。 “公子武艺更上一层楼,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精深的箭术,臣以为公子成蛟有太子之资啊。” “臣附议。” “臣附议!” 不止韩国外戚,这一次竟然还有一些以前持中立态度的朝臣也加入了拥立成蛟的队伍里,让子楚、吴驹乃至成蛟都有些意外。 “大王已经在位两年,臣以为应当是立太子的时候了,若一直如此,恐国本动摇啊。” “大王,这么下去非长久之计啊!” 韩卿等人纷纷说道。 “公子政毕竟是嫡长子,他不在,你们就要选太子,未免太急了吧。”熊启冷笑,言语中暗示韩卿等人的吃相难看。 但他势单力薄,华阳太后不在,吕不韦不在,支持“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的奉常一众人也不在,仅凭他们几个人很难和韩国外戚一众抗衡。 “这叫什么话,我们这可是为秦国着想啊。”韩国外戚们义正言辞的说。 “就是就是。” 子楚的脸上渐渐蒙上一层寒霜。 见子楚不语,他们竟然又换了个套路,找到了个新的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正是吴驹。 只见韩卿调转矛头。 “吴卿,你是公子的师父,公子随你学习,你对他多有了解,依你之见,公子可有成为太子的资质?”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正主反水 又是一记毒计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依你之见,公子可有否成为太子的资质?”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说没有? 不合适,这是当众折了成蛟的面子,难免得罪这位公子和太子的有力竞争者。 说有? 也不合适,子楚显然没有立太子的意思,这么说是忤逆了子楚。 处处陷阱啊! 可谓卑鄙至极了! 子楚听到韩卿这话之后,都要被气笑了。 竟然还想把吴驹也拉下水。 不过子楚又有些迟疑。 他的另一个坚定支持者吕不韦没在身边,和韩国外戚势力相对的楚国外戚,现在只有熊启和熊文在场,势单力薄。 再加上韩国外戚势力这次整了这么多新活,还拉拢到了新的支持者,这是子楚始料未及的。 如果这时吴驹再表示支持,真的让子楚有些骑虎难下。 换做是正常的夺嫡,两方势力或多方势力相互牵制,子楚可能没那么多忧虑,但他的状况显然与众不同。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公子政不在国内。 所有的压力都是子楚在顶着,很直白的说,他现在是在一意孤行。 这帮韩国外戚有一点其实说的很对,立太子是国之大事,君王要有一个继承者,这是国本,迟迟不立太子难免国本动摇。 最好的例子就是先王。 先王,也就是秦孝文王,在位三天暴毙而亡,幸好太子立的早,可以无缝衔接,但就算这样,朝堂内部还是动荡了好一阵,秦国上下对此事深为忌惮,认为子楚应当早早的把太子给立了。 韩卿紧紧盯着吴驹。 就算这个问题没有陷阱,他也觉得吴驹会持肯定意见。 谁会拒绝自己的徒弟成为太子,乃至秦王呢? 谁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师凭徒贵,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但他不知道,吴驹真的会拒绝。 全场目光聚焦于吴驹。 吴驹对此也很意外,这战火怎么突然就烧到他身上了,他手里的羊排都还没吃完呢。 只见他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和嘴,往陛上瞥了一眼,见子楚紧紧盯着自己,而成蛟疯狂的眨眼睛暗示。 他收回目光,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 韩卿露出期待的目光,说出来!说出来! “我觉得成蛟尚年幼,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以一个师父的角度来看的话,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太子之位距离他还是太遥远了。” 啪! 这句话恍若一道晴天霹雳。 韩国外戚傻眼了。 吴驹拒绝了? 他这是拒绝了?? 不是,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那可是太子,是未来的秦王啊! 整个宫殿都静的落针可闻。 韩国外戚哪里知道,吴驹和成蛟早已商量好了,这与其说是吴驹的不按套路出牌,倒不如说是成蛟的叛逆。 连正主都不乐意,偷偷反水,串通吴驹当卧底了,可想而知韩国外戚的谋划也是吃枣药丸! 别说他们,就连子楚都很是惊讶。 子楚深深的看了吴驹一眼,似乎觉得按照正常情况,吴驹不会堂而皇之的发表这样的意见,这小子一般最喜欢和稀泥才对,所以他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些疑点,转而将目光投向成蛟,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吴驹此举是替他解围了。 “好了,寡人也觉得蛟儿德薄才浅,尚不能担任太子之位,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了。” 子楚说完,不等韩国外戚再说话,直接对着乐师、舞女一招手: “接着奏乐,接着舞!” “是!” 乐声起,歌舞升平。 韩国外戚的心,拔凉拔凉的。 明眼人都能从子楚的眼中看出强烈的不满。 挑战大王的权威可不是这么轻松就能过去的事,子楚看似平日里乐乐呵呵的,很少发火,但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一国之君呢。 可想而知,这次韩国外戚只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夜深,宴席散去。 所有人陆续离开。 吴驹告别朝臣,回宫睡大觉去了。 今天走了一天的山路,并且还频繁的拉弓,其实他们都腰酸背痛呢。 众朝臣离开后,子楚留下了成蛟,和他谈了谈心,谈及的正是关于太子之位的事。 从成蛟口中,子楚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吴驹公然反对成蛟成为太子,其实是得到了成蛟这个正主的授意的。 子楚平时忙于政事,很少和成蛟谈心,甚至可以说就没关心过这些子女的心理成长。 今日才发觉自己关心的少了,原来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成蛟也有这么多烦恼,并且对太子之位产生了这么大的厌恶之情,乃至于包括子楚和韩国外戚在内的所有人事先都没想到成蛟会串通吴驹亲手破坏了这盘棋。 “你这么想,父王很理解,也不怪你,但你记住,父王并非反对你登上太子之位,今日父王给你王兄保留了选择权,同样给你保留了选择权,有朝一日,若你还想争一争这太子,便放手去做。” “当然,要建立在你有能力的基础,吴驹说的不错,你还太小,能力不足,没资格当太子。”子楚认认真真的说道。 “儿臣明白!”成蛟用力点点头。 “这件事情就作为你我,还有你师父之间的秘密吧,不要对他人提起。”子楚说。 “明白!” “好了,你今天也在累了一天,快回去睡觉吧。”子楚摸了摸成蛟的头:“记住,下次有什么事要和父王说,不要憋在心里。” “嗯。”成蛟点点头。 “去吧。”子楚微微一笑。 成蛟旋即离开了。 父子俩敞开心扉聊了一通,自然是极好的。 成蛟离开后,子楚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来到宫外,扶着白玉石阑干,触手一片冰凉,还有一层薄薄的露水。 唉。 子楚深深叹了口气。 每次涉及这样的夺嫡之争,他总会不免想起远在赵国都城邯郸为质的嬴政。 政儿啊。 你和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呢? 邯郸的天气可像咸阳这么晴朗吗? 月光皎洁,子楚蓦然间想起了吴驹的水调歌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一首词,真是道明了世间所有的思念啊。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望远镜 次日清晨,吴驹起早,向子楚提出想参观上林苑中豢养动物之地,子楚欣然同意,甚至亲自带着他前去游览了一番。 游览动物园的途中很愉快,昨晚发生的事大家都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反而经过昨晚的事情,子楚对吴驹更加欣赏,毕竟他昨晚帮子楚解了围。 啧啧啧。 无组织无领导无目标无党派,无主可拥,整天在朝堂上摸鱼划水,妥妥的咸鱼一枚,孤臣类型,这样的臣子不就是君王的理想型吗? 何况这个臣子的能力还出众,哪个君王不爱这样的臣子呢? 反正子楚是爱了。 不得不说,子楚这动物园那真是麻雀啄了牛屁股——雀食牛批。 后世那些奇珍异兽,譬如大熊猫,朱鹮,丹顶鹤,金丝猴,园中随处可见。 什么国家一级二级三有、极危濒危易危,甚至是后世已经灭绝,或者野外灭绝的物种,在这里都能看到。 如果把范围放到整个上林苑,那相信种类会更加丰富。 众人再次启程前往山中。 成蛟身边依旧跟着那几个韩国外戚。 倒不是他们锲而不舍,而是不跟成蛟的话他们也没人可跟了。 成蛟对此显然极为不爽。 吴驹见状,向成蛟招了招手:“徒儿,要不要随为师一起?” 成蛟闻言眼睛一亮:“好啊!” 他旋即轻提缰绳,驾着小马过来,融入了吴驹的队伍里。 这帮朝臣都围在吴驹身边谈笑风生,成蛟小个小马的一进去,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不见踪影。 几个韩国外戚面面相觑,皆是无奈,但也不好意思也跟着去吴驹那边。 他们孤零零的,被排除在外,活像一群找不到家的孩子。 成蛟微微凑过来,小声的对吴驹说:“昨晚的事多谢师父您出言相助!” “小意思。”吴驹说。 前方的子楚微微调转马头,喊道:“吴驹,一路上索然无事,不如接着讲昨天的西游记吧?” “臣附议。”一群大臣立马说道。 “骑着马不好发挥啊大王。”吴驹摊了摊手。 “没事,寡人相信你。”子楚笑,旋即招了招手:“来人,去给吴驹牵马。” 吴驹脑袋上冒出黑线。 骑马是小事,重点是马上应该怎么拍惊堂木?? 难道让他拍马屁股? “快点吧吴卿,别娘们唧唧的。”一帮大老粗武将催促道。 吴驹无奈道:“那行吧。” 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今天就说这第五回,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 众人一听这章节名,纷纷侧目,露出惊讶之色:“上一回不是刚被册封齐天大圣吗?这怎么就开始反天宫了?这孙悟空难道丝毫不在乎功名利禄吗?” 吴驹闻言笑:“如果他在乎,那他就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了。” 众人闻言,心有所感。 吴驹接着讲: “话表这齐天大圣到底是个妖猴,不知官衔品从,也不较俸禄高低,但只注名便了……” 入蟠桃园,定七仙女,偷食蟠桃,搅乱蟠桃盛会,入兜率宫,偷食金丹,练就金钢之躯、火眼金睛。 大闹天宫,十万天兵天将,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布下天罗地网而奈何不得。 “搅乱天宫者,齐天大圣也!” 短短三回,听得众人热血沸腾,整个队伍的人都在聆听吴驹说书。 这西游记,不同的人听了有不同的感悟,子楚听出了权谋大势,文官听出了一物降一物,官场心计,蒙骜王龁等武将听出了沙场征伐,开阳公主从中听出了兵法,成蛟听出了孙悟空的抗争。 但相同的是,他们都被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深深吸引住。 最终引得神佛齐出,如来镇压孙悟空于五指山下。 “妖猴大胆反天宫,却被如来伏手降。 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度时光。 天灾苦困遭磨折,人事凄凉喜命长。 若得英雄重展挣,他年奉佛上西方。 伏逞豪强大事兴,降龙伏虎弄乖能。 偷桃偷酒游天府,受录承恩在玉京。 恶贯满盈身受困,善根不绝气还升。 果然脱得如来手,且待唐朝出圣僧。” 啪! 吴驹击掌,一声清脆响声将众人从故事中惊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吴驹说完,长出一口气,从马的一侧拿出一个水袋饮水。 “不是吧又没了?” “感觉没过去多长时间啊!” “这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吴驹翻了个白眼:“自己往前看看,这都要到山脚下了。” 众人往前方看去,果不其然,即将到达目的地。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依旧不依不饶。 “又是被断章狗折磨的一天。” “听不到后面的好难受啊。” “吴驹你好短小。” 吴驹听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去,他愤愤的说:“你才短!” “行了。”子楚出言打断了嘈杂,旋即问道:“这书可完结了?” “完结了。”吴驹点点头,旋即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对他而言完结了,对子楚这些人而言还没开始写。 “寡人听说你打算在青石茶庄说这故事?”子楚问。 “不错,我都想好了,一周一讲,每次讲三回。” 此言一出,众人傻眼了。 “这特喵岂不是更少了??” “不带这么玩的啊。” “一周三回。”子楚搓了搓手:“还是太短了啊,就不能再加点?” “一周三回不错了,以我的手速一周能不能写下来都难说。”吴驹无奈的说。 “那好吧。”子楚悻悻的点头。 看来青石茶庄以后会是王公贵族常驻之地了。 见众人都是一副被故事深深吸引的模样,吴驹暗自点头,他要的就是这样。 以后青石茶庄每周一讲,顺带着把实体书搞一搞,届时必定大卖,紧接着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金瓶梅》也都能安排上。 嗯……顺带着让子楚再颁布个版权保护法,这块可得狠抓啊,吴驹可不想哪天蹦出来个某阁二话不说就把书给盗版了。 周围的朝臣都在就西游记的剧情讨论着,很快子楚也参与到了讨论的阵容里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吴驹,你说这天上当真有天宫吗?有那满天神佛吗?这月亮上面又住着什么呢?”子楚问道。 吴驹陷入沉默。 有没有满天神佛他还真不敢说,既然这个世界有这么多超自然的东西存在,那也许真的会有神仙。 但天宫和月宫他是可以肯定没有的。 他答道:“没有天宫,月亮上面也没有东西,那里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命能在那里活着。” “不可能啊。” “月亮上肯定有常曦吧。”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 他们说的常曦乃是上古神灵,和羲和一样都是帝俊的妻子,传说正是她生育了月亮。 这个时代普遍还是比较迷信的,有时甚至国事和战争都会靠占卜来决定,他们会这么觉得,吴驹并不奇怪,毕竟人们对着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当然也不排除在从前真的有神仙。 “那上面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对,连鸟都没有,如果你们用一种大的望远镜观测月亮,就能看到了那就是个球,球上面还坑坑洼洼的。”吴驹说。 “望远镜,就是像你手里的那种吗?”开阳公主饶有兴致的问道。 “对,但比这个要大很多,倍数也高的多。”吴驹说。 “望远镜是什么东西?”子楚疑惑。 “就是一种能看到很远的地方的长筒一样的东西。”开阳公主为王兄解释道。 “哦?” 子楚挑眉:“那岂不是千里眼?” “确实是。”开阳公主认真的点点头:“看着一两里绝对不是问题。” “对,我作证,那东西竟能看到远处的景物,简直太神奇了!”蒙恬也激动的说。 这么一说,子楚更加好奇了。 吴驹从怀中拿出那只望远镜:“大王要瞧瞧吗?” 子楚一招手,身旁侍卫来到吴驹身边,接过望远镜,旋即回到子楚那双手奉上。 “这东西怎么用?”子楚问。 “一手拿着头,一手拿着尾,拉开,略小的那一端放到眼睛前面,另一只眼闭起来。”吴驹说道。 子楚照做,旋即放到眼睛上,果不其然,远处的景象跃然于眼前。 子楚吓了一跳,连忙拿下,稍稍定神后再次看了一眼。 “神物啊!” 子楚像抚摸心爱的嫔妃一样抚摸望远镜。 “蒙卿!王将军!麃公!你们看看!”子楚将望远镜递了出去。 众朝臣挨个看了一眼,皆是惊奇。 “这莫不是那天庭中的神仙赐下的宝物不成?”他们纷纷说道。 “要相信科学!”吴驹对他们说。 蒙骜王龁麃公三人交头接耳了一阵,旋即拍马上前,在子楚身侧激动而又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大王,此物若是用的好了,装配全军,作用不逊色于马蹄铁啊!” “寡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子楚点点头,转头道:“吴驹,过来。” 吴驹也拍马上前。 子楚问道:“这东西还能生产吗?” “能。” “生产难度大吗?” “emmm,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镜片的打磨麻烦了一点。” 子楚更加激动,颤抖着声音问道:“可否做个几十只出来?” 吴驹点点头:“不成问题。” “好!好!好!”子楚连说三个好字。 “此事寡人就交付给你了,做好了重重有赏。”子楚说道。 “包在我身上吧。”吴驹点点头,爽快的答应下来。 子楚平复了一下心情,表情变得冷峻严肃,回过头对朝臣高声喝道:“今日之事,三缄其口,任何人不得外传,都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应道。 “啧,还是不放心啊,大意了他喵的,不该让每个人都看一遍的。”子楚竟然爆了个粗口。 “没事,他们知道了也没事,往外传也无所谓,这望远镜的材料,最重要的就是玻璃,我弄出玻璃那么长时间,可有人能仿制吗?”吴驹平静的说。 子楚一愣,那就更好了啊! 连模仿的机会都不该敌人留,更别提超越了。 哎呀,这机密多是一件美事呀。 子楚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队伍,随行卫兵侍从只以为子楚因为得了宝物而笑。 半天后。 宫中的韩姬接到了谋夺太子之位再一次失败的消息。 又搞砸了。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吴驹竟然反对成蛟登上太子。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韩姬事先的预想。 噼里啪啦! 韩姬大怒,打砸宫中器物,碎片满地都是。 宫女们站在内室之外,皆畏之,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发泄了心中的怒火之后,韩姬逐渐平静下来。 她的贴身侍女上前,轻声说道:“夫人,据说这一次惹得大王十分不快,只怕韩国外戚势力要被打击,您和大王的关系也必然会僵直,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呢?” 韩姬闻言,更加烦恼。 皱着柳眉,韩姬思索着怎样应对接下来的事。 修复和大王的关系倒是好说,韩国外戚那边韩姬却是不得其解。 大王要是真的狠下心对朝中的韩国外戚动刀子,那必然是秋风扫落叶。 “这夺取太子之位,何以就如此之难呢。” 韩姬攥着桌角,咬着银牙,眼神中满是怨意。 成蛟越是坐不上这个位置,她就越是怨恨。 怨恨子楚?韩姬不敢。 怨恨吴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人家吴驹本来就没承诺过他们什么,所有事情都是他们一厢情愿。 韩姬怨恨的是公子政。 若非他,蛟儿何以不成太子? 错过了这一次大好时机,怕是又要等很长时间了。 但不知为何,韩姬心中感到十分的不安。 为期一周的狩猎结束,子楚回朝。 回朝之后,他立马开始对朝中的韩国外戚动刀子,大肆打压。 正好秦国现在哪哪都缺人手,尤其是三川郡正百废待兴,子楚便下令将这些韩国外戚调出京畿,甚至直接调到三川郡为官,专门负责和他们的老家韩国打交道,美其名曰以韩制韩。 就职位而言看似是平调,但在中央为官和在地方为官能一样吗? 韩国外戚势力受到重创,深刻意识到了他们这次是真的玩过火了。 布衣之怒还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呢,何况君王之怒。 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闻到危险的气息,剩下的韩国外戚托病不上朝,整日待在家中谁也不见,摆明了要当缩头乌龟,躲过这场风波。 眼看着他们连着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子楚也就随了他们的意,结束了这场清洗。 这一刀下去,估计韩国外戚势力很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这口气,更别说谋划太子之位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巾帼不让须眉 围猎的最后一天,地点选在了上林苑东的平原上。 此地三面环山,中间却是广袤的平原,呈合围之势,若由山而下,天罗地网,四面合围,便可将猎物一网打尽,此乃围猎的大好地点。 并且由于这块平原土层浅薄,林木稀少,还可以策马奔腾,相较于步行入山方便许多。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朝臣们驾着骏马追逐羚羊群,时不时抬弓射箭。 “射头羊!射头羊!” 蒙骜呐喊着。 王龁弯弓搭箭,一箭射出,虽然射中了,但并未射中领头羊。 “老王!你这射术退步了。”麃公喊道。 “呵,你还好意思说我,有本事你上啊。”王龁怒道。 话音刚落,羊群一分为二,一队往东,一队往西。 “这羊群还懂兵法啊!”蒙武哈哈大笑。 此言一出,众人也都笑了。 “班门弄斧!” 在场的只要是武将,哪个不是熟读兵法,这羊兵分两路,可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各自建功吧!”蒙骜策马追击东边的羊群,朝臣的队伍也一分为二。 吴驹向西,骏马飞奔,一袭黑衣猎猎,他抬起墨石弓,射出一支箭矢,咻的一声,其中一只羚羊倒下。 左侧余光中一抹红色一闪而过,吴驹看去,只见开阳公主驾马从一旁驶过。 她放开缰绳,用马镫稳住身形,旋即一手持弓一手持箭,箭矢爆射而出,贯穿羚羊的脖子。 吴驹一拉缰绳,胯下骏马驻足,停在一片丘陵上。 丘陵之下,只见一抹红色驾着枣红色骏马左冲右撞,游离于羚羊群左右,时不时抬弓,每一箭下去都会有建功,或射杀或射伤,箭术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不禁称赞道好一个英姿飒爽的美人! “吴驹,你看寡人这妹妹怎么样?”子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吴驹转头一看,只见子楚驾马来到他身旁。 “巾帼不让须眉,恍若木兰在世!”吴驹将心中对开阳公主的实话实说。 “木兰?”子楚疑惑。 吴驹点点头:“花木兰,一个很厉害的女将军。” 这时开阳公主在连续射杀三五只羚羊后,终于停止了追逐,见子楚和吴驹在一起,于是轻提缰绳,胯下枣红马缓步而来。 “王兄,吴驹,你们聊什么呢?”开阳公主喘着粗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 “吴驹夸你巾帼不让须眉,说你像一个叫做花木兰的女将军。”子楚笑道。 “哦?” 开阳公主好奇道:“自古女子从军者少之又少,我只听说过妇好等人,却不知有一位姓花的将军。”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要是知道才不正常,吴驹腹诽。 他旋即讲述道: “这花木兰是一名女子,因为国家要征兵讨伐外族,规定每一家必须有一名男子上前线,而木兰的父亲年迈多病,无法上战场,家中又无其他男子,于是乎花木兰男扮女装,代父从军,屡立战功,功劳之大足可封侯拜相,但因为家中有父亲要照顾,花木兰放弃了入朝为官。” “直到后来战友前往木兰家中探望,见她一身女装,风姿绰约,方知这是一名女子,谓之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子楚听完恍然大悟,但又喃喃自语道:“功劳足可封侯拜相,这样的人不该籍籍无名啊,为何寡人从未听说过,莫非还有什么史书漏看了?” “这花木兰真乃豪杰也!”开阳公主心中澎湃,忍不住称赞道。 “是啊,适才我观你驾马穷追,箭术了得,颇有妇好、木兰之资啊。”吴驹笑。 开阳公主这次明白吴驹是在夸她,很是开心,但旋即又摇头:“妇好、花木兰抵御外族,战功赫赫,我虽然熟读兵书,武艺尚可,但寸功未建,我断不敢与之相比。” “也许会有机会的。”吴驹说道。 子楚一听这话顿时摇头:“寡人之前可是说若非秦国危如累卵,便不会将公主派上前线,你可不要乌鸦嘴啊。” 吴驹笑:“在西方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君王说:山不到我这来,我就到它那去,难道非要被迫挨打?我们可以主动出击嘛。” “山不到我这来,我就到它那去。”子楚细细品味了这句话,旋即说道:“真是霸气。” 但他旋即对吴驹说:“可女子还是很难上战场的,先天就没有优势啊。” 开阳公主一听也有些失落。 没办法,子楚说的确实是事实。 吴驹也没有反驳子楚,他陈述的是当下的事实,但吴驹说的也是事实,只不过是未来的事实。 他对开阳公主鼓励道:“教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要气馁。” 他旋即又道:“女子不能上战场,是身体无优势,使戈矛的话,天生就比不过男人,但用枪就不一样了。” “枪?比戈矛还重呢。”子楚摇头。 “此枪非彼枪,我说的是另外一种东西,叫枪械,会射出一种叫子弹的东西,威力巨大,一秒钟可以射出十数发,击杀敌人于数百米甚至上千米之外,一发下去便是一个血洞,要是反器材狙击枪能直接把人打成肉糜,许多枪不过手臂长,甚至只有手掌长,重量论斤算,重的也就十几斤女子用起来毫无压力。” “嘶!” “当真有这样的神物?!” 兄妹俩都激动了。 一个是因为吴驹描述的枪械实在太厉害了,若是研制出来绝对是战场利器。 一个则是因为吴驹说这样东西女子用起来也没压力。 “当然有。”吴驹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点点头。 “你会制作这东西吗?”子楚目光热忱,灼灼如日华。 “会是会……能不能得两说,我打算抽空搞出来。” 那些穿越者前辈个个都能造火药火铳大炮,他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吴驹前世是个军迷,了解过不少枪械知识,亲手玩枪也有过,他觉得应该不成问题。 “那好!” 子楚没见过枪械,脑海中很难形成一个基本印象,但一秒十数发,一枪一个血洞,就算最好的弓弩也没有这个射速和威力吧,光是想想都很牛逼啊! 吴驹看着一旁子楚的神色,很好奇他把枪想成了什么样子。 不知为何,吴驹突然想起以前网上盛传的一张图,说的是跳过了教程直接进入游戏的新玩家,配图是一个大兵拿m16作开弓状,拿枪当弓箭使。 “如果热武器出现,男女之间的差距就会无限缩小,兴许哪一天,你能组建一只全都是女子的军队也说不定。”吴驹对开阳公主说。 “全都是女子的军队吗!”开阳公主的眼睛和星星一样。 光是想象都令开阳公主心驰神往。 正当三个人里两个人都在遐想的时候,侍从走了来:“禀大王,吴卿,公主,前方有一群羚羊,还有一只豹子,几位大人正在围追,特来询问您是否要去一观。” 子楚一提缰绳:“那就走,豹子还是要去看看的。” 开阳公主跟上,转头对吴驹嫣然一笑:“吴驹,走啊。” 吴驹点点头,跟了上去。 二人并驾齐驱。 开阳公主好奇的问道:“吴驹,你好像懂很多东西,诸子都像你这么博学吗?” 吴驹摇摇头:“那倒也不是,这些东西他们肯定是不懂的。” 子楚转过头,笑道:“吴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谦虚?” “我说的是真的啊。”吴驹摊手:“论学术我比不上他们,但酿酒,制盐,炒茶什么的,大王和公主可见过有人比我更懂吗?” 二人想了想,那倒也是。 “吴驹,这天下真的会有女子组成的军队吗?”开阳公主问。 “会,肯定会。”吴驹点点头。 开阳公主看着吴驹,有些出神。 她觉得吴驹身上有一种极其浓郁的自信,他侃侃而谈时这种自信尤其明显。 很迷人,对女子而言很迷人。 至于有没有男人会迷上吴驹……那开阳公主就不知道了。 不过让开阳公主更喜欢的是吴驹对女子有一种在旁人看来可能有些固执的信心,他坚定不移的相信女子并不逊色于男人,女子也可以从军! 这是开阳公主头一次有被认同的感觉。 “吴驹,你还知道什么女将军的故事吗?”开阳公主突然问道。 “有啊,很多。” “能再给我讲一个吗?” “好,那我就讲一个叫做平阳公主的人。” “平阳公主,和我只有一字之差?” “对,而且她也是皇……君王的女儿,并且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将军……” 第二百八十章 天作之合 朝臣们距离吴驹等人并不远,一段跋涉后,几人见到了目标。 羚羊群已经被射杀的七零八落,不过那只豹子还在逃命。 豹子的移动速度可比马快多了,虽然长途不行,但这一小会还不成问题。 又是一轮箭雨射出,豹子身体一扭躲了过去。 “擦,这豹子还会走位的?”吴驹惊讶。 这波堪称脚本走位了啊。 “打虎英雄,巾帼女将,下去试试?”子楚看着二人,笑道。 “打虎英雄是什么鬼。”吴驹满脑子黑线。 嗯……他好像确实打了一头老虎。 但也不要把他说的像武松一样啊喂! 算了不计较这么多了。 吴驹和开阳公主对视一眼,同时拍马,奔下丘陵,直奔豹子而去。 “那就试试!” 豹子见又是两骑袭来,连忙闪过去。 吴驹和开阳公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豹子在内心唾骂一番,旋即被迫调转豹头继续奔走。 这时,像蒙骜、王龁、嬴励这些年迈些的朝臣逐渐停了下来。累的气喘吁吁。 “到底是老了,老夫年轻时就算步走,也能将其拿下。”王龁叹道。 蒙骜瞥了他一眼:“老夫发现你真是改不了吹牛的毛病了。” “吹个屁,老夫年轻时是真的打到过一头豹子的好不好!老夫记得很清楚,那是长平之战前,行军途中遇到的豹子,当时还和白起等人分而食之,岂能有假?”王龁这次吹胡子瞪眼。 见王龁这次说的有鼻子有眼,蒙骜不说话了。 嬴励不理会这俩老头的争执,驾马上了丘陵,来到子楚身边。 二人看向远处,只见一道黄黑色闪电在草原上飞驰着,正是豹子,而吴驹和开阳公主一黑一红两人两骑在两侧穷追不舍,就像毛笔在纸张上分别用墨水和朱砂写下的两道线条。 cp感都快要溢出来了…… 嬴励叹道: “多般配啊,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这次子楚也赞同的点点头。 “大王,老臣上次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嬴励问,说的显然就是赐婚给开阳公主和吴驹一事。 “还愁着呢。”子楚一听这事,不禁叹了口气。 他迟疑了主要有两点。 其一,子楚知道在嬴励心中天作之合是其次,他太清楚嬴励是什么样的人了,人老成精,他执掌宗族,又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干的任何事都带点政治缘由。 嬴励想让吴驹和开阳公主成婚,看出开阳公主倾慕于吴驹倒是其次,主要是嬴励知道吴驹的重要性,想巩固他和秦国、和宗室的关系,现在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拿开阳公主当这个纽带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也不能说这老头心黑,毕竟他也算促成一桩好事。 只能说无论什么事,沾到政治,都显得肮脏了起来。 子楚虽然不想让开阳公主的婚姻和政治挂钩,但开阳公主自己喜欢吴驹那可就是两说了,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但紧随其后了是第二个问题。 众所周知,公主下嫁,一般是为正室,这代表王室不可侵犯的高尚地位,公主为王室,不可屈居人下。 但吴驹的正室很明显,是吕凝。 这个时候,如果还遵循正室原则,那吕凝就必然要被挤下去,吕不韦能乐意吗? 如果吕不韦这个相邦心存芥蒂,那这可就不是一桩美事了。 再者,吕凝是先来的,子楚从岐山到咸阳,见证了吕凝和吴驹的爱情,且子楚把吕凝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真让子楚做这个事,他自己都觉得良心有愧。 “愁人啊……”子楚捏眉心:“你怎么丢了这么个难题给我呢。” 嬴励轻咳两声,讪讪地笑了。 “一会把吴驹叫来吧,一直都是寡人和你一厢情愿,就连霜商也是单相思一般,寡人还是想先和他谈谈,探一探他的想法再说。”子楚说。 “好,一会老臣便去。”嬴励点点头。 二人不在说此事,子楚指着草原上一黑一红二人,问道:“咱俩来赌一把,你觉得他们俩能捕到豹子吗?” “大王赌什么?”嬴励问。 “寡人赌能。”子楚说。 “那老臣只能赌不能了。”嬴励摊了摊手,其实他觉得吴驹连老虎都能杀,豹子应当也不成问题。 “哈哈哈哈哈,好!”子楚笑。 只见豹子逐渐乏力,身上也多了些伤,而吴驹和开阳公主拍马直追。 终于,经过一处洼地的时候,吴驹和开阳公主一左一右,同时开弓。 两道箭矢飞射,没入豹子头颅之中,鲜血迸射。 豹子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好!” 丘陵之上,围观的朝臣中霍然响起数道喝彩声。 这两箭的默契程度,称得上心有灵犀了。 吴驹勒马,看向开阳公主,二人相视,皆露出笑容。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就当加餐了 一虎,一豹。 仅这两只猎物,就算把秦国历代君王的数百次狩猎战绩全部拿出来,也绝对能排个前三前五了。 武松打虎说的轻巧,但毕竟是杜撰,冷兵器时代,想打这种大型食肉动物哪有这么容易。 草原不比密林,没有那么多蚊虫,也没有林木遮掩,因而捕猎之后,众人干脆就在草原上展开一场野炊。 将豹子的皮扒下,开始烤肉。 这只豹子的皮就比前几天那只老虎的皮完整多了,因为吴驹和开阳公主的两支箭都射在了头上嘛。 子楚觉得这张豹子皮十分滴珍贵,说回去要统计一个总榜,上面记录这次围猎每个人的猎物总数,排名第一的人可以获得这张豹子皮。 结果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子楚自己作废了。 他觉得这张豹子皮有纪念意义,不可轻易赠与他人,毕竟是吴驹和开阳公主二人共同杀的,如果有朝一日二人真的在一起了,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定情信物。 所以思考再三,子楚还是决定先放手里,回头开阳公主或者吴驹如果要的话就给他们。 “该说不说,这豹子肉是真难吃啊,要不是有吴驹你的调味料,吃一口我就吐了。”蒙骜撸了一口串,不由得吐槽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吴驹鄙夷,有的吃就不错了,这在后世个个都是牢底坐穿兽,吃一口都得蹲笆篱子,吃公家饭。 他在烤串上刷上一层油,撒上一把盐,一把胡椒粉。 可惜了,没有最灵魂的孜然,这玩意现在应该还在中亚呢,还有辣椒,现在还在美洲。 吴驹能用的只有油盐,胡椒花椒茱萸,还有鱼露之类的酱。 “看明白了吗?”吴驹问。 “看明白了,多谢吴驹赐教。”一旁的侍从点点头。 “这叫什么赐教,行,交给你们了。” 吴驹演示完一遍后,拿起一把烤串走人。 什么?你问他哪来的竹签? 前几天捕猎的时候,吴驹和子楚说想搞烤串,但感叹没有竹签,子楚听后把上林苑的几棵青玉竹砍了,劈成小段细支,加以烘干,便制成了这一把把的竹签。 啧,这一根串承载的,可不仅仅是豹肉啊,还有那一棵就价值几十金的青玉竹。 吴驹尝了一口,脸都绿了。 “咳咳!”他重重的咳嗽两声,差点没吐出来。 确实挺难吃的…… 凡是猫科动物的肉都发酸,前几天吃的老虎肉也是,不过这豹肉还不如老虎肉呢。 “烤完这一炉豹肉就停吧,整点正常的。”吴驹转头说。 “是!” 吴驹来到一众朝臣中,席地而坐。 草原广袤,一望无垠,远山黛色,绿海林涛接青天。 天边飞过一群鸟,在天空中变换着阵型,时而如纸卷墨点,时而如春时桃枝,颇具浪漫主义色彩啊。 还有两只较大的鸟在鸟群周围左右盘旋,时而穿插于群中,好似嬉戏打闹一般。 “吴……” 开阳公主走过来,坐到吴驹身边,正想和他说话,却听天空中传来一声惨叫。 “嘎!” 一只鸟坠下,落在吴驹和开阳公主面前。 二人吓了一跳。 再看天上哪里是嬉戏打闹,分明是鹘入鸦群,两只老鹰正在捕捉鸟呢,那不断变化的阵型,哪里是设么浪漫主义色彩,分明就是溃不成军了。 “吴驹……” 开阳公主再开口又是一只鸟落下。 啪叽一声。 鸟追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很煞风景。 她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一团黑线,取来弓箭,二话不说就张弓搭箭,一双美眸紧紧顶着鸟群,时机一到,箭矢咻的飞出,精准的击中一只老鹰。 “呃!” 老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坠落在二人面前。 另一支老鹰见同伴突然遇难,连忙仓皇逃窜,大难临头各自飞。 吴驹转头,见开阳公主缓缓放下弓箭,红色衣裙随风摆动。 “就当加餐了。”开阳公主淡淡的说。 吴驹咂舌。 这是真帅啊! …… 围猎的最后一天,以吴驹和开阳公主的这只豹子收官,吃完一顿烤肉大餐后,众人心满意足的回程,到上林苑的离宫中休整,准备明日回咸阳。 子楚在宫中设宴,宴后,众人大醉而归,子楚将吴驹留了下来。 偏殿中,吴驹向着子楚拱手一揖。 “大王。” 吴驹喝的虽然多,但因为体质原因,仅仅是脸色红润了些罢了。 “嗯,坐。”子楚招了招手,与吴驹对而坐下。 “陪寡人手谈一局?”子楚问。 “我棋下的烂。”吴驹深有自知之明。 “无妨,本来也就没打算让你赢。”子楚说。 子楚执黑,吴驹执白,二人旋即在棋盘上对弈了起来。 二人执放眼方寸棋盘,心思沉入其中,并未注意到殿门外一角红裙随风一闪而过。 “吴驹,你觉得霜商这个人怎么样?”子楚低垂着眼眸,不经意的问道。 门外的开阳公主面露诧异,旋即更细心聆听。 “大王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吗?”吴驹抬眼。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过去了三五个时辰,兴许你有些新的看法呢,寡人想知道的详细一些。”子楚随口扯了个理由。 吴驹不说话,又落一子,面露思考之色。 子楚看着棋盘,暗自摇头,本来就是个臭棋篓子,这么一分神,棋下的就更烂了。 他乘势攻出,连连攻城略地。 “公主武艺高超,在我认识的所有女子中,她是最厉害的几位之一。”吴驹说。 “这一点你下午说过了。”子楚说。 “公主学识渊博。”吴驹说。 “在你面前,没人能称学识渊博。”子楚说。 “这怎么能跟我比呢。” “也是,哪能跟你这个妖怪比。”子楚点点头。 吴驹语塞。 “公主为人温和,知书达理,待人宽厚。”吴驹说。 “除长辈之外,她也就对你一个人温和,宗室大臣家的同龄人从小就怕她。”子楚摇摇头,吴驹是没见过开阳公主泼辣的样子。 殿门外的开阳公主握掌成拳。 王兄我谢谢你啊,你真的我是亲哥吗…… 吴驹这下图穷匕见,啊不对,是无计可施了,只得老老实实的吐出一句:“公主长的漂亮。” 子楚点点头,这倒是没什么争议。 他这个妹子那可是宗室乃至整个咸阳城鼎鼎有名的美人。 子楚又下一子,将吴驹的白子逼到角落,旋即轻飘飘的说道: “若让你迎娶霜商,你可愿意?” 他这才叫图穷匕见! “什么?”吴驹惊异。 门外的开阳公主闻言,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脚下竟然踢到了门框,发生一声轻响。 然而在寂静的殿中,这道声响异常清晰。 唰! 子楚起身张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宝剑,遥指殿外。 “是谁在殿外!”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小刺客 这宝剑锋芒毕露,寒光迸射间,让人心中胆寒,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象到被剑锋劈砍的景象,甚至隐隐有一丝血肉被划开的刺痛感。 最令人惊诧的是,吴驹看到剑刃最底部铭刻着的两个字。 纯钧! 名剑纯钧,尊贵无双之剑,这把剑竟然在子楚手里? 传闻这把剑乃是铸剑大师欧冶子铸造,为越王勾践所有,同时位列十大名剑、八荒名剑、越五剑之列,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一下观,天精下之,这把剑铸造完成后,欧冶子因为力竭而亡。 越国灭亡后,这把剑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是在子楚手中。 吴驹只见过几次子楚佩戴这把剑,但从未见过纯钧的样子,今日方知原来这把剑就是大名鼎鼎的纯钧。 果然如《越绝书》中相剑者薛烛所言:其华捽如芙蓉始出。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於塘;观其断,巖巖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 吴驹心中竟然有些艳羡。 他一直缺一把趁手的佩剑。 虽然他能寻到的剑,也是当世名家之作,价值不菲,削铁如泥,但却无法与纯钧这样的宝剑媲美,甚至和嫪毐的霜十四相比都是不如的,毕竟霜十四的铸造者徐夫人亦是当世鼎鼎有名的铸剑名家。 现在好像不是纠结佩剑的时候。 吴驹顺着子楚长剑所指的方向看向殿外。 子楚目光冷峻,似鹰目一般,定睛一看,却见一抹红裙闪过。 他顿时明白殿外是谁了。 “听到了就进来。”子楚垂下纯钧,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开阳公主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出现在二人面前,低着头攥着柔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时,门外兵士涌动,哗啦哗啦的甲胄碰撞声响彻,卫兵围住了偏殿大门。 蒙毅酒喝多了,正呼呼大睡,侍卫副统领带兵前来,看了看大殿内: “大王,有刺客吗?!” 子楚深深的看了一眼开阳公主,回剑入鞘:“是啊,有个小刺客,吓得寡人把剑都拔出来了。” 开阳公主头低的更深。 “属下这就去追查!”副统领一听立马说道。 “行了!不用查,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子楚摆了摆手。 “是。”副统领点点头,带兵离开,殿中再度静了下来。 子楚放下纯钧,冲开阳公主勾了勾手:“来。” 开阳公主缩着脖子走了过去。 她胆子很大,但不代表她不怕子楚。 这世间素来是一物降一物的,开阳公主能降伏同龄人,而子楚却能降伏开阳公主。 毕竟他是开阳公主的王兄,长兄如父。 何况养尊处优、身居高位数年,又当了两年秦王,一举一动中帝王的霸气毕露。 并且子楚是真的上过战场的,当年他和吕不韦从赵国逃出来的时候,那可是惊心动魄,腥风血雨,而后来也他曾到过前线,亲自参与过战场冲杀,就这一点而言,他身上的杀气可比开阳公主重的多。 “坐。”子楚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开阳公主坐了下来。 “行了,没听见刚才吴驹夸你漂亮吗?缩着头像个乌龟一样,哪有一点王室公主的风范。”子楚说。 开阳公主脸色一红,抬起了头。 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烛火映在她洁白的肌肤上,使得五官更加立体,好一个小美人! “继续。”子楚指了指将纯钧放回去,指了指棋盘。 吴驹落下棋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可愿意迎娶霜商?”子楚问。 “敢问大王,何以提出这个问题?”吴驹反问。 “这哪有什么缘由。”子楚笑:“霜商摽梅之年,云英未嫁,你是当朝重臣,当世诸子,她是秦国公主,寡人的亲妹妹,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结成连理岂不顺理成章?” “所以不到底愿不愿意?”子楚穷追不舍。 吴驹陷入思考。 子楚考虑的那些事情,吴驹同样在考虑,并且考虑的更多。 “还是算了吧。”吴驹摇摇头。 “为什么?” 还未等子楚开口,开阳公主就急切的问道。 子楚无奈,转过头瞪了她一眼,眸子里就俩字:矜持! “她太小了。”吴驹坦白的说道。 子楚和开阳公主皆是一愣。 开阳公主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不小啊。 不过要是和吕凝姐比的话,那确实小了些,毕竟吕凝姐的身材确实好,自从病症痊愈后,身子便更加丰盈了。 子楚没注意到妹妹的小动作,他只是不解的问道:“小?” “她才十二。”吴驹摊手。 坦白的讲,穿越到这个时代,什么三妻四妾的他也想过,毕竟法律允许,道德也允许,他何必坚持己见?吴驹又不是什么圣人。 不过炼铜……吴驹不能接受,这是对他三观的践踏。 炼铜癖死路一条!!! “十二还小?”子楚非常的不解。 他万万没想到吴驹拒绝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十岁甚至八九岁成婚都挺正常的,十二岁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长大成人,出嫁的大好时节了。 这小子不会是随口扯了个理由想逃避吧? 吴驹知道子楚不信,他也很无奈。 “这么跟你们说吧,十二岁实在太小了,事实上,女性发育成熟的年龄是在十八岁,十八岁之前,无论是进行……甚至是怀孕,对女性的身体伤害都很大,尤其是怀孕,会给女性身体带来永久性的损伤,且流产的几率比十八岁后再怀孕要大的多。”吴驹说道。 子楚和开阳公主对视一眼。 子楚哑然。 开阳公主语塞。 吴驹这番话并没有用什么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所以他们都听的明明白白。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说法,靠谱吗?”子楚说。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这是我的最新研究,字字属实,绝无作假,至于靠不靠谱……我是医家魁首。”吴驹的意思很显然:他是医家魁首,他说的就是最正确的。 三个人都沉默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年之约 子楚不甘心。 任务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可是不放弃的话……吴驹说的真的好有道理。 虽然理论很惊世骇俗,并且和现在大众普遍的生育年龄背道而驰,但医家魁首的权威性毋庸置疑,子楚不相信吴驹会为了不娶开阳公主而随意胡诌出一个不到十八身体发育不成熟的说法欺骗于他。 此时若是坚持,岂不是陷霜商于危险之境,那寡人还算个人吗? 吴驹一句话,就把子楚接下来的操作空间全部堵死了。 三人僵持不下。 半晌,开阳公主突然开了口。 她咬了咬红唇,纠结着说道:“王兄,还是让我和吴驹聊聊吧。” 子楚此时正苦恼,听闻此话,心中也觉解铃还须系铃人,反正他这的路走不通,不如让开阳公主试试:“罢了,你们两个年轻人聊吧。” 开阳公主看向吴驹。 吴驹也不扭捏,起身就要同开阳公主离开。 行至殿门,开阳公主突然回头:“王兄你不要来偷听!” 子楚轻咳两声,摸着鼻子看向天花板:“寡人乃是秦王,岂会做出如此可耻行径。” 开阳公主皱了皱小鼻子,转头拉了拉吴驹的衣袖:“走吧。” 二人走出宫殿,来到半山腰的观星台上,来到栏杆边。 这里视野开阔,极目远眺,群山万壑尽收眼底。 到了这里,两个人的心情突然都平复了一些,思绪了理顺了许多。 “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开阳公主好奇的问道。 “什么?”吴驹一愣。 “女子十八岁才能发育成熟的那个。”开阳公主说。 “当然是真的!” 吴驹点点头,接着说:“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等到战争结束,我要就会把这个理论完完整整的公之于众,并上表大王,请求上调结婚的年龄,最好是让男子二十岁以上,女子十八岁以上方可结婚。” 至于为什么要等到战争结束,那是因为这乱世之中,列国为了战争穷兵黩武,不断的扩大人口,出台各种优生政策,如果现在就发布这个理论,只怕没人会听从,还会减缓天下一统的速度。 开阳公主挑眉,虽然吴驹这个理由很正经,但终归是拒绝了她,让她不由得有些郁闷,但平心而论,吴驹乃是为了她好。 想到这里,开阳公主心里又有些暖暖的。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快要二十了。”吴驹答了照身帖上的年龄,如果算上前世的话……那可就不止这么多了。 “按你的想法,你倒是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开阳公主冲他嫣然一笑,旋即叹了口气:“十八岁……还有好长时间啊。” “六年,也很快。”吴驹随口说了一句,旋即说道:“况且也……没必要卡的这么死。” 开阳公主看吴驹,吴驹看远山。 “吴驹,你喜欢我吗?”开阳公主问。 “不知道。”吴驹摇摇头。 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但吴驹在说出这句话时,心跳还是不免的加快。 “也不反感吧?”开阳公主又问,眼底多了一丝促狭。 “嗯。”吴驹点点头,很坦然的承认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于是语重心长的对开阳公主说:“青春期春心萌动是因为身体的发育开始趋于成熟,对异性产生好感属于正常情况,你还小,可以考虑的时间很多,没必要现在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很确定。”开阳公主说。 “你真的确定?你有考虑周全吗?贫贱之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何况我不贫贱,吕凝也绝非糟糠,我和吕凝感情很好,她一定是我的正妻,你若嫁给我,断不可能拿到她的位置。”吴驹说。 他知道子楚一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苦于不知道怎么解决,于是干脆不解决了,把烂摊子丢给他。 “我可以接受,我也可以等。”开阳公主固执的点点头。 吴驹不说话了。 喵的。 换做别人可能还有由于,开阳公主这妮子是真的固执。 她自幼练武,练习骑术不知从马上摔下来过多少次,练习剑术虎口磨出水泡也不掉一滴眼泪,和同龄人发生争执而打架,常常爆发出远胜同龄人的好狠斗勇,简直把人往死里打,最终练就这一身倔强要强的性格。 让她改变已经坚定了的想法,难于上青天。 吴驹不再执着于远山,而是与开阳公主对视,眸光相接,无限柔情。 他心中忍不住触动,相处一周时间,他对开阳公主了解很多,其实心里也对她很有好感,只是过不去内心的原则这一关而已。 吴驹沉下眸子思索片刻后,他抬眼说道:“那我们就立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立个三年之约。”吴驹说完愣住了。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画风突然斗破起来。 算了不管了。 吴驹说:“如果三年之后,你依然没有改变今日之志,我就娶你。” “此话当真?”开阳公主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 “当真。”吴驹点点头。 “那在这三年里,只是不成婚,但若是发生别的什么事,也是不禁止的吧?”开阳公主笑嘻嘻的说道。 “你搁这卡bug呢。”吴驹满脑子黑线,忍不住腹诽道。 但他转念一想,要是只谈恋爱不搞黄色,也算是对得起他的原则了,后世高中开始谈恋爱,谈到大学才结婚的那不是大把吗? 何况……吕凝也未成年,吴驹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她刚满十七岁,今年过生日便是十八。 “对。”吴驹点点头。 “好!”开阳公主眉眼含笑,心情大好。 二人在观星台上并列而立,眺望着天边的青山。 远处另一座宫殿的三楼,子楚一把拿掉眼前的望远镜:“这特么是谈成了还是谈崩了啊?” 没错,那日吴驹拿出望远镜后,那个望远镜很快被子楚敲竹杠敲走了,反正吴驹说生产并不难,拿走一个也问题不大。 子楚继续将望远镜怼在眼睛上,看着吴驹和开阳公主。 霜商只说不能偷听,没说不能偷看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回家 那天晚上,子楚再没有见过吴驹和开阳公主。 当然俩人不可能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各自回家,各睡大觉罢了,总不至于大晚上的天都黑了还去找子楚禀报一通吧。 两个人睡的心安理得,心情舒畅,甚至梦里还互相梦到了对方。 而子楚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一晚上都在纠结于两个人到底聊的怎么样,心里痒痒,愣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床批了一大波奏章,过了零点才因为太困了,而奏章又太催眠了才睡过去。 第二天,上林苑前,众人收拾好了行李,整装待发。 子楚把吴驹和开阳公主叫到身边问他们到底谈的怎么样了。 开阳公主说这是属于她的小秘密。 子楚一脑门黑线。 最后还是吴驹和他讲了三年之约的事。 子楚听后表示很满意,表示:“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倘若按照他和嬴励的打算,那肯定是原地结婚比较好。 但吴驹提出了那个理由实在让子楚不好意思接着撮合,三年……也不错,满打满算吴驹和开阳公主相识不到几个月,围猎更是只进行了七天,三年时间也算是给两个人一点冷静期,互相多了解。 至于两个人最终是否能走到一起去……子楚觉得铁定能! 别问,问就是直觉。 “行,那就这样吧。”子楚点点头。 队伍出发,浩浩荡荡的向咸阳而去。 咸阳城。 时隔七天,吴驹再度回到了这里。 虽然在上林苑的生活质量也很高,风景秀丽,有山有水有园林,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和活动,比如打猎,但还是回家的感觉舒服啊。 宫门前,吴驹和子楚、成蛟、开阳公主做了道别,开阳公主离开时真可谓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想来昨晚发生的事不但没有磨灭她的意志,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想法。 吴驹和一众朝臣结伴回到坊内,聊了一番琐事后,各回各家。 吴府门前,吴驹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府前看门的仆役见吴驹前来,皆是一惊:“家主您回来啦。” “嗯,回来了。”吴驹点点头,将缰绳交给他们,旋即走进吴府。 他先是遇到了魏磬。 她在池边的水榭上,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手臂下面还放着一本医书。 吴驹一阵无语,走了过去,二话不说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嗷!谁……” “我!” 魏磬一句谁啊都没说完,就被吴驹打断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魏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师父。” “看书就看书,睡觉就是睡觉,你这叫什么?睡书?”吴驹皱了皱眉:“而且你这睡觉怎么还流口水呢,这医书上都被你打湿了,这还能看清?” 魏磬低头一看,果真见医术上的墨迹糊了。 “不需要看清,我已经背下来了。”魏磬洋洋得意。 吴驹闻言不语,正当魏磬以为自己胜利的时候,吴驹又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魏磬痛呼一声,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见一根步摇出现在眼前,这根步摇由黄金打造,上面镶嵌着一些珠玉,还点缀了一些很漂亮的青色,末端垂下流苏,流苏还在缓缓摇动。 “给你的礼物。”吴驹说。 魏磬眼睛一亮,瞬间忘却了脑门上的疼痛:“看不出来师父你还有这个心啊。” 吴驹翻了个白眼。 “这上面的青色是什么?”魏磬接过步摇,观察一番后问道。 “翠鸟毛,打猎时意外遇到的,用一种叫做点翠的工艺镶嵌了上去。” 其实这就是当时被那两只老鹰猎杀,坠在吴驹和开阳公主面前的鸟,吴驹看鸟都死了,不用白不用,于是找工匠打造了这只金步摇,点翠则是他自己做的。 魏磬点点头,笑道:“谢谢师父!” 吴驹摆了摆手,打算离开,却听魏磬说:“你见过吕姐姐了吗?” “她在府里?”吴驹挑眉问。 “在啊,你临走前不是说生意上如果有决定不了的事就去找吕姐姐吗,刚刚青石茶庄的老夏才来找吕姐姐问事情,还有张管家。”魏磬说道。 “她在哪?” 魏磬告诉他吕凝的位置,吴驹旋即离开,去找吕凝。 一处院落前,只见老夏和张管家站在吕凝面前,吕凝柳眉轻蹙着,翻看着一个账本一样的东西。 “依我看价格还是要再提一提的。”吕凝深思熟虑一番后说道。 “上个月底就上调了一些,现在再调整,恐怕顾客不太愿意。”老夏说。 吕凝想了想,旋即说道:“那就先上调价格,紧跟着举办个活动,全场促销打折,打折过后价格就稳定在上调后的数目。” 院门外的吴驹眉目舒展。 这不就是后世那些商家涨价惯用的手段吗? 不愧是吕不韦的女儿。 啊不对。 不愧是我媳妇。 老夏想了想,赞成的点点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先涨价,后打折,看似没变动,实则打折过后,顾客非但没有怨言,还觉得赚了!” “老板娘果然精通商道,属下佩服!”老夏笑道。 吕凝微微一笑,接受了老夏这个称呼,旋即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属下不叨扰您了,先行告退。”老夏离开,出了院门后,看到门外的吴驹,不由得小吃一惊。 吴驹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老夏点点头,快步离开。 旋即院内的张管家也向吕凝询问了几件事情,吕凝一一回答,提出了见解很直接,很透彻,就算吴驹在,做出的无非也就是差不多的决定而已。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这个老板娘把家里打理的很不错啊。 吴驹嘴角微微上扬。 张管家出来之后,吴驹也示意他离开。 院里静下来,只剩下吕凝翻动纸张的声音。 吕凝一页一页的看着账本,心中盘算着,正思索之时,却觉得自己突然被抱了起来,跌入一人怀中,旋即鼻尖涌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啊!”吕凝惊呼一声,却听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想夫君我了没有?”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守江山 吕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原本被惊到的心神顿时大定。 “什么时候回来的?”吕凝问。 “刚才。”吴驹轻声说道。 吴驹怀抱吕凝,呼吸着对方秀发上的芳香。 吴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账单说道:“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老板娘把家里打理的挺好啊。” “你刚才都听到了?”吕凝问。 “听到了。” “我说的可有什么问题吗?”吕凝有些不安的问。 “没问题。” 吴驹搂的更紧了些:“以后就是我不在家,也大可不必担心家里会出乱子了。” 他啧了一声,感慨道:“我这找媳妇的眼光果然不错。” 吕凝听后,嫣然一笑:“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这是哪的话,我是夸你厉害啊。”吴驹道。 “和你比还是差了许多,你能打江山,我只能守江山。”吕凝拿过账本:“要不要我和你说说这几天的事?” 吴驹瞥了一眼账本,伸手扔到一旁:“不,我决定不要江山要美人。” 他捧过吕凝那张白皙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良久,唇分,吴驹拿出一根玉钗。 “送你的礼物。”吴驹说。 “这么好?”吕凝笑,接过玉钗把玩,甚是喜爱:“哪来的?不会是上林苑吧?” 她幼年便跟随父亲和子楚入秦,在此生活多年,当然也是去过上林苑的,知道那里盛产美玉,不过从前体弱,只是去过,从不参加那些朝臣的狩猎。 “嗯,从大王那里坑来的。”吴驹说。 包括吕凝那只点翠镶珠玉金钗上的珠玉也是从子楚那坑来的,毕竟子楚把他那支望远镜拿走了,短期内吴驹也不打算要什么官位爵位,这要是不从他手里弄点回报,这河里吗?这不河里。 子楚得了一件这么一件对行军打仗有大作用的珍宝,当然不会吝啬于区区珠玉,当场把上林苑的库房打开,任吴驹挑选,甚至还派人把那面三五年没开采的玉石矿重新凿了一遍,弄了一堆原矿出来。 “真好看。”吕凝说。 “我给你戴上?” “好。” 吴驹拿过玉钗,为吕凝佩戴好,旋即为她拿来一面镜子。 “怎么样?”吕凝问。 “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玉钗好看,人更好看。”吴驹道。 “贫嘴。”吕凝娇嗔一声,瞟了吴驹一眼,但显然是被夸的很开心的。 见吕凝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显然是挺喜欢这玉钗,吴驹见状,张了张嘴,又迟疑了一下。 “有事要说?”吕凝毕竟和吴驹相处这么久,早就心意相通。 “emmm……” 吴驹思索之后,说道:“你知道大王的妹妹开阳公主吗?” 吕凝点点头:“认识,见过,不算很熟。” 吴驹舔了舔嘴唇,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吴驹旋即把开阳公主倾心于他,子楚打算给他俩赐婚的事完完整整的给吕凝说了一遍。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吕凝的神色,但吕凝却表现得很淡定。 “你不生气吗?”他问。 “有点不开心,但是不至于生气。”吕凝平静的说。 吴驹挑眉。 “为什么要生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吕凝美目一转,瞥了他一眼。 “咳,那肯定是没有啊。”吴驹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堂堂先王之女,大王的妹妹开阳公主倾心与你,甚至肯委身做妾,我还有什么好嫉妒的。”吕凝坦诚的说。 “何况你和她立下三年之约,现在连一天都没过,也许公主年纪大一些就不喜欢你这号的也说不定,我何必如临大敌呢?”吕凝问。 “这倒也是。”吴驹挠了挠头:“我就是怕你吃醋。” 他知道古代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后世的一夫一妻观念根深蒂固,吴驹一时半会很难改过来。 “吃醋是什么意思?”吕凝挑眉。 吴驹想到这个词是唐朝才发明的,于是将房玄龄纳妾的故事讲给她听。 大致故事就是唐太宗李世民想给大臣房玄龄纳妾,但房玄龄是个妻管严,他夫人怎么也不肯,李世民无奈,给了她一杯毒酒,让她要不喝毒酒,要不就同意房玄龄纳妾,谁知房夫人刚烈,竟然真的拿起毒酒一饮而尽,喝完发现哪有什么毒酒,只不过是一杯醋罢了,李世民见状只得作罢。 吕凝听后恍然大悟:“我不会吃醋的,你肯为我考虑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可是要封侯的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吕凝反倒是觉得吴驹很奇怪,因为她看出吴驹对此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无论原因是什么,其中一部分肯定是因为考虑到她,这让吕凝的心情好了许多。 “你知道我父亲有多少妻妾吗?”吕凝问。 吴驹迟疑:“我见过的有……八个,全部那我就不知道了。” “有三十七个。”吕凝说。 “嘶!”吴驹倒吸一口凉气:“伯父身体真好。” 他想了想,这次从上林苑带回来一些虎骨,要不要回头给吕不韦送一些。 “不对啊,伯父有三十七个老婆,为什么子嗣这么少?”吴驹不解。 吕凝美目一瞪:“我怎么知道?” 吕不韦膝下子嗣不过十人,除了吕凝这个嫡女之外,成年的有三个,皆为庶子,在七国各地为吕不韦打理生意,其他几个都是小孩,不是牙牙学语就是玩过家家。 “这是关注的重点吗?”吕凝有些无奈,旋即摸了摸吴驹的脸:“我就是让你别担心我,我没那么自私。” 吴驹听后,总算定了神。 “好了!”吕凝从吴驹怀里站起来,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记得去和父亲也说一声,我先走了。” “好。”吴驹点点头。 走到一半,吕凝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皱着柳眉问道:“所以说,你这根玉钗其实是先礼后兵?想贿赂我?” “没有的事!” 吴驹正色道:“送礼物就是送礼物,开阳公主是开阳公主,这是没关系的两件事,难道送自己媳妇礼物还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吗?” 吕凝表示质疑。 吴驹面不改色。 吕凝随之离开。 吴驹前往对门的吕府,找到吕不韦,和他也说了开阳公主的事。 吕不韦听后也表示没问题,反正不抢他女儿的正妻之位就行,其他的他懒得管。 “伯父,一点小意思。”吴驹将一个药包递给他。 “这什么东西?”吕不韦问。 “这次狩猎运气好打了一只老虎,此乃虎骨!”吴驹笑道。 吕不韦眼睛一亮:“好东西啊!” “那是当然。”吴驹点点头。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呢?”吕不韦乐呵呵的笑了笑,自顾自的欲拒还迎了一波,心安理得的收下。 他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这东西怎么用?”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无招胜有招 之后的一个下午,吴驹都没怎么见到吕凝。 直到两天后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吴驹偶遇到了王朱颜,也就是王龁的孙女。 王朱颜告诉他,吕凝这两天经常和他们一起玩,还频繁的向那些和开阳公主比较熟的人打听开阳公主的事。 后来,吴驹又一次见到吕凝的时候,吕凝正在读一本书。 “孙子兵法?”吴驹满脑子问号。 吕凝将书合上,佯怒着打了他一下:“偷看别人是什么好习惯吗?” “确实不是。”吴驹点点头:“怎么想起来研读这个?你不是对这些舞刀弄枪,行军打仗的不感兴趣吗?” “这叫做大道殊途而同归,兵法与商道相通,看这个能让我从中汲取到许多灵感,从而领悟经商的手段。”吕凝若有其事的扯出了一堆大道理。 “是嘛。”吴驹拿过她手中的孙子兵法:“好家伙,挺用心啊,还做批注了。” 他翻看到吕凝刚才看的那一页。 谋攻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吴驹一下子领悟了。 有些女人不是真的不在乎,她们只是表面上装作大度,其实早已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吴驹合上书,与吕凝对视。 吕凝这时反倒有些心虚,躲着不去看吴驹的目光。 看了好一会后,吴驹乐呵呵的一笑:“看得懂吗?要不要我给你讲讲,你夫君我对百家学术都有研究,孙子兵法我早已牢记于心了。” 吕凝松了口气,旋即狠狠的锤了他一拳:“看不起谁呢?” “能看懂就好,看来假以时日这七国要多一个女军师了。”吴驹将孙子兵法还给了她。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很少出门,每天就陪着吕凝,为她梳头,逗她开心,亲自下厨给她做饭,总之非常体贴,直到最后吕凝都看出事情败露了,无奈而又恼羞成怒:“好了,我承认我吃醋了可以了吧。” 吴驹摇摇头。 吕凝撅起嘴:“那你还想怎么样?” 吴驹将其揽在怀里,盯着她那双如一汪春水般的眸子,轻声说道:“想给你讲讲孙子兵法。” “我不想听!呜呜……” 两唇相接。 气氛格外旖旎。 良久,吕凝感觉都要喘不过气了,小粉拳不断的锤在吴驹胸口上,吴驹这才放过她。 于是乎,吕凝也懒得装了,堂而皇之的吃起了大醋。 吕凝抹了抹嘴唇,喃喃自语道:“事情发展还真是脱离了我的预料。” “例如什么?”吴驹问。 “我一直以为我不是善妒的人,结果那天你跟我说过之后,我才发现有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吕凝说道。 “没事,你吃醋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吴驹说。 吕凝白了他一眼。 “第二点让我意料不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开阳公主。”吕凝轻叹一口气。 吴驹疑惑:“她有什么特殊的吗?” “不算有,但我以为第二个人不该是她。” “那是谁?”吴驹不解。 他知道仰慕他的人很多,但难道有人是比开阳公主更具备成为这个第二人的优势? 吕凝摇摇头:“你有时候非常敏感,有时候很迟钝。” 她看向池子另一边的水榭。 魏磬坐在栏杆边,撑着头发呆。 自从得知了开阳公主的事,她也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在吕凝看来,魏磬无疑比开阳公主更具备优势才对。 …… 一日后,吴驹和吕凝对此事不再提及。 不过吕凝还是在积极备战,发现事情暴露之后,干脆不装了。 最近她攻读了孙武的《孙子兵法》,孙膑的《孙膑兵法》,吴起的《吴子》,还有她老祖宗姜子牙的《六韬》。 吴驹告诉她开阳公主自幼研究兵法,拼这个吕凝有可能拼不过他,吕凝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弃兵从名,扬长避短,开始研究名家的辩术,顺带着研究心计,准备实行攻心之计。 吴驹一看阻止不了她,干脆放弃。 当然,吕凝也不是排外,或者打算跟开阳公主干一仗,她是单纯的感觉到危机感,读兵书多少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不过看她最近嘴里时不时能蹦出一句兵法里的句子,还说的头头是道,可见她确实是正儿八经的研究了。 谁料,三日后,大军兵临城下! 开阳公主登门拜访! “吴驹!好久不见!”开阳公主一蹦一跳的走进了吴府。 “咳,也没多久,这不才几天嘛。”吴驹摸了摸鼻子。 “这位想来就是吕姐姐了?”开阳公主看向一旁的吕凝。 “正是。”吕凝笑容满面。 开阳公主牵起吕凝的手:“姐姐真漂亮!难怪吴驹这么喜欢你。” “妹妹也是啊!”吕凝微微一笑。 “里面坐吧。”吴驹将开阳公主迎进去。 进了堂中,吴驹和吕凝落座于主位,开阳公主则落座于堂下首位。 “鹿竹怀夕,给客人沏茶。”吕凝对一旁的侍女说道。 “是。”鹿竹怀夕点点头,看向吴驹,面含笑意。 吴驹挑眉。 刚才吕凝话中这一句“客人”,可不像是单纯的客套啊。 这是宣示主权,点明自己是女主人来了。 吴驹看向开阳公主。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听没听出来,吴驹这几日看她不像是很有心计的人。 “嗯!这茶叶真不错。”开阳公主小抿一口,眼睛一亮。 “招待公主的,自然是最好的茶,公主喜欢便好。”吕凝笑道。 “吕姐姐,公主太生分了,我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闹过呢,干脆以姐妹相称吧。”开阳公主说道。 “那自然好。”吕凝点点头。 开阳公主这句话又是否蕴藏深意呢? 她和吕凝以姐妹相称,不就是说自己不是外人吗?只是这到底是开阳公主自然而然的发挥还是处心积虑的谋略还有待考究。 靠,我怎么感觉在看甄嬛传一样,这帮女人好复杂啊。 吴驹感觉自己完全搞不懂,果断败下阵来。 正思索之时,谁料战火转而又烧到了自己身上。 “夫君,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就让我来招待妹妹吧。”吕凝说。 吴驹瞪大眼睛。 我?有事要忙? 吕凝笑容更甚。 “啊对对对,我有事要忙,那个你们俩聊着啊,开阳我先失陪了。”吴驹抱拳,逃离战场。 反正看不懂这帮女人,不如早点溜之大吉。 开阳公主见状有点失望,毕竟她主要还是来找吴驹的,不过想到眼前的吕凝以后真的会是姐妹,大抵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一刻钟后。 当吴驹再见到吕凝和开阳公主的时候,发现两个人竟然手拉着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什么情况啊这是?”吴驹把吕凝拉到一旁。 吕凝摇摇头:“我败了。” 吴驹:??? “这女孩真的很单纯,她完全没有把我当敌人看待,我的心术辩术对她完全不起作用啊。”吕凝摊手,她感觉开阳公主就像随身带着一张无懈可击牌一样。 吴驹嘴角抽搐。 这就是无招胜有招吗? 画风突然武侠小说起来。 “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拐到人家小姑娘的。”吕凝说道。 吴驹无语凝噎。 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那你不吃醋了?”吴驹问。 “吃。”吕凝点点头。 “那你……怎么看?”吴驹问。 “还能怎么看,要不你把她娶了吧。”吕凝说。 吴驹:??? 这俩人还真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啊……看来开阳公主还挺有人格魅力的,竟然让吕凝接纳了她,并且看吕凝这个样子还挺喜欢开阳公主的。 “再说吧,就算你没意见,也还有这个三年之约摆在这呢。”吴驹叹了口气,旋即说:“况且,要娶也是先娶你啊。” 吕凝闻言,哼了一声,心里却是甜甜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正如前面所说,吕凝不是排外,她说,以为自己不是善妒的人,其实她确实不能算是。 她只不过是在吴驹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时,自然而然产生了危机感。 直到今天终于见到了这位虽未谋面,却神交已久的敌人后,吕凝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外界盛传开阳公主泼辣倔强,好狠斗勇,但就吕凝今日接触来看,她并非这样的人。 没什么心机,没什么竞争心,很好相处,很可爱。 这是吕凝对开阳公主的印象。 还有一点。 很喜欢吴驹。 开阳公主看向吴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股狂热的仰慕,在她心目中,吴驹的形象是完美无瑕的,是趋近于一种被神化的。 这和吕凝不太一样,吕凝显然没有这样的情感。 吕凝想了想,将这归结于三个原因。 一是出发点不同,吴驹和吕凝的相识源自于吴驹为其治病,救了她的命,所以吕凝的第一感情其实是感激,崇拜也有,但那是后来的事了,之后随着二人一起经历了很多,最终确定了关系,仅有的那点崇拜也化为对吴驹的爱意。 其二,哪个不少女不怀春,开阳公主年轻,容易引发这样的情感。 从这一点而言,开阳公主对吴驹的情感中,有一部分与后世的追星类似。 其三,吕凝和吴驹相处的时间太长了,除了吴驹出几次门之外,几乎就是朝夕相处。 按说未出阁的姑娘是应该矜持些的,但吴府和吕府对门,想矜持又能矜持到哪去?何况吴驹连吕凝的身子都看过,除了没有同房之外,二人和夫妻几乎没区别。 距离感产生美,距离近了,相处的久了,知根知底了,当然就不存在被神化了。 兴许哪天开阳公主真的和吴驹在一起了,这种崇拜就会淡一些吧。 “好了,妹妹,你们两个聊聊吧,姐姐不打扰了。”吕凝将吴驹带到开阳公主面前,将他摁在椅子上,微微一笑。 说罢,吕凝当真就离开了,她也知道开阳公主主要还是来找吴驹的,所以干脆没有打扰。 房间里。 吴驹和开阳公主对视一眼。 气氛逐渐尴尬。 开阳公主攥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那日开阳公主从上林苑归来,二人分别于王宫之前。 回宫后,就一直思念吴驹,只要一闭眼,一发呆,脑海中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吴驹的身影。 她也知道二人其实分开没多久,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吴驹,所以纠结了几日后,她还是决定来找吴驹。 来之前,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想要对吴驹说出来,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反倒拘谨了。 “你……这两天还好吗?”开阳公主问。 吴驹一愣,旋即笑道:“挺好,挺好。” 气氛再度尴尬。 吴驹想了想,说道:“我送你个礼物吧。” 开阳公主点点头:“好啊。” “稍等我一下。” 吴驹旋即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个木匣子:“打开看看。” 他将木匣放在开阳公主面前。 开阳公主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望远镜。 “哇!” 开阳公主眼前一亮,将望远镜拿了起来,三百六十度打量着。 “那天听你说你想要一个,正好家里还存着二三个,这个就送给你了。”吴驹说。 “谢谢,我很喜欢。”开阳公主笑逐颜开。 那天初次进山时,吴驹掏出望远镜时,大家都很感兴趣,蒙恬脸皮厚向吴驹讨了一只,开阳公主也跟着说“我也想要一个”,却不料吴驹真的记住了,并且一直记在心里。 开阳公主抚摸着望远镜,还放到眼睛前试了试:“这几日王兄一直宝贝着他那只望远镜,走到哪都带着,这下我也能到他面前炫耀炫耀了。” 开阳公主旋即说道:“改天我也赠你个东西!” 她从子楚那拿来的那张豹子皮正在处理,开阳公主这两天也在想做个什么东西好,最好是能做成一对,一个给吴驹一个给她,更有纪念意义。 嗯……兴许做个箭囊什么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吴驹闻言,本想下意识推脱客套一下,但话到嘴边连忙刹车,旋即欣然点头:“好!” “嗯!” 开阳公主点了点头。 二人一番交谈后,聊到了很多东西,逐渐也不像初时这么尴尬,恢复到了在上林苑一起结伴打猎时的状态。 时近中午,吴驹和吕凝还将开阳公主留下来吃了个饭,由吴驹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开阳公主对吴驹的厨艺赞不绝口,这才明白为什么吴驹当初在上林苑野炊时吐槽工具、调料简陋,因为野炊无非是烧烤,实在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但若是给吴驹一个完备的环境,这家伙能做的菜品那可多了去了,就算不重样的吃,也够吃十天半个月还不止。 “嗝。” 开阳公主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嗝。 吕凝噗呲一笑。 开阳公主不禁脸红:“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好吃了。” 她摸了摸腹部,小肚子都有了,吃吴驹这一顿饭不知要锻炼多久才能抵消掉。 “无妨,好吃就多吃点。”吕凝给开阳公主夹菜。 “吕姐姐真羡慕你啊,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开阳公主道。 吕凝白了吴驹一眼,娇声道:“吴驹很懒的,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再说了,宫中的御厨不好吗?他们现在好像也在实时跟进炒菜这些技巧和调味料吧,听结海楼的师父说,他们已经基本学成了。” 开阳公主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还是吴驹的手艺更好。” “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吕凝笑道。 开阳公主顿时羞恼,举起小粉拳和吕凝打闹起来。 酒足饭饱,吴驹和吕凝将开阳公主送出吴府。 “吴驹,吕姐姐,以后我能常来吗?”开阳公主踏上马车前问道。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吴驹说。 开阳公主展颜一笑,登上马车,冲二人招了招手,旋即远去。 吴驹和吕凝目送着她离开。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上门催更 送走开阳公主后,吴驹和吕凝对视一眼。 “恭喜你啊,长此以往,恐怕开阳公主是非你不嫁了。”吕凝说道。 “没办法,你夫君人格魅力太高。”吴驹摊手。 “呸,真不要脸。”吕凝娇声轻啐。 “说起来,我们凝儿这一趟倒是相当大度,尽显主母风范啊。”吴驹笑道。 “那是。”吕凝有些骄傲的扬起了头。 “那你说,夫君我该怎么奖励你比较好呢?”吴驹问。 吕凝一听,想起那日嘴巴都快被亲肿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身便跑:“我才不要奖励,略略略。” “这你恐怕做不了主。”吴驹笑。 开阳公主这一趟来,也算是了结了吴驹的一桩心事。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好好享受吧。 反正他本来也就对开阳公主挺有好感的。 开阳公主刚走不久,麃公等几位朝臣便登门拜访。 吴驹出门迎接,笑道:“几位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啊?” “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麃公笑。 “我看你们可不像。”吴驹撅了噘嘴:“是来要望远镜的?” 众人讪笑。 “顺带着催更西游记。” 众人轻咳两声,对视一眼。 有这么明显吗? “放心吧,望远镜少不了你们的,西游记也很快就会出下一回的。”吴驹没好气的说。 这几日登门的朝臣实在太多了,大多是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望远镜自然不用说,凡是武将就没人不爱的。 而西游记这几日在咸阳城里同样口口相传,在上林苑时吴驹说到了第七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 这七回广为传颂,都快被说烂了,吴驹的读者群体也成倍增加,这几日不断有人往吴府递帖子,无非是变着花样催更,递帖子还是最平常的,更恐怖的是身边的人都在催更,吕凝、魏磬、吕不韦、章邯,甚至吴府的仆役都是西游记的读者,每天一睁眼就有人催更,你知道这对于吴驹来说是多大的心理压力吗? 着实让吴驹感受到了后世那些网文作家被催更的烦恼。 “行,你这么说我们就舒心了。”麃公笑道。 “你们已经是第十六还是十七批结伴前来的了。”吴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旁正好有个仆役拿着一封帖子。 吴驹拿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两行字。 【我劝你快点更新,不要不识好歹】 【别逼我求你】 吴驹哭笑不得,将帖子放到一旁,对麃公等人说:“来都来了,一起喝点?” 麃公眼前一亮。 他是老酒鬼了,喝酒对他的吸引力当然是很高的。 秦国朝臣组酒局,十回里八回他都在。 但这一次,他竟然强行按耐住了心中的渴望:“不了,你还是写西游记吧,喝酒误事。” 吴驹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确定吗?我这有瓶烧刀子的新品,最近刚搞出来,连酒肆都没有,我这独一份。” 麃公听完痛心疾首,但还是强忍着心中渴望说道:“不了不了,不要诱惑老夫,老夫经不起诱惑。” 麃公连忙拉着几个朝臣离开了,他怕自己多留一会会真的经不住诱惑。 吴驹轻笑着摇摇头。 这下不更西游记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来人!备车!” …… 吴驹先去了一趟城外吴家庄,走进玻璃厂。 这里每一日都干的热火朝天。 是真的热火朝天,毕竟熔炼玻璃需要温度,玻璃厂周围的温度比吴家庄的其他地方都要高好几度。 现在这里主要出产两样东西。 一是镜子,这东西一直是炙手可热的玩意,到现在第一批订单还没清完呢。 二是像结海楼那样的落地窗,自从结海楼开业之后,这东西也成了热门,许多达官贵人争相在府邸的房子上安装玻璃,看着通透敞亮的大玻璃,随时随地能看到外面的风景还不必担心日晒雨淋,可谓高级感满满。 现在两样东西都是由大秦家具公司销售的。 吴驹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 “现在研究的怎么样了?”吴驹问。 “相比起上个阶段有很大进步。”负责人将研究报告递给吴驹过目,上面记载着各种玻璃的检测数据。 吴驹看了几页,点点头。 看着玻璃的质量一天更比一天好,吴驹也打算把吴府改装一下,装上玻璃窗户。 他对负责人说道:“一会派人去趟吴府,量一下尺寸比例,定制最好的玻璃窗出来装上。” “是!”负责人连忙点头,这可是老板的府邸,得小心对待,不容差错。 “还有,挑选五十个信得过的,精通打磨的匠人,让他们现在过来。”吴驹说。 “明白!” 不一会,五十个匠人集结完毕。 吴驹将他们叫到一处无人的房间,朗声说道:“这一趟叫你们来,是有一个工作要给你们。” 匠人们紧紧盯着吴驹,没有说话。 “这个任务不需要什么技术,但有一个比技术还宝贵的品质,那就是守住嘴巴,不能对任何人讲起,都听明白了吗?!”吴驹问。 “明白!”众人喝道。 “这有一份保密协议,你们人手一份,上面写明了薪资待遇,以及泄密后的惩罚!你们仔细看,看完决定要不要参与这个工作,同意的就在协议上签字画押。”吴驹说。 五十份保密协议旋即分发下去。 里面写了很多。 比如工资待遇是什么,福利有哪些,每天工作多久。 还有早晚上下班需要接受检查,严禁泄密否则会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等等。 众人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旋即便果断的签上姓名,摁上手印。 “没人放弃?”吴驹巡视着在场每个人的脸庞。 没人说话。 “我得再次提醒你们,这次的工作关系到全家的机密,如果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杀头都是轻的。”吴驹厉声说道。 现场鸦雀无声。 这些人里,大多数受过吴驹的恩惠,有些甚至是被吴驹救过命,因此才能被划入“信得过”的名单里,他们绝对不会背叛吴驹。 何况吴驹在合同里写明的薪资待遇很好,足够他们和他们的家人生活的很富裕。 “很好!” 吴驹将五十份保密协议收了上来。 “我会给你们提供一处单独的办公场所,上班时间的一切活动都在那里,你们这次要制作的,是两种形状特殊的玻璃,稍后我会分发下去,你们要做的就是打磨玻璃,尽可能的打磨到相同的形状!明白了吗?”吴驹说。 “明白!” 吴驹点点头,他所谓的形状特殊的玻璃,其实就是凹透镜和凸透镜。 不过和这些工人没有必要说明是用来制作望远镜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床弩 吴驹将他们带出玻璃厂,到了一间院子里,院门口守卫森严,周围一百米都不允许有人进入,堪称密不透风。 院内设施简单,不过环境还算不错,庭院里还栽植了些花花草草。 正堂的房子里所有设施都被撤走,只留下了五十张桌子五十张椅子。 吴驹将工匠带了进去。 站在他们面前,吴驹竖起两根手指,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在这里工作,一日三餐都会有专人来送,你们要做的只有两点,第一点是专心工作,第二点是保密。” 他补充道:“如果有昔日的工友、或者家人朋友问起来,你们什么都不能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就说你们在家具公司里做文职,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要透露工作内容。” “明白!”工匠们说。 吴驹将准备好的十块凸透镜,十块凹透镜分发了下去,随之的还有一个筐子,筐子里满满当当的圆形玻璃片。 “你们要做的就是就是把玻璃片打磨成这两种形状,数量有限,大家传着看,有什么问题或者难点,尽管提!”吴驹说。 “吴卿,想把玻璃片打磨的这么光滑,恐怕不易啊。”很快又工匠提出了问题。 “无妨,我会给你们一些新的打磨工具。” 现在的打磨还是比较简陋,肯定是没有砂纸、研磨膏之类的东西的,吴驹在制造玻璃,创建玻璃厂的时候还原了一部分,但那都是大型的或者流水线作业使用的,手工打磨的话自然不太行。 吴驹将自己准备好的打磨工具拿了出来,还打磨的步骤和一些心得告诉了他们。 工人们仔细的倾听着,将那些凸透镜和凹透镜来回传着看了看。 “还有问题吗?” “没有。”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很好。”吴驹满意的点点头: “那么现在就开始工作吧!我会在此待上一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及时向我提。” 一声令下,工匠们各就各位,旋即开始打磨起来。 吴驹来到庭院里,长出一口气。 选择手工是因为小规模生产,如果以后开始普及,还是要使用机器的。 现在粮油厂,纺织厂,玻璃厂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机器,当然,肯定不会是后世的流水线模式,完全不需要人力的那种。 吴驹搞的这些机器大多是辅助作用,用水力或人力驱动,尽可能的省力,就比如粮油厂的磨盘,那玩意用牲口拉都费劲,更别提人了,所以吴驹进行了改良,改良后效果还算不错,工作效率提升不少。 在庭院里待了一会,见工人们都开始踏上正轨、有条不紊的工作,吴驹也就放下了心,旋即离开,顺手给他们安排了几个质检员,专门检验打磨出来的玻璃片是否合格。 估摸着每一种透镜每天的产量能有个二十片,每个望远镜需要一片凸透镜和一片凹透镜,分别置于头部和尾部,那一天的产能就是二十多个望远镜左右。 这些凸透镜和凹透镜搞定之后,直接弄个金属筒子装上就行,这个没啥技术含量,到时大不了直接丢给子楚那边。 子楚的计划时将望远镜装配给军中高级将领和部分斥候,打算先搞个一千个,想必不会太有难度,顶多三个月就能完工。 离开后,吴驹顺带去了一趟山庄。 前两天在上林苑时,章邯告诉他,之前计划找寻的那些孤儿弃婴已经找的差不多,让吴驹回去之后有空来趟山庄看看。 吴驹这趟来了城外,顺带就前往了吴家庄。 山庄内,吴驹将缰绳丢给仆役,大步踏进山庄大门。 不过这次吴驹第一个没有遇到章邯,而是遇到了司马欣。 “章邯呢?”吴驹问。 “在和老于研究兵器,要我叫他来吗?”司马欣问。 吴驹思索了一下:“不用,正好,带我去看一眼吧。” 老于现在挂了个很有逼格的职位,叫魁首近卫兵器监主管,专门研究和打造兵器,现在可谓是造诣颇深,在吴驹指导下搞出了不少武器。 魁首近卫现在的装备是一根长兵器,或戈矛,或枪槊,还有一把剑,大多为长剑,并且是铁剑而非铜剑,还有一张两石铁胎弓,一张可以射六百步的弩,绝对算的上最好的制式弩了,还有一把三棱军刺,一身覆盖完全的铠甲。 每一位魁首近卫都有战马,都有马蹄铁和马镫,甚至这段时间还在热火朝天的打造马铠,准备给每匹马都安排上。 这样的装备,就连秦国最精良的军队秦锐士都要羡慕。 …… 兵器监在山庄后面,就是原来铁匠的位置,现在也依旧有铁匠、木匠等数百名工匠云集于此,熔炼炉整日不停,工匠们制作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干的热火朝天。 在司马欣带领下,吴驹找到了老于和章邯。 “搞什么呢?”吴驹问。 老于和章邯一抬眼,发现是吴驹来了,连忙打招呼:“吴卿。” “嗯。”吴驹走过来,看着老于正在安装的东西:“这是……床弩?” 这是一架堪称巨无霸的弩。 弩臂上有两架大弓,一面弓弦朝内,一面弓弦朝外,方向相对,旁边放着的弩箭足足有婴儿小臂粗细,直接拿来当枪矛用都不为过。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床弩,又叫床子弩,也是吴驹让老于搞的。 床弩的普及是在汉朝,此后一直在华夏军事史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据说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用绞轮上线,但三川之战中,吴驹没有看到有床弩出现,想来这东西现在是真的没有普及。 吴驹则觉得这玩意是个利器,在他弄出火炮之前,床弩可以填补这段重火力的真空期。 “是啊,您来的真巧,我正准备试验呢,您要不要看看?”老于说。 “来都来了,当然要看看。”吴驹点点头。 “好嘞。” 老于麻利的将床弩安装好,随后检验一番。 “谁来给上个线?”老于看了看三人。 司马欣退后一步,他力气最小,显然是不能担此大任。 章邯下意识看向吴驹。 吴驹无奈,亲自上阵。 喵的,竟然让大老板亲力亲为! 这架床弩是两弓床弩,按说仅用手擘、足踏之力难以张开,放到正儿八经的战场,起码需要五六个人合力,但吴驹不在正常人的范围内,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床弩的驱动绞动后部的轮轴,利用轮与轴的半径差产生的力以张弦,是杠杆原理。 喝! 吴驹握住绞轮,猛的用力转动,床弩吱吱作响,咔嚓一声完成了上线,弓弦绷的紧紧的。 章邯将弩箭抬起装进弩臂的矢道里。 四人对视一眼。 “开始!” 老于拿来一个大锤子猛的打向扳机,砰的一声,扳机复位。 咻! 弩箭飞射而出,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头撞进远处的石墙上,像撞豆腐一般破开了石墙。 砰! 哗啦! 碎石迸射而出,溅了一地。 吴驹,章邯,老于三人快步走了上去,只见砌了三层砖石的石墙直接被洞穿了。 嘶!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的距离大概七百米,却能有这样的威力,可见床弩的恐怖。 这玩意要是射到人身上,简直不敢想。 老于拿来纸笔,记录下实验数据。 “床弩的强悍,在于攻城拔寨,可惜我们魁首近卫用不上。”章邯扼腕惋惜。 吴驹点点头:“床弩我们要确实没用,这架床弩回头运到城城内,老于你到时随我一起面见大王,大王喜提拔人才,到时说不定还能赏你个职位。” “多谢吴卿栽培。”老于笑着拱手。 他们和秦国互通有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互相都不当外人看。 除了马蹄铁,马镫之外,马铠的制作也是和秦国同步进行了,吴驹当初要给魁首近卫配备弩的时候,那边也心照不宣的专门派来人过来当顾问,毕竟这天下最强的弩出自韩国,其次就是秦国。 “这么个玩意,想运走恐怕不易啊,怕是需要十几人才能抬动。”老于摸了摸下巴。 吴驹瞥了他一眼:“你也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时候啊。” “吴卿何出此言?”老于问。 “你把它两头装上轮子,不就能推着走了吗?”吴驹说。 老于闻言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吴驹一拍脑袋。 其实不能怪老于,床弩的移动直到唐朝才解决,就是用两边装上轮子,然后用牛拉,吴驹着实不是很理解,床弩是春秋战国出现的,马车是商朝出现的,那为什么两者的结合等到唐朝才出现,把轮子装在床弩上真的有这么难吗? “两弓床弩既然搞定了,接下来你就完善一下,然后开始攻克三弓床弩吧。”吴驹说。 “三弓?”老于疑惑。 当时吴驹给他设计图时只记载了两弓。 “对。” 吴驹解释道:“两弓床弩是一前一后,三弓床弩则是两弓前置,一弓后置,技术难度不算很高,但威力大大提升,两弓射一千米,三弓可射两千米,但开弩需要的力气也大大增加,号称八牛弩,意思是需要八头牛才能驱动。” 老于点点头。 “我明白了。” 两弓床弩都搞定了,无非是多加一个弓,对老于来说并不难办。 第二百九十章 孤儿 “老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代给你。”吴驹脸色一正,低声说道。 “您说。”老于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吴驹从身上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将其抖开。 老于接过,面露思索之色。 吴卿画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奇形怪状啊! 图纸上是一个像鸡翅膀一样的东西,这次吴驹画的图纸非常详细,并对零件一一拆解,标明了尺寸,度量单位 没错,吴驹想让老于打造的是枪! 只不过他跳过了突火枪,火门枪,火绳枪,火铳,燧发枪这些过程,想要直接制作击发枪。 击发枪,是把火帽套在带火门的击砧上,打击火帽即可引燃膛内的火药,已经有了现代枪械的雏形,是燧发枪之后,自动枪械之前的阶段。 “能看懂吗?”吴驹问。 “能是能,想打造出来这些零件还是挺简单的,一会额就让人弄。”老于说。 谁知,说完这句话,吴驹却摇了摇头:“不,别让别人知道,你亲自搞。” 老于诧异的看向吴驹,旋即点了点头:“额明白了。” “记住了,兹事体大,图纸藏好了,一定不要让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有任何疑问直接来问我。”吴驹说。 “好!” 老于似乎也感受到了吴驹对此事的重视,于是连忙点了点头,旋即将图纸折叠起来,塞进胸口:“放心吧,天知地知,您知额知,额老于的嘴严着呢。” 吴驹点点头,这件事交给老于他还是放心的。 “行了,你给床弩装车轮吧,我和章邯去办点事。”吴驹说。 “是。”老于点点头。 吴驹来到章邯和司马欣面前。 “边走边说。” 二人离开老于的兵器监,回到山庄内。 吴驹问:“那些孤儿、弃婴都找好了?” “找好了。”章邯点点头:“一共八百余人。” “这么多?”吴驹吓了一跳。 “其实更多,八百只是手脚健全的孩子,还有些缺胳膊少腿的,有先天疾病的,比比皆是。”章邯苦笑道。 他其实挺可怜这些孩子,但毕竟吴驹和他的初衷并不是一味的做慈善,所以那些残疾的孩子他只是自掏腰包给了点钱,并没有带回来。 其实这些有残疾的孩子的数量比健全的要更多,毕竟这样的孩子更容易被丢弃。 司马欣同样面色一苦。 这件事他也在负责,这段时间他不知打掉多少人贩子窝,将他们移交给了廷尉府,又不知见到了多少孤儿和弃婴,将他们带回了山庄,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沦落至此,无疑是对眼睛和心灵的折磨,司马欣感觉自己人都快要麻木了。 每一次见到他们瘦骨嶙峋的模样,司马欣都会不由得心神战栗,愤怒并憎恨那些丢弃掉他们的父母和拐走孩子的人贩子,同时对孩子们情不自禁的产生怜悯之心。 吴驹闻言,陷入深思。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若是没有完全丧失生活能力的,那就送他们读书识字,只要他们勤奋,将来自然还是能生活下去的,至于那些无法正常生活的……”吴驹思索片刻,最终说:“我来搞定吧。” 他还是打算能帮一个是一个。 医者仁心,吴驹虽然不是天生的医者,但经过这么长时间,他早已适应了这个角色,自认为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医者。 这两年间,还是有很多重症或是疑难杂症患者找到吴驹治病,他见过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算上那场大疫,经他手的病人是以数十万乃至百万来计数的。 见惯了乱世的苦难,吴驹却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他打算自掏腰包,多多少少帮一下这些孩子。 一群孩子,无非一两千之数,再花又能花多少钱,难道比这帮吃饭堪称鲸吞牛饮的魁首近卫还要费钱? 就算是,反正他都快成秦国首富了,不差这点钱。 “现在先去见一见那八百个孩子吧。”吴驹说。 “好,这边。”章邯为他引路。 三人很快来到山庄的一处院子里。 院子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是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这一段放在这些孤儿身上,倒也与他们的经历贴切。 章邯解释道:“这些孩子朝不保夕,饿的皮包骨头,不能向魁首近卫,或者司马欣他们那样直接拉去硬练,现在的打算是先养着,把身子养好了再说,所以读书识字比较多,训练只是偶尔。” 吴驹点点头,走进院门。 教书先生是章邯找来的。 见章邯和司马欣前来,他连忙停住,拱手道:“见过章统领,司马长史。” “嗯。”章邯微微颔首,示意一旁的吴驹,道:“这位是吴驹吴卿。” 教书先生一惊,连忙道:“见过吴卿,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见谅。” “无妨。”吴驹微微一笑。 他看向孩子。 孩子们同时也在看他。 这些孩子有男有女,正常来说应当是男多女少,毕竟性别比例确实如此,但这群孩子却是男女数额相差不大,大抵因为古代重男轻女,女孩被丢弃的可能性要大于男孩。 他们确实很瘦,双颊干瘪,他们中来的最早的已经在山庄生活了大半个月之久却还是这副样子,可想而知他们之前有多难过。 但吴驹注意到,他们的眼睛依旧澄澈。 孩子们打量着吴驹。 他们大多是被丢弃的,还有些则是一出生就没了父母。 这些孩子早已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他们穿着褴褛的衣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他们是被派出去的魁首近卫从苦窑,从人贩子窝,甚至从烟花柳巷之地带回来的。 进山庄的那一天,他们就被告诫:带他们回来的人是吴驹,是吴驹出钱供养他们的衣食住行,派人教他们读书写字练武。 在山庄里,吴驹的声望永远是最高的,孩子们经常能从魁首近卫口中听说这个人的名字,魁首近卫也乐于说起吴驹的那些丰功伟绩。 一来二去,孩子们对吴驹这个人充满了崇敬、感激和好奇,尽管他从未露过面,但阻挡不了他们的遐想。 他们将吴驹幻想成少年,中年人乃至老者,更有甚者认为吴驹是三头六臂,人首蛇身的神仙,这件事被魁首近卫知道之后一通无语,他们把那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抓起来打了一顿屁股,告诉他们吴驹就是吴驹,从头到尾都是个人。 今日终于见到了吴驹,孩子们这才确定。 嗯……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宝剑锋从磨砺出 经受过苦难的人会格外珍惜光明。 这帮孩子们正是如此。 曾几何时,他们被卖到苦窑成为奴役,被卖到烟花柳巷做丫鬟和日后的娼妓,被迫沿街乞讨。 那些日子无异于水深火热,每一天都是煎熬,正如《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所说的一般,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直到魁首近卫们的出现。 他们就是照进这些孩子生活里的一束光。 他们闯入苦窑,闯入人贩子窝,将这些孩子带到山庄,给安排住处,给他们干净的新衣服和被子,以及充足的饭食。 这山庄中的每一个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亲人和恩人,尤其是吴驹。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些孩子们眼前。 毫无疑问,因为长得帅,吴驹无疑能博得许多人的好感,但并不包括这些孩子。 因为昔日的经历,他们对任何陌生人都望而生畏。 “您要说两句吗?”章邯问。 吴驹想了想,那就说两句吧。 他走到讲台前,看着台下这些孩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吟两秒后,他朗声道: “同学们好!” 孩子们中有寥寥胆子大些的回应道:“吴卿好!” 吴驹点点头,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驹,至于那些虚名就不提了,从踏入山庄的那一刻起,你们都是我的门生,吴卿是他们对我的称呼,至于你们,可以称我为老师。” “向吴卿见礼,叫老师。”教书先生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纷纷起身,拱手一揖:“拜见老师!”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对教书先生说:“教的不错。” “吴卿过誉了,主要还是这些孩子们好学。”教书先生笑道。 他这可是大实话,这些孩子在来山庄前哪里有人教过他们读书识字,他们可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么顽皮,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孩子对待知识都是甘之如饴,恨不得一股脑全学下去的。 吴驹接着对孩子们说: “多的我也就不说了,在进山庄的第一天起,想必有人告诉过你们,进入山庄,为的是学习知识,老话说得好,知识改变命运,你们这批学员中,学满三年,便要进行一次考试,考试过后成绩达标的,就会予以毕业。” “毕业之后,可以自行选择成为医者、工匠、商贾、庖厨、官吏,如果愿意为我效力,我都会安排,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进入我门下,而是另择高就,总之一句话,路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但有一点我要强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你们日后成为了什么样的人,希望你们不要忘却今日的和同学和山庄其他人的相处时光,不要忘记和我、和这些先生的师生情谊。” 孩子们面面相觑。 他们似懂非懂。 现在说这些对他们来说还太遥远,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 “好了,你们还有课要上,最后送你们一句话。” 吴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没有黑板。 教书先生立马心领神会,递上来笔墨纸砚。 吴驹接过,思索片刻,写下两行字。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能看懂吗?”吴驹问教书先生。 “能,能!”教书先生点点头,不禁咂舌。 不愧是吴驹啊,出口成章,随手一写就是可以垂于竹帛之上的名句。 “给孩子们讲讲。”吴驹说。 “诶。” 教书先生应了一声,旋即将这幅字展开,面向孩子,讲解道:“这两句话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大家跟着我读一遍!”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跟读。 “没错,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宝剑之所以锋利,乃是经过磨砺,而梅花之所以芳香,乃是克服了冬日严寒,这就是告诫同学们,想要有成就,必须是要经过磨练的,明白了吗?”教书先生解释道。 “明白了!”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是吴卿对你们的忠告,希望你们可以牢记于心,并融入现实中。” “吴卿,我看这幅字不如就挂在这教室里吧?”教书先生热切的说道。 “好,交给你了。”吴驹说。 吴驹离开,将课堂交还给了教书先生,让他先教完这堂课再说。 除了教室,吴驹并未离开,而是长出了一口气。 事情远远不是说两句话就完了,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到最好。 这八百个孩子给吴驹的压迫感甚至比一千魁首近卫还要重。 毕竟魁首近卫无非是吃饭睡觉训练,这些孩子可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教书育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八百个孩子,在这山庄里不是长久之计啊。”吴驹摸了摸额头,说道:“章邯,交给你个任务,去告诉家具公司那边的施工队,让他们搭建一所学校出来。” “学校?”章邯不是很理解。 “就是学堂,学宫。”吴驹解释道。 章邯点点头:“明白了?那选址呢?需不需要找一些隐蔽的地方?” “没必要,我是培养亲信,不是培养特务,选址就在吴家庄里吧。”吴驹思考了一下。 弄一所学校出来的话,教室和宿舍肯定是要有,除此之外…… 吴驹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头拿个详细的方案出来。 “对了,学校搭建出来之后,要严密看守,不许外人入内,同时不要挂牌匾。”吴驹说,他可不像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些学生身上。 章邯点点头,摸了摸下巴:“牌匾……您这不是名字都还没定嘛。” “名字?” 吴驹挑眉,这倒真的是个事。 “若干年后有黄埔,那我效仿一下吧,这学校就叫做青囊学宫。” “青囊?” 章邯和司马欣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词后,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名字。” 青囊,意为装医书的布袋,对于一个学校来说还算贴切,不过就算不考虑含义,只考虑字形,也是个挺顺眼,挺有内涵的词。 “就这么决定了,这青囊学宫的名字只在校内弄几个牌匾即可,校外依旧是不要露。”吴驹拍板决定。 教室内,教书先生讲完了这堂课的课程,对着学生们宣布道:“下课!”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吴菡 教书先生从教室内走出来,说:“吴卿。” “下课了?” “正是。” 吴驹往教室里伸头望了一眼,见这些学生们都紧张兮兮的坐在椅子上,不敢挪动屁股,想必是见吴驹几人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在教室外活动。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要劳逸结合。”吴驹对学生们说完,拉着教书先生走到一旁。 学生们从教室的门里涌了出来,有的结伴去上厕所,有的嬉戏打闹。 吴驹和教书先生说了要建立青囊学宫的事。 “这是好事啊,山庄里毕竟是习武练兵的地方,学生们待在这里……咳,终究是不太合适的。”教书先生说话间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章邯和司马欣的神色。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吴驹点点头。 “在下还有一点想向吴卿讨教,不知吴卿可否解答。”教书先生拱手道。 “但说无妨。”吴驹说。 “敢问您说的那个考试是什么意思?”教书先生问。 吴驹一愣,一拍脑袋。 大意了,科举制出现那都是隋唐的事了。 正好一会要去找子楚,到时也跟他说说科举的事,这可是个大杀器啊。 “简单来说就是在一张纸上写满题目,让学生逐一解答,每一道题都有固定的分数,答对的给分,答不对就没分,最终计算所有分数的总数,假设总分一百。达到某一分数线,比如六十,就算作及格。”吴驹将考试和试卷的概念娓娓道来。 “哦!您这么一说在下就明白了。” 教书先生恍然大悟:“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可以检验学生是否真的学会了。” “是啊,目前在学宫里我打算每月一小考,每半年一大考,并设立寒暑假……” 吴驹一股脑把课程,作业等等很多概念都抛了出来,说到后面教书先生都需要拿纸笔记下。 “吴卿今日一番话,真是令在下感到茅塞顿开啊,尤其是这家庭作业的说法,好!真是好!”教书先生说。 吴驹摸了摸鼻子。 没想到他会成为家庭作业的开创者,想必若干年后他也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就像以前吴驹上学时,那些诗人、数学家、科学家通通都在他们的打击范围内。 就现在我做出的成就而言,想必日后的教科书里一定有很大一部分是我贡献的吧? 吴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想做到这些并不容易,我没法事无巨细的管理,所以我打算交给你,有信心吗?”吴驹问。 “有!” 教书先生连忙点头,还特意加大音量来表现自己的决心。 这时候,就算没有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吴驹满意的点点头:“我会安排人配合你的,争取以最快的时间把青囊学宫的框架给搞出来。” 他打算回头再给什么黑板、粉笔、作业本,教科书啥的都搞出来。 “多谢吴卿,在下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教书先生连忙拱手。 吴驹点点头。 不远处,孩子们正在追逐打闹。 吴驹看着这一幕,颇有所感,仿佛想起了以前上学时的样子。 不过这些孩子因为是孤儿或者弃婴,又受了很多苦,所以性格大多内向,并不开朗,不爱说话,哪怕来到山庄已经有一段时间也很难改变这一点。 吴驹突然看到庭院中有个小女孩正坐在台阶上,捧着一本书。 看书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本书的内容让吴驹不由得心头疑惑。 他来到小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老师。” 女孩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很瘦,但面目很清秀,唇红齿白,那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 “坐。” 吴驹指了指书:“为什么要看难经?” 《难经》是一本医书,是扁鹊的著作,绝不是这帮学生的教材。 “对医术有些好奇。”女孩乖乖的答道。 “就只是好奇?” 女孩咬了咬嘴唇,说道:“也因为我爹娘。” “他们怎么了?” “得了瘟疫,死了。”女孩说。 “年前那场瘟疫?” “正是。” 吴驹一下子沉默了。 那场大疫中死的人数以万计,他不知道女孩的父母得的是伤寒还是类伤寒,亦或者两者都有。 因为信息传播速度的落后,百姓的愚昧或者其他等等很多原因,哪怕后来有了药物,死人也是在所难免的,这也并非吴驹能左右的。 就比如吴驹知道魏国有一户人家,感染了伤寒,却以为自己得的只是普通的感冒,睡一觉就没事了,以为自己熬过去就好了,也不排除他不想隔离,怕耽误工作之类的事,这个人将自己关在家里,结果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腐烂了。 “因为他们都死了,所以你就成了孤儿?” “不是。” 女孩摇了摇头:“官府把我送到我大伯家,我大伯家很穷,吃不起饭,他把我卖给了一个有山羊胡的人,那个人又把我带到一个叫烟云阁的地方,那里的人说我太小了,让我端茶倒水,做杂活,有很多人和我做一样的活,但是那个烟云阁的人也不好,经常动辄打骂我们,还不给我们饭吃,再后来你们就来了。” 烟云阁。 咸阳城里一家青楼,被卖到那里的人下场不必多数,最终必然是要出卖身体的。 “人呢?”吴驹转头问章邯和司马欣。 “扭送官府了,那个人就是个人贩子,烟云阁还算合规,不收这样的孩子,接收的人是收了好处,专门为那个人贩子销赃。李斯说,按秦国律法通通处以极刑,包括她大伯。”章邯说。 吴驹点点头。 “所以你看医书是想学会治病救人?”吴驹问。 女孩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害怕,仿佛想起了父母的死相,于是说道:“我不想再有人向我爹娘那样病死。” “能看懂吗?”吴驹问。 “一知半解。”女孩怯生生的答道。 “一会把我房里的医书拿给她。”吴驹对司马欣说。 他在山庄的房间里有一些医书,还做了批注,比小女孩在这硬啃要好得多。 “这些医书闲暇时可以研究研究,不要耽误课程,读书识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连字都认不全,想看懂医书很难。”吴驹告诫道。 “明白了。”小女孩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吴驹问。 “江孟。”女孩摇了摇头。 吴驹点点头,旋即突然想起什么般,连忙问道: “哪个姜?” “江河的江。” 吴驹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是孟姜女呢。 不过孟姜女应该只是传说故事,不是真实存在的。 “孟……排行老大的意思?”吴驹问。 “正是。”女孩点点头。 “这名字多少有点敷衍啊。”吴驹摇摇头。 现在起名都是这样的,用孟仲叔季之类的字,代表在家中的排行,就比如刘邦的原名叫刘季,就是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四。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我带来山庄的大哥哥说,进了山庄就是重生了,所以我想给自己换个名字,但是认识的字还不多,就只能推迟到以后了。” “哦?”吴驹顿时来了兴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他突然觉得这孩子看着挺顺眼的:“愿不愿意让我给你起个名字?” “好啊。”女孩欣然同意。 刚开始她还是有点害怕吴驹的,可没几句话,女孩发现吴驹是个很和蔼,很好相处的人,于是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便逐渐消除了下去。 “那你不如和我一个姓好了,从今往后,你就姓吴,叫吴菡。”吴驹说。 章邯和司马欣暗自咂舌。 能让吴驹赐名,并且和吴驹一个姓,这孩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吴菡……”女孩思索。 吴驹将这两个字写了下来:“菡萏,指的是莲花。” 女孩点点头表示同意,并说:“这名字很好听。” “那好。”吴驹笑,转头看向司马欣:“交给你个任务,把她照身帖的名字改了。” “是。”司马欣点头。 “你今年多大?”吴驹又问。 “八岁。”吴菡说。 吴驹从吴菡手中拿过那本《难经》,随便翻看了几页后,说道:“你还小,不需要这么快做决定,三年后毕业的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当个医者,那老师就给你介绍个师父,遂了你的愿,如何?” “是入您的门下吗?我听说您是天下最厉害的医者之一。”吴菡说。 “没有之一。”章邯纠正道。 吴菡点点头。 虽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概念,但最厉害并且没有之一,一定是很强很强吧。 “我未必有很多时间教导你,我想让你拜的师父是一个女孩,是我的徒弟,她叫魏磬,是秦国最厉害的女医者,几乎没有之一,而且这对于她来说还远远不是终点。”吴驹认真的说。 吴菡恍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慢慢来吧。”吴驹摸了摸吴菡的脑袋。 他在山庄待了接近一个时辰,和很多孩子都进行了沟通,从倾听他们的经历,再到开导他们,陪他们玩耍,吴驹甚至将自己的折飞机大法教给了他们。 吴驹不希望自己和这些学生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师生关系,虽然这一个时辰够吴驹干很多别的事情,比如进宫去见子楚,但吴驹觉得这一个时辰很有意义,这无疑拉近了吴驹和学生们之间的关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床弩的重要性 在给章邯、司马欣,施工队,教书先生他们留下了一堆的任务之后,吴驹再度入了城,临走前嘱咐他们一定要重视青囊学宫,谁敢掉链子他凎谁。 这些学生可都是他日后的亲信,他的人才储备,更是秦国的花朵,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马虎不得! 马车驶入王宫,后面还跟了一辆牛车,由老于驾着,牛车上蒙着黑布,高高隆起,露出几个尖角,便是那架装上了两个轮子的床弩了。 子楚正和蒙骜、麃公等一众军方大臣议事,听侍者禀报吴驹拉了个牛车进宫,顿时好奇了起来,带着朝臣们从章台宫里走了出来。 见吴驹跳下马车,子楚等一众朝臣迎了上去。 “吴驹,又是给寡人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啊?”子楚笑道。 “大王如何知道一定是好东西呢?”吴驹问。 “寡人不知道,但寡人坚信你是一员福将,你难得来找寡人一次,但每次来就一定是好事!”子楚信誓旦旦的说。 吴驹笑,原来是这样。 吴驹想了想床弩:“也确实算是个好东西,起码对秦国来说是,但是对敌人来说就未必了。” “哦?” 众人对视一眼,都来了兴致:“快快道来,莫要卖关子了!” “兹事体大,还是让这些侍者都回避一下吧。”吴驹低声道。 子楚挑眉,旋即摆了摆手,一旁的侍者纷纷离开。 “真是鲜少见你这么紧张,这下能说了吧?” “没法不紧张啊,这东西的作用比起马蹄铁、马镫也相去不远了。” 吴驹掀开黑布,一架庞然大物顿时显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一惊。 “这是……弩?” 虽然这弩实在是太大了,但大体的样子却没有差别,何况那几张弓是不会认错的。 弩臂,弩弓,弩机,通通都比正常的弩大上数倍不止。 尤其是那弓弦简直和麻绳一样粗! 整体看上去非常狰狞。 “这叫做床弩,是真正的战场利器。”吴驹拍了拍弩臂,开始给子楚一众人解释这床弩的原理和作用。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说白了就是大号的弩,射程和杀伤力都翻倍,不难理解。 以前也不是没人起过这样的想法,毕竟弩的规模越大,威力就越大,这种道理十个人就明白,秦国也一直致力于提升弩的威力,秦弩的规格相比六国都要大上一号。 不过大这么多……也太离谱了吧! 有个朝臣摸了摸下巴:“感觉不是实用啊,能和马蹄铁马镫拼一拼的战场利器……吴卿您恐怕言过了啊。” 床弩他们不知道,但马蹄铁和马镫他们是接触已久的,这两样东西给骑兵的战斗力提升的不是一点半点,几乎是肉眼可见并且呈直线上升的。 吴驹摇摇头。 他早料到会有人轻视床弩。 蒙骜沉吟片刻,说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吴卿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转头望向吴驹:“能试射吗?” “没问题。”吴驹点了点头。 毕竟在山庄就已经试过一次了,他对这台床弩非常有信心。 “大王,敢问宫里有没有什么没用的石墙之类的地方?”吴驹问。 “你刚才介绍时,说这东西的作用在攻城时尤为明显,那就干脆对着宫墙射吧。”子楚扬了扬下巴,示意不远处的青砖砌成的宫墙。 “您确定?到时修复起来恐怕不易啊。”吴驹咧嘴笑了。 “确定!”子楚点点头。 吴驹却暗自摇头。 显然这几位都低估了床弩的威力。 无妨! 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这架贯穿了华夏军事史的大杀器! 他调转车头,对准宫墙,旋即从黑布里抽出一根箭矢。 众人嘴角抽搐。 这尺寸也太大了。 纯纯加粗加大版。 如果说寻常弓弩使用的箭矢是m号,那这个绝对是xxxl号! 吴驹将箭矢放入矢道,转动绞轮绷紧弓弦,最后猛击扳机。 砰的一声,扳机复位。 嗖! 足足小臂粗细的箭矢迸射而出,石砖应声而碎裂,足足没入宫墙一半。 哗啦一声,碎石落满一地,石屑形成了一片白烟。 还有一部分打到了部分站的近的朝臣身上,虽然不是被箭矢命中,但溅出来的石头打到人身上也足够疼的人龇牙咧嘴。 但他们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这场面太震撼了! “嘶!” 众人皆惊。 他们似乎明白刚才吴驹所说的修复不易是什么意思了。 子楚惊得微微张大嘴巴。 如果是平常,他大概会心疼这堵墙,但现在他没空想这么多。 麃公默默走上前去,掰了掰箭矢。 纹丝不动。 他撸起袖子,握紧箭矢用力拔出! “嗯!” 麃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刚才那个说不实用的朝臣。 你管这叫不实用? 要不要冲你射一发试试? “咳,当我没说。”那个朝臣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如果在面对城墙时也能有这样的强度,那这东西真的如吴驹所说,是个利器!”麃公总结道。 “没有如果。”蒙骜严声纠正道:“麃公你忽略了一点,宫墙是青砖砌成的,但城池的城墙可是由夯土堆砌的,面对砖墙尚且如此,面对夯土墙只怕威力更甚!” 吴驹深以为然。 现在的绝大多数城墙基本都是里面是夯土,外面裹上砖石,这层砖石的作用并非防护,而是放水,防止里面的夯土下雨被淋湿后变成一滩烂泥,防护作用只够看。 砖石的厚度取决于城池的重要性和繁华程度,越重要的城池和关隘,砖石就越厚,只有咸阳、邯郸、大梁这些都城或者函谷关这样的重要关隘的城墙才是完全由砖石构成的。 朝臣们交头接耳,围绕着床弩讨论。 “这东西若放到战场上,确实能发挥出很大作用啊。”王龁说。 吴驹点点头:“倘若是攻城,可以齐射弩箭,百箭齐发,将城墙射出缺口都不在话下,并且这些弩箭牢牢的钉在城墙上,士卒可以借助弩箭攀爬上城墙。” “倘若是守城,因为规模太大,射军队的收益很低,但可以居高临下,专门破坏那些攻城器械!” 吴驹短短两席话,便将床弩的作用解析的一清二楚。 子楚和一众武将也是越听眼睛越亮。 在见识了床弩的威力,并从吴驹口中得知他的用法,两相结合,一幅幅画面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想着大战一起,兵临城下,百箭齐发,敌方城墙被射的千疮百孔,跟刺猬一样,那场景可真令人激动啊! “大王,床弩这东西必须得搞啊!”一众武将连忙谏言。 子楚抬手制止。 他当然也意识到了床弩的重要性。 但他还是比较冷静的:“吴驹,这东西有优点,那一定也有弊端吧?” “有是当然有,这东西对材料要求很高,所以造起来很慢,产能不高。”吴驹说。 “这一台用了多久?”子楚问。 “从制定计划、开始构思、准备材料等等乱七八糟的步骤一直到现在……五个月!如果技术成熟,我想两个月可以造出一架。”吴驹说。 “需要的人力和物力呢?”子楚又问。 “物力我想问题不大,人力……三五个人搭把手搞一台绰绰有余,主要就是费时费力,你们想想也知道,就拿这弓弦来说,那么粗的弓弦,想弄出来谈何容易?”吴驹摊了摊手。 众人纷纷点头。 三五个人…… 子楚在内心里算了一笔账。 其实很好算。 偌大的秦国,调个三五百工匠那不跟玩似的? 就假设用五百工匠,两个月出产一百多台,这产能也绝对不算低了啊! 产能不够,性能来凑! 刚才的威力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结果是,能搞!一定要搞! “还有别的缺点吗?”子楚又问。 “有。”吴驹点点头:“还有一个堪称臭名昭著的,也是这东西的最大缺点!” 第二百九十四章 搞! “什么?”众人连忙问。 吴驹有些无奈,指了指床弩。 “光说领悟不到,你们去转那个绞盘就知道了。” 子楚见吴驹又要卖关子,不由得有些无奈。 他毫不犹豫向床弩走了过去。 双手握住绞盘,子楚用了三成力道向下一转。 纹丝不动! 子楚愕然。 他又看向吴驹,见对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顿时心领神会。 “你们来,能转动的人赏百金。”子楚拍了拍手和衣袖,对一众武将说道。 一听说有彩头,众武将顿时积极了。 百金他们倒是不缺,主要是有个彩头,哪怕只是一块砖,也够他们踊跃一把的。 子楚默默退到一旁,嘴角微微上扬。 吴驹天生神力,可以使墨石弓那样的七石大弓,但就连他转动起来都有些吃力。 子楚刚刚使了三成力,连个响都没听到,由此推断这床弩需要的力气一看就是很大,除非是吴驹那样的妖孽,否则常人决计难以转动。 这么丢脸的事他才不干呢。 俗话说人老成精,蒙骜王龁麃公三位军方大佬见子楚邪魅一笑,吴驹若无其事,顿时察觉到哪里不对,也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王龁显然更腹黑一点,他微笑道:“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和年轻人抢了,你们来!” “那好,我来!”军方一个年轻的将军站了出来,撸起袖子,握紧绞轮,用力转动。 绞轮吱吱作响,但也就吱了这么一声,弓弦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年轻将军憋得脸色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最终也只是转动了半截手指的距离,一松手,绞盘转眼间又复位了。 “最近……海参吃多了,疏于锻炼,这个身体素质有点不得行,你们来。”将军轻咳两声,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也不知道是憋得还是羞赧的。 “切!”和这位年轻将军相熟的朝臣纷纷发出嘘声。 年轻将军不屑。 现在你们嘘我,等你们上的时候就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费力气了。 “下一位!”好事的麃公高喊道。 又是一人上阵,也没能完成。 “最近……练功练的有点拉伤,改日,改日吧!”那人轻咳两声,果断离去。 一连几人,都没能如果,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要是再不明白就成傻子了。 但无论麃公他们,还是之前的挑战者皆在一旁撺掇,自然也没人会怂,毕竟这么多人都折在这床弩上了,也不缺他们一个,这时候怂比输更丢人。 其他将军轮番上阵,却也未能拉满弓弦。 就连蒙骜的一个儿子两个孙子也没能逃脱,纷纷被赶鸭子上架。 最终无一人如愿。 尽管如此,却让众人对吴驹口中所谓的缺点有了切身体会。 “这比拉墨石弓还离谱,根本不带动的。”蒙恬对此点评道。 “看来这百金,大王今天是不用出了。”蒙骜笑道。 子楚笑了笑:“说正事。” “所以你所谓的这东西臭名昭著的缺点,其实是太费力气了?”子楚问。 “换做寻常兵士,想要转动这个绞盘,非得五人不可,若是放在战场上,要以最快的速度上弦射箭,那就得五到十人同时操作,一人放箭,一人敲击扳机,剩下八个人转动绞轮。”吴驹摊手,娓娓道来。 众人点点头,深有体会。 “这不是问题,费是费了点功夫,很多大型攻城器械需要的人比这还多。”王龁沉声说道。 确实如此。 “那搞?”子楚看向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齐声说道:“搞!” “吴驹,这床弩制作之法,可否给寡人?寡人一定给你个好价钱!”子楚问。 “带到大王面前,就是为了献于大王。”吴驹说。 “好!吴驹制作床弩有功,赏万金!城外田地百顷!”子楚立马下了决定。 众人啧啧称奇。 不愧是和吴驹一起卖秦盐赚了大钱,子楚现在腰杆都硬了,一万金出手,连迟疑都不带迟疑的。 “谢大王!” 吴驹拱手,他旋即又道:“具体的制作是由臣的部下老于带领四名工匠完成的,想必大王对他有印象,之前的马蹄铁最初也是他负责打造的,所以还请大王派人与他交接!” 子楚恍然大悟,问道:“这老于现在在何处?” 吴驹看向牛车后面,正是老于。 老于连忙跑了过来,拱手一揖:“草民参见大王,参见各位大人!” “快快请起,能制作这等重器,你亦是国家栋梁之材啊!”子楚亲手将其扶起。 “大王过奖了,这床弩从头到尾都是吴卿给的理念,要不是他我是决计造不出来的,用他的话说,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老于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 子楚点点头,他当然也知道这东西一看就是吴驹的手笔,老于只不过是实施者罢了。 他旋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姓于,名乐。”子楚说。 “于乐……” 子楚点点头,宣布道:“庶民于乐,打造床弩有功,赏千金,封官大夫,岁俸三百石!随同的工匠,封大夫,赏五百金,岁俸二百五十石!” “谢大王恩典!”老于连忙拜道。 起身后,他不禁心生感慨。 他们老于家只有小于因为在军中司职,所以有个簪袅的第三等爵位,大夫……足足排第六等,这么高的爵位,别说小于,就是往上数十八代,也没人做到过这么高的爵位啊! 更何况这爵位还是大王亲封的,荣耀和含金量自然不必多言! 老于看了一眼吴驹,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吴驹给他的,吴驹嘴上说着不了解床弩的具体制造……额他确实不了解,他基本都是甩手掌柜。 不过床弩的设计思路什么的,全都是吴驹告诉他的啊!要不是吴驹,他现在也就是个岐山山脚下的破铁匠而已。 老于暗自发誓,日后一定要尽心为吴卿工作,好好报答他! 嗯……尤其是吴卿那个鸡翅一样……叫什么枪的东西,一定要尽快搞出来! 子楚环视当场,最终将目光放在麃公身上。 麃公现在不仅管着秦锐士,还管着军部后勤,这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麃公,这件事交给你,你挑选信得过的工匠,与于乐对接,学习床弩制造之法!记住此事一定要保密!保密程度要和马蹄铁、马镫一个级别,绝不容许泄露!”子楚朗声道。 “是!”麃公拱手。 “今日的事,全部封紧嘴巴,谁胆敢泄露半句,以叛国治罪,明白了吗?”子楚厉声喝道。 “明白!” 第二百九十五章 科举制 章台宫中,子楚和吴驹对坐。 麃公等人离开了,老于和那架床弩都被带走了。 至于他们打算怎么搞,什么时候搞,搞多少,吴驹都不关心。 反正东西他送来了,其他的和他没关系,留给子楚和麃公操心去吧。 那面宫墙正在被修复,不过负责修复的工匠首要要考虑的是怎么把那根嵌入半米深的弩箭弄出来。 章台宫中。 侍女给子楚和吴驹分别倒上一杯茶水。 茶香馥郁,乃是出自青石茶庄的上好茶叶。 “寡人以为马蹄铁和马镫只不过是被你凑巧制作出来的,却不料你确实是有这方面的才华啊,竟然又弄出来一个床弩。”子楚抿了一口茶水,唏嘘不已。 “运气罢了。”吴驹随口说道。 子楚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望远镜的事如何了?”子楚问。 “已经投入生产了,顶多这个月末就能出第一批。”吴驹说。 子楚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打算卖多少钱?”子楚问。 “大王能给多少钱?”吴驹又将足球踢了回去。 二人不约而同的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吐出一口热气。 子楚张开手掌。 “五十贯?”吴驹问。 有点少啊。 玻璃镜中的全身镜就已经是三十贯一面了。 虽然望远镜用的玻璃远远少于镜子,但经不住加工费啊。 打磨那些凸透镜和凹透镜别提多费力,除了现在在子楚那的一个望远镜之外,还有拿给那些工匠做样品用的透镜,总数大概十多个,就这十多个给吴驹磨的那叫一个心力交瘁。 “五十贯你未免也太看不起寡人了。”子楚露出了财大气粗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也是妥妥的富翁了好吧,秦盐的生意每个月要给他带来数千万贯的收入,国库宽裕了许多,他的私库也多了好多钱,子楚现在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富有。 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 子楚觉得自己现在也能像吕不韦那样说一句我对钱没有兴趣了。 “五百贯。”子楚说。 “大王果然有魄力!”吴驹露出笑容。 “它值这个价钱不是吗?”子楚摊手。 确实值! 望远镜的左右可多了去了,光是用于侦查这一项,就可以料敌先机。 想想看,大军安营扎寨,几个斥候搁这一千米掏出望远镜,主账和粮仓的位置,军营的布防,军队的配置都被看的一清二楚,这给打仗带来的便利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除了物超所值之外,还有一点是子楚看重的:他想让吴驹多赚点钱。 马蹄铁,青霉素,口罩,植物油,秦盐,高粱,猪肉,望远镜,床弩…… 吴驹的这些功绩,子楚手脚并用都算不过来。 他给秦国做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而有时候子楚都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一千贯一个的望远镜,就算是买一万个,也就一千万贯而已,只是他在秦盐生意的收入的一部分而已,算不上什么事。 “行,五百贯就无边贯,您可别反悔!”吴驹咧嘴一笑。 “君无戏言!”子楚说。 此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行,又一笔钱入账,感谢大王,这一杯臣必须敬您!”吴驹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 啪! 子楚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茶水入肚,两个茶杯被放在桌案上。 “臣还有一件事。”吴驹说。 “快说,不要卖关子。” “算是臣对国家官制和教育方面的一点拙见吧,您看看。”吴驹将一个写奏章用的本子推了过去。 本子上记载的是吴驹想的科举制,以及学校、义务教育的一些看法。 “你那么懒的人竟然会写这么厚的本子。” 子楚放下茶杯,将本子拿过来,尚未翻开,他突然皱了皱眉头:“印象里,你好像从未没给寡人递过奏章吧。” “咳,不习惯,也懒。”吴驹挠了挠头。 “你啊!” 子楚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翻开本子阅览了起来。 但这本子上的内容却让他越看越皱起眉头,内容的高深奥妙,令他不禁深深陷入了进去。 子楚嘴唇微动,目光中带着严峻和思索之色,他越看越快,但同时又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 这一看就是十来分钟的功夫,吴驹四五杯茶都喝完了,而子楚面前那杯茶却快要凉透了。 吴驹提起茶壶倒了倒,壶嘴中只吐出寥寥几滴水。 一旁的侍女见状走了上来,躬身道:“请给奴婢吧。” 子楚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合上本子往内一藏,霍然抬头看向侍女。 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奴婢不是有意的,还望大王恕罪!” 子楚滞了两秒,他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罢了,这本子上的东西太惊人,最好是不要有任何人看到。 他摇摇头:“没事,下去吧。” “是。” 侍女连忙离开。 看完本子上最后一点内容,子楚将本子放在桌案上,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案,另一手捏着眉心,一脸愁容:“你小子真是令寡人惊奇啊,一天给寡人带了两份大礼。” “科举制,用考试的方式选拔官员,从民间挑选官员,一视同仁……” 现在所用的选拔官员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举荐,在周王朝还在的时候很盛行,乃是由地方官员举荐人才,层层选拔,最终到达中央。 这种方法无疑非常容易滋生腐败,真正能成为官吏的最终还是贵族,这种举荐制也促进了世卿世禄制的诞生,即一代出了官爵之后,后代可以继承官位和俸禄。 直到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社会逐渐开放,世卿世禄制逐渐被废除并抛弃,也有人认为这是礼乐崩坏的一部分。 这一时期,官吏选拔开始变得不拘一格起来,许多平民也有了成为官吏的机会,后来还发展出了明确的通过功绩上升官位和爵位的制度,就比如秦国现在使用的军功爵位制,通过军功换取爵位。 不过科举制…… 当真是让子楚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个制度绝对可以让国家从民间选拔出大量的真正的人才,而不是放任来自贵族和世家的废物充斥在朝廷官府之中。 如何筹备和实施是个大问题,绝对三言两语就可以面面俱到的决定了。 况且,就从性质来说,科举制和世卿世禄制绝对是水火不容的,这侵犯了那帮世家的利益,这意味着想搞科举制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还真是给寡人出了个难题啊。”子楚苦笑。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义务教育 “这科举制,好!非常好!” 子楚先是对科举进行了绝对的高度评价,但旋即又话锋一转:“不过寡人要好好考虑一下。” 吴驹对此感到并不意外。 科举制的出现无疑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变革,子楚认真考虑是对的,如果子楚现在拍桌子就要搞,吴驹反而会劝他三思而后行。 别的不说,想搞科举制,那可是要砸世家贵族的饭碗,要和他们对着干的。 古往今来,每一次变法都意味着要破坏一部分人的利益,这其中的风险让子楚都为之忌惮。 “至于这个义务教育。”子楚叹了口气:“也好,但寡人下不了这个决心。” 吴驹在上面写了什么建造大量的学校,义务教育的教材完全免费,光是这一笔支出就足够子楚思虑再三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吴驹平静的说。 “寡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但这看起来甚至比实施科举制还要难。” “但它比科举制还要完美。”吴驹说。 子楚皱眉:“说说你的见解。” 吴驹从一旁的茶盘上拿来三个杯子,排成一排,指着它们三个,分别说道: “举荐制和世卿世禄制,科举制,义务教育。” “在我看来,它们是一个发展过程,同样也是我们要走的路的三个节点。” “实行科举制,意味着颠覆举荐制和世卿世禄制,为的是从民间选拔人才,为国家带来大量的可用之人,但大王,臣要问你,现在民间真的有人才吗?”吴驹问。 “……” 子楚一下子愣住了。 有吗? 答案是:没有。 很让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没有。 吴驹这一问一下子点醒了子楚。 科举制对现在的七国来说,并没有那么美好。 虽然老话说得好,高手在民间,但民间哪有这么多高手。 现在的百姓是愚昧的,至少六成以上不识字,识字的人里还有六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等寥寥几个字。 而科举制的意义就是从民间提拔人才,民间都没有人才了,还提拔个锤子啊! 吴驹将第一个茶杯倒扣过来,说道:“科举制想要实行,第一个要做的,是轰碎贵族的围墙,打破知识禁锢,让平民百姓拥有获取知识的渠道。 唯有这样,才能给国家带来更多的可选之人,才能给科举制实施的土壤,否则,所谓的科举制就是个站不住脚的软脚虾。” 听完这一席话,子楚完全明白了吴驹的意思。 “那科举制呢?为什么你说义务教育比科举制更完美?”子楚连忙又问。 “科举制依旧很容易滋生腐败,并且依旧很容易被贵族封锁向上的渠道,而义务教育做的更绝,有一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雄心壮志,大王,臣且问你,如果所有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能获取相同的知识,那贵族还是贵族吗?”吴驹问。 子楚摇摇头,下意识的说:“如果是这样,贵族就很难永远维持自己的地位,因为平民也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和贵族相同的地位,如此长此以往,就完全不存在所谓的世卿世禄了。” 说完这番话,子楚茅塞顿开:“所以,科举制的本质是打击贵族世家,而义务教育的本质,是灭了贵族世家?” “对。”吴驹点点头:“义务教育要做的更绝,所以它一定是发展的最终形态。” 不过……吴驹突然有一点感触。 如果说世卿世禄制,说贵族,其实王室就是最大的世卿世禄制受益者和贵族啊。 但这一点,他并没有在子楚面前说出来。 “还有一点,大王,如果让你选择科举制考试的项目,你会选择什么?”吴驹问。 “这还用想吗?礼乐射御书数肯定要考啊。”子楚下意识的说。 礼乐射御书数,也就是君子六艺,放到现在来说,和后世的语数外政史地生一个性质,必修课。 吴驹摊手:“那您有想过这六门科目最终会培养出什么样的人吗?” 还没等子楚说话,吴驹竖起了两根手指:“文臣,武将,就这俩,更直白的说,就只有文臣。” 为什么不说武将?因为历史上的武举制度堪称鸡肋,也几乎没有什么武状元能高升、当上大官、做出大贡献的。 起码吴驹能想到的就只有唐朝名将郭子仪一人。 “朝廷需要文官,但大王觉得,国家光有文官就够了吗?”吴驹问。 “不够。”子楚果断的说:“士农工商,缺一不可。” 吴驹点点头:“如果只有文官,社会发展就会停滞不前,您总不能指望文官个个十项全能吧?” “你不就是吗?”子楚笑道。 吴驹也笑了,露出一嘴大白牙:“我是极少数。” 他继续说:“那本子里你都看了吧,孩童入学后,历经小学初中高中,学习基础知识,最终考入大学,学习专业知识,从事各种各样的人,为社会输入多元化人才,这也是义务教育的一大好处。” 子楚点点头。 经过吴驹这么一说,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一条发展的康庄大道在子楚脑海中初步构成。 “义务教育就是最终形态了吗?在义务教育之上,是否还会有更优秀的模式?”子楚连忙又问问。 吴驹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有个叫鲁迅的人说,这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如果路还有新的终点,那我们至少要先到义务教育这个起跑线。” 子楚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如此说来,有这么好的制度,寡人却无法任用?”子楚皱着眉头说。 闻言,吴驹笑了笑:“不就是打破这知识封锁,让百姓也能读得起书嘛。” “不就?”子楚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摇摇头:“谈何容易?” 吴驹拿起那个本子,翻了翻,听着哗啦啦的翻阅纸张的声音,他说道:“大王只要有这个心,我就能办到,纸张这东西,不就是能让百姓读得起书的突破口吗?” 子楚眼睛一眯。 有道理啊! 纸张这东西的便利有目共睹,一但大规模推广,竹简、丝帛都会成为过去式,而纸张价格便宜,容易书写,这意味着书籍将会被大量誊抄,书籍的数量会越来越多并且流入民间,这不就是将知识开放给大众的最好方法吗? “在你看来,若放任这天下自然发展,多少年可以使用科举制?”子楚问。 “五百年。”吴驹答。 “若推广纸张,使百姓获得知识呢?” “最快,五年便可遍及天下,若只考虑秦国,三年也可。”吴驹答。 子楚点点头,不由得再度陷入思考。 “只有纸张……只怕不够吧。”子楚问。 “臣既然说出来,那当然就是有十足的信息,我手上不止纸张这一个大杀器。”吴驹微笑。 光有纸张当然是不够的,但如果……再加上印刷术呢? “看来你对这科举制真的是很有把握了。”子楚说。 “若使用科举制,不出十年,朝廷人才济济,天下寒士俱欢颜,若再进一步,使用义务教育,不出十年,天下人人识字,朗朗读书声响彻神州大陆。”吴驹说。 “真是一副让人心驰神往的景象啊!” 子楚慨叹。 他扶着凭几站起来,来到殿门口,负手看着殿外的宫闱和宫殿起伏。 “你真的很自信能做到那样吗?” “谦虚点的说,事在人为,不谦虚的说,一定能。” “臣有信心和把握做这个商鞅,就看大王愿不愿意做一回秦孝公了!”吴驹说。 “商鞅变法……”子楚目光灼灼。 商鞅变法,商鞅和秦孝公缺一不可,如果当年不是秦孝公始终如一的支持商鞅,极大程度的放权给商鞅,最终变法的效果绝对不会这么好。 同样,在变法这件事情上,吴驹和子楚不齐心协力,不破釜沉舟,是办不成这件事的。 “《易经》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秦国因变法而图强,既然有了这么好的想法,那寡人就肯定要搞!”子楚说。 “大王圣明!”吴驹立马起身拱手。 子楚现在踌躇满志,恨不得直接把这本奏章摔到朝会上,让那些朝臣照着办,但他知道并不能这么做,天时地利人和,现在还没一个到位的。 他转头问:“计划是什么?” 计划? 吴驹摸了摸鼻子。 他有个屁的计划。 前世他可没研究过这些,现在想搞那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不过大体的步骤已经确定下来了。 先打破知识禁锢,后实行科举制,最后抛弃科举制实行义务教育。 “先等纸张正式发售吧,在此期间,大王也可以多思考思考个中细节。”吴驹将奏章拿给子楚。 子楚点点头:“没问题,正好,寡人一时半会也不能拿定主意,三思而后行总是没错的,嗯……尤其是义务教育。” “义务教育虽然更彻底,但它的好处也明显啊。”吴驹又说:“除了我刚才说的消灭世家贵族和输送多元化人才这两点,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子楚问。 吴驹清了清嗓子,说道:“大王你想想,如果有一天整个秦国的孩子都能读得起书,都有光明的前程,而这一切都是大王给予的,那他们会不会感激大王?” 子楚眼睛一亮。 “并且你看,我举例的那些课程里还有思想品德,从小就教导孩子们忠君爱国,什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什么的,那长此以往,还会有人犯法作乱,还会有人造反吗?说完全没有不太可能,但数量上肯定是要大大降低的吧?”吴驹说道。 子楚咽了口口水,显然对此很心动。 吴驹这番话有点类似于儒家的以礼治国了,不过他相比起儒家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说空话,他所说的这些情况都是实实在在的有可能出现的。 “科举制已经决定了,不过这义务教育……”吴驹正想说话,却被子楚打断了。 子楚终究还是没有被吴驹忽悠瘸,或者说钱包的厚度让他保持了清醒和克制。 “在全国盖上学校,面向整个国家招收适龄儿童,真要这么搞非得把秦国财政抽干不可。”子楚说。 “咱们可以搞个阉割版,弄几个试点,徐徐图之啊。”吴驹摊手,给出了对策。 “什么意思?”子楚问。 “先在咸阳城搞,然后在整个京畿,继而在秦国的发达地区,最终到整个秦国,以及未来的全天下!” 吴驹这么一说,子楚顿时就明白了。 但他还是没有下定主意。 “让寡人再想想吧。”他说。 吴驹点点头,没有意见。 仅用不到一小时就决定这么大的一件事那就太不严谨了,更何况,吴驹自己的青囊学宫都还没搞明白呢。 二人又针对两个问题聊了几句,越是了解的深,子楚就越发感觉到这科举制和义务教育的优越。 同时,他也感到了吴驹的才华横溢后,子楚悠悠说道:“吴驹,你当真有辅国之才啊!称之为秦国的国之柱石也不未过了,把你带进秦国真是寡人做过最正确,性价比最高的一件事了。” 想起当初在岐山,用一万金就把这小子拐了回来,子楚不由得嘿嘿一笑。 啊不对,一万金都没出。 那一万金是吕不韦出的,子楚只出了一个五大夫的爵位和一个医署卿的官位。 子楚转头看向吴驹,又道:“但凡你不那么咸鱼,多递几本像这样的奏章,多弄点秦盐那样的好东西出来,寡人这秦国不知会出现怎么样的盛世。” “咳咳。”吴驹对此避而不谈:“还是说科举的事吧。” 君臣二人聊了接近半个时辰,茶都喝下去了好几壶,茅厕都上了七八回,最终时近傍晚,子楚这才满意的放吴驹离开。 “在正式下决定之前,这本奏章大王还是不要给人看比较好。”吴驹叮嘱。 “放心吧,寡人有分寸。”子楚微微颔首。 “走了。” 吴驹摆摆手,马车驶出王宫。 第二百九十七章 紫砂壶 次日清晨。 吴驹又写完一章西游记,将笔杆子丢到一旁,从桌子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天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吴驹都安排了出去,今天就能好好的偷个懒了。 当然,其他人可能过的那么舒服了。 城外老陈带领的施工队已经开始施工,准备在吴家庄地界上起了一座巨大的青囊学宫,并且正好吴驹因为献上床弩而新得了良田百顷,取一部分用来建造青囊学宫刚刚好。 老于被麃公那些人拉着忙活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回去睡个觉,今早大清晨又得去军营接着研究,一门心思扑在了床弩上,当然,闲暇之余他也没有忘记吴驹交给他的秘密任务。 至于子楚,他昨晚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变法’。 …… 一百回西游记,经过吴驹的不懈努力,已经写到了第三十七回。 算起来,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吴驹拿来一本日历。 清明节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明前的茶现在应该已经弄好了。 “来人!”吴驹喝道。 一个仆役小跑过来。 “去跑一趟,把青石茶庄的老夏叫来。”吴驹说。 “是。” 仆役离开。 一刻钟后,老夏出现在了吴府。 二人步入堂中,相继坐下,吴驹问:“明前茶叶,备的如何了,陈荼和你说过没有?” “说过,我们俩昨天才聊过这事,他说明前的茶叶已经崭新出炉了,正在准备包装,我正要请示您呢,这包装是否需要做的好一点?”老夏问。 “当然!” 吴驹点点头:“这明前茶,要走精品路线!肯定不能用寻常的油纸包着了,包装一定要做好,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明白,我回去就让人设计!”老夏点点头。 “尽快,弄好了拿给我看看。”吴驹说。 “你们上次不是说找到那种紫砂泥了吗?壶呢,可烧制好了?”他又问。 “已经烧好了,我看着和您所说的确实相似,也能留住茶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哪一种。”老夏说。 吴驹沉吟片刻,起身说道:“走,去一趟茶庄,我亲自看看。” “行。” 不多时,二人出现在了结海楼对面的那家青石茶庄,这里被选定为了总部,寻常办公都在这。 茶庄里依旧生意兴隆,现在俨然有了仅次于无拘酒肆的热闹,甚至和对面的结海楼一起带动了整条街的客流量。 吴驹随老夏来到后院。 老夏从一个木盒中拿出来一套烧制好的陶壶和茶杯。 吴驹接过,又是摸又是看。 形状倒是简单,仅仅是照着吴驹给的设计图做了出来,壶身,壶嘴,壶把,一个不少,但都没什么花纹或者装饰。 吴驹点点头:“嗯……这应当就是紫砂壶了,来一壶茶我试试。” “诶。” 老夏应了一声,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正是明前的龙井,正好您也尝一尝。” 他为吴驹泡好茶,倒入紫砂壶中。 一番试验后,吴驹确定了。 这就是紫砂壶。 “泥你这里可有留存?”吴驹又问。 “有。”老夏点点头,拿来一个盒子,盒子装着一块一块的土。 吴驹拿出一点搓揉着观察:“这应该是紫砂泥中的红泥,看样子材料你们是找对了,以后就照着这个找,对了,在楚国东海郡的西南,应该会比较容易找到优质的紫砂泥,挑选几个能吃苦的,信得过的人,赶往楚国寻找。” “是!”老夏连连点头。 “抓紧令工匠打造紫砂壶!一套按照一个壶和六个茶杯来算,手里有多少泥就造多少,不过要设计好样式,这个样子太简陋了,壶身可以加点花纹,刻上一些诗文之类的字,壶嘴和壶把可以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吴驹又道:“除了紫砂壶,还可以打造一些其他的东西。” 吴驹将后世那些茶碗、茶盏、茶碟、茶盘甚至茶宠的概念通通给老夏说了一遍。 老夏拿来纸笔记了下来。 “这些都可以慢慢搞,记住了,这也是茶文化的一部分,就像现在咸阳城有人在收藏烧刀子的酒瓶一样,茶具这玩意比酒瓶还要金贵,操作的好了,一个紫砂壶的价格卖个几十贯上百贯完全不是问题。”吴驹说。 老夏点点头。 他对吴驹的经商手段是没有半点质疑的。 吴驹说啥他信啥,只要吴驹说搞,那莽就对了。 吴驹抿了一小口茶叶。 不愧是明前龙井啊,喝着好像确实比普通龙井好。 上一次开业主要是结海楼和粮油店比较抢眼,茶庄虽然也受欢迎,但还是比不过前二者。 这次趁着清明到谷雨这段时间,吴驹要好好给茶叶造一次势。 这玩意可是不输烧刀子的买卖啊! 茶叶那边有陈荼,茶具这边有老夏,那还有什么呢? 对了,说书! 他果断对老夏说:“交代你个事,找几个嘴皮子溜的人过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绕口令 “嘴皮子溜的?”老夏诧异,有些迷茫。 “对。”吴驹点点头:“我有和你说过西游记的事吗?” 老夏摇摇头:“没有,但我最近有听别人提起过,听说是您创作的一个故事,最近还挺火的,满城的达官贵人都在传,茶庄里常能听到有人讨论。” “那你觉得我若是在茶庄搭个台子,让人专门讲这西游记的事,会不会有人来听?” 老夏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那肯定有啊!只要讲的够有趣,定能引来大批的人,啧啧啧,这一边饮茶一边听故事多是一件美事呀!” 吴驹颔首:“我要找的就是这讲故事的人,又叫说书先生!” “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老夏点点头:“那我这就去办?” “记住了,一是要嘴皮子溜,二要识字,这点很重要,三是形象要好,高低是个上台表演的,不能让顾客看了不舒服,最好带点文气,如果说话足够幽默风趣的更好了。”吴驹说道。 老夏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依我拙见,不如就在我们茶庄内部先挑一次,这些跑堂的小厮嘴皮子溜是肯定的,幽默风趣的也不少,至于识字……全城六家青石茶庄,小厮有三五百人,找个识字的肯定不难。” 吴驹点点头,老夏这脑子还是行的,直接在茶庄内部整了个海选。 “那好,就这么办,把消息散出去,告诉他们,薪资多,有福利,有意向的直接过来便是。”吴驹说道。 “好嘞,我这就去。”老夏离开。 吴驹出门溜了溜,在附近的茶庄和粮油店里转了一圈,竟然还在附近的一家大秦粮油店里遇到了同样在视察的大秦粮油店负责人侯渭。 “最近店里怎么样?”吴驹问。 “好!”侯渭搓了搓手:“虽然业绩不如刚开店时那种巅峰状态了,但胜在稳定,现在我们是整个京畿,啊不对!整个秦国最大的粮油供应商,根本没人能和我们打擂台。” 他表示这辈子没打过这种富裕仗。 吴驹点点头:“销售网呢,铺设的怎么样?” 这才是重中之重,总不能只把目光放在咸阳。 现在他名下产业中,酒肆是唯一一个将销售网铺设到整个秦国的,平均每一座城市都有一家无拘酒肆,每个月都要给吴驹带来数以百万贯计的利润。 “京畿地区,汉中郡,三川郡以及陇西郡均已初步完成,现在正在铺设的有巴蜀、上郡、北地郡和河东郡等等。”侯渭报告道。 吴驹点点头。 这就是差不多已经完成一半了。 不得不说,有官府配合,效率是真的高。 子楚一纸文书递发全国,每一个地方的官府都得尽心尽力的配合,就连用的店铺都是他们给找好了,价格当然也是相当的便宜,这给粮油店的铺设提供了不少便利。 “年中各大产业都要做个汇总,你记得提前把粮油店的账目准备好。”吴驹说。 “明白!”侯渭点头。 “忙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您。” 告别侯渭后,正好中午,吴驹去了结海楼吃了顿饭,最终兜兜转转又回到青石茶庄。 “怎么样了?”他问老夏。 “已经有二十多个人了,您要先看看吗?”老夏问。 “那就看看。” 吴驹被老夏带到后院,院中站着二十多号人,见吴驹和老夏前来,他们连忙站了起来,诚惶诚恐的躬身作揖:“拜见吴卿,拜见夏掌柜。” “您看如何?”老夏说。 吴驹扫了一眼。 一共二十二个人,均穿着茶庄小厮的制服,从十几岁的到三十几岁的都有,形象确实不错,起码看着顺眼。 至于嘴皮子如何,还得试试深浅。 他负手站立,朗声说道: “叫你们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都清楚了,你们二十二人中最后有六个人可以成为说书先生,给顾客讲西游记这个故事,月薪十五贯!” 哗啦! 小厮们一片哗然。 他们每个月的收入可还不到百钱啊,十五贯相当于翻了好几十倍了。 “这只是试用期的薪资,等你们通过长达两个月的试用期,就可以成为正式员工,享有二十贯薪资。”吴驹又道。 这些小厮的眼睛亮堂堂的,瞳孔都快变成钱币的形状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需要通过考核才能决定你们的去留,和这六个位置的最终归属,希望你们能把握好这个机会。” 小厮们点点头,虽然没有言语,但看得出他们对这个位置都是非常有意向的。 “你们先在此等候。”吴驹说。 他转头对老夏说:“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好。” 老夏连忙跑去办,没过一会就将东西准备齐全了。 吴驹拿来一张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一大串字。 老夏在一旁看着,越看表情越奇怪。 这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是什么鬼,山前有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又是什么玩意。 “你觉得这可否检验他们的嘴皮子?”吴驹问。 “我看行!”老夏竖起大拇指。 随后他又在心中默默说道:但愿人没事。 吴驹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一张张写着绕口令的纸按成简易程度分成了三大类。 “叫他们一个一个进来。”吴驹说。 “是。”老夏跑出去,不一会带了个少年回来。 这少年一进门,见吴驹坐在椅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吴驹问。 “小人姓佘,名叫佘信。”佘信说。 “好。”吴驹将那张写着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的纸给他:“拿出去,给每个人都看看,等我这杯茶喝完,你们就一个一个进来,将这句话说一遍。” 佘信双手接过纸张。 只见上面写着【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这有什么难度吗? 佘信不解。 但当他试着用嘴说的时候,瞬间就嘴瓢。 佘信很机灵,顿时苦起了脸。 这玩意在心里念和用嘴念完全就是两码事。 他看向吴驹手边的茶杯。 这是那种特别小的,用两根手指就能拿起来的茶杯,想喝完就是一口的事。 不过这茶水上还冒着腾腾热气,应当是刚烧好的,一口闷是不可能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也不会很多。 “小人明白了。”佘信连忙跑出去,争分夺秒。 不多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显然是一群小厮在练习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总决赛 吴驹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饮下了杯底的最后一口茶。 老夏见状,又问吴驹续上一杯,旋即对着门外高喊道:“准备好了就进来!”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没过多会,一人出现在门前,正是佘信。 “又是你,这么有自信啊。”吴驹笑道。 佘信挠了挠头。 吴驹没有再问:“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语速不要放慢,用正常且偏快的语速便可,当然你要是足够自信也可以更快。” “明白!” 佘信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短短两句话讲完,没有一点嘴瓢,语速也在正常水准。 吴驹点点头,但没有点评:“叫下一个进来。” “是。”佘信心头一喜,料想自己肯定是过了这一关了,连忙出门去,走路都轻快不少。 很快,一连二十二个人全部面试完成。 初赛淘汰了六个,剩下十六个人。 接下来是第二轮。 吴驹拿出难度第二等的那些绕口令,一张一张的握成团,全部交给佘信。 “让他们一人抓一个,抓到哪个就说哪个,还是一杯茶的功夫。”吴驹说。 佘信自己先打开看了一个。 【打南边来了一个喇嘛,手里头提了五斤鳎目,从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头别着个喇叭,这提了鳎目喇嘛,要拿鳎目换那别了喇叭的哑巴他的喇叭】 佘信脸色一白。 这难度又增加了! 他看向吴驹。 只见对方换了个大一点的白瓷茶碗。 呼。 还好。 吴卿还是有良心的。 佘信拿着一堆纸团子离开。 不一会,门外又传来一阵哀嚎声,紧随着朗朗念书声。 吴驹和老夏欣慰的笑了。 不一会,通过初赛的十六个人轮番上阵。 “打南边来了个喇嘛……” “八百标兵奔北坡……” “扁担长,板凳宽……” 第二轮顺利完成。 十六个人淘汰了一半,剩下八个人。 八人排成一排站在吴驹和老夏面前。 让吴驹比较意外的是哪个佘信竟然还坚挺着,看来这小子确实有干这行的天赋啊! “好!现在竞争非常的激烈啊!” 吴驹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得出他玩得很开心,老夏看热闹看的也很开心,至于这些小厮开不开心他们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他们口干舌燥的样子,显然是不怎么开心了。 “咸阳城有六家青石茶庄,所以我只要六个人,你们八个人中有两个人要走。”吴驹说。 八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其他人眼中的斗志和敌意。 吴驹拿起茶壶,拿出六个茶碗,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一人发了一张绕口令。 “总决赛了,终极难度,喝完这杯茶,大家就开始吧,这次时间宽裕些,半刻钟。”吴驹笑眯眯的说道。 看着字数更多了的绕口令,八人同时腹诽:当个人吧吴卿! “时间就是金钱。”吴驹提醒道。 八人连忙拿起一手拿绕口令,一手拿茶碗,一边练习一边喝茶润着都快要冒烟的喉咙。 半刻钟后…… “刘奶奶找牛奶奶买牛奶,牛奶奶给刘奶奶拿牛奶,刘奶奶说牛奶奶的牛奶不如柳奶奶的牛奶……” “山前有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山后有四十四只石狮子,山前的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 到了这一轮,八个人都是佼佼者,已经有些难以评判了。 “老夏你怎么看?”吴驹问。 老夏也很纠结。 二人交头接耳一阵,最后淘汰了两个人。 “不必灰心,他们几个还有试用期呢,要是哪天他们犯了错误,你们就是继承者,再说了,下一阶段还会在其他地方举行说书,到时候你们也会是优先候选人,如果你们愿意去其他地方工作的话。”吴驹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道。 两个人有些失落,但听到这句话还是点了点头:“谢谢吴卿鼓励,我们会努力的!” 吴驹点点头,给他们每人发了些钱,怎么说也是把人拉来练了一通,不能白嫖啊(疯狂暗示)。 通过初赛的没钱拿,毕竟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实在太短太简单了。 像通过第二轮,折在总决赛的他们俩,则每个人有两百钱,对于他们这些月薪不到百钱的小厮来说,绝对是一笔金额不小的钱财了。 当然,和成为说书先生的那十五贯比还是差了太多。 两个人离开了。 剩下六个人则成了总决赛冠军。 六人对视一眼,互相之间没了敌意,取而代之的是踌躇满志。 这六个人无疑是参赛者中的佼佼者。 形象尚可,有几个甚至有点小帅。 声音还不错,浑厚,有磁性。 识字都多,那个佘信据说还是书香门第,家道中落了才来青石茶庄做小厮的。 最重要的一点,当然就是嘴皮子好使了,起码不会动不动就嘴瓢。 “既然你们六个人胜出,那么从先开始,你们就是青石茶庄的六位说书先生之一!”吴驹说道。 一群小厮倒也机灵,连忙躬身拜道: “多谢吴卿栽培,小人定尽职尽责,不辜负吴卿期望!” 吴驹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摆着六块长方形木头,木头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此乃惊堂木,算是说书先生的标配,也是说书时最重要的道具,你们好生收着。” “是!” 六人上前,毕恭毕敬的接过属于自己的惊堂木。 吴驹微微颔首:“讲故事是讲故事,但说书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现在,由我给你们讲一遍西游记,你们注意我的言辞,语调,动作,要学的像个样子才是。” “明白!”小厮们重重的点头。 吴驹掏出一份书稿,找到第一回。 “佘信,你的惊堂木给我用一下。”吴驹说。 “是!” 佘信这小子最终也成了六位说书先生之一。 他连忙将惊堂木双手奉上。 这次算是装备齐全了,不像上次在上林苑拿茶杯当惊堂木使,不仅声音不够响亮,好悬没给茶杯干裂了。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接为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啪! 吴驹将惊堂木砸向桌面。 “说这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 当初听吴驹说西游记的,都是朝臣,从上林苑返回咸阳之后,开始传播西游记故事的也是他们。 不过他们讲的都很零散,效果也不如吴驹好。 所以虽然西游记是被炒得火热,红得发紫,但听到完整版的人不多,至于这些小厮那更是闻所未闻,老夏也不一样。 所以他们都是新听众。 这一下,在吴驹惟妙惟肖的讲解中,包括老夏在内的七人很快就陷入了西游记的故事之中,仿佛跌入那东胜神洲,那傲来国,那花果山水帘洞。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清脆的惊堂木拍桌声再次响起,七人蓦然惊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吴驹说:“这句是说书结束后的标配啊,好好看好好学。” 六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一回讲完了,都听得怎么样?”吴驹问。 六人面面相觑。 虽然故事很吸引人,但他们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背负的使命,在听书的时候始终留了个心眼,将吴驹的语气神态牢牢记在心中。 说了十成,听了八成,至于学了几成,有待考究。 吴驹将第一回的书稿拿过去:“接下来,你们说给我听,我会给你们指出毛病的。” “是。” 六人点头,接过书稿看了起来。 这一天,吴驹在六人身上花费了很多功夫,教他们说书的技巧,直到三人终于像了样,语气有了字正腔圆,抑扬顿挫之类的,对于剧情的起承转合以及高chao点的把握也更到位了。 吴驹这才点点头,算是对他们的肯定。 “这第一回的书稿,你们都拿回去,互相传阅着,誊抄一份留在手里,平日里多练习,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多努力!”吴驹说道。 “明白!” 第三百章 明前茶 4月14日,距离清明节已经过去了正好十天,第一批明前茶也赶制了出来。 趁着这段时间,吴驹在城内六处青石茶庄旁边各自就近购买了一处店铺,拉来一群施工队对其大刀阔斧的改造一番,成了后世的剧院的形式,到了说书的日子,说书先生就上台说书,其他时候也可以用来做些别的表演,比如什么歌舞之类的。 同时,选定了六位说书先生也越来越像样了,吴驹将前三回的西游记书稿给了他们,让他们练的滚瓜烂熟,还搞了几场彩排,确认了他们不会怯场。 至此,准备工作算是全部完成了。 三天后,也就是17日,吴驹在六家青石茶庄同时宣布了两件事。 明前茶即将发售! 《西游记》即将开讲! 这两则消息一经放出,前者点燃了茶客们的热情,后者点燃了西游记书友们的热情。 虽然茶客们是第一次接触明前茶这个东西,但老夏之前早已做过多次预热,把明前茶吹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并且还在这次活动前提前放出了一小部分茶叶,美曰其名为试喝,喝过的人都说好。 而西游记那就更不用多说了,那些曾经在上林苑听过吴驹讲西游记的朝臣纷纷表示那天一定去捧场,于是从众效应就发生了,这些朝臣带动了更多人的参与。 4月20日。 青石茶庄。 一大早,茶庄准时准点的开了门。 横竖不过三五分钟,便有一批接着一批的客人走了进来。 “客官早上好,喝茶还是买茶?”小厮们热情的围了上来。 “先喝再买。”这是绝大多数茶客的选择,因为他们都是奔着明前茶来的,但不尝尝哪敢掏这个钱。 “得嘞!” 一群茶客落座,随着时间推移,茶庄里也越来与热闹。 “这明前茶作价几何?” “那得看您喝什么种类。”小厮将一张菜单放在了茶客面前。 茶客打眼一看,吓了一跳。 “好家伙!你这茶叶梗是金子做的还是茶叶芽是金子做的?”他不禁砸了咂舌。 菜单上的明前茶足有十几种之多,价格可谓一骑绝尘,赶超普通的茶一大截。 别的不说,就说这明前龙井,五百钱一壶,寻常的精品龙井那也才五十钱一壶,价格足足翻了十倍啊! “贵自然有贵的道理,俗话说这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茶的质量是全年最好的!而这春茶中又尤以明前茶为最优!”小厮摊了摊手笑道。 “哦?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这春茶和明前茶的说法,你给讲讲呗。”另一个茶客饶有兴致的说。 “那当然好啊!” 小厮在这次发售前都是受过训练的,为的就是他们在面对客人时肚子里要有货,此时便是发挥的大好时机了。 “要说这春茶,分为三大类,一种是春分后清明前这段时间采摘制作的茶,叫做社前茶。 一种是清明之前采摘制作的茶,叫做明前茶,又叫火前茶,尤以清明节前一天是最佳采摘制作时间。 还有一种叫雨前茶,指的是清明之后,谷雨之前这段时间里采摘制作的茶叶,过不了多久雨前茶也会在我们青石茶庄上架销售的。” “有句话说得好!雨前茶是上品,明前茶是珍品,明前茶的味道是最好最好的!一定差不了!并且这玩意就只在清明节之前有,因为清明前的气温低,所以发芽数量有限,生长速度也慢,所以才造就了它这贵如黄金的价格。”小厮娓娓道来。 一席话将茶客们听的连连点头。 “行,五百钱就五百钱,我要一壶明前龙井尝个鲜,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好喝我可是不认的。”茶客将菜单递回去笑道。 “您瞧您说的,您几位都是老主顾了,咱们青石茶庄那是万万不可能干店大欺客的事的,但凡茶不好,我们一定认,包退包换!”小厮说完,笑着离开:“那行,几位客官稍等啊!” 和这里的情况差不多,在茶庄的其他桌和雅间,兜里不缺钱的茶客们已经开始掏腰包购买了。 青石茶庄的茶叶虽然卖的不贵,但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一般不会有闲钱来喝这个,所以来这的客人,最少也是手里有点闲钱的。 况且一开业便到了的客人,全部都是奔着明前茶来的,目标明确,下决定也就干脆利落了。 很快,一壶壶明前茶被端上茶桌,茶香四溢,盈满了整个青石茶庄。 “这壶和杯子怎么突然换了,不如原来好看啊。”茶客拿起端上来的紫砂壶和杯子说道。 “这叫作紫砂壶,我们老板吴卿的最新发明,可以极大程度的留存这茶水的香气,经久不散,最适合用来茶具,虽然不如瓷杯漂亮,但也胜在朴素内敛!”小厮笑道。 茶客心中一凛。 吴驹的最新发明! 瞬间高大上了啊! 他摸了摸这杯子。 嗯……触手细腻,确实是好材质,越看越顺眼了啊! “当然您要是用着不习惯,我们也可以换成以前的杯子。”小厮又说。 “不用!”茶客制止:“这个挺好,我就爱这朴素内敛。” 小厮笑了笑。 “现在茶庄里的杯子都换成这个了吗?”茶客问。 “对。”小厮点头。 “对外卖不卖?”茶客问。 “卖,不过数量有限,而且这个价格嘛……”小厮笑了笑。 茶客了然:“等我们这壶茶喝完再去看看吧。” “得嘞,那我不打扰了哈,我先走了。”小厮转身离开。 茶客从盘中拿出茶壶,将茶壶的盖子打开,一股浓郁的茶香顿时飘出。 “嚯啊,这明前龙井就是不一样啊,起码着闻起来可比普通龙井要高出一大截了。”其他茶客说。 “嗯,茶香浓郁而不失淡雅,甚至和茶水的颜色也好。” “好不好还要喝过才知道。”那个茶客给每个人倒上了一杯。 众人拿起茶杯,微微一抿。 入口醇厚,茶香仿佛沁入口鼻,上直通大脑,下直通五脏六腑和四肢,一口下去,整个人心旷神怡,念头通达。 好茶啊! 这是所有茶客在饮下明前茶的这一刻的统一想法。 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的手中的茶杯,从椅子凳子上站了起来。 霎时间,柜台涌来一大帮人。 掌柜见状还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们对茶不满意,但听他们说的话才搞清楚来意。 “掌柜,明前龙井一两多少钱啊?” 原来打算买了。 “每两价一贯,每人限购两斤。”掌柜笑道。 “给我来上半斤!” “我要一斤!” “明前铁观音,明前毛尖又怎么卖?” 一阵喧哗与混乱中,掌柜喜笑颜开:“大家不要吵不要吵啊,现在存货还比较充裕,每个人都有份,一个一个来!” 掌柜从货架上拿下一个个瓷罐。 罐身呈现淡雅的水绿色,瓷质圆润,在烧制的时候就设计上了花纹,是草木的纹路,特意做成了茶树的形状,盖子正上方印着一个简化的茶叶样式,刻着和牌匾上一样样式的青石茶庄四个字。 “这包装大气啊!”茶客们一看顿时眼睛亮了,纷纷拿起来把玩。 “那是当然,这包装无论是自己用还是送亲朋好友绝对都是不二人选,茶罐典雅大气,茶叶沁人心脾,正是般配啊!”掌柜笑道。 茶客们连连点头。 “这是无论买多少斤都是一个罐子,还是买的多给的多?”有个茶客突然问。 “这一罐乃是半斤的量,买的多给的多,买的少的话,只要不少于一两,也会给一个,我们青石茶庄对待客人是绝对平等的。”掌柜笑眯眯的说道。 “好!不要半斤了,给我来两斤!” “我也要两斤!” 茶客们再度踊跃起来。 掌柜将茶罐拿起,用一个放进一个木匣中,匣上同样印着青石茶庄的图案和字样。 “对了,那个紫砂的茶具怎么卖?”有茶客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紫砂壶。 虽然,茶客们暂时还没体会到紫砂壶的好处。 但是,只要扯到吴驹,那就显得很有价值了。 况且这玩意拿出来也显得有逼格啊! 到时紫砂壶一摆,茶杯一放,水绿色茶罐拿出来,明前茶这么一泡。 倍有面子! “我们这分了三个套装,主要差别是茶具数量不同,大家可根据自己的需求购买。”掌柜将紫砂壶茶具拿了出来,摆在台面上。 “这是一茶壶,一公道杯,三茶碗,三茶杯,作价三十贯,这是一茶壶,一公道杯,一茶盘,五茶碗……” 掌柜一口气介绍了三个套装:“当然,我们也是提供单卖的,不过买套装要便宜一些,更划算哦。” 茶客们大手一挥。 “给我来一套三十贯的!” “我要个五十贯的!” “好好好,都有份!”掌柜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不多时,茶客纷纷拿到了自己的明前茶和茶具,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掌柜忙里偷闲,扫了一眼账目。 开门不到一刻钟,已经进账一千六百多贯了。 好家伙! 掌柜心头一震。 这只是买茶和买紫砂壶的,还没算上正在喝茶的。 要知道开业那一天他们每一家平均利润才一千多贯啊! 果然,茶叶这东西的高端市场很有潜力,一点都不比烧刀子酒要差! 掌柜振奋不已,吴卿和夏大掌柜今天可是特意来交代过,卖的好了有奖金有提成的,这一千六百贯里也有他们的一份啊! 想到这里,他顿时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眼瞅着一大帮茶客再度袭来,他连忙招手:“多来几个人补货!” 他旋即将一罐罐茶叶和一套套紫砂茶具摆上柜台,继续做生意。 城内其他五家茶庄同样面临着相似的大好局面。 明前茶一经发售,饱受好评,销量惊人! 第三百零一章 明前茶(二) 说书的时间,选在了每个周六下午的两点到三点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绰绰有余, 地点便是青石茶庄旁边的一处占地极广的楼阁,起名为青石苑。 本来想像后世那样搞个青石剧院什么的,但吴驹想了想,够呛能在这上演戏剧,叫戏剧多少有些违和了,还不如就带个苑字,雅致的多。 门票则是一人二百钱,越好的位置价格越贵。 这个门票钱其实不算很多,有心思来听书的人自然都能出得起。 主要目的是过滤一下人,毕竟青石苑再大也有个极限,按照吴驹的计算,目前的承载上限是八百人,再多的话就会显得拥挤。 吴驹上午在茶庄喝了几杯茶,和老夏一起转遍了城内六家茶庄考察工作。 开业时一刻钟破一千贯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就在刚刚,明前茶的销售额正式突破了一万贯。 注意!这仅仅是明前茶,不包括紫砂壶或者其他茶叶! 在亲眼目睹了明前茶的火爆后,老夏同志表示非常兴奋。 “我就知道明前茶一定行!一万贯啊!平常一家茶庄的营业额也就差不多这么多了!” 老夏眼睛都在冒光,活像一只见到鸡的黄鼠狼。 “淡定!”吴驹一副未卜先知的淡定样子。 亲眼目睹过后世发达的茶文化的他,早已料到明前茶会遭到哄抢。 一贯一两? 这还不够。 后世那些茶叶可是足以炒成天价的,一个茶饼价值一套房的情况都有,更别提像武夷山大红袍母树那样有钱都买不到的茶。 反正吴驹上辈子只见过几次母树大红袍——还是在某某都市网文里。 老夏嘿嘿一笑,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问道: “咱们是不是应该扩大出货量?看这个火爆的程度,估计不到打烊的时间就要售罄了。” 吴驹摇摇头:“不扩!要的就是它售罄。” 见老夏不明白,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物以稀为贵,就是要给茶客营造出一种存货量稀少的感觉,刺激他们消费,这叫饥饿营销!” 老夏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何况,我们也确实没有多少存货啊!”吴驹摊了摊手:“现在如果把货全部抛出去,之后我们卖什么地?” 吴驹现在手上有超过一千五百顷的茶园,算上从其他地方收购的茶叶,实际产量要更高,可出产的明前茶仅有两万斤。 其中有六千斤的货用来储备,准备在接下来的夏秋冬三季一点一点放出去,徐徐图之。 四千斤的货放到除咸阳以外的其他地方的青石茶庄。 另外一万斤则从今天到立夏的半个月时间销售出去,为明前茶造势。 虽然这些春茶越放越值钱,但这一次必须要把明前茶的名号打出去,打的足足的! “接下来,一是铺设销售网,在秦国的其他地方开设青石茶庄,咸阳城也可以考虑新增两家, 二是继续扩大产能,收购茶园,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茶商真是学精了,一看我们青石茶庄做的好,但苦于没有炒茶的技术,就干脆待价而沽,一个比一个胃口大。” “确实啊,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依我看还是买地自己搞茶园比较有前途。” 中午,结海楼没,吴驹和老夏一边吃午饭一边交谈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随后一男子推门而入,正是负责制茶的陈荼。 “明前茶分级的事情完成了吗?”吴驹问。 “正在做,搞得差不多了。”陈荼禀报道: “目前就是根据茶叶的质量分拣,分为三个等级,一是普通明前茶,二是精品明前茶,三是珍品明前茶。” 吴驹点点头。 “那这些我们要怎么定价?什么时候上架销售?”老夏问。 “精品三天后上架,卖两千斤,定价每两十贯,珍品七天后上架,卖一千斤,定价每两二十贯。”吴驹说。 老夏和陈荼面色一凛。 “二十贯?每两?”陈荼咂舌。 这可只是一两啊,不是一斤。 “这么贵,会有人买吗?”老夏问。 “你太低估茶客的热情了。” 吴驹旋即又问:“你们俩当初不是雄心壮志,想对标无拘酒肆,那边的酒可以卖到上千贯一瓶,怎么二十贯就让你们望而却步了?” 老夏和陈荼对视一眼,轻咳两声:“这不是我们青石茶庄根基尚浅嘛,哪能跟无拘酒肆比,他们那座无虚席,每天的客流量都是数以千计的。” 吴驹起身,打了个响指:“这点你倒是说对了,不止青石茶庄,整个茶叶行业都是根基尚浅,所以我才只定了二十贯一两。” 只? 二人惊讶:“您还想继续往上升?” “当然,还是那句话,要跳脱出思维定式,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相信我,今后的茶叶行业一定会越来越好,别说几十贯一两,几百贯一两都不在话下!”吴驹铿锵有力的说。 老夏和陈荼咂舌。 “虽然听着很豪情壮志,但卖这么贵心里有点发虚啊。”老夏说。 “还有点负罪感。”陈荼说。 “负罪感?”吴驹挑眉。 “感觉有点坑。”陈荼说。 吴驹摊了摊手:“可我们不坑穷人啊。” 老夏和陈荼眨巴眨巴眼睛。 说的好有道理。 “如果有人把面包卖到这么贵的价格,我会拿起剑砍下他们的头颅,可茶叶不一样,茶叶和酒水,都不是必需品。” “你们觉得,烧刀子酒那些典藏版,特别版,限定版的价格为什么会炒的这么贵?”吴驹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因为您在背后暗中操盘?”老夏试探性的问。 “咳咳!” 吴驹差点没被这一口茶水呛死。 他拍了拍胸口,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很小的原因。” 老夏和陈荼的眼神仿佛在说:真的吗?我不信。 吴驹无奈。 “除了一开始的定价之外,我是真的没让人管过,这些价格全都是那些酒客自己炒上去的。” “就拿这典藏版举例,每个月限量一百瓶,每瓶定价一千贯,可外界呢?一瓶炒到两千贯,三千贯的都有,这可和酒肆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 此言一出,老夏和陈荼顿时面露思索。 “嗯……因为虚荣心?” “我曾听闻现在携礼登门拜访,只要是求人办事,盛行带一瓶烧刀子作为礼物,我想和这个有关系。” 二人分别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都对。”吴驹说。 “虚荣心是一方面,更好的味道,更好的包装,当然让酒的身价大增,让酒客趋之若鹜;与此同时,更高的价格又形成了奢侈品效应,更加受到酒客青睐,二者相辅相成。” “送礼也是一方面,茶酒确实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却成为了人情来往的必需品,更是求人办事的不二之选,甚至有的人直接拿来用作交易的置换。” “除此之外,还有品牌口碑足够硬的原因,酒客知道,只要酒肆不倒,这些酒就会持续升值,所以他们才会买来收藏或者投资。”吴驹连连说道。 二人恍然大悟。 “吴卿高见!”二人连忙说。 “你们要做的,就是复刻酒肆的成功,将茶叶打造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不断向上攀登,打造茶叶中的奢侈品,至于其他,那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明白!”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说书就快要开始了,走吧,我们去迎接一下客人。”吴驹放下茶杯。 第三百零二章 说书人 下午两点,青石苑门口。 此时门票早已售罄,吴驹来到门前的时候,这里热闹非凡,有不少行人以及青石茶庄的茶客驻足围观。 人群中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 “诶,你们买到票了吗?” “买到票了我们会在这站着?” “唉,这是真难抢啊,有的人提前好几个小时就来等着,等我们到了,早就卖光了。” 一个青石苑八百张票,六个青石苑总数才四千八百张票,不难抢就怪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办法。 吴驹摸了摸下巴。 不对,还是有办法的。 现在这些青石苑走的还是精品路线,在大厅中放置桌案,桌案左右后三侧放置座椅,座位与座位之间留有间隔。 兴许在接下来计划新增的两处茶庄,两处青石苑中可以着重考虑把桌案和间隔都去掉,直接搞成后世电影院影厅那种排排坐的模式,这样可容纳的人数一定能大大增加,装个两千人都不在话下。 吴驹左右看了看,带着老夏和陈荼径直走进检票口。 “诶不对啊,为什么他能直接过去,保安不检他票的吗?” “如果我们看错的话……那是吴驹。” “吴卿啊……哈哈哈,那没事了。” 青石苑内。 景布很不错,草木繁荣,小桥流水,别有一番滋味,一看就是个雅致的地方。 由一条大道穿过前庭,直通一处两层的楼阁。 这楼阁占地数千平,颇为大气,走进一看,一楼内大厅正是先前所说的景象,桌椅呈有规则的点状分布,前来听说书的书友早早的坐在了椅子上等待,和身旁的说说聊聊。 青石苑的盈利主要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门票钱,一部分是听书的人听的高兴了,占大头的是茶点的钱,也就是听书的人可以买一些茶水和点心。 视野最尽头就是舞台,台上摆着一张桌子,一方椅子和一块惊堂木,很简单,背后的墙上悬挂着一个青石茶庄的茶叶标志。 二楼则是一个一个分隔开的雅间,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整个大厅。 吴驹看到二楼上人影攒动,向着那招了招手,随后带着老夏和陈荼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雅间之中多是朝臣。 “多谢诸位前来捧场,照顾不周,多多担待啊!”吴驹笑着拱手。 雅间里一眼扫过去去熟人良多。 “伯父,您也来了啊。”吴驹看向吕不韦,他身边还跟着吕凝与魏磬。 吕不韦指着麃公等人笑骂道:“这几个老东西没事总在我面前提西游记的剧情,秀优越感,现在想想这番没去上林苑真是亏大发了。” 麃公等人哈哈大笑。 “您几位呢?当初听过我在上林苑说书的人今天倒是来的齐全,今天可不是讲最新一回,要从第一回重新讲一遍的。”吴驹说。 “我们知道,这不是加深一下印象嘛。”麃公说。 “好书怎么都是听不腻的。”熊启笑道。 “况且吴驹最近这段时间鲜少参与聚会,你是有所不知,现在咸阳城里流传的西游记版本已经达到二十多个了,传来传去把我们自己都听迷糊了了,这回我们得听一下官方版本,洗一洗脑子。”蒙骜摊手。 众人点头,显然深受其害的人不止蒙骜。 “何来二十多个版本?”吴驹疑惑。 “害。” 冯毋择摆了摆手:“无非就是有人听差了或者记错了,最终以讹传讹,传的乱七八糟的,什么二郎神大战哪吒之类乱七八糟的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们这些人可没少和他们争辩,可是越理越乱。” “原来如此。”吴驹顿悟。 站在他面前的是华夏大地最早的一批原著党。 吴驹又往人群里瞅了瞅,果不其然见到了一道倩影。 开阳公主。 今天她没有穿红色,而是一身白色到淡粉色的长裙,长发飘散,少了一丝干练,多了一丝少女柔情。 她身边跟着一个小孩,不用想就知道是成蛟了。 见吴驹注意到她,开阳公主直接抛弃小侄子,轻快的跑了两步来到吴驹身边。 “拜见公主。” 吴驹见礼,开阳公主微微点头。 换做平常吴驹肯定是不行这个礼的,他这几日和开阳公主越发亲密,似乎成为正式恋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不过现在左右都是朝臣,虽然他们早知道吴驹和开阳公主之间关系不一般,但二位当事人还是要发乎情止乎礼的。 “师父!”成蛟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吴驹和开阳公主同时瞥了他一眼。 不要打扰我和你姑姑说话! 不要打扰我和你师父说话! 成蛟缩了缩脑袋,不禁慨叹自己果然是失宠了。 “大王没有来吗?”吴驹问。 “王兄太忙了,没有空,反正第一回他都听过了,也没必要再听一遍,他说等讲到最新一回的时候,他一定来捧场。”开阳公主笑道。 “原来如此。”吴驹点点头表示理解。 “好了,大家落座吧,还有个几分钟就要开始了。”吴驹笑道。 众人纷纷点头,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吴驹叫来仆役,告诉他们把最好的明前茶和点心零嘴上上来。 他正想坐在吕凝身旁,吕不韦却突然把他叫住。 “刚刚来的消息,除洛阳以外的东周七座城池,正式易主!”吕不韦说出这句话时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显然正是这件事让他的心情大好。 “真的!”吴驹有些惊讶。 不容易啊,拖了好几个月,可算是交付了,这拖的速度比后世一些网文作者都要慢。 “想必这七座城池都交付了,洛阳也不远了,恭喜伯父!”吴驹拱手。 城分大小,东周唯一称得上大城的,就只有洛阳,其他七座城池虽然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但相比洛阳来说还是差了许多,加在一起都不够跟洛阳比。 “低调。”吕不韦说:“行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了。” 他自顾自的走到一旁与那些朝臣聊起天。 吴驹则坐到了吕凝和开阳公主之间。 不多时,说书先生上了台。 坐镇主场的是佘信,六位说书人里,唯有他最后水平最高,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个重任。 佘信走到台上,下意识向二楼瞥了一眼,看到了吴驹,顿时心神一定,向他点了点头。 吴驹微微颔首。 佘信长出一口气,向着观众席一鞠躬,旋即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啪! 惊堂木这么一敲。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观众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佘信,对这个说书先生很是好奇。 “他这身行头有点意思啊。”开阳公主说道。 佘信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大褂,是吴驹特意让人做的,自打他印象里来,说书人的形象除了惊堂木,和那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也就剩下这身大褂了。 “那是当然,这才是说书人的标配,可比我当时在上林苑要齐全的多。”吴驹说。 只见台下佘信正在做自我介绍。 “各位看官好!鄙人佘信,乃是一名说书人,多谢大家能莅临捧场,今日就由我来给大家讲讲这《西游记》的故事,期间希望大家保持安静,给自己和他人一个良好的听书氛围,多谢配合!” 佘信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每个角落。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多谢,多谢。”佘信诚恳的向四面点了点头,本来还有些紧张的他不知为何在听到了这掌声后突然静了下来。 “好,废话不多说,我们开讲!”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接为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啪! 佘信猛的将惊堂木砸向桌面。 “说这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 第三百零三章 华夏好老板 佘信果然没有辜负吴驹的期望。 三回西游记,叫他说的惟妙惟肖。 他有时候说起书来,都不带看桌子上的书稿的,但照样口若悬河,一字不差,一字不落,可见这小子也确实下了很大功夫,将这三回背的滚瓜烂熟。 并且越是往后说,这小子越进入状态,控场能力一流。 是个可堪大用的人。 下午三点半,三回西游记全部说完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佘信再度一砸惊堂木,起身向观众席鞠躬。 “别啊,再说几回吧!” “三回不够听啊!” “再来三回!我差那点茶水钱吗?” 观众纷纷叫嚷道。 这时候佘信也从那种说书人的状态中走出来了,面对这些观众的催更,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见状,吴驹起身。 “各位!” 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厅。 观众左顾右盼,找到了声音来源……二楼负手而立的吴驹。 “西游记目前就是每周的这个时间讲三回,如果大家喜欢听,欢迎下次再来,内容一定会更加精彩,最后吴某还是要感谢诸位前来捧场!”吴驹波澜不惊的说。 见吴驹发话,观众也就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观众三五成群的激烈讨论着西游记的剧情,缓缓散去。 楼下如此,楼上亦是如此。 朝臣们正在不断争执。 “你看!我就说孙悟空是去东海拿的如意金箍棒吧,你还非说是西海。” “我跟你说后面的剧情更吸引人,孙悟空后来直接……” “停!我警告你不要剧透。” 吴驹见状,微微一笑。 一旁的麃公晃了晃茶杯:“吴驹,这就是那所谓的明前茶吗?” “正是。”吴驹点点头。 “果真是好茶,喝着舒坦啊,这茶多少钱一两?”麃公问。 “一贯一两。”吴驹答。 “够便宜的啊。”麃公说。 吴驹笑。 确实便宜,当然这是只对他们来说,一贯当然算不得什么大钱,随手就能拿出来。 “成,回头老夫也去买个几斤回家。”麃公说。 “算我一个。”蒙骜闻言也举起了手。 “+1。” 吴驹这趟没收他们门票钱,正好这茶叶喝着确实不错,那当然要买点下来,既是人情来往,又得了好茶,两全其美的事。 “那就多谢大家了!”吴驹笑道。 很快,他将一众朝臣送出青石苑,去到旁边的青石茶庄。 茶庄里依然火爆。 掌柜告诉吴驹和老夏,明前茶已经基本消耗殆尽了,只剩下几十斤,预计卖完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吴驹,老夏,还有陈荼闻言心中一喜。 看来这明前茶是成功了! 要知道首日可是足足有五千斤的明前茶啊,放到每个茶庄也是接近一千斤了,现在竟然卖的就剩下几十斤。 这就是足足八万贯。 算上那些价格更高的明前茶,那大概是十万到十二万。 算上紫砂壶是十七万。 算上除明前茶意外的其他茶叶的消费,以及明前茶的火爆带动的消费,那今天的总营业额无限接近二十万贯。 二十万贯啊!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看吧,市场很大,只是我们没有发掘出他的潜力而已。”吴驹对老夏和陈荼说道。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早点搞茶叶了,错过了社前茶,也就是春茶中最早一批茶叶的采摘时间,这波起码要亏几百万贯。 老夏和陈荼激动的点点头。 看到那一串串的数字,他们是真的对吴驹心服口服。 “明前茶其实搞得还是有点仓促,陈荼,老夏,接下来的雨前茶一定要弄好,明白吗?”吴驹说。 “明白,雨前茶首日要是不破个三十万贯,我们俩提头来见!”老夏豪情万丈的说道。 陈荼眼皮狂跳,虽然他对三十万贯很有信心,但你老小子想提头别带上我啊! “好了,别说大话了,去库房里取最好的明前茶,给这些朝臣包上。”吴驹说。 “明白!” 将一众朝臣,以及开阳公主等人送走之后,吴驹理清了手头上的所有事情。 随后,他重返青石苑。 六位说书人都已经结束了表演,再次云集,相互之间兴致勃勃的讲着方才台上的事。 见吴驹前来,他们连忙起身,发自内心的恭敬的一拜:“拜见吴卿。” 吴驹微微颔首:“坐下吧,别这么拘谨。” 他坐了下来,随后问道:“没出什么舞台事故吧?” “没有!” 六人同时摇头。 怎么说也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慌是肯定慌的,小的纰漏也有,但大的舞台事故是没发生的。 “相信你们经过这次实战,之后会更有把握。”吴驹微笑,向一旁招了招手,六家青石苑的账房先生拿着账本走来。 “城东,总入账一千二百贯,其中票房占……” “城西,总入账一千七百贯……” “城男,总入账一千一百贯……” 六家的账房先生分别报上了盈利。 六人听后神采奕奕。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吴驹听后也点了点头。 不算很有亮点的盈利,相比起茶庄肯定是不够看的,但胜在没什么成本啊,只要吴驹把装修钱赚上来,其他几乎就是净赚。 “多谢吴卿栽培,若没有您,我等断然只是跑堂小厮,这辈子也难登大雅之堂。”佘信诚恳的说。 见状,另外五人也纷纷起身,深深的躬身一拜。 吴驹摆了摆手:“你们能走到这一步,当然也是你们的本事,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佘信六人皆露出感激之色。 坦白的说,没有吴驹他们什么都不是。 说书的本领,西游记的书稿,全都是吴驹给的。 吴驹对他们来说不仅是老板,同样是老师。 “这么大的一个场子,一星期只讲一场,还是有点浪费啊,一周只讲一次,只讲三回,观众也不尽兴。”吴驹面露思索之色。 “那不如再开一场?”佘信试探性的问。 吴驹点了点头:“可以,你们愿意吗?” 六人面面相觑,思考了一下后,还是说道:“没问题。” 吴驹点点头:“那就定在周日,从下星期开始。” 他补充了一句:“会涨工资的,试用期涨到二十贯,之后涨到二十五贯。” 六人一听更喜:“多谢吴卿!” “还有一件事,在每周一,周三,我打算再开一场。”吴驹说。 六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是复播,就是将周六周日所讲的内容重新讲一遍,不然一场只让八百人听,实在是太少了。”吴驹说。 六人点了点头,确实有道理,只是…… “放心吧,你们还是讲新内容,至于这复播的内容……再培养几个说书人吧,佘信,这件事交给你做。”吴驹说,他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手把手培养一批佘信这样的说书人,干脆就让他们自己教徒弟吧。 闻言,六人松了口气。 不是让他们说就好,倒不是他们不想赚这个钱,只是这活太费嗓子,刚才只是讲这么三回,他们嗓子都已经有些哑了。 佘信拱手:“遵命!” 吴驹起身:“今天都辛苦了,每人拿十贯奖金。” 六人大喜。 “还有。”吴驹掏了掏,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六人:“这个你们拿着。” 佘信接过:“这是?” “润喉的药,自己去抓药按照上面的煎服就行。”吴驹说。 “行了,我很快就把接下来六回的书稿送到你们手上,歇着吧,我走了。”吴驹摆摆手离开了。 佘信看着那十贯奖金,以及手上写满了药材名的纸张,眼眶都不禁有些湿润了。 这才是华夏好老板啊! 第三百零四章 开工 毋庸置疑,明前茶是成功的。 而之后的雨前茶,吴驹则全权交给了老夏和陈荼。 身为主帅,大老板,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有些事情交给手下去做就行了。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时常往城外跑。 不为别的,只为一个许久没有出场的人物。 李铭凯! 这位纺织厂厂长在四月的中下旬终于告诉吴驹,纺织厂内的所有纺织机全部改良完成,并且用水力驱动纺织机的计划也已经初步成功了,随时可以开工。 吴驹闻之大喜,赶往城外吴家庄,亲自视察一番。 纺织厂内。 一进入车间,抬眼便见一台台纺纱机和织布机林立,模样相较之前大有不同。 “确认过了,运转没问题吧?”吴驹问。 “绝对没问题!”李铭凯说。 “找几个工人来,开一台纺纱机一台织布机给我看看。”吴驹吩咐道。 “是。” 李铭凯叫来几个工人,分别运转纺纱机和织布机。 最终得出结果,确实达到了吴驹之前的预想。 又快又稳,关键质量上还一点不差。 吴驹又去看了一眼水力驱动的纺织机。 这种纺织机相较正常规格要大上一倍还不止。 纺的纱或者织的布更多了,靠人力驱动很费劲。 正好纺织厂临着渭河,便在渭河上单独开一个车间,将水车和纺织机连通,用水力驱动,即可省不少气力,效力还更高了,相较正常的纺织机应该要高一倍到两倍。 吴驹点点头,很是满意: “看来可以开始了!” “嗯嗯。” 李铭凯点点头,心情激动无比。 那可是整合整个秦国的纺织业啊! “这一次你肩膀上的担子可就重了,好好干,干好了给你涨工资!”吴驹拍了拍李铭凯的肩膀,给他画了个大饼。 “明白!”李铭凯用力点点头。 吴驹在纺织厂逗留了一段时间,一是考察一下工作情况,二是听李铭凯汇报了一下账目。 现在纺织厂最大的盈利来源依旧是生产口罩,不过供应量相比之前要缩水了很多倍。 很正常,毕竟现在疫病消弭的基本不见了,口罩的需求量自然也就小了。 不过现在很多人依旧保留了出门戴口罩的习惯,更发展出了很多用法,比如据说有一些未出阁,但家教保守的姑娘在出门时就会佩戴口罩,用于代替面纱遮掩面容。 吴驹最近还写了一篇文章,以医家魁首的身份倡导矿场、纺织厂这些扬尘严重的工人最好人手一副口罩,可以避免肺部疾病。 再比如医家的医者现在也是药囊里常备几副口罩。 这些用途很大程度上填补了口罩空缺的需求量。 只靠口罩这一门生意,纺织厂就足够盈利了,不过对于吴驹来说这还不够。 他告诉李铭凯:“你出面去和城中那些成衣店谈谈吧,他们是用布料的大头,先把他们的订单拿下来一部分,既是个开始,也方便我们把名声打出去。” “明白。”李铭凯点点头。 吴驹正想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转而又停了下来:“对了,今后纺织厂正式挂个公司的名头吧。” “那公司叫什么名字?” 由于吴驹受后世熏陶深刻,开设了大秦食品公司、家具公司、建筑公司等等,所以公司这个词以及意思早就传开了,甚至有些赶新潮的人开始学习吴驹,也起个某某公司的名头。 “就叫大秦纺织公司吧。”吴驹说、 “也挂大秦的名头吗?”李铭凯弱弱的问,这个名号可不是谁都能挂的,传闻有人效仿吴驹也这么搞,结果第二天就被官府查水表了。 “当然,你还不知道吧,以后纺织厂的股份也有大王的一份,我们算是半个国企,指不定你以后又要挂个官职,重返体系内了。”吴驹笑道。 李铭凯惊得嘴巴微张。 “大王要投资?就像食品公司那样吗?” 吴驹点点头。 这种带点垄断性质,并且和国本息息相关的产业,吴驹都想把子楚一起拉着,毕竟这种事情往大了说那就是动摇国本,且涉及巨大的利益,很容易遭人觊觎,换做吴驹当上子楚的问题,若有人这么干,他也会觉得心中不安。 把他带着无疑是个好选择,有子楚当挡箭牌,吴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事。 他当初将荀子那句“物禁大盛”作为了给李斯的忠告,这句忠告他何尝又不是送给自己。 凡是都得有个度,做人不能太飘啊! 李铭凯听后相当兴奋,官职他倒是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从王室少府中出来的,乃是少府的衣丞。 他在意的是国企这个名头,想想就很让人意动啊。 况且当初在少府,他也就是个地位高一点的制衣匠人,现在他可是管着整个纺织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啊不对,以后子楚也成……又成了他的大老板了,应该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看着兴奋到来回踱步的李铭凯,吴驹没有理会他。 就让他自己乐着吧。 吴驹赶回咸阳城,将此事告知了期盼已久的子楚。 子楚早就惦记着纺织厂不知道多久了,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大手一挥: 注资! 当初谈入股的时候,子楚还因为资金问题犹豫过,但这么长时间过去,现在的他腰包可鼓鼓囊囊的。 他当场拍板决定。 一千万贯,占三成股份。 但双方也在协议中进行了一定的互惠互利,子楚要帮吴驹大开方便之门,免去关税,减免赋税,若官府下订单,吴驹要以官府订单优先,并给予一定优惠。 双方签订合约。 一千万随即从国库调出,送往吴驹府上。 再加上吴驹自己打算拿一千万贯出来,合计两千万贯。 这两千万贯,吴驹已经想好了用处。 一是继续扩建纺织厂,现在的规模想吃下整个秦国的纺织业还是不够看,咸阳城外的要继续扩建,同时考虑到水力纺织机的优越性能,吴驹打算再建几处分厂,地点选在灞河、泾河这些咸阳周边河流的边上。 二是投入到葛、麻、桑树的种植,以及蚕的养殖里去。 两千万贯的投资,光这个数字,吴驹就足以秒杀秦国绝大部分同行。 第三百零五章 内卷 “对了,作为股东,寡人给你介绍几个订单。” 子楚来到桌案前,抽出几份奏章和文书交给吴驹。 吴驹接过一看,均是来自于官府。 第一份奏章是关于三川郡的官吏官服。 由于三川郡的设立,韩魏十六座城池以及东周七座城池陆续到账,秦国新设的大小官吏有数千人,这无疑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郡守、郡尉以及他们的属官的官服不归吴驹管,这些可以上朝堂的大吏的官服,向来是衣丞负责,用的都是最好的布料,又是镶金线,又是绣上各种纹样。 这和吴驹没什么关系,毕竟他又不是搞高端布料的。 三川郡这批官服乃是属于较低一些的官吏,以往这些官服的布料供应五花八门,现在既然有了吴驹,那就干脆全都给吴驹去做,自产自销嘛。 第二份是一份奏章,麃公写的。 奏章里又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要新增一批军服,保守估计在五万件以上。 虽然军服用料一般不会太好,但胜在基数大啊! 薄利多销,折合下来也是一笔上百万贯的大订单了。 第二件事是秦锐士的部分骑兵要开始增设马铠,铠甲上的铁片当然和吴驹没关系,他暂时没有进军冶铁业的打算,不过马铠的内衬却是需要纺织的。 吴驹又一连看了好几份文书。 都是大订单啊! 吴驹搓了搓手:“没问题,臣一定吩咐纺织厂优先生产这几个订单,争取以最快的时间完成!” “嗯。”子楚满意的点了点头:“官服的事你去和祁农谈,军服和马铠的事去和麃公谈,至于其他的,谁写的奏章你就找谁,价格和用料谈好了,写个奏章呈上来就行。” “明白!”吴驹拱手。 他旋即离宫,挨个找到祁农、麃公等人谈价格和用料。 官服一共是十七万贯,军服足足一百二十七万贯,马铠内衬五万贯,其他加起来二三万贯。 合计接近两百万贯。 就这样,纺织机全面改良完成后的第一桶金入账了。 订单到位之后,纺织厂全面开工! 工人们忙碌了起来,车间里每天都干的热火朝天。 另一边,李铭凯和成衣店谈的也很顺利。 因为李铭凯能保证同样的质量,更高的数量,更少的时间。 这样的事情谁能拒绝呢? 更重要的是吴驹这个名头。 冲着这个名字,就足够这些成衣店疯狂点头了。 这还是在李铭凯没把子楚搬出来的情况下。 只是几天之内,大秦纺织公司便拿到了咸阳城超过五成的供应量。 至于同行? 那当然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一次吴驹没有向当初油盐酱醋茶那样自己搞下层的销售链,那实在是太吃力不讨好了,开成衣店可比粮油店要复杂的多。 所以在大秦纺织公司的布料流入市场后,布料价格暴跌是肯定的,但成衣的价格却暂时没有出现大幅度的下降,但看那个苗头,降价也只是迟早的事。 随着原材料的价格下跌,成品的价格下跌是市场的必然规律。 只不过这次会循序渐进一点,不给同行和百姓太多的惊吓。 为了加快进度,吴驹拿出三十万贯,在城内分别收购了五家成衣店,直接做起了厂家直销,卖的全是比同行更便宜的价格,为的就是像秦盐那样,通过竞争逼迫整个行业降价。 这就叫内卷! 那些成衣店见吴驹的成衣店卖的价格便宜了一大截,怒气冲冲的找上门,结果听说了这几家成衣店背后的人是吴驹,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没办法,既是大供应商,又是吴驹这个巨无霸。 传闻这次的纺织业风云背后还有子楚站着,是捕风捉影还是事实犹未可知,但就算没有子楚,一个吴驹也足够让他们忌惮和仰视了。 都是大佬!惹不起啊! 没过多久,成衣的价格也开始下降了,百姓们感叹今年真是个好年,不仅吃得起油盐和肉了,现在衣服的价格也降了,于是纷纷定做新衣。 那些成衣店见虽然价格降了,但买的人却多了,营业额没怎么变,甚至还多了一些,也就干脆随波逐流了,吴驹的店开什么价他们就开什么价,只要不过分,吴驹爱怎么玩怎么玩。 衣食住行中的衣,吴驹也解决了。 “太可惜了,没有棉花。” 吴府,吴驹的小院中,吴驹如是感慨道。 如果能有棉花那绝对又是一场行业巨变,吴驹可以直接把整个纺织业给从上到下洗一遍,让这些纺织业同行感受一下秦盐发售时那些盐商的恐惧。 不过现在这些同行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威胁。 从嫘祖养蚕冶丝以来,这片土地上从未出现过吴驹这样的巨无霸纺织厂。 流水线作业,超过五千架并且还在持续增加的纺织机,高出三四倍的速度。 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古人云,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吴驹猛然从躺椅上坐起来,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咸鱼。 虽然他现在找不到棉花,但是他也有别的打击同行的手段啊! 吴驹拿来一张纸,咬了咬笔头,通过模糊的记忆,勾勒线条,很快,一架机器的模样跃然于纸上。 搞定! 吴驹看着纸上的机器,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机器,就是大名鼎鼎的提花机! 吴驹把最近几天忙的脚不沾地的李铭凯叫来府上,将图纸递给他。 “看得懂吗?”吴驹问。 “看不懂。”李铭凯非常遵从内心的说。 “没事,不要你懂,工匠懂就行。” 吴驹说道:“提花机你知道吧?” “知道。”李铭凯点点头。 提花的工艺在商朝就已经出现了,现在已经很成熟了。 只不过……这图纸上是提花机? 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啊! “这种提花机,可以运用在斜织机和水平织机上,你找一些可信的工匠打造!”吴驹说。 提花机虽是商朝就已出现,但运用于斜织机和水平织机,这可是汉代才有的技术。 李铭凯闻言眼睛一亮。 这可是填补了他们目前的技术空缺啊。 这东西要是搞出来,那他们的布就是不仅织的快,并且质量更胜一筹。 竞争力再上一个档次! “我马上去办。”李铭凯立马说道。 “记得保密!” “明白!” 看着李铭凯离开的背影,吴驹欣慰的笑了。 大秦纺织公司在整个秦国纺织业内横冲直撞,对于同行来说,这注定是一场灾难。 第三百零六章 弹劾 和那些背井离乡的盐商相比,这些纺织业的同行算得上是非常幸福了。 起码他们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必像盐商一样感受人生的大起大落。 不过他们也有不幸福的地方,就比如吴驹不会给他们留活路,盐商拿着秦盐,打着官方盐商的名头贩卖到七国各处的情况不会在他们身上重演,因为吴驹不会慷慨到把新式纺织机的技术送给他们。 但倘若是给成品的纱布和布匹的话……新式纺织机的纱和布和传统的纱和布并没有质量上的区别,售价上也相差不大,不存在精盐和粗盐的那种不啻天渊的巨大差异,布商若是将这些布匹运到六国售卖,非但不赚,可能还会亏。 综上所述,再一比一复刻一个大秦布商协会实在不现实。 希望他们能早日领悟到自己在这个行业迟早混不下去,然后提前卷铺盖跑路吧! 一连几天,吴府都没有布商来拜访,就在吴驹以为他们是真的没有危机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难忘的事。 三日后,朝堂上。 “还有何事要奏?”子楚的声音自陛上传来。 “臣有本启奏!” 一个言官出列。 “何事?” “臣要弹劾客卿吴驹!”那言官厉声正色说道。 嗯? 昏昏欲睡的吴驹听到自己的名字,刹那间清醒起来,转过头看向那个言官,小老弟怎么回事? 嗯? 站在朝堂第一位的吕不韦转过头寻找说话的人,谁要弹劾我女婿? 朝堂上一片哗然。 这貌似还是吴驹的第一次吧! 第一次被弹劾。 这货虽然是朝堂上的红人,但又有点小透明加咸鱼的感觉,大抵也和他这个客卿之位没有实际职权有关,所以他不必也很少参与朝政,俗话说得好,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吴驹这也是同理。 众朝臣纷纷露出了像市井大妈一般看热闹的神色。 王座上的子楚也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接着说!” “臣要弹劾吴驹扰乱市场,冲撞布价,挤压市场空间,妄图垄断布业!搅得民间一团糟,堪称风声鹤唳,商贾人人自危!”言官刻意提高了声音。 “臣附议!” 登时,有三五言官同样站了出来。 “你说的是,吴驹名下大秦纺织公司的事?”子楚恍然。 殿中祁农、麃公等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笑意。 有好戏看了! 这几个言官一看就是不知道纺织公司也有子楚参了一股,也正常,这次吴驹并没有打着子楚的旗号招摇过市,子楚注资的事只有祁农、麃公,李铭凯等寥寥几个人知道。 坊间倒是流传了这次是吴驹和子楚合作,就像上次秦盐那样的传闻,但这个传闻很小众,也很虚无缥缈,看传闻中透露的细节,这个造谣者根本就不确定这件事,纯粹是胡编、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正是!” 言官重重点头:“吴卿一直强调市场秩序,同廷尉大人、奏谳掾大人等人倡导完善商法,但自己却公然扰乱秩序,难为表率!” 廷尉焦樵和李斯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子楚算是听明白了。 他扶着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这件事情……其实寡人知道,最近坊间盛传,寡人也参与了吴驹的大秦纺织公司。” 言官们颔首:“确有此事。” “嗯。”子楚点点头,朗声说道:“寡人要在此澄清一下。” “这件事!” “不是谣言!” 最后这句话显得格外掷地有声。 言官们一下子懵了。 吴驹乐了。 他突然想起那句话:“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王座上,子楚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传遍咸阳殿每一个角落: “吴驹改良纺织机,大大增加了纺织速度,扩大了布匹生产量,他正准备将布匹的价格打下来,造福万民,这件事寡人也是知道的。” 随后,子楚一挥手:“此乃强国之策,毋庸置疑,来人!赏吴驹万金,以资鼓励!” 又是万金入账了。 弹劾吴驹的事非但没成,还长了一把对方的威风。 言官们咽了口口水。 “多谢大王!这都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吴驹出列拱手。 子楚微微颔首,对他的谦虚非常满意。 他旋即想了想,又对李铭凯进行了封赏,赏了对方千金,封了个大夫,不过李铭凯现在没有官职,不在朝堂上,所以这件事等朝会结束后再说。 吴驹回到自己的位置,微微侧过头,看向那几个言官。 那几个言官感受到吴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吴驹收回目光,心中盘算着。 他在朝堂上几乎没有政敌,这几个言官显然不是为此弹劾他的。 至于真的心系国事……不太可能,布匹的价格下降这件事于国于民都是好事,言官给的罪名里只有扰乱市场秩序,意图垄断产业这一项勉强成立,但这本身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他们又何必为了这种事得罪自己? 可不要说人情世故不行,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哪有不懂人情世故的,像后世有名的谏臣魏征,那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在这咸阳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背后都有深刻的政治意义。 所以,吴驹觉得另一个猜测更有可能。 盐商上头有人,有保护伞,难道布商就没有吗? 只不过这些布商不知道是不熟悉政事,还是真的头铁,竟然希望通过弹劾的方式制止吴驹,比那些盐商勇多了。 子楚挥挥手让那些言官各回各的位置: “好,这件事情就此翻篇,还有何事启奏?” 朝堂上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有人打算说话,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出来。 吴驹出列,拱手:“臣有本启奏!” “准奏!”子楚说道。 “臣要弹劾尚书张伦,仆射赵酣,大夫令狐应……等六人!”吴驹朗声道。 “此六人身为言官,却滥用职权,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夸大其词,编造莫须有的罪名! 言官存在的意义乃是行獬豸之事,辨是非曲直,识善恶忠奸! 但这几位大人恰恰相反,是非不辨,忠奸不识,此乃对国家,对大王的不忠诚!对工作的不认真!对言官这个位置的侮辱!臣对他们的能力、工作态度甚至是人格人品持怀疑态度!望大王予以惩处!” 一番话,掷地有声! 嘶!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王座上的子楚脑海中都闪过一个词。 睚眦必报! 张伦、赵酣、令狐应……吴驹数到的这六个人,全部是刚才出列弹劾吴驹的人! 这六人被点到名之后,纷纷菊花一紧,面色一苦。 坏了,这回被吴驹惦记上了。 第三百零七章 联合来信 张伦六人当然不可能任人宰割。 于是乎,朝堂上展开了一场辩论赛。 六人辩驳说捕风捉影、执着于蛛丝马迹本就是言官的职责,他们这么做非但不是对国家和大王的不忠诚,反倒是极度的忠诚,非但不是对工作的不认真,反倒是极度的认真!” 吴驹回了一句“放屁”,然后说他现在不仅质疑你们的忠诚、工作态度和人格人品,又多加了一项:六人的脸皮厚度。 弄得六人齐齐吐血。 六人又让子楚明鉴,说纵观他们的为官生涯,除了今天的事情,其他他们都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可见他们的诚挚和勤勉。 吴驹冷笑一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抛开事实不谈吗?” 这一日,吴驹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将六人喷得狗血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朝会结束后,六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 没办法,说又说不过,打的话……现在秦国谁不知道吴驹打猎捕获过老虎和豹子,和他打那就是和老八做同桌,离是不远了。 这件事成了当日最大的笑谈,后来不知怎么的传遍了整个咸阳城,人们给吴驹打上了一个新的标签: 记仇! 当然。 吴驹的弹劾没成功。 毕竟两边说的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捕风捉影确实是言官的职责,夸大其词、罔顾事实也确实是言官的失职。 子楚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这事就惩处六人,今天在朝堂上丢的脸面,对六人来说已经是足够的小惩大诫了。 不过这种事情却给朝堂上的所有人提了个醒。 吴驹这小子不好惹! 以后上谏,要多做功课,省得闹出这种乌龙事件! 吴驹回到家中,找来张管家:“去查查,张伦、赵酣、令狐应这几个人为什么要弹劾我,是不是有人给了他们好处,最近有没有布商登门拜访过他们。” “是!”张管家点头,转身离开。 不到半个时辰,张管家就给吴驹带回来一份情报。 吴驹一看,笑了。 果然。 这帮言官里,两个是给城内最大的布商提供庇护,还有四个自己就是做布匹生意的,吴驹的大秦纺织公司的入场,仿佛猛虎下山,大大侵犯了他们的利益,这才有了朝堂上这一次弹劾。 “去告诉李铭凯,把这几家布商列为重点目标!”吴驹将情报递回去。 “明白!”张管家点点头。 吴驹轻笑一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是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不一会,张管家又折返回来,手里情报不见了,应该是安排了其他人送给李铭凯。 但他手中多了几封信:“家主,这是你进宫这段时间送到府上的信。” 吴驹接了过来,没当回事。 现在给他写信的人很多,每个月寄到吴府的书信至少有上百封,他早已习惯了。 但当他看到信封上的署名时,吴驹心头一惊。 嚯啊! 这署名个顶个的都是大佬啊! 儒家,荀况。 稷下学宫,姜堪。 孟泉,孟子的后人,现在孟家的掌门人,儒家大家。 孔臻,这应该是孔家人,孔子的后人,新一辈的佼佼者。 冉悟,这是冉求冉子的后人,这俩人都是儒家最新一辈,辈分比孟泉这些人低,要叫他们叔叔。 还有宗圣曾子的后人,复圣颜子,也就是颜回的后人,卜子、闵子的后人等等。 看了没几封,吴驹顿时疑惑住了。 为什么全都是儒家的人啊? 这些人中和吴驹还算有点关系的也就荀子和姜夫子,其他好多人吴驹根本就不认识,从未有过书信来往,按理说不该联合写信给他啊! 怀着心中的疑惑,吴驹拆开了信封。 首选自然是荀子的信。 信的开头,先是寒暄了一番,字体端正,选词严谨苛刻,儒家的人总是如此,礼节一点不肯落下,韩非写信于他也总是这样。 荀子先是问了吴驹近况可好,聊到了七国之内疫病的事情,说楚国几乎找不出病例了,问吴驹那边如何,最后说了《后诗》的编纂进度,末尾还坠了一句“不知可有新作诞生,若有烦请分享一二,不胜感谢”,显然有点催更那意思。 一番寒暄后,荀子这才进入了正题。 “偶闻阁下手中有一奇物名曰‘纸’,其色雪白,其形方正,薄如蝉翼,轻如鸿毛,长于书写而胜过竹帛千万,吾乃求数页,尝而大惊,见确有其事,不曾有假,触之轻柔,书之流畅,乃撰文之优选,成书之最,此物若能流传于世,乃造福天下士人,功盖万古,留于竹帛!” “但却鲜见其流传,齐楚之地不闻其名,据说秦也极为罕见,纵万金亦难求,不知何故?” “望回信——荀况。” 吴驹看明白了。 荀子在信上说,他偶然听闻吴驹手上有一个叫纸的东西,用来书写在方便不过,胜过竹帛太多,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些,尝试一番后发现确有其事,和传言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能用来撰写文章,装订成书,那简直太好了! 又说此物若能流传于世,定是造福万世士人,却很少见纸这东西流传到民间,齐楚之地根本没见过,据说秦国也很少见,就算有万金也买不到,不知是为何? 其实荀子已经问的很委婉了,倘若用直白一点的句式,那荀子就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发行纸张呢? 吴驹放下信,思索一番后又陆续打开了姜堪等人的回信,发现说的都是同样的内容。 这是儒家的高层给他来了一次联名请愿啊! 莫非是儒家某位大拿偶然间得到了纸,开了一次内部高级会议,结果引来了一大波儒家大佬都来给他寄信?想让他发行纸张? 很有可能! 不过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吴驹看着那厚厚的一摞信封,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向了系统。 【统一儒家】这个任务的完成度都涨了5%,现在一共有8%,显然是系统考虑到吴驹这次和儒家一大堆人物都扯上了关系。 吴驹研墨,铺上纸张,拿起毛笔想要给他们回信,但迟疑一番后,又止住了。 思索良久,他将毛笔放下,起身走向门外。 “来人!套马车,去一趟城外!” 第三百零八章 造纸作坊 城外,造纸作坊。 马车停在了外面的大道上,吴驹步行来到愣住这里。 这是一处很大的院落,大门紧闭着。 吴驹手下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还处于研发阶段,或者生产量较小的称之为作坊,批量生产的称之为厂,以前的玻璃作坊和现在屹立于吴家庄,体量巨大的玻璃厂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而造纸作坊,就是典型的还处于研发阶段的那个。 这也解释了荀子的那个问题:为什么纸很罕见? 原因有二。 第一点是,一直没有扩大生产规模,产能并不大,出产的那些纸基本都被吴驹、子楚这些人内部消化了,用吴驹自己的话来说,这叫——内测。 第二点是,吴驹对纸一直不满意,或者说精益求精。 这也不怪他,现在的造纸技术再强,也无法和后世媲美,而见惯了后世的纸张质量的吴驹又怎么可能对现在的质量满意呢? 一直以来,吴驹给这些研究造纸的匠人下的命令其实就一个:精益求精! 只要求不死,就往死里求。 截至现在为止,纸已经来到了第三十七个版本。 光是实验记录都摞了半个人这么高。 不同的原材料,不同的纸浆浓度,不同的添加剂,这都是他们的实验变量,而光是原材料这一项,就足以让人头疼了,这普天之下的草木种类加起来只怕有上万还不止,若考虑到排列组合,那组变量就更多到数不胜数。 前段时间和子楚聊科举制与义务教育的时候,吴驹就已经确认了接下来的方向,那就是发行纸张,打破知识禁锢,给平民百姓学习知识的机会。 今天这些儒家大拿的突然联合来信,又给吴驹提了个醒。 内测了这么久,也许,确实是时候将纸张公测了。 他叩响了门。 门内传来一串脚步声,不一会,大门开启了一条缝,透过缝吴驹看到了造纸作坊的负责人沈舫的脸。 见有段时间没见的吴驹突然出现在作坊门口,沈舫大吃一惊,连忙见礼:“吴卿!” “嗯。” 吴驹微微颔首:“带我去看看最新一版的纸。” “是。” 沈舫放开门,让吴驹进来,旋即将头探出去看了看左右,再度将门关上,插上门栓。 他带着吴驹走进院子,穿过一个个车间,来到作坊最深处。 这里有一摞摞纸张,颜色上可以看出细微的差别,从米白色到纯白色的都有。 沈舫拿来一卷纯白色的:“这便是最新的第三十八版了。” 吴驹接过。 摸着非常轻薄,无论从手感、厚度还是颜色来看,和后世的纸都几乎不差什么了。 “做得好。”吴驹夸了沈舫一句。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沈舫颔首。 “现在按照这个规格批量生产有问题吗?”吴驹问。 “只要原材料到位,其他都不成问题。”沈舫说着,找出这一版的实验记录交给吴驹。 吴驹拿过一看,并不是什么难找的木头。 其实如果技术到了后世那个程度,原材料已经是很小一部分了,更多的还是添加剂。 作坊的技术肯定是没有后世那么强,但他们现在也已经钻研出一部分技术,可以通过添加各种东西改变纸张的柔顺度、韧性等等。 吴驹在实物和实验记录里来回看了一番,最终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让这一版的纸传之于世吧。” “啊?”沈舫一愣,然后突然激动起来:“您打算发行纸张了?” “嗯。”吴驹点点头。 “那太好了!”沈舫喜道。 在这作坊里这么久,每天就是研究各种纸,说不闷那是不可能的,当然,相比起吴驹给的丰厚报酬,闷这种小事是完全可以克服的。 身体是管住了,可是思想没法管住啊。 沈舫就常常畅想着纸张发售时的场景,天下文人尽皆求纸,绝对是一番盛景吧! 造纸作坊的工作一切保密,没人知道沈舫他们在这吴家庄深处做些什么,沈舫看着李铭凯、张勉、陈石复、老夏、侯渭那些人每天威风八面,常常就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便作坊为厂,有和他们一样的待遇。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去把所有工人都叫来。”吴驹说。 “是。”沈舫重重点头,小跑着离开,脚步不知比刚刚轻快了多少倍。 不一会,大批大批的工人放下手里的工作赶来,在吴驹面前站成一排。 吴驹扫视一眼,朗声说道: “你们长时间以来在这座作坊里做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纸能做到现在这么好,是你们每个人的功劳,我感到很欣慰!” 工匠们闻言不禁挺起了胸膛。 虽然他们做的事没人知晓,但思想工作这一块吴驹一直是吩咐沈舫在做的,为的就是让这些工人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无上光荣,是可以留名于青史的事情。 吴驹一句一顿的说道: “现在,我宣布个事!” “造纸作坊,以后就不开了!” 哗啦一声,工匠们瞬间站不住了。 “什么情况?” “不是做的挺好的吗?为什么不开了啊?” “咳咳!”沈舫重重的咳嗽两声,训斥道:“安静!听吴卿讲话!” 喧嚣声渐停。 吴驹转而说出了下半句话:“自即日起!造纸作坊扩建为造纸厂!” 哗啦一声,工匠们又站不住了。 “卧槽!” “真的假的?” 这次沈舫没有说话,而是和工匠们已经,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以舒缓胸中的激荡。 “造纸作坊不在了,不代表不需要继续研究,你们这些功臣更不可能弃之不用!造纸厂建立之后,会在厂内设置实验室,专门给你们用于研究,在此之前你们可以放个小长假休息一下!” 吴驹转而看向沈舫:“沈舫。” “属下在!”沈舫向前一步。 “你统率工人有功,赏千金!造纸厂建立后,你做厂长。”吴驹说道。 “多谢吴卿恩典,属下定会再接再厉,绝不让吴卿失望!”沈舫激动的都开始颤抖起来,连忙躬身作揖。 吴驹继而又道:“各部主管,每人赏五百金!各个工匠,每人赏百金!” “谢吴卿恩典!”众人纷纷躬身作揖。 “好了,将所有实验材料和资料封存起来,你们就可以放假去了,这段时间里,我会派人着手搭建造纸厂,厂房搭建完成之前,就是你们的假期。”吴驹说完,又忽的脸色一正,补充了一句:“我还要提醒你们一句,虽然要扩建为厂,不代表机密就不再机密了,在假期期间,不允许对其他人讲述在这间房子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造纸术和实验数据,都明白了吗?!” “明白!”工匠们高呼。 吴驹颔首,挥挥手让他们散去。 第三百零九章 造纸厂的建造计划 说起来,第一次造纸还是吴驹刚到咸阳没多长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 遥想那时技术粗陋,造出的纸张比起现在也堪称天壤之别。 持续了这么长的计划突然迎来了重大突破,当初自己亲手指挥人建立起来的造纸作坊即将人去楼空,吴驹心中的感触丝毫不比这些工人少。 好在这结束只不过是更好、更宏大的开始,感慨一番就够了。 造纸作坊寻常总是紧闭的院子大门,今天难得的大敞着,作坊里的所有有关造纸术的东西全部被魁首近卫运往山庄暂时封存并严加看管,工人们在吴驹的目送下离开了这座院子,放假回家去了。 吴驹和沈舫站在庭院里。 沈舫试探性的问:“那吴卿,属下也先走了?” “你想去哪?”吴驹转过头,挑眉。 “放假啊!”沈舫说。 “放假?”吴驹冷笑一声:“你放的了假?这个年龄段,你这个阶段你放的了假?” 沈舫表示委屈。 工人们不是都放假了吗?什么时候工人不加班,他这个上司反倒要加班了? 看着沈舫的神色,吴驹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放假是能放,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做,做完才能放。” “嗯?” 一听能放假,刚才还萎着的沈舫顿时精神了。 “跟我走。”吴驹说完,一马当先的走出去。 沈舫正想跟上,却见吴驹又停下脚步转过身,险些与他撞了个满怀。 “问你个事,咱们的纸会卖到齐楚吗?”吴驹面带疑色,皱眉问道。 沈舫一愣,吓了一跳:“您不会怀疑属下走私吧!天地为鉴,日月为证,十八代祖先在上!属下对您保证绝无此行为!若有半分作假,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停停停!”吴驹连忙让他打住:“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再这么说下去,就算没这回事我也怀疑你有了。” “这可不能就算啊,是真的没这回事啊!”沈舫连忙纠正道。 “所以有可能卖到齐楚两国吗?”吴驹问。 沈舫思索片刻,道:“楚国……和我们秦国接壤的楚国之西尚且有可能,若是楚国之东,以及最东面的齐国,那是几乎不可能,您知道的,纸这玩意太抢手了,每次咱们不都是做一点出来就被内部消化掉了嘛,出咸阳城的能有几张都难说。” 吴驹挑眉。 “怎么了?”沈舫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吴驹摇摇头。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吴驹心头还是不解。 荀子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到那些纸的呢? “阿嚏!” 咸阳城中,湘夫人三人入住的府邸里,孔臻打了个喷嚏。 “没道理啊,我这身体素质还能感冒?”孔臻抽了抽鼻子,看向头顶的大太阳。 这个天也没道理会感冒啊。 孔臻摸了摸下巴:“说起来,让荀师、姜师、孟叔他们给吴驹寄的信应该已经到了吧,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城外。 吴驹和沈舫二人同乘马车,在吴家庄平坦宽敞的道路上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建筑工地门口。 工地四周被围墙拦着,再往上还罩着黑布,从外面看根本就是摸瞎。 吴驹敲响工地的门。 开门的是个施工队的工人。 他见到吴驹的第一眼,先是一愣,旋即大惊失色。 “吴……” “老高在吗?”吴驹问。 “在,在的。”工人点点头。 吴驹说的老高,正是吴驹手下施工队总队长高德全,以前的结海楼项目就是他负责的,后来的很多厂房也都是他带着人在干,至于眼前这块工地,其实就是正在建设中的青囊学宫。 吴驹带着沈舫走了进去,但并未进入内部。 从外面来看,现在一根根柱子已经立起来了,侧面架起了各种大型的起重机械,放眼望去工人们忙里忙外,热火朝天。 不一会,高德全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吴卿!” “嗯。”吴驹点点头:“现在进度怎么样?” “一层的框架结构基本完成,正在搞第二层。”高德全说道。 吴驹点点头:“一定要注意施工安全,保障工人生命,但是工程的安全性也不要落下,这个绝对马虎不得!” 这可是给那些孩子搭建的,俗话说得好,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明白!”高德全顿首。 吴驹指着旁边的沈舫,对他说道:“这是沈舫,暂定的未来造纸厂厂长,这是高德全,施工队总队长,吴家庄地界百分之八十的工程都是他在带头干,你们那处院子其实最早也是他搞的。” “沈厂长。” “高工。” 沈舫和高德全一对视,相互行礼问好。 “接下来吴家庄地界上还要再起一座造纸厂,人员上有没有问题?”吴驹问。 “理论上来说没问题。”高德全说。 “实际上呢?” “那肯定是多多益善。”高德全实话实说。 虽然多人少人不影响工程强度,但影响工程进度是必然的。 吴驹点点头:“你手下现在有几支施工队?” “五支。” “再招两支!”吴驹大手一挥。 “好嘞!”高德全眉开眼笑,跟着吴卿干活就是爽快啊! “这造纸厂的选址要在哪?”高德全问。 吴驹和沈舫对视一眼。 “打纸浆需要水,尽量还是临河吧。”沈舫说。 吴驹点点头:“那就选在渭河边上。” “明白。”高德全问。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两个人对接,沈舫,造纸需要什么你最清楚,有什么需要就和老高讲清楚,完事搞个方案、设计图出来送到吴府给我过目。”吴驹说道。 “是。” 二人应道。 吴驹让沈舫去马车里等他,自己则在高德全的带领下视察了整个工地。 看了一圈后,吴驹表示很满意。 “预计多久能弄好?”吴驹问。 “三个月之内吧!”高德全给了一个保守点的数字。 吴驹点点头,拍了拍高德全的肩膀:“好好干。” “定不辜负您的期望!”高德全道。 吴驹旋即离开工地。 来到工地外的马车旁,吴驹对沈舫说道:“你可以放假了。” 沈舫大喜过望。 “但是一星期之内把造纸厂的计划书送到吴府,然后才是你真正的假期。”吴驹补充道。 沈舫又萎了。 吴驹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了他一句同样的话: “好好干。” 第三百一十章 回信 吴驹再度回到府上,走进院子,将自己扔在躺椅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他不由得陷入思索中。 既然要售卖纸张,那毛笔必然也是要卖的,自古纸笔不分家嘛。 毛笔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现在咸阳城内已经有许多人开始仿制了,但做工粗糙,远不如吴驹,且暂未成体系,只是小打小闹。 这些人不足为惧,跟吴驹拼他们没那个实力。 既然文房四宝里纸笔都齐了,那墨和砚要不要搞?笔洗,笔筒,笔架,镇纸,墨床,印泥什么的要不要搞? 嘶! 吴驹一下子犯了愁。 这些文具怎么着也有个几十种,可一点都不比茶具少啊! 思索再三后,吴驹还是决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先放一放,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若是派人把这些文具全部搞出来,光是队伍都要组几十只,想想吴驹都觉得不现实。 或者……选几个相对重要的。或者制作简单的出来。 就这么定了。 吴驹叫来张管家,让他把手里暂时没用的店铺地契拿来。 不一会,张管家拿来一叠两指厚的地契。 这些地契的来源五花八门,有的是吴驹之前买下来但没用上的,有的是求吴驹办事,比如请吴驹帮忙治病,事成之后人家送的,总之就是很多,多到吴驹自己都记不清。 翻看了这一叠地契后,他从中挑出三张连号的。 啊不对,是临着的。 “派人把这三家店铺打通,重新装修。”吴驹将这三张拿给张管家,旋即将另外一摞也给了他。 “明白!装修风格有什么要求吗?”张管家问。 “搞得古色古香一点就行,也给装上玻璃窗户。”吴驹说。 毕竟是战国,房子多是木质结构,好一点的砖木混合,坏一点的土木混合,但只要装上玻璃镜,给人的感觉就瞬间高大上起来了。 把环境搞好是很有必要的,且看结海楼的雅间因为装上了落地窗,现在成了一等一的高端场所,有些人奔着那吃饭就是为了那几扇玻璃窗。 张管家正要离开,吴驹却又叫住了他:“停停停,回来。” 张管家折返。 “再收集一些现成的铅块……顺便买一处铅矿吧,然后再找百来个雕刻工匠。”吴驹大手一挥说道。 “铅矿?雕刻工匠?这个应该不难找,属下派人问问,现成的铅块……家主要多少?”张管家问。 “先来个一千斤吧!”吴驹大手一挥。 他收集铅,为的是搞一项和造纸术同样位列四大发明的技术。 没错! 活字印刷术! 活字印刷术,是将一个个汉字铭刻在块上,然后排列组合成完整的句子、段落,最终蘸上墨水印刷在纸上。 宋代的毕昇用的是胶泥,称之为泥活字,之后又有木活字、铜活字、锡活字、铁活字,不过效果最好的乃是铅制成的活字,发展到现代时使用的是铅合金。 其实吴驹对一千斤铅没啥概念,但他想,两千年后汉字的数量那可是论万计算,光是汉朝许慎编纂的《说文解字》里就收录了9353个,那战国时代怎么也得有个八千吧,常用字怎么也得有个三千吧。 嗯……这么看怎么感觉一千斤还要少了。 算了不管了,反正都打算买一处铅矿了。 吴驹长出一口气,回到房间里,拿起那摞信,摆上笔墨纸砚,开始写回信。 第一封肯定是给荀子的。 荀子给吴驹写的信用的是绢帛,吴驹则用了信纸。 “多谢前辈关切,晚辈近来一切安好,实则不发售纸,只因晚辈一直觉得造纸术尚且不成熟,所以一直命人研究,并未正式投入生产,前辈来信后,晚辈思前想后,觉得也到了可以发售的时候,已着手生产,相信前辈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在楚国看到纸。” “至于万金难购,纯属讹传,难以买到仅仅因为产能低,出现在市面的数量少,于是一纸难求,纸由草木制成,造价并不昂贵,是士人甚至百姓黔首都可以承担的起的价格,晚辈发售之后,也会致力于让更多士人买得起纸,让更多百姓读得起书。” 吴驹写完,看着自己这番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思索一番后,他又在加了一句话。 “纸张确实是撰文成书的不二之选,晚辈思前辈正在编纂《后诗》,故随信附赠一些纸张,供前辈使用,以上。” 吴驹迟疑。 他倒是有心在荀子成书后帮他印刷《后诗》,流传于世,但要不要把印刷术的事顺便告诉荀子呢。 吴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印刷术的重要程度丝毫不比造纸术要差,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写在书信中才好。 如果有机会,他想去楚国兰陵,亲自见一面荀子! 这不仅是因为神交已久,也因为统一儒家的任务。 吴驹在落款处盖上自己的印章。 搞定一封! 但他旋即看向那一摞厚厚的信纸,不禁苦起了脸,仿佛又想起自己在上林苑写上林赋,差点把手写抽筋的时候。 要不把多印刷几封信寄出去? 吴驹刚起这个心思,就打消了。 他给每个人回信的内容不一样,雕版印刷术肯定是不能用,活字的话……还是算了吧,雕刻那一个个小铅块可不是简单事,等工匠把吴驹要用的字雕刻好了,怎么也得是一个月后再回信了。 还是辛苦辛苦手吧。 吴驹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 “布响写辣!” 一刻钟后。 “让我知道是谁把这件事透露给荀子他们的,我高低教训一下他……”吴某越发觉得这背后指定是有个幕后黑手,而且这个人多半就是儒家的,不然绝不可能这么多儒家大拿同时给吴驹来信。 和吴府在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处府邸,孔臻再度打了个喷嚏。 半个时辰后。 “终于搞定了!” 吴驹扔下笔杆子,右手仿佛都在颤抖着,靠着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目光都呆滞了些。 累感不爱。 不过还是有收获的,起码他和一大帮儒家大拿有了联系。 估计这些回信送出去之后,他的任务完成度能有个10%。 虽然距离100%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算是聊表慰藉吧。 “来人!”吴驹叫道。 一个仆役走了进来:“家主,有何吩咐?” 吴驹将纸张装入信封,旋即说道:“到府中库房里取一些纸张,每一封信附两百张纸,弄好之后派人寄出去。” “明白。”仆役点点头,旋即离开。 然而没过一会,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近。 “怎么了?” 吴驹以为是那个仆役还有什么事情没问明白,抬起头却发现走进他院子的并非刚才的仆役,也不是张管家。 “老陆?”吴驹看着来人有些疑惑。 来人正是有段时间没见的陆绍友。 “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吴驹起身,笑脸相迎。 “我这趟可不是来看你,而是向你汇报一件事。”陆绍友笑道。 “什么事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吴驹疑惑。 只听陆绍友说道: “苏长老回来了!” “什么?” 第三百一十一章 苏长老回京 自从吴驹出函谷关,前往韩魏协助魏焕和韩商陆抗疫后,秦国境内的疫情事务全权移交到了苏长老手中,连同疫情总指挥的名号。 这些日子以来,苏长老一直在疫情第一线抗击疫病,指挥医者。 现在他突然返回咸阳,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疫情结束了! 患者人数清零! 亦或者患者人数多日保持在个位数,已经可以基本宣告完结了。 所以他这个总指挥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从前线退下来,进京述职。 想到这里,吴驹激动的同时,连忙问: “他人呢?” “据说一回咸阳就被大王叫到宫里了。”陆绍友答道。 吴驹点点头。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吴驹和陆绍友一起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宦官急匆匆的赶来。 “拜见吴卿!拜见陆卿!”宦官作揖。 吴驹和陆绍友微微颔首。 “大王宣您二人进宫。”宦官说道。 吴驹和陆绍友一对视。 看来是要把他们三人聚在一起聊聊疫病的事了。 吴驹是前任总指挥,虽然现在卸任了,但那也只是名义上的卸任。 苏长老是现任总指挥。 陆绍友身为医家的咸阳舵主,挂职的是京畿总指挥。 三人可以说都是重要人物了。 “走吧。”吴驹说。 “您二位请。”宦官道。 吴驹和陆绍友出门,乘上马车,在宦官带领下向王宫行去。 行至章台宫,只见殿内子楚正坐,一灰衣老者坐于他下方。 “启禀大王,吴卿和陆卿到了。”宦官躬身道。 闻言,灰衣老者连忙向后望去。 “魁首!陆舵主!” “苏长老x2!” 三人对视,唯余激动。 几个月不见,苏长老变得瘦削了些,也苍老了些,白发多了几绺。 “苏长老,近来可好?”吴驹问。 “好,都挺好的。”苏长老点点头。 “前方情况呢?”吴驹又问。 “患者数量已经多日清零了,正因如此我才回京向你与大王禀报。”苏长老答道。 子楚见状,乐呵呵的说道: “吴驹,陆卿,都坐吧,一起说说这疫病的事。” “是,大王。” 吴驹和陆绍友作揖,旋即落座。 子楚将一份文书递给侍从,一边挥手示意侍从交给吴驹和陆绍友,一边说道:“刚才苏长老已经和寡人说了具体情况,你们也看看。” 吴驹从侍从手中接过文书。 翻开一看,上面记录了秦国的患者总数,痊愈者总数,死亡总数,近一个月来各地的总数和增减趋势等等数据。 增长趋势的最后是一连串的零。 吴驹看到这些零之后,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心安。 他将文书递给陆绍友看,旋即向苏长老问道:“能确定已经清零了吗?” “在离开前,我们又做了一次挨家挨户的全面排查,只要患者不往深山老林里藏,那基本可以确定了。”苏长老说。 吴驹点点头。 “那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战略?”子楚问。 吴驹思索了一下,说:“把多余的医者分批次撤走,留一些在各大城池定期进行检查,检查从三天一次改到七天一次,再改到半个月一次,一个月一次,最终多次确定没有之后,就可以把所有医者全部撤走了。” 陆绍友插了一嘴:“宣传也不能落下,还是要鼓励百姓勤洗手勤开窗,尽量戴口罩出行,不治已病治未病嘛。” “我觉得要保留现在的疫情指挥部,经过缩减之后,改组为一个疫病防控部之类的官方组织,以县为单位,每个县设立一个分部,专门负责监视疫病,一经发现立马上报!”苏长老说。 三人各自发表了意见,都是很实际的。 子楚点点头,不禁有些感慨。 长达数月的抗疫,无论对秦国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的运转效率,还是对国家财政,对子楚的心弦,都是巨大的压力。 如今总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子楚心中一块大石头安稳的落了地。 “好,这些寡人都会安排人着手实施的。” 子楚起身,对三人说道: “寡人在此多谢你们三位的努力,多谢医家能施以援手,否则秦国遭此大劫,免不了一场内忧外患了!” 说着,他竟向吴驹三人拱手作揖。 吴驹三人起身,说道:“悬壶济世乃医家本分,无需言谢!大王心系于民,疫情最终被平定也是情理之中的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 子楚大手一挥:“寡人决定今晚在宫中设宴,为苏长老接风洗尘!” 疫病结束的消息,让众人心情舒畅,这一场宴会宾主尽欢,众人大醉而归。 第二天,苏长老和陆绍友醒酒后,找到压根没醉的吴驹,一起开了个高层会议,会议主题就是研究疫病的情况,总结经验,探讨措施,最终写了个关于接下来的防控措施的奏章。 下午,子楚特别开了个朝会,在朝会上宣布了疫情迎来了结束的消息。 满朝皆欢,百官喝彩! 随后在朝会上,子楚将吴驹三人奏章上写的措施宣读了一遍。 一,加强防疫知识宣传。 二,逐步缩减各地医者数量,以及药材运输。 三,各地根据情况逐步放宽各项措施。 四…… 一共十二条。 这十二条是接下来的主要纲领,子楚命所有人都要牢牢记住,有关部门要积极配合工作。 总部设在了咸阳,由一位医家执事担任;每一郡设分部,由郡治的医家舵主担任;每一县设一支部,由当地的舵主担任。 这个部门专门负责疫情的防控工作,防控知识的宣传工作,尤其是对各地患者的监视,一经发现,立马上报。 当然,这样的部门,最好一辈子都闲着。 至此,秦国的这次疫病被正式画上了一个句号。 朝会一侧,蒙毅兢兢业业在史书上写下一行字。 “庄襄王元年,大疫,自函谷关外而入,传至秦东,弥漫全国,遂有医家医者挺身而出。至二年,终平定,百姓歌功颂德于王、吴驹、医家医者。” 第三百一十二章 雕版印刷术 朝会结束之后,苏长老再度找到了吴驹。 “按照医家的习惯,这次调动了这么多的医者和弟子,您看是不是应该以医家魁首的身份修书一封乃告于天下医者?”苏长老说道。 吴驹思索了一下:“就是以魁首身份发出表彰,感谢,以及慰问?” 他点点头:“没问题,我等下就写。” 苏长老应了一声,又道:“还有,按照习惯,您还应该出面召集所有医者,召开大会。” “总结会?”吴驹问。 苏长老琢磨了一下:“是这个意思。” 吴驹点点头:“行。” 他答应完,突然一皱眉:“这个总结会是不是应该开在岐山?” “按照习惯来说,是的,虽然已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大疫,但按照医家典籍上的记载,确实如此。” 吴驹点点头。 岐山…… “确实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看看了,那行,过几日我便随你一起启程赶往岐山。”吴驹点点头。 苏长老点点头,将事情说完后,便离开了吴府,和陆绍友去忙建立疫情防控监察部。 吴驹思索一番后,来到魏磬的院落,见魏磬坐在庭院内的竹椅上捧着脸发呆,不知是想起什么,嘴角一点一点的向上扬起 他悄悄走了过去。 “傻徒弟,想什么呢?”吴驹突然出现,问道。 “啊……啊?”魏磬一愣,连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你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吴驹挑眉,觉得魏磬这副样子特别像那种怀春少女。 “不……”魏磬脸色迅速变红。 “不用害羞,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喜欢上哪家大小伙了,要不要师父给你当媒人牵个红线?”吴驹说。 “什么啊!师父你烦死了。”魏磬恼羞成怒,举起小粉拳锤了他好几拳。 随后她放下拳头,将手中紧握着的那枚金步摇藏到了身后。 “找我干什么?”魏磬问。 “过几天我要回一趟岐山,问你想不想一起回去看看。”吴驹笑道。 “岐山?” 魏磬眼中闪过回忆之死,思绪不由自主的一下子飘回了当初在岐山的时候。 落水昏迷前的那一瞥。 岐山内乱时为他挡下的那一箭。 二人一起研读医书,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 一幕幕,历历在目啊。 “好啊!”魏磬脸上突然绽放出绚烂的笑容。 吴驹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他点点头:“那为师不打扰了哈,我先走了。” 魏磬叫住了他,问道:“吕姐姐去吗?” “凝儿?”吴驹挑眉。 “你们俩在那里初识,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去,不故地重游一下?”魏磬说。 “言之有理,为师果然没有白养你。”吴驹赞同的点了点头,旋即离开。 …… 第二天,吴驹写好了准备布告天下的公文。 按照习惯,其实只需要临摹出个几十份,交到各大城池的舵主手里,然后由舵主召集当地医者宣读就行。 但是吴驹不打算这么干。 他打算搞个更好的。 印刷术!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吴驹赶往了城内一处秘密购买,被魁首近卫严密看守起来的府邸。 推门而入,里面满是沙沙沙的镌刻声音。 吴驹来到后院,只见这里到处坐满了工匠,姿势、样貌各异,但动作相当统一,都是一手拿刻刀,一手拿一个向内凹下去的铜块,正在铜块上面镌刻。 他们正在制作活字印刷术要用的铜模,是直接在铜制成的模具里刻好字,将铅、锑、锡三种金属熔成的水浇筑成块,就形成了活字印刷术要用的铅合金块,再经过打磨之后,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至于铅、锑、锡三种金属的比例各自是多少,吴驹交给了老于和他手下的铁匠去研究。 不过吴驹来这,可不是打算用这些铜模来印刷公文。 现在出产的铜模还没突破两位数呢! 想想也知道,在铜上面刻字,那效率慢得离谱,吴驹没指望他们用活字印刷术帮他印刷那封公文。 他要用的,后世已经被淘汰掉的技术。 雕版印刷术! 反正这次只需要刻一封,雕版印刷术足矣,而且雕版印刷术不用搞铜模,直接在熔好的铅块上刻字就行。 见吴驹突然出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一手拿刻刀一手拿铜模,拱手作揖:“见过吴卿。” “嗯,都辛苦了。”吴驹微微一笑表示慰问,旋即问道: “你们这谁比较擅长阳刻,而且刻的快的?” 所谓阳刻,指的是刻凸起的纹路,就比如刻一个“吴驹私印”,就需要把除了这四个字以外的其他地方全部削去,阴刻则是凹下去的纹路,只需要把字刻上就行。 一个八字胡老者举起手:“我……吴卿您看我行吗?” 吴驹问:“有把握吗?” “有。”老者点点头。 “那好,你跟我走。”吴驹说。 “那我这……”老者看了看手上的铜模。有些不知所措。 “交给别人吧,我有别的事要交给你做。”吴驹说。 “是。”老者点点头,将铜模放下,拿上刻刀,随吴驹离开这处府邸。 回到吴府,吴驹命人浇筑了一块长方形、和一页大一些的纸差不多大小的扁铅块。 趁着将铅块打磨的功夫,吴驹拿着他写好了那篇慰问全天下医者的公文给老者看: “我要你用阳刻的方式,将这篇文章逐字逐句的,等比例的铭刻到这块铅块上,有没有把握?” 老者看了看铅块,又看了看那张公文,最终点了点头:“没问题,只要您将这文章再写到铅块上,我将字以外的其他地方全部削去便是了,最好能用其他颜色的颜料,这样看着清晰。” “好。” 吴驹点点头,拿来笔,取了一些红色印泥,将这篇公文写在了上面。 老者旋即拿出各种型号的刻刀,开始一刀一刀的削起红色字迹以外的地方。 吴驹看了一会,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阳刻倒是不难,主要就是费手,按照这个进度,相信老者最晚明天之前就能搞定。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模一样的公文 没有辜负吴驹的期望,老者在第二天上午交了作业。 那块平滑的铅板已经模样大变,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文字。 吴驹抬手摸了摸,满意的点点头。 “好,去找张管家领二十贯钱,然后你就可以接着回去干活了。”吴驹对老者说。 “多谢吴卿!多谢吴卿!” 老者连连躬身,激动不已。 这吴卿出手就是大方啊,二十贯,这可是他几个月的工钱了! 老者离开了。 吴驹找来工匠,洗掉上面的红色字迹,随后又命人动手打造了一台简易版的印刷机。 原理简单的很,纸放在一个台子上,机器吊着铅块在上,蘸上墨水后往下压就行。 很简陋,但功能对了就行,吴驹不挑。 亲眼见证了历史上第一台印刷机的诞生,吴驹决定亲手操作印刷机。 蘸上墨水,摆上纸张,往下一压。 一张公文瞬间新鲜出炉! 再拿来吴驹的印往上一盖。 完美! “搞定!” 吴驹瞬间喜笑颜开,指挥旁边的工匠说道:“都看明白了吗?先印个两千张出来。” “是。” 一张张公文被印刷出来,很快摞成了一小堆。 吴驹心中颇为感慨。 这印刷机效率就是高啊! 这么多张,换做手写不知道要写到猴年马月去。 今日所见,更坚定了吴驹要尽快搞出活字印刷术的信念。 一天后,上百名信使由咸阳出发,将这篇公文送往全国各地。 公文上,最顶端写上了大大的标题。 “吴驹以医家魁首身份,宣告了本次疫情的结束,以及抗疫工作的全面胜利!” 向此过程中参与进来、为抗疫做出贡献的所有医者、所有医家弟子,所有官府官吏,包括所有百姓发出表彰、赞扬、和鼓励,号召全社会向他们学习,发扬这种敢为人先,舍己为人的精神。 同时,吴驹也提出,虽然疫情结束,但抗疫工作却一刻不能停止,要深刻吸取这一次疫情的教训,勤洗手,勤开窗通风,常佩戴口罩,积极配合官府筛查和医者检查,仍是非常有必要。 公文一经发出,举国欢庆! 大街小巷上的人们在看到这篇公文后,纷纷热泪盈眶。 他们是亲历者,目睹过身边的人患病,甚至死去,更有甚者就曾经是患者的一员,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人。 那段时间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万人空巷,整座城像是死寂了一半,令人发麻。 悲伤,萧瑟,害怕,压抑,这是那段时间的主旋律。 瘟疫带给他们的恐惧,挥之不去,至今仍萦绕在人们的心头。 没人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渴望疫病结束,无疑是每一个百姓最朴素的愿望,无一例外。 感触颇深的,还有在疫病中义无反顾的参与进来的医者。 函谷关的军医、医家的医者和弟子,各地医馆的医者。 每一个人看到这些文字时,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抗疫时期的一幕幕仿佛又像幻灯片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良久后,他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是满带着高兴,欣慰和成就感的笑容。 与此同时。 公文发出之后,子楚和蒙毅也傻眼了。 “这小子……怎么比官府的公文写的还公文?”子楚嘴角抽搐。 这字里行间的官腔,味太冲了。 不过更让子楚惊讶的并未这一点。 而是呈现在他面前的两幅一模一样的公文。 “竟有如此相像?”子楚对比着两幅公文,心头颇为疑惑。 他不由得咂舌:“一模一样啊!世间当真有人能做到写出两幅一模一样的字?吴驹的书法境界已经高到了这个层次吗?” “不,大王,也并非一模一样。”蒙毅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哦?蒙毅,看出什么了?”子楚问。 “墨迹的深浅不一样。”蒙毅提醒道。 子楚皱眉,定睛一看,果真有细微的差别! “怪哉!” 子楚靠在椅背上,眉头紧蹙。 过了一会,他对蒙毅招了招手:“把吴驹找来,寡人亲口问问他。” “是。” 一刻钟后,吴驹满面春风的走进章台宫:“大王,找臣啥事?” 因为疫情的结束,他这两天心情都好了很多。 不止是他,整个咸阳城、整个秦国都是如此,疫情正式结束的消息一经放出,大街上压抑的气氛顿时减轻了,脸上带着笑的人一时间也多了许多。 “来来来。” 子楚冲他招手。 吴驹走上去。 子楚左右手拿起那两张公文:“这两张公文,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吴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两张的字迹,一模一样?”子楚问。 吴驹恍然:“啊对。” “这是为何?”子楚不解。 “这两张是我印刷出来的。”吴驹说。 “印刷?” “简单来说……”吴驹想了想什么能作为参考,最终看向了子楚桌子上的玉玺。 “就比如您的玉玺,在两张纸上盖两次,不就能得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图案了?” 这么一说,子楚顿时恍然大悟:“还真是。” “同理,我在一块石头上将文章刻下来,在两张纸上盖两次,不就能得出两篇字迹一模一样的文章了?” “这也正是臣跟您说的,打破知识垄断的方法!”吴驹拱手道。 子楚眼睛一亮:“详细说说!” 吴驹旋即娓娓道来: “为什么百姓读不起书,因为书籍数量太少,价格太高,想要复制全靠人誊抄,但想要誊抄一本典籍,就拿论语来说,只怕都要抄几个月才能得出这么一本。 数量少、价格高,百姓根本读不起,但有了印刷术就不一样了只要有足够的纸,想印刷个几万本书那不是轻轻松松?并且价格还不知便宜了多少倍,这样全天下人都能看书了!”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没等吴驹说完,子楚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系。 子楚重重的抚掌一击:“好!真是个好办法!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以前就没想到呢。” 没等吴驹说话,他便自问自答了:“是了,这种印刷术只能应用在纸上,竹简做不到,绢帛效果不好,并且价格实在太高,根本不可能。” 吴驹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话。 但子楚随即又否定了起来。 “还是不对。” 子楚摇摇头:“寡人这一方玉玺不过八个字,足足刻了几个月的时间,天下文章何其多,又何止八字,何止你这公文的几百字,哪怕召集能工巧匠,将论语刻在石板上,也足够刻好长时间。 若是想删改全然不可能,更重要的是,若是不刻论语,改刻别的,什么尚书、大学,岂不是又要重新刻石板?” 第三百一十四章 印刷术 吴驹笑。 子楚果真聪明,瞬间就发现了雕版印刷术的缺陷。 子楚见吴驹露出笑容,问道:“寡人说的不对吗?” “对!非常对,大王的言论一针见血,不过针对这种情况,臣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吴驹说。 “哦?”子楚露出感兴趣的笑容。 “刚才和大王说的,是一种叫做雕版印刷术的方法,但我最终想使用的,是一种叫做活字印刷术的方法。”吴驹解释道。 “雕版?就是在版上进行雕刻?倒是贴切,这活字又是何意义?”子楚皱眉问道。 吴驹想了想该怎么举例,思前想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子楚的玉玺。 他走了上来,指了指子楚桌子上的印:“大王,我能碰你的印吗?” “没问题。”子楚欣然同意。 吴驹抬起玉玺,蘸了蘸印泥,在一张纸上印下。 纸上瞬间出现朱红色的印记。 “这是雕版印刷术。”吴驹说。 子楚点点头,表示理解。 吴驹将玉玺放回去,又从子楚桌子上摆着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比玉玺小很多的四块私印,大小基本一致。 他将四块印并在一起,成一个长条,蘸了蘸印泥,同时摁在了纸上。 “这就是活字印刷术!”吴驹郑重的说。 子楚见状,眉头舒展,仿佛领悟到了什么。 只听吴驹继续说:“只要我在这四方印上刻上不同的字,再排列组合,不就能成为不同的句子了?等我要印刷其他的文章时,我再把这四方印拆开,重新组合,不就能成为新的句子了?” “草!好方法啊!” 子楚激动的一拍桌子,甚至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开口即国粹。 “如此一来?论语?尚书?易经?岂不是想印什么就印什么?” 吴驹笑着点头。 “这一定要搞!” 子楚抓着吴驹的胳膊,说道:“这就是打破知识垄断的第一步!寡人要整个秦国,人人都读得起书,朗朗读书声响彻国内,届时整个秦国……遍地都是会读书会写字的人才!哈哈哈哈哈哈!” 子楚神采奕奕,脑海中遐想出的景象让他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大王,冷静,冷静!”吴驹轻咳两声。 “咳。” 子楚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放开了吴驹,顺手理了理袖子上被他抓出的褶皱。 “这活字印刷术,臣已经派人着手开始制作活字印刷术需要的铜模了,假以时日,定能完成!”吴驹说。 “需要寡人帮你做什么吗?刻字的工匠可还够用?”子楚问。 “理论上来说够用。”吴驹想起了前两天高德全对他说的话。 “实际上呢?”子楚问。 “多多益善,越多,进度越快。”吴驹说。 子楚点点头:“寡人这就征调工匠,把他们全拉去刻铜模!” 吴驹提醒:“主要需要信得过的工匠,这种事,必须保密!” 要不是怕机密泄露,他自己都能调来几千上万工匠。 闻言,子楚表示赞同。 他攥着手,颇为紧张:“对,对!” 闭上眸子思索一番后,他睁开眼睛,眸中瞬间爆发出神采:“有了!” “大王有何高见?”吴驹问。 “寡人征调大批民夫,顺带这些雕刻的工匠全部拉走,严加看管起来,对外宣称要在上林苑修缮离宫,所以他们都在上林苑,回不了家,不就能瞒天过海了?”子楚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 吴驹点点头,此举主要是掩人耳目,防的不是这些工匠,而是那些奸细,防止他们注意到子楚和吴驹大肆招募雕刻工匠的事。 “我看行,但……是不是有点太假了?万一真有人去上林苑,发现那里没人呢?”吴驹不放心的问。 子楚二话不说从奏章抽出一张摔在桌子上,摊了摊手:“上林苑是真的有宫殿要修缮。” 吴驹目瞪口呆。 虚虚实实啊这是! “那臣觉得行,没问题。”吴驹说。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 “对了,再交代你个事。” 子楚在他桌子上一通翻找,找出一张写好的公文:“既然你能搞印刷,那就帮寡人也印出来,刊发天下吧。” “臣现在只能搞雕版,活字还早着呢。”吴驹接过公文,提醒道。 今早的时候,他才用打造好的铜模进行浇筑,浇出一个“吴”字,目测是成功了。 “寡人知道,这封字数不多,比你的还少。”子楚说。 吴驹打开公文,只见这一封和他的主题差不多,都是宣布疫情结束、表彰慰问医者、宣布后续措施的,还顺带提到因为疫情的结束,会大规模施骨、肉布惠于民,并酌情赦免一些犯人,不过没到大赦天下的那个地步。 因为子楚的文章精简,是正儿八经的古文,而吴驹写的文章至今都带着白话文的味道,所以虽然子楚写的事比吴驹还多,但字数却比吴驹少。 “没问题。”吴驹爽快的答应下来:“您是打算刻的方正一点,还是一比一还原您的字体?” “有什么区别?” “方正一点就是刻的板正些,让工匠自由发挥,一比一还原需要您在铅块上誊抄一遍,然后直接让工匠对照您的笔迹刻出来。” “那就一比一还原!正好寡人也想去见识见识。”子楚高兴的说。 君臣二人旋即离开王宫,前往了吴府。 按照吴驹的指引,子楚在浇筑好的铅板上用朱笔写下了那篇公文。 吴驹找来昨天那个老工匠,让他再度刻了一遍。 因为知道这活求细致,所以子楚也没强求,写完后目睹老工匠开始镌刻,然后便离开了。 次日一早,这面铅板也大功告成! 吴驹将此事告诉子楚后,子楚兴致勃勃的跟随他再度来到吴府。 进入放置印刷机的房间,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鼻而来。 在子楚见证下,那面吴驹写的铅板被拆下来,子楚写的铅板被安装上去。 随后一蘸,一压。 一张公文瞬间大功告成! 子楚夺过那张印刷好的公文,仔细看着上面的一个个字。 “这速度可真快啊!” 子楚目光火热,这压一张也就一秒钟的事,一分钟足足能出产数十张,一刻钟就是数百张,一个时辰就是数千张,效率简直没的说! 他又拿来一张对照,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好,除了没有亲笔写下的那种纹理,其他都好!” “没有纹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否则岂不是可以以假乱真?”吴驹说。 “言之有理!” 子楚点点头,他放下两张公文,郑重其事的说道:“吴驹,你造纸、创印刷术有功,寡人赏你万金!等挑个合适的时机,数功并赏,把你这爵位提一提!” “多谢大王!”吴驹拱手作揖。 子楚趁着高兴劲,给工匠们都赏了些钱,旋即命令侍从拿着短短十分钟内印好的上千张离开,派遣信使将其送往各地。 第三百一十五章 玻璃窗 “啧,有这样的技术,何愁国家不兴!”子楚感慨万千。 二人此时坐在府中的凉亭里的两个躺椅上。 “现在一本书在市面上可以卖到几十上百贯,百姓根本负担不起,有些人得了书籍,可以拿来当传家宝保存起来,有了这印刷术,从此这种窘迫,就要被打破了!”子楚踌躇满志。 想想日后民间人才济济,朝堂上个顶个的都是才子,那些顽固的、迂腐的、自私自利的贵族势力和世家逐渐被寒门学子挤压生存空间,子楚真是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不!还不止于此! 吴驹说过,打破知识垄断只是个开始。 还有科举制,还有义务教育! 真是越想越让人激动啊! “是啊,这只是扫盲的第一步。”吴驹说。 “扫盲?” “扫除文盲。”吴驹解释道:“臣想让百姓有肉吃,有盐吃,有衣服穿……臣有很多目标,其中一个就是希望终有一日,这天下人人都会读书认字!” 子楚点点头,突然说:“这也是寡人的目标!” 只要对秦国有利,对百姓有利的事,子楚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这也是子楚这么喜欢吴驹的原因,这小子提出的总是不折不扣的强国之策,而且永远都是没有副作用和代价的上上策! 二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吴驹。” “嗯?” “秦国现在之所以能有如此繁荣昌盛,你的功劳很大。”子楚说。 “大王说笑了,臣只不过尽了自己一点绵薄之力,是希望秦国,希望这天下越来越好罢了。”吴驹微笑道。 “寡人可是认真的,你就不要自谦了。” 子楚在躺椅上换了个姿势,旋即说道:“寡人可真要好好考虑一下,给你封个什么侯了。” “封侯?”吴驹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不是不懂,吕不韦也有跟他提过,不少大臣聊天时也开玩笑的说过,但他真的没怎么想过。 听子楚提起,他显然已经考虑这件事好久了。 “是啊。”子楚颔首:“不要告诉寡人你从来没想过。” “确实没有。”吴驹坦白。 “以你的功劳,封个侯绰绰有余了。”子楚说。 “我才十九,好像有点早?”吴驹说。 “草,你才十九。”子楚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十九岁封侯,把史书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才。” “秦国有你,真是秦国之幸!” 但子楚旋即又犯了愁。 十九岁封侯,会不会有一天到了升无可升,赏无可赏的地步? 思索良久,子楚还是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 虽然有这个可能,而且很大,但目前来看还不至于。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对了大王,过两天跟您请个假。”吴驹突然说。 “去干嘛?”子楚问。 “回一趟岐山,给医家搞个关于这次疫情的总结会。”吴驹说。 子楚点点头:“是很有必要,寡人准了。” “多谢大王。”吴驹颔首。 良久,子楚离去。 次日。 子楚开始发布公文,大举征调民夫! 由于是只修缮上林苑的离宫,所以征调范围也仅限于京畿地区。 过程中,子楚安排亲信,特意将京畿地区的雕刻工匠全部征调走。 一切都格外的合情合理,外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雕刻工匠的去向,就算注意到了,堂堂上林苑离宫,弄个什么雕栏画栋,找几个雕刻工匠去,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同时,吴驹那处秘密府邸里的工匠也被全部带走,和民夫中的工匠加在一起,数量有近两千人。 这些人被秘密押离了咸阳城。 这些工匠的运输和看管,子楚思前想后,交给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蒙恬! 由他带领一支秦锐士看管,地点选在了秦岭山脚下的一处秘密军营里,工匠们接下来至少一个月的衣食住行都在那里了。 …… 谷雨时节很快过去了,青石茶庄新鲜出炉的雨前茶也被抢购一空。 不愧是春天,百花齐放,生机勃勃的日子。 这段时间,吴驹听到的几乎都是好消息。 这一日,吴驹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前往岐山。 谁知张管家突然来报:“家主,玻璃厂的负责人来了。” “哦?”吴驹挑眉:“叫他过来。” “是。” 很快,玻璃厂的负责人刘璃到了。 “吴卿,您让属下准备的玻璃窗户,属下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刘璃说。 闻言,吴驹顿时眼睛一亮:“带我看看!” 在刘璃引领下,吴驹来到府中庭院,只见一面面被厚厚的布匹包裹起来的玻璃被仆役小心翼翼的抬下马车,轻轻放在地上。 吴驹掀开玻璃上一层层的布,入眼便是光滑透亮的大玻璃,四周被铁框围住,固定的好好的,还配备了滑轮,几乎和后世没什么差别了。 “好!”吴驹心头一喜。 玻璃窗这东西吴驹已是期盼已久了,因为纸糊的窗户实在是不方便,采光不好。 玻璃窗多通透啊! 刘璃递上一副文书:“吴卿您看,这是我们给府邸做的效果图。” 吴驹拿过看了一样,有模有样的,和吴驹心目中装上玻璃窗的样子差不多。 “好,就照这个办。”吴驹说。 “是。”刘璃点点头。 吴驹正翻看着效果图,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吕凝和魏磬联袂而至。 “这是什么?”吕凝问道。 “玻璃窗。”吴驹说。 “像结海楼那样吗?”魏磬问。 “相似,结海楼的是落地窗,这个就是普通大小的窗户,在府里,尤其是住的院子里不适合装落地窗,否则不拉窗帘就一点隐私都没有,拉了窗帘要这落地窗有何用,落地窗这玩意就适合像结海楼那样居高临下。”吴驹解释道。 二女点点头,摸了摸玻璃,看得出她们颇为喜欢。 “要不要给你们的房间也装上?”吴驹问。 “好啊。”二女欣然同意。 正好这次要去岐山一趟,当中的时间正好够工匠装上玻璃窗了。 也算是赶巧了。 这批玻璃都是特地定制的,质量杠杠的,原本吴驹以为还会再需要些时候。 吴驹将这件事交给了张管家和刘璃,让二人组织工匠安装,顺带着去吕府,拜访了吕不韦,问他需不需要。 吕不韦一听是和结海楼一样的玻璃窗,欣然同意。 出了吕府的吴驹摸了摸下巴:“看来玻璃窗又可以多一项新业务了。” 就是现在产能未必跟得上,是个问题。 看来要准备一下扩张玻璃厂的计划了,这卖玻璃窗那也是一项大业务啊,利润绝对不比卖玻璃镜低。 吴驹思来想去,又去了一趟王宫,找到了开阳公主。 与她道别的同时,也询问了她想不想要玻璃窗。 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精致的东西,开阳公主也不例外。 “会不会有点麻烦?”开阳公主问道。 “不麻烦。”吴驹摇摇头:“快的话,从拆墙到安装,一两天就能弄好。” “那好,谢谢。”开阳公主笑道。 虽然对吴驹要离开一段时间有点难过,但吴驹主动来找她道别,临行前还送了她这么一份礼物,她也挺开心的。 之后,吴驹安排好了一切事务。 行李装车,吴驹带着二女登上了马车。 章邯、司马欣率五百魁首近卫随行。 同行的还有苏长老和医家的一些医者。 在于前来送行的人道别后,马车缓缓启动,向西驶去。 岐山!我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回到岐山 同样的路,重走一遍,倒着走一遍,便又是不同的心境和光景了。 这是对于吴驹、魏磬、章邯而言。 但对于吕凝来说,处处都是新奇。 毕竟,队伍中的大部分都走过从咸阳到岐山的这段路,包括吕凝,但同时她又是个例外。 上次走这条路的时候,吕凝正值重病,整日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的时间极短暂,来不及欣赏着沿途风景。 这次就不一样了。 从咸阳到岐山其实并不远。 自咸阳至洛阳,约800里,而自咸阳至岐山,200里足矣。 快马加鞭,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一天就能走完。 但吴驹一行人走得很慢。 苏长老等几位医者也难得清闲,心里放松,便由着几个年轻人游乐。 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快哉。 两天后的清晨。 岐山,医家。 山门前。 一众医者和弟子早早听闻了吴驹和苏长老即将回岐山的事,于是纷纷围在山门前等待。 遥见一支车队自东而来,顿时心神一震。 定睛一看,立在马车车头,扶轼而立,一老一少者,不正是苏长老和魁首大人吗? “芜湖!” 医者们和弟子们欢呼一声。 待车队临近,齐高喊道。 “拜见魁首!拜见长老!”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呼声震天彻地,惊得群鸟飞起。 吴驹一手扶轼,一手高高举起: “同志们好!” 好久没回岐山,突然归来,还从人群中看到了些相熟的面孔,纵是吴驹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车队停下,吴驹和苏长老走了下来。 “恭迎魁首、长老回山!”医者和弟子们拱手一拜。 …… 吴驹对这些医者和弟子们慰问了一番,旋即在他们的簇拥下入山。 不多时,医者和弟子散去,吴驹和苏长老打了个招呼,便暂时离开了。 回到许久未见的小院。 推门而入。 当初医家内乱时,这处院落被刺客烧毁,之后又被重建。 这里没人住,但一直都有人打扫。 看着花木繁盛的庭院,和房间里的桌案,摆设,吴驹心头感慨不已。 “这就是你住的房间?”吕凝好奇的问。 “是啊!” 吴驹点点头,轻轻牵起她的手,不怀好意的笑问:“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住?这里床还蛮大的。” “呸,真不害臊!”吕凝娇声轻啐一口。 吴驹笑了笑:“好了,你们自己找个房间住吧,今晚会设宴,你们也出席吧。” “好。”二女乖巧的点点头。 吴驹又将章邯、司马欣等五百众魁首近卫安排好,旋即洗去一身风尘。 入夜,岐山灯火通明,大摆宴席,彻夜狂欢,全山上下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山中主堂中,众人欢聚一堂。 “来!大家共同举杯,欢迎魁首回山!”苏长老举起酒杯,笑道。 在座有张师、贾师、闫师、执事,章邯,司马欣,吕凝、魏磬,还有医家的一些医者。 吴驹与张师、苏长老等人,在岐山初识,随后分别,又在函谷关重逢,再分别,最终又在岐山重逢了。 举目之间,感触颇多,最终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感情都在酒里了。 …… 第二天一早,吴驹召开了大会。 大会第一天。 在苏长老和弟子们的注目下,吴驹执起象征着医家魁首身份权力的药囊,戴上玉冠,穿上那身白底青色瑞兽纹华服,登上岐山峰顶,祭祀仙神和医家先辈,祈医家昌盛,祈天下少病少灾,无瘟疫之忧! “这就是医家魁首吗?”司马欣眼睛都快成星星形状了。 漫山遍野的医者和弟子,恢弘的楼阁,仿佛白玉铸就的千级台阶。 这一切在司马欣看来实在是太震撼了。 “这还不算什么,只不过有岐山一地的医者在,当初师父举办继任时,那可是七国医者,天下医家子弟齐聚岐山,场面比这还要壮观。”魏磬用有些小傲娇的语气说道。 大会第二天。 吴驹召集所有医者和弟子,发表讲话。 台下,医者和弟子排排坐着,放眼望去成千上万人,黑压压的一片。 台上,吴驹手中拿着一本文书。 沉默了少许后,他开了口,用极低沉的语气,说道: “据统计!” “在本次疫病中,患病的人数,达到近三百万人!” “在本次疫病中,痊愈的人数,达到二百五十万余人!” “在本次疫病中,死亡的人数,达到四十五万八千余人!” 一行行数字,触目惊心。 在场的医者和弟子都觉得胸口很沉闷。 吴驹放下文书,朗声道: “现在,请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事情,不要说话,为这些遇难者,默哀!” 话音落下,整个岐山,静了一分钟。 每一个医者和弟子都或低头,或闭眼,为这些死去的患者默哀。 不知是不是有重要的人也在这次疫病中遇难,有些人抽泣了起来,为岐山上下又笼罩了一股淡淡的悲怆气氛。 默哀结束后,吴驹继续发表讲话。 “在这一次疫病中,我看到了无数医家子弟奔赴第一线,舍生忘死,我看到了医术低微的弟子和军医,也愿意为了抗疫、为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付出自己的力量,我看到你们的抗争,看到你们的坚持,看到你们砥砺前行,我很欣慰,你们都是好样的!” 吴驹的演讲的语气铿锵有力,一句一顿,感染了每一个经历疫病的医家之人的心神。 吴驹一直是有些演讲的天赋的,尽管他自己从未意识到,毕竟前世的时候,别说演讲了,他答个辩,导师都说他像有那个语言障碍一眼。 别说这些医者和弟子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自己都不由得为之动容,没办法,这就是亲身经历,在外人看来可能不明所以,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感动,甚至有些眼眶都泛起了泪光,但对他们来说,每个人都是感同身受的。 “抗疫的胜利,和你们每一个息息相关,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功劳,医家有你们,才是真的光荣!” 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响成一片。 说完疫病的事后,吴驹又提了一嘴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发扬“悬壶济世”精神之类的。 只是寥寥提了几句——吴驹一直觉得说那些长篇大论没意义,后世那些官话,十句能找出一句有用的那就是烧高香了,真要是想让医者和弟子做到这些,还是得引导他们,或是以身作则之类的,光是说空话是不行的。 时间转眼来到大会第三日。 第三百一十七章 医家大典 这一次就和普通医者和弟子没什么关系了。 大会第三天要做的事情有点特殊。 在前往岐山的途中,颇有经验的苏长老就和吴驹聊过这个事情。 “这大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要将你的学术成就记录在《医家大典》上。”苏长老说。 “医家大典?”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医家魁首,吴驹也并非愣头青,医家大典他还是知道的。 医家大典,乃是一本由整个医家共同编纂的书籍,上面记录了从古至今所有可考究的医术,包括药方、针法、器械、推拿按摩之法等等,据说是医家历史上某位魁首担心在漫长岁月中,,一些好的医术会随战乱或其他灾祸而丢失,于是组织医者们编纂的。 医家大典虽然号称是所有医者都可以编纂,但倒也不是什么都往上写,这本书配备了一支审核组,由魁首、长老商议后直接任命,成员都是当世名医。 在医者开创了新的医术后,就可以上报,经过审核后,被收录于医家大典内,同时被收录的还有这个医者的姓名,并会给予这些医者丰厚的奖励和待遇。 医家大典分为总书和分册,医家七大分部各持有一分册,记录各自地域的医者医术,在年末做汇总,记录在总书上。 每一个医者都以自己的医术能被收录于医家大典为荣,因为这无疑是名垂青史! 并且,衡量一个医者是否跨入了当世顶尖医者的行列,是否有登堂入室的资格、推陈出新的能力,看他有没有医术被收录于医家大典就是一个标准,并非唯一标准,但绝对是含金量够硬的标准。 毫无疑问,吴驹在这次疫情中展现的青霉素、口罩等等,都有资格被收录于医家大典上! “对,医家大典。” 苏长老点点头:“医家大典的编纂比较被动,常规情况下是医者自己上报,顶多是定期做些宣传,不过也有特殊情况会让他们主动出击,这次的疫情就算是了,我可听说审核组的人对你的医术眼红了很久了,巴不得你现在就飞到岐山去。” 说到最后,他乐呵呵的笑了出来。 “收录……没问题啊。”吴驹爽快的说。 “嗯。” 苏长老应了一声,转头说道: “不错,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上报,编纂医家大典的事不对外开放,就算你不报,也没人会说话,况且不选择上报也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很多医者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隐瞒,就算是前任魁首陈仲,前前任魁首,前前前……扯远了,总之你三思而后行。” 吴驹诧异的盯着他看。 苏长老被他盯得发毛,于是自证清白,说道: “你别以为我是对医家不忠,无奉献精神,我是为了大局着想! 外面有很多人眼红你的青霉素、口罩、酒精等等,你应该都是知道的,真要是把所有东西都写上去,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无论对你、对医家、对秦国还是对天下来说。” 吴驹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思来想去,吴驹却还是说:“不过我还是打算都写上去。” 这次轮到苏长老诧异了:“为何?” 他以为吴驹至少会留下一二的。 吴驹神秘的笑了笑,卖了个关子:“放心吧,我自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苏长老努了努嘴,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喜欢卖关子。” …… 话又说回岐山,后山藏经阁三楼中。 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医书或是其他相关书籍,放眼望去书架层层叠叠,但又形成包围之势。 包围圈的正中央,有一块圆形空地。 吴驹等人齐聚于此。 他也第一次见到了这帮所谓审核组的全貌。 苏长老算一个,张师、贾师、闫师有一个算一个,这是基本的,毕竟医家大典的审核组说实话条件不高,一是一定要医术高明,二是要德高望重,不得偏袒。 苏长老等人显然符合这两项标准。 除此之外,回春妙手李正辅,逢春客左岱,去病士申潭……秦国境内有名有姓的医者齐聚一堂,十大医者到了足足六位。 在场的审核组一共十二人。 其实吴驹作为医家魁首,也自动是审核组的一员,但要因为要避嫌,所以不参与。 吴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 “开始!开始!” 众人乐呵中带有一丝迫不及待的说道。 这个内部会议其实也未必有多严肃,毕竟大家都有交情,没必要装大尾巴狼。 况且傻子都知道吴驹这次写在医家大典上的东西,想都不用想,是肯定能过审的,如此就更不用讲什么铁面无情了。 众人抬来一个箱子,这箱子看起来颇为不凡,底角有一处焦黑,似乎是被火烧过,但却看不出损毁,连那一角都是完整的,许是有水火不侵之能,乃是专门用来存放医家大典的箱子。 箱子上挂着一把拳头大小的铜锁,苏长老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张师掏出了另一把,两支钥匙自铜锁两侧,从不同方向插入,如此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 铜锁应声而开。 苏长老从中取出一卷空的竹简:“魁首,请吧!” “我来磨墨!” 回春妙手李正辅自告奋勇,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他算是吴驹的小迷弟(尽管年纪比吴驹要大),吴驹初战治愈吕凝时他就是旁观者。 “麻烦了。”吴驹冲他笑了笑。 他坐下来,长出一口气,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开始书写起来。 十二人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圈。 “那个……” 吴驹停下动作。 众人连忙倾听吴驹教诲。 “你们挡着光了。” “……咳咳” 众人面面相觑,一番激烈的眼神交流后闪开一条缝隙。 吴驹无奈。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被罚抄的学生,周围全都是盯着他的老师一样。 见吴驹满意,继续书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竹简,死死的盯着。 只见吴驹第一个写的,乃是胶囊。 “取牛骨、羊骨、鹿骨等动物之骨,放入锅中烹煮,待胶质尽数析出,将骨头捞出,大火收汁,直至熬制成粘稠的胶状,分出一半,放可食用的色素,搅拌均匀,倾倒于模具之上,压制成型,待冷却即可,可用于装配药粉,有加速吸收,保存药效之功效。” 众人见状微微失望。 胶囊确实是个好东西,现在医家上下奉其为丹药的新路线,以前那黑不溜秋的外壳已经不受人欢迎了,这双拼色,造型时髦,不咬破还不会觉得苦的胶囊才是新潮流。 不过胶囊的制作方法吴驹在函谷关就讲过,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这不是众人迫切想要看的。 随后是口罩。 再然后,吴驹在这次疫病中实践的那些抗疫用的理念、方法也尽数记录了上去。 “……”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想看的也不是这个。 不过到了这里,他们也不得不感叹吴驹的大公无私。 口罩、胶囊,哪个不是被趋之若鹜的东西,尤其是口罩,七国之中不知多少人盯着呢,吴驹却如此爽利的写到了医家大典上,不得不让人佩服。 众人默默在心中叹息一声,感慨道自叹弗如。 却见吴驹拿来一卷新的竹简,写上了标题。 “青霉素!” “!!!” 众人纷纷精神一振。 这个才是他们想看的啊! 苏长老看了看左右人的神色,摸了摸下巴。 在场的人都知根知底,倒也都不是什么坏人,仅仅是对这青霉素好奇罢了。 毕竟,那可是青霉素! 这次疫情的最大功臣! 最耀眼的一味药物! 在函谷关时,吴驹公开讲过其原理和用法,但制备方法却始终不为人所知。 可谁又能不好奇呢? 只是,吴驹先前说自己已经想好了两全其美的方法,却不知到底为何?现如今还是没有看出来。 苏长老出神之际,吴驹却舔了舔毛笔,淡定自若的继续书写起来。 “菌种发酵:将产黄青霉菌接种到固体培养基上,在25c下培养7~10天,即可得青霉菌孢子培养物,用无菌水将孢子制成悬浮液接种到种子罐内已灭菌的培养基中,通入无菌空气、搅拌,在27c下培养12时辰至14时辰……” “???” 众人不约而同的面露满脸问号。 抬起头,他们对视一眼。 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 你呢? 我也看不懂。 那看来不是我的智商问题。 这菌种是什么意思?? 这固体培养基是什么?! 众人环视一圈,见其他人全是一脸茫然,登时明白自己并非唯一的一窍不通的那个。 “怪哉……” 张师嘟囔道。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拼到一起他就不认识了。 但,苏长老却猛然醒悟。 靠! 这小子说的两全其美的方法,不会是指写下来但让他们看不懂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写了,但没完全写 苏长老猜对了。 吴驹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平心而论,吴驹不觉得自己是很自私的人,但同时他又不觉得自己是很无私的人。 所以他写了,但又没完全写。 既不落了名声,又把事做了。 反正他句句属实,看不看得懂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他这就是留了一手。 就算真的有人看到这医家大典上的文字,也难以对他构成威胁。 造青霉素?培养基是什么你搞得懂? 造酒精?你明白什么是蒸馏? 造口罩?跟我新式纺织机拼你有那个实力吗? 吴驹向来不喜欢被动,他决不允许自己任人摆布。 真正将这些技术分享给天下所有医者,所有百姓,他也有想过。 因为他知道,垄断并非一件好事,一项技术长期只把持在他一个人手里,万一有一天他出什么事,岂不是这些都要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分享,可以,但绝不是现在,否则适得其反,他有更好的时机,比如将来天下一统之时,比如日后义务教育普及之时,总之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吴驹写的行云流水,越写越快,不一会便将青霉素的制备技术写完,转而又写起酒精的技术。 数分钟后,吴驹扔下笔杆子。 大功告成! 吴驹起身,伸了个懒腰,却见所有人都是一副双目无神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吴驹伸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要不我给你们扎两针?” “没事。”逢春客左岱摆了摆手,喃喃道:“就是突然觉得学了大半辈子的医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众人纷纷点头。 显然,他们在怀疑人生呢。 吴驹见状,哭笑不得,倒也明白他们为何如此。 “看不懂也正常,在函谷关的时候我就说过,青霉素的制备虽然没有逃脱这世间的医术大道,但和你们所学的又是两个体系了。”吴驹宽慰道 “我知道。”去病士申潭点点头。 他们对吴驹倒也了解一二,知道他断然不会弄虚作假,编些假货写在这医家大典上。 所以他们只是单纯的看不懂……(泪流满面.jpg) “这好好的医术,如此详尽的写在大典上,却无一人看得懂,传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张师叹道。 “有机会我也会一对一辅导的。”吴驹说。 细数真正懂得青霉素制备技术了,除了吴驹之外,就只剩个魏磬,况且她还是个半吊子。 魏磬只明白怎么做,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吴驹一直很努力的教会她,但想完完全全的弄懂,绝非易事,这是要构建一个新的世界观的。 吴驹起身,正想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制止了准备收拾竹简的人,旋即说道:“我倒是还有一项东西,收录进医家大典也许是不错的选择,并且你们都能看得懂!” “是什么?!” 众人齐齐问道。 五分钟后,魏磬赶来,将一个上锁的匣子交给吴驹。 吴驹将其从怀中掏出钥匙,将其打开,却见里面是一摞摞的纸张,装订的很简单。 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 《伤寒杂病论》 这本书是吴驹平定函谷关疫情时的特殊任务奖励,那日之后他就按照脑海中的记忆,逐步逐步将这本书写了下来,并进行了完善,也添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以及除了伤寒外,治愈类伤寒的药方进去,包括许多东汉时已经失传,但现在还在使用的药方。 苏长老拿过书籍,一页页翻看,越看越心惊胆战,最后一脸惊恐的看着吴驹:“就只是经历了这么一次大疫,你就写成了一本书?!” “并且还是专攻伤寒的书。”去病士申潭补充道。 恐怖如斯! 惊为天人! 这就跟我只想吃一盘土豆丝,结果你反手清蒸、红烧、凉拌土豆丝、土豆块、土豆片,最后还写出一本《土豆的一百种死法》。 感慨完,他们便不理吴驹了,围着的目标又变成了那本书,扎堆的看着,一边看一边咂舌。 “你们看这……真是精妙啊!” “古往今来,就没有哪本医术像这本一样将伤寒研究的如此透彻!” “我敢说有这本书在,从今往后,伤寒再也不足为惧了。” 众人翻看一通,连连称赞不已。 “这本书绝对有资格收录在医家大典里!”张师激动的对吴驹说。 “全本都有资格。”闫师补充道。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吴驹对他们的称赞不感到意外。 《伤寒杂病论》可是能和《黄帝内经》、《难经》、《神农本草经》并称为中医四大经典的,是一个高峰,要是没人夸那才是有问题。 “想不到魁首这么年轻,就已经可以著书立学了,还是如此巨著,真不愧为当世第一医者之名!”李正辅感慨道。 “著书立学……医者的最高成就也就不过与此了啊。”申潭抚须说道。 的确,著出一本让人认同的医书,是比医书被收录在医家大典里还要有含金量的成就!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苏长老出言打断了他们。 所有人向苏长老看去。 苏长老环视当场:“我想这本《伤寒杂病论》收录在医家大典里是不用多议的,想必大家是全票赞同?” “没错!”“那必须赞同啊!” 众人纷纷说。 “但老夫同样在想,这本《伤寒杂病论》是否可以作为教科书使用,尤其是在疫情刚刚结束不久的现在,这本书的意义就更是非同凡响了。”苏长老说。 众人眼睛一亮。 “没问题啊!” “伤寒杂病论绝对有这个资格!” 苏长老将目光投向吴驹:“魁首,你看呢?” 收录到医家大典不由这个当事人吴驹决定,但若是要拿来当教科书,吴驹是有绝对的话语权的。 “我没问题!”吴驹果断的点点头。 他既然主动拿出这本伤寒杂病论,就没有想过藏着掖着。 在他看来,这本伤寒杂病论的意义更胜过青霉素,毕竟青霉素想要学会实在太难,伤寒杂病论却是切切实实的中医体系,是每一个医家医者都能读懂的。 “那太好了!”苏长老一喜。 “黄帝内经、难经这些医书源远流长,誊抄的颇多,尚且可以做到人手一本,但伤寒杂病论想普及却有些困难啊。”张师犯了难。 吴驹闻言,眉头一挑。 “你们只管誊抄在医家大典上,若有人主动来誊抄,让他抄便是,至于如何做到人手一份,这个问题我来解决。”吴驹说。 苏长老和众人对视一眼。 “此话当真?” 吴驹点点头。 他打算用印刷术解决这个问题,届时一人一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说他已经离开咸阳五天了,不知道那些工匠搞得怎么样了,弄了多少铜模出来。 苏长老心中思索一番,想到吴驹那些堪称神仙一般的手段,顿时对他颇有信心:“那好!” “那这个伤寒杂病论……谁来誊抄?”吴驹补充了一句:“字数有点多,找个人代劳吧,我是实在写不动了。” “我来!”回春妙手李正辅挺身而出,俨然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这种累活,我辈义不容辞!” 他心中腹诽道,这谁不抢着干谁傻子啊! 刚才虽然翻看了一通伤寒杂病论,但只是粗看,但要是承担了誊抄的工作,辛苦是辛苦了点,但谁揽这个活,书就留在谁手里。 这样就可以把这本伤寒杂病论完完整整,仔仔细细的看一遍了啊。 谁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不,我是晚辈,还是让我先来吧。”去病士申潭讪笑道。 “都不要跟我这个老年人抢,尊老懂不懂?” “就是尊老才不让您老人家费心思啊。”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哄抢这誊抄的机会。 吴驹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 第三百一十九章 故地重游 最终,誊抄这个任务落到了逢春客左岱,不过场面太乱,吴驹自己都没看清,不知道他是怎么从“群雄”之中脱颖而出的。 至此,胶囊,酒精,口罩,青霉素,伤寒杂病论。 五项尽数写到了医家大典上。 编纂医家大典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天之后,吴驹一次性记录五项医术于大典之上,并且其中一项还是著书立学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岐山和秦国的医者圈里泛起了轩然大波。 一次性记录五项! 自医家大典开书以来,从来都没发生过这种事情,最高记录只不过春秋时期某一位魁首,但他也只有三项而已。 而著书立学就更惊人了! 要知道,吴驹登上医家魁首之位都还没多久啊!竟然都已经完成一本医书了! 听审核组的那些人言语之中还对这本书非常推崇,有的称之为“奇书”,有的称之为“神书”,总之评价绝对高,令人不禁心中痒痒,着实好奇是怎样的一本书。 医家大典和伤寒杂病论都在藏经阁,这段时间左岱吃喝都在那,都快自封于三楼了,所以二者当然是不可能被人看到的,尤其是医家大典。 不过伤寒杂病论的部分内容却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在得知《伤寒杂病论》的主要内容便是伤寒、类伤寒的原因、症状、发展阶段和处理方法时,全体医家医者和弟子泪目了。 为了不让天下再受伤寒、类伤寒这些疫病荼毒,魁首大人竟不惜编纂出一本对症下药的医书来! 这是何等的胸怀与仁爱啊! 而可想而知,为了编纂出这一本医书,吴驹是耗费了多少心血在上面。 济世,救民,两个词四个字在吴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才是让人心甘情愿追随的好魁首,好医者啊! 一时间,吴驹的声望再度大增,并且不仅限于医者和弟子们,这件事在民间也传播甚广,吴驹就此得到了大批百姓的崇敬、感激和祝福。 吴驹是不知道这些的,如果他知道了,那高低要跟张仲景说声对不起。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日常便是在岐山讲课,至于受欢迎程度那自是不必多说,可谓座无虚席。 而闲暇时间,吴驹则会和吕凝、魏磬一同游览岐山。 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如果我没记错,这条河就是你落水的河吧?”吴驹站在桥头,问一旁的魏磬。 魏磬点点头,目光深远,仿佛又在那湍急的河流之中看到了一个男子奋力划水,将一个弟子抢救上岸的画面。 “我记得你好像就是在那棵树底下抢救了魏磬?”吕凝指着河岸说道。 吴驹看了一眼,点点头:“对。” “当时我们都以为你在耍流氓。”吕凝说。 吴驹翻了个白眼:“抢救的事情,那能叫耍流氓吗?” “可你确实亲魏磬了啊!” “可我那是抢救啊!” “可你……” 话还没说完,魏磬捂着脸跑开了,从脖子到耳朵,原本白皙的皮肤这会比晚霞还要红。 一行人走走停停,转眼间又来到一处颇大的庭院。 院中,三人走了进去,最终寻到一处房间,站在了床边。 “当时你就躺在这,还有印象吗?”吴驹指了指轻纱后的床,对吕凝说。 吕凝掀开轻纱,坐在了床上,打量了一下房间:“哪有印象啊,当时昏天黑地的,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好多人又是扎针又是喂药的。” “当时我睡姿好看吗?”吕凝的注意点有点非同一般。 “好看。”吴驹点点头。 “是嘛。”吕凝笑了。 哪知吴驹紧接着冷笑一声:“你可是像个睡美人一样了,我差点就被你爸砍了。” 吕凝和魏磬一愣,旋即噗呲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女笑的前俯后仰,吴驹却是翻了个白眼。 鬼门关走了一遭,哪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挺离谱的,岐山明明是一个生机勃勃,安乐祥和的地方,可吕凝、魏磬和他,每个人都差点死了一次。 嗯……吴驹还不止一次。 “你这么记仇啊。”吕凝笑问。 “是啊。”吴驹点点头:“记一辈子,女承父业,你得来还这个账。” 吕凝从床上站起来,凑到吴驹面前,轻轻琢了一下他的脸颊。 “够不够还?”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吴驹。 “这哪里够啊!”吴驹嘴角一扬。 吕凝见势不妙转头就跑,旋即就被两只大手环住纤细的腰肢,揽入怀中。 又是一通卿卿我我。 魏磬表示辣眼睛。 之后的几天里,三人陆陆续续走遍了好多地方。 和湘夫人、韩非、公孙全等人聚会的地方,初次见到章邯的后山,给青卢子做手术而改造的手术室。 慢慢的回忆啊。 理论上来说,这次吴驹来岐山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待到左岱将伤寒杂病论誊抄完毕,吴驹等人随时可以返程。 但吴驹在岐山转了这么一圈,尤其是故地重游这四个字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突然起了一个想法! 第三百二十章 福泰亭 “什么?你想回家乡?” 看着几人惊讶的眼神,吴驹点点头。 “以前还从未听你说过你以前的事,我记得……你家好像在郿县?”吕凝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 “应该吧。”吴驹也不知道。 “应该?”吕凝对他的用词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深究。 吴驹想了想,对吕凝和魏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解释道:“在来岐山之前,我就已经失忆了,脑海中的记忆全部都在离开家乡之后,对从前的印象只剩下姓名、生日,家乡的大概情况,其他毫无印象,这次想回去看看,探究一番。” “原来如此!”二女恍然大悟。 “难怪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以前的事情。” “你们要一起去看看吗?”吴驹问。 吕凝将碎发揽到耳后:“都要嫁与你了,自然要随你回家乡看看。” “我做个陪吧。”魏磬说。 吴驹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也无需含糊,一行人当即收拾东西,准备马匹,向郿县行去。 郿县距离岐山不过几十里路,因此吴驹和苏长老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 半天后。 郿县。 郿县乃是一座大城,因为地处京畿,同时又处于京畿西陲,临着北地郡和汉中郡,交通便利,行商颇多,比较繁华。 吴驹凭借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一个名叫“福泰亭”的地方,属于郿县杏林乡。 马车顺着大道进入村子。 车前骑着马的司马欣忍不住吐槽道:“吴卿,你这样回个家还要问路的人,属下当真是闻所未闻。” 吴驹满脑子黑线,你以为我愿意啊。 马车驶进村子,左右跟随者一大波魁首近卫,个个腰间带剑,威风凛凛。 吴驹跳下马车,环视一圈。 目光扫在那些村民身上,他们连忙低头装作没看见,不敢多言,生怕惹了麻烦。 眼前这些带剑侍卫个个五大三粗,杀气毕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可有熟悉感?”吕凝轻声问道。 吴驹摇摇头:“没有,感觉非常陌生。” 话音落下,一伙拿着兵戈的人冲了出来,正是这福泰亭的亭卒。 所谓亭卒,就是地方设的维护治安之人,和后世的警察差不多。 吴驹有些无奈。 想不到刚到这就惊动了亭中的亭卒。 没办法,他这一行人太扎眼。 魁首近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这次离开岐山虽然没有把五百人尽数带来,却也带了一百人,这声势无论如何是小不了的,尤其是对于福泰亭这么一个小地方而言。 亭卒来到魁首近卫面前就停住了,当中走出两位老者和一中年男人,乃是亭中的亭长,亭佐,求盗。 亭长乃是一亭之长,亭佐乃亭长副职,求盗乃亭长麾下负责维持治安、追捕罪犯者。 当中亭长打量一行人,见为首之人儒雅而具有位高权重的贵气,侍卫训练有素。 亭长当即便知这些人绝不简单。 “老朽福泰亭长靳无迟,不知几位从何而来,到福寿亭有何贵干?”亭长靳无迟拱手问道。 “我们自咸阳而来。”吴驹说。 靳无迟心中一惊,自咸阳而来,那更是不一般了。 “那是老朽怠慢了,这里说话不方便,请到亭衙一叙如何?” “自无不可。”吴驹微微颔首。 靳无迟挥手示意亭卒散开,带着吴驹一行人进入亭衙。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靳无迟问。 “在下名吴驹。”吴驹拱手。 “吴驹……”靳无迟皱起眉头:“这名字好生耳熟。” “莫不是那医家魁首吴驹?”亭佐连忙问道。 众人心中一惊。 吴驹之名,秦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鼎鼎有名的人物啊! “正是。”吴驹微微颔首。 靳无迟三人连忙作揖:“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见谅!” 吴驹不仅是医家魁首,还在朝中为官,是他们的上官,这声大人是无论如何都要叫的。 “快快请起。”吴驹将其扶起。 “来到福泰亭,别无他事,只因我家乡在此地而已。”吴驹解释道。 “原来如此!” 靳无迟恍然大悟,忙说道:“原来是回乡,以前下官倒是不知鼎鼎大名的医家魁首竟然是我们这福泰亭的人,真是荣幸之至!” “先前大动干戈,纯属不知情,还望大人恕罪。”求盗说。 “客气。”吴驹微笑。 寒暄几句后,吴驹便要离开,靳无迟等人想要跟随,但被吴驹拒绝了。 可起身的那一刻,他又迟疑住了。 “还有一事,望亭长准允。”吴驹说。 “大人请说!” “离家多年,不知还有哪些亲人在世,现在又在何处,所以我想看福泰亭的户籍,不知可否?” 靳无迟等人对视一眼。 靳无迟说:“如果只是查阅,不改动,不调动,自无不可。” “自当如此,不会叫亭长为难的。” “那大人请!” 第三百二十一章 重回故土 找亲人是假,就算真的有,吴驹也懒得去认亲。 他突然有查户籍的想法,其实是在离开的那一瞬,想到自己全然不知家在亭中何处。 福泰亭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按照五家为一伍,两伍为一什,十什为一里,十里为一亭,也至少下辖一千户人家,真找起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只是若言明的话,一个正常人不知道家住在哪实在太离谱,跟吕凝等人说尚且没问题,跟靳无迟解释却是没有必要了,故而找此托词。 亭衙里,在靳无迟带领下,亭中小吏正在存在户籍的房子里翻找,不一会找出了一卷竹简。 小吏呈上:“大人请过目!” 吴驹将其打开。 上面记录着吴驹的姓名,年龄,籍贯,住址,职业等等信息。 吴驹将住址记下,旋即皱起眉头:“这上面并未记录我的亲人?而且……” 吴驹摸了摸竹简,断定道:“这竹简是新的!” 靳无迟转头看向小吏。 小吏见几人目光灼灼,吓得冒了一额头的冷汗,连忙解释道:“一年前,亭衙曾走水,损坏了一批户籍,您的户籍多半也是在那次大火中焚毁了,想必定是原来的竹简焚毁了一半,并未记录亲属信息,因而没有誊抄到新的户籍上。” “对,这事下官也知道,实乃臣等之失职!”靳无迟拱手道。 吴驹眸光一转:“焚毁的户籍,是否有留存?” “有。”小吏说。 “找出来。” “是!” 小吏前去翻找。 吴驹转头看向靳无迟:“那场大火大概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个属下记得清楚,是八月五日的夜晚。”靳无迟答道。 那大概也就是他到岐山不久的时候啊。 吴驹面露思索,然后又追问:“因何导致火灾?” “这个……”靳无迟一下子说不出了,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想找到火灾的引发原因也是挺困难的。 靳无迟不知道,也就只能答:“天干物燥,引发火灾也是实属正常的事情。” 吴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不一会,小吏又从一个大箱子里找出一个焦黑的竹简。 吴驹接过竹简。 这竹简倒是个老竹简,制作出来至少有十年历史,但不完整,已经烧毁了一小半,还有一小半烧的乌黑。 翻开一看,上面本应当写着亲属信息的部分果然已经被烧毁了。 抬头一看,小吏腰弯得更深,吓得不敢说一句话。 吴驹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无心找寻亲人,但他也是很好奇的,眼下连个名字都不见,却是硬生生断了念想了。 吴驹起身:“亭长,我先走了。” “下官送您!” 吴驹离开亭衙后,心头泛起了些疑惑。 “接下来前往何处?”吕凝问。 “去我家看看。”吴驹说。 一行人重新启程,一路向亭里百姓问路,也算幸运,不偏不倚的找到了地址。 户籍上所写的地处位于福泰亭治下的安仁里,但又很偏远,位于安仁里边缘,秦岭太白山山脚下。 并未惊动安仁里的官吏,吴驹一行人直奔户籍所写的地址而去。 地方太偏远,马车进不来,吴驹让大部队在外等候,众人顺着安仁里的小路步行进入。 “师父……你们一家真有隐世的闲情逸致啊!”魏磬走路都走得气喘吁吁。 “是你该锻炼了。”吴驹说。 一处林中的院子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院子倒是蛮大的,四周围墙由乱石堆砌。 一行人进入院落,见院子里摆着几块石头,大小和形状正好可以作为一个桌子和两个凳子,角落里堆着柴火,还有用竹子编成的鸡笼,似乎还养过鸡,不过现在是成了野鸡还是成了鸡汤就难说了。 看着就像一户寻常人家,并未有什么新奇的。 来到房子前,推了推门,纹丝不动,料想应该是栓上了。 砰! 吴驹一脚将门踹开。 “我们真像个强盗。”司马欣吐槽了一句。 吴驹和章邯冲他翻了个白眼,吕凝和魏磬捂嘴轻笑。 吴驹走进房子,看着房子里的陈设。 这房子的桌椅家具上通通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有两个卧室,一个厨房。 吴驹走进其中一个卧室看了一眼,见里面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了。 他转而又走进另一个卧室,翻箱倒柜一通,最终也没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厨房里就更不用说了,倒是有些余粮,但不是发霉就是生虫。 吕凝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吴驹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印象,就好像真的是别人的房子一样。” 他叹了口气。 “走吧。”吴驹说。 “嗯。”吕凝点点头,安慰道:“再到安仁里走一走吧,兴许能想起什么。” 吴驹微微颔首。 几人走出房子。 “回头留个人下来,找人把门换了,再挂把锁。”吴驹吩咐道,虽然他对这地方毫无印象,但这终归是他的家,大敞着门总归不好。 “是。”章邯和司马欣点点头。 吴驹等人离开这处院子,走出林子,来到小路上,顺着小路向前走。 一路上遇上了许多安仁里的百姓,多是些前去地里耕耘的农夫。 “太怪了。”吴驹面色中多了一丝凝重。 “哪里怪?”章邯问。 吴驹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我失忆了,难道安仁里这些百姓也失忆了吗?住在那院子里,不可能完全自给自足,必然和外界有交集,如果这真的是我的家乡,竟然连一个认识我,上来与我打招呼的人也没有?” 众人一听,不由得一愣。 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吴……吴驹?” 吴驹抬头望去,见是一个素衣中年男人。 “是你吗?”中年男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章邯看了一眼吴驹,你看,这不是有认识你的人吗? “你是?” 吴驹挑眉,这人的眉目间确实有熟悉之感啊! 莫非是他搞错了? “魁首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步谷啊,当初在岐山时,我听过您的课,见过您做过一次手术,之后还向您请教问题呢,最近我在这多宝里行医,没想到能在此遇到您……” 这中年男人说起话来喋喋不休,有一种见到偶像的喜悦。 吴驹和章邯对视一眼。 原来不是老乡,而是在这里行医的医家医者。 与这中年男人寒暄一番后,顺带着解决一些他在医术上遇到的问题后,吴驹便离开了。 在安仁里转了一圈后,毫无收获,吴驹乘着马车,离开了安仁里,向郿县驶去。 这次郿县之行,毫无所获,存疑颇多。 只是……这陌生的院子,无一熟人的安仁里,还有那被烧毁的竹简。 吴驹原本对自己的身世没什么好奇的。 但现在,一切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在郿县逗留了一天,游玩一番后,吴驹一行人便回岐山去了。 一天后,咸阳城的某座府邸。 湘夫人坐在院落里,打开了刚刚收到的书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吴驹昨日已至。” 设定集:给大家讲一讲本书的区划官制之类的吧 主要担心大家看的不明不白的,所以稍微写一写,也算是给大家科普一下相关知识。 本书用的基本是秦朝建立之后的行正区划和官制。 其一是因为好理解,成了完全的体系。 其二是因为秦朝建立之前,秦国用的体系根本找不到。 其三是因为现在书里的时间是公元前248年,距离统一天下只有二十多年时间,其实秦国用的这些区划官制之类的已经差别不大。 一,区划。 秦朝用的行正制度大家都知道,郡县制。 一国之下,设若干郡(统一天下之后一共三十六个,按照现在书里的时间多少个就查无可查了,估计十以内,接近十) 一郡有十个县,一县有十个乡,一乡有十个亭,一亭有十个里,一里有十个什,一什有两个伍,一伍有五户人家。 郡设郡守,郡丞,郡尉,郡监御史。 就是一个啥都管,也可以理解为管文(郡守),一个管武(郡尉),一个监察(郡监御史)。 至于郡丞,是郡守的副职,丞这个字有辅佐之意,古代凡是沾到这个字的,基本都是副官,当然丞相不是副官,丞相的意思是辅佐皇帝。 除此之外,县有县令,县丞,县尉。 乡有乡有秩或乡啬夫,乡佐,乡游徼。 亭有亭长,亭佐,求盗。 里有里正,父老。 基本也都是一文一武一副官的配置,不过乡到乡以下不存在“尉”,因为尉是掌管军队的,县以下不驻军,所以虽然有武官,但那是掌管维护治安,缉捕罪犯的事。 二,官制。 郡和郡以下的官制讲过了,现在就讲中央。 秦朝使用的官职大家也应该不陌生,三公九卿制嘛。 三公,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 不过对于丞相,秦朝和秦朝会有两种配置。 第一种,只设一个相邦,如吕不韦。 第二种,不设相邦,设一个左丞相和一个右丞相,如前文提到的甘罗的爷爷甘茂。 太尉这个职位是秦朝建立之后出现的。 现在没有太尉,只有“国尉”。 目前文中的国尉是王龁。 御史大夫就不说了。 九卿,指卫尉,郎中令,太仆,廷尉,典客,奉常,宗正,少府,治粟内史。 卫尉掌宫门警卫,郎中令掌宫殿警卫,太仆掌御马,廷尉掌刑狱法制,典客是掌外jiao的,奉常掌宗庙礼仪,宗正掌宗室,少府掌专供王室需用的山海池泽之税以及供王室的匠人,比如太医之类的,治粟内史掌谷货,就是农业和商业。 目前卫尉是蒙毅,廷尉是焦樵,典客是赵亥,奉常写了但没写名字,宗正是嬴励,少府是冯毋择,治粟内史是祁农,郎中令和太仆没定。 其他的重要的……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内史掌京畿,中尉掌京畿守卫。 军中职位的话,分为常设和临时设置,常设基本就是王龁、蒙骜、麃公这样的,也会设军职驻守边关,还有会封个什么什么将军,就像三国演义那样,就不一一赘述了。 临时设置就是吕不韦在三川之战中那样的,是为了战争而临时设置的上将军,除此之外还有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还有很多也不一一赘述了。 高级军官就是将军,中级就是校尉,低级的话……太多了不写了。 官制就说到这,其实基本人物出场的时候我都会写一下这个位置的职权。 至于三公九卿以下的若干官职,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汉书的百官公卿表。 三,爵位制度。 这个爵位制度是商鞅发明的,一开始只有十六等,后来发展到了二十等,主要就是靠功劳晋升。 我用的是二十等,在这也就把二十等都陈述一下。 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又叫少良造),大上造(又叫大良造),驷车庶长,大庶长,关内侯,彻侯(通侯)。 四,本文对这些王的称呼。 已故的王,会直接称谥号,如秦昭襄王,赵武灵王,齐湣王。 在位的王,要不就是称秦王、赵王,要不就是称秦王子楚,赵王丹,直呼其名的情况也有,但少。 行,这些就差不多了,之后想到什么再说吧,大家有什么疑问或者要指正的欢迎评论说。 第三百二十二章 医院的设想 从郿县回来后,吴驹又在岐山逗留了一段时间,整日游山玩水,得一份清闲自在。 很快,左岱便将伤寒杂病论誊抄在了医家大典上。 但吴驹和苏长老商议了一番,决定暂时不将誊抄的这份和医家大典一起封存,而是就放置在岐山的藏经阁里,凡是医家的医者、弟子皆可以随意翻看、誊抄,但不得毁坏,不得带出藏经阁! 这则消息一经放出,顿时点燃了岐山上下的热情,大批医者和弟子涌入藏经阁。 伤寒杂病论的庐山真面目浮现在了众医者和弟子眼前。 果然如传闻所说的一样,这是一本专门研究伤寒和类伤寒的医书! 无论是内容的高深玄妙,还是吴卿写出这本伤寒杂病论的出发点,都不禁让众医者和弟子们对其又是佩服又是崇拜! 同时,吴驹和苏长老也正式决定要将《伤寒杂病论》列为和《黄帝内经》、《难经》等医书并列的教科书,起码岐山这边全面支持。 至于其他六国分部。 相信他们在看到伤寒杂病论时,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的。 话说自从吴驹担任医家魁首以来,苏长老在其他分部面前的腰杆子都挺直了许多,现在又多了伤寒杂病论,学术上的先进是绝对的了。 此后,吴驹又在岐山逗留了几日,为医者和弟子答疑解惑,讲解一些关于伤寒杂病论的问题。 很快,立夏已过。 吴驹想了想,也是时候回咸阳了。 这一日,吴驹和苏长老坐在山中一处亭子中,二人饮着一壶度数不高的酒,看着亭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出神。 “这听雨果真是一件趣事啊。”吴驹感叹道。 苏长老不说话,将酒给他满上,问道:“确定了准备回咸阳?” “嗯。”吴驹点点头:“多日不归,想必那边积压了许多事等着我去处理,何况大事将至,料想朝中政局涌动,还是得凑个热闹。” 苏长老点点头,倒也没挽留之意:“说起积压事情,倒是有有件积压了好久的事情,今天我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什么事?”吴驹饮了一小口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的大概这个时候,你就说要开外科之先河,广收门徒,结果过去一年了……”苏长老摊手:“开哪去了?” 吴驹的表情和放下酒杯的动作忽然僵住。 “此事兹事体大,自然是要多做准备的。”吴驹淡定自若的继续饮酒。 “少来!” 苏长老吹胡子瞪眼:“我看你就是忘了吧!” “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我还真没忘。”吴驹说。 他不仅没忘,还着手编了一批教材。 只不过……就只剩编教材了,其他的事情一点没干,现在想起来大抵是事情多了,便将此事搁置了,久而久之编教材成了常做的事,但收徒弟之类的反而记不得了。 “再说了,前段时间不是疫情肆虐吗,天下医者都在关注这事,这时候发个帖子说要广收门徒不太合适,这不是添乱吗?”吴驹说。 “那倒也是。”苏长老觉得有道理,但随之摇摇头:“现在你的声望水涨船高,外科一词都快被传成活死人肉白骨的仙术了。” “不至于吧。” “至于,只剩传言,不见实际,偏偏又都知道你医术高明,于是只往高处吹,不往低处贬,以讹传讹,久而久之不就成这样了。”苏长老摊了摊手,又问道:“所以你现在有想法了?” 吴驹点点头:“这趟回去我就着手办。” “那就好。”苏长老满意的点点头。 “说起这个,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吴驹说。 “嗯?” “我想开一家医院。”吴驹说。 “医院?医馆?你开医馆还需要和我说吗?你既不缺人手也不缺钱和地方。”苏长老不解,他以为医院和医馆是一个东西。 “不不不,是医院!不是医馆!” 吴驹连连否认,旋即给他解释起了医院的概念: “所谓医院,和医馆又是毫不相同的两样事物了,医馆只管看病,不管其他,医院却既管治病又管收容,还可以设立各种各样的科室,医馆的医者未必通晓所有疾病的治法,有时不免捉襟见肘,医院却可以聘请大量的医者,无论患者想看什么病,总能寻到通晓此道的医者……” 苏长老听完有些明了,同时又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有点意思啊!” “在我看来,医院才是大势所趋,因为它意味着规范化,比医馆更全面,制度更优秀。”吴驹说。 “倒是方便了百姓,也可赚取一些薄利,多一项维持开销的生意,想这医家如此庞然,最大的盈利却只是培育和贩卖药材,虽也报酬丰厚,但开设医院又是另一条不错的出路了。”苏长老说。 吴驹颔首:“这是一部分,另外,开设医院也可整合医家资源。” “你想想,现在医家只管学,不管其他,学业完毕后的去留与就业全由他们自己决定,一个弟子终其一生未必能开一家医馆,但这医院一开就不一样了啊,自产自销,毕业可以选择直接上岗,无形之中给这些弟子和医者提供了多少就业岗位啊!” “有道理啊!”苏长老这么一听更感兴趣了。 “如此说来,你在岐山的日子少,确实是需要我在这边协同了。” 苏长老明白了对吴驹找他商量的原因,他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当即说道:“如果是照你说的这般,那我这边没问题,你打算开在什么地方?” “那当然是咸阳最好,反正咸阳离岐山也没多远。”吴驹说,咸阳到岐山的距离其实比后世帝都到津门的距离还短。 苏长老深以为然。 二人商讨了一番,算是对这件事定了个大概的章程。 开设医院和设立外科也是息息相关的。 不过让吴驹更心动的是重新整合医家资源,这不仅意味着在之后的时间里,医家多了一种新的形态和生存方式,也意味着一但医院推广开来,吴驹就可以借此机会将七国分部全部洗一遍牌,彻底打破魁首容易被长老架空的局面。 “待我回咸阳之后,再和大王商议一番吧,虽然和大王没什么关系,但这么大的动作,知会一声总是有必要的,也可以问问他感不感兴趣。”吴驹说。 “行。”苏长老点点头:“什么时候启程回咸阳?” “明天一早。”吴驹说。 “等你回咸阳,书信联系,必要时候我再去咸阳一趟。”苏长老说。 “好。”吴驹点头。 山中天气多变,没过多会,刚才还细雨蒙蒙,转眼间放了晴。 第三百二十三章 洛阳交付完毕 次日一早,吴驹告别了苏长老一众人,车队再度启程,返回咸阳。 清晨启程,傍晚到达。 然而,回到咸阳城后,吴驹便听到了一件大事。 洛阳交付完毕! 东周彻底覆灭! 周王即将入秦! 不,现在已经不是周王了,他已经成为了亡国之君,现在的他仅仅是姬胥。 周王朝,结束了! 尽管真正意义上的周王朝,在最后一任周天子周赧王薨的时候便消亡了,现在存活下来的仅仅是东周公国,一个周王朝分封的公爵国,但也不妨碍这是周王朝最后的余晖、周王室最后躯壳,和苟延残喘的栖息之所。 现在,东周已灭,秦尽收其国土。 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同样会是一个时代的开端! …… 吕府。 回到咸阳后,因为天色已晚,所以他没有去找子楚,也没有忙着去过问离开的这段时间积压的事情,而是来到吕府坐下来和吕不韦、吕凝这一家子吃个晚饭。 “洛阳交付后,料想大王应该正式将其作为封地交给伯父了吧。”吴驹说。 “嗯。”吕不韦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得等先把周王安排好了再说,不然那吃相岂不有些难看了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吕不韦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那倒也是。”吴驹点点头。 “不过我虽然不去,但已经派了些人去打点。” “等朝中事了,封地定下来,我便启程去一趟洛阳,到时府里的事就交给凝儿打理了,吴驹你也帮忙看着点。”吕不韦说。 “会的。”吴驹和吕凝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吕不韦连连翻白眼,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与此同时,吕府外。 一队人马停在吕府前,左右看了看,最终进入吕府。 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黑衣男子隐藏在阴影里注视着他们。 这黑衣男子就像一块不会呼吸的石头一样,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丝毫不显得突兀,他的人一直都站在那,但又给人以一种那个地方没人的感觉。 别说男子隐藏在阴影里,就算不在,凭借这手隐匿的技巧,他也是很容易被忽视的。 待到这群人进入吕府,黑衣男子浑身上下骤然间泄了一股气,胸膛开始有规律的起伏起来,整个人有了声息,仿佛石头也有了生命。 “真是怪事啊。”黑衣男子喃喃自语。 只见从阴影中走出的他身材魁梧,眉宇间正气和英气十足,可不就是冉悟吗? 追到这里,确实没法再进去了。 吕府内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光是宗师就有一位,贸然进入恐被发现。 冉悟眸光一转,再度没入黑暗中,这次却是真的不见了踪影。 吕府内,吴驹看到吕不韦吃饭吃到一半,忽然离开,去一旁见起了府中一位门客,以吴驹的聪慧耳力,仿佛听到吕不韦说“查到了什么”之类的话,之后却见吕不韦眉头紧锁。 派人去查什么东西这种事对吕不韦堂堂一个相邦来说太正常,吴驹没有在意这件事。 同一条街的另一座府邸。 冉悟从院墙上跳下,走进庭院,见湘夫人和孔臻都在。 “有什么收获?”孔臻问。 冉悟摇摇头:“暂时没有,他们应该还没动手。” 他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快说。”孔臻挥挥手示意他别卖关子。 “我在追查的过程中,碰到了相邦吕不韦府中的门客,他们也在追查纵横家,只是恰好被我撞上了,再加上技不如我,一路被我追到吕府门前。”冉悟补了一句:“他们从始至终都没发现我。” 湘夫人和孔臻对视一眼,有些诧异。 “一直有传闻说,吕不韦和纵横家颇有渊源,从前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却并非空穴来风了。”孔臻摸了摸下巴,问道:“湘夫人有何高见?” 湘夫人沉吟少许,说道:“朝中之前发生过一件事,乃说秦王子楚灭东周后,在一杀百了和圈禁周王室两个方案之间摇摆不定,一连议了几日,最终吕不韦突然站出来力保周王室,现在选择了圈禁这个方案,其中有吕不韦很大一部分功劳。” “根据我们在洛阳的查证,纵横家和周王姬胥绝对有关系,很可能直接接触过,这才有了三川之战的发生,那么大胆猜测一下,吕不韦力保周王室是否也是纵横家在背后作祟。”湘夫人用她那清冷的声音分析道。 “有道理!”孔冉二人点头。 冉悟插了嘴:“如果吕不韦是受了纵横家的指使保下周王室,那周王室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他们可不讲道义,这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在背后,也值得探究。” “嘶!” 冉悟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吕不韦……不会成为第二个张仪吧?” 此言一出,孔臻顿时皱起眉头。 苏秦张仪,鬼谷子的亲传弟子,最有名的纵横家,没有之一! 合纵连横,名震天下,在二人活跃的那个时代,凭借一己之力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有言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其中张仪为秦相,辅佐秦惠文王,如果吕不韦和张仪是同样的路子,都是纵横家安插在秦国的棋子,那光是想象就足够令人忌惮! 但想了想,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如果吕不韦真的是纵横家的人,他何必费尽心思去追查纵横家?可见他对纵横家的谋划并不知情,也许比我们知道的还少!” “是敌是友尚且难说,我觉得不至于成为战友,但也不会是敌人。” 湘夫人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确定吕不韦是在派人追查,那我想吕不韦也许也是在制止纵横家。” 孔臻点点头表示赞同。 “无论如何,这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线索,可以从吕不韦入手,改天去吕府探查一番,兴许会有收获。”孔臻说。 湘夫人和冉悟点点头。 “行,这个先放到一边,汇总一下各自的线索和想法吧。”孔臻说。 湘夫人闻言,说道:“我还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去年的冬天,秦姬生产,诞下一名公子,名叫子婴,但我却了解到,那一日秦王子楚曾经遭遇刺杀!”湘夫人淡淡的说道。 “一国之君遇刺貌似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吧?” “确实不奇怪,但我打听到一些刺客的特征,说这刺客突然出现,本来是直接要直接逃出王宫,结果半路遇到了秦王、吕不韦,和进宫为秦姬接生的吴驹,于是向三人投掷匕首,扔完也不管是否命中,便毫不留恋的直接离开了。” “就像兴致所致一样?”孔臻问。 “像。”湘夫人言简意赅。 “好熟悉的战斗风格啊……”孔臻眸光闪烁:“你找到匕首了吗?” “都被封存起来了,不过听说那匕首长约一掌,削石头如切豆腐一般。” “更像了。” 孔臻和湘夫人对视一眼,二人都想到了曾经查到的一个纵横家的剑客。 “随后刺客翻墙离开,嫪毐前去追击……” “嫪毐?吕不韦的那个门客?剑道宗师?”冉悟问。 湘夫人微微颔首:“嫪毐追击不成,推测此人的身手未必比宗师要差,甚至就是宗师。” “十有八九了。”孔臻又补充了一句。 “可他们去王宫干嘛?” 湘夫人没说话。 孔臻摇摇头,也知道自己问了个没意义的问题,旋即叹了口气:“看来除了吕不韦,我们又多了一个线索。” 三人一番沉默后,心中皆盘算着已知的种种线索。 这局势,越发波谲云诡了! 孔臻目光深邃,缓缓说道: “事在人为,全力以赴吧,眼下天下局势大变,洛阳被划入秦国版图,东周覆灭,周王即将入秦,决战即将到来,咸阳城暗潮汹涌。 不管纵横家有怎样的谋划,都即将要浮出水面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未竟之志 洛阳。 周王姬胥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池。 从前巍峨繁华的城池,现在竟然多了一丝破败。 姬胥思考了很久,究竟是哪里变了? 良久后才明白。 原来不是洛阳变了,是他变了。 变成亡国之君了。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在这里继位为王,在这里见证了周王朝的衰败。 看着城门上的洛阳二字,姬胥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父王薨的前一天。 那一天,天蒙蒙亮,父王久卧病榻,那天是难得的清醒,姬胥被叫到榻前。 “胥儿。” “父王。” “你说,这周室若要自保,需得用什么方法?” “合纵。”年轻的姬胥对纵横家苏秦留下的合纵非常推崇。 “那若想重现昔日荣光呢,需得用什么方法?” “合纵。”姬胥依然答。 “那若是周室最终在你的手里衰败了,会是因为什么?” 姬胥当时还澄澈的眼睛一下子露出迷茫。 现在的他明白了:还是合纵。 姬胥说:“儿臣不知道,请父王告知。” 父王呵呵一笑,重重的咳嗽两声,说道:“父王也不知道,或者说,太多了,这周室就像一座破败的房子,每一面墙都有缺口,哪都漏风,不知哪一天,哪个缺口就会被外面的狂风骤雨摧毁,将这一整座房子推平。” “你知道自保的方法,知道图强的方法,却不知道导致衰败的方法,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愿你永远都别用到。” “从现在起……你就是东周国的国君了!” 这一席话仿佛花光了父王所有的力气,他很快变得气若游丝。 姬胥没有迷茫,没有迟疑,当时的他已经在父王重病的情况下监国了好一段时间,已经有了一个国君的架子。 “儿臣明白!”姬胥跪拜。 他有心想再和父王说些话,但父王却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他说:“寡人时日无多,就快要下去见列祖列宗了,这点功夫和你说也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倒不如就让你自己悟吧。” 姬胥迟疑,随后说道:“是!” 当他跨过宫殿门槛的那一刻,宫殿内传来哭声和嘈杂声,面前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下瓢泼大雨。 那一日的阴雨,仿佛就预示了今天的失败。 后来,周室越来越式微,周赧王,西周文公,还有他,东周君,三人,三国抱团取暖,保护着周王朝这个摇摇欲灭的火苗不被四面八风袭来的罡风吹熄。 说起来,他们三个都算是胸怀大志的人。 周赧王和西周文公凭借楚国的力量,联合诸国合纵谋秦。 他东周君姬胥则联合韩魏,相邀诸国合纵伐秦。 想到这里,姬胥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周赧王和西周文公失败后相继而薨,姬胥代行周天子之事,如果当时九鼎在洛邑,而不是被秦国取走的话,那他这个代天子的权力地位还会更高。 曾经的姬胥因此对周赧王充满怨恨,认为正是他和西周文公的失败加速了周王朝的衰败。 至于现在,姬胥不怨恨了。 三个人都失败了,谁也别说谁。 起码他们努力过吧。 至于是非功过,能力高低,留待后人评价。 这次离开,就真的回不来了。 洛阳身为周王朝的都城,显得分外重要,曾经的官吏全部被罢免,被从秦国调来的官吏替换,秦国在洛阳实行了新的政策,镇压暴乱,布惠于民,这座城池开始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 城内的周王室现在全部被秦国圈禁了起来,姬胥要再度赶赴咸阳,这次他形单影只,连相随的大臣都没有。 周王室接下来的命运,全然都在此行之间决定了。 听说秦国朝中现在做的决定就是赐一块地给周室,将他们圈禁起来。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也不差,起码不用死。 其中不乏有纵横家在其中谋划的原因。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早在几个月前就在姬胥心中成了一个久久难以逸散的谜云。 可以料想的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年轻的时候,姬胥最崇拜苏秦,苏秦正是洛阳人。 佩六国相印,合天下而伐秦,教秦国十五年不出函谷关。 大丈夫当如是也! 但当随着在这个王位上越坐越久,随着他自己接触到纵横家,他发现这完全就是一群阴谋家。 神秘,强大,不择手段,蛰伏在黑暗中。 他们的力量让姬胥感到胆寒,现在想想,他当时觉得自己只需打赢这场仗,就有能力镇压纵横家的一切阴谋诡计,这个想法实在太幼稚,完全就是与虎谋皮。 姬胥不理解,纵横家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保下周王室,甚至启用了吕不韦这样的重要人物。 仅仅为了封住自己的口? 光是那个苏先生身边的黑衣剑客就是一个剑道宗师,而他们的力量还远不止于此,想封口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 “寡人没死……是因为寡人还有利用价值。”姬胥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们还想做什么呢? 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便是了。 姬胥倒是有心做些什么阻止他们,他隐隐觉得这个阴谋最后一定会威胁到他和周王室。 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信任谁,能把这些话跟谁说,谁又能帮他? 城门口人很多。 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小部分是因为姬胥在位期间还算矜矜业业,虽然总体来说只能说志大才疏,但起码没贪图享乐,所以来送行的,极小部分是隐藏在洛阳城里策划复辟的人特意来看看。 姬胥对他们挥了挥手,怎么说这些也曾是他的臣民。 他转身对自己的新车夫说道: “走吧。” 他的车驾周围从车夫,到侍卫,再到随行的人员,如今全都换成了秦国人。 “是。” 马车启动,驶向咸阳的方向。 …… 秦国的某个地方。 苏先生和竹沥正坐在无拘酒肆里喝酒。 “这酒肆真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苏先生饮了一口酒:“这酒也好喝。” 竹沥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这段时间,他们去了秦国很多地方,暗中谋划了很多事情。 “喝完这杯酒,我们就动身去咸阳。” “这么早?” “守株待兔,提早做准备总不会错。”苏先生说。 “只怕这一行会有人跳出来阻挠。”竹沥说。 “无妨,合纵输了,是姬胥和孙隐自己倒霉,这一次我们在暗,又谋划周全,断然不会有误,跟何况……” 苏先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咱们这一次可是有强援。” 随着各方相继有了动作,事情的走向越发模糊起来。 这一日,赵国刮北风,燕国刮东北风,齐韩魏卫刮东风,楚国刮东南风,天下风云竟然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那就是西陲的秦国。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百二十五章 铜模 吴驹回咸阳的第二天。 清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吴驹突然感受到眼睛有些受刺激。 他微微睁开一条缝,见一阵强光袭来,适应了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新装上的玻璃窗,光有窗子没有窗帘,导致太阳光射了进来。 那没事了,回头再说。 簌簌~ 吴驹转过身去接着睡。 还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只听吱呀一声,随后一阵脚步声逼近。 吴驹又是微微睁开一条眼睛,隐隐看见是个女子。 他府中侍女良多,不过到了吴驹这,大多只会收拾房间,断然不存在什么侍候更衣洗漱的侍女,毕竟以吴驹这种拥有先进思想的少年,注定是无法过上那样奢靡放荡的生活的。 而收拾房间的侍女则不会在他睡觉的时候进来。 因此吴驹霎时间清醒了一些,随后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当即警惕的心神又放下了。 是吕凝。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戳了戳吴驹:“该起床了。” 吴驹不说话,身体又蜷缩了些。 吕凝有些无奈,说道:“大王来了,他要见你。” “嗯?” 吴驹睁开眼睛,虽然不知道子楚为什么来,但翻来覆去的无非也就那几件事。 睁开眼睛,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 他叹了口气:“特喵的,看来今天这个鸟床是不得不起了。” 坐起身来,吴驹沉默了一会。 吕凝也沉默。 房间里静了过了一小会,吴驹见吕凝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问道:“你还不走?要看我穿衣服吗?” “啊?” 吕凝眨巴眨巴眼睛。 “我也不是不可以牺牲色相……” “你还是自己看吧!”吕凝连忙跑开了。 吴驹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小会,吴驹洗漱穿戴完,来到吴府堂中,见子楚正在喝茶。 “让大王久等了,惭愧惭愧!”吴驹拱手作揖。 “无妨,知道你舟车劳顿,是寡人太着急了。”子楚说。 吴驹在子楚对面坐了下来:“不知大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子楚挥挥手,让一旁侍候的侍女离开,随后说道:“是印刷术的事。” “嗯?”吴驹挑眉:“铜模搞好了?” “听下面的人说,常用的字基本都搞好了。”子楚说。 吴驹咂舌:“那可是上万个字啊!” “那可是近两千个工匠啊。”子楚摊手。 也是这个理! 吴驹走了也有个十天半个月了,就算一人一天只做一个铜模,那一万个字也是手到擒来了。 “那倒是可以开工了……”吴驹边思考边说道。 “要不要和寡人一起去看看?”子楚问。 “大王有空的话,那就没问题。” “寡人当然有空,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早找你干嘛。” 说走就走,二人先去了一趟城外山庄,到老于那考究了一番,确定铅合金的比例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 说起老于,他的床弩技术已经完全交到了麃公手上了,现在的生产是军部的人在负责,老于则继续搞研发,制作三弓床弩和吴驹秘密交给他的手枪图纸。 说起来也是挺离谱的,本来老于只是岐山脚下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没事帮医家打一打银针之类的医疗器械,可自从跟了吴驹之后,好好的一个工匠硬生生的被逼成了发明家。 随后子楚干脆让人把铜模送到了山庄里,现场浇筑。 一行人来到山庄的兵器监。 吴驹将一摞口罩递给子楚和其他人:“都戴上。” 子楚没有迟疑的照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字模的成分主要是铅,而铅超过四百度会变成铅蒸气,闻多了人会中毒,虽然正常情况不会失控,但还是以防万一的好。”吴驹解释道。 “原来如此。”子楚点点头表示长知识了。 一旁的蒙毅忍不住说道:“吴卿你懂得真多。” “低调。”吴驹说。 一行人来到兵器监的一个特殊房间。 这是个独栋,四面什么都不挨着,墙上有很多杆子,其中一面墙上有门,还镶嵌着一块大玻璃。 “这个房间是专门用来熔炼有毒的金属的,熔炼炉的启动和浇筑都可以通过这些机械杆实现,玻璃则是用来观察里面的情况的,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工人的人身安全,非常的银杏化。” 吴驹说完,对老于说:“嘱咐一下下面的工匠,让他们小心一点。” “是。”老于点点头。 一个工匠进入房间,铅合金块放进熔炼炉内的坩埚中,将铜模放在炉子下方的小口处。 一声令下,工匠开始工作,炉火越烧越旺。 待到铅融化到可以流动的时候,便可以正式开始熔炼了,晚一些都不行,因为铅的熔点是327c,而400c就会变成铅蒸气。 只见工匠用力扳动操纵杆,坩埚倾翻,橙黄色的液体流入铜模中。 “看样子是挺成功的,不过距离冷却还得一段时间,大王不如先去喝杯茶?”吴驹问。 “好。” 子楚没有拒绝,但又说:“就在这喝吧!” 吴驹一愣,旋即哭笑不得。 看来子楚对这印刷术还真是抱有很大的期望。 吴驹在房子前面摆了张小桌子,和子楚就地饮茶。 “对了,你昨晚才回咸阳,应该还不知道吧,第一批望远镜已经交付了。”子楚说。 “是嘛,动作还挺麻利的。”吴驹确实还没来得及过问那边的事情。 子楚点点头:“一共五百只,共计五十万贯,寡人稍后便从库里取出送到你府上。” “那看来这杯茶是不得不喝了,敬您这个金主!”吴驹笑道。 子楚哈哈一笑,端起茶杯,二人一饮而尽。 待到字模冷却定型,又放入水中浸泡降温。 真正用于印刷的字的铜模也就食指大小,所以这些铜模都是数个字连在一起,浇筑好之后掰开,随后将单个字打磨一番,去掉多余的边角料,最终呈到吴驹和子楚手中。 “大功告成!” 吴驹拿过字模放在小桌子上。 这是一块银色中带一点灰色的金属,大概食指大小,一面凸起,呈现出一个大字。 秦! “纸墨。”吴驹招手。 下人将纸墨拿上来。 吴驹看着子楚期许的眼神,将字模递了过去:“大王,这秦字就由你来印吧!” 子楚一愣:“好!” 他接过字模,蘸了蘸墨水,随后印在纸张上。 一个秦字瞬间出现。 子楚又让人将其他做好的铜模拿来,将每个字都试了一遍,还试了不同的排列组合。 看到成果的他,开心的活像个孩子。 “就照这个办!”子楚大手一挥说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胖子不是一天就能吃成的,几千个字也不是一天就能印出来的。 吴驹一边让工匠在这密封间里继续浇筑,一边又吩咐老于想办法弄个全封闭的机器出来,进一步保证安全性,否则老在这么个房间里不是回事,字模的生产应该正规点才是。 老于跟随吴驹这么久,见了不少“世面”,从吴驹拿学会了很多知识,相信他和他手下的工匠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子楚将这件事列为了机密,又拉来一只军队镇守吴家庄,勒令所有字模制作好之后必须立刻封存,严加看管。 君臣俩交代完这一切,觉得应该差不多,于是心满意足的各回各家去了。 字模的成功远非终点。 就算要庆祝,要说些豪言壮语以抒胸臆,那也等到吴驹正式印刷一篇文章、一本书出来再说吧! 二人约定等字模做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工了再见一面,共同见证活字印刷术的首次开工。 吴驹回府后,已经是中午。 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吴驹便在府中转了一圈,考察了一下刘璃带工匠装的玻璃窗。 效果相当不错! 窗明几净,明亮通透,看了的人都说好! 而且这古色古香和现代科技的碰撞,竟然也不见得有多突兀。 不错,真不错! 屁股刚坐下没多久,离开咸阳的这几日积压的事情也接连找上门。 先是老夏和陈荼,他们俩来汇报了一通雨前茶的销售情况,也就是谷雨时节前采摘制作的茶叶。 没有出意外,销售的非常好! 雨前茶的档次比明前茶要次了一些,所以价格门槛比明前茶低,受众人群自然便多了。 并且又明前茶珠玉在前,又是打头阵,又是把这这些精品茶叶的名头炒起来,雨前茶当然不会差。 最终总销售额接近三百万贯! 这还只是咸阳和京畿部分地区的销售额。 潜力无限啊! 春茶分社前茶,明前茶,雨前茶,现在已经立夏,三种茶的采摘时节都过去了,接下里便可以稳扎稳打了。 继续开设青石茶庄,开垦和收购茶园,研究新的茶具,逐步抛出明前茶和雨前茶的存货,这是青石茶庄接下来的四个方向。 想必这些对老夏和陈荼来说手拿把掐,不成问题。 不过吴驹嘱咐老夏:“虽然在春茶、夏茶、秋茶中,往往属夏茶品质最差,但依旧不可小觑,人不能好高骛远,需知茶是高雅,但不是高贵,不要自视甚高,更不要忽视体量庞大的中低端市场。” “是!” 老夏和陈荼表示明白,旋即离开。 二人离开后,李铭凯又来了。 从前是厂长的他,现在荣升大秦纺织公司总经理。 虽然身份地位几乎没变,但这名头听着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啊! 李铭凯现在可谓春风得意。 不过在吴驹面前,他还是乖乖站好,不敢放肆的。 李铭凯将纺织公司的账目给吴驹报了一遍。 “现在我们大秦纺织公司几乎占据了整个京畿的半壁江山,接近一半的订单都在我们手里!厂里那都是人停机不停!” 吴驹听后,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继续努力!” 该夸的时候就要夸,不然容易打击这帮手下的热情。 果不其然,李铭凯听后重重的点点头:“嗯!” “还要交代你件事。”吴驹说。 “您说。”李铭凯道。 “看到这些玻璃窗了吗?”吴驹指了指墙上的玻璃窗,问道。 “看到了。”李铭凯点点头。 “回头去挑一批最好,最高端的布料,做一批窗帘挂上。”吴驹说。 “窗帘?”李铭凯有些疑惑。 吴驹点点头,这玩意是通透,但是太通透了也不好,要是哪天把他刺瞎了那就是不美了,还是得装个窗帘,马上夏天了,太阳光太烈,也得遮一遮太阳。 他知道现在的也有窗帘,不过和后世有差别,所以以防万一,他给李铭凯画了个设计图。 这玩意没技术含量的,无非就是杆子、圈、布三样材料。 李铭凯看了看设计图,又看了看玻璃窗,最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过他随后忍不住说道:“吴卿,属下感觉这窗帘很有意思啊,是不是可以当做一门新业务来看?” 吴驹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不愧是我的手下,果然有商业头脑! “你说得对,接下来玻璃厂那边也有售卖玻璃窗的计划,可以合作一番,你到时去和玻璃公司的刘璃、家具公司的张勉谈吧。” “明白!”李铭凯点头。 纺织公司没什么好交代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就一件事。 扩张! 疯狂的扩张! 扩大自己的订单量! 除此之外,就是保密新式纺织机、设计新产品、新的纹样之类的,这都不需要吴驹特意交代什么。 不过他思来想去,还让李铭凯做了一件事。 “你派人寻找一种叫棉花的东西!” 吴驹知道这玩意源于西亚和南亚,南北朝时期才传入华夏。 但……万一呢? 万一有哪一株棉花像蒲公英一样飞到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被吴驹找到了,那不又是一场史诗级的变革? 如果能有棉花,那颠覆能力丝毫不亚于新式纺织机了啊! “棉花?”李铭凯疑惑。 “对。”吴驹点点头,将棉花的特征告诉了他,让他派人寻找。 交代了几句之后,随后李铭凯也离开了。 紧接着又是佘信,是来报告青石苑的盈利情况,顺便问吴驹要接下来的《西游记》稿子的。 然后官府那边的人,将子楚答应的用来购买望远镜的五十万贯送了过来。 一番忙碌后,吴驹总算清闲了些。 他想了想自己现在手头的事情。 一是造纸厂的建立。 这是高德全的施工队和沈舫在忙,据说已经有了进展。 二是青囊学宫的建立。 主体就快要完工,继而进入装修阶段了。 三是三弓床弩、活字印刷术,还有手枪。 这个老于正在做。 还有答应苏长老的收徒,开医院,还有印刷术搞定之后要开始印的《伤寒杂病论》。 细细想来,事情真不少,好在现在手底下的人多了,早已不是当初什么事都需要亲力亲为的时候了,吴驹也总算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正打算拿起毛笔再写两回西游记,做个勤劳的日更人,却听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吴驹!”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再入秦 吴驹抬头一看,发现是开阳公主来了,想必也是听说了吴驹回咸阳的消息而来的。 自从那日开阳公主和吕凝见面之后,可谓是来吴府来的更勤了。 吴驹反思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开阳公主和吕凝交上了朋友,所以有了来吴府的正当理由,也因为她得到了吕凝的认可和吴驹的默认,和吴驹正式确认关系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今天的开阳公主穿着一件碧色轻衫,遥见体态轻盈,脚步不住,不一会便到近前。 “你怎么来了?”吴驹笑问。 “当然是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顺便赠你一件礼物。”开阳公主说。 “礼物?” “嗯!”开阳公主点点头,冲一旁的侍从招了招手,侍从将一个匣子放在吴驹的桌案上。 “这什么?”吴驹问。 “打开看看。”开阳公主说。 吴驹将匣子移到面前,将其打开,只见匣中躺着一件豹皮箭袋。 虽然没什么特征能佐证这豹子是当初和开阳公主一起猎到的那只,但想必一定是了。 吴驹将这件箭袋取出,用手摩挲了一下,手感倒是很好。 他确实挺喜欢的,当即咧嘴一笑: “送给我的?” “对!”开阳公主点点头:“正是当日那只豹子的皮毛做的,你一个我一个。” 一人一只,意义非凡啊! 吴驹砸了咂舌,稍作迟疑,便还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倒是却之不恭了。” 吴驹将箭袋放回匣子,微微一笑:“多谢。” “跟我还谢什么啊。”开阳公主见吴驹收下,开心的笑了:“有空带上这箭袋,一起去打猎?” “好啊。”吴驹欣然同意。 二人对视,似是话题一下子在这僵住,开阳公主看着吴驹那双澄澈的眼睛,不知想到什么,竟然脸红了起来。 “我……我去看看吕姐姐和魏姐姐。”开阳公主跑开了。 吴驹一愕,随后看着桌案上的箭袋,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了些。 …… 之后几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直到五天后,一支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了咸阳城。 最中间的一辆马车中,姬胥看着车帘外的景物,不由得叹了口气。 上一次入秦,他也是走的这条道,街道上的商铺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如果一定要找一个,那便是街角的无拘酒肆比以前更繁华了。 姬胥入秦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入王宫拜见子楚。 子楚对姬胥的到来大为欢喜,在宫中摆下宴席为其接风洗尘,随后安排了府邸供其居住。 宴席的全过程中,姬胥面露郁色,时常出神,对少府安排的漂亮舞女更是完全视而不见。 待姬胥离开后,子楚对旁边的蒙毅问道:“你有没有感觉他有点不高兴,还有点心不在焉?” 蒙毅点点头:“是有一点。” 抛开水土不服,饭菜不可口之类的难以构成的问题,以及舞女不漂亮,姬胥不近女色之类完全不可能的问题,他这种表现还是有些怪异。 子楚对姬胥的表现倒是没放在心上,不高兴也好,倘若姬胥这个时候还笑嘻嘻的,那子楚真该想想他是不是暗中谋划了什么复国大计。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把负责护送姬胥入秦的臣子叫来。 “途中他是否有什么异常?”子楚问。 “异常?”臣子思索了一番,摇摇头:“没有。” “情绪上呢?”子楚又问。 臣子又考虑了一会,说道:“有点……不太开心吧,而且经常一个人发呆。” 子楚点点头,闭口沉默一阵子,觉得也是正常表现,随后说:“好,寡人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第二天一早,子楚召开了朝会。 朝会上,吴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虽然昨天就听说了姬胥抵达咸阳的事情,但这显然和吴驹没什么关系,就算有关系,那也是和吕不韦有关系。 吴驹看了一眼前面的老丈人。 嗯……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不多时,姬胥上殿。 偌大的咸阳殿静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从殿门走到陛下的距离显得格外遥远。 “庶民姬胥,拜见秦王!” 姬胥的声音低沉。 他虽然现在依旧身穿华服,但规格却非诸侯的规格了,称呼也从寡人变成了庶民。 “平身!”子楚说道。 “是!” 姬胥直起身子,无声的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一揖,对他来说仿佛有万仞高山压在背上,非常沉重。 大抵这一次被这座大山压弯了脊梁后,姬胥便再难直起身了。 随后,在朝臣瞩目下,子楚朗声说道。 “寡人册封汝为侯,封地暂不定,后续再议!” “臣遵旨!” 姬胥咬了咬后槽牙。 几天之间,寡人变成了庶民,庶民又变成了臣。 懊恼,屈辱,愤恨,凄凉,不甘! 这些情绪萦绕在姬胥心头。 谁会愿意从堂堂周王变成秦臣呢? 自从三川之战战败、上一次入秦之后,他脑海中想了无数遍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接受不了。 就算他心态再怎么平和,就算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可这也是实打实的亡国之恨! 周王朝倒了,彻底倒了。 人终究要认清现实。 虽然听着很窝囊,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保住自己和周王室成员的命。 在入秦的途中,姬胥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那位纵横家苏先生见面的几次细节,越发觉得他们的谋划之恐怖。 毫无疑问,那个苏先生曾经直言,攻入咸阳后,他们只要九鼎。 所以九鼎无疑便是他们的谋划,可九鼎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姬胥仔细想了想,象征着天下和王权的九鼎,和他这个周王、准天子确实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不过更深层次的关系,姬胥暂时还想不到。 总之不会是争霸天下,纵横家没有这个意愿,就算他有,九鼎固然重要,但争霸天下也不是靠九鼎就能白手起家的。 对此,姬胥只觉得细思极恐。 他越发觉得,这个谋划会葬送他的生命。 或许是直觉,但无论出自哪方面原因,他都不想让纵横家那帮人得逞。 这些天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这些话他到底能跟谁说,他可以信任谁? 这个疑问被他从洛阳带到咸阳,一直得不到解答。 “赐印!” 随着子楚一声令下,侍者端上漆盘,盘中摆着一个爵印。 姬胥迟疑了一秒,双手轻微的颤抖着,捧起了爵印,又是深深的作揖。 “臣谢恩!” “好了,下去休息吧。”子楚挥了挥手。 “是。”姬胥微微颔首。 接下来朝会要讨论些什么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侯,只有爵位,没有官位。 转身离开时,姬胥的目光扫过朝臣队列,忽然在一人身上停下。 那人感受到目光的袭来,顿时驱散了所有困意,转为警惕。 不错,正是吴驹。 吴驹定睛望去,见是姬胥在看他,顿时有些疑惑。 却见姬胥盯着吴驹看了片刻,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般,眉头舒展,随后快步离开了咸阳殿。 五月份小结 本月共更新13.4万字。 16万的目标没实现,差3万。 所以六月份的目标有二。 一是更新16万字。 二是把新书写出来。 共勉! 烦请大家多投推荐票和月票支持! 本书写的免费,不要钱的,无论你在哪个站看都是一样,所以几张票对我这个扑街作者就是很大的宽慰和支持了。 杯子在此拜谢!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五月份小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二十八章 风起云涌 姬胥在朝堂上看吴驹的那一眼,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几乎没有其他朝臣注意到了,吴驹自己也只是愣了一下,再眨眼的功夫,姬胥已经大步离去了。 回府后,姬胥走入书房,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咕噜两口饮了进去。 朝堂上的这一眼真是提醒了姬胥。 吴驹不就是一个分享秘密的最佳人选吗? 此人乃医家魁首,纵横家就是势力再强大,也无法把一个百家学派的魁首变成自己人。 此人乃三川之战中韩魏联军战败的罪魁祸首,亲手挫败了纵横家以合纵攻秦而九鼎的谋划,所以决计不可能是纵横家的人。 此人位高权重,是秦国朝臣中当之无愧的第一梯队,有能力影响到秦王和吕不韦。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足够聪明! 想通这一处后,他却又陷入了新的挣扎。 国已不国,王已不王! 亡国之恨,姬胥又怎能一点不在乎,他时时刻刻都铭记在心,只不过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秦国灭了他东周,在函谷关外屠杀上万东周男儿,纵横家想从秦国取走九鼎,乃是替他报了仇。 而他现在却要挫败纵横家的阴谋,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不对,纵横家也绝非什么亲者!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姬胥闭眸吸气,沉思片刻,睁开眼睛,下定了决心。 如今之际,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可以肯定的是,九鼎落在纵横家手里,对姬胥也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也无法接受自己在这场阴谋中完全处于被动。 去见吴驹肯定是无法的,太冒险了。 姬胥思索了一下,倒不如干脆修书一封,也不必表露身份,提醒一下便可。 他提笔正要蘸墨,却突然看见一旁摞起的纸张上隐隐有些被水打湿的痕迹。 姬胥疑惑,拿开最上面那张纸,只见下面的那张上面隐隐能看出几个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水迹还没干透! 啪! 毛笔掉在桌案上。 姬胥后背一凉,出了一额头冷汗。 他猛得站起身,在书房里找了一圈,寻遍每个角落,却没看到有人藏匿的痕迹。 可那字迹却是实打实的! “这是他们在提醒我遵守承诺?” 姬胥喉结蠕动。 迟疑两秒后,终究是对纵横家的忌惮占了上风。 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刹那间泄了个干净。 他拿起那张纸张,放到烛台上焚毁,眼看着它烧的一干二净。 火焰跳动,发出一阵热浪,姬胥心中却一片冰凉,越发觉得这纵横家可怕。 这里可是秦国都城咸阳,而这座府邸更是有数百精兵把手,堪称水泄不通,他们却能深入腹地,留下这八字,不可谓不惊人! 火光映在姬胥的眸中,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听天由命吧! …… 咸阳另一头,孔臻三人的府邸,一个小胖子叩响了门。 门没动静,但小胖子显然也有些本事在身上,竟然能察觉到门后多了人,他轻声说:“是我,肖胖子!” 打开一道缝隙。 小胖子探头看了看,旋即挤了进去,拍了拍肚皮。 只见正是孔臻给他开的门。 “有新线索?”孔臻问。 三人潜伏在咸阳城,自然也不是单打独斗,肖胖子算是他们的一个成员,主管情报。 “算是,不知道有没有用。”肖胖子说道。 孔臻带着他走入堂中。 只见湘夫人和冉悟也在堂中。 肖胖子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开门见山的说:“吕不韦那边的事情没法查,王宫刺客的事我倒是了解到一个有意思的线索。” “什么?”冉悟问。 “有人说,那个刺客逃窜的方向是自从蕲年宫而来。”肖胖子说。 “蕲年宫?”三人同时皱眉。 肖胖子点点头。 “如果我没记错,蕲年宫是举行祭祀,或是新王继位、加冠才会用的宫殿吧。” 孔臻疑惑:“刺客去那干什么?” “祭祀……如果和纵横家扯上关系,倒是很理所应当的事,要不我们也来个夜探王宫?”冉悟提议。 肖胖子呵呵一笑:“王宫卧虎藏龙,就算有个问道境的炼气士跳出来我也不觉得稀奇,亏你想得出来,也不怕被人家虐成渣渣。” “这叫什么话?那个纵横家的刺客不全须全尾的进去并且出来了?”冉悟不服。 “那你猜他怎么被发现的?”肖胖子反问。 冉悟顿时没话说了。 “小胖子说的确实有道理,秦王宫不是那么容易进,就算进去也未必有收获。”孔臻说道。 “蕲年宫里都有什么?”湘夫人蓦然问道。 “无非是祭祀用的东西。” 肖胖子随口说,但又一顿,仿佛想起什么般,突然喃喃自语道:“不过有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孔臻问。 肖胖子缓缓说道:“有人说……九鼎就一直存放在蕲年宫里!” 湘夫人三人对视一眼。 九鼎! 周室?东周? 这联系不是一般的大啊! “九鼎乃社稷重器,九州的象征,由大禹命人铸造,隐藏着诸多秘密,并非简简单单的九个鼎,如果纵横家和鬼谷子真的是在图谋九鼎,那绝对算得上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了!”孔臻脸上出现了严峻之色。 “那他们要九鼎做什么?”肖胖子疑惑。 “这个可以慢慢查,鬼谷子的目标很纯粹,倘若要用到九鼎,但绝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九鼎承载九州气运,落在纵横家手里就是一场灾难。”冉悟直截了当的说。 湘夫人开口道:“是不是九鼎还很难说,但顺着这条线再查下去,一定会有所收获。” “感觉还是不太对啊,纵横家那个小刺客混进王宫都被发现了,叫人打的抱头鼠窜,他们总不能集合人马直接杀进秦王宫夺取九鼎吧!”肖胖子问。 “不可能!给他们由练气士组成的军队也做不到,真早杀进秦王宫,血溅五步都是给他们面子。”孔臻果断的摆了摆手。 “他们一定会让九鼎出王宫,出咸阳。”湘夫人笃定道。 孔臻摸了摸下巴:“我感觉……我们离真相非常接近了。” “等着吧,他们还会有动作。”湘夫人淡淡的说。 其他三人点头表示同意。 “姬胥和吕不韦还盯不盯?”肖胖子问。 “盯,当然盯,这俩人绝对不是无辜的,尤其是姬胥!” “姬胥在咸阳外还好盯,如今进了咸阳城,周围全是人,只怕没那么好跟,吕不韦就更不用说了,身边天天跟着一个剑道宗师,想从他们身上发现点蛛丝马迹就更是够呛了。”肖胖子苦恼。 闻言,孔臻说道:“子曰:观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瘦哉?” “哦~”肖胖子做恍然大悟状:“听不懂!” 冉悟翻了个白眼:“意思就是看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应看他言行的动机,观察他所走的道路,了解他心安于什么事情。如此,这个人怎样能隐藏得了什么呢?这个人怎样能隐藏得了什么呢?” “有道理,佩服佩服!”聂胖子拱手。 三日后,迁周室之事终于定了下来。 阳人! 这是一个地名。 此地位于三川郡,距离洛阳大概一百五十里,但繁华程度与洛阳相比起来那绝对是不如的。 子楚将会把阳人赐给姬胥,将整个周室从洛阳迁至阳人居住。 名为赐地居住,实则便是监禁了! 这个决定下了之后,东周的始末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东周君与诸侯谋秦,秦使相邦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 除此之外,另一则消息不胫而走。 子楚将会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祭祀! 这个决定一出,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姬胥的府邸中,姬胥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只见乌云压城,雷声滚滚,眉头紧蹙。 另一头,孔臻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想起了九鼎。 咸阳外的一处小屋,苏先生面无波澜,手上把玩着一个玉佩。 “要开始了……” 瞬息间,咸阳风起云涌。 …… 之所以昨天没更,今天更的晚,完完全全就是卡文了。 突然发现自己好傻,写之前完全没想好,该写的完全没写出来,对姬胥这个角色缺乏最基本的描写和人物特点,导致现在逻辑冲突,卡了一晚上的文。 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卡文的感觉了,而且是崩的非常彻底的那种。 靠,想呼自己一巴掌。 六月份我还是会给力一些的,如果对现在的剧情有什么看法,请务必评论一波! 第三百二十九章 策划一场盛大的祭祀 祭祀? 当时朝堂上刚议完迁周室的事情,吴驹正在摸鱼划水,耳边便突然响起这两个字。 正疑惑着,抬头一看,一个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官吏站在朝堂正中央,拱手说道: “今东周已定,我秦国尽入其地,乃一桩喜事,而大王灭东周,实乃一桩伟业!且是大王即位以来的第一场大胜仗,可谓功劳赫赫,可留名于青史!臣有一拙见,以为需得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 子楚今日本就高兴,被这么一夸心情更好了。 有哪个君王能免疫被人歌功颂德这种诱惑呢? 子楚虽然还维持矜持的作态,但就差把多夸两句写脸上了:“祭祀?有点意思,诸位爱卿怎么看?” “臣附议!” “臣附议!” 只见朝堂上又是十几位官吏接连出列。 见有这么多人赞同,子楚也越发觉得有必要,于是将目光投向奉常:“扬卿,你怎么看?” 奉常的姓氏有点生僻,氏扬,单名一个煊字。 奉常位列九卿,司礼仪之事,此事确实是有必要征求他的意见的。 扬煊闻言,看了看朝堂上的站着的一大堆人,稍作思索,拱手说道:“依老臣看……祭祀之事确实当行!只是这规模……” “自然是要盛大!”另一个官吏突然接过话茬。 不知从哪又传来一道声音:“国家强盛,又打了大胜仗,祭祀的规模当然要和功绩的规模相媲美!” “同意!”又一人说。 扬煊身为奉常,管理礼仪,值此兵荒马乱、礼乐崩坏之际,他固然希望国家和子楚能重视礼法,但也不代表要铺张浪费,他虽古板,却也知道一个臣子的本分。 于是扬煊听了当即就不乐意了,辩驳道:“胡闹!正因打了胜仗,有了功绩,才应该约束自身才对,将祭祀规模做的太大便是劳民伤财,还望大王三思!” “这怎么能叫劳民伤财呢?” 那几个礼官再度开辩,扬煊则分毫不让。 于是朝堂上拉开了一场口舌之争。 到最后,唾沫星子把咸阳殿的地面都打湿了一层。 子楚听的头疼,站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几位爱卿说的有道理,祭祀的确有必要搞,但扬卿说的也对,还是不能铺张浪费才对,按孔子的话说,凡是当事之以礼,只需合乎礼法便可,刻意加大规模却是大大的不必了。” 话说完,他一挥手:“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朝之后再议,现在先别的事!” 此言一出,扬煊等人对视一眼,回到队列中不再多言。 吴驹见状颇有些疑惑。 又要祭祀? 之前不是搞过一次了吗? 哦对,那已经是五个月前的事情了,只不过在吴驹这个从来没经历过祭祀的人看来,这种事情一年一次都够频繁的。 但在古代,时不时就要祭祀的大背景下,着实算不上频繁了。 下了朝,他和一个司仪并肩离开朝堂。 现在的司仪那可不是后世主持婚礼的那个!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的官吏,管礼仪,虽然不是专门管祭祀,但也肯定是了解的。 司仪名叫刘轶,和吴驹关系还算不错。 二人一同离开的过程中,吴驹就问了他为什么要搞这次祭祀。 “当然要搞!按照礼法,战争前后都是要举行祭祀的,虽然自从周王朝衰败之后,也就是所谓的礼乐崩坏,所以祭祀不怎么盛行了,但打了胜仗之后祭祀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刘轶说道。 “那我刚才听大王和朝臣说,这次的规模会很大?”吴驹问。 “对。” 刘轶点头:“好歹也是打了胜仗,灭了东周,就算东周再小,那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国,又是大王即位以来的第一场大胜仗,眼瞅着国库充裕,规模大一点倒也合乎情理之间。” 吴驹作恍然大悟状点点头:“有道理!” “行了,回头再聊,一会大王肯定叫我们去商讨一下祭祀的事情,我先走了。” “好,有空请你喝酒。”吴驹说。 刘轶欣然同意,旋即离开。 吴驹也没把祭祀这件事当什么大事,左右和几位相熟的朝臣打了招呼后,便打道回府了。 两天后,传来消息。 那帮礼官不知道搞了什么飞机,最终子楚同意了将祭祀规模做的大一些的提议,不过还是下令不允许大肆铺张,只是适量放大,彰显大秦国力。 祭祀地点将要从蕲年宫搬出去,原定的咸阳郊外,但有人说搬都搬了,那就再往东一点,告慰三川之战战死的大秦男儿,顺带着呈现我大秦东出之势,一通议定后,选在了渭南城外,在咸阳和函谷关之间,距离不算很远。 据说还要将九鼎搬过去,可谓是绝对的大手笔了。 吴驹实实在在的见过九鼎,那可是重逾千斤,搬运起来不简单啊! 不过既然当初将九鼎从洛阳搬来了咸阳,那可是近八百里的路程,现在只不过往咸阳城外搬一段,充其量二百里,想来不足为虑。 …… 咸阳城外。 苏先生看着最新传来的消息,嘴角微微扯动,旋即将纸张焚烧掉,对一旁的竹沥说:“走吧,是时候去迎接咱们这次的强援了。” 第三百三十章 学宫基本竣工 吴驹并未把祭祀的事情放在心上,虽然觉得挺新奇,但这种事无疑没什么好注意的,移动九鼎的事倒是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干脆便抛诸脑后了。 又过了几天,正是进入五月下旬。 天气是越来越炎热了,立夏已过,是正儿八经的入夏。 这一日,高德全来到吴府登门拜访,主要目的便是告诉了吴驹一个好消息。 “青囊学宫的主体已经竣工了,您随时可以前往验收成果!” “哦?” 吴驹听闻大为感兴趣,当即决定和高德全一道前往吴家庄。 来到原本的施工场地前,只见围墙和幕布已经拆,学宫已经矗立了起来! 看起来高德全动作还是挺麻利的。 学宫占地五百亩,主要分为四个区域,便是教学楼,宿舍区,食堂,操场。 完全可以满足学生们的日常生活了。 听起来好像和学校差不多,但论起日常的课程,那就是天差地别了。 首先,入学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识文断字。 倘若已经学会,那就直接进入下一个阶段。 学宫的课程中,基础是六艺。 礼即礼法,有五礼,分别是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 乐即乐舞,有六乐,乃是《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乐舞,虽然现在很看重这个,但吴驹反倒将其视作六艺中最没必要的一门。 射:箭术,有五射,分别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是五种不同的射术。 御:驾驭马车和战车。 书:识文断字、通读经书,不过在吴驹这里不止是四书五经,而是囊括百家学术。 数:算数。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课程,也就不一一赘述。 学成毕业后,便到了“选修”的时候。 成为医者,便要选修医术。 成为将领,便要选修兵法。 成为官吏,便要选修治国之术、为官之道。 每一个学生都有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权利,无论在不在吴驹手下,都会有他们发光发热,贡献自己力量的机会。 选修之后,等他们再度学成,就可以去实习。 医者可以进医家,将领和官吏进朝堂,就算当个厨子也能进现在秦国公认的第一酒楼结海楼,总之,凭吴驹的身份地位,给他们的绝对是最好的渠道。 总之,从青囊学宫走出去的,不会,也不能有一个废物! 考虑到这些这些学生多是孤儿,无父无母,若就这么放在学校里,他们怕是直到毕业都不认识外面的世界,所以吴驹也在课余时间安排了很多课外活动和社会实践。 这是防止培养出一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或社恐人。 走进学宫,吴驹在几栋楼里看了一圈,颇为满意。 和他心目中所想的样子相差无几。 教室很通透,对外的那一侧都装着透明锃亮的玻璃窗,这要是放在咸阳城内,只怕要被人羡慕死。 吴驹现在对玻璃窗很是热衷,不仅吴府、结海楼、青囊学宫,但凡是他名下的产业也都在逐步逐步的更换玻璃窗。 教室不错,就是现在还太空旷,桌椅板凳什么的全然没有布置。 这个倒是小问题,吴驹到时让家具公司的木匠和铁匠直接定做出来就行。 “做的不错,赏你百金!施工队一人发一贯,作为竣工的奖励!”吴驹拍着高德全的肩膀说道。 “多谢吴卿!吴卿大气!” 高德全得了赏钱,顿时喜笑颜开。 吴驹见他这得意的样子,心说还是得给个甜枣再给一记大棒,于是叮嘱道:“接下来的事交给家具公司那边做就行,你可以退场了,造纸厂那边的事情切记不要出差错,不然我唯你是问!” “是!”高德全收起笑脸,正色说道。 吴驹又回头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莘莘学子读书的地方嘛! 估计再过不久,山庄的学生就能搬到这里学习了。 眼瞅着学宫完工,吴驹不能再当甩手掌柜了。 师资、教材、日常伙食、教职工,多的是吴驹要解决的事情。 后三者倒是好说,不过请老师这件事,吴驹得好好考虑一下。 越是往深处思考,吴驹就觉得自己越是欠考虑。 还是得细细斟酌。 教书育人这件事,可马虎不得! …… 次日,吴驹又从老于那接到了另一则消息。 手枪已经完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手枪完成 “双喜临门啊这是。”吴驹听到这则消息后,顿时心头一喜,赶紧快马加鞭随老于前往城外山庄,见到了老于打造出的手枪。 还是一堆零件…… 吴驹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将零件一点一点的拼装起来。 咔嚓!咔嚓! 没过一会,一把手枪出现在二人面前。 只见其棱角分明,触手冰凉,已经有了些后世枪械的雏形。 老于虽然没有喷漆,但将外表打磨得锃亮,搭配上木质的握把,很有格调! 吴驹特意吩咐老于一个人打造这把手枪,不要告诉他们,并且这玩意零件精细,因而打造了这么长时间也在吴驹的预料之中。 不容易啊! 这么久可算让他见到一把现代枪械了! 吴驹热泪盈眶,随之激动。 这可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把热武器啊! 从今天起,他也可以对那些拿着刀剑的人说一句:大人,时代变了! 想想就激动。 真要是实验成功了,不说别的,自保能力绝对是有了,别说寻常人,就算是来个宗师也断然不可能扛过子弹之威……炼气士另谈。 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一个炼气士呢,对于他们能不能扛住子弹,吴驹也不好说,但按照吴驹的设想,就算是他们也绝对没可能硬吃子弹。 此时吴驹一袭白色长袍,手上拿着一把手枪,画风说不出的违和,但好在吴驹自己看不到,旁观的老于则是感受不到。 老于见吴驹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疑惑的问道: “吴卿,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啊?” 他打造了接近一个月,越是往后打越觉得怪异。 吴驹笑着卖了个关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从山庄里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盒子,盒中满是黑色的粉末,并伴随着一股略微刺鼻的味道。 这便是火药了。 由硝石、硫磺、木炭混合而成的最原始的火药。 为了防止放了太久,受潮之类的突发情况,吴驹取了一点火药放进一个拳头大小的瓦罐里,随后脱出一条长长的引线。 他来到之前被床弩洞穿的那面石墙边,将瓦罐放在外面,经引线穿过床弩的弩箭射出的大洞,转头对老于说:“准备好了吗?” “准……准备什么?”老于一脸懵,他完全不知道发生甚么事了啊。 但看见吴驹脸上洋溢的笑容,他突然有点莫名的害怕。 “一会你就知道了。”吴驹又说。 老于满脑子黑线,能不能不要当谜语人啊喂! 按说这么远的距离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以防万一,吴驹还是对老于嘱咐道: “捂住耳朵,一定不要就蹲在墙后面就好,一定不要探头!” “哦哦。”老于乖乖捂起耳朵。 吴驹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吹灭火折子,他立马捂住耳朵。 十秒钟后,只听轰隆一声! 这一声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吴驹和老于同时本能的闭起眼睛! 随后身后的石墙上好像发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半是爆炸后瓦罐的残渣打在了石墙上。 老于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吴卿,刚才这是怎么回事?打雷了吗?” “不是打雷,是火药爆炸了!”吴驹笑道。 有些泥土溅在了身上,不过吴驹丝毫不在意,随手掸掉,赶紧去看了一眼现场。 嗯!看起来实验很成功。 加进瓦罐的火药剂量不多,但爆炸范围内依旧一片焦黑,并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土坑。 瓦罐的碎片四射,扎进了土壤上,石墙上也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白色痕迹。 吴驹欣慰的笑了。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还得了? 他对老于解释道:“刚才那种黑色的粉末叫做火药,一但被火引燃就会发生爆炸,而手枪正是要用这个原理来发射子弹。” 他指了指枪膛的位置:“火药在这里发生爆炸,爆炸产生的大量气体就会转为动能,将子弹射出去,就像瓦罐的碎片一样,不过金铁铸造的子弹,和这些瓦罐碎片比起来,威力自然要更上一层楼,你想想,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还得了?” 老于听了以后怔了一会,随后缓缓点点头:“真是个……天才的发明咧!” 他看了看那个焦黑的小土坑,又看了看吴驹手里的手枪,突然对这个之前怎么看怎么怪异的东西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吴驹没有注意到他的老下属即将从武器专家变成枪械专家和爆破狂人,他的注意力现在全部放在了手里的手枪上。 “那是当然,这东西要是成功了,出现在战场上,那就是完全颠覆现在战斗方式的神器!任何冷兵器在它面前都不够看!” “我让你用最好的铁,你没偷工减料吧?”吴驹问。 “当然没有!”老于反应过来,连忙摇头:“用的都是最好的,零件也是尽额所能做到和设计图上的尺寸一模一样的。” “那就好。”吴驹点点头。 他按照方法装填了弹药,随后将枪用布条绑在一颗树的树枝上,又用一根长长的布条绑在扳机上。 二人躲得远远的,吴驹下意识的对老于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老于点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热衷。 吴驹拽动布条,咔吧一声,扳机被扳动。 二人等了两秒,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嗯?”吴驹挠了挠头。 显然,手枪的延迟不可能这么高,是出问题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推倒重来 循序渐进 吴驹跑过去一看,果不其然,还是出了问题。 小心翼翼的将弹药取出后,吴驹看了一眼,应该是火帽出了问题。 吴驹叹了口气,但转而振作起来,反正他本来也就没指望一次就能成功,他对给出的击发枪设计图完全是根据脑海中的印象画出来的,零件尺寸有没有问题都难说,不成功似乎也早就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初次实验,失败! “老于,看来咱们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了。”他对老于说。 “嗯!”老于重重的点了点头,踌躇满志。 之后的三天里,吴驹早出晚归,一天中有大半天都和老于一起研究。 设计图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光是枪管就做了十几根,到最后,那支手枪已经面目全非,能改的都改了一遍。 第四日,在第23次实验中。 终于。 枪! 炸膛了。 看着面目全非的枪,吴驹和老于双双沉默了。 “唉,还是欠考虑。” 吴驹摇摇头。 不到一个月的打造时间,四天的实验时间,失败也是常理。 吴驹觉得他是时候摆正一下自己的心态了。 这和他蒸馏酒水,提纯精盐,制造玻璃不一样。 这些是九年义务教育就可以教的东西,但造枪不同,这是个吴驹很陌生的领域,一切都需要从头探索。 长久以来一直顺风顺水,让他有点想当然了。 吴驹坐在竹椅上一边思考一边休息,见老于正在摆弄着枪的残骸。 不知什么时候,老于对枪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从之前的一窍不通,到现在已经偶尔可以举一反三,虽然因为世界观的不同,偶尔会向吴驹问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但总而言之还是进步很大。 吴驹取来纸笔,再度开始写写画画。 老于见状凑了过来,盯着吴驹手下的纸张看了好久,方才说道:“这不也是枪吗?不对,外形都像鸡翅膀,但内里却有诸多不同了。” “这叫火绳枪,通过点燃火绳的方式引燃火药,完成射击。” 吴驹指着第一张图介绍道。 他又拿来第二张图。 “这叫转轮打火枪,通过上面的钢轮摩擦燧石引燃火药。” “这叫燧发枪,是由转轮打火枪改造而来的,它摒弃了转轮,只需扣动扳机,击锤就会打在击锤的钳口的燧石上,引燃火药。” 没理会老于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的震惊表情,吴驹自顾自的说道:“我想了想,没学会走,就像学会跑还是太冒进,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这也是我们失败的主要原因,应当由浅入深,由低到高,循序渐进,这样才能有充足的经验和知识储备。” 说白了,吴驹打算推倒重来!按照枪械的发展历史重新走一遍。 除了对老于说的没有经验,吴驹还考虑到受制于现在的生产水平,击发枪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多画了几种方案。 但也仅限于火绳枪,转轮打火枪和燧发枪,以及最终的击发枪,再往前的什么突火枪,火铳,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火绳枪就已经够原始,够简单了,再往前追溯完全没必要。 总之,怎么制造,哪个合适,这两个问题都得通过循序渐进才能知道。 “吴卿,你也太厉害了,能发明这么天才的东西就算了,竟然能想出这么多方法!”老于眼睛都看直了。 “咳,低调。” 吴驹摸了摸鼻子,既然老于以为是他发明的枪械,那他就认了吧,省得解释一通。 “额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应该是……孔子说的吧,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还是得多搞几种方案才对!”老于说。 “可以啊老于,都能拽几句儒家名言了!”吴驹笑:“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交给我吧!”老于拍着胸脯,然后拿起四张设计图看了看:“这个火绳枪、转轮打火枪和燧发枪的道理倒是蛮简单的,额有信心能搞出来!” “好!很有精神!”吴驹大悦。 不愧是我手下的得力蘸酱,果然没有看错你! “那就交给你了,我会和你一起研究的。”吴驹说。 老于点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另一个任务交给你,也是和火药有关。”吴驹说。 “您说。” “记得我们第一次实验火药时,我用的瓦罐吗?” 见老于点点头,吴驹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把那样的瓦罐做成便携式的,需要的时候直接点燃扔出去,炸飞一片人,这个怎么样?” “好方法啊!额怎么没想到呢!”老于眼睛一亮。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它手雷或者手榴弹!”吴驹说。 “手雷……雷?啧,额第一次看到那个瓦罐爆炸的时候,感觉就像天雷落下一般……手雷手雷,手中之雷,很贴切啊!吴卿您也不完全是起名废嘛!”老于有些兴奋的说。 “咳咳咳!”吴驹咳嗽两声。 这种事是能说的吗? 老于也自知揭吴驹短处,尴尬之际岔开话题,拍着胸脯说:“这个简单,我三天,不!两天就能弄出来!” 吴驹满意的点点头,眼看着枪械进展虽有小成,但距离大成还遥遥无期,总得先给自己添些火力了,所以他决定另辟蹊径,火药弄出来总不能就这么放着,那太可惜了。 吴驹转而给老于说起手雷的注意事项,就比如说是以瓦罐为原型,但总不能真的用瓦罐,那样太易碎了,再比如引线的问题和点燃引线的方式等等。 见老于完全听懂,吴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老于在原地驻足好久,完全沉浸在了火药和枪械的世界里,眼中时而思索,时而兴奋。 枪械大师+爆破达人即将上线!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纵横二子 研制枪械和手雷的事情秘而不宣。 老于不傻,他也知道这两样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每次都是紧闭院门,确认四下无人才会开始制造,若有人问起,他也三缄其口。 山庄里都是自己人,大多数也不会主动去问老于,因为他们知道老于会打造一些吴卿让打造的东西,而那些东西都需要保密,自然就不会主动去犯忌讳。 次日,吴驹正在想枪的事情,刘轶突然登门拜访。 “明天一早我就要启程去渭南了。”刘轶开门见山的说。 “去布置祭祀?”吴驹问道。 “对!” 刘轶点点头,他虽是个司仪,平常的工作范围乃是接待客人之类的礼仪,但毕竟也是业内人士,这么大的礼仪,他自然是要去的。 吴驹点点头,随口问道:“九鼎呢,也已经启程了吗?” “不知道。”刘轶摇头:“九鼎的事情没人知道,都是大王和扬奉常他们直接商讨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启程吧。” 吴驹表示理解,随后不再多问,转而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 “干什么?”刘轶一愣。 “带你去结海楼搓一顿,给你好酒好菜践个行!”吴驹说。 刘轶顿时嬉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够意思!” 次日一早,刘轶启程。 五月正式进入尾声。 五月份的倒数第三天,难得的天气凉爽。 咸阳城外,秦岭脚下的一处院子里,苏先生正在饮茶。 “这喝明前茶真是一种享受啊!”苏先生感慨道:“啧,这吴驹真乃神人也,怎么就能弄出这么多好东西来呢!真叫人羡慕!” 他的身边站着六个人。 其中一个是竹沥,依旧一袭黑衣,依旧怀抱长剑,沉默着靠在院墙上。 还有一人戴着高冠,此冠形状特殊,就像一座高耸的层楼被戴在头上一般,武器是一把长矛,此人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一般。 另外五个人则显得格外惹眼。 他们的身材很魁梧,就像一座铁塔一般,躯干和四肢上分布着高高隆起的肌肉,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这些人的力气是非常大的。 “苏先生,阴阳家的人到了。”那个戴着高冠的人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众人中唯有他一人察觉到了有人前来,可见其本事不一般。 “楼巍你去迎接一下客人吧。”苏先生淡淡的说。 “是。”被称作楼巍的高冠男子点了点头,没有拿上那杆长矛,独自一人离开小院。 步行数十米,楼巍驻足,在他的视野里,前方虽然没人,但百米开外已有一行七人联袂而至。 为首者满头白发披肩,随风而动,面容却一点不显苍老,反倒非常年轻,差不多就是一个二三十岁的人的样貌,而他着一身玄色长袍,举止之间威严霸气,脸上冷漠无比,看不到一丝表情波动。 站在他左侧的人是一老者,鹰钩鼻,脸上皱纹纵横,眼睛浑浊,身形佝偻,他周围一圈总是沉浮着一种鬼魅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右侧是一玉冠的年轻人。 再随后竟然也有四名彪形大汉,身形和苏先生周围的那几位大汉相差无几,但因为他们的身上缠绕着一些神秘莫测的黑色纹理,明显可以判断出不是同一路人,说两边的这九个人有相同的任务也许更贴切。 那戴玉冠的年轻人问道:“师父,我们这一趟到底是要去见谁啊?” 他问的是那个白发黑衣的男人,但那男人似乎没有解答的欲望。 于是那个鬼魅老者回答道:“是纵横家的人。” “纵横家?”玉冠年轻人疑惑。 鬼魅老者颔首:“你听说过苏纵这个名字吗?” “苏纵?” 年轻人一愣:“纵横家的纵横二子之一,苏秦的后人?” 老者微微颔首。 “要见的竟然是他?如此,倒是难怪师父亲自出马了。”年轻人缓缓点头。 纵横家鬼谷子有个奇怪的规矩,他徒弟很多,但一代只有两个人会享誉七国,并且能代表纵横家,这两个人便被誉为“纵横二子”。 此二人同出鬼谷子门下,亦敌亦友,但最终往往以生死仇敌的关系收场。 最出名的纵横二子有两代。 一代活跃在一百年前,一个叫孙膑,一个叫庞涓! 另一代活跃在五十年前,一个叫苏秦,一个叫张仪! 苏纵此人,贵为纵横二子之一,乃是鬼谷子亲传弟子,在纵横家的地位仅次于鬼谷子。 而他师父大司命则位列阴阳家八大长老之列,二者亲自相见,倒也是地位相差无几的,合乎情理。 大司命,也就是那白发黑衣男子、玉冠男子的师父突然驻足。 所有人见状也停下脚步。 “有一个神识强绝的人在前面。”大司命淡淡的说。 他的语气冰冷的吓人,但周围的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玉冠男子向前望去,并未看见人影,对方的神识强就强在这一点,铺天盖地上百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见到人之后,不要多言,一切交由本座便可。”大司命说。 除了老者之外的人全部点了点头,如此可见老者虽然地位比大司命稍低一些,但也低不到哪去。 “尤其是你,橘颂。”大司命看着玉冠男子说。 “是。”被称作橘颂的玉冠男子显然还是有些畏惧师父大司命,当即缩了缩脑袋紧闭其口。 大司命听到应答,没有说话,一步踏出。 第三百三十四章 见面 (前一章修改了一下,不是阴阳家七大长老,是八大长老) 大司命一行七人很快见到了头戴层楼高冠的楼巍。 “诸位请吧,苏先生等候多时了!”楼巍说。 大司命微不可查的颔首。 楼巍转身在前面引路将其带入小院。 小院的院墙由石块垒成,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通向庭中,墙角栽种着几棵竹子,正闻风而动。 这漫山遍野荒芜之地能有这么一处还算别致的小院是一件不太平常的事情,不过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一点。 苏先生,也就是苏纵见来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想不到今日有缘得见阴阳家八大长老中的大司命和山鬼,真是在下的荣幸!” 大司命指的是谁自不用多说,而山鬼便是大司命身边那个鬼魅老者。 “纵横家苏纵苏先生,久闻大名。”大司命淡淡的说道。 苏纵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竹沥等人先离开。 大司命也微微侧脸,橘颂和那几个彪形大汉见状转身离开。 小院中转瞬间只剩下苏纵,大司命和山鬼。 “请坐吧。”苏纵为大司命和山鬼倒上一杯茶水,然后说道:“想必家师已经见过东皇了?” 大司命微微颔首。 “那就好。”苏纵微笑:“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一此纵横、阴阳两家谋求的是合作,先把九鼎弄到手,其他的之后再谈。” “正合我意。”大司命说。 “九鼎到手之后,如何分配?”山鬼问。 “不谈分配,现在家师和东皇在一起,我们把九鼎带到他们二位面前便是了,怎么分配由他们决定。” 苏纵平静的说,随后似乎料到自己无法取信于人,于是补充了一句:“昔日东皇继位乃是家师出手相助,想必东皇定然是信任家师的,何况大家目的不同,并无冲突,取得九鼎之后各取所需便是。” 大司命和山鬼闻言,点了点头。 苏纵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 这门合作算是谈成了。 其实他原本不需要把阴阳家拉进这个局,多一个分赃的人对纵横家来说实在不算好事。 可是原本合纵六国,约以伐秦,打进咸阳,大摇大摆的进王宫取走九鼎的计划破灭了,现在计划几经变动,终于敲定下来。 一切事情都在按照苏纵给出的轨道发展,不偏不倚。 可唯独一个重要的流程,尚存疑虑。 那就是运输! 夺取九鼎后,运输成了大问题。 原因相当单纯——九鼎实在太重了! 他们这一次是要抢的,到手之后秦国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就地掩埋的话不太现实且变数太多,组织大量的人力将其运走这个方案显然不够现实。 苏纵几经思索,给出的方案是【举鼎力士】。 这个方案原理简单易懂,可就是选取九个力可举鼎的人,在夺取九鼎之后果断举鼎离开。 听起来有些不现实,因为九鼎是天下一等一的重器,当年秦武王举雍鼎,绝膑而死,可见其重量。 九鼎中,每一个都重逾千斤,普通人当然举不起。 但炼气士有可能! 尤其是专门修炼体魄的炼气士,他们完全有能力短途运输九鼎。 这个计划提出之后,新的问题出现了。 炼气士的数量太少,据苏纵所知,现存的、有名有姓、足够入苏纵法眼的炼气士数量还不过百。 这百来个炼气士中,纵横家有能力调动的也就数十。 修炼体魄的更少。 有能力举起九鼎的还要更少! 但苏纵想了一圈,貌似又没什么更好的方案。 于是他找到了他的师父。 鬼谷子。 鬼谷子听后,沉吟片刻,说:“既然求诸己而不得,那就求诸人。” 从师父口中,苏纵得知原来阴阳家的东皇太一也对九鼎意有所动,一直渴望夺取。 纵横家找不到的炼体炼气士,阴阳家可以补全。 于是鬼谷子找到东皇太一,双方一拍即合,阴阳家就这么被拉入伙了。 至于分配,苏纵所说无误,他确实不知道。 鬼谷子也只是说把九鼎带到他面前就行,其他的由他来处理。 不过按照苏纵对师父的了解,他算无遗策,绝不是个会吃亏的人,东皇太一也同样不是简单人物,双方各怀鬼胎,就看谁棋胜一招了。 现在,只需做好眼前的事情便可。 “刚才跟着二位的那五位好汉就是选取的力士?”苏纵瞥了一眼院门的方向:“其中一位有些弱不禁风啊。” “四位。”大司命言简意赅。 苏纵摆出疑惑之色。 “其中一位乃是大司命的徒弟。”山鬼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举鼎力士之一呢。”苏纵笑,他是真这么以为,还是想借机探明橘颂的身份一想便知。 “大司命的高徒,想必也不是简单人物,有他助力,想必此行还会多顺利一些。” 苏先生微笑,随后拿起茶杯: “为了此行成功,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大司命和山鬼举起茶杯。 “一帆风顺!” 第三百三十五章 会面 “为了此行成功,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一帆风顺!” 三个紫砂材质的茶杯落下,发出清脆的一声。 苏纵默默的再次在心中感慨了一番这茶的馨香,转而对大司命说:“外面那四位壮士确定可以搬动九鼎吗?” “确定!”大司命冷冰冰的语气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不过苏纵是何等谨慎的人,他做思索状片刻,说道:“保守起见,在下还是想试一下。” “没问题。”大司命一口答应下来。 山鬼左顾右盼,说道:“可是苏先生这处小院……似乎找不出如九鼎那般重逾千斤的东西吧?” 苏先生放下茶杯,指向院中一角的一口斤:“院中石井,重约五百斤,我有一秘术可将使其物重量翻倍,轻松便可达到千斤!” 见大司命和山鬼点头以示答应,他起身走向那口石井,抬手结印,一阵眼花缭乱之后,那苏先生的右掌中多了一个复杂晦涩的字符。 只见抬掌用力向石井一拍,术成! 石井刹那间重量翻了一倍,令周围的泥土都下陷了些。 “好本事。”大司命淡淡的说,随后瞥了一眼院门外,门外阴阳家的四个魁梧大汉心念一动,推门而入:“大人!” “去把那石井举起来。”大司命说。 “是。” 其中一大汉上前,运足气力,将石井抬起,举过头顶,脑门上青筋跳动,三秒钟后放下,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其他三个魁梧大汉轮番将其举起,尽皆成功,不过看得出很吃力。 “几位皆神力也,只是原地抬这石井尚且费劲,何况是带着九鼎移动呢?”苏纵提出了质疑。 “他们练有一门燃烧气血,以令气力大涨的秘术,施展之后,只怕举起九鼎还尚有余力。”山鬼答道。 “原来如此,那在下就没有别的问题了。”苏纵微微颔首。 “我们这边没问题,不知道苏先生准备的如何了?”山鬼问。 “万事俱备。”苏纵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山鬼闻言,毫不怀疑。 纵横家在各国的布置堪称恐怖,明面上现在到场的除了纵横家这五个举鼎力士之外,只有苏纵、竹沥、楼巍三个人,可实际上,背后可能隐藏着成百上千的人在为这次行动而前后奔波。 就比如提倡这次祭祀的那些礼官,那里面便隐藏着纵横家的人推波助澜。 而且这帮人做事之前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动手的。 两边将自己的人都叫了进来。 “都互相介绍一下吧,方便做事。”苏先生说。 “竹沥,幸会。”竹沥说。 “楼巍,幸会。”“在下橘颂。” 几人互相介绍一番,算是认识了。 “根据我的情报,九鼎现在已经出发,已经行至灞河以东,既然万事俱备,那我看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稍作休整,便在九鼎运输的道路上埋伏下如何?”苏纵提议。 大司命和山鬼交换了一下眼神:“好!” 话不多说,一行六人,还有九个举鼎力士,稍事休息后,便整装往东面行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阴阳家搅局 局势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明朗了。 九鼎在明处,纵横家和孔臻他们在暗处,偌大的咸阳则是他们的战场,也是一片黑暗森林。 后二者都是黑暗森林中的猎人,谁先开枪,谁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双方谁都谈不上比谁强,但对孔臻三人来说有一点优势,那就是这个局的发起者纵横家是必须先开枪的那个。 就在苏纵与大司命等人见面的同一时间,一墙之隔的咸阳城内,孔臻三人居住的府邸中,气氛紧张。 现在来看,他们确实做到了守株待兔,并且得知了纵横家的真实意图。 九鼎! 合纵伐秦、刺客夜入王宫,还有前几日朝堂上突然提出的祭祀一事。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那九尊大鼎。 尤其是最后一件事,直接让孔臻他们断定了这个推断。 这三件事,每一件事后面都有纵横家暗中操纵。 合纵伐秦自不必多说,夜入王宫的那个刺客很有可能就是纵横家苏纵身边的那个侍卫,朝堂上的祭祀明显是纵横家安插在秦国的棋子接到命令后,暗中推波助澜而引发的。 聂胖子顺着九鼎这个猜想进行了查证,得出的证据让他们完全确定了纵横家的意图。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太多的悬念了。 不过唯一的问题在于—— “我们知道的还是有点晚。”孔臻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道。 正说着话,聂胖子突然跑了进来。 聂胖子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托着小肚腩,气喘吁吁的问道: “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这个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吧! 孔臻满脑子黑线,说道:“坏消息!” 聂胖子缓了口气,说道:“坏消息是三天前有人在函谷关附近见过阴阳家的大司命,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就在秦国,甚至……就在咸阳!” “什么?!” 三人都坐不住了,就连最冷静的湘夫人都目露骇色。 “怎么阴阳家的人又来搅局了?”冉悟眉头紧锁。 孔臻却将目光投向了湘夫人。 却见湘夫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此事,东皇太一生性多疑,对我一直都不信任,如果阴阳家的人真的是来夺取九鼎的,那他瞒着我太正常了。” 湘夫人口中的东皇太一,乃是阴阳家之主! 他相当于百家魁首的位置,但对于阴阳家这么一个神秘的百家学派而言,东皇太一自身无疑也要神秘的多。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见过他真面貌的也是极少数。 东皇太一的东皇是称号,太一则是名,但也绝非真名。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很强,非常强。 绝对是当世实力最强悍的炼气士之一,修为深不可测。 孔臻点点头,显然也知道其中关系,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看向湘夫人。 他随后又道:“值此关头,恐怕八九不离十,不过你们说东皇太一是要帮鬼谷子,还是要和鬼谷子竞争?” “我看此二人此番……怕是要联手了!” 湘夫人一双美眸中露出思索之色:“当年东皇太一能登上这个位置,少不了鬼谷子暗中扶他的那一把,东皇太一无疑欠鬼谷子一个人情,他记不记这个人情,想不想还暂且不论,但以二人的这层关系和他们不同的目标,同流合污是很有可能的。” “那好消息是什么?” “这个消息被我们知道了就是好消息啊!未雨绸缪嘛!”聂胖子很乐观的说。 孔臻、冉悟:“……” 二人强忍住骂他一句的冲动,维持住了一个儒家学子的矜持。 湘夫人没在意聂胖子的不着调,问道:“现在问题变得大条了。” “嗯……”孔臻和冉悟表示同意的点点头:“打不过了……” 三人中,属湘夫人修为最为高深。 其次是孔臻,他算是剑法双修,既有半步宗师的剑术,也有炼气士的修为,不可小觑。 再其次是冉悟,同样是剑法双修,他剑术不及孔臻,但在修炼的却是体魄,俗称体修,同样不可小觑。 在场的算是战斗力的其实还有一人,那就是聂胖子,不过他算不上多强,可以忽略不计。 “大司命在阴阳家八大长老中排名第五,湘夫人,你有把握打得过他吗?” “有。”湘夫人干脆利落的点头。 短短一个字,却异常的霸气! 孔臻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可不是谁都有单挑阴阳家第五大长老大司命而落于不败之地的信心的! “那貌似……”冉悟想了想:“还是问题很大。” “苏纵身边绝对不止那个剑道宗师一个人,阴阳家来的也不会只有大司命。”孔臻说完,转头看向聂胖子:“既然有人看到大司命,那他是一个人出没,还是身边有人?” 聂胖子一拍脑袋:“光顾着大司命这个重要人物,差点忘了,大司命当时是在函谷关附近的一处驿站中出现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身份不清楚,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那就不知道了。” “起码证明大司命不止一个人。”孔臻冲冉悟摊了摊手。 “这仗怎么打啊。”冉悟愁容满面。 却听湘夫人突然说道:“我前几日给青卢子前辈去了一封信,道明近些天的收获,并向他寻求帮助,他昨日回了我,说给我们找了一位外援。” “外援?” 孔臻、冉悟、聂胖子异口同声的疑惑。 疑惑了一秒钟后,孔臻突然有些激动的问道:“不会是青卢子前辈的那两位师弟其中的一位吧?如果是的话,那起码大司命绝对是不足为惧了!” “师弟?” 聂胖子一愣:“不会是传说中那两位吧?不是说二人全都云游四方,不知所踪吗?” 青卢子的师父一共收了五位弟子,取名字取得很讲究,是按照五色取得。 青,赤,黄,白,黑。 青卢子五人中的“青”,也是五人中的大师兄。 这五人被誉为道家五子,被誉为子的,当然都不简单,在道家这么一个没有魁首的学派中,五人是绝对的领军人物。 而在道家五子中,赤黄二位更不同,他们除了修道家学术之外,还修法门,乃是炼气士! 二人的修为不为人所知,但早年间,在他们云游四方之前,和他们打过的人都说二人的修为非常高,在当世绝对是名列前茅的炼气士。 赤黄二人于是在炼气士的世界中享有极大的声名,近乎传说。 云游四方后,没人准确的再见过这两个人,但偶尔传来的风声显示着二人依旧健在,这么多年过去,其修为有多高,则是一个未知数。 “这个不知道,青卢子前辈没说。”湘夫人摇摇头。 她忽然闭上眼睛,两秒钟后再度睁开。 “他来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尹赋的到来 尚未解决的问题 “谁?”聂胖子问完,随后便反应过来:“那个外援?” 湘夫人不说话,算是默认。 “来的真是及时啊!”孔臻和冉悟对视一眼。 “他在什么地方?”孔臻继而问道。 “坊门。”湘夫人说。 “是道家五子中的那两位吗?”聂胖子有些期待的问,他知道湘夫人既然知道那人来了,必然是神识感应到了他。 “不是,但也是了不得的前辈。”湘夫人说完,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迎接一下。” 四人来到府门前,打开府门。 略微等待了一小会,一个老者便出现在了府门前。 这老者一身麻衣,头发花白,但这么热的天,他步行而来却一滴汗都不留,只是这一个细节便能看出他的不凡了。 “好久不见,尹前辈!”湘夫人说道。 老者有些讶异:“丫头?竟然是你带队?” 他转头看向孔臻三人:“这三位是?” “儒家,孔臻。”“儒家,冉悟。”孔臻和冉悟拱手。 “我负责咱们在秦国的情报网,您叫我小聂,小胖子或者聂胖子就行。”聂胖子说。 老者点点头。 “这位是道家的尹赋尹前辈。”湘夫人给三人介绍道。 竟然是他?! 孔臻三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此人的神秘程度比起道家五子中的赤黄二位相差无几,在道家的地位很高,修为虽然不知道具体,但绝对比孔臻、冉悟强,和湘夫人是一个量级的,和赤黄那二位大抵也相差无几,至于孰强孰弱,那就不得而知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强援! 尹赋。 他是道家的人。 而他的先辈同样是道家的人,而且是仅次于老子的道家大佬之一——“关尹子”尹喜。 尹喜是周朝大夫,后为函谷关的关令,这也是“关尹子”这个名号中的“关”字的来源。 他在函谷关结草为楼,以观星之法望气。 一日,他感到有紫气东来,随后老子便至。 此时的老子已经预感到了周室衰弱,于是离开周都,准备向西行去,来到函谷关。 在函谷关,尹喜与老子相识,尹喜对其行弟子之礼,对老子说“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 意思便是,既然您将要隐居,那请勉强为我们写一本书吧! 于是老子洋洋洒洒写下五千余文,便是大名鼎鼎的《道德经》! 随后二人俱游流沙,不知所踪。 尹赋作为尹喜的后人,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无论学术还是修为,都是当世顶尖者,不过得益于道家的“无为”,他同样喜欢云游四方,好在这位的无为属性没有赤黄二位那么重,相比起那两位,他还是比较活跃于道家的。 没想到青卢子竟然是把这位大佬找来了!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组织里还有这位大佬,估计是因为他常年云游四方的原因吧。 也不知道他和青卢子是什么关系,不过同为道家领军人物,且尹赋能应青卢子的邀请不远万里来到咸阳助阵,必然相交匪浅了! “晚辈拜见尹前辈!”孔臻和冉悟赶忙行礼。 “无需多礼。”尹赋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也是个生性洒脱之人。 他显然和湘夫人是认识的,于是直言问道:“丫头,老夫没来晚吧?” “刚刚好。”湘夫人说。 “那就好。”尹赋点点头:“青卢子书信一到,老夫便直奔咸阳而来,本来可以来的更早一些,但路上耽误了些功夫。” “已经正午了,想必前辈还没吃过饭吧?”冉悟说。 “这个不急,正事要紧!先和老夫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尹赋说。 “里面请!” 湘夫人将尹赋迎入堂中。 五人落座。 湘夫人简单将目前的形势阐述了一遍。 尹赋听完连连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纵横家……阴阳家……看来事情有点大条啊。” “不大条也就不会将您请来助阵了。”湘夫人说。 尹赋点点头。 “除了武力问题,还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尹赋问。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九鼎在哪。”孔臻说起这个,脸上多了几分愁容和严峻。 “什么意思?”尹赋刚来,对局势还不是很了解。 聂胖子解释道:“九鼎的行踪都是保密的,知之者甚少,除了秦王和朝堂上的高层,就是那群提议祭祀的礼官,而那些人里绝对有纵横家的人,所以他们才能知道,但我们就没这么好的资源了。” 似乎想证明自己这个情报网负责人不是废物,聂胖子又赶忙纠正道:“我们没有往人家朝堂里安插高级间谍的习惯,我已经安排人去打听九鼎的行踪了,不过收获甚微,等我们知道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纵横家刻意为之,但聂胖子他们实实在在的被打了个信息差而丢掉了时间上积累的优势。 尹赋皱起眉头,半晌摇了摇头:“这个老夫也爱莫能助,除非是把某个朝堂高层逮起来严刑拷打一遍?” 聂胖子打了个寒颤,接触的这一小会里明显能感觉到这位尹前辈是比较好相与的人,但能提出这么彪悍的计划,可见这位同样心有猛虎啊。 “时间太紧,恐怕我们没空策划一场这样的行动,退一步讲,就算成功了,事后能不能走出这个咸阳城就是个大问题了。”聂胖子凭借他的专业素养答道。 尹赋闻言觉得有道理,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他也没莽到在这卧虎藏龙的咸阳城里动手。 “那老夫就没辙了。”尹赋摇摇头,他走进咸阳城都还未必有一刻钟的功夫,实在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无妨,把您请来本就不是策划这些的,只要您在届时出手便可。”湘夫人说。 尹赋闻言呵呵一笑:“没问题,老夫义不容辞,这把老骨头战他个三百回合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着尹赋话中的豪情,聂胖子越发觉得这位其实是个好战分子。 “好了,将尹前辈带去休整一下吧,顺便安排下些饭食。”湘夫人说。 “好,我来安排吧。”冉悟说。 聂胖子也起身:“我去问问下面人有没有新线索了。” 堂中转瞬间只剩下湘夫人和孔臻二人。 半晌后,湘夫人那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其实……我倒是有个渠道,他未必知道九鼎的下落,但他一定可以知道。”湘夫人说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孔臻抬眼看了一眼湘夫人,问道: “是吴驹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湘夫人和吴驹的关系? 湘夫人抬头看了孔臻一眼,心头微微有些讶然,但只有转瞬即逝的一点,脸上毫无表现。 孔臻见湘夫人盯着自己看,立马举起双手,义正言辞的澄清道:“我可没有调查你,我孔某人向来是不屑于对同伴做这种事的!” 湘夫人却说:“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孔臻挑眉:“你真的想听?” 湘夫人微微颔首。 孔臻松了一口气,稍微组织了一下组织,竖起两根手指头,娓娓道来。 “两个重点。” “第一,无论在酒肆,还是结海楼,你都不自觉的表现出了对吴驹不一般的熟悉和关心,其实说起来倒也没多明显,起码冉悟就绝对没感觉到,但咱俩结识怎么也有数年,结伴追查纵横家也有一年多了,我自诩对你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湘夫人微微挑起眉头。 见湘夫人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孔臻继续说: “你是个外表非常高冷、漠然的人,很少有情绪波动,对一切事物都不关心,但唯独对吴驹你会有轻微的情绪波动,非常轻微。” “可是……正因为你的漠然,哪怕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会格外显眼!”孔臻摊手。 湘夫人微微颔首:“仅此而已?” 孔臻轻咳两声,回避她投来的目光:“仅此而已。” “第二点呢?”湘夫人又问。 “第二点的逻辑就更简单了,是因为吴驹继位医家魁首的事。” “阴阳家东皇太一之下,有八大长老,分别是云中君,东君,湘夫人,湘君,大司命,少司命,河伯,山鬼。” “你在八大长老中排名第三位,比第五的大司命还要高,抛开阴阳家的内部矛盾不谈,你在阴阳家的位置非常崇高。” 孔臻缓了口气,又道:“道家、阴阳家、医家这三个百家学派的关系确实非常密切,称得上一脉相承,魁首继位更是一等一的大事,但同时也要考虑到阴阳家自身的神秘和避世,纵观往昔,阴阳家从来没有过派遣地位向你这么高的长老前去贺礼的事例。” “真是心思细腻,不过这一项的逻辑是没错,但证据错了,当时我恰好要奉东皇太一的命令去巴蜀办一件事,去岐山是顺路。”湘夫人淡淡的说。 “逻辑没错,证据错了,但结果应该没错吧?”孔臻反问。 “而且现在又多了一项证据,就算你们两个没有潜在的关系,但就凭在岐山的交情,你都完全有能力书信一封提醒他,你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你不想把他搅进这个局?” 他眸子微微一睁,问道:“所以,吴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堂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孔臻看着湘夫人那双再漂亮不过的眼睛,内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身上实在隐藏着太多秘密了。 孔臻深呼一口气,起身说道: “你可以不说,虽然我和吴驹连面都没见过,对他几乎没有了解,但我对你还是很信任的,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我要提醒你。现在是危急关头,不管你和吴驹是什么关系,我都希望你能让他帮助我们找到九鼎!” 湘夫人眸中露出迟疑之色。 这时,庭院中聂胖子的声音由远到近。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坏了!” 聂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怎么了?”孔臻问道。 “我动用了一些眼线去接触和这次祭祀有关的人,根据他们的态度来看,我有理由相信九鼎已经启程了!”聂胖子喘着粗气说道:“所以……” “所以纵横家也已经启程了。”孔臻脸色一沉,转过头看向湘夫人。 却见她已经拿出一张纸,用毛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随后起身,将这张纸叠起来,交到聂胖子手里:“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吴府,一定要交到吴驹手里,不要暴露身份!” 聂胖子不知道刚才孔臻和湘夫人的对话,闻言不由得一愣,但立马点点头:“明白。” 他拿上折好的纸,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湘夫人和孔臻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眸中的紧张。 第三百三十九章 九鼎恐失 速往护之 吴府。 吴驹拿着毛笔刚写下没几个字,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果断的丢下了笔杆子。 他起身走到庭院中,不由的看向了东边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总是感到一阵心悸。 而且他总觉得正东方向,有一样东西在呼唤他,那东西和他之间似乎有着微弱的联系,但那东西正在向东而行,越走越远,这股联系也就越来越微弱。 吴驹不知道和他联系的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结合这几日的事情,他心中倒是有些猜测,但这猜测怎么看怎么不切实际。 就在这时,一个仆役快步走进了庭院:“家主,这是送到府上的,说是给您的,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请您务必轻启!” 说罢,仆役将纸条奉上。 “谁送的?”吴驹接过纸条,问道。 “是祁农祁内史的小女儿,但她又说是有个叔叔叫她送到府上的,给了她一块糖做报酬。”仆役说。 听着这熟悉且略显狗血的的桥段,吴驹嘴角抽搐,忍不住说了一句:“装神弄鬼。” 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体。 “九鼎恐失,速往护之。” “靠!” 吴驹眼神一凛。 虽然送纸条的人未免有装神弄鬼的嫌疑,但这上面所述的事实却在瞬间取得了吴驹的信任。 要说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因为这几日的心悸,和那东西的微弱联系吧。 没错,吴驹觉得和他有联系的,正是现在被运往渭南方向的九鼎! 渭南不就在咸阳的正东方向吗? 就在这时,吴驹突然心中一动,久久没有动静的系统跳了出来。 吴驹立马打开一看,发现纵横家、阴阳家、还有那个神秘的第十二家的任务通通往上涨了一小截。 见状。 吴驹不禁皱眉。 “这是在说九鼎这件事和纵横家、阴阳家还有那个第十二家有关?” “那写这张纸条的人会是谁?是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第十二家吗?” “如果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纵横家和阴阳家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吴驹一头雾水,诸多问题萦绕在心头。 这也算是系统为数不多的作用了,一但他和诸子百家扯上关系,任务完成度之类的进度条就会有变动,平时貌似没什么卵用,但这个时候反倒可以帮助吴驹判断当下的局势,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显然没有给吴驹分析局势的时间,他这个朝堂上的头号咸鱼显然不可能知道九鼎的下落。 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吴驹将纸条攥在手心向外跑去,霎时间便消失在仆役眼前。 穿过大半个吴府,吴驹跑过马路,扑进吕府的大门内。 “吴卿……好!” 吴府守门的仆役话都还没说完,只觉一阵风袭来,随后吴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近前。 街角,孔臻、冉悟、湘夫人、尹赋、聂胖子五人露出身形。 “这靠谱吗?”聂胖子问。 湘夫人不说话,像是在思考别的事情。 孔臻则答了一句:“总比我们干等着靠谱。” “放心吧,他会帮我们找到九鼎的。” …… 吕府内。 吕不韦正批阅文书呢,吴驹突然就冲进来了,很快啊! 见扑在案前的准女婿,吕不韦眨巴眨巴眼睛,抬手给吴驹倒上一杯茶摆在他面前:“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出大问题!”吴驹将手中的纸条展开给他看。 吕不韦接过纸条,仅仅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来府上见他,让他保住周王室的苏纵。 还有这段时间他一直吩咐手下人查出的蛛丝马迹。 霎时间,许多原本没有头绪的事情突然活了起来,联系到了一起。 “谁送来的?”吕不韦急忙问道。 “祁农的小女儿,一看就是受人指使。”吴驹答,旋即问道:“会不会是故弄玄虚?” “不,是真的!”吕不韦笃定的说道。 吴驹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怎么感觉……老丈人知道一些内幕呢? 吕不韦见吴驹投来的目光,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不可否认,吴驹是医家魁首,有能力接触到很多连吕不韦的了解不到的事情,但同样有些信息是无法弥补的,只有吕不韦这样的当局者才能知道。 恰巧,他就知道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一直在和纵横家作对,虽然吕不韦对他们也知之甚少,但直觉告诉他,这纸条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虽然个中细仍旧扑朔迷离,但现在中断九鼎的运送,派人护住九鼎绝对没有错! “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找到九鼎,九鼎乃是社稷重器,天下九州与王权霸业的象征,不能让它落入贼人之手!”吕不韦说。 “您应该知道九鼎在什么地方吧?”吴驹问。 “我知道它走的是哪条路线。”吕不韦起身,从书架上找到一份咸阳城周围的简易舆图,将其打开,目光沿着舆图上其中一条线路滑动,神色越发严峻。 “召集府上兵士。”吕不韦冲着门外的嫪毐喊了一声。 “是!”嫪毐立马说。 但刚走了没几步,却又被吕不韦叫住了。 “等等!” 吕不韦摇摇头:“光是人多还不够,保不齐就是……” 说到一半,吕不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突然想到吴驹之前说的一个名词,补充道:“保不齐就是送人头。” “什么意思?”吴驹诧异。 吕府精兵数千,战斗力一流,说送人头也太自谦了。 “吴驹,你知道九鼎有多重吗?”吕不韦突然问。 “一千多斤总该有的吧。”吴驹说。 “近两千斤!”吕不韦说: “凡人根本不可能抬动九鼎,所以去的是……” “炼气士?!” 吴驹立马接上话茬,有些不确定的问。 吕不韦点点头。 吴驹瞳孔放大,有些心惊,但又反驳道: “也有可能他们找了一群像我一样天生神力的人呢?” 吕不韦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可以,但不现实,且不提这样的人好不好找。天生神力的人纵观史书倒也有,但通常举起几百斤便是极限,像你这么夸张的少之又少。” “何况……我对他们还是有点了解的。”吕不韦最后一句话近乎呢喃。 也不管吴驹听没听清,吕不韦又扯回了正题。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吕不韦将目光又放回舆图:“九鼎运输的道路我倒是可以确定,但这还不够,它在这条路的哪个位置犹未可知,如果他已经落入贼人之手,那九鼎的位置就更不明朗了!” 第三百四十章 出发,寻九鼎 “九鼎运输的道路我倒是可以确定,但这还不够,它在这条路的哪个位置犹未可知,如果他已经落入贼人之手,偏离既定路线,那位置就更不明朗了!” 听到吕不韦的话,吴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道: “也许我知道九鼎在哪。” 见吕不韦投来疑惑的目光,吴驹解释道:“我似乎能感觉到九鼎的位置。” 吕不韦一惊,低声问道:“此话当真?” 吴驹颔首,又摇摇头:“只是能感觉有一样东西与我有联系,正在向东移动,和舆图上标注的驰道方向也一致,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敢确定。” “你可知这是为何?”吕不韦连忙问。 “不知。”吴驹摇摇头,从蕲年宫到年末祭祀,他只见过九鼎两次,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渊源。 “莫非这便是那群人找你的原因?”吕不韦想到了这种可能,可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摇摇头:“九鼎是社稷重器,倘若真是与它有联系,虽不知事情是好是坏,但传出去总归惹人非议,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此事莫要对旁人提起!” “自当如此。”吴驹点头。 嘱咐完这一句,吕不韦将目光继续投向舆图。 九鼎恐生变故,虽然是一桩大事,但吕不韦不愧一国之相,短时间内便调整好了心态,事虽急,人却不见急。 “无论如何,现在这是个好事,你且在舆图上将方向指出,调兵前去拦截便是!”吕不韦说。 吴驹闻言,倒也不含糊,在舆图上略微扫了一眼,最终将手指落在地图上的某处地方。 大约渭南城南十五里处。 “倒是个麻烦事了。”吕不韦脸色一沉。 “怎么了?”吴驹问。 “九鼎的运送路线基本是沿着渭河,按照正常的行进速度,九鼎的位置应该在骊县一带,但现在却在渭南,这更加证明了咱们之前的判断,运输九鼎的乃是炼气士,只有他们才能做到行进速度这么快。”吕不韦说。 吴驹颔首:“有道理。” “更麻烦的是,我怀疑他们是想遁入秦岭,绕开函谷关,继而离开秦国!这样一来,人数少反倒从劣势变成了他们的优势,他们可以进山,但我们的军队却不能!” 吕不韦沉声说道:“还是得赶在他们进入秦岭之前调动军队拦住他们!炼气士再强,面对千军万马也是白瞎!” 吴驹却制住了:“万一军队失败了,或者慢他们一步呢?” 吕不韦正在进行的动作顿住。 他当然知道有这个可能性。 “随着九鼎越来越远,我和它的联系也越来越弱,一但贼人遁入秦岭,出函谷关界,恐怕九鼎就真的没了!”吴驹严声提醒道。 “那你怎么看?”吕不韦听出他有别的想法。 “我想亲自走一趟。”吴驹说。 “不行!太危险!”吕不韦断然拒绝。 “那九鼎怎么办?”吴驹问。 吕不韦沉默。 “只要一直保持和九鼎的联系,哪怕他们进入秦岭,我们也能时刻知晓他们的位置,设法拦截,但万一我和九鼎的联系断了,那就真的没了。”吴驹说。 吕不韦皱眉。 九鼎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对秦国来说,他不止是几座大鼎,更不止是九州象征。 得九鼎者得天下,但倘若失去九鼎呢?难免一场民心动摇,王位不稳,局势动荡。 “打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大不了一直吊在他们身后五六里,不会出现问题的!”吴驹说。 吕不韦露出迟疑之色。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断摩挲着手指。 吴驹见状也不打扰他,耐心等到起来。 半晌,吕不韦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去。” 吴驹想要说话,但被吕不韦打断了:“切记,注意安全!九鼎是很重要,但对比你来说并非不可抛弃,就算是大王在这,叫他在你和九鼎之间做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的!” 吴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于秦国的重要性。 军事、财政、农业、朝政、民生,样样都和吴驹相关,没了他对秦国来说绝对是一次重创。 “那我去了?”吴驹问。 “嫪毐!”吕不韦冲门外高喊一声。 “在!”嫪毐拱手。 “快去从府上门客中挑选五个顶尖高手,包括你,随行保护吴驹,追回九鼎!”吕不韦吩咐道。 “是。”嫪毐转身离开。 “暂且别告诉凝儿。”吴驹对吕不韦说。 吕不韦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吴驹点点头,离开吕府,回到吴府自己的小院里,拿上佩剑系在腰间,取出墨石弓绑在背上,拿上那只满载箭矢的豹皮箭袋,还从药囊里拿上一堆瓶瓶罐罐塞在怀里。 正要出门之际突然顿住,又从堆满书的书架里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个匣子,只见匣中躺着几个椭圆形,拳头大小的东西。 没错! 这正是吴驹让老于制造的手榴弹! 这玩意的制造难度比枪要低得多,所以老于很快就弄好了。 “拿两个吧,虽然够呛能用得上,但多少是个可以防身的玩意。”吴驹取出两个手榴弹,确认之后离开了吴府,拉上一匹骏马来到府前的街道上。 只见嫪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背负长剑霜十四,身后还跟着五个武者。 这五个人吴驹都认识,之前没少跟他们切磋过,虽然不如嫪毐这个宗师,但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如果将宗师之下分为九品,那他们五个全是八品或九品的。 “走!”吴驹也不含糊,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骏马飞驰,刹那间远去。 嫪毐六人拍马跟上。 街道上的人群见状连忙避让开。 七人离开后,只听“唏律律”的一声嘶鸣,又是一匹骏马直接从吕府大门中跃出。 长衫飘动,只见马上坐的正是吕不韦! 平时都是乘坐马车的他这次亲自驾着一匹骏马,在吕府门前左右看了看,稍作思索后一拍缰绳! “驾!” 吕不韦驾马,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王宫方向而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 追寻 自咸阳一路东出,驶入驰道。 骏马飞驰,耳边狂风呼啸,刮的人脸生疼。 吴驹的思维却随着这风冷静下来。 毋庸置疑,亲自带队还是有些风险的。 只不过对吴驹来说,同时涉及纵横家、阴阳家、还有那个神秘的第十二家,这机会实在是难得,真要是待在咸阳什么都不作为,他却是决计办不到的。 况且他也很想弄清楚,谁给他写了那张纸条? 那纸条很不寻常,上面的字娟秀清朗,让吴驹莫名有些触动,却说不出是究竟哪里不对。 疑点重重! 吴驹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大漩涡,围绕着九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格外神秘、玄妙、危险! 管他呢!大不了怂一点,远远的跟着,作壁上观、边缘ob一波,一但见势不妙,调转马头走便是了,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沿着驰道一路走来,他明显能感觉到和那疑似九鼎的东西距离越来越近。 可见那伙贼人带着九鼎,虽然速度不慢,但也没快到哪去。 按照这个速度,顶多几个时辰,必然可以追上! “前方好像有东西!”落后吴驹半个身位的嫪毐提醒道。 吴驹定睛一看,心头微颤,随后举手示意队伍停下。 只见前方的驰道上一地狼藉,横尸遍野! 只是看了一眼,众人就不禁心头一凛。 “警戒!”嫪毐喝道。 勒紧缰绳,停稳马匹,吴驹翻身下马。 只见遍地都是运送九鼎的兵士的尸体,血液顺着地面上的车辙印形成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河。 几只从林子里跑出来的野狼正在啃噬尸体,见吴驹来,对他们龇牙咧嘴,被嫪毐六人随手解决几只,剩下的逃的无影无踪。 “那应该是运送九鼎的东西。”嫪毐指着一旁的堪称巨无霸的车子说道。 这车上设有凹槽,是用来卡住九鼎的鼎足的,旁边还有被割断的绳索。 车还在,九鼎却不翼而飞了。 九辆大车前用来拉车的上百匹牲畜也成了现场唯一的活口。 因为天太热,正面试不出体温,所以吴驹摸了摸尸体的背面。 都快凉透了。 保守估计人也死了几个时辰了。 嗯……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几个时辰他们只到了骊县,可见这伙贼人的移动速度更慢了。 至于坏消息……人都死了,九鼎都没了,当然是坏消息。 “走,继续追!”吴驹翻身上马。 七人继续远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们离开咸阳城的时候大概是巳时一刻,也就是九点多,一连过去三个半时辰! 终于,吴驹感觉他们和九鼎的距离已经不足一里。 看着远处的山峦,吴驹心中更加担忧。 现在这个地方无限接近秦岭边缘,早已见不到渭河的踪影。 马匹可是很难走山路的,哪怕加了马蹄铁,到时候说不定他们的行进速度还不如那帮步行的贼人。 “不行,再这样下去人没事,马要废了,暂时休息一下,给马喝点水。”吴驹说。 嫪毐等人表示同意。 这些马今天可是受了罪了,如此高强度的跋涉几个时辰,累的够呛。 吴驹他们也好不到哪去,今天的气温可是足足有三十多度,最热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全都在策马狂奔,脑袋都快被晒冒烟了。 他们给马拿着水袋正要喝两口顺便给马喂水,却又被吴驹制止了。 吴驹又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几个小瓷瓶:“混着水服用,你们和马都喝点。” “这什么?”五人接过瓷瓶。 “藿香正气散,我配制的,专门祛暑用的,出门前我就料到会有这个时候,特意带上了。”吴驹说。 “不愧是您啊,真有远见!”五人投来崇拜的目光。 吴驹挥挥手表示洒洒水,旋即将瓷瓶里的粉末全部倒进水袋,然后自己喝饱后,又给马喝了大半,最后一点倒在了人和马的头顶,算是降降温。 嫪毐五人照做,但只喝了一口就重重的咳了出来,干呕了一阵。 “好苦啊!” “苦就对了。”吴驹翻了个白眼,藿香正气散就是后世藿香正气水的原型,能不苦吗? “可以不喝吗?”嫪毐问。 吴驹挑眉:“你们几个不是当世顶尖的剑客就是声名远播的豪侠,还怕苦?” 这话一出,嫪毐等人顿时不说话了,强忍着苦涩灌了几大口,然后喂给马。 马就没那么矫情,有啥喝啥,甚至喝饱后还瞥了嫪毐五人一眼,这让五人莫名感觉到了鄙视。 就在这时,三驾轻骑自不远处而来,突然出现在吴驹等人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白衣男子,身材很高大,腰间配着长剑,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相仿,身材魁梧的男子,同样持剑,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不过眼下三人可没这么潇洒,两个年轻男子热的脸色通红,汗流浃背,反倒是那老者气定神闲,连一滴汗水都见不到。 “那个,能把水分给我们点吗?”白衣男子开口便说。 嫪毐五人拔剑,刹那间杀气毕露。 吴驹挥手示意他们淡定一点,随后解下几个水袋扔出去,笑道:“从咸阳出发,跟了这么久,口渴也正常。” “不愧是吴驹子,竟然能察觉到我们。”白衣男子一把接过水袋,笑道。 吴驹摇摇头:“我可没察觉到。” 我只是觉得你们给我报信……不,与其说是报信,还不如说是借助我找到九鼎,因为你们不知道九鼎的位置?你们显然不希望九鼎落入他们之手,倘若知道位置早就自己开赴去了,实在没必要告诉我,我说的对吗?” “完全正确。”白衣男子颔首。 他们三人,正是孔臻、冉悟和尹赋。 第三百四十二章 见面 “既然需要借助我,那一路上尾随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吴驹说。 “尾随这个词……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孔臻摸着下巴。 说的他们像是什么流氓一样……孔臻腹诽道。 总之吴驹分析的完全正确。 至于他们在咸阳时的五个人怎么到了这只剩下三个人了,这还得从头说起。 聂胖子不来的原因是他修为太低,来了也是当炮灰,所以干脆留守咸阳。 而湘夫人本来是和他们同行的,只是现在又不知道人在何处。 不过凭借孔臻对她有限的了解,她现在一定隐藏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 她似乎在回避和吴驹见面。 这让孔臻更加好奇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然,湘夫人不说,孔臻也不会多嘴去问。 就在孔臻打量吴驹的时候,吴驹也在打量孔臻。 三个人……一个都不认识,但看起来都有不凡之处,尤其是那老者,现在已是酷暑六月,骑行数个时辰,一滴汗都见不到,实在不简单。 而刚才孔臻对吴驹的称呼也让吴驹心头一动。 “吴驹子……” 吴驹在心中盘算着。 世人对他的称呼大多分为三类,一类叫吴卿,这也是最普遍的称呼。 还有一类叫吴师或者魁首,这是医家的人对他的称呼,也有百家学派的晚辈会这么叫。 最后一类则是叫吴驹子或者前辈,这则多是百家之人对吴驹的称呼。 这三个人和诸子百家有关系? 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吴驹似乎想起什么,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这不是废话吗?系统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了,这次有纵横家、阴阳家,还有那神秘的第十二家参与在内,哪个不是诸子百家范畴的。 “我配的祛暑药,需要吗?”吴驹掏出小瓷瓶问。 “多谢好意,有水就够了!”孔臻笑了笑,他们可是炼气士,借水只是个来找吴驹的借口罢了,中暑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更是完全没可能。 吴驹颔首,将瓷瓶收回去,说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请讲。”孔臻说。 “敢问贵姓?” “免贵姓……甄。”孔臻没有说自己姓孔,这姓实在太显眼。 “敢问甄兄,劫走九鼎的是何人?”吴驹问。 “纵横家的人,也有可能包括阴阳家。”孔臻干脆利落的答道。 吴驹挑眉。 那就排除了此二者,所以眼前这三人来自那个第十二家? “那你们……”吴驹还未说完,就被孔臻打断了。 “我们只是…一群侠客。”孔臻想了想说道。 “侠客?” 孔臻颔首:“我们并无恶意,贸然向您求助,只因不愿九鼎落入恶人之手。” “那如果落入他们手里会怎么样?”吴驹问。 “不知道,但总不会是好事,九鼎关乎九州社稷,如果他们想用九鼎达成什么目的……”孔臻脸色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既然湘夫人不想让吴驹卷进来,那还是少说几句的好,他们做的事本来就很危险,这一次因九鼎引发的风波之后,孔臻他们和吴驹可能永远不会再见。 吴驹仔细揣摩了一下孔臻的话,微微点头。 这么听起来眼前这三个人貌似还是好人。 嗯……长得也像好人。 但吴驹可不会听信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的一面之词。 “你来找我,应当不会只是为了讨水喝吧?还有什么事吗?”吴驹问。 “在下希望您能带我们找到纵横家的人。”孔臻说,他补了一句:“面对面的那种。” “那很危险。”吴驹说。 孔臻摇摇头:“但我们没时间了。” “这里已经是秦岭边缘,按照劫鼎之人的行进速度,倘若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没可能被秦国大军拦截了,退一步讲就算不动用京畿的守备军,调用函谷关的兵马进行包围,时间也不够。” “这茫茫秦岭,十万大山,延绵数千里,东起陇南,西至楚魏,南可入巴蜀,一但进了这里,对他们来说就是猛兽还林,天高任鸟飞。” “而想把整个秦岭包围起来,把七国兵马全部借来都不够,更别提进山搜索,山里毒瘴蛇虫,豺狼虎豹,进山根本不现实。” 吴驹面不改色,但心里已经荡起波涛。 孔臻说的不错,这也正是他一路上最担心的! “所以呢?”吴驹问。 “所以想要拦截九鼎,只能靠我们。”孔臻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你想去找那伙贼人打一架?” 见孔臻点头,吴驹断然摆手:“那太危险!我不会做送人头的事。” “送人头?”孔臻一愕,想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后,他摇了摇头,语气笃定:“不会的!” 吴驹和旁边的嫪毐对视了一眼:“这么有自信?你觉得能打过?” “能!”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就凭你们三个?” “…对。”孔臻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湘夫人与他们来之前就达成了共识——如非必要,尽量不出手。 毕竟这次可能有阴阳家的人参与在内,倘若湘夫人出手,卧底身份暴露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我们和他们是老对手了。”冉悟笑了笑。 “退一步讲,打不过大不了跑,起码可以拖住他们。”孔臻说。 嗯,这战术思想听着谨慎多了。 但吴驹还是摇了摇头:“你们确实可以自保,但我们却未必我,我不能拿自己和身边这些兄弟的生命开玩笑。” 孔臻闻言咧嘴一笑:“请您放心,在下早听说吴驹子济世救民,造福天下的贤名,平疫病,贩油盐,造纸笔,每一样都如雷贯耳,就算在下殒身于此,也断然不会让您有分毫损伤!” 吴驹闻言,深吸一口气。能听出此人的话语句句坦诚,乃是肺腑之言。 和夸赞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推脱道:“不敢当,不敢当!” “吴卿,还是要谨慎!”嫪毐提醒道,万一这一趟他回去了吴驹没回去,那吕不韦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吴驹抬手,说道:“我明白。” 他惜命,但绝不是怂,自认为有勇,但绝不会送人头。 既然现在多了一份助力,又有什么好迟疑的? 思索再三,他神色一正,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这一趟我走了!” “多谢!吴驹子侠肝义胆,叫人钦佩!”孔臻作揖,刚才的这两番话皆是他的肺腑之言,子啊咸阳的这段时间他没少听闻吴驹的事迹,早有敬仰之心,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莫要恭维我了。”吴驹摆了摆手。 他长出一口气,闭上眸子感受了一下九鼎的位置,旋即说:“既然情况如此危急,咱们即刻出发!” “没问题!”孔臻将水袋还回去,随后来到马面前,手掌一翻,裹挟一股白气,轻轻抚摸了一下马的额头。 仅仅这一下,原本躁动的马儿顿时平静下来,因为燥热而大张的嘴也闭合了,原地踩了两下蹄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这一手玄妙无比,显然脱离了正常人类的理解范围内。 是炼气士的手段吗? 吴驹见状,心中一动,对这三个人的武力值总算多了一分放心。 双方人马并作一处,原本七人变为十人,纷纷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尽头。 第三百四十三章 河谷 一路上,孔臻三人和吴驹等人正式认识了一番,互相之间知晓了姓名。 当然,孔臻他们用的是假名,要是真说真名,以吴驹这个同为诸子,且是医家魁首的身份,怕是生出别的事端。 一行人又经历了约莫一刻钟的跋涉,正式进山。 还好,这里属于秦岭中段,也就是终南山一带,边缘的一些地带山势平缓而破碎,马匹还是可以行走了。 不过…… 吴驹看了看远处的重峦叠嶂。 要是再往里去,这些马便是决计走不了了! …… 吴驹等人一路追到一处河谷。 左右打量了一下地形,吴驹一拽缰绳,领着身后九骑来到河谷上方。 极目远眺而去,终于见到了九鼎的踪迹。 只见远处,一行约莫十四五人正在河谷中迅速跋涉。 当中有九人最为显眼。 只见他们将比人还大的鼎举过头顶,就以这样的方式在河谷间飞速奔袭。 是九鼎! 看到这一幕的吴驹忍不住愣了一下,纵然他有心理准备,也不得不承认举鼎这样的动作实在太有视觉冲击力,哪怕力可达数千斤的他自己也能做到。 这九个人显然不是凡人,和吕不韦先前做的炼气士推断一般无二。 不过让吴驹愣住的并非只有这一点,而是在见到九鼎的那一瞬间,吴驹和它之间的联系达到最高峰,随后消失。 不过似乎只是暂时隐藏,吴驹还是能主观感受到和它微弱的联系,就好像它并不想被搬走,所以在向吴驹求助一般。 这些表现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一直以来和吴驹有联系的就是九鼎! 河谷中,苏纵等人似乎感觉到什么,向吴驹的方向望去,视线在半空中相互碰撞。 “搅局的来了。”苏纵嘴角微微一勾。 “如何行事?”楼巍问道。 苏纵浑身气息一动,神识刹那间外方出上百米,笼罩在吴驹等人身上。 “十个人里,三个炼气士,属那老者最强,其他七人里顶多有两个人够看。” 苏纵感受一番后,多了几分自信:“六打五,也许还没有五,优势在我!” 他转头问:“大司命怎么看?” 大司命冷冷的吐出三个字:“那就打!” 苏纵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河谷上方,众人翻身下马。 “苏纵,大司命,此二人果然都联手!”孔臻眸光一凝。 “旁边那个老者是阴阳家八大长老中第八长老山鬼,那个剑客和使矛的高冠男子都是纵横家的人,那玉冠年轻人却是面生,但看气息和大司命一脉相承,兴许有关联。”冉悟补充道。 “尹前辈,你怎么看?”二人转头望去。 “最强的交给老夫。”尹赋淡淡的说道。 “那就是苏纵或者大司命,大司命约莫真吾境巅峰,苏纵虽然极少出手,但多半真吾巅峰或者半步问道,和您一样。”孔臻打量了一下二人,说道:“您挑一个,另一个就交给我。” “我且来抵挡山鬼吧!”冉悟说。 “几位壮士可愿出手相助吗?”孔臻转头对着吴驹身旁的嫪毐等人问道。 嫪毐转头看向吴驹征求他的意见。 吴驹瞥了他一眼,从他眸中看出了战意。 他点点头:“九鼎本就是秦国之物,几位都愿意慷慨出手相助,我秦国作为失主又岂能作壁上观?” “高义!”孔臻拱手,表示钦佩。 嫪毐自告奋勇的说道:“我来抵挡那个宗师,此前我和他在王宫短暂的交过手。” 显然,正是那一次的未分胜负让嫪毐动了战意。 “那个戴高冠的和戴玉冠的就交给我们吧。”其他五个说道。 “那两个都是炼气士,多加当心!”冉悟提醒道。 “那个……其实我也可以出个力。”吴驹委婉的说。 “万万不可!”孔臻连忙制止:“相比您,失九鼎反而事小,若您出了什么差错,不仅是在下言而无信,更有损于天下黎民之福,那我等当真是大罪过!” 还要加一条——没法跟湘夫人交代。 想到这里,孔臻左右看了看,却并未察觉到湘夫人的所在。 她修为一流,甚至不逊色于尹前辈,隐匿气息的本事也是一绝,察觉不到也正常。 吴驹无奈,他自诩战斗力不低,嫪毐对他的评价是剑术大约在九品,至于这身天生神力的潜力则是无限,倘若全力施展,以杀人为目的而非切磋,那就算是他也很犯怵。 “那行,我就先看看。”吴驹答应下来。 孔臻欣然点头,一股战意冲天而起:“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只见他执剑出鞘。 钦! 长剑露出锋芒,通体青白,如碧玉一般,但又闪烁着金属光泽,认不出是何材质,总之颇为不凡。 河谷中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三秒钟后,杀气积蓄到了极致,瞬间宣泄而出,弥漫整个河谷! 除吴驹以外的九个人飞身跳下河谷。 另一边,苏纵负手而立,大司命浑身气息升腾,山鬼周身黑气缭绕,竹沥拔剑,楼巍执矛……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战 尹赋落地后,身影爆射而出,几乎化作一道白光,速度极快! 老态龙钟的他身上霍然爆发出一股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令周围气息一滞。 他的目光在大司命和苏纵眼中流转,最终落在了苏纵身上。 对于纵横家的人来说,智谋是他们最大的武器,武力只是辅助,所以苏纵反而是极少亲自出手的,世人对其知之甚少,让孔臻抵挡他也许会有些吃力。 还是那句话,把最强的交给他! 苏纵见尹赋冲过来,神态自若,依旧负手而立,丝毫不见动作。 直至尹赋距离他不足二十米的距离,苏纵身上突然涌起一股汹涌澎湃的气,好似江河大海中遮天蔽日的滔天巨浪。 随后,他脚尖轻轻一点,原地只留下一道破空声,人便消失在原地。 两道身影冲撞到了一起,带起的冲击波和气流瞬间席卷整个河谷! 阵阵尘土被卷起,河谷底部的河流漾起阵阵涟漪。 河谷上方,吴驹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烟尘,忍不住咂舌:“这就是炼气士吗?!” 再看另一边,孔臻与大司命战作一团。 论起修为,反倒是孔臻弱一些,但他那把白玉剑上却有浩然正气加持,一时之间反倒与大司命打了个平手。 再看冉悟,他使了一把短剑,通体乌黑,剑脊很厚,他的剑法刚猛无比,一剑更比一剑强,咄咄逼人,逼得山鬼以柔化刚,但还是频频被打的后退。 俗话说一寸强一寸长,这一把短剑让他使出了长剑的感觉。 不过冉悟的优势来自于先发制人和山鬼对他的不熟悉。 山鬼毕竟是阴阳家八大长老之一,修为高深,术法鬼魅。 等到山鬼完全适应,便开始反客为主了。 “逞一时之利罢了,妄想击败我?” 一道道黑气自那佝偻的身体上披着的黑袍中发出,袭向冉悟。 冉悟节节败退! 再看嫪毐和竹沥,这两个人倒是真正意义上的旗鼓相当。 这年头找个宗师级别的对手可不容易,再加上两个人算是老对手,在那次竹沥夜入王宫时曾经有过短暂的交手,最终竹沥并不恋战,靠着比嫪毐强上几分的轻功逃离,战斗不了了之。 此时再度遇上,岂能错过! 一把霜十四,寒芒外露。 一把竹状剑,杀气内敛。 两把剑劈砍在一起,迸射出道道火星。 纠纠缠缠,分分合合,难解难分,难分高下。 若论剑法,嫪毐更胜一筹。 若论身法,竹沥强过几分。 但嫪毐剑法神出鬼没,如毒蛇一般,每每总能挡住竹沥的袭击。 而竹沥步法神诡,非常灵敏,还可以借着步法卸掉嫪毐的剑势。 直至嫪毐和竹沥又一次倒飞出去。 “再来!”嫪毐低吼一声,身影一闪。 竹沥也不含糊,二人再次战到一起。 看这两个人,倒是打的酣畅淋漓,颇为兴奋。 吴驹又看向吕府五剑客那边。 这应该是形势最不好的了。 五打二,打不过。 楼巍一挺长矛舞的密不透风,此人神识惊人,笼罩身周,这使得他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观察到四周,配合上长兵器的优势,根本没人近的了他的身,一打三还不落下风。 当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如果说宗师是凡人的战力天花板,那炼气士就是大气层、平流层,总之是突破了极限的。 而五剑客连宗师都不是,楼巍却是实实在在的炼气士且修为不低,三个人打不过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而橘颂则是一打二,从他所用功法、散发的气息来看,让察觉到的吴驹一方都更加确信此人的本事传承自大司命。 只是他修为不如大司命高深,但打这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驹观察着这些人的战斗,从中学到良多,一来孔臻、冉悟、竹沥、橘颂都是使剑的,让吴驹吸收了除嫪毐等人以外的其他风格和流派的剑术,二来也让吴驹对炼气士的世界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 可以肯定! 吴驹绝对打不过。 他要是和那个竹沥打也许还有点胜算,橘颂也有可能,其他人却是有点没底了,苏纵、大司命两个人就更不用看了,这两个人的战斗余波都能让吴驹暗自心惊。 就在这时,这错综复杂的战场上,第一个突破口,最终落在了吕府五剑客的身上。 只见橘颂对阵的其中一人稍有不慎之间,被橘颂剑锋裹挟的真气击中,噗呲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五六米。 “邱兄!”其他四剑客喊道。 二打二的局面变成了二打一,橘颂更轻松了,余下一人见那人受伤,然后心神与气息一乱,被橘颂一剑刺中肩胛骨,虽然只是浅浅一道伤口,但却让那人的形势更加危急,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橘颂一剑刺向那邱姓剑客,但被余下那人堪堪挡住。 楼巍身边的三剑客对视一眼,想要匀出一人去帮橘颂身边那人,但楼巍见状,长矛舞的更快,攻势更猛,实在无法脱身。 吴驹见状,自知再不动手只怕要死人,虽然吴驹和他们说不上多好的交情,但也曾一起讨论剑术,让吴驹坐视他们去死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吴驹正要冲下去,余光中却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转头望去,只见一人站在他身旁,扶住他的肩膀,制止道:“别去!” “是你!”吴驹一惊! 第三百四十五章 郎中令邓遂出现 守卫王宫的炼气士 只见一老者站在吴驹身旁,两鬓斑白,气势如虹。 吴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首先的反应是惊讶,其次脑海中闪出两个字。 援军! 这老者名叫邓遂。 他在秦国的地位极高,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 郎中令的职责是守卫王宫,但和同样位列九卿之一的卫尉有一定差别。 卫尉相当于一个是近卫,子楚到哪卫尉就到哪,但郎中令只负责守卫王宫。 而邓遂这个人又更为不同,身为九卿之一的臣子,他鲜少在朝堂上发表自己的意见,身为近臣,他这个人太孤僻,平日里深居简出,宫门之类的地方基本见不到他的人影,要不是他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指不定要有人弹劾他渎职。 邓遂见吴驹面露讶色,于是解释道:“是大王和吕相叫我来帮你的。” 吴驹点点头,这也正是他所猜想的。 这么看来,邓遂此人,恐怕不仅仅是郎中令。 他刚刚的行为表明了他也是一名炼气士。 所以他这个郎中令,真的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守卫王宫。 只不过,他要防的从来都不是凡人,而是炼气士! “就只有邓卿你一个人吗?”吴驹问。 “不止。”邓遂摇摇头:“大王震怒,勒令咸阳的几乎所有人手倾巢而出,沿着你在一路上留的记号追来,只不过他们没我速度快,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吴驹点点头,果然,秦国的底蕴也没那么简单。 “现在什么情况?”邓遂问。 吴驹闻言,简单阐述了一下战场的局势,点明了哪个是敌人哪个是友方。 当吴驹说到嫪毐和竹沥的时候,邓遂突然咧嘴一笑:“这不是那个小毛贼吗?” “你认识他?”吴驹疑惑。 “他就是秦姬分娩时夜入王宫的那个刺客,当初就是我发现的他,只不过他们人数众多,又施展了一门困阵之法,我一时间被缠住,让他逃脱了。”邓遂解释道。 “原来如此!”吴驹恍然大悟,细细回忆起来,当晚嫪毐追着竹沥离开不久后,邓遂姗姗来迟,原来是被人缠住了。 “他当时想进蕲年宫,现在看来是早就对九鼎有图谋了。”邓遂说。 就在这时,河谷低端传来一声惨叫。 二人转头一看,发现是山鬼和冉悟那边,冉悟逐渐不敌,山鬼越发轻松,在抵挡冉悟的同时,黑袍中悄然飞出一道黑影冲向楼巍那边,击中了其中一名吕府剑客,生死不明! “看来吕府那几个剑客那里比较危急啊。”邓遂再度拍了拍吴驹的肩膀:“交给我吧,我离开前大王特地交代过,你不容有失!” 吴驹无奈,显然,邓遂已经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了。 不过他们说的倒也都对,吴驹现在在秦国的地位和作用确实相当重要,油盐猪肉,纺织机望远镜,马蹄铁望远镜,每一样都出自吴驹之手,未来的发展也绝对少不了吴驹。 如果没有他,秦国这座正在疯狂提速的国家机器必然会像卡带一样瞬间滞住,甚至产生倒退。 “那好,邓卿你先上吧。”吴驹说。 还是救人要紧。 邓遂微微点头,还没等吴驹反应过来,他再度划作一道橙色流光冲下河谷。 吴驹在河谷上方居高临下,可谓看得一清二楚。 邓遂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成了光,成了虚影! 甚至给人以一种他在贴地飞行的错觉。 也难怪他从咸阳而来的所有援手里到的最快的。 在邓遂落在河谷低端的一刹那,苏纵和大司命发现了他。 “又来了一个强者。”苏纵嘴角上扬,与尹赋对了一掌,气流四溢,二人倒飞出去,随后再度撞到一起。 只见邓遂在楼巍和橘颂二人之间犹豫了一小会,便冲向了橘颂。 邓遂身上爆发出一道金光,速度再度提升一个档次! 没等橘颂反应过来,他便冲到了近前。 一脚飞踹,正中橘颂胸口! “噗!” 橘颂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影瞬间消失。 再看去,只见橘颂已经倒飞出去十几米,并且还在继续! 最终,橘颂撞进河谷的石壁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咳咳!”橘颂重重的咳了两声,吐出口中的鲜血,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惊魂未定,随后气的跳脚,破口大骂:“有没有素质啊,你那么强的人难道不应该直接去打我师父吗?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 众人神色一愕,随后幸灾乐祸的看向大司命。 真是收了个大孝子当徒弟啊! 大司命本人听到这句话也是气息一滞,被孔臻逮住机会刺出一剑,但没有命中,只是挑破了大司命身上的黑袍,剑气在其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吴驹的脸色同样古怪莫名,阴阳家这么神秘的百家学派,怎么混进去这么个玩楞,画风一点都不搭啊! “多谢!”原本橘颂对战的那两个剑客向邓遂拱手一揖。 此二人眼下颇为凄惨,浑身都是伤,那个邱姓的剑客甚至被橘颂逮住机会一剑刺中了脏腑,虽然死不了,但也丧失了战斗能力。 邓遂没有应答,又向楼巍看去。 楼巍面不改色,但身体却非常诚实的向与他相隔不远的山鬼靠过去。 但邓遂并没有选择楼巍,而是像橘颂说的那样真的去找了大司命。 橙色流光再度出现,直冲冲的冲向大司命。 大司命一手笼罩着气,使得他的手坚硬不输金铁,得以和孔臻那柄玉剑周旋。 见邓遂冲过来,他找准时机,一手荡开孔臻的剑,随后挥臂结印。 一个个玄妙的手印出现。 “广开天门!” 大司命身前突然出现一道闪烁着紫光,似门户状的光影。 邓遂见状,毫无惧色,一脚踹上去。 天门一震,随后轰然破碎,而邓遂去势不减。 大司命面色一凛,挥臂格挡,硬生生扛下这一击,不禁还是向后退了两步。 “他交给我,去帮你朋友。”邓遂淡淡的说道。 孔臻看向冉悟和山鬼的方向,只见冉悟现在已经抵挡的相当吃力,当然,他打大司命也好不到哪去,刚才抵挡的这一阵几乎用上了浑身解数。 本来他都打算暗中呼唤湘夫人了,但邓遂突然出现,目前看来貌似能做到持平,而且秦国之后肯定还有其他援手抵达。 “多谢前辈!”孔臻也不马虎,剑锋向下拱手一揖,随后直接冲向山鬼。 第三百四十六章 形势变化 就在这时,山鬼见孔臻要来,心想一打二对他来说必然是吃力的,若是先解决一个就很好办了。 想到这里,掌心涌出大量黑气。 “杳冥昼晦!” 黑气极度膨胀,几乎遮天蔽日,随后从各个方向向冉悟袭去。 冉悟手中黑色短剑演化出一道道虚影守卫在周身,但山鬼这一招颇为不凡,瞬间就将黑色短剑的虚影通通击碎。 黑气笼罩在冉悟身上。 冉悟身上浩然正气勃发,护住全身上下,奋力与黑气做斗争,这黑气十分难缠,只要被缠上就不能分神。 “雷填雨冥!” 黑气聚集成一团雷云,云中偶尔响起雷声,酝酿到了极致后,一道乌黑的雷电突然劈下,击中冉悟。 冉悟挥剑抵挡,黑色短剑身上泛起一圈乌光为其挡掉大半,但剩下的雷电击中冉悟,还是让其五脏六腑都仿佛遭受雷击。 孔臻赶到,一剑刺向山鬼。 在即将命中山鬼时,孔臻身体周围突然泛起一道道星光,正对应着夜晚的诸天星斗,而孔臻的位置则是北极星! 为政为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星光融入孔臻体内,其浑身气势瞬间大增,一剑劈向山鬼! 山鬼骇然,手臂一招,黑云压下,希望能以此抵挡孔臻的剑,但瞬间被孔臻的剑锋破开。 山鬼将这一击扛了个结结实实。 “疗伤,山鬼且交给我,去杀那个使矛的。”孔臻的声音传入冉悟耳中,正是传音入密的法门。 冉悟没有多言,飞速离开战场中央,抓紧时间疗伤。 河谷上,吴驹咂舌。 炼气士的战斗,果然是毁天灭地! 雷云,闪电,星辰都被演化了出来,叫吴驹大开眼界。 随着邓遂的加入,局势逆转。 尹赋依然和苏纵缠斗,邓遂对上了大司命,孔臻对上了山鬼,楼巍一打二,冉悟、橘颂在打坐疗伤。 嫪毐和竹沥游离在战场边缘,依旧打的难解难分,但作为双方中最纯粹的两个剑修,他们显然不想掺和炼气士的战斗,这也是他们越打越往战场边缘靠的原因。 吕府五剑客伤了三个,吴驹见状悄悄摸到战场边缘,把他们三个拖到一旁,从马上带着的一个简易药囊中取出药物和纱布为其止血、包扎、上药,充当起了战地医生的角色。 但另一边。 苏纵此时却是满脑子的疑惑和思考。 说实话,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爆发这么大规模的战斗,所以人手其实并不算很多。 主要是这次劫取九鼎的难点基本击中在劫车,抢了就跑,往山里跑。 他们没想过会被找上门。 这也是苏纵最疑惑的。 为什么他们会被找到啊?? 但此时的形势显然由不得继续疑惑下去。 这里的战斗一时半会停不了。 于是苏纵汇聚力量,一掌将尹赋拍出去,随后对那几个举鼎力士传音道:“走!往东走!” 举鼎力士也不含糊,转身便跑。 苏纵见状,松了口气,再回头一看,尹赋这个老匹夫又冲上来了。 苏纵一阵头疼。 他能看出尹赋使得是道家功法,就算不是道家的人也一定和道家有紧密的联系。 但是,这个人一点也不道家! 一副舍我其谁,愈战愈勇,得理不饶人的气势,非常的难缠! 道家不是应该讲究无为的吗? 苏纵摇摇头,但也不怂,浑身气势爆发,两个人再度冲到一起。 另一边,邓遂看到九个举鼎力士离开,心中不禁一紧,冲冉悟喊道:“追九鼎!” 冉悟也不含糊,拄着剑就要起身。 山鬼瞥了他一眼,一击击退孔臻,随后双手结印,祭出一件法宝! 这法宝乃是一件绳索,瞬间束缚住了冉悟,让其动弹不得。 不过其似乎不止有束缚的作用,但冉悟有那黑色短剑的乌光护体,虽然被束缚,但却没受到伤害。 “真可惜,这法宝十分的珍贵,本来不想用的。”山鬼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随后笑道:“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吧。” 邓遂见状,心中有些着急,环视一圈战场,似乎大家都脱不开身。 唯一没有受伤,并且没有对手的是—— 吴驹! 邓遂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传音入密:“吴卿,能腾出手追九鼎吗?” 正在给吕府的三个剑客疗伤的吴驹突然听到邓遂的声音突然一愣,但饱读玄幻、仙侠。武侠小说的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传音入密。 想了想,他还是点了点头。 邓遂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刚才探查了一下那几个举鼎者,他们是纯粹的体修,除了力气大点,体质好一些,大抵没有别的优势,并且他们的力气还是经过增幅,且这增幅多半有代价,我听闻你天生神力,勇猛过人,小心一点大抵不会出什么事,等这边腾出手,我们立马去支援你。” “没问题。”吴驹点头。 邓遂心头思索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探向腰间,打开腰间的一个锦囊。 锦囊中飞出一把小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吴驹。 小剑在空中迅速变大,延伸为一把长剑,随后插在吴驹面前。 这长剑宛若石质,剑身上缭绕着一道道青气,剑身上刻着枕石二字。 “这把枕石剑是一件护体法宝,可以呼你周全,要是出什么意外,你扭头便跑就行。”邓遂再度传音入密,随后双手并作剑指,发射一道白气。 白气同样飞向吴驹,附着在他的身上。 “这是我的气息,届时可以凭借这个找到你。”邓遂说。 得了一件护体法宝,并且高端战斗力全部被拖进河谷这个战争泥潭,吴驹的胆子瞬间就大了起来。 他和邓遂最后对视了一眼,随后转头看向三个剑客:“保重!” 随后提起枕石剑,毫不迟疑的冲向东方。 孔臻见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其实他巴不得这九个举鼎力士抓紧走,脱离苏纵等人的保护范围,毕竟他们还有个湘夫人隐藏在暗处。 以湘夫人的修为,这几个举鼎力士根本不够她看的,直接把人全杀了,九鼎不就留下来了? 问题是吴驹和邓遂不知道湘夫人在啊! 孔臻心里着急,想要告诉吴驹,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而山鬼这个老匹夫也是够难缠的,那黑气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这时候还分神?”山鬼一通术法往孔臻身上砸。 就迟疑了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大司命瞥了吴驹一眼,随后呼叫了自己那个逆徒。 “你也去追,杀了那个拿着石剑的!” 橘颂此时伤已经好了一大半,听到师父的呼唤,当即拄着剑起身,将速度演化到了极致,几乎化为一道闪电冲向吴驹。 “小心!”孔臻也顾不得什么传音入密了,直接大喊着提醒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金色虚影现 一剑斩橘颂 孔臻在向吴驹发出警示的同时,疯狂用神念向湘夫人求助,他能感觉到湘夫人就在附近,并且也接收到了他的神念,可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回应,更没有现身! 孔臻心中一紧,难道他之前猜错了? 难不成……湘夫人和吴驹确实有关系,只不过这关系非但不亲密,反而是仇人? 这也是她不愿意向吴驹求助的原因? 越想越合理啊! 孔臻霎时间冒了一后背的冷汗,他是真的不希望吴驹死在这里。 吴驹的存在无疑造福了整个秦国和几国的邻近地区,并且其影响力还在继续向外扩张,造福更多的人。 正因如此,他的死对整个天下都会是个巨大的损失。 但他现在却无法从山鬼的战斗中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橘颂冲向吴驹! 河谷中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吴驹和橘颂身上。 橘颂的速度快到极致,刹那间便从河谷一头冲到另一头,距离吴驹只剩下不到十米。 与此同时,吴驹也听到了孔臻的提醒,猛的回过头,便见橘颂冲过来。 他瞳孔一缩,但随后便摆正心态。 不能慌! 他这一身系统给的霸王之力也不是闹着玩的,用得好了这个大孝子一定杀不了他。 想到这里,吴驹回转身体,举起枕石剑迎敌。 橘颂见状,冷笑一声,剑身闪耀着一股紫芒,向吴驹斩去! 这紫芒和大司命的那一身力量同宗同源,从橘颂的双手涌向剑身,随后疯狂向外溢出。 流光四溢之间,一道道飞射而出的紫芒便划破了吴驹身体各处,留下一道道血痕。 距离越来越近! 在枕石剑和橘颂的剑碰撞的前一刻,吴驹突然感觉丹田处涌起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 这股力量自他身体的七窍和各个毛孔涌出,在身体表面形成一道淡淡的金光。 这金光非常薄,并且和吴驹的身体重叠,但若是一寸一寸的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金光竟是在吴驹身体上组成了一道金色人形虚影! 这金色虚影头戴冠,身着华服,磅礴大气,威严矗立,与吴驹几乎重合。 但若是一寸寸的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金色虚影的脸和吴驹有八分相似,同时又有两分不同。 尤其是那双眼睛。 当虚影完全构成的时候,吴驹的双眼处也被覆盖住,竟然在那双眼中形成了两个瞳孔! 重瞳! 也正是这一刻,吴驹身上的气息被无限拔高! 橘颂只觉仿佛有一轮大日当面! 两剑相撞! 只听砰的一声,一股庞大的气浪向外涌出,天地失色,飞沙走石! 沙尘扑面,于是河谷内的所有人下意识转过头去。 待气浪消失,众人又连忙转回去查看情况。 刚才的那一瞬间,吴驹只觉浑身上下被加持了一股磅礴的伟力,这股力量从他的身体延伸到那把枕石剑上,使剑身发出嗡嗡的铮鸣。 而橘颂也在被枕石剑斩中的那一刻面露惊恐,随后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再看过去,只见橘颂已经被击飞出去数十米! 嘭! 刚从河谷另一头冲过来的他,转眼间又被打了过去,再度砸进刚才邓遂将他踹进的那个坑里,碎石哗哗掉落,烟尘弥漫。 但这一次,他的形势还要凄惨很多。 整个右臂寸寸龟裂,向外汩汩冒血,这伤口从右臂一路延伸到了另一半身子,看上去伤痕累累,密密麻麻的,十分恐怖。 倘若不是最后时刻橘颂拼命调动起全身真气勉强护住身体,恐怕现在的他已经被打成一团碎肉了。 不过就算这样,在砸进坑中之后,他也已经不省人事,生死不明。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里一咯噔。 孔臻瞪大眼睛,看了看吴驹,又看了看橘颂的凄惨模样,满脑子问号。 早知道吴驹有这战斗力还用得着他或者湘夫人帮? 啊不对,早知道他有这战斗力,在开打之前他就应该同意吴驹参战的申请,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早就打赢了,说不定都已经在带着九鼎回程的路上了。 邓遂同样又惊又疑。 他踢橘颂的那一脚大概用了八成实力,将其打成了介于轻伤和重伤之间的状态。 而吴驹的这一击,肉眼可见的强! 差点就把橘颂给劈碎了。 所以说……吴驹才是在场的最强者?? 他确信这和那把枕石剑没关系,作为剑主他太了解那把剑了,那确实是不凡的法宝,但绝对爆发不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吴驹真的很强。 大司命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逆徒非但没有建功立业,而且仅对了一招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他连忙使用神识探去,见其还留着一口气,处于濒死状态,这才松了一口气,和眼前目睹了吴驹的勇猛于是愈战愈勇的孔臻专心打了起来,同时不忘观察吴驹。 苏纵就更觉得离谱了。 谁能想到这个一直在边缘观战,狗狗怂怂的人竟然能有如此强大? 不过他转念一想,心觉不对,于是观察起了吴驹。 而当事人吴驹此时惊魂未定,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以及纹丝不动的枕石剑,心中疑惑不已。 他能感觉到,刚才这一击的绝大部分伤害和霸王之力、枕石剑都无关,而是来自于从丹田涌出的那股莫名的力量! 苏纵留意到他的疑惑,思索片刻,又看向了邓遂、孔臻、冉悟、嫪毐、吕府五剑客。 见他们都或多或少露出讶色,心中顿时有了些猜测。 他觉得刚才那一击未必是吴驹的真实实力。 不然有这么恐怖的战斗力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也许是那把剑的护体效果,兴许那是什么来头很大,亦或者有顶尖问道强者祭炼过的法宝。” 苏纵觉得这个猜测还算合理。 不管怎样,看此人的表现,都不像是他自己的力量。 倘若真是什么强大的法宝,那发出这样的攻击已是极限了。 但无论事实如何,都绝不能让他去追那些举鼎力士!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尹赋。 不行,这老小子太能打,他自己脱不开身。 苏纵又看向大司命和山鬼。 见大司命将大多数心神放在了自己的爱徒橘颂身上。 随后看向山鬼,却见他似乎有想法。 苏纵和山鬼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了然。 山鬼结印。 “终不见天!” 黑气再度聚集、迷茫,笼罩在孔臻身上,将其强行缚住,虽然困不住他太长时间,但就算几息,对山鬼来说也够用了。 随后山鬼再度结印,一股黑气从他身上发出,竟然形成了一个披着黑袍的老者,模样和山鬼可谓一模一样! 这分身睁开眼睛。 这乃是山鬼的一门术法,可以创造一个拥有八成实力的分身,就算分身被击杀也不会损伤本题,但这分身存在的时间很短,所以比较鸡肋。 但现在用就刚刚好! 倘若刚才吴驹爆发出的实力真的是他自己的,那大不了损失一个分身。 倘若苏纵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只不过是那把石剑的威力,那吴驹就肯定得死! 山鬼分身化作一团黑雾,向吴驹冲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帝子降兮北渚 吴驹追逐九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吴驹看着冲过来的山鬼分身,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提剑迎敌。 不过他心里却犯了嘀咕。 那神秘力量和金色虚影只是出现了一刹那便消散了,他还会帮自己抵挡山鬼吗? 如果他不出现,那自己岂不是要交代在这? 吴驹握紧枕石剑,想尽办法向丹田处试探,可始终不见那股力量响应。 感觉不太对! 吴驹一咬牙,攥紧了枕石剑,准备迎敌。 孔臻等人看着再次冲向吴驹的山鬼分身,不由得心中同时一紧。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柔和的气流突然从河谷中央的河流中的沙洲上发出,似水波涟漪一般,一时间驱散了整个河谷的肃杀之气和金铁之声。 众人不约而同的像那个方向投去目光。 却见一个一袭白衣,身形泠然飘逸的女子从空中缓缓降落,身体泛着一层神曦,一双玉足踏上沙洲。 她依然戴着面纱,只不过是白色,那双眸子如同河谷中缓缓流淌的溪流一般,三千青丝随风飘扬。 吴驹看着她,突然想起一句诗。 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 这句话,出自屈原的九歌,正是《九歌·湘夫人》的第一句。 竟然是她?! 湘夫人! 虽然那身黑袍变成了白衣,但吴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自岐山一别后数月不见的神秘女人,瞳孔好似地震了一般。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 孔臻和冉悟松了口气。 大司命和山鬼也露出了短暂的惊讶,但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 苏纵心里一咯噔,坏了,出大问题。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湘夫人的到来露出了各异的神情。 山鬼分身仅仅滞住了一瞬间,并未停下,黑雾裹挟着凌厉的杀机转瞬便至。 就在这时,湘夫人动了! 白衣胜雪,化作一道神光飞出,以近乎瞬移的速度挡在了吴驹面前。 湘夫人掌中的神曦聚集,一掌推出! 神曦与黑雾碰撞! 砰!!! 山鬼分身瞬间倒飞出去,黑雾被神曦驱散。 这个女人美丽的外表和柔和的神曦总让人忽略了她的杀伤力。 但不要忘了,她是阴阳家八大长老里排名第三的,比在场的大司命和山鬼都高。 哪怕排名和实力并不相等,但湘夫人的实力却是实打实的强过山鬼,甚至比大司命都要强上一层。 山鬼分身的表现便印证了她的实力。 一掌击出后,山鬼分身的黑雾被打散,被那些神曦消融,弥散于天地之间。 而分身本身也结结实实的承受了这一击,半个身体被打到几乎破灭。 “你背叛东皇太一大人,难道不怕被整个阴阳家追杀吗?”山鬼阴沉着脸,和山鬼分身同时开口说道。 大司命那双冰冷的眸子也在盯着湘夫人。 除了开始的惊讶之外,他们对湘夫人的倒戈不感到惊讶,因为在阴阳家内部,东皇太一早已不信任湘夫人,大司命二人也认为她早有反意。 湘夫人听到山鬼的话,无论是神色还是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她并未作出回应,而是转过头,看向吴驹。 吴驹此时满心的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湘夫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保护了他,她代表着哪一方势力?又为何而来? 吴驹紧紧盯着湘夫人那双眸子,希望她能为自己解答,但却没有从中看出任何答案。 “去追九鼎吧,他们伤不了你,这里有我。”湘夫人开口,轻声说道。 他们指的是那群举鼎力士。 吴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向着那些举鼎力士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而湘夫人则将目光投回了这片战场。 此时战场的最大突破口依然在吕府五剑客身上,他们现在几乎已经全部丧失战斗能力了,还有一个生死不明,要不是挣脱了山鬼束缚的冉悟出手拖住楼巍,护住五剑客,只怕他们都要交代在这。 但随着湘夫人的突然出现,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这局势只怕又要变一变了! 其中心情最波澜起伏的莫过于苏纵了。 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一个邓遂来了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湘夫人,在场的只有苏纵自己和大司命才有能力和这个女人做对手。 本来是优势在我。 现在……成势均力敌了。 …… 吴驹和九个举鼎力士在林间追逐。 一开始他们是往东方跑,随着吴驹的距离越来越近,举鼎力士无奈又向东北跑去,几度变换方向,希望能甩开他。 他们是真的不想招惹这个杀神。 刚才湘夫人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河谷范围内了,但吴驹和橘颂之间的战斗他们却在临走前看得一清二楚。 半边身子都快被斩碎了。 简直太凶残了!比那个一点也不道家的道家老者还狠。 他们可不觉得自己比橘颂的战斗力强,虽然这家伙先是被邓遂一脚踹飞,又被吴驹一剑险些劈碎,但再怎样他也是大司命的高徒,实力不容小觑。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其中一个举鼎力士说道。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依靠术法强行提升力量,而这当然是有代价的,或燃烧气血,或燃烧真气。 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吴驹的速度越来越快,等他追上来,岂不是一剑劈一个,杀人如切菜? “那怎么办,苏先生就是让我们一直往东走的啊。”另一人说道。 话音落下,只听嗖的一声,破空声传来,随后一只黑色箭矢转瞬即至,险些将其中一个举鼎力士的手臂洞穿。 九人一脸惊恐。 这小子还带了弓箭? 那他们岂不是处境更危险了。 “想想办法!”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最开始开口的那人。 那人也沉默了。 这荒郊野岭,孤立无援的能有个什么办法? 再说了在场的全是体修,虽然体修和智商不直接关联,但他们确实只是一群大老粗,可不是苏纵那样把脑子当做最大的武器的选手。 不多时,又是叮叮当当的一阵声音传来。 众人一看,这小子已经不满足于偶尔停下来射两箭了,他现在已经开始用连珠箭或者多箭连发了。 于是九个举鼎力士不得不一边看路一边注意躲避后方的箭矢。 就在众人叫苦连天之时,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举鼎力士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有办法了。” “快说快说。”他们早就不耐烦了。 “我等现在是往东北方向走,正好能遇到前方的一条大河,那乃是渭水支流,吾等将九鼎投入其中,以术法幻化其形,带着假九鼎逃窜,干扰其视线,将此人引走,待事后再从河中打捞,如此一来,九鼎与性命皆无忧!”提议之人说。 “这……能行吗?”几人面面相觑。 又是几支箭矢飞来,这次除了在九鼎上叮叮当当的发出几道声音外,还洞穿了一个举鼎力士的左肋。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用气将箭矢逼出,伤口处被破开一个耳朵大小的洞,血肉模糊。 “吾等体修,体魄强悍,此人却能一箭洞穿,力道之大,哪怕和施展秘法之后的我们相比也不在话下。”他说道。 提议那人看了看血流不止的伤口,咕噜一口咽了口口水,一脸认真的对其他几人说:“真的会死人的。” 其他八人脸色一白,说道:“我看行!” “既然如此,还请各位加快速度,我们和他拉开距离,抵达河流后立即离开。”那人说。 “好!” 九人纷纷发力。 或加强秘法,一身气血沸腾,脚下生风。 或施展身法,提升速度。 或幻化出六臂,减轻负重。 很快,密林掩映之间,一条奔腾大河出现在九人面前! 九人见状,用力将九鼎掷入河中。 眼下是六月初,渭河正值汛期,这里是上游,水流更急,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九鼎便没入湍急的河水中,消失不见。 提议那人双手结印,幻化出九个鼎状光团,随后逐渐凝时,不过几息间的功夫,竟然真的形成了九个和九鼎一模一样的大鼎。 “好本事!”其他几人由衷的夸赞道。 “别管什么本事不本事的了,再不走那个杀神又要追上来了。”提议那人说。 这一路上吴驹真是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其他八人闻言打了个寒颤,连忙将鼎举起。 这鼎不愧是幻化出的,竟然轻飘飘的,根本没有九鼎那么重,几人见状更加高兴。 正当九人打算离开时,刚才那个左肋中箭的力士突然止步,说道:“会不会还是有些不保险?” 九人面面相觑。 另有一浓眉力士说道:“我有一门秘法可以化为鱼形,入水而不避,不如这样,我留下守护九鼎,你们先行离开,如何?” 几人闻言,稍作思索后点了点头。 那浓眉力士也不磨蹭,手中结印,幻化出一分身举起九鼎,这分身相比山鬼的分身就要鸡肋的多,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这也是炼气士术法的弊端了,虽然效果强大,且作用五花八门,但大多有自己的利弊和限制,越是粗浅的术法弊端和限制就越多。 好在这九鼎已是术法所化,就算不用秘法加持也可轻易举起。 浓眉力士随后又一边结印的同时直接跳入大河之中,随后一条巨鱼隐隐出现在水浪上,鱼尾拍了一下水,很快没入深处。 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便完成了一出漂亮的偷梁换柱。 八人一分身对视一眼,使出身法渡河而去。 横竖不过几息之间,吴驹便至,只见几道人影消失在河流那头的树林里,于是毫不迟疑,渡河追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在飞身渡河的那一刻,吴驹心中并无他想,也没将注意力放在湍急的河水中。 但当他追出不久后,他发现了问题。 疑点出现在速度上。 这些人竟然越跑越快! 要知道,双方之间的距离是时而接近,时而拉长,假设之前在五分钟之内能接近十几次,现在却只剩个位数。 这无疑很没道理。 他们可是带着上千斤的九鼎! 就算是燃烧气血,那也是越烧越少的,岂有愈战愈勇,越跑越快的道理? 不过吴驹和九鼎之间的联系在抵达河谷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了。 如果说之前是九鼎给吴驹开了导航,那在抵达河谷的那一刻,就是导航结束了,但“手机”还留在吴驹手里,这“手机”便是吴驹和九鼎之间仅存的那一缕联系,但仅仅只是联系,而无法再感受到其方位。 所以吴驹疑惑的同时,并未多想。 真正让他断定有问题的,是其中一个举鼎力士下意识的动作。 在吴驹弯弓搭箭,抽射出一根箭矢的时候,他竟然用九鼎挡了一下! 当时吴驹直接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一下幅度不小,绝不会是简单的摇晃而恰巧挡下,而是那人有意为之。 要知道,那鼎可是足有上千斤,挥那么一下,吴驹都不敢说能做到! 当时,他心中突然蹦出八个字。 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吴驹生怕误判,还是不敢武断,思索再三,又做了几次试探,终于让他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们必然是将九鼎藏了起来,带着假的九鼎离开,以迷惑他的视线。 至于他们怎么造的假,吴驹并不关心。 河谷这一战让他大开眼界,别说是凭空造个假鼎了,就算是两手往地上一拍造个假的咸阳宫他都信。 既然确定了想法,当下吴驹思索一番,大抵明白了他们会将九鼎藏在哪。 那条河! 他们正是在抵达那条河的前后突然速度暴涨。 当下,吴驹从腰间取出一个大杀器,正是从吴府带出来的手榴弹。 拔掉拉环,用力一掷。 吴驹的臂力何等惊人,一下子将手榴弹投入了九个举鼎力士的行进道路上。 八人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只听砰的一声! 声音惊天动地,泥土飞溅。 无数弹片飞出,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八人龇牙咧嘴的同时,一通恐惧。 “这小子还会雷法的,快跑!”八人再度提速,消失在原地。 吴驹露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但他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往回赶,而是在山林里静静隐藏了起来,耐心等待着。 不过多会,一阵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声传来。 他们聊了什么,吴驹不知道,也不关心。 但他们只要回来,就够了。 试想一下,倘若他们带着的是真的九鼎,而苏纵给他们的任务是带着九鼎离开,那他们见吴驹没有追上,应该高兴才对啊! 不带着九鼎迅速跑路就是好事,又岂会回来找吴驹? 这便是吴驹给他们设的一个小小的圈套,不算多高明,但足够直接,一下子就让吴驹有了充分的证据来确定之前的猜测。 做戏要做全套,吴驹憋了口气,将脸憋得通红,做出筋疲力尽之态,随后走出草丛。 “不走?不走就别想活着!” 吴驹掏出手雷,拉开拉环,又扔了出去。 八个举鼎力士见吴驹投来手雷,亡魂皆冒。 “又是那个雷法!” “快跑!” 见这帮举鼎力士再度消失,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足够给他拖延很长时间了。 当下,吴驹不假迟疑,返身离开,不久之后就赶到先前那条大河。 在四周搜寻了一圈,没有丝毫收获,于是吴驹面露思索。 这林间能藏得下东西的地方不少,但能藏得下九鼎这么大个的物件的却不多。 莫非他猜错了,不在这附近? 站在河岸边,吴驹摸了摸下巴。 等等,河岸? 吴驹眉头一跳。 这帮人不会把九鼎扔水里去了吧? 听起来还挺合理的。 而且……在历史上,九鼎最终的记载就是坠入了水中,是一个叫泗水彭城的地方,始皇帝东巡路过此地,派数千民夫潜入水中却遍寻不得。 吴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在原地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决定探究一番。 他卸下墨石弓、箭袋和自己的佩剑藏在草丛里,只拿了一把枕石剑,跳入了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值汛期,河水湍急,但对吴驹来说并不成问题。 入水之后,吴驹迅速潜入河底。 河水很浑浊,在水土流失严重的后世,渭水为黄河带来了三分之一的泥沙量,可想而知这条支流的程度。 尽管在这个年代,山林还没有被大肆砍伐,水土流失也没那么严重,但在汛期也没好到哪去。 手上的枕石剑散发出的黯淡光芒充当了若有若无的照明。 不一会,他便在河底发现了一个模糊的鼎状物。 虽然视线不好,但吴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便是九鼎之一的青州鼎! 再往远处看去,其他几尊大鼎也沉在了附近。 吴驹心头一喜。 找到了! 将视线放在九鼎身上的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一团黑影在迅速靠近。 第三百五十章 雍州鼎、徐州鼎和神秘力量 “找到了就好,只要确定真正的九鼎在这河里,我只需要在河边等待人前来支援便可。” 吴驹如此想着,正想浮上水面,手中的枕石剑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 他看了一眼掌中石剑,心生疑惑,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突然莫名感到背后一凉! 他猛得转头看去,不禁瞪大了眼睛。 水中竟盘踞一条庞然大物! 之所以不说是鱼,是因为这玩意的身体特征实在很难理解为正常的鱼类。 似鱼非鱼,似蛇非蛇,长约十数米,其目黄褐,如同灯笼,嘴生尖牙,狰狞无比,鳞为三角状,密密麻麻,每个比孩童的拳头还要大。 这巨鱼便是刚才主动提出留下守护九鼎、化身为鱼的举鼎力士了。 此时见吴驹突然折返,并出现在这河流中,他自然也是不会客气。 巨鱼摆动尾巴冲过来,张开大嘴,想要一口将吴驹吞入腹中。 河水涌动,产生一股庞大的吸力! 周遭一些小鱼被巨鱼直接吸入腹中。 吴驹连忙向反方向游去。 这时,掌中枕石剑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浑浊河水。 随后剑刃脱手而出,竟是自动与巨鱼搏斗起来。 真是一件好法宝! 邓遂诚不欺我,这玩意确实是能护体的。 枕石剑所用招式无非横劈竖斩上挑,很是简单基础,但一招一式却有莫大的伟力! 几式之间,剑刃在巨鱼身上留下几条深深的伤口,鱼血将周围的河水河水染得通红,令视线更加受阻。 这巨鱼本身可是体修,钢筋铁骨,凡兵轻易伤之不得,此时虽用秘法幻化成鱼,但却保留了体魄,这枕石剑能如此轻松的破开防御,可见一斑。 受到创伤,巨鱼不禁发怒,浑身血气蒸腾,那几道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吴驹见状,心头一沉。 这恢复能力让他想到了刚才那些举鼎力士。 他们在被吴驹的箭伤到的时候,也曾动用类似的方法愈合伤口。 此地出现这等异兽显然不合常理,细细想来,莫不是与那群举鼎力士有关! “此番大意了!” 吴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的同时,果断上浮,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要是再待下去,他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在这水中,他根本没有任何借力之处,纵使浑身皆是力气也使不出来。 更何况他不是鱼,无法在水中呼吸,再这么下去必死无疑! 见吴驹要离开,巨鱼灯笼般的眼睛一瞪,身形一转,鱼尾携带磅礴巨力击来。 见状,枕石剑脱战飞来,横在吴驹面前,再度将其护住。 但巨鱼是铁了心、拼了命的要将吴驹留住,竟然不顾剑锋刺入鱼体,强行扛住入体的剑锋和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剑气,一尾拍在吴驹胸膛。 “咳咳!” 吴驹胸口遭到重击,喉咙一甜,呛了一口水,血水吐出,很快弥散在河流中。 这一击下去,他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身体素质到底不是开玩笑的,吴驹强忍住疼痛,继续向上游去。 巨鱼无法摆脱深深嵌入体内,还在不断搅动的枕石剑,疼得在河中疯狂摆动鱼躯,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一下不得了,旋涡将本来已经非常接近水面的吴驹再度拉了回去。 吴驹憋得那一口气本就是强弩之末,现在被拉回去,忍不住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十分痛苦。 剧烈挣扎了一阵子,吴驹的动作逐渐无力,意识变得昏沉。 最后的时间,吴驹依旧凭借强烈了求生欲望扑腾了几下,但显然也是无意义的,吴驹没能逃脱旋涡,被其力量裹挟,向着河底快速沉下去。 巧合使然,他竟然落入了河底几只九鼎之间。 前后左右各有几只鼎为吴驹挡下河底的暗流,使得他不至于被冲跑。 上方枕石剑和巨鱼的战斗余波也波及不到这最底端。 一切都结束了吗? 在吴驹眼中,一切都黯然失色了,昏暗的河底逐渐变为一片漆黑。 就在他失去意识的下一瞬间,坠落在河底的九鼎中,有两尊大鼎突然闪烁出荧光! 一尊赤色,刻有龙纹。 一尊青色,刻有鸟兽纹。 正是九鼎中的雍州鼎和徐州鼎! 那巨鱼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禁骇然,亡魂皆冒,当下惊恐,萌生退缩之意,想要离去,但为时已晚。 横竖不过几息之间,两尊大鼎光芒大盛! 枕石剑熄灭光芒,果断下落,仿佛在向二鼎俯首一般。 两尊大鼎展现出了其不凡之处,鼎上的纹样和铭文充盈着光芒,那些本就栩栩如生的龙、鸟兽此刻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般,熠熠生辉。 三秒钟后,雍州鼎和徐州鼎猛然一震! 赤青二色神光彻底照亮整条河流,甚至透过河流,将河岸两侧也映上了两种颜色。 巨鱼眼中露出慌乱与恐惧,这具鱼躯竟然不听使唤了,两股恐怖的力量正在撕扯他的身体。 哗啦! 瞬息之间,刚才还使吴驹难以动弹,令枕石剑感到棘手的巨鱼竟然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绞的粉碎,化作一团齑粉和血雾,连个泡都没冒! 随后,雍州鼎和徐州鼎的光芒熄灭,变回了那两尊安安静静的大鼎。 不过在熄灭之前,雍州鼎的赤色光辉中分出了一缕,融入了吴驹的身体中。 河水逐渐趋于平静。 在河底静静躺着的枕石剑见许久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亮起一点点光芒,但旋即而来的巨大动静让它再度熄了灯。 只见吴驹丹田处再度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正是在对战橘颂时爆发出的那股神秘力量。 这股力量瞬间护住了吴驹的身体,随后疯狂外溢,以波纹状向外扩散,充斥在这条河流的每一寸河水中! 刹那间,湍急的河流竟然完全静止住了! 而这还远非完全。 这股力量顺着这条支流,一路北上南下,传至渭水、灞水、泗水、泾河、颍水,黄河、长江…… 整个天下的川流为之撼动! 黄河之中。 河水最深处,一个老者驾着一头白鼋突然自水中浮出,他身着最普通的麻衣,从水里出来,竟然滴水不沾。 老者摩挲着手指,测算片刻,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西方,浑浊的眸子露出思索之色。 洛水河畔。 一绝美的女子正漫步于此,时不时伸出素手采撷河边的黑色芝草。 此女明眸善睐,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身披罗衣,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一切形容美好的文字在她身上似乎都合适且不足以概括她的美貌。 就在这时,洛水水面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瞬间惊动了女子。 女子眸光大盛,轻轻来到岸边,她轻抚了一下水面,不禁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喃喃自语道:“他回来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结束 渭水支流。 河水完全静止,原本湍急的河流此时一个水花都见不着,十分神奇。 孔夫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句话在此刻显然被完全颠覆了。 吴驹躺在河中,双眸紧闭,虽然仍旧置身水中,但仔细看便可发现,周围的河水已然无法侵入其身。 哗啦啦! 随着一阵巨大的水声,那神秘力量再度向外溢出,以吴驹为中心的河道竟然被生生截断,露出湿润的河床,形成一道被水幕夹在中间的河中走廊! 随后吴驹的身体被轻轻托举起来,落在了岸上。 丹田处的光芒熄灭,神秘力量消失,河水回填,继续滚滚南下,除了河岸多了个吴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河底,枕石剑见许久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亮起一点微光,发现这次既没有九鼎之力,也没有那股神秘力量,顿时大胆了起来,破开河水飞出,轻轻落在吴驹身旁。 又多了一把剑。 一切归于平静。 不知多久,一个白衣女子蓦然出现,正是湘夫人。 她在吴驹身边蹲了下来,玉手落在他的额头上,白色神曦一闪。 刹那间,吴驹丹田处那股神秘力量再度爆发,显然是在护主! 但在接触到神曦的那一刻,那神秘力量突然变得温顺,全然没有之前澎湃暴虐之象,与神曦贴了贴,旋即便再度消失了。 湘夫人神色如常,操纵神曦没入吴驹身体中游走了一番,见吴驹并无大碍,于是松了口气。 这时,河对岸传来一阵簌簌声。 “靠,这小子不会真的发现了吧?” “没道理啊,我们这表演天衣无缝啊。” 正是那八个举鼎力士的声音。 湘夫人听见,柳眉皱起,长袖一拂,一股几乎凝实的神曦向河对岸涌去。 “快跑快跑!” 河对岸传来阵阵惨叫声,旋即声音渐行渐远。 湘夫人本想追上去将这些举鼎力士直接杀死,但看了看吴驹,还是暂且放弃了这个想法,专心用神曦蕴养他的身体。 在此过程中,那神秘力量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哪怕湘夫人的神曦来到丹田门口都没有动弹。 但那神秘力量不动,却有它者动,丹田处赤青二色微微闪烁,将神曦挡了回去。 湘夫人见状有些疑惑,稍作探究一番,面露骇然之色,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大河。 “怎么会这样……”湘夫人喃喃自语道。 考量一番后,湘夫人汇聚出一光团,顺着神曦没入吴驹的印堂之中。 做完这一番后,又是一阵声音传来,湘夫人抬起眉头,只见竟是尹赋走来。 此时的尹赋也略显的有些狼狈了,原本虽然不奢华但好歹干净的麻衣现在变得破破烂烂的,多了好几处伤口。 苏纵此人不愧为纵横二子之一,当代天骄也,实力不容小觑,几乎半只脚踏进问道境界,尹赋和他的交战最终以打成平手落下帷幕。 不过虽说是平手,但实际上自从湘夫人现身河谷之后,苏纵或是忧虑九鼎,越打越凶,很快尹赋就落了下风,若是继续打下去,尹赋真的会败。 尹赋看了一眼吴驹,没有过问,而是说道: “丫头,有人来了,我们该走了。” “嗯。” 湘夫人微微颔首,起身与尹赋离开,她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吴驹,旋即离去。 林间传来交谈声。 “你确定人在这个方向?” “我在他身上留了气息,可以大致知道他的方位。” 过了一小会,一道橙色流光自林间飞出,来到吴驹面前。 见吴驹躺在地上,邓遂吓得一激灵,连忙使用气息探之,见他依旧健在,总算长出一口气。 随后,林间飞出数道身影,其中还有嫪毐也跟着一同前来。 为首之人是一中年男人,这男人头戴银冠,佩着一把带鞘长剑,但他看到吴驹时,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人没事。” “嗯,还好人没事,不然你就等着大王扒了你的皮吧。”邓遂淡淡的说道。 银冠男人咽了口口水,他不怀疑子楚真的会这么做,毕竟他的位置有很多人可以顶上去,但秦国这么多年只出了一个吴驹。 邓遂捡起枕石剑扫了一眼,剑身铮鸣,亮起黯淡的光,剑锋遥指河中。 那银冠男人见状,向河内释放神识探去,见九鼎安安静静的躺在河底,不免大喜:“九鼎也都在!” “这里交给你,我带他回咸阳!” 邓遂将枕石剑收起来,旋即抱起吴驹,橙色流光再度出现,瞬间消失在远去,再一看都已经出现在百米开外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苏醒 黑暗! 河中一战,吴驹陷入昏迷之后,眼前一片漆黑。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被河水包裹着,但无法进行有价值的思考,思绪总是浑浑噩噩的。 再后来,他就真的丧失意识,一无所知了。 …… 当吴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后长出了一口气。 眼前所看到的,几乎每天早上他都能看到。 吴府,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他多半活下来了,而且回到了咸阳! 吴驹由衷的为这个好消息感到高兴。 就这么盯着天花板看了近三十秒,大脑中前所未有的宁静,心无旁骛。 他从未觉得这种宁静如此令人享受。 活着真好! 吴驹突然咧嘴一笑。 他挣扎着起身,突然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个脑袋。 是魏磬。 吴驹一眼认出自己这个傻徒弟。 魏磬显然是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守着他。 她靠在吴驹手臂旁边,还压了他一半手掌,不难想象——吴驹手都快麻了。 不过这不重要。 见到魏磬让吴驹更感到高兴了。 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不足为外人道也。 吴驹抬了抬手臂。 “嗯?” 魏磬惊醒,一边打呵欠一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向吴驹,愣了三秒……随后瞪大眼睛。 “师父??” 吴驹微微颔首。 魏磬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师徒二人就这么僵持了三秒,只听哇的一声,魏磬哭了出来,一头扎进吴驹怀里。 “师父呜呜呜,我差点以为见不到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着怀中哭的像个孩子的魏磬,吴驹用另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此言一出,魏磬哭的更大声了。 吴驹脸上挂着苦笑,心中却是暖暖的。 好歹是收了个好徒弟啊,这不比大司命的那个逆徒强得多。 待哭声渐止,在魏磬的搀扶下,吴驹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动,吴驹却是露出些讶色。 被那只巨鱼拍中时,他分明感觉全身上下剧痛,现在反倒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两道脚步声,吴驹望去,只见两个人走房间。 吕凝,和开阳公主。 吕凝看到吴驹的第一眼,便怔住了,眼圈瞬间红了,樱唇嚅了嚅,最终还是忍住了哭意,走到吴驹身边将他摁下去:“既然负了伤就不要起身了,府里一切都好。” 她的面容明显憔悴的许多,脸上挂着泪痕,吴驹看着她心中颇为心疼,将其揽入怀中。 吕凝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靠在吴驹怀中抽泣了一阵。 二人温存了一会,什么都没说,但情意却道尽了。 随后吴驹又看向开阳公主。 开阳公主倒是没有想哭的迹象,她生性要强,从小到大都没流过几滴眼泪,但吴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守在吴府,看着往日英姿勃发,可以与猛虎搏斗的吴驹竟然也有受伤的时候,心里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没事就好。”她最终还是只说了这四个字。 吴驹向她伸出手。 开阳公主见状,走了过来。 吴驹牵住她的手,二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此刻无比庆幸。 身边有几个能为他流泪的女人,人生一大幸事也。 安抚完三女,吴驹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昏迷了几天?” “接近三天。”魏磬答。 “九鼎找回来了吗?” “这个时候你还问九鼎?”三女不约而同的反问。 这该伤感的伤感完了,他们对吴驹此行以身犯险还不免有些嗔怒的。 “咳咳!”吴驹看着三人这样,挠了挠鬓角,说道:“没办法,伤都受了,要是九鼎再没回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我此行去的还有什么意义。” 吕凝有些无奈,点点头:“找到了。” 吴驹点点头,松了口气。 “谁送我回来的?” “邓卿。” “邓遂?” “对。”魏磬点点头:“那一日,他突然出现在吴府,把你交到我手里,让我救治你。” “看来河谷一战,他们是胜了……”吴驹喃喃自语道。 合情合理。 邓遂当时就有说过,朝中强者倾巢而出,只不过他先到了一步,之后只要再有个增援,哪怕只有一两个月,苏纵他们也是不可能打得过的。 至于为什么是邓遂将他带了回来,吴驹心中了然,他离开河谷之前,邓遂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气息,之后邓遂必然是能找到吴驹的。 “我伤势如何?”吴驹又问。 魏磬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不忍之色。 吕凝闻言亦是有些心疼。 他们两个是最早见到吴驹的人,当时衣服一揭开,整个正面全都是淤青,伤口斑驳,触目惊心! “肋骨断了三根,脏腑破裂外加出血,还有不少外伤。”魏磬说完,补充了一句:“您现在感觉这么样?” 吴驹愣了两秒,说道:“挺好。” “你的肋骨接上之后,一天多的时间便愈合了,堪称神速。” 她砸了咂舌,有些不理解:“这和您教给我的不一样啊!” 吴驹撇了撇嘴,语重心长的说:“人与人的体质不可一概而论,我就曾经见到过有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干掉一只老虎。” “有道理。”魏磬点点头。 “你们不问我是什么人吗?”吴驹疑惑。 “为什么要问,你不就杀过一只老虎吗?”魏磬说。 吴驹挑眉。 说的倒也有道理。 不过人与人的体质不可一概而论这一点,经历河谷一战的吴驹是真的颇为赞同。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痊愈的这么快……吴驹也不知道。 霸王之力带给他的增幅确实让他的恢复能力比一般人快很多,但没快到一天多肋骨就愈合的程度。 也许和那神秘力量有关? 吴驹突发奇想。 那神秘力量在对战橘颂时突然出现,吴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绝对是以常理无法解释的力量,并且它确实在保护自己。 那力量源自于体内丹田之处,但吴驹以前从未感受到过,此番乍而出现,兴许给吴驹的身体带来了什么不一般的变化也不一定。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交谈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谁来看过我?”吴驹问。 “那可就多了。”吕凝想了想:“我、魏磬和开阳妹妹是一直都在的……” 开阳公主闻言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转过头去。 “害羞什么。” 吕凝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之色,回过头继续说道:“父亲隔三差五会来,大王也来了好几次,朝中朝臣、章邯他们和下面负责生意的各大主管都来看望过,陆舵主、太医令他们至今都在府上。” 吴驹颔首,不禁感慨。 患难见真情啊,虽然吴驹这算不上什么破产之类的难,但乍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都有这么多朋友了。 “对了,还有许多百姓。”吕凝说。 “百姓?”吴驹疑惑。 吕凝颔首:“我一开始恐生出什么乱子,下令封锁你重伤昏迷的消息,但最终还是没能瞒住,消息传到城里,闹出来的动静很大,许多百姓都自发的为你祈福,还送了不少这样的平安符到府上。” 说着,她拿出一个制作精美的平安符。 吴驹接过平安符,嘴巴张了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些百姓终究都是淳朴善良的,吴驹做了实事,从根本上改善了他们的生活,百姓自然也发自内心的爱戴吴驹。 这种感觉,真的还挺好的! “很多吗?”吴驹问。 “几百个绝对有。”吕凝说。 吴驹颔首,暂且没有对这件事继续深入的说,转而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被送回来的时候,有人把我的剑和弓送来了吗?” 入水前,他藏在了河边的草丛,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剑和弓?”魏磬挑眉,指了指桌案:“是那些吗?” 吴驹转头望去,见桌案上放着一堆东西。 长剑,墨石弓,箭袋,都在。 虽然这里面没什么特别重要的,箭袋也并非开阳公主送给吴驹的那个,但墨石弓是不可多得的好弓,长剑虽然不是当世名剑,却也是精品,倘若遗失了总归不太好。 不过,桌面上还多了一样东西,吸引了吴驹的注意力。 “把那个锦囊拿给我。”吴驹指着桌案说道。 魏磬走过去,拿起来:“这个?” 吴驹点头,随后接过魏磬递来的锦囊。 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把小剑。 通体石质,小巧玲珑,绝对是它无误了。 枕石剑…… 它竟然也在? “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魏磬皱着眉想了想:“这个锦囊是邓卿将你送来之后直接留下的,那些剑和弓则是后来了一个年轻人,问这些东西是否是师父你的,我说是,他便留下了。” 吴驹颔首,后者可能是搜索九鼎的人无意间找到的,不过枕石剑和锦囊乃是邓遂之物,他为何要将二者留下呢? “好了,你先休息吧,现在没什么事情需要你亲力亲为。”吕凝说。 吴驹听见这话,苦笑一声,听出吕凝在怪他此番涉险,于是乖乖点了点头。 三女随之离开。 不一会,吕不韦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吕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吕不韦哈哈大笑:“本相就说你吉人自有天相,区区这点灾祸伤不到你!” “这灾祸还不是你搞出来的?”吕凝美眸一瞪。 吕不韦顿时蔫了。 出咸阳的时候,吴驹让吕不韦保密,不要告诉吕凝,免得她担心。 但随着吴驹重伤而归,这个计划显然是毫无疑问的败露了,接连几日吕不韦可没少受女儿的白眼。 看见老丈人这副模样,吴驹同样哈哈大笑起来。 吕凝同样瞪向他。 吴驹的笑声戛然而止,同样悻悻的低头。 “那个……”吕不韦开口。 “你们两个聊,我去叫人煮些清粥。”吕凝自觉的离开了。 吕不韦长出一口气。 不夸张的说,这还真是他第一次见女儿生这么大气。 平日里吕不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气场拉满,但在对上自己的女儿,再加上理亏,吕不韦还真是一点都硬气不起来。 吴驹指了指一旁的桌椅,旋即起身。 二人落座。 “那日你离开之后,我立马进宫禀报大王,向他阐述了来龙去脉,但对你和九鼎有联系的事情避而不谈,这点记得别说漏了嘴。”吕不韦低声提醒道。 “明白。”吴驹微微颔首。 这种事情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九鼎实在太特殊了,难免有人多想,有人借题发挥,横竖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就压在翁婿二人心中。 至于这联系究竟因何而起,吴驹之后再自行探究。 嘱咐完这个,吕不韦心中一宽,长舒一口气:“看到你平安归来,我便安心了。” “多谢伯父挂念。”吴驹说。 吕不韦摆了摆手:“别谢了,凝儿说的其实很对,如果我一开始知道会弄成这副模样,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你去的。” “我这不是完璧归赵了吗?”吴驹展了展双臂。 “那也是死里逃生!”吕不韦严肃的说道:“记住了,凡事还是得要量力而行,你这趟护住九鼎,是顶天的大功一件,但于你而言这样的功劳就可有可无,尤其是还是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换句话说,哪怕不冒这个险,你也还是万人之上的吴驹……” 眼看着吕不韦像个老父亲一样说了一大通,吴驹一阵头疼,连忙制止。 “好了好了,您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吴驹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叫他喝茶,旋即又突然问道:“您对纵横家了解多少?” 吕不韦拿起茶杯的手一顿。 吴驹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变:“几个月前,苏纵和一个剑客到你府上找过你,对吧。” 啪! 一声轻响。 吕不韦放下茶杯,盯着吴驹的眼睛:“你一直都知道?” “最开始不知道,只是回家的路上碰巧遇上了,但河谷一战,我和苏纵,还有那个剑客打了个正面,一下子就认出了二人。”吴驹平静的说。 吕不韦深呼吸一口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说道:“没错,我和他们见过面,但其中利害关系很复杂,我绝非他们中的一员,我也从未想过要害你,总之……” 吴驹抬手制止他,说道:“无妨,我相信您。” 吕不韦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说道:“这件事情待无人的时候,我和你慢慢说。” 吴驹颔首,随后说:“估计我醒来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是时候去见见那些客人了,不然不太礼貌。” 吕不韦点点头,关心道:“你这身子骨没大碍吧,能走动吗?” “放心吧,身子骨倍棒!”吴驹拍了拍胸膛。 第三百五十四章 金吾司霍无忌 五分钟后,当穿戴整齐的吴驹以稳健的步伐走进吴府前堂,正在堂中落座的人纷纷面露惊色,连忙起身拱手一揖。 “拜见吴卿!” 吴驹微微一笑,环视堂中,见有陆绍友在。 旁边还有太医令等人——这是子楚叫来的,虽说魏磬医术已经登堂入室,但子楚当时见吴驹重伤,颇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几乎把整个太医院都拉来了。 要不是吴驹恢复的快,估计子楚还要从岐山摇人,把苏长老他们叫来。 除此之外还有蒙恬、李斯几位前来探望的朝臣、章邯、司马欣、吴菡、成蛟、甘罗、嫪毐、司仪刘轶、张管家等等。 其实这几日前来探望的人远不止这些,只是吴驹一连昏迷三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大家总不至于常驻在吴府。 “有劳诸位挂念,吴驹在此多谢!”吴驹深深作揖。 “客气客气。” “应该的。” 众人推脱一番,随后围着吴驹嘘寒问暖起来。 “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陆绍友上下打量着吴驹的身体。 众人纷纷点头,同样是惊叹这一点。 现在的吴驹戴着玉冠,穿着一身白衣,气息沉稳,神采奕奕,哪有半点重伤的模样? “何止没事,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吴驹笑道。 “啧,真是个妖怪。”陆绍友咂舌。 太医院一众人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一个仆役突然跑来吴驹身边,说道:“家主,大王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子楚突然出现,身边跟着邓遂、蒙毅还有一个吴驹不认识的银冠男子。 子楚快步走到吴驹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动的说:“没事就好,寡人的大秦可不能失去你这一员大将!” 吴驹咧嘴一笑:“多谢大王关心,臣还能为秦国发光发热一百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子楚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旋即看向堂中其他人:“那个……” “臣还有事,先告退了。”陆绍友这个人精一眼看出子楚和吴驹有话要说,当即拱手说道。 一时间,众人风风火火的就要离开。 吴驹冲着他们招了招手:“明天我设宴,记得都赏脸来!” “一定一定!”众人纷纷说。 随后,吕凝、魏磬向子楚见礼,旋即告退。 开阳公主、成蛟二人则被子楚三句两句打发走了。 除了吴驹之外,场中只剩下子楚、吕不韦、邓遂、蒙毅还有那个银冠男子。 “走,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子楚说。 “大王请!” 吴驹领着一行人来到吴府院中的水榭。 正值酷暑六月,池中荷花盛开,风景美不胜收。 一行人落座,子楚关怀道:“现在身体当真无碍了?” “已然痊愈了。”吴驹说。 “那就好。” 子楚点点头,然后说:“这一次事情是寡人始料未及的,吕不韦已经和我说了当时的情况,事急从权,你带人去追九鼎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还是冒失了,九鼎是很重要,但不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追。” 虽说是说教,但话里话外还是关怀慰问之意。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吴驹是子楚手下天字第一号宠臣,光那一整个太医院都被拉来吴府就佐证了这一点。 当然,吴驹做出的贡献也是完全够格的。 “无论如何,这次你护九鼎乃是大功一件,过几日事情结束,寡人会给你封赏的。”子楚说。 吴驹张了张口,子楚却说:“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赏罚分明是为君立国之本,有功不赏便会失信于众人,再说了……” 子楚贴过来,低声说了一句:“真要是做什么都不赏,未免太假了。” 吴驹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他的本意是放出烟雾弹,迷惑一部分人,方便他今后做一些大事而不被提防,但要是功劳累积的这么高却还是不赏,那便适得其反了。 “那好。”吴驹点点头。 此事先放到一旁,子楚转身指着身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银冠男子说道:“这是霍无忌,金吾司的主事。” “吴卿!”霍无忌拱手一揖。 吴驹还礼,旋即疑惑:“金吾司?咱们秦国有这个部门吗?” 子楚闻言,呵呵一笑:“金吾司的存在源远流长,设立之初便只有一个职责,以御非常!” “非常?”吴驹琢磨着这个词,心念一动:“莫非是?” “没错。”子楚微微颔首:“他们就是为了抵御炼气士而存在的,向寡人直接负责,金吾司并非职位高者便可知晓,你从前并未和他们产生过交集,不知道也正常。” 子楚叹了口气,说道:“炼气士其实是这个世界的极少数者,但这极少数人所产生的威胁却十分恐怖,非常人所能抵挡,于是秦国曾经的一位君王秘密组建了金吾司,司中皆是能人,以炼气士抵御炼气士。” “护九鼎,杀敌寇,你之前做的这些事其实都是他们的职责。” 说到这里,子楚瞥了一眼霍无忌。 霍无忌顿时冒出冷汗:“是臣失职!” “行了,这几日寡人都不知道听了这四个字多少遍了。”子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可否认,霍无忌和金吾司此番是绝对的渎职。 之所以子楚没治他们的罪,主要还是因为一个月前金吾司的上一任主事练功练岔了,暴毙而亡。 霍无忌这个原本在外出差的副职莫名其妙被召回来的走马上任,金吾司乱了一阵,所以尽管此番出了很大岔子,但子楚还是愿意给往年功绩还算不错的霍无忌一个机会赎罪。 霍无忌转头又向吴驹拱手一揖:“此番多谢吴卿!” “谢我干嘛?”吴驹挑眉。 “倘若九鼎遗失,霍某万死莫辞,您弥补了金吾司的过错,自然应当答谢!”霍无忌说。 “为臣者本分!”吴驹摆了摆手。 “行了,要问什么就问吧。”子楚对霍无忌说。 霍无忌颔首,旋即对吴驹说:“现在金吾司的主要职责就是查清劫取九鼎之事。 赶往河谷途中发生之事,霍某已经从嫪毐口中得知。 河谷一战始末,霍某已从邓卿口中得知。 唯有离开河谷直至找到九鼎之间的事情唯有您自己知晓,所以……” “没问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驹说。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来龙去脉 随后吴驹开始了和霍无忌的交谈。 内容很简单。 吴驹向他说明了追寻九鼎的始末,从离开河谷,一路追赶举鼎力士,过河,到发现端倪,原路返回,入河找寻九鼎一事皆说了出来。 故事曲折离奇,几经反转,就算不做任何加工也足够吸引人。 反正众人听的心惊肉跳。 霍无忌则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不已:“如此胆识和智谋,霍某佩服!” 光是发觉端倪,再到反手给那些举鼎力士设套一事就足可见吴驹心思缜密。 “不过您用来逼退那些举鼎力士的……手榴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什么法宝吗?”霍无忌问出了在场每一个人都抱有的疑惑。 “额……这个之后再谈吧,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是个大杀器就对了。”吴驹想了想说。 霍无忌欣然同意,绕过了这一话题,问道: “昏迷前后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吴驹摇摇头:“没有。” 霍无忌转头又看向邓遂:“邓卿,吴卿说河里有一条巨鱼,你到场的时候看见了吗?” 邓遂摇摇头:“我和你基本一前一后抵达,别说巨鱼了,鱼鳞我都没看见。” 霍无忌面露思索:“那会是谁救的吴卿呢?” “对战那个戴玉冠的男子时,你一剑就将其击败,会不会和这个有关?”邓遂转头看向吴驹。 吴驹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是有人暗中搭救,河谷一战中帮助我们的那些人中,唯一一个身份明了的是一个叫湘夫人的女子,她出手保护过你一次,此女先我们一步离开河谷,兴许正是她!” 邓遂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选择了有人搭救这么个选择。 霍无忌思索了一番:“未尝没有道理,不过这倒也并非什么大事,吴卿落水昏迷,横竖找不到证据,反正都得救了,究竟发生什么也无需追究了。” 霍无忌绕过这一话题,又说:“能着重描述一下他们的长相吗?” 吴驹回想了一下,描述了一下衣着,面相。 霍无忌一一记下“有了这些就方便底下的人追捕他们了,虽然只凭这些还是有点模糊。” 吴驹迟疑了一下,说:“我有个办法可以为他们造像,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 “造像?用什么方法?”霍无忌饶有兴致的问。 “画。” “画?”霍无忌疑惑,画又能做到几分相似。 不过看吴驹倒是颇有信心,霍无忌便点了点头:“那麻烦了。” “客气。” 吴驹摆了摆手。 至此,霍无忌的问题便问完了。 吴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笔录。 “苏纵……大司命……真是离奇啊!好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大动作了。”霍无忌感慨道。 “哼!”子楚冷哼一声:“区区纵横家,敢在寡人的国土上肆意妄为,藏头露尾的鼠辈,早已不复当年苏秦张仪、合纵连横之勇,委实可笑!” 吴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怒意。 不过吴驹要是真的说出来,那霍无忌等人就该说这才到哪了。 从吕不韦进宫禀报到吴驹重伤归来,子楚大发雷霆,下令彻查此事,上到朝堂下到民间都被洗了一遍。 更别提霍无忌等人挨了多少遍批。 “既然如此,大王,臣先去吩咐下面人搜查了?”霍无忌问。 “去吧。”子楚摆了摆手。 霍无忌的金吾司此番失责,要不是有人向吴驹通风报信,九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窃他们都不知道,要不是吴驹身先士卒的追过去,九鼎就没了。 这被誉为金吾司百年以来最大的耻辱! 同样也是金吾司一众人职业生涯的最大危机。 所以霍无忌急需查到线索将功赎罪,不然子楚就真该治他们的渎职之罪了。 霍无忌起身向在座众人拱了拱手,旋即离开。 他离开后,子楚正想说话,突然来人禀报了些政务。 子楚见状,想了想说道:“寡人先去处理一下事情。” 走了两步,子楚又折返回来:“吕不韦你也来。” “好。”吕不韦起身。 子楚就要离开,邓遂也起身,但吴驹却对子楚说道:“大王,我能和邓卿说两句吗?” 子楚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旋即继续离开。 邓遂于是停下脚步。 吴驹对邓遂说:“邓卿,坐!” 邓遂欣然落座。 吴驹为他倒上茶:“此番还要感谢邓卿相救!” 邓遂笑了笑:“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就算我不出手,吴卿必然也是无事的。” 吴驹笑了笑,旋即问道:“我主要想和您打听一下,您是在哪找到的我?当时我身边有什么?河中情况如何?” “这个说起来倒也简单,因为其实没什么的。” 邓遂摇了摇头,简单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河边……” 不多时,邓遂的讲述结束。 吴驹心头一沉。 正如邓遂所说的,其实没什么。 但正是因为一切都显得太平静,才显得诡谲。 霍无忌一门心思的放在盗取九鼎的人身上,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吴驹心头却满是疑惑。 落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救了他? 巨鱼去哪了?是死是活? 那些举鼎力士究竟有没有折返回来?如果他们折返回来了,多半比邓遂到的要早,那他们为何没有杀了自己? 光是想想吴驹就满脑子问号。 思索再三,他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到一旁,转而说道:“还有一件事。” 他取出那锦囊:“这是您的锦囊。” 邓遂看着锦囊,却是笑了:“不,是你的锦囊。” 第三百五十六章 赠剑 “哈?”吴驹愕然。 邓遂却是摆了摆手,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这把剑的主人,其实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故友,主人是不是他,我也不清楚,但总之随着他在一次意外中身死道消,这剑最后是交到了我的手上。” “这剑乃是灵石铸就,铸剑师其实手艺不咋地,好好的天成之材,稀世珍宝,叫他铸造成了这样,堪称屎盆子镶金边。” 听着邓遂这个比喻,吴驹噗呲一笑,旋即忍住:“您接着说。” “铸造出来后七年,随着铸剑师故去,这把剑流落江湖。” “后来,这把剑有了另一个主人,是一位剑道大能,同样也是炼气士,那位大能祭炼了这把剑,使它蕴藏了那位大能的一小部分剑气,也使这把剑诞生了两个特质。” “其一,大小自如,和这锦囊实则是配套的,二者相辅,携带很是方便。” “其二,它有灵智!” “灵智?”吴驹疑惑:“剑灵?”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它的灵智其实很模糊,并不是像常人一样,不过虽然模糊,但也使它拥有了择主的能力。” 邓遂指向了锦囊:“这把剑,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会自动依附强者!不客气的说,我足够强,所以可以粗浅的使用它,但它最终选择了你。” “我?”吴驹讶然。 邓遂点头:“在河边拿起它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它选择了你作为它的主人。” “所以,这把剑并非我遗漏的,而是赠与你的。” 吴驹看了看锦囊,摇摇头:“只怕我受之有愧。” “没人比你更合适了,一来它选择了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是无法改变它的决定,它非你莫属。” “二来,我不用剑且剑法很烂,留在我手里浪费了。” 邓遂说完,将锦囊推了回去:“收下吧。” “你原先的佩剑很好,但却是凡兵,这把剑不算顶级,和什么十大名剑,越王八剑没法比,但在你寻找到更好的佩剑前,它会是你很好的助力。” 吴驹拿起锦囊,露出思索之色。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推脱似乎有点不识好歹了。 之前嫪毐也说过他缺一把更趁手的剑,综合各方面来看,枕石剑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既然如此,此剑我收下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不推辞!”吴驹郑重的说。 邓遂咧嘴一笑:“你的人情必然是很值钱了,那好,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说罢,邓遂便离开了。 吴驹从锦囊中将枕石剑取了出来。 “果真方便携带。”看着只有食指大小的枕石剑,吴驹咂舌。 这就算是带着这个锦囊进城过关,搜查的人也多半会以为这就是个饰品。 心念一动,枕石剑迅速变大,成了之前河谷一战中见到的模样。 吴驹抚摸了一下剑身。 入手冰凉,质地坚硬。 “好!今后你就跟着我了!”吴驹笑着拍了拍剑身。 剑身发出一声嗡鸣。 一阵脚步声传来,吴驹抬头看去,只见是吕不韦来了。 吴驹将枕石剑放了回去,问道:“大王他们呢?” “还忙着呢,找我就是商量商量,商量完我就回来了。”吕不韦落座,饮了一口茶水,看了看四周,随后说道:“邓遂走了?” “走了。”吴驹点点头。 吕不韦颔首,旋即叹了口气,开始说道:“那我就和你说一说,我和纵横家的关系吧。” 吴驹点点头。 虽然从河谷那一战开始就知道吕不韦和纵横家有关,但吴驹从未怀疑过老丈人。 二人是翁婿,吕凝将来会是吴驹的妻子,这全天下,吕不韦是最不会害吴驹的人之一了。 只见吕不韦将茶水一口一口的慢慢饮尽,这才说道:“其实和纵横家的联系的开始,和我没关系,而是和我的父亲有关……” 吕不韦一开始的叙述很琐碎且模糊,因为他的父亲接触到纵横家的时候他还很小,到现在也有了二十多年了,很多事情记的不真切。 到了后来,就越发清晰,甚至有些身临其境的感觉。 简单来说,就是吕不韦一家作为齐国姜姓吕氏后代,曾经受到过田氏的追杀。 追杀的原因对于熟知战国历史的吴驹来说很好理解。 最早的齐国国君乃是姜子牙,之后的国君皆是姜姓吕氏,而非现在的妫姓田氏。 直到一百多年前,田氏代齐。 田氏夺取了齐国的政权。 作为新的执政者,对从前的君王及其后代打压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就这样,姜姓吕氏被追杀。 吕不韦一家作为姜姓吕氏,姜子牙的后代,自然也难逃一劫。 但机缘巧合之下,纵横家突然出现,出手搭救,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这也让他们和纵横家结下了深厚的关系! 作为交换,吕父答应他们,许给他们一个无条件的承诺。 之后,纵横家其实很少出现在吕不韦一家眼前,但一切提醒着吕不韦——他们一直在,并且他们中一直有人记得那个承诺! “当时我们甚至见到过纵横家的那群最高层。”吕不韦用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 “苏秦?”吴驹眉头一跳。 吕不韦摇摇头:“不至于,苏秦作为当年的纵横二子之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影响着整个七国局势,他游走在各国之间,和我们距离太过遥远。” 吕不韦说:“是苏代。” 吴驹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代,苏秦的弟弟。 苏秦之弟曰代,代弟苏厉,见兄遂,亦皆学。 说白了,一家人都是根红苗正的纵横家,并称为“三苏”。 苏代、苏厉二人的名声绝对比不上哥哥苏秦,还有同为纵横家的张仪,以及不属于鬼谷子一门但是广义的纵横家的公孙衍。 不过,在那个时代,他们绝对是纵横家最顶端的一群人了。 “说起来,你们遇上的那个苏纵,就是苏秦的直系后代。”吕不韦说。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吕不韦的往事 “苏秦的后人……当日听他的姓氏以及出身纵横家,倒是料到了他和苏秦三兄弟必然有关联,只是没想到来头这么大,一个苏纵,一个苏秦,倒也算是承了家学、祖业了。”吴驹感慨道。 吕不韦点点头:“这便是之前的事情了。” 他接着讲述道:“约莫十年前,我和父亲在赵国邯郸经商时,偶遇了当时还在赵国为质的大王,与他一起逃出赵国,返回秦国,随后昭襄王薨,先王即位为王,大王为太子,先王薨,大王即位,这一切距离当时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了。” “这二十年间,苏秦、苏代、苏厉还有等等纵横家陆续故去或是被杀,纵横家也逐渐销声匿迹,不再像当年一般显露于世人眼前。 六年前,我父亲也驾鹤西去,说实在的,过去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少再想起纵横家的事情,偶尔听闻有人提起,才不免回忆一番,仍感觉心悸。” 吴驹点点头。 “之后便是半年前了。” 说起这段,吕不韦叹了口气:“苏纵突然找到我,让我兑现当年的承诺,帮他做一件事情。” “您答应了?” 吕不韦缓缓点头:“身为秦国的相邦,我并不畏惧他们,但也不想和他们牵扯上任何关系,如果能在合适的范围内将这个承诺一笔勾销,从此两不相欠,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让您帮他做什么?”吴驹说完,紧接着跟了一句:“和周王室有关?” 当日朝堂上,吕不韦突然站出来提议保下周王室,随后那几天时间里他都有些怪怪的,吴驹当时没多想,更没往纵横家的方向去想,现在结合首尾这么一看,却显得格外有可能了。 “没错,保下周王室,这正是他让我做的。”吕不韦微微颔首。 吕不韦的叙述至此便基本结束了。 吴驹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水榭外的景象,若有所思。 “他们为什么大费周章的保下一个……旧时代的残党?”吴驹百思不得其解。 吕不韦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我觉得周王室和九鼎是两条关系不大的线。” “什么意思?”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吕不韦旋即娓娓道来:“潜入王宫一事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是纵横家做的,那多半是个探路的排头兵,只是为了探寻九鼎还在不在咸阳以及王宫。” “之前东周倡导的这场合纵,也就是三川之战,应当有纵横家的影子在里面,这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合纵失败了,明的不行,他们只能来暗的,这就有了劫取九鼎的行动。” “但保下周王室和九鼎却没有直接联系。” 吕不韦说完,停顿了一下:“那日苏纵离开后,我着手安排人暗中搜寻线索,成效不大,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我怀疑……他们想用九鼎完成一个仪式!” “仪式?祭祀吗?”吴驹问。 “恐怕没那么简单。”吕不韦如此说道,但又没继续说些什么,显然是没查到更多的东西。 吴驹呼出一口气。 仪式…… 不止一个人和吴驹说过,九鼎并非只是个大鼎,身为承载九州大地气运的社稷重器、用来祭祀仙神的器物,它身上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那九鼎会不会在这个所谓的仪式中扮演着像祭祀那样,沟通天地人神的角色? 周王室呢? 他们又扮演着什么样的位置? “除了仪式就没别的了?”吴驹颇有些头疼的问。 吕不韦摊手:“纵横家没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就拿这次劫取九鼎一事来说,如果没有你……” 吕不韦压低声音:“没有你追踪九鼎,难道你真以为我们能拦截纵横家和阴阳家的贼人?如果拦截不到,之前他们做的所有谋划根本就不会败露,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这点吴驹倒是颇为赞同。 这个苏纵计谋诡变,光说劫取九鼎后离开的线路,完全偏离驰道,有好几次嫪毐都问吴驹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倘若不是这个导航,吴驹还真没把握找到九鼎,又何谈现在的局面。 他估计苏纵也没想到这一点吧。 “话又说回来,此行你是否搞清楚了,你和九鼎到底有何联系?”吕不韦低声问。 “没。” 吴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您好歹还有仪式两个字,我连根毛的头绪都没有。” 吕不韦闻言倒也没说什么:“慢慢来,依我直觉来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吴驹微微点头。 二人旋即又回到正题。 “伯父,你说……姬胥会不会知道纵横家的谋划?” “不是会不会,是一定。”吕不韦严肃的说:“他一定知道,从三川之战的合纵开始他们便狼狈为奸了。” “也未必,万一合纵他们确实是互相知道,但劫取九鼎的事情就不一定了,按理说这种事本就没必要告诉姬胥。”吴驹辩驳道。 吕不韦思索一番,点了点头:“不无道理。” “霍无忌和金吾司找过姬胥吗?”吴驹问。 “找过,但霍无忌也不觉得他和九鼎被劫一事有多大的联系。”吕不韦说。 “要不我们也去会一会姬胥?”吴驹问。 河谷之行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胆子小了还是大了,现在反倒没有多怕纵横家的人。 他挫败了二者的阴谋,都已经得罪了,难道不招惹他们就能冰释前嫌了? 与其干坐着,还不如查清楚纵横家的事情,以防将来再碰上他们。 “他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况且他毕竟是个敏感人物,你若是去找他恐怕不妥。”吕不韦点出利害。 “他最近不是在无拘酒肆、青石茶庄喝茶饮酒,就是在青石苑听书,我倘若偶然接触到他顺理成章的事情,谈不上多敏感。” 吴驹说:“主要我想知道他究竟在这些事件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吕不韦露出迟疑的神色,但明显也是盯上姬胥很久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吴驹说。 吕不韦点点头:“那好,不过适才和你说的这些事情最好藏在心里,不要让大王和霍无忌他们知道,还是那句话,本来未必多大的事情,传到他人耳中就未必了。” 吴驹欣然点头。 “来来来,喝茶!” 第三百五十八章 查案 吴驹和子楚一道用了午膳,君臣两人饭后又坐下来手谈了几局,在不出意外的全胜后,子楚心满意足的带人回宫了。 前脚送走子楚,吴驹后脚又迎来了几位客人。 嫪毐,还有吕府五剑客。 五剑客见到吴驹之后,纳首便拜:“感谢吴卿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吴驹想起当时在河谷,自己是给他们中的三人包扎、疗伤过。 他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对您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们而言却是顶天的恩情了,以我等当时的状况,倘若不作治疗,只怕等回咸阳的时候血都要流干了。”五剑客中其中一人说道。 吴驹正想说话,却听另一人又说:“实不相瞒,我等五人前来,除了谢恩,也有奉吕相之命侍卫吴卿之意!” 吴驹恍然大悟,但打量了一下二人:“你们几个……伤势在身,没关系吗?” 他们五个可不像嫪毐这么淡定从容。 一个胸口被砍了一剑骨头都要断了。 一个左肋被刺了一剑的。 伤势最严重的,左掌都被削去半个。 吴驹看向的正是那左掌被削去半个的人。 “我右手使剑,左手残了虽然对实力有影响,但曾经乃是九品剑客,如今八品、七品总是没关系的。” “况且我们五人,实际上是一对兄弟,和一对三兄弟。”那人指了指身旁一人,又指了指另外三人。 吴驹点点头,这他倒是知道。 这兄弟名叫韦清,韦浊,三兄弟分别叫徐伯,徐仲,徐叔。 被削去半个手掌的正是两兄弟中的兄长韦清。 “我们兄弟二人使得乃是双子剑,双剑合璧则威力大增。”韦清指了指弟弟韦浊的剑。 吴驹定睛一看,确实是配套的两把剑。 “他们兄弟三人,则可以组成剑阵,剑阵一成,同样威力大增。”韦清指了指其他三人。 吴驹恍然大悟。 难怪河谷一战中,他们能和那个使矛的男子还有那个玉冠男子周旋这么久。 而细细想来,似乎他们中一但有人缺失,另外一个或者两个就会迅速败下阵来,如今看来,却是双子剑或是三人剑阵中少了人导致威力减弱。 “所以我们虽然远不如嫪毐兄剑术高超,但倘若再来一次河谷那样的大战,我们有信心像那样拖住些人,再不济也能为您争取些时间!”韦清说。 吴驹闻言,点点头:“好!你们五个暂时便留在吴府吧,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多谢吴卿!”五人拱手作揖。 吴驹摆了摆手,找来仆役将他们五人带下去。 七品、八品乃至九品剑客,还是没有跨过练武和修仙的那道门槛,不过这五人算是人才,河谷一战表现出的战斗力也还算可观,哪怕不对战纵横家,用来当侍卫,提防普通的刺客也绝对可堪一用了! 说是暂时留下,但吴驹和吕不韦本就是一家人,跟着谁其实都是一样的。 五剑客离开后,吴驹将嫪毐带进堂中,指了指椅子:“坐。” 二人落座。 “怎么样,受伤了没?”吴驹问。 “轻伤。”嫪毐说。 吴驹点点头,他料到了。 嫪毐和竹沥的战斗是真正的势均力敌,谁都杀不了谁,并且二人越打越忘我,使劲往战场边缘靠,没有受到炼气士战斗的影响,估摸着轻伤都是往高了说的,能有点划伤或者刮蹭就不错了。 “剑术有所精进?”吴驹又问。 嫪毐点点头,这次眸中浮现出了兴奋之色:“好久没遇到这个层次的对手了!” “改日切磋一二。”吴驹说。 嫪毐点点头,欣然同意。 他也正有此意,这两天正在疯狂找人对战以巩固剑术。 旋即吴驹说起了正事:“我离开河谷之后,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当然!”嫪毐点点头,他只是打的忘我,还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然那帮炼气士趁其不备,突然冲过来给他来一剑,那他岂不冤死了。 “说说看!”吴驹示意他将事情复述一遍。 嫪毐旋即开始了他的叙述。 事情倒也简单。 当时随着橘颂昏迷,吴驹离开,以及湘夫人的加入,局势突然转变了。 吕府五剑客中仅存的二人全部落败,但被挣脱开山鬼的束缚的冉悟出手救下。 随后便是一场混战。 苏纵,大司命,山鬼,楼巍。 湘夫人,尹赋,邓遂,孔臻,冉悟。 九人混战。 当然还要加上专心1v1的嫪毐和竹沥,不过这俩人基本没参与到混战中。 战斗中的具体嫪毐没办法说的详细,但双方皆用尽了浑身解数,招招致命,都想尽快结束战斗。 橘颂的昏迷和湘夫人的到来本就让他们这一方的实力隐隐高过了纵横家和阴阳家。 而湘夫人凭借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不负众望,混战中竟然又将山鬼击伤! “然后呢?”吴驹问。 “击伤山鬼之后,她突然放弃了战斗,头也不回离开了。”嫪毐说。 “离开了??往哪个方向?” 嫪毐回忆了一下,笃定的说:“东!” 吴驹眉头一蹙。 他和那些举鼎力士正是向东的啊。 湘夫人的突然离去会不会和吴驹获救有关呢? 嫪毐随后又说,后来霍无忌带领金吾司的人赶到,混战的僵持局势正式被打破,苏纵等人全部遁逃! 嫪毐跟随邓遂、霍无忌前去找到了吴驹,邓遂将吴驹送回了咸阳。 嫪毐的叙述就此结束了。 吴驹听完,沉默了许久,最终点点头:“明白了。” 二人再次相约切磋,随后嫪毐便离去了。 随后金吾司的人赶到,他们是霍无忌叫来的,主要的职责就是守卫这条街坊,尤其是吴驹。 “这段时间里,我们基本不会离开这个街坊,这是一枚玉牌,只要您只需捏碎它,几息之间我们便可抵达!”为首之人将一枚玉牌交给吴驹。 吴驹接过玉牌。 玉质温润,上面雕刻了一只仙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简单的用来呼救的牌子罢了。 “好!”吴驹点点头。 金吾司的人旋即离开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嫪毐的陈述 吴驹和子楚一道用了午膳,君臣两人饭后又坐下来手谈了几局,在不出意外的全胜后,子楚心满意足的带人回宫了。 前脚送走子楚,吴驹后脚又迎来了几位客人。 嫪毐,还有吕府五剑客。 五剑客见到吴驹之后,纳首便拜:“感谢吴卿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吴驹想起当时在河谷,自己是给他们中的三人包扎、疗伤过。 他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对您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们而言却是顶天的恩情了,以我等当时的状况,倘若不作治疗,只怕等回咸阳的时候血都要流干了。”五剑客中其中一人说道。 吴驹正想说话,却听另一人又说:“实不相瞒,我等五人前来,除了谢恩,也有奉吕相之命侍卫吴卿之意!” 吴驹恍然大悟,但打量了一下二人:“你们几个……伤势在身,没关系吗?” 他们五个可不像嫪毐这么淡定从容。 一个胸口被砍了一剑骨头都要断了。 一个左肋被刺了一剑的。 伤势最严重的,左掌都被削去半个。 吴驹看向的正是那左掌被削去半个的人。 “我右手使剑,左手残了虽然对实力有影响,但曾经乃是九品剑客,如今八品、七品总是没关系的。” “况且我们五人,实际上是一对兄弟,和一对三兄弟。”那人指了指身旁一人,又指了指另外三人。 吴驹点点头,这他倒是知道。 这兄弟名叫韦清,韦浊,三兄弟分别叫徐伯,徐仲,徐叔。 被削去半个手掌的正是两兄弟中的兄长韦清。 “我们兄弟二人使得乃是双子剑,双剑合璧则威力大增。”韦清指了指弟弟韦浊的剑。 吴驹定睛一看,确实是配套的两把剑。 “他们兄弟三人,则可以组成剑阵,剑阵一成,同样威力大增。”韦清指了指其他三人。 吴驹恍然大悟。 难怪河谷一战中,他们能和那个使矛的男子还有那个玉冠男子周旋这么久。 而细细想来,似乎他们中一但有人缺失,另外一个或者两个就会迅速败下阵来,如今看来,却是双子剑或是三人剑阵中少了人导致威力减弱。 “所以我们虽然远不如嫪毐兄剑术高超,但倘若再来一次河谷那样的大战,我们有信心像那样拖住些人,再不济也能为您争取些时间!”韦清说。 吴驹闻言,点点头:“好!你们五个暂时便留在吴府吧,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多谢吴卿!”五人拱手作揖。 吴驹摆了摆手,找来仆役将他们五人带下去。 七品、八品乃至九品剑客,还是没有跨过练武和修仙的那道门槛,不过这五人算是人才,河谷一战表现出的战斗力也还算可观,哪怕不对战纵横家,用来当侍卫,提防普通的刺客也绝对可堪一用了! 说是暂时留下,但吴驹和吕不韦本就是一家人,跟着谁其实都是一样的。 五剑客离开后,吴驹将嫪毐带进堂中,指了指椅子:“坐。” 二人落座。 “怎么样,受伤了没?”吴驹问。 “轻伤。”嫪毐说。 吴驹点点头,他料到了。 嫪毐和竹沥的战斗是真正的势均力敌,谁都杀不了谁,并且二人越打越忘我,使劲往战场边缘靠,没有受到炼气士战斗的影响,估摸着轻伤都是往高了说的,能有点划伤或者刮蹭就不错了。 “剑术有所精进?”吴驹又问。 嫪毐点点头,这次眸中浮现出了兴奋之色:“好久没遇到这个层次的对手了!” “改日切磋一二。”吴驹说。 嫪毐点点头,欣然同意。 他也正有此意,这两天正在疯狂找人对战以巩固剑术。 旋即吴驹说起了正事:“我离开河谷之后,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当然!”嫪毐点点头,他只是打的忘我,还不至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然那帮炼气士趁其不备,突然冲过来给他来一剑,那他岂不冤死了。 “说说看!”吴驹示意他将事情复述一遍。 嫪毐旋即开始了他的叙述。 事情倒也简单。 当时随着橘颂昏迷,吴驹离开,以及湘夫人的加入,局势突然转变了。 吕府五剑客中仅存的二人全部落败,但被挣脱开山鬼的束缚的冉悟出手救下。 随后便是一场混战。 苏纵,大司命,山鬼,楼巍。 湘夫人,尹赋,邓遂,孔臻,冉悟。 九人混战。 当然还要加上专心1v1的嫪毐和竹沥,不过这俩人基本没参与到混战中。 战斗中的具体嫪毐没办法说的详细,但双方皆用尽了浑身解数,招招致命,都想尽快结束战斗。 橘颂的昏迷和湘夫人的到来本就让他们这一方的实力隐隐高过了纵横家和阴阳家。 而湘夫人凭借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不负众望,混战中竟然又将山鬼击伤! “然后呢?”吴驹问。 “击伤山鬼之后,她突然放弃了战斗,头也不回离开了。”嫪毐说。 “离开了??往哪个方向?” 嫪毐回忆了一下,笃定的说:“东!” 吴驹眉头一蹙。 他和那些举鼎力士正是向东的啊。 湘夫人的突然离去会不会和吴驹获救有关呢? 嫪毐随后又说,后来霍无忌带领金吾司的人赶到,混战的僵持局势正式被打破,苏纵等人全部遁逃! 嫪毐跟随邓遂、霍无忌前去找到了吴驹,邓遂将吴驹送回了咸阳。 嫪毐的叙述就此结束了。 吴驹听完,沉默了许久,最终点点头:“明白了。” 二人再次相约切磋,随后嫪毐便离去了。 随后金吾司的人赶到,他们是霍无忌叫来的,主要的职责就是守卫这条街坊,尤其是吴驹。 “这段时间里,我们基本不会离开这个街坊,这是一枚玉牌,只要您只需捏碎它,几息之间我们便可抵达!”为首之人将一枚玉牌交给吴驹。 吴驹接过玉牌。 玉质温润,上面雕刻了一只仙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简单的用来呼救的牌子罢了。 “好!”吴驹点点头。 金吾司的人旋即离开了。 第三百六十章 疑问 从昏迷中苏醒的这一天里吴驹异常忙碌,一连见了好多人,总算将昏迷期间的事情理了个明白。 除了九鼎的事情,还有生意上的事。 这几天他重伤昏迷,下面难免人心惶惶.。 吕凝确实有能力主持大局,并且将生意打理的有条不紊。 况且往常不是没有吴驹远行的情况,他不在的时候吕凝一直都做得很好。 但远行和昏迷是两码事,吴驹是整个“集团”的精神支柱,他不在了,就像失了主心骨一样。 如今吴驹苏醒,立马见了每一门生意的主事人,将大局稳定,一切又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傍晚,终于忙完所有事情的吴驹长舒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背后传来脚步声,吴驹侧目一看,见吕凝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捏着肩膀。 吴驹身心蓦然放松了些,闭上了眼睛。 “这次九鼎的事,大家都很担心你。”吕凝轻声说道。 “我知道。”吴驹微微颔首。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吕凝说。 “这次只是个意外。”吴驹苦笑一声,转过头看了一眼吕凝,见对方眉头依旧轻蹙着,到了嘴边的话语顿时软了下来,想了想说道:“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 “真的!”吴驹肯定的点点头。 以前只从嫪毐口中道听途说,这次河谷一战,充分见识到了炼气士的世界。 纵横家,阴阳家,举鼎力士,金吾司…… 吴驹深刻感受到了他们的强大。 这也是他保证不会再发生的原因——在没有充足的把握之前,他绝对不会再把自己陷入这种绝境! 换句话说,不打没把握的仗! “那好。” 听到吴驹的话,吕凝脸上总算浮现出一些笑意,旋即柔声说道:“这几天还是少些操劳吧,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你的伤是好了,但多修养些时候总是错不了的。” “嗯。” 吴驹微微颔首答应下来,随后说道:“大王特意准了假,朝会什么的都免了,这段时间我就多在家待着陪你。” “和陪我有什么关系?谁要你陪!”吕凝的脸嗖的一下红了,旋即跑开了。 吴驹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说实在的,这一趟足够惊险了,他真想给自己好好放个假,陪陪吕凝他们。 …… 目送着吕凝回到吕府后,吴驹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洗了个澡随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调出系统,只见“纵横家”、“阴阳家”,还有那个关于“第十二家”的任务都发生了变化。 先是纵横家。 进度涨了7%。 老传统了,只要和那个百家学派的相关人员接触就会有一定的进度,吴驹对此的解读是,系统认定的流程其实是了解、加入、统一。 了解就是接触人物,搞清楚这个百家学派的架构。 加入就是成为其中的一员。 统一就是成为魁首之类的职位,掌握大权。 这次河谷之行,接触到了纵横家的二号人物苏纵,纵横二子之一,仅次于那位鬼谷子,还有纵横家的其他人物,并了解到了一些内幕,给个7%也算合情合理。 阴阳家的任务进度则是涨了13%。 也正常。 阴阳家八大长老中,第三,第五,第八都到齐了,这个数字合情合理。 至于第十二家的任务。 【支线任务】:拨云见日。 【任务详情】:查清第十二家的秘密。 【任务期限】:无。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进度】:10%。 目前可以确定,这次事件中,纵横家的人有苏纵、竹沥、楼巍,阴阳家的人有大司命,山鬼,橘颂。 举鼎力士成分不明,暂且避而不谈。 但排除这两方,起码可以确定。 那位姓“甄”的玉剑男子,使黑色短剑的男子,还有那个老者都出自于“第十二家”。 不! 还有一个湘夫人! 她来自阴阳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她明显和第十二家的其他三个人认识,所以她很有可能也是第十二家的人。 “背叛东皇太一大人,你不怕被整个阴阳家追杀吗?”吴驹将这句话念了一遍,若有所思。 有没有可能,她是第十二家安插在阴阳家的卧底? 或者她是被第十二家策反了? 吴驹陷入沉思。 经过一天的询问,事件的起因经过结尾他已经全部知晓,原本零碎或者缺失的拼图被拼到了一起。 总得来看,这次九鼎之行有惊无险,虽然受了重伤,但性命无碍。 并且收获颇丰,保护了九鼎,又离纵横家、阴阳家和第十二家近了一步。 但这无疑给吴驹带来了更多的问题。纵横家和阴阳家为什么会联手劫取九鼎? 在吴驹印象里他们两家没什么交集才对。 纵横家的目的是什么?所谓“仪式”又是怎么样的?劫取九鼎又意欲何为? 阴阳家又为何与纵横家联手? 还有第十二家。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甄姓男子说,他们是一群行侠仗义的侠客。 他们的所作所为倒是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给吴驹报信,突然出现救场,完事之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敌友二字间,他们无疑是友! 但在没探明这个第十二家的全貌之前,吴驹觉得还是不妄下结论的好。 最让吴驹看重的还当属另外三个问题。 一,湘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击败橘颂的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 三,落水之后,谁救了自己? 第一个问题是因为吴驹和湘夫人相识于岐山,多少也能算得上朋友二字,如今时隔近一年,突然再次见面,她的身份和意图越发扑朔迷离,吴驹不免感到意外和不解。 她为什么要“背叛”东皇太一?她在第十二家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这个本就神秘的女人,一下子变得更加神秘了。 第二个问题是因为那股力量实在太不凡,邓遂将其解释为有人在他的身上留下力量保护了他,在山鬼攻击吴驹时出手保护过吴驹一次的湘夫人则成了头号嫌疑人。 但吴驹自己很清楚,那股力量源自于丹田。 “真是越想越头疼!”吴驹捏了捏眉心。 第三个问题,还是那些疑点:巨鱼去哪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岸上而没被水流冲跑?那些举鼎力士折返了吗?如果他们折返了为什么没杀了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 嫪毐说湘夫人离开的方向是东方,会不会是她赶来救了自己? 吴驹想了想,拿出一个锦囊,从锦囊中抽出枕石剑。 剑身迅速变大,发出黯淡的光芒。 吴驹握着剑柄,喃喃自语道: “邓遂说你有灵智,那你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是你救了我?” 吴驹想了想就将后面一个猜测打消了。 当日枕石剑确实能给巨鱼造成重创,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把对方灭杀。 何况……杀完了鱼驼着他出水? 总感觉不太可能的样子…… “嗡!” 枕石剑嗡鸣一声,似乎在回应吴驹。 诸多问号萦绕在吴驹心头,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最终摇了摇头。 “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睡觉!” 将枕石剑收回锦囊放到一旁,旋即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睡觉。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太一呼吸法和神秘无名经书 深夜,月明星稀,整个吴府乃至咸阳不见一盏灯火。 侧卧在床榻上的吴驹正值熟睡,忽然之间,印堂处,泛起微光。 吴驹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梦中,他仿佛听到郎朗大道之音由远到近,自己身处广袤天地之间,恍若一蜉蝣。 他不由得循着道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原来是有人在诵读经文! 走近一看,却怎么也看不清这人面貌,连其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 此人见吴驹前来,停下诵读,手中冒出一光团。 吴驹下意识接过,抬头一看,人影却已经不见。 他不禁愣住了。 …… 吴驹惊醒。 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丹田处传来丝丝凉意。 吴驹轻抚丹田处,只觉这梦十分怪异,但仔细回想梦中景象,却已然将其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 两篇从未见过的经文内容却在他脑海中浮现,仿佛铭刻一样难以忘记! 莫非是来自梦中那人给他的光团? “太一呼吸法?还有一个怎么连名字都没有?” 吴驹满脑子的疑问。 这《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看起来十分不凡,凭借吴驹朴素的猜测,这是两门功法! 梦中传道? 醍醐灌顶? 还能有这种事?? 吴驹觉得自己又多了一堆疑问。 摇了摇头,最终将目光投向这两门功法。 太一呼吸法,旨在吐纳吸收天地灵气,十分玄妙。 吴驹将心神投进去不过数秒,只是心头一动,这呼吸法竟然自动运行起来,吓得他连忙停下。 这什么来头都还没搞清楚呢,要是把自己玩进去那可就不美了。 不过就这一瞬的功夫,吴驹只觉游离于天地间的一些气被这太一呼吸法吸收进体内,随后竟然感觉到一阵神清气爽。 这就是炼气士功法的玄妙吗? 吴驹一阵惊奇,对此更加心驰神往。 旋即他又看向那无名经书。 “天与地合,人与神合,阴与阳合,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夫阴阳者,有名而无形,阴阳和而化生万物,而变化无穷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天有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行者,顺天行气也……” 吴驹逐字逐句的研读,颇感意外。 他竟然看得懂! 虽然晦涩,但逐一分析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仔细想想也是当然。 他就是干这个的啊! 医家的传统理论本来就是阴阳五行。 没人比他更懂修炼! 抛开这无名经书的综述和心法,再往下看,吴驹越看越明白。 这无名经书概括起来就四个字:天人合一。 天,吴驹了解。 人,恐怕没有比吴驹更了解的了! “这无名经书中的理论,皆来自于黄老之学,或许与道家或阴阳家有某些关联……”吴驹思索着。 等等,太一呼吸法! 太一…… 叫这个名字的可不多啊…… 是否会与那阴阳家的东皇太一有关? 吴驹不免衍生出了更多思考。 现在这些秘密已经不仅在外部,吴驹觉得自己身上也隐藏着良多秘密。 这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究竟是来自于何处呢? 会不会真的和阴阳家有关? 不应该吧,自己破坏了他们的阴谋,他们不来追杀自己就是好事了,又岂会将功法什么的送来? 如今已是半点困意都没有了,他干脆将心神再次投入那无名经书中,按照经书所述尝试着运转这门功法。 刚开始还有些晦涩,但紧接着,吴驹突然感觉丹田处那股神秘力量涌现出来。 一经放出,一发不可收拾! 这神秘力量从丹田而出,经无名经书指引,沿周天经脉行走,短短几秒钟竟然冲过数条经脉! 吓得吴驹再次停了下来。 不可否认,他有点太谨慎(song),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总是没错的。 很奇怪,刚才那神秘力量竟然瞬间被引动。 吴驹在河谷的时候,虽然觉得这力量很熟悉,就像是属于他的一样,却无法控制它。 然而在运行这无名经书时,这神秘力量却能心甘情愿的跟着吴驹心神的引导,在通过周身经脉时行云流水。 仿佛蓄满了水的水库突然开闸了一般。 自己和这太一呼吸法,无名经书很契合! 吴驹下了这个结论。 “无名经书暂时不能练,这玩意的复杂程度远胜太一呼吸法,里面有些地方还没搞懂,更重要的是,我对炼气士的修炼也是一窍不通。” 吴驹思索一番,决定先将这无名经书放一放,明天去找个人请教一下关于炼气士的事情。 不过太一呼吸法倒是可以练。 好不容易有个成为炼气士的机会,决计不能错过! 按照吴驹的猜测,刚才他用太一呼吸法从天地间吸收的气正是天地灵气之类的东西,如果按照那些小说里的逻辑来理解,那这正是个开始! 心念所至,吴驹不免有些激动。 长夜漫漫,但他已经无心睡眠了。 心念一动,太一呼吸法被催动,天地灵气被疯狂引入体内。 吴驹的修仙之路,就此开启! 第三百六十二章 拜访邓遂 第二天清晨,魏磬起早,洗漱完毕,待一切都做好才猛然意识到吴驹昨天就已经苏醒并且痊愈了,不需要她这个主治医生忙前忙后了。 “罢了,起都起了,顺带去看一眼吧。” 当魏磬打着哈欠走到吴驹院子前时,正想推门却又止住了,皱着眉头仔细思考刚才目光中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退后两步,抬头一看,魏磬瞪大了眼睛。 “师父你在干什么!” 隔着院墙,魏磬看到吴驹盘坐在房顶上,面向东方而坐。 吴驹眼皮都不抬,随口胡扯道:“这是为师悟出了养生之法。” 魏磬一脸懵,怔了三秒钟后问道:“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吴驹不语。 魏磬见状,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顿时攥紧了小拳头,愤愤的道:“以往不都是你告诉病人要顺应天时,不妄劳作吗?!你这顺应了个球啊!” 这时,已经翻起鱼肚白的天空中,一轮红日突然越过地平线。 在吴驹视角中,一缕紫气顺着日光自东向西飞来。 吴驹眼睛一亮,瞅准时机,使用太一呼吸法,将这紫气吸入腹中。 不愧是紫气,比天地灵气要精纯不知多少倍,而且量大管饱。 入体之后,流转四肢百骸,蕴养身体,妙用无穷! 可惜,紫气飞行极快,从身边经过只是一小会的功夫,吴驹也只不过从中汲取到了一小部分罢了,倘若真将整束紫气吸入体内,不知有多 “呼~” 吴驹吐出一口气,气体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白练。 他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昨晚他运转呼吸法,越往深处练就越觉得念头通达,浑身舒畅,于是忘了时间,再一看都到凌晨了。 本来确实是打算顺应天时,乖乖睡觉的,但他突然想到“紫气东来”这回事,想验证这个说法,于是便等到了日出时分。 没想到所谓紫气东来竟然是真的! “走吧,去吃早饭!”吴驹拉开院门,恍若无事的说。 “你这叫不遵医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魏磬气鼓鼓的说。 “……” “还有,你一大早爬这么高做什么?” “早餐想吃点什么?” “……豆腐脑吧。” “好。” “生煎包?” “好。” “再来个小笼包!” “好。” 师徒二人渐行渐远。 三个小时后,吴驹出现在了宫门前。 “吴卿?您伤好了?”宫门守卫一眼认出吴驹。 “好的差不多了。”吴驹笑道。 “恭喜恭喜!”守卫们笑道。 “您是来见大王的吗?” “不,我来拜访郎中令邓遂邓卿。” “原来如此,请!” 吴驹进宫之后,先去找子楚打了个招呼,和他道明来意,顺便告诉子楚自己中午要在结海楼宴请些人,请他到时也到场一起聚,子楚欣然同意。 随后吴驹直奔邓遂的住处而去。 身为守卫王宫的郎中令,邓遂自然是住在宫中的。 踏入门中,入目便见邓遂躺在竹制躺椅上睡大觉。 嗯……还是他的大秦家具公司生产的躺椅。 不错,生意都做到邓遂这来了,看来最近业绩不错。 “请,恭候多时了!”邓遂睁开眼睛,指了指茶几另一侧的椅子,和茶几上的一杯刚倒好的茶。 “你知道我要来?”吴驹有些惊奇。 “炼气士的一点小手段,将神识覆盖出去便能感受到周围一切风吹草动。”邓遂说道。 “真是羡慕你们!”吴驹笑,旋即落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嗯……一看就是青石茶庄的茶。 邓遂摆了摆手,转而问道:“吴卿今日来找我有何贵干?” “来向你请教一些事情。”吴驹说。 “哦?我这种身无长技的人,能被请教的东西似乎蛮少的,是关于炼气士的?”邓遂问。 “正是!”吴驹微微颔首。 “每个接触到炼气士世界的人,都对此充满了好奇。”邓遂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想问哪方面?” “嗯……要不你先讲讲炼气士是什么概念,怎样修炼。” “成!” “这么爽快?”吴驹笑。 “你都亲自上门了,我自然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关于炼气士 “所谓炼气士,就是炼化气,使用气的人,这天地之间,存在许多悬浮在空中的力量,或游离于天地间,或附着于事物上,充盈在这世间的每一隅,这种力量谓之“灵气”!” “炼气士将灵气吸收进体内,随后将灵气提纯,炼化,化为己用,便成了所谓的“真气”,继而用真气施展术法!” 说完这一通,邓遂摊了摊手:“是不是很简单?” 吴驹点点头,光看原理确实不难理解。 最让他在意的是邓遂所说的吸收灵气入体内……这不正是呼吸法吗? 他思索片刻,当即问了出来:“呼吸法和炼气士有关吗?” 邓遂疑惑:“你竟然知道呼吸法?” “从一个古籍里看到的。”吴驹眼睛都不眨的胡扯道。 “古籍?可鲜少有炼气士的事情记载在书籍上,不过我听闻有人会把自己的修炼法门编到书里,变成书的一部分,继而隐藏起来,不会真的有人这么做吧?诶,那本书叫什么名字?”邓遂连忙问。 吴驹深吸一口气,若有其事的说道:“斗破苍穹!” “好霸气的名字啊!一看就不凡!”邓遂眼睛一亮,更觉得有可能了:“书还在吗?” “不在了,多年前在一个行医朋友带的几本医书里翻到的,现在他早已不知道带着书到哪里行医去了。”吴驹担心邓遂真的向他讨要,连忙叠了好几层buff,断绝一切可能。 “那太可惜了,指不定就是一场机缘呢。” 小小的感叹了一番,他旋即进去了正题。 “呼吸法确实是炼气士用的一个词,是吸收气这个阶段的法门。 不过一般的法门其实不足以叫呼吸法,只有高级的法门,才会叫呼吸法,又或者叫导引术。 其特点就是运转时丹田就像一呼一吸一样,会自动吸入灵气,将灵气里的一些杂质呼出去,给炼化灵气的阶段省了一些事。” “除此之外,呼吸法使用的时间长了,就会真正融入到呼吸之中,会随着呼吸自然的催动,修炼速度事半功倍!” “空气净化器加……挂机器?”吴驹心中莫名的出现这两个名词。 他连忙又问道:“你刚才说呼吸法是吸收气这个阶段的法门,那炼化灵气呢?” “那就是所谓的功法了!自然也有三六九等,好的功法炼化速度快,真气纯度高,修炼起来当然也就事半功倍了!” “还有的功法会有特质,这个太复杂就不说了,举个例子,我的功法就是和速度有关。”邓遂说。 吴驹点头,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那无名经书便是一门功法了! “简单来说,吸收气是呼吸法或者导引术,炼化气是功法,使用气就是术法!”邓遂说。 “明白了!”吴驹点头。 “那炼气士有境界之分吗?” “有!正常来说分为九个境界,分别是炼体,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真吾,问道,每一个境界又分为九层。” “能分别讲讲吗?” 邓遂欣然同意。 “所谓炼体,是吸收天地灵气洗涤自身,创造一个可以供真气容纳的容具。 筑基是正式吸收气体,凝聚出气海和丹田。 金丹是炼气的一个更高阶段,也是炼神的开始。 元婴是金丹破碎后诞生的神识的一种初始形态。 化神,所谓的神便是元神,是元婴的进一步形态。 合体乃是人与神合。 渡劫是渡天劫,经受天地的考验,同时突破自身桎梏,算是炼气士的一道大坎了,从古至今命丧于天劫之下的绝对数以万计。 真吾是渡劫之后的阶段,取得是成就真我之意。 最后的问道,便是问鼎大道之意了! 这一阶段和前八个境界完全不同,靠的是悟道,所以其层数划分也是最模糊的一个境界。” 邓遂一通长篇大论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润了润喉。 吴驹花了一点时间消化掉这些知识,随后忍不住问道:“那……问道之上呢?” “问道之上啊……”邓遂听到这话,又多了许多感慨一般,长吁短叹了好一阵才说道:“问道之上的境界,有人说就是仙神……” “仙神?”吴驹不由得一惊,但又注意到邓遂话语中的感慨,于是问:“有人说……是什么意思?” “随着时间推移,已经鲜少有人踏足过问道之上的境界了,甚至踏入问道的都极少。”邓遂摇摇头,说道:“成仙之路,已经断绝了!” 吴驹心头一凛!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吴驹又问道:“那你是什么境界?” “我?真吾巅峰,正在找寻自己的大道。” 邓遂说完自己,转头又给吴驹类比了几个人:“当日河谷中,那苏纵乃是半步问道,大司命和我一样是真吾巅峰,和苏纵交战的那个使用道家术法的老者也是真吾巅峰,山鬼是真吾六层。” 吴驹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湘夫人呢?” “湘夫人?”邓遂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她可能是那场战斗中唯一一个问道境,也有可能只是半步,不好说,她毕竟出手的少。” 吴驹点点头。 “那怎样修炼?每个人都能修炼吗?”他又问。 “当然不了。”邓遂摇摇头:“是否可以修炼,要看资质,有些人天生就能沟通天地灵气,有些人则无法与之契合,这便是所谓的资质!” “资质越好,上限越高,修炼速度越快,事半功倍,资质越差,则恰恰相反。” 邓遂叹了口气:“现在天地间灵气越来越稀薄,有资质修炼的人也越来越少,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也许哪一天,炼气士就要消失在历史中了。” 吴驹又问道:“那怎样判断是否有资质?” “这个倒是简单。”邓遂在怀中掏了掏,找出一张发皱的小纸条:“这就是一门呼吸法,你试试能不能沟通灵气就行。” 吴驹正要接过,突然想起什么,所以手却在半空中止住了:“炼气士的修炼法门应该都很珍贵,不轻易外传吧,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关系。”邓遂摇了摇头:“正常炼气士的法门确实都是秘密,但这是金吾司的入门级基础呼吸法,对于你来说不算秘密,平常有人来找我问炼气士的事情,我也是给他们这个的,大王也知道。” “那就好。”吴驹松了口气,接过纸条看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交谈 吴驹将纸条上的内容通读了一遍,内心全然有了比较。 这门呼吸法名为玄清导引术。 或许正因为邓遂所说的,这是金吾司的入门基础,所以读起来毫不费劲,比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要好懂的多。 不过这一门玄清导引术,与太一呼吸法两相对比,便能得知太一呼吸法确实是一门正经的呼吸法,没有任何偏倚之处。 放下纸条,他开始尝试运转这门呼吸法。 一旁的邓遂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他并不觉得吴驹具备资质。 一来,炼气士满地走,仙神还未成为传说那已经是上古时候才有的事情了,现在有资格成为炼气士的人堪称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哪怕金吾司这个秦国乃至天下最大的官方炼气士组织,成员也不超过五百人,而这五百人中至少有四百人是低阶炼气士和剑道宗师、九品剑士之类的人物。 总而言之朴素的世界观告诉他不可能。 二来,吴驹医术,厨艺,治国,经商,啥都会,已经很妖孽了,倘若再有成为炼气士的资质,那还给不给其他人活路啊! 啊不对,也不是不可能。 邓遂突然想起吴驹身上那股神秘力量。 一击便将那大司命的徒弟打到几乎濒死!兴许这位吴卿身上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想到这里,邓遂转过头去,却见吴驹双眸紧闭,眉头紧锁,却并未对周围灵气造成反应。 努力了一会后,吴驹最终选择放弃。 邓遂见吴驹失败,毫不感到意外:“成为炼气士的人是极少数的,无需气馁!” 吴驹却是满脑子疑惑。 明明他此前使用太一呼吸法并非如此啊! 前思后虑不得,吴驹最终没有再想下去,他也并不想将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的事情透露出去,尤其是在他没搞懂二者来历的情况下。 “大抵是我真的没有那个天赋吧!”吴驹笑了笑。 邓遂安慰:“修炼资质这东西天生就决定了,是没办法的事情。” “况且你在其他方面的天赋已经很强了,在这个时代,这比修炼的天赋要有用的多,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你啊!” 吴驹闻言笑了笑:“邓卿不必恭维我啦,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嘛!”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吴驹正想起身离开,迟疑片刻,却又动了其他心思:“不知邓卿这里有没有什么……入门级基础功法?” “功法?你要这东西干嘛?”邓遂问道。 “还是想自己研究研究,也吸收一些里面的理论,也许能对医术理论起到些取长补短的作用。”吴驹随口编了个理由。 邓遂思索一番,只以为吴驹不死心,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与医术互补真的有可能,于是起身说道:“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进了房间,不一会拿出一卷竹简:“像玄清导引术那样最基础的功法我这倒是没有,不过有更高一些的,这门功法也许比较适合你,理论也是黄老之学,对你的医术也许有帮助。” 吴驹欣然点头,接过竹简:“多谢!” “客气了。”邓遂摆了摆手。 吴驹打开竹简,翻看了一番,旋即问了邓遂几处不明白的地方。 邓遂都一一解答。 随后吴驹又夹带私货,问了几处他在《无名经书》里看到的不明之处。 邓遂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番交谈后,吴驹受益匪浅,起身说道:“多谢邓卿传授!” “言重了言重了!”邓遂连忙摆摆手。 “我中午要在结海楼设宴,算是庆祝这次能够劫后余生,邓卿届时同来吧!”吴驹邀请了邓遂。 邓遂思索一番,便点头答应:“好,我到时一定到场!” 吴驹微微颔首,随后告辞离开。 第三百六十五章 加错了油? 从王宫出来,回到家中,吴驹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昨夜用太一呼吸法吸收灵气便好好的,换做玄清导引术便不行了呢? 他躺在竹椅上翻来覆去的想,终究不得要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干脆将玄清导引术重新施展了一遍。 吴驹记忆力近乎过目不忘,刚看过的玄清导引术就像印在脑海中一样,忘不了。 盘膝静坐,双眸紧闭,悄然开始运行玄清导引术。 起初,周围灵气佁然不动。 就在吴驹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以吴驹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缓缓转动的青色小漩涡,开始一点一点的吸收灵气。 吴驹心头一喜,这是成功了? 还没等他高兴的太久,现实便再次打脸。 漩涡的运转非常缓慢! 运行玄清导引术所吸收的灵气实在太少了,速度太慢,与太一呼吸法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而且吸收起灵气给人的感觉非常生涩,时不时还要像接触不良的水泵一样时好时停。 吴驹暂停了玄清导引术,心道:“看来这玄清导引术并非不行,而是太慢……” 想了想,他又转而运转了太一呼吸法。 结果太一呼吸法一出,一轮金色漩涡瞬间出现,范围几乎是整个院子! 周围的灵气都像见到了花丛的蜜蜂一样扑过来,效率快得很! 这下吴驹更加疑惑了。 这叫什么事?区别对待? 他将呼吸法的事暂时搁置,转而拿起邓遂给他的竹简,将其打开,一字一句的诵读,和脑海中的无字经书做比较。 虽然吴驹还是个门外汉,但凭借对人体的了解和对黄老之学的理解,他还是能对比出二者的差别和长短。 相比起无字经书,邓遂的这门功法实在差的太多了。 尤其是在对天地玄黄、阴阳五行、万事万物的理解上,无字经书给吴驹的感觉是天地至理,只是看几眼,哪怕深谙黄老之学的他都受益匪浅。 相较之下邓遂的功法理论过于粗浅。 他将邓遂的这门功法记了下来,旋即试着运行。 这次体内那股神秘力量竟然主动做出了反应! 经过和邓遂的交谈,吴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股神秘力量正是一股真气。 不过为什么他一个没修炼过的人会有真气……他也不清楚,这也让他更觉得自己身上隐藏着许多秘密。 见神秘真气异动,吴驹仔细感受了一番丹田,面露诧异。 这神秘真气对这门功法炼化出的真气似乎……很抗拒? 吴驹连忙停了下来。 “这又是为什么呢?”吴驹喃喃自语道。 “不行,如果让我这个门外汉自己摸索,实在太难了,稍有不慎要是走火入魔什么的那还不如不练。”吴驹决定还是咨询专业人士的好。 他将呼吸法和功法这两个疑问压在心里,准备等见到邓遂的时候询问他。 时至正午,吴驹驱车赶往结海楼。 陈石复早已得到吴驹指示,在楼内设好宴席。 不多时,宾客便至。 为首者自然是子楚,然后是吕不韦、邓遂、李斯、刘轶等一众相熟的朝臣,吕凝、魏磬、开阳公主、成蛟等亲朋好友,共有百余人。 这次宴席唯一的目的,就是庆祝吴驹这次逃脱险境,劫后余生,也有向在他昏迷期间俩看望他的人道谢之意。 今天正好休沐,这样的宴席大家当然是很乐意参与的,不过有一人缺席了,那就是霍无忌。 霍无忌貌似带着金吾司在外抓人,赶不回来,但派人向吴驹送了礼物,并说事后会亲自登门拜访,向他赔礼。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席间,吴驹特意找到邓遂,向他询问了呼吸法和功法的事情。 邓遂听后想了想,解释道:“呼吸法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呼吸法本身有问题,残缺或者有误,第二种,使用呼吸法的人资质实在太差,第三种,呼吸法和修炼者很不匹配,这三种都会导致吸收灵气的效率不够。” 吴驹闻言陷入思索。 呼吸法本身有问题……这个不太可能,按邓遂所说,玄清导引术是金吾司的基础,人人皆可修炼的那种,这样的呼吸法不会出现残缺或者有误的情况。 使用呼吸法的人资质差……这个吴驹直接划掉了。 最后一种倒是有可能,不然解释不通为什么吴驹使用太一呼吸法便很丝滑,但玄清导引术却不行。 “那功法呢?”吴驹转而问道。 “这个可能性更多了,比较有可能的还是前面说的三种,功法残缺或有误、修炼者资质太差、功法和修炼者不匹配,不过听你的描述……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邓遂摸着胡子说道。 “什么可能?”吴驹追问。 “那就是……这个修炼者本身已经适应了一套功法,拥有了自己的真气、气海和丹田。 我之前与你说过,每个人的真气不是一样的,由功法决定,甚至哪怕两个人修炼同一套功法,练出的真气也会不同!就像那山鬼一般,他的真气奇异诡谲。”邓遂说。 吴驹回忆了一下山鬼那如同黑雾弥漫周身的真气,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不同真气汇入丹田时,这种冲突、抗拒的情况便会出现。” “这倒也不稀奇,如果有炼气士改修别的功法,便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需将徐徐图之,等待两者兼容便可,倘若反应激烈,也不过是将体内真气尽数排出,待气海丹田适应了,重新修炼一身便可解决了。” 吴驹听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邓遂这一席话带给了他更多的思考。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理解,那便是便是他体内的神秘真气和邓遂给的功法修炼出的真气不兼容。 有点类似于……汽车加错了不同标号的油。 但这又涉及到一个新的问题了! 为什么那神秘真气光排斥邓遂给的功法,而不排斥《无名经书》? 甚至……那神秘真气与《无名经书》非常契合,愿意跟着后者的引导,毫无半点河谷一战中不受控制的样子! 等等! 除非一种可能,可以完美的解释所有问题。 神秘真气,本来就是用《无名经书》练出来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试验 此时此刻,吴驹激动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感觉自己无限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邓遂疑惑的:“吴卿你咋了?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吴驹哈哈大笑。 “哈?” “来来来,不说这个,喝酒喝酒!”吴驹岔开话题,招呼众人道。 …… 宴席结束后,吴驹命人贴出公告,向在他生病期间所有送来祝福的百姓答谢,同时,凡是吴驹旗下产业,都会举办为其一周的回馈活动,商品最高打五折,最低也有八折。 这消息一出,全城顿时沸腾了!大量的百姓涌向酒肆、茶庄、粮油店、结海楼等等地方。 这个决定完全是在吴驹看到百姓送到吴府的那些平安符时临时做出的,要说原因……吴驹也说不上来,但当他看到府中那些成百上千的平安符之类的东西时,心头很是感动。 尤其是那里面许多更是百姓一针一线缝出锦囊、一刀一刀削出的平安符。 他找不到那些送出平安符的人,便干脆搞了个无差别的活动,权当是回馈了! 将宾客全部送走之后,吴驹站在结海楼二楼,看着楼对面,人满为患的青石茶庄和粮油店,露出了笑容。 “等等。” 他突然愣住了,转头看向陈石复:“今天几月几号?” “六月八日,怎么了?”陈石复答道。 吴驹表情怪异。 他这算不算是……搞了个两千年前的618? 先不说这个。 趁着宴席间的功夫,吴驹已经想到了验证他的猜想的方法。 很简单! 只需要运转无名经书,修炼出真气,与那神秘真气做比较便可! 不过这件事吴驹要等到旁若无人的时候再进行,现在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还要把寡人留下?” 子楚的声音突兀在背后响起。 “拜见大王!” 身旁陈石复等人连忙转身向子楚作揖。 吴驹同样拱手作揖,旋即笑道:“有意思的事情。” 他摆了摆手示意陈石复等人离开,随后问子楚:“大王可有时间随我去一趟城外?” “城外?”子楚疑惑,旋即好像悟出了什么,点点头:“没问题,寡人有空!” 吴驹微微颔首:“那大王请吧。” 两分钟,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向城外。 山庄前,马车停了下来。 子楚走下马车,深深呼吸了一口林间的新鲜空气,然后问道:“把寡人叫来这里,是有什么新发明了?” “正是!大王果然心思敏捷!”吴驹露出笑容。 “看你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便知道啦!”子楚习以为常的说。 他早已习惯了吴驹每次都会带给他惊喜的感觉。 吴驹做了个请的手势:“大王请随我来吧。” 二人穿过山庄,来到老于的兵器监。 只见老于站在兵器监门口,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了,见二人前来,拱手一揖:“拜见大王!吴卿!” “于卿免礼。”子楚摆摆手。 老于为二人引路,前往兵器监最深处。 子楚看着位置越发偏僻,也就更加好奇两个人到底整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三人最终来到试验场中。 吴驹从老于那拿来一个匣子,将匣子打开,里面装着六枚制作好的手榴弹。 “大王请看,这便之前和邓卿交谈中,我提到的手榴弹!”吴驹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枚手榴弹拿出来。 子楚好奇的看着这样东西:“就这个东西……能伤到炼气士?” “正是!”吴驹欣然点头。 也正是因为在河谷那一战中发现了手榴弹就算是面对身为顶尖体修的举鼎力士也能造成不俗的伤害,这也让他更加热衷于热武器事业。 子楚抬手想接过手榴弹,吴驹提醒道:“轻拿轻放,务必不要碰那个拉环!” 随后吴驹将放到子楚手上。 子楚闻言小心翼翼的接过,旋即翻来覆去的看,对这个浑身遍布着块状凹凸的鸭蛋状东西很是好奇:“这东西是如何使用的?” 吴驹示意他交给自己,旋即拿着手榴弹,露出一抹笑容:“就让臣来为您演示吧!” 他示意子楚后退到防护墙后面,老于这个见识过手榴弹威力的老手就更加自觉了。 吴驹用食指勾住拉环,一脸认真的问道:“大王要不要捂住耳朵,一会爆炸时会有很大的声音的。” “寡人少时便舞刀弄枪,年少时在秦赵边界的刀山火海中穿行,又岂能被……卧槽!” 一道炸雷般的巨大声响传来!吓得子楚下意识吐出一句从吴驹那里学来的国骂。 吴驹看向一旁的子楚,见对方正拍着耳朵。 “大王,怎么样!”吴驹有些兴奋的问。 “什么?”子楚大声说。 “我说手榴弹威力如何?”吴驹又问。 子楚似乎还未听清。 吴驹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脉,随后在他身上几处穴位拍了拍:“耳鸣,小问题。” 话音刚落,熟悉的橙色流光从试验场外飞了进来,邓遂出现,说道:“大王。发生什么事了!” 随后,甲胄碰撞声传来,一支全副武装的卫队涌入试验场,为首的正是蒙毅。 “大王!臣等救驾来迟!” 显然,邓遂和蒙毅都是被刚才那一声手榴弹的巨响吓到了。 子楚此时耳边嗡鸣声逐渐停息,见邓遂蒙毅前来,顿时摆了摆手开始撵人:“救什么救!这里没什么需要救的,出去出去!” “啊?” 蒙毅和邓遂对视一眼,二人都一脸懵,但见子楚毫发无损,还是乖乖的收队离开了。 子楚则一脸兴奋的看向吴驹:“刚才那便是手榴弹的威力?” “正是。”吴驹欣然点头,说道:“大王请亲自看一下现场吧。” 子楚点点头,向防护墙外走去的步伐都轻盈不少,果然男人对这种暴力的大玩具是没有抵抗力的,无论哪个朝代。 来到防护墙外一看,现场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顿时惊呆了子楚。 尤其是吴驹还特意在旁边挂了一只宰杀好的乳猪。 这乳猪现在……不成猪样了。 子楚咽了口口水。 “大王觉得这手榴弹如何?”吴驹问。 “好!非常好!”子楚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评价。 虽然次次见识过吴驹的新发明且为之震惊之后,子楚都会觉得已经被震惊的麻木了,但当新发明真正出现的时候,他还是会不免为之震撼。 尤其是这一次的手榴弹! 第三百六十七章 画饼充饥吴驹子 “这究竟是何原理?竟然能有如此伟力?与天雷无异啊!”子楚满是震撼与不解的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手榴弹里有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一但被引燃,就会发生爆炸!”吴驹解释道。 子楚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不明白也没关系,再看看我们的另一样最新产品!”吴驹又招了招手,老于再度掏出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子楚见里面放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鸡翅状物体,还有二十多枚黄澄澄的,还没有小拇指大的圆柱体。 他再度怀着疑惑看向吴驹。 “这个,叫做手枪!”吴驹用十分郑重的语气为其解答。 没错,这就是他和老于一起制作的枪。 二人从最简单的炸药配比和剂量开始研究起,再到火绳枪,转轮打火枪和燧发枪。 过程中,吴驹也没少给老于讲述关于火药,还有各种物理化学知识。 因为他知道,下到烟花,上到原子弹,所有的爆炸都离不开最基础的化学和物理理论。 如果老于真的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按照吴驹给的要求去做,那前进的道路注定充满坎坷,更别提改良和推陈出新了。 好在老于没有让他失望。 这个年近五十的小老头展现出了对爆炸十分浓厚的兴趣,如饥似渴的吸收吴驹教给他的知识,最终二人一起打造成的这世界上第一把真正可以做到击发的手枪,还有这二十五枚子弹! “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子楚拿起手枪左看看右看看,从枪管摸到枪柄,甚至还将眼睛对准枪口,幸好枪里一发子弹都没有。 “大王看到手榴弹爆炸后飞出的这些弹片了吗?”吴驹指向那千疮百孔的乳猪。 子楚点点头。 “手枪就是通过同样的道理,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将这样一枚子弹打出去。”吴驹拿起一枚黄澄澄的子弹,说道:“臣来为您演示一番!” 子楚脸色一变:“这次声音大吗?” “不小,但是不至于捂耳朵,大王瞧好了!”吴驹将子弹压入弹匣,旋即将枪口对准乳猪。 砰! 一声巨响! 乳猪身上瞬间又添一处伤口! 子楚嘴角一抽,看着那个恐怖的窟窿,心有余悸。 这要是打到人身上还得了? 嗯? 这要是打到人身上还得了! 子楚顿时露出火热的目光:“这东西可以应用于战场上吗?” 这要是用来打仗,敌人用着长枪,我们用着手枪,岂不是一枪一个,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啊! 吴驹摆摆手:“这个不急着说,大王要亲自体验一下吗?” 子楚一愣,旋即露出感兴趣和热忱的表情:“寡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开枪从来都不算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吴驹又往弹匣里压了一发子弹,旋即上膛,将枪口对准外面,与子楚说: “大王你看,这是握把,这是枪口,子弹就从这里出去,这是扳机,扣动这里,子弹就会被击发!” 他将食指扣在扳机上给子楚看:“像我这样持枪!” 子楚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吴驹将手枪交给子楚,说道:“对准猪,扣动扳机!” 子楚接过手枪,虽然有些紧张,但没有丝毫怯意,对准猪,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强大的后坐力使得子楚手臂一顿。 但子弹还是击中了猪身,在他身上造成了一个和刚刚差不多大小的血洞。 猪:真的是两个老六! 一击成功,子楚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看着手上的手枪:“哈哈哈哈哈哈!吴驹,这玩意比弓箭好用多了!” 吴驹欣然点头。 他旋即领着子楚离开试验场,找了个地方坐下喝茶。 子楚依然摆弄那手枪,研究着其构造。 吴驹则问道:“大王怎么看待手榴弹和手枪?” 子楚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颠覆时代的武器!” 吴驹点点头:“手榴弹无论攻守都是个利器,轻松就能杀死敌人,炸开城墙,而手枪就更不用说了,威力远胜过弓箭,一枪下去不死也要残,比传统兵器强太多了。” 子楚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手枪的射程呢,是多少?” “手枪很短,50米就是有效杀伤距离了。”吴驹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那确实太短了,弓箭都能射一百多米了。”子楚遗憾的摇了摇头。 “但弓箭射到一百多米有手枪的伤害吗?”吴驹问。 “这……”子楚一下愣住了。 “弓箭隔着一百多米能射中敌人吗?” “额……” 还真不能,战场上基本都是靠箭雨,无差别打击,一对一精准打击实在是极少数情况,像养由基那样的神射手几乎是按个位数算的。 “还有一点,弓箭有手枪这么简单,这么省力吗?” “……” 答案显而易见,手枪实在是太简单了,也不需要任何力气。 想明白了这些后,子楚原本的遗憾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还等什么!直接量产吧!”子楚兴奋的说。 “不急,我和老于的研究才刚刚开始呢。”吴驹淡淡的说。 子楚看了一眼手上的手枪:“这不是已经搞定了吗?” 吴驹摇摇头:“这只是最开始罢了。” “先说火药,现在我们用的是黑火药,之后我们要开始研究黄火药和无烟火药。” “还有手枪,这只是一小步,什么冲锋枪,步枪,狙击枪还没搞呢,一但这三个搞出来,您之前提的那些就都不成问题,就拿步枪来说,射个四五百米完全不成问题,比弓箭强太多了!” 吴驹掰着指头算:“还有火炮还没开始搞呢,火炮就是枪和手榴弹的结合,用一个炮管子将手榴弹掷出去几百上千米,威力更大,堪称攻城利器!” “当然,什么无烟火药我就没指望能很快搞好,但枪管子更长的步枪和火炮却是必须要搞的!” 吴驹说到后面,子楚都已经一脸懵了。 不明觉厉! “停停停!”他制止了吴驹的长篇大论,问道:“那你今天叫寡人来是为什么?” “当然是让大王来见证一番啊!”吴驹理所应当的说道:“昨天不是您问我手榴弹是个什么东西吗?” 子楚一阵沉默:“所以现在还量产不了?” “量产不了!”吴驹果断说道。 不说别的,怎么搞子弹的流水线还没解决呢,总不能每一枚子弹都拿砂纸打磨吧! 子楚顿时抓狂了! “你把这些告诉寡人,但又告诉我不能量产,这…这不就是画饼吗!!” 子楚从来没觉得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有这么难受。 第三百六十八章 莫名翻倍的力量 吴驹摸了摸鼻子:“这……脚踏实地,展望未来的事情,怎么能叫画饼呢?” 子楚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他被盯得发毛,这才说道:“也不是一点效用都没有啊,起码那些手榴弹是很快就能投入使用的!” 子楚闻言,眼神总算好了一点:“很快是多久?” “不一定,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五个月,主要是要做些微调,让安全性更进一步,除此之外还要寻思寻思怎么弄生产线。”吴驹掰着指头娓娓道来。 子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三五个月他还是等得起的。 “那好,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俩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寡人帮忙的,缺人手吗?”子楚询问。 吴驹和老于齐齐摇头。 “火药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就我和老于研究就行。”吴驹说。 子楚笑了笑:“之前从未见你这么谨慎过啊,造纸都没有。” “这次不一样。”吴驹摇头。 论地位,火药本来就是和造纸术、指南针、印刷术齐名,并称为四大发明。 但论危险性,火药甩四大发明的其他三样八百条街! 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火药都会是吴驹手上保密程度最高的一项发明! “也是,这手榴弹和手枪是可以杀人的,就算是个普通人拿着,只要有充足的弹药也能以一敌百,这样的东西就是双刃剑,落到敌人手里无异于一场灾难,不可不防!” “何止……它会改变人类的战争史!”吴驹眸光深远,喃喃自语道。 子楚感慨不已:“寡人确实没想到自马蹄铁和马镫之后,你竟然又搞出来一项战争利器!” 子楚现在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内心早已激动的发抖了。 他有预感,眼前的火药和枪械,将会成为秦国统一天下的最大功臣! “话说回来,这火药的成本如何?”子楚关心起了这个问题。 “原材料不值什么钱,手榴弹的外壳、手枪的枪身也无非就是铁,唯一比较高昂的就是人工成本了,毕竟这东西制作复杂,不过也不会高到哪去,相比它可能带来的收益,成本实在不值一提。”吴驹说。 子楚更高兴了。 成本低,收益高,这样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 他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手枪,心中一片火热:“这东西要是让那几位将军看到,他们怕是要激动的当场拿着这东西去北伐赵国东征韩魏。” 吴驹撇了撇嘴,但却没有否认,因为那几位真的会这么做。 光是一个马蹄铁加马镫,就让朝中大把大把的武将整天撺掇着子楚北伐赵国,说是要带秦锐士的骑兵和赵国的胡服骑射一较高下,把天下第一骑兵的名声抢来, 这要是再给他们火药,那他们还不得自信心爆棚?! “总之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就会就能见到这东西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了!”吴驹说。 子楚欣然点头:“那寡人等着!” 他旋即说道:“话说你那边的造纸厂怎么样了?活字印刷术的活字可是即将完工了!只剩下百多个字模没有浇筑了。” “横竖就这几天的事!”吴驹说。 子楚点点头。 火药的事情当然是吴驹和老于继续秘密研究,子楚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子楚对吴驹和老于有着十足的信任和信心。 而活字印刷术的事情,二人则约定等到那百多个字模全部完成之后,就去见证活字印刷术的正式运作。 “对了!大王,吴卿,三弓床弩也已经大功告成了,你们要去看看吗?”老于突然问道。 子楚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这么快?”吴驹挑眉。 “横竖也就是加大规模,提升材料强度的事情。”老于说。 吴驹看向子楚:“大王有兴趣看看吗?” “当然!”子楚点头。 三人再度前往试验场。 老于从一座小院子里推出一架罩着黑布的床弩。 掀开黑布,一架规模更胜之前的床弩出现在三人眼前! “两弓向前,一弓向后,是三弓床弩无疑了!”吴驹点点头。 他转头看向老于:“拿弩箭来,我要试射一番!” “好嘞!”老于抬来标枪大小的弩箭。 他一边将弩箭放进矢道,一边提醒道:“吴卿,这三弓床弩虽然只多了一弓,但拉开需要的力气可比两弓床弩要高很多!要不多叫几个人吧。” “需要多少?”吴驹问道。 老于摇摇头:“不清楚,我只拉过一次,按照人数来看,需要的力气起码是两弓床弩的三倍以上!” 吴驹眼皮一跳。 三倍。 那他还真没把握。 “正好寡人的侍卫在,要不叫他们来?”子楚问。 吴驹摇摇头:“我先试试吧。” 他深呼一口气,抓住绞轮,运足气力将其转动。 绞轮动了!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他惊讶的发现绞轮转动的速度甚至比之前拉两弓床弩的时候还快! 这是怎么回事? 吴驹心中惊讶之际,用力一扳,只听咔嚓一声,三弓床弩便上好了弦。 “不愧是您啊!真男人!”老于拍马屁道。 吴驹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怎么感觉……他的力气比以前大了? 老于说三弓床弩上弦的力量是两弓床弩的三倍绝非空穴来风,必然是打造好之后叫来魁首近卫试验过一次。 他打量了这架床弩一番,也并未发现老于新装上了什么省力的部件。 可他却觉得比两弓床弩还要轻松。 吴驹不禁皱起眉头。 一旁老于拿来用于击发的大锤,子楚兴致勃勃的说:“给寡人试试。” 老于将大锤奉上:“那您小心!” 子楚接过大锤,狠狠的砸向扳机! 砰的一声!弓弦复位,连带着一阵嗡鸣。 同时标枪大小的箭矢如同脱缰野马般冲出,伴随着一声碎石声没入远处的石墙中。 子楚前去看了一下效果,咂了咂舌。 不得不说,效果很惊人,比两弓床弩威力更上一个档次。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没那么激动。 稍作思考,子楚就想通了这个问题。 “有手榴弹和手枪珠玉在前,床弩当然就显得不那么诱人了!” 不过他也在心中安慰自己,三弓床弩起码有一点比手榴弹和手枪强——交付的时间短! 之后,老于又在吴驹帮助下进行了几次试射,在一旁用铅笔哗哗记下一大堆实验数据。 中间吴驹还借口累了,叫来子楚的侍卫,让他们帮忙上弦。 “一二三!一二三!” 看着十多号人咬着牙,满头大汗的样子,吴驹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力气是真的比以前大了。 而且是成倍的变大! 老于承诺等他再调整一下后,三弓床弩便会交付给军队,随后开始量产的道路。 子楚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 目送着子楚乘车离开山庄,吴驹转身回到兵器监,又和老于捣鼓了一阵枪械。 火药注定会给这个连铁制兵器都还没普及的世界带来前所未有的战火和屠杀。 但这具备历史的必然性。 况且。 它同样会给这五百年乱世带来弥足珍贵的和平。 既然如此,这个开创和平的人,为何不能是吴驹自己呢。 第三百六十九章 也许是把我对你的喜欢全部画出来了吧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从吴驹把火药搞出来开始,它就拥有停止战争,开创和平的使命。 从秦国的角度来看,它可以强军强国,统一天下! 从吴驹个人的角度来看,火药和枪械无疑也是利器。 尤其在他面临着纵横家和阴阳家的威胁,但修炼这条路尚未确定是否走得通的情况下,有能力伤到炼气士的火药就更有价值了。 一小时后,吴驹和老于结束了研究,制定了下一阶段的目标。 一是改良手榴弹,确保安全性,准备投入使用。 二是造射程更远,口径更大,威力更强的长枪。 三是造火炮。 嘱咐老于研究火药的时候务必注意安全后,吴驹离开了山庄,驾车赶回城内,回到吴府。 回到吴府,一屁股坐在熟悉的竹制躺椅上,他首要思考的当然是力量的问题。 之前吴驹曾经测试过这身霸王之力,并打造了一大堆不同重量的器材。 这一次他又将这些东西翻了出来,又做了一次试验。 一番忙碌后,得出结论。 他的力量确实涨了! 现在的上限几乎是过去的两倍! “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吴驹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系统,是你给我发福利了?” 系统不答。 吴驹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到一边,想想也知道这个系统不可能做慈善、平白送他一倍的力量。 这可是相当于又多了一个霸王之力了! 那会不会和神秘真气有关? 应该不至于啊。 按照邓遂的说法,成为炼气士确实会让身体素质好很多,但远远达不到吴驹这么强。 就算是吴驹原来的力量,那也是寻常炼气士遥不可及的,更何况现在足足涨了一倍! “家主!”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抬头一看府中仆役。 他递来一副帖子:“这是刚送到府上的,送来的人说,是一位叫霍无忌的大人的帖子。” 吴驹点点头,接过帖子:“我知道了。” 吴驹打开帖子仔细阅读了一番,发现是霍无忌想要请吴驹吃个饭,按照他的说法是为之前的事情道谢,外加因中午的缺席宴席而赔礼。 “告诉送来帖子的人,多谢霍卿的好意,届时我一定到。”吴驹说。 仆役点点头,转身离开。 吴驹则收起帖子:“说起来,答应霍无忌要将那些举鼎力士的面貌画下来的事情还没做呢……” 他起身从房间里拿来一摞纸和炭笔,随手找来个架子和木板钉在一起作为画架,旋即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 不一会,一张人脸在图纸上勾勒出来。 “手生疏了。”吴驹不禁咂舌。 他用的正是素描的技巧,这还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学的,后来很少有展现的机会,更别提练习了,时间一长,生疏也是必然的。 吴驹要交给霍无忌的只是可以用来通缉的画像,而不是艺考生的毕业作品,不需要画的多精细,什么阴影什么神态更是完全不用考虑的东西,所以速度很快。 不一会吴驹就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完成了四张半人像,相似度起码有七八成。 这时,吕凝正巧来找吴驹,见他拿着一支笔在院子里写写画画,不由得来了兴致:“你在做什么?” 吴驹见是吕凝前来,于是随口说道:“画画。” 吕凝走近。 当她看到画纸上惟妙惟肖的人像时,顿时惊了:“这是你画的?” 吴驹微微颔首。 “真的……好像!”吕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形容词,最终只能说道。 “像什么?”吴驹问。 吕凝抿着唇想了想:“像个人。” 吴驹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说真的。”吕凝一脸认真。 “我知道。”吴驹捏了捏她的脸。 对比古代的画画技巧相比,确实是很像个人了。 吕凝说道:“感觉和别人的画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这是一种叫素描的技巧。” “素描……”吕凝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旋即点点头:“这也是你开创的吗?” 吴驹迟疑了一下,恬不知耻的承认了:“对!” 吕凝微微点头。 吴驹却突发奇想:“不如我一会也给你画一张吧?” “我?”吕凝讶然,然后露出期待的表情:“可以吗?” “当然可以!”吴驹点点头。 “那好!我等你!”吕凝欣然同意,在吴驹身旁乖乖坐了下来,用手撑着脸,静静看着吴驹作画。 大抵是身边多了个大美女,吴驹接下来几张画像显得潦草不少。 终于,九张举鼎力士的画像大功告成! 之后他又循着脑海中的零碎记忆试着画了一张苏纵的画像,但怎么看怎么不像,连五分相似都没有。 没办法,河谷那一战最开始吴驹隔着老远观战,打起来之后则飞沙走石的,各种异象、气流、战斗余波满天飞,根本看不清。 所以吴驹记忆里的苏纵几人的具体面容其实很模糊,根本构不成一张完整的素描。 紧接着,他又回忆了一下山鬼等人,结果也是同样的。 “罢了!”吴驹将九张素描丢到一旁,一看时间距离和霍无忌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指着面前的地方对吕凝说道:“你坐在这,随便摆个姿势就好,我给你画一张。” 吕凝闻言起身坐到吴驹面前,但说到摆什么姿势她顿时纠结了起来。 见吕凝“坐立不安”的样子,吴驹笑着提议道:“要不你还是用手撑着脸吧。” “那算什么姿势啊!”吕凝说。 “但我觉得挺可爱啊。” 听吴驹这么一说,吕凝噗呲一笑,旋即按照吴驹所说,用手撑着脸。 吴驹见状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确实不算什么姿势,但吴驹却觉得这个姿势很自然,不做作,并且把少女那种青春可爱都展现出来了。 吴驹着手开始作画。 炭笔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不一会,吕凝那美若天仙的俏脸便被线条勾勒了出来。 当画到眼睛的时候,吴驹犹豫住了,对吕凝说:“看着我。” 吕凝闻言,将目光投向吴驹,目光灼灼,顾盼生姿。 二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吴驹轻咳两声,移开了目光,继续作画。 又过了数分钟,吴驹终于长出一口气。 搞定了! 不过正是整副画完成之后,他扫视一眼,又看了看前方的吕凝,迟疑道:“要不再来一张?” “为什么?”吕凝问。 “总感觉画的还不够完美。”吴驹摸着下巴说道。 吕凝起身,走到画板前,看着画纸上的人,眼睛一亮:“画的很好啊!很漂亮!” 吴驹固执地摇摇头,说道:“没把你的美貌画出来十分之一。” 吕凝一听顿时红了脸:“油嘴滑舌!” “我说真的啊!”吴驹说做就做,将画纸上的钉子拿下就要换一副新的。 吕凝一把夺过已经完成的画:“起码这张我要保存着!” “为什么?” “因为是你给我画的。” 吕凝说完,美眸一弯,笑道:“而且我很喜欢这张画,我觉得……这张画的眼睛画的很好。” 吴驹迟疑片刻,点点头:“这张画的眼睛画的确实好,给整幅画增色不少,但说不上来哪里好。” 二人看着这张画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吕凝开口说道:“也许是……” “也许是什么?” “是把我对你的喜欢全部画出来了吧?”吕凝说完,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吴驹听后一愣,旋即笑道:“言之有理!” 当他再看着那幅画上勾勒的眼眸,越发觉得吕凝说的对。 第三百七十章 酒楼交谈 小院里,吴驹和吕凝这对小情侣腻歪了好一阵后,吴驹这才拿上九幅素描画像,驱车赶往和霍无忌约定的酒楼。 向酒楼内的小厮报了名字后,小厮将他带到了二楼一间靠窗的雅间。 进入雅间,只见霍无忌已经坐在雅间里了。 “让霍卿久等了。”吴驹拱手作揖。 霍无忌起身,笑着还礼,说道:“我也刚到不久。” 二人寒暄一番,皆落座。 小厮呈上了酒菜。 霍无忌招招手,旁边的侍女为二人倒上了酒。 霍无忌说道:“他们家的菜不如结海楼,酒水的话,论烈性自然不如烧刀子,但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这米酒甘甜醇厚,值得一尝!” 吴驹看着淡白色的酒液,点点头。 这家酒楼能在无拘酒肆和结海楼的围杀下存活,必然也是有独到之处的。 想必霍无忌为了寻这么一处地方请吴驹吃饭也是花了些心思,毕竟咸阳城内酒楼、酒肆、茶馆的头把交椅就是吴驹的结海楼、无拘酒肆和青石茶庄,要是选在这些地方,那谁请谁先不说,多少是有些主客不明了。 侍女倒完酒后,霍无忌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随后端起酒杯说道: “这一杯敬吴卿,这次保护九鼎大多是您的功劳,倘若不是您舍身取义,霍某和金吾司当真是罪当万死了! 此前在吴府,身负要事,未能多言,中午设宴也因为事情耽搁了未能应约,还望见谅!” “太客气了!” 吴驹端起酒杯,二人碰杯,将杯中酒水尽数饮下肚。 “果真是好酒!”吴驹感慨道。 “哈哈哈,这米酒入口久久回甘,和烧刀子相比,一个是汪洋大海,一个是潺潺溪流,各有各的好!”霍无忌笑道。 当日在吴府时,霍无忌的话总是很精简,吴驹当时还以为这人挺高冷外加正经,但今日一通交谈之下,才发现霍无忌也并非什么难相处的人。 抛开金吾司主事和炼气士强者的身份来看,他倒像个军旅出身的人,大方豪爽的性格很像。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吴驹将卷成纸筒的九幅素描画像拿了出来。 霍无忌接过纸筒,解开缠绕在上面的丝带将其打开,一副惟妙惟肖的画像便呈现在眼前。 霍无忌大惊,看向吴驹,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莫非就是当日吴卿说要画的画像?” 见吴驹点头,霍无忌更加吃惊,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幅画,忍不住评价道:“真是生动传神,好似真人站在面前一般!” 吴驹微微一笑:“这是我凭借记忆画的,大概有七八分相似,凭借这些画想必还是认出真人的。” 他补了一句:“如果那些举鼎力士没用什么易容术的话。” “这个可能性还是小的,毕竟按照我们的推断,盗取九鼎的人没设想过会被找到,那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用易容之术。”心思敏捷的霍无忌立马推导出了答案。 他一连看了好几幅画,忍不住咂舌:“吴卿,失陪一下,我去和下面的人交代些事情。” “好,正事要紧。”吴驹点头。 霍无忌旋即拿着九张素描画像离开,和守在雅间外的几个彪形大汉交代了几句,随后对方拿着画像离开,霍无忌则返回了雅间内,重新坐了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亲自给吴驹倒了一杯酒,二人碰杯,饮尽杯中酒水。 霍无忌说:“想不到吴卿还有这门技艺,佩服佩服!” “小技尔,不足挂齿。”吴驹微微一笑。 “这可不算小技了,这对查案大有裨益!”霍无忌说到这里不禁眉飞色舞。 吴驹深有体会的点点头:“那倒是,用来抓人无疑是很方便的,素描到了最高境界,还可以按照别人的描述绘制出凶手的面貌,专业的甚至能做到一模一样。” “还有这种操作?”霍无忌瞪大眼睛:“素描?这画技叫做素描吗?” “对!” 吴驹颔首,旋即说道:“比方说目击者描述的凶手是三角眼,鹰钩鼻,薄嘴唇,凭借这些特征,再调整大小和比例,一一修改,最终就能达到十分相似的程度,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被称为模拟画像师。” “你也能做到这样吗?”霍无忌感兴趣的问道。 吴驹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而已。” 霍无忌点点头。 见霍无忌如此,吴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霍卿有这个需求的话,倒是可以送几个人来,由我教他们素描这门技巧。” 霍无忌眼睛顿时亮了:“可以吗?” 吴驹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但包教不包会。” “那没事!”霍无忌摇摇头,旋即说:“等我回去就找几个有绘画天赋的给你送去。” “最好是手稳的,有耐心的。”吴驹补充道。 霍无忌点头。 吴驹没有多言,他只是觉得这素描要是砸在他手上那可就太可惜了,传给金吾司或者秦国的官衙捕快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教出几个徒弟,对他来说倒不算是什么难事,虽然他不保证霍无忌的人能学会。 顺带着还能让霍无忌欠他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这个话题算是终结了,二人边喝酒边吃菜,霍无忌盘算着司里有哪些人算是有绘画天赋的。 吴驹则顺着这个话题问道:“话说,九鼎这个案子查的如何了?有人落网吗?” 霍无忌一听到这件事,顿时又多了些愁容:“算是……也不算是,倡议祭祀并且和纵横家有联系的那些礼官,死的死,抓到的则在金吾司里捆着,不过基本都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来。” “那……纵横家和阴阳家的人呢?”吴驹又问。 霍无忌苦笑:“影子都没看到,炼气士的手段多样,抓他们并非易事,再者当时你们交战的河谷已经濒临秦国边境了,他们很有可能在计划失败之后直接逃到了函谷关外。” 他现在也只能庆幸九鼎还在,子楚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并且活着的礼官全部落网,勉强能证明他这个金吾司新任主事的能力,也算将功赎罪了。 “不说这个,喝酒!”吴驹端起酒杯。 “好!”霍无忌也举杯。 砰! 酒杯相撞,酒水洒出。 二人一起喝了好几壶酒,相谈甚欢,颇为投机,直至日暮时分才各自离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伊阙城 次日一早。 函谷关外,三川郡,伊阙城。 河谷一战,随着以霍无忌为首金吾司人马的赶到,夺取九鼎的计划正式宣告失败后,一行人就果断撤离了河谷。 一番周旋后,他们与八个举鼎力士汇合,在得知九鼎得而复失,并且还有一个举鼎力士不知死活、下落不明之后,他们便果断放弃计划和那个举鼎力士,一路东出,终于在几个时辰前抵达伊阙这个地方,现在正藏身于城中一处院子里。 院中一处房间中,大司命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橘颂,素来面无表情的他总算眉头微微皱起了些。 此时的橘颂身体上依旧保留着龟裂一般的伤痕,隐隐渗出血痕,十分恐怖。 一旁,山鬼用真气探查着橘颂体内的情况,眉头同样皱起:“真是怪异!他的伤是自内而外的,整个丹田气海都险些被击的四分五裂,真气四泄,乃至元神都受了重创,这等伤势没有个一两年都很难痊愈……” “死不了?”大司命问。 “死不了。”山鬼深呼一口气:“也幸亏他是你的徒弟,真气有和你一样的特质,多多少少缓冲了击伤他的那股力量,不然还真是很难活下来。” 传说中,大司命是掌管生死的神,而阴阳家的大司命虽然做不到掌管生死,但历代大司命一脉相承的功法和真气却保留了类似的特质,使得他们的自保能力极为强悍。 “说起来,他这种由内而外,躯壳和元神同时受伤的伤势不但怪……而且很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山鬼喃喃自语着,苍老的眸子中露出回忆之色。 “什么事?”大司命微微侧目,虽然山鬼的排名和实力皆不如他,但岁数和资历都很老,知晓的秘密甚多。 山鬼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阴阳家有一条古训,说,东皇太一和八大长老的权威不可侵犯!这你应该知道吧?”山鬼问。 大司命点头。 “任何向东皇太一或者八大长老出手的普通阴阳家成员,都会被至高无上的术法反噬,受到惩罚,严重者会直接横死当场!”说到这里,山鬼的语调变得有些玄乎其玄。 大司命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见山鬼点头,大司命微微回想了一下,说道:“是湘夫人?” 显然,在场的符合条件的长老只剩他,山鬼和湘夫人,二有可能对橘颂出手的则只有湘夫人! “有可能……”山鬼摸着长长的胡须说道。 二人沉默片刻,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多说,而是各自琢磨起其中的细节。 过了一会,大司命说道:“走吧,这件事也还有个结果了。” 二人一起走出房门,来到院中,正好听见竹沥在对苏纵说:“那几个举鼎力士只怕是撑不住了。” 大司命闻言,冷冷的问道:“怎么了?” 苏纵投来目光,答道:“那些举鼎力士受了伤,可能会死。” “抵达伊阙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山鬼皱眉。 苏纵解释道:“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九鼎是社稷重器,九州大地的象征,背负着莫大的气运,因而在移动九鼎前,大多会举行仪式,他们贸然背负九鼎,势必会受到反噬。” 沉默了一下,他补充道:“这反噬并非突然爆发,以前大抵从未有人贸然移动九鼎,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兴许不用死吧。” 大司命瞥了一眼八个举鼎力士住的房间,没有说话。 这些举鼎力士确实是当世顶尖的体修,但他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何况那里有五个是纵横家的人,显然苏纵损失的更多。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打算如何向鬼谷子交差?” “准确的说,是我们如何向那二位交差。”苏纵纠正道,尽管显得有些多余,可毕竟他们是合作关系。 不过话又说回来,九鼎没捞到,举鼎力士接下来能不能活很难说,众人还多多少少负了伤。 这次夺取九鼎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甚至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现在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司命不说话。 院子里沉默了好一会,苏纵这才说道:“据我所知,师父和东皇太一现在就在楚国,届时我自会说明个中缘由,最终如何由他们二人定夺。” 大司命微微颔首,旋即和山鬼再度离开。 苏纵捏了捏眉心,内心显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 “河谷里出现的那群人的身份有着落了吗?”苏纵问竹沥。 “除了湘夫人外,暂时一无所知,主要是时间太短且无从下手。”竹沥回禀道。 苏纵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个用石剑击伤大司命徒弟的男子呢?” 竹沥面露询问之色。 苏纵自顾自的说道:“他在那伙人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而且很有可能就来自秦国,从他身上查起也许是一条捷径。” “况且我有种直觉,他和这次夺取九鼎计划的失败有直接关系……” 第三百七十二章 验证猜想 告别霍无忌后,已是日薄西山,吴驹驾车离开酒楼,回到家中,等待入夜。 夏天的夜晚来的很晚,说是日薄西山之时,但此时外面尚且亮堂堂的。 也正因如此,吴驹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吴卿,这是邓大人让下官交给您的!”一个宫中小官站在吴驹面前,恭恭敬敬的将一个册子双手奉上。 “邓遂?” “正是!” 吴驹伸手接过册子,打开一看,顿时一惊。 一页页写满了关于炼气士的事情,俨然是一份炼气士的札记,里面写的东西颇杂,有九大境界的基本介绍,有对灵气和真气的理解,也有对一些呼吸法和功法简单的解读。 这东西好啊! 吴驹顿时心中一喜。 连连翻看了几页,连连点头。 正好用得上! “邓卿让下官给您带话,说这是他一位朋友整理的,他看过了,整体没什么问题,对初学者帮助很大。”小官说道。 吴驹将札记合上,笑道:“替我谢谢邓卿,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见小官点头,吴驹招了招手,一旁的张管家会意,赏了他一些钱,于是小官便道了谢,欢天喜地的告退了。 拿着札记回到自己的小院,吴驹一边研读,一边等待天黑。 …… 夜晚。 吴府里的一盏盏灯火逐渐熄灭,最终只剩下皎白月光普照大地。 直至整座吴府都静了下来,吴驹这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自从中午的时候,通过和邓遂的交谈想通了呼吸法和功法的问题,得出结论:神秘真气很有可能和《无名经书》同宗同源。 在那之后他便一直想要尝试运转一下《无名经书》,看得出的真气是否与那神秘真气同宗同源。 但之后一直都忙这忙那的,没机会,于是吴驹干脆留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也防止动静太大引入瞩目。 在床上盘膝而坐,深呼吸一口气,同时运转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 呼吸法成! 金色漩涡乍现,天地灵气疯狂涌来,注入身体之内。 炼气士功法不止炼化灵气,也有导引、运转等多重效果,但吴驹需要的只是炼化灵气,所以只需运转无名经书的前半部分。 在灵气导入之后,无名经书很快将其炼化为一缕精纯的真气。 戛然而止! 吴驹掐停了呼吸法和功法的运转,仔细感应起那一缕真气。 虽然他还并非炼气士,做不到内观,但能模糊的感觉到真气的存在。 “这真气的感觉……” 吴驹神色一紧。 和那体内那股神秘真气一模一样! 旋即,那一缕真气便一路流往丹田处,最终汇入了那神秘真气的气团之中。 一切归于平静。 在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之后,吴驹久久难以平静。 这基本可以证明,神秘真气本就是用无名经书修炼出来的! 这也解释了它为什么抗拒邓遂的功法练出的真气,但对无名经书修炼出的真气却无比包容,最终融为一体! 那么问题来了…… 神秘真气又来自哪里呢? 按照吴驹现有的记忆,自己显然不是一名炼气士,而此前的一些迹象也证明了吴驹完全不具备修炼过的特征。 莫非……和这具身体的原身有关系? 吴驹莫名冒出这个念头后,就越发觉得有道理。 毕竟穿越前的记忆他可是一点都没有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无名经书是可以练了!” 神秘真气无疑于他有益无害,在河谷一战橘颂想杀他时保护了他。 而它又与无名经书同宗同源,按这个逻辑来看,无名经书显然很安全。 况且身体里已经有这么一大团真气了,难道吴驹还差无名经书修炼出来的那点? 吴驹固然是想成为一名炼气士的,毕竟明里暗里到处都是威胁,算上纵横家、阴阳家、东周余孽等等,想杀他的人能从岐山排到洛阳,普通人还好,要是来个炼气士,他就只能干瞪眼了。 他显然不可能因为外有忧患就龟缩咸阳一辈子,这不是他的作风。 “既然有路可走,那还有什么好退缩的?” 吴驹心头一横,找出那本修炼札记,翻了几页。 成为炼气士的第一步,引天地灵气入体,洗髓伐毛。 这一步旨在将凡胎肉体锤炼、打造成可以容纳灵气和真气的容器。 不过我还需要这个过程吗? 吴驹有些迟疑。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阶段。 按照札记里所说的,炼体境的最终目的就是将身体打造成容器,那他体内容纳了那么大一团真气还不会外泄来看,应该已经跳跃了这个阶段吧? 再者之前吸收灵气时貌似也没有什么洗髓伐毛的迹象发生。 于是乎,吴驹顺着札记继续往下来,锁定在了筑基境三个大字上。 筑基境:筑基者,筑就基础也,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终凝聚气海丹田。 吴驹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之前在札记里看到的内观方法。 所谓内观,又叫做内视,“内”指的乃是内景,即身体的五脏六腑,经脉骨肉。 内观法是炼气士的一门很重要术法,运用范围相当广泛,札记上就记载了内观法的运转方法。 “聚精会神,集意念于一处……” 吴驹将札记翻到那一页,默念着上面的大段文字,使用了内观法。 声音渐止,吴驹微闭双眸,盘膝而坐,佁然不动,房间内外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内景世界 内观成功后,吴驹眼前白光一闪。 再睁开眼时,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他下意识的以为瞬移到了什么荒郊野岭。 但眼前的景象很快让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说别的,就说头顶悬着的那几座足以让牛顿掀棺材板的仙山,这就绝13不是什么荒郊野岭。 “内观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吴驹望着周围的景象,很是惊讶。 他以为会看到心脏脾肺肾之类的东西,倍数高一点指不定还能看到毛细血管甚至细胞膜。 不过自成一天地是他没有想到的。 “真是神奇啊!” 吴驹打量了一番自身,他现在的五感依旧还在,外面发生的一切风吹草动他都听得到,而使用内观法,用意念演化的这具身体同样可以如臂指使。 这方小世界的中的一切同样可以随他意念控制。 他现在身处一片不知是湖泊还是大海的水域边缘。 不过这水的颜色却是奇怪,呈现一种金色并隐隐发紫。 吴驹蹲下来,伸手触碰水面,得到的触感却并非水的感觉,伸手轻轻搅动,却见原本平静的湖面飞起几道气流,金色气流飘起,在空中飘飘荡荡,转眼又落了下来,几息之间再次化为平静的水面。 “这是气海!”吴驹惊得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这和札记中描述的气海景象一般无二。 所以,这水其实是凝实到了极致的真气,而这金色湖水其实就是神秘真气! 向远处望去,却见这气海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不知有几长几宽! 按照札记里的说法,气海的大小与修炼者的真气量息息相关,真气越多,气海越大,每一次境界突破,境界的每一次突破,实则都是让气海更广一分。 那我的气海是大还是小呢? 吴驹冷静思考了一番,最终放弃。 他连个对照都没有,如何知道? “气海和丹田相互依存,气海我有了,丹田自不必多说,那这么看的话……筑基境该做的事我好像也已经做完了?”吴驹一阵头疼。 他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呢? 心念一动,这具由意念化作的身体泠然飞起,腾云驾雾。 头顶有一轮巨大无比的太阳,同时又有一轮月亮,二者交相辉映,各自占据半边天。 拨云见雾,他向世界边缘飞去,却被一层无形的壁障挡下。 他果断放弃探寻边缘,转而居高临下看着这方天地。 这天地间如梦似幻,倘若清楚这只是被演化出的一方天地,吴驹说不定还真的会以为自己到了琼瑶仙境! 在云层中穿梭,很快一座仙山逐渐出现。 仙山一半保持原始面貌,另一半却呈现炉鼎模样,大到不敢想象,巧夺天工,浑然天成,炉上有九窍八孔,对应九宫八卦。 “这就是炼灵气,化真气之所!” 吴驹靠近了一些,旋即心念一动,运转起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 果不其然,太一呼吸法出现之后,远处乍现一条天河! 天河中乃是滚滚灵气奔涌而来,注入炉鼎之中。 炉鼎之下冒起无形之火,正是无名经书。 注入炉鼎的灵气被炼化成了一道道金色真气,像是点燃的香炉的一般从那九窍八孔中冒出,轻柔的下降,汇聚成一条滚滚的金色河流,最终注入气海! 而同时,一缕缕浊气也通过九窍八孔中飞出,上升出去,最终在灵气天河中逆流而上,被排出体外。 吴驹见证了真气诞生的过程! “传说盘古开天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不过在这方内景世界里,通过呼吸法和功法的配合,清澈的真气下降,注入气海,浊气,即灵气中的杂质上升,则被排出体内,却是恰恰相反了!”吴驹如此想道。 “内景内景,实则依旧是人体五脏六腑,这内景世界看似自成天地,如蓬莱仙境一般,实则这里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人体各处幻化而成的。” “无论是上飘还是下沉的河流,其实就是人的经脉,头顶的大日,乃是人的心脏,心属火。” “心为阳中之太阳,肺为阴中之少阴,肝为阴中之少阳,脾为阴中之至阴,肾为阴中之太阴,所以月亮便是肾脏演化,二者一阴一阳,达成了平衡,无论在这内景世界还是在人体中,也扮演了相应的角色和对应的功能。” “而这炉鼎则是肺,肺属金,取肺的呼吸之意,吸入灵气,呼出浊气,化灵气中的精华为己用则是成了真气,这内景世界间的一切都充满了至理啊!”吴驹这般想道。 “那气海中心又究竟有什么呢?” 他将视线从炉鼎之上移开,开始向气海深处继续进发。 一路上,仙山起伏,重峦叠峰,飞瀑流泉,每一样景物都能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对应,更加验证了吴驹的想法。 在这方内景世界里,一切都听从吴驹的想法,所以心念一动,当即飞行速度暴涨,日行千里。 但就算如此,飞越气海依旧花费了一段时间,搞的吴驹也不禁有些疑惑——究竟是他的气海很大,还是大家都这样? 这个问题留待日后再思考,他很快便来到了气海中心。 这里的金色真气缓缓流动,形成一个流速并不快但一直存在的大漩涡。 漩涡中央,乃是一座高高的土台,土台上方现在还空无一物。 吴驹最终落在了土台上方。 “如果按照札记里的说法,丹田在气海正中央,那这座土台便是所谓的丹田了,丹田丹田,丹指的是金丹,田则是孕育之所,指丹田孕育金丹之地,这里没有金丹,起码证明我不是金丹期!” 吴驹突然有点高兴了,起码范围缩小了。 炼气士有,炼体,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真吾,问道,九大境界。 可以确定他身体的状态在筑基境到金丹境之间。 打量了一番土台,吴驹再度离开,打算回头再来,现在则是继续追寻气海边缘。 气海另一段,当吴驹来到这里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再度让他震惊。 眼前出现了一条天梯,有无数级台阶,一路没入云端,不知通往哪里,而在天梯之间,有一扇巨大无比的门将这里拦住。 吴驹落在天梯上,伸手推门,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见门有丝毫动弹。 “气海彼端并非这方内景世界的尽头,在门的背后还有其他未探寻的空间,但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将这门打开呢?” 吴驹默默将这个问题留在了心里,转身返回气海中心的丹田,打算探究一下那的秘密! 第三百七十四章 气海丹田 气海中心的土台,即丹田之上,吴驹看向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在丹田边缘坐了下来,两只脚插进气海里,旋即陷入思考。 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楞呢…… 现在可以判断,他算个炼体境修士。 这一点其实也早在吴驹的意料之中,论起体魄的强健,举鼎力士那样的专业体修都比不过自己,何况是一个炼体境。 况且他有气海,也有丹田,还有真气,所以他已经不在炼体境的范畴内了。 但这里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炼体境是引外界灵气洗涤自身,洗髓伐毛。 他通过内观法,可以发现身体里完全没有灵气洗涤过的痕迹。 那么问题来了。 他这个炼体境是怎么来的呢? “难不成……达成炼体境其实并非只有用灵气洗髓伐毛这一条途径?”吴驹想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 他的体魄来自哪里? 来自霸王之力啊! 会不会是霸王之力让他拥有了炼体境修士的特质? 吴驹一拍手,越发觉得有可能。 他唤出系统,询问霸王之力的事情。 系统给出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而死板。 【霸王之力:全方位提升体质,力可举鼎,远胜于一般的天生神力,来源于某神秘存在,可以使身体达到“无漏之体”的程度】 “无漏之体?!” 吴驹虎躯一震。 这个他知道啊! 札记上有提到过:【每个境界都没有实际上的终点,炼体境旨在炼体,可体修的道路无尽长,身体的秘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筑基境凝聚气海丹田,可气海可以随着境界提升不断扩大,问道境旨在悟道,可大道无穷无尽也】 札记的书写者说:【境界被分成九层乃是人为而非天成,九层只是理论上破入下一境界的最低标准,而非终点】 他提到,炼体境就存在一个理论上可行,但事实上从未有人做到的境界:无漏之体! 炼体境是将身体锻造成一个足以承载真气的容器,无漏便是没有漏洞的意思,可以理解为最好的一种容器! 炼体境修到终点,便是无漏之体了! 札记的作者也提到,这些仅仅是理论存在,大抵有人尝试过,但不出意外都失败或者放弃了,因为这里面存在很多问题。 一来,修到九层以外的境界究竟会有什么好处?没人知道。 二来,在灵气日渐稀薄的今日,在往九层以上的境界突破,只会一层更比一层难。 三来,谁又能说服自己走一条看不到终点的道路呢?理论终究是理论,没有证据支撑。 回忆完札记里的记载,吴驹长出一口气: “那这么看来,我是绕道了,并且弯道超车,没有走灵气淬体的道路,而是被系统的霸王之力硬生生铸就了无漏之体!” 等等。 吴驹将目光投向系统给霸王之力的描述。 来源于某神秘存在…… 霸王之力难道不是项羽天生的?!! 吴驹瞪大眼睛。 那这神秘存在又是什么?! 人? 还是某样东西? 第三百七十五章 筑基一层 “这神秘存在指的是什么?” 吴驹下意识询问了一下系统,却没有得到回复。 倒也正常,凭借以往对系统的了解来看,它本就不是话很多的统,绝大多数时候都喜欢保持沉默。 再者,如果系统真的想告诉吴驹,也不会写个神秘存在来故弄玄虚了。 总之,系统给的描述却暴露出一个秘密,那就是那位西楚霸王项羽的神力并非天生,而是被一个神秘存在赋予,紧接着系统又从项羽身上截取了霸王之力奖励给了吴驹。 神秘存在…… 先秦,春秋战国,秦末汉初这上千年的时间,乃至更久远的时间里,有太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先秦炼气士就是最好的佐证。 所以项羽的神力倒也是件很好接受的事情了。 反正想不明白,索性吴驹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 问题的关键再次回到了眼前的气海丹田上。 他的气海丹田究竟是怎么来的? 二者出现的时间显然比他的无漏之体养成的时间还要早。 偏偏他对此一无所知。 并且这么大一股真气盘踞在他的体内,他以前也毫无察觉。 “既然炼体境都被霸王之力以匪夷所思的方法修炼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漏之体’,那起码证明通往顶端的路也并非只有那一条,按照这个逻辑来看,我这本不该出现的气海丹田也许也是因为其他原因?” 吴驹勉强用这个逻辑说服了自己,随后继续想修炼的事情。 “按照札记里的说法,筑基境要凝聚九层丹田,这便是筑基境的九个小境界,我脚下只有一层丹田,如此说来,我现在的境界便完全可以理解为筑基一层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吴驹松了口气。 虽然怎么看都离苏纵、大司命、湘夫人、邓遂那些真吾,乃至问道强者差得远,但起码是开了个好头了。 踏上修炼之途,就在今朝! 吴驹长出一口气,退出内视,把那本札记的筑基部分研读了一遍,尤其是如何凝聚丹田的部分,他更是反反复复,一字不漏的看了好多遍。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他再次返回了内景世界。 使用内视法和修炼并不冲突,所以吴驹完全可以待在内景世界,还能看到丹田的产生以满足他的好奇心。 来到内景世界中,吴驹再度出现在土台之上,盘膝而坐,开始运转《无名经书》。 只见内景世界的广袤天地之间,象征着浑身经脉的百十天河凭空乍现,环绕四周。 气海中的金色真气如同龙吸水一般逆流而上,顺着天河奔涌而去! 而在真正的吴驹体内,真气顺着经脉一路奔涌,一连冲破十数个穴位! “嘶!” 吴驹眉头一紧,默默咬起了后槽牙。 由于吴驹走的道和寻常炼气士的道不一样,所以在运转小周天之时,也不免多了许多痛苦。 旁人可以循序渐进,真气也是从少到多,但吴驹的经脉却要一次性承受这么大的真气量,再加上他初次引导真气,难免不熟练,使得真气在经脉内横冲直撞,就更加疼痛了。 好在吴驹反应过来后,连忙做出调整,减缓了速度,紧接着小心翼翼的控制真气在经脉中流转。 很快,一圈小周天运行完毕,真气通过那一道道天河又倒灌回了气海。 吴驹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身体上的疲劳和精神上的烦闷瞬间祛除,眼睛变得更清晰,耳朵变得更灵敏,外面的蝉鸣他都能明显的听到。 一个字,爽! 他继续运转功法,引导真气,运转小周天,在一遍遍流动后,真气浸润经脉,渗透到四肢百骸,祛除一切秽物和暗疾。 旋即,吴驹又加上了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前半部分,天地灵气疯狂涌入炉鼎,一缕缕金色真气随之诞生。 终于,吴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层壁障! 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内景世界。 他闭眼,再睁眼,意识回归现实。 “想来现在我才是真正的炼气士吧!” 吴驹张开手,一团金色真气冒了出来,在掌心不断升腾,好似一团金色火焰,瞬间照亮了小半个房间。 以前体内有如此浑厚的真气他却不知道,如同坐拥宝山而不自知,现在不一样了,他拥有了提炼、控制真气的能力,已经与炼气士无异了。 他推开门走到院子里,食指与中指并作剑指,对准院中之前用来测试力气的石墩,一缕金色真气瞬间迸发而出。 只听砰的一声!石墩四分五裂! 这一声动静很大,尤其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饶是吴驹都吓了一跳。 他凑近一看,发现石墩被金色真气击中的地方已经化为齑粉! 这一击要是打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但他对此还不满意。 “我不会术法,使用真气的手段太粗浅,再者,受到境界限制,我能调用的真气量太少了,恐怕连那气海中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吴驹喃喃自语道:“刚才这一击所用的真气更是微乎其微,这么说来,我的气海恐怕很大啊!” 他本想再试试,思来想去还是回了房间里。 大晚上的,万一动静闹大了被发现就不好了,吴驹要是不打算把修炼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他转身回到房间里,将目光放在刚才感受冥冥之中到的那层壁障。 那应该是筑基一层的壁障,只要戳破那层膜,吴驹就可以着手构建第二层丹田,也就是踏入筑基二层! 他可以感觉到,那壁障就像一层膜一样,想要将其捅破并不困难。 筑基二层,就在眼前! 请个假 诸事缠身,心烦意乱,暂缓更新,明后天见。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六章 筑基二层 再寻突破 在将一切有迹可循的问题搞清楚之后,吴驹着手开始准备突破,凝聚属于自己的第二层丹田。 再度使用内视法进入内景世界,白光一闪,吴驹出现在丹田上,轻轻一跃便身轻如燕的飞上头顶一座悬浮的仙山,在山崖上盘膝而坐,眸光看向下方丹田,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完整的《无名经书》开始运转起来。 霎时间,高悬于长空的大日,曦月威光大盛! 仙山与炉鼎轰然运转! 百十天河连通内景世界,将真气流转于体内,构成周天循环! 内景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动了起来。 吴驹体内也开始亮起五色神光,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神霭之下。 在他全力作用下,无名经书被运转到了极致,气海开始沸腾、翻滚,一缕缕金色真气蒸腾而起,弥漫天地,将整个内景世界染成一片神异玄妙的金色。 丹田之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大漩涡,开始源源不断的吸收真气。 紧接着,气海与丹田遥相呼应,大量的真气被运送到了丹田旁边,逐渐将其淹没。 吴驹睁开眼睛,眸中一道神晖一闪而过,他看向下方丹田,视线穿过层层气海,看到了一层原本的土台正在逐渐涨大,而其上有一层新的丹田正在缓慢成型。 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切都在按札记上记载的常规流程进行。 但吴驹的额头上却冒出一些汗水,原因无他,这无垠气海供给的真气量确实绰绰有余,但突破境界这件事本身太耗费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之中,吴驹好似听到清脆的咔嚓一声。 筑基二层,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成功了!” 吴驹大喜过望! 气海褪去,内景世界逐渐恢复常态,只见一层新的丹田出现在原先那层上面,形成阶梯式。 吴驹跃下仙山,轻轻落在丹田上,只见这原本呈现土色,一度被称为“土台”的丹田被染上了一层和吴驹的真气一样的金色,上面更是布满了各种玄妙的纹路和铭文,散发出莹莹神光。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没多久,金色便再度褪去,恢复那平平无奇的土台模样,只有在吴驹运转功法的时候才会出现那气派的样子,平常则是“明珠蒙尘”的模样。 但不管如何,这筑基二层算是大功告成了! 并且吴驹可以显著的感受到自身实力的增长。 对真气的操控更加得心应手,可以调用的真气量也比原先涨了许多。 用内视法仔细感受着体内出现的第二层丹田,吴驹心头有些明悟: “原始丹田是人体生来便有的,而在此基础上的其他丹田却是用真气凝聚而成的,吸收真气同时,又反哺回去,除此之外,丹田也关系着修炼者破入金丹境之后凝聚出的金丹,可以说“筑基”这个词名副其实。” “这些丹田不仅是境界的象征,更能挖掘人体潜力,每个小境界的突破都会有显著的实力提升,能挖掘出多少潜力,全看有凝聚的丹田质量和数量。 “不过……” 吴驹摸了摸下巴:“按照手札上的说法,丹田也有高下之分,以五色划分,分白、青、黄、黑、赤,以白色最低,赤色最高……” 吴驹忍不住疑惑道:“那我金色算是什么?” 想不通…… 又多了一个疑问。 不过吴驹猜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按照常理来看,金色无疑代表着尊贵,怎么看都不像低级的模样。 虽然只是从筑基一层突破到了筑基二层,但已经说明吴驹的路没有走偏,且虽然他身上有太多不寻常的东西,但并不妨碍他正常修炼。 修炼一小步,吴驹一大步! 对着那二层丹田研究了好一会后,吴驹便开始着手稳固境界。 等一切都搞定之后,已经是子时接近丑时,但吴驹丝毫不感到困乏,并且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再突破试试?” …… 吴驹这个想法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几乎在凝聚第二层丹田的下一瞬间,他就再度出现了那种摸到瓶颈的感觉。 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但转而却意识到,就算丹田每凝聚每一层都比前一层需要的真气要多,以他这浩如烟海的真气量,也完全有能力继续突破下去。 “突破筑基二层耗费的真气量还不到这气海的千分之一,就算筑基三层是成倍的涨我也炼的起。” “算了,还是先稳固境界吧。”吴驹最终还是压下心头的悸动,选择了求稳。 等吴驹将境界稳固的差不多时,已经是子时接近丑时了,那种水满则溢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筑基境的主要两件事本来就是扩大气海和凝聚丹田,他的气海完全符合要求。 毕竟按照吴驹自己的估算,凝聚第二层丹田也就耗费了气海百分之一的量。 吴驹思索一番,最终决定还是试一试。 境界到达瓶颈了总不会骗人,权当验证他的猜想了! 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同时运转,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被送入炉鼎炼化成真气,补充进气海。 与此同时,吴驹再度寻求突破,试着凝聚第三层丹田。 气海再度沸腾,将丹田包裹起来。 本来以为凝聚第三层丹田会更困难,却没想到更加流畅了。 真气涌动之下,第三层丹田也在迅速成型中。 “虽然札记上没记载,但连续突破应该不属于正常情况吧。”吴驹嘀咕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至丑时三刻,吴驹终于将第三层丹田凝聚了出来。 这第三层丹田依旧置于前一层之上,呈现金色,过了好一会才散去,继而恢复那状如土色的模样。 这次突破耗费了吴驹约莫半小时时间,甚至比凝聚第二层还要顺畅,几乎没费什么问题,耗费的真气也仅仅比原来多了一倍,但对吴驹的气海量来说依旧是九牛一毛。 这让吴驹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并且更离谱的是,进入筑基三层后,他转瞬间又感受到了筑基四层的壁障。 “这不对吧。” 吴驹将札记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种“连升几级”的情况。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经验槽”……也就是气海太满了,所以具备连续升级的条件?”吴驹摸着下巴想到。 不然也解释不了眼前的情况啊。 况且吴驹有仔细检查过丹田和境界,并没有任何异常,甚至他的境界都十分稳定。 “既然冲不死,就往死里冲。”吴驹一咬牙,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要继续冲击筑基四层,看看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 于是乎,吴驹转而又投入了修炼大业之中。 又是半小时后,第四层丹田出现。 这还没完! 他再度感到了瓶颈,于是简单的稳固了一下境界后便继续突破。 倘若别的炼气士来,怕是要惊的下巴都掉了。 且不说连续突破这种情况骇人听闻,就说吴驹敢在筑基境这么干,就足够莽了。 筑基这两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在这一境界中打下的是整个修炼之途的基础,稍有不慎后患无穷。 第二层丹田耗费了千分之一。 第三层丹田耗费了千分之二。 第四层丹田耗费了千分之五。 第五层…… 吴驹已经做好了死磕到底的准备,甚至在突破筑基五层的时候,他比原来更加大胆,丹田吸收真气的速度几乎将周围的气海吸出了断层。 丹田处周围的旋涡将涌来的真气全部吸纳,庞大的吸力让丹田周围出现了空当,丹田也露出了半个身躯。 也正是如此,吴驹发现丹田并非是个低矮的土台,露出海面的部分远非它的全部,在丹田之下还有更大的部分。 吴驹观察着丹田的部分,结果竟然在丹田下面看到了一个青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吴驹疑惑。 内视法使得他可以看到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只要心念一动,整个气海都在他的心神笼罩之下,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气海底下有这么个东西。 “莫要分神,专心突破!”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吴驹脑海中,吓了他一跳。 这声音似洪钟一般,却又十分渺茫,仿佛比古老还要古老,更让人探寻不到它传来的方向。 思绪就这么开了一会小差,第五层丹田的凝聚就险些出了问题。 他连忙平心静气,将重点放在突破上。 终于,第五层丹田大功告成! 吴驹长出一口气,背后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在体内运转了几个小周天后,心神总算平复了些,他探寻了一圈丹田的状态,发现依旧没什么问题,境界也稳固的吓人。 “真是怪哉。”吴驹嘟囔一声,立马跃下仙山,前去探查适才那声音的来源。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声音必然和气海之中一闪而过的青色物体有关系。 站在丹田上,一甩袖,气海隆隆作响,庞大的真气被拨到一旁。 刚才看到的东西那出现在吴驹眼前。 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一赤,一青。 在认出这两样东西的瞬间,吴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两鼎现身 知晓真相 九鼎?!!! 吴驹瞪大眼睛看着静静躺在气海底部的这两样东西。 一个赤鼎龙纹,一个青鼎鸟兽纹,可不就是那九鼎中的雍州鼎和徐州鼎吗? 经历过河谷一战的吴驹对这九尊鼎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印象深刻。 只不过眼前的这两个鼎相比九鼎的魁梧身姿要小巧的多,连九鼎十分之一的体积都没有。 “刚才……是你们在和我说话?”吴驹试探性的问。 “正是。”徐州鼎绽放出一缕青光。 嘶! 吴驹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拼,我俩都藏在气海里了还能被发现。”那雍州鼎身上也骤然亮起赤光。 吴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二位是……九鼎?真的?” “不明显吗?”徐州鼎反问。 嗯……够明显,就是明显的不太真实。 吴驹暗自吐槽了一句。 “吾等乃九鼎之灵,你可以理解为器灵。”雍州鼎说。 “就像枕石剑一样?”吴驹试探性的问。 “枕石剑?那把小剑的名字吗?”徐州鼎仿佛笑了笑:“差不多吧,不过我们比它悠久的多,灵智也高深的多。” 吴驹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止一次有人告诉他九鼎并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它身上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秘辛和神秘力量,眼前的两尊九鼎便是验证了这一点了。 “我该如何称呼你们?”吴驹拱手问。 “随意。”两鼎说。 “那我就称二位一声前辈。”吴驹心想这前辈二字也算是师出有名了,九鼎是大禹铸造出来的,那么九鼎的器灵,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岁数了。 两鼎欣然同意。 吴驹旋即挑了一个最疑惑的问题问出来:“二位前辈为何会出现在我体内?” “当然是因为汝得到了吾的庇佑。”徐州鼎说。 “还有我。”雍州鼎补充了一句。 吴驹更加疑惑。 见吴驹面露疑色,徐州鼎说道:“罢了,不卖关子了,放开心神,吾传给汝一段记忆。” 吴驹听后,稍作思索便按照徐州鼎所说的做。 鼎中冒出一个光团,没入吴驹眉心。 吴驹记忆中出现了许多之前没有见过的片段。 他眼前再度出现了那只巨鱼的血盆大口! 同时,徐州鼎的声音在他耳畔浮现。 “当时,那条破鱼想置如于死地,但被吾等制止了。” 吴驹看到那只巨鱼和枕石剑缠斗,而徐州鼎和雍州鼎忽然威光大盛,旋即将那巨鱼绞杀成了齑粉。 原来是这样!吴驹心念一动。 这总算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两个疑问:谁救了自己,巨鱼又去了哪里。 答案便是徐州鼎和雍州鼎救了自己,巨鱼则被二者用力量磨灭了,以至于连个全尸都没有。 紧接着,吴驹眼前画面一转,看到了静静躺在河底的徐州鼎和雍州鼎分别飞出一赤一青两道光芒,融入吴驹体内。 “那便是你所看到的现在的吾和他。”徐州鼎的声音再度响起。 话音落下,吴驹眼前突然一黑,就像记忆断层了一般,再看过去时,自己已经躺在了河边。 “中间的事情呢?”吴驹疑惑。 “不知道。”徐州鼎说。 “啊?” 徐州鼎停顿了一下,说道:“当时……吾等进入你体内时正在……” “寻找栖息之地,无暇他顾。”雍州鼎补了一句。 “啊对,寻找栖息之地。”徐州鼎一本正经的说道。 “真的?”吴驹表示质疑。 “当然是真的!”两鼎异口同声。 徐州鼎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当然是假的。 真实情况是,徐州鼎和雍州鼎在杀死巨鱼后,本体分化出一部分鼎灵进入吴驹体内。 二鼎见吴驹连条鱼都打不过,本来以为碰到了个普通人,结果万万没想到是扮猪吃老虎,他俩刚进去就被困在了内景世界。 二鼎见过许多炼气士,他们在夏朝就被铸造出来,那个时候天地灵气还没这么稀薄,炼气士还很多,进去真吾、问道的门槛也那么低。 但气海如此之大,真气如此之雄厚,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是上古的顶级天骄,有这样资质的也是屈指可数。 如果徐州鼎和雍州鼎本体的力量,当然可以与之抗衡,但他俩说白了就是一缕分身,真就只有被吊打的份。 这些真气对他们一番探查,确定没有威胁之后才勉强容许他们在吴驹体内共处。 现在的徐州鼎和雍州鼎,表面上是借住在吴驹体内,实际上……和被劫持也没什么区别了——尽管他们是自愿进入吴驹丹田的。 从禹将他们铸造出来以来,象征着天下九州的九鼎一直都是尊贵的宝器,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说出去都很丢撵的啊! 现在二鼎还颇为郁闷呢。 反正这小子没有昏迷时的记忆,似乎也并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力量,那二鼎有怎么可能把这种糗事告诉他。 见吴驹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徐州鼎连忙岔开话题:“总之是你体内的力量将你带出了那条大河。” “体内的力量?”吴驹挑眉:“是这些真气?” “没错。” 吴驹不禁再次陷入沉思。 如此说来,救他的不仅有九鼎,还有体内这些真气。 这已经是金色真气第二次护他性命了,上一次则是在河谷,大司命的徒弟橘颂想杀他的时候,金色真气突然显现,一击便险些要了橘颂的性命。 如此说来,这金色真气本身便有护主属性? 不应该啊,真气又没有灵智,何来护主一说。 没等他往深处想,徐州鼎却不想在这段丢撵的事情上过多纠缠,转而说道:“再说接下来的事情吧。” 吴驹眼前景象再度一换,只见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从林间缓缓走来,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抬起玉手轻抚吴驹的额头,掌中神曦出现。 “湘夫人?!”吴驹骇然。 “她算是你的第三个救命恩人吧……勉强算,她在用真气给你疗伤。”徐州鼎说。 吴驹咽了口口水。 按照嫪毐的叙述,当时湘夫人突然离开河谷战场,向东面离去。 这么说来,她真的是来找他了! “不过当真怪哉,你的真气十分有领地意识,任何进入体内的力量不是被驱逐就是被抗拒,唯独对此人的力量非但不抗拒,反而十分亲和。”徐州鼎说。 吴驹不说话,只是看着湘夫人的眼睛。 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担忧。 河对岸传来那些举鼎力士的声音,但湘夫人一甩衣袖,白色神曦勃发而出,瞬间就将举鼎力士们吓得狼狈逃窜。 这又解释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举鼎力士发现不对劲后没有回来找他,答案是他们其实找了,但被提前一步赶到的湘夫人驱逐了。 紧接着,湘夫人的真气在吴驹身体各处游走,直到抵达丹田位置时,吴驹丹田处赤青二光闪烁,旋即湘夫人面露讶色。 “她想向丹田处探查,你的真气依旧没有阻拦,但吾等还是把她拦住了。”徐州鼎说。 吴驹看到湘夫人露出短暂的惊讶和不解后,露出了思索之色,随后她素手一翻,一个光团出现,没入吴驹眉心。 “那是什么?”吴驹连忙问道。 “功法和呼吸法,她在给你醍醐灌顶。”雍州鼎说。 九鼎经历无数岁月,虽然只是个鼎,但也知道许多事情,对炼气士的事情并不陌生。 “功法和呼吸法?所以无名经书和太一呼吸法其实是湘夫人给我的?”吴驹更加震惊。 “这小女娃和你是什么关系?”徐州鼎有些八卦的问。 “我不知道。”吴驹摇摇头。 在吴驹看到,他和湘夫人绝对算是朋友。 但随着诸多事情的发生,自己和湘夫人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秘密,二人之间的联系和关系也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就拿刚才徐州鼎提到的,他体内的金色真气对别的力量十分抗拒,就比如用邓遂功法修炼出的真气,但唯独对湘夫人的力量很亲和。 这是为什么? 吴驹心头再度弥漫了一层谜云。 “等等,前辈怎么知道我的真气对其他力量很抗拒?”吴驹疑惑。 徐州鼎和雍州鼎双双沉默。 这还用说吗?因为他们就是被抗拒的那个。 “这个不重要,再看接下来的事!”徐州鼎生硬的扯开了话题。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与徐州、雍州鼎的交谈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了。 和孔臻、冉悟一起,和苏纵交手的那个老者突然出现,与湘夫人一同离开。 那老者唤湘夫人为“丫头”,表明二人是熟人。 这也就可以断定,湘夫人、孔臻、冉悟、老者,这四个人互相都认识,他们全部出自第十二家! 不知道过去多久,邓遂抵达,紧接着霍无忌也出现了,邓遂将吴驹带回咸阳。 徐州鼎传输的记忆就此结束。 “我明白了……”吴驹缓缓点头。 又一次复盘,还原出的真相揭示了更多的问题,也表明了许多答案。 就比如无名经书和太一呼吸法的来源,就比如谁救了吴驹,这些问题都在徐州鼎给出的记忆里一一揭晓。 “我还有一个问题。”吴驹说。 “说。”徐州鼎很痛快,一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二位前辈说是庇护我,所以才出现在我体内,那为什么会选我?”吴驹问。 徐州鼎和雍州鼎听后,雍州鼎说道:“我们两个的原因多半是不太一样的。” “汝先说。”徐州鼎说。 “还是你来吧。”雍州鼎说。 二人推脱一番,最终还是徐州鼎开了口:“我是因为你体内的力量!” “我体内……真气?”吴驹问。 徐州鼎虽然还是保持一个鼎样,但吴驹仿佛看到他摇了摇头似的:“是另一股力量,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正是那力量让你的身体在修炼之前就变得十分坚韧,并且拥有常人没有的神力,对吧?” “霸王之力?!”吴驹险些脱口而出,但旋即将这个词压回心底。 现在项羽指不定出没出生呢,说出来难免生出误会。 况且这霸王之力可是系统给的,若是徐州鼎追问起来,他可说不清。 只听徐州鼎继续说道:“看来你知道,这股力量同样来自徐州鼎,所以换而言之,我是被这股力量吸引进来的。” “我确实知道……但……”吴驹不禁生出疑问。 项羽和徐州鼎会有什么关系? 吴驹陷入沉思,半晌后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灵感。 “我是古往今来唯一被被九鼎庇护的人吗?”吴驹问。 “当然不是。” 徐州鼎一口否认:“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不同的人,他们有的生来便有大气运,有的是天之骄子,这些人很容易被九鼎选择。” “尤其是那些称王称霸者,因为和天下气运息息相关,所以很容易引来九鼎庇佑。” “这时候,九鼎中一个往往会选择性的庇护他,举个例子,如果此人降生于洛阳而身怀大气运,便会受到豫州鼎庇护,倘若他降生于蓟,便会受到冀州鼎庇护。” “不过这其实并非一定,有的人成就一番霸业也未必能得到九鼎庇佑,有的最后功败垂成也一样能得到九鼎庇佑,有的人知道自己被庇佑,有的人不知道,一言以概之就是——不太稳定。” “称王称霸者?大气运?因地制宜?不会吧。”吴驹喃喃自语,仿佛又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项羽不就是一方霸主吗,时代的气运之子吗? 话说项羽是哪人来着。 下相! 那地方,貌似就是徐州范围吧! 所以,项羽的一身神力实则来源于徐州鼎。 而徐州鼎,也正是系统口中的“神秘存在”?! 原来这才是正解啊! 系统将霸王之力给了吴驹,而吴驹身上因此附上了和徐州鼎同宗同源的力量,以至于在河底鏖战之时,引出了徐州鼎出手相助,也致使它分化鼎灵进入吴驹体内,便是吴驹现在见到的小徐州鼎了! “我明白了……”吴驹了然。 他转头看向雍州鼎:“前辈你呢?” “我比他简单的多,算是常规流程,如今秦国气运高涨,有气吞山河,统一天下之势,而这一切和你有着紧密的联系,秦国地处雍州,因此我选择了你。”雍州鼎说。 吴驹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的到来使得现在的秦国比历史上的秦国还要强盛一大截,气运高涨当然也有他的功劳。 不过没想到竟然能引来雍州鼎庇护。 徐州鼎忍不住感叹道:“汝的运气真不错啊,雍州鼎可是九鼎中最强大的了。” “九鼎还分强弱的?”吴驹好奇道。 “分,也不分,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其中一鼎的力量会高出一截。” 徐州鼎说完,饶有兴致的说:“从前,我们还没被铸造出来的时候,九州气运中最为强大的是冀州,后来变成了豫州,现在即将变成雍州,小子,你能从中悟出什么?” 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 吴驹苦笑一声。 冀州,豫州,雍州…… 吴驹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说道:“是因为天下的中心吧!” 徐州鼎没说对也没说错,而是说道:“接着说!” “黄帝、炎帝与蚩尤战于冀州之野,传闻黄帝后来定都于冀州之地,尧帝也曾都于冀州之地。” “九州之内,名曰赤县。赤县之畿,从冀州而起。故后王虽不都冀州,也以冀州言之。” “冀州是最早的中州!” “后来,夏商周也都于豫州之地,豫州也成了后来广为人知的中州。” “至于现在!”吴驹眸子很亮,自信的说:“秦国即将一统天下,到时候,咸阳就是国都,雍州便成了整个帝国的中心,雍州的气运当然就昌盛了!” “你所说的不错!”雍州鼎出言说道,语气中出现了一抹欣赏。 徐州鼎显然也认可了吴驹说的话,但同时也说道:“你就这么肯定秦国会统一天下,而之后国都便在雍州?” “当然!”吴驹点点头。 他默默腹诽了一句,何止秦朝的国都照样在雍州,之后的汉朝国都长安也还是在雍州啊!压根没挪窝! 徐州鼎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就算抛开雍州鼎不谈,同时得到两鼎庇佑,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有我们俩在,你会成为这几百年间最强大的炼气士!甚至再往上一步也并非不可能。”雍州鼎信誓旦旦的说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与徐州、雍州鼎的交谈(二) “这我当然相信。”吴驹点点头。 虽然暂且不清楚这两个鼎灵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妙用,但就凭出自徐州鼎的霸王之力来说就可见一斑了。 拥有霸王之力的吴驹在单纯的力量上可以丝毫不逊色于顶级体修的。 同样,那条吴驹和枕石剑都难以奈何的巨鱼,九鼎轻松就将其磨灭,可见其力量。 想到这里,吴驹脑海中突然想起些什么,于是问道:“话说回来,自从河谷那一战归来后,我力量又有长进,不知是否与二位有关?” “不错!这与我有关!”雍州鼎表示肯定:“这只是九鼎之力的一部分能力,可以帮你提高体魄,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在此之前就身怀徐州鼎的鼎力。” 吴驹点点头:“确实如此!” “双管齐下,想必现在你的力量当世无双!”徐州鼎也插嘴说道。 他看出吴驹对在他来之前就存在的徐州鼎之力有所了解,但也不打算深究。 毕竟这小子看起来从头到尾都是秘密,自己更是已经扎根在他体内了,探究与否都无所谓。 “那除了对体魄的加持,九鼎之力还有其他效果吗?”吴驹问。 “当然有!”徐州鼎说起这个,语气颇有些骄傲。 “例如?” “例如……”徐州鼎想了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哪一样好,于是说: “总之妙用良多,日后你便知晓了!” 吴驹点点头,没有细问,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二位的年岁悠久,想必一定博闻强识吧!” “那是自然!”徐州鼎说。 “我想请二位前辈帮我看看这两门功法有无问题,不知可否?”吴驹打算将无名经书和太一呼吸法给徐州鼎和雍州鼎看看。 这两家伙不需要修炼,万万谈不上什么贪图吴驹的功法之类的。 再者,他们栖居在吴驹体内,但同时又有窥探外界的能力,是这世上唯二知道吴驹已经在修炼的人。 不对,倒也并非是唯二,湘夫人将无名经书和太一呼吸法传授给吴驹,想必她也料到了吴驹会修炼二者。 但徐州鼎和雍州鼎显然足够可信,是可以交心的人。 雍州鼎闻言,也明白吴驹想给他们看的是什么,不禁轻笑两声,说道:“真是个谨慎的小辈,拿来便是了。” 吴驹闻言,正想说话,忽然止住,他总不能手抄一份或者朗读出来吧。 雍州鼎见状,说道:“我传你一门术法,可将脑中所想具现出来。” “多谢!”吴驹拱手一拜。 “只是小术法罢了。”雍州鼎轻轻一抖,一团赤光飞出,落入吴驹手中,接触到光团的那一刻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许多陌生的文字。 吴驹将其学会,手中一翻,出现两枚光团,又返还给了雍州鼎和徐州鼎,这两枚光团中承载了便是无名经书和太一呼吸法了。 只见二鼎沉默了好一会,随后徐州鼎才悠悠说道:“这门功法和呼吸法没什么问题。” 雍州鼎说道:“这功法和呼吸法十分高深,将其创造者绝非等闲之辈,只怕来头甚大!” “那小丫头将这功法和呼吸法给你,想必身份也不简单吧,并且和你的关系也不简单。” 听到雍州鼎最后一句话,吴驹忍不住好奇:“此话怎讲?” “这道理还不简单?这个等级的功法和呼吸法堪称凤毛麟角,只需流落几句话出去都会引来大批炼气士疯抢,她拥有这样的东西,并且能将这样的东西给你,当然就说明和你的关系不简单了。”雍州鼎娓娓道来。 吴驹听后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二位前辈!” “小意思。”徐州鼎和雍州鼎说。 “以后我若是在修炼途中有问题,不知可否来咨询二位前辈?”吴驹问道。 “自无不可!”徐州鼎和雍州鼎答应了下来。 “既然九鼎选择了你,自然就会辅助你。”徐州鼎说。 “近些年来,能得九鼎庇佑的炼气士很少,但既然遇到了,自然会全力助你。”雍州鼎说。 “多谢!”吴驹拱手作揖。 “但你也得答应我们一件事。”雍州鼎补了一句。 “请说。” 雍州鼎语气一沉:“那将九鼎劫走之人,图谋甚大,并且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拥有阻止他们的能力,就必须出手!” 纵横家和阴阳家吗…… 吴驹坚定的说:“明白!” 反正这次就已经和纵横家和阴阳家结了仇,倘若他们卷土重来,还对九鼎有想法,那吴驹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何况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炼气士,有无名经书和太一呼吸法这两门顶级功法和呼吸法,又有雍州鼎和徐州鼎相助,假以时日,只要他的战斗力提升上去,就算面露纵横家和阴阳家的炼气士也是不怕的。 徐州鼎和雍州鼎满意的点点头。 “二位前辈这么厉害,当时为什么不亲自出手呢?”吴驹好奇的问。 徐州鼎和雍州鼎叹道:“我们终究只是几个鼎,几个鼎灵,况且九鼎干系甚大,我们并不能直接影响到外界,你可以理解为受到因果的限制吧!” 吴驹点点头,有些明悟。 “还有个问题想问两位前辈,我这种连续突破的情况正常吗?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吴驹问。 雍州鼎说道:“无妨,虽然不知道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但你其实只是在拿回曾经属于你自己的东西罢了。” “什么意思?”吴驹十分不解。 “总之你安心突破便是。”徐州鼎说。 吴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好。” 得到了二鼎的答复,吴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要不继续突破?”吴驹如此想到。 徐州鼎却说:“建议你还是出去吧。” “为何?” “外面天亮了,之前你用太一呼吸法吸收过一次紫气,想必知道那东西对修炼大有裨益。”徐州鼎解释道。 吴驹看了一眼房间,果然发现天空已经有点蒙蒙亮了。 竟然修炼了一整晚。 吴驹都没发觉,但这一整晚没睡也毫无疲惫感,相反精神充足。 “那好,前辈再见。”吴驹道了别,身形一闪,离开了内景世界。 气海里,徐州鼎和雍州鼎依然散发出光芒。 不知过来多久,雍州鼎才长叹道:“真是个了不得的小辈啊!” “这金色丹田,如此顶尖的资质,吾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了。”徐州鼎说。 “这金色丹田着实不凡,它存在的时间,只怕比你我被铸造出的时间加起来还要长!”雍州鼎的语气多了一丝惊叹。 徐州鼎表示赞同:“不知道是哪位上古大能转世啊!” “如今天地灵气枯竭,已经进入末法时代,真的还存在转世吗?”雍州鼎表示质疑。 徐州鼎似乎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他也不知道。 “管他呢,这小子挺有意思,跟着他总归是个不错的选择。”徐州鼎说。 “有理。”雍州鼎说。 内景世界恢复一片寂静。 第三百八十章 筑基五层 吴驹推门走入庭院,抬手正想拿靠在墙边的梯子,却突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已经是炼气士,爬梯子像话吗? 脚下轻轻一点,吴驹腾空而起,脚下生风,落在了屋顶上。 真可谓身轻如燕! 吴驹大喜! 不过这还不是真正的飞行。 按照札记里的说法:只有问道境界的炼气士才能做到横渡虚空,御空而行。 在此之前反而类似于武侠小说里轻功的说法了。 不过倘若得到有关速度的功法或是术法,也可以依靠极致的速度做到短暂飞行或类似飞行的效果,就比如邓遂,他的速度几乎就是贴地飞行了。 在屋顶上盘膝而坐,等到红日初升的那一刻,紫气东来的瞬间,运转太一呼吸法吸收紫气。 将紫气吞入腹中后,果然感觉身心舒畅。 上一次吸收紫气时只修炼了呼吸法,并不能直观的感受到紫气带来的影响。 而这一次有了内视法,便可以看到紫气顺着经脉进入体内,融入气海丹田,蕴养四肢百骸,这一缕紫气带来的效果更胜过数百倍于它的天地灵气。 吸收完紫气后,吴驹便跳下屋顶,轻轻落地。 尽管毫无倦惫,但吴驹却不打算接着修炼。 思前想后,吴驹还是没有接着修炼,而是去洗了个澡,将修炼时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出的一身汗洗去,随后躺上了床。 细细想来,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真是够多了。 他从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成为了一个筑基五层的炼气士,俨然已经在修炼之途上大踏步前进。 同时也遇到了徐州鼎和雍州鼎,得到了这两座鼎的九鼎之力。 虽然吴驹暂时还没将这俩鼎完全搞清楚,但日后他们必然能带给吴驹不少帮助便是了。 当真就像一场梦一样啊。 在将今晚的事情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吴驹缓缓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正经的日上三竿。 当他出现在午饭的饭桌上时,同坐在饭桌上的魏磬和吕凝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吴驹。 “干嘛?”吴驹接过侍女递来的饭问道。 “师父你变了。”魏磬放下饭碗说道。 吴驹眉头一挑:“哪变了?” “你以前都是作息很规律的,可你看看你这两天,要不就是通宵熬夜,要不就是睡到日上三竿。”魏磬摊摊手。 “熬夜那是因为失眠,睡到日上三竿那是因为为师很忙,所以困。”吴驹说。 “可你昨晚不是老早就上床了吗?”魏磬说。 “谁说夜里就不能忙了?”吴驹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魏磬一愣,表情逐渐变得怪异。 吕凝本来没觉得吴驹的话有什么问题,但在感受到饭桌上的诡异气氛,又注意到魏磬的表情后,她也不由得想歪了。 看着两女看向自己的异样目光,吴驹嘴角一抽,拿起筷子在魏磬和吕凝额头上分别一敲: “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魏磬吃痛,捂着额头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吴驹翻了个白眼。 “那你夜里在忙什么?”吕凝问。 “当然是……”吴驹一顿,正色说道:“当然是秉烛夜读!” “真的?”吕凝表示怀疑。 “真的!”吴驹一脸正经。 他旋即摆了摆手:“吃饭吃饭,再不吃菜凉了。” 闻言,二女才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第三百八十一章 坑蒙拐骗 吃完午饭后,吴驹正想趁热打铁,再去突破一番,却突然见府中下人前来禀报:“吴卿,霍无忌霍大人前来拜访!” 吴驹心头微动,正想起身,却又想起一件事,突然定住了。 他默念道:“前辈前辈,旁人能看出我是炼气士吗?” “能根据气息判断,尤其这个霍无忌的修为高你许多,很容易便能看出你已经修炼,不过也有掩盖修为之法。”徐州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说罢,他将一门术法传到吴驹脑海中。 吴驹将这术法牢记于心,只听徐州鼎说道:“这门术法洞天地之玄,乃是曾经一位大能创造,可以隐蔽自身气息,乃至制造假的气息迷惑他人,我偶然得之,非常好用。” 说到这里,徐州鼎的语气多了一丝追忆。 “大能?”吴驹问。 “他的名字你也许听过,他姓姬,名弃。”徐州鼎说。 吴驹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有点耳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说他的另一个名字你就耳熟了,后来的人和史书称他为后稷。”徐州鼎说。 “原来是这位!”吴驹恍然大悟。 后稷,帝俊之子,历经唐尧、虞舜、夏禹三朝,皆被重用,尧帝在位时为相,舜时,黎民始饥,后稷掌管农业,播时百谷,还曾辅佐大禹治水,至禹时,同样是大禹最器重的臣子之一。 九鼎为禹铸造,徐州鼎与后稷有交情倒也合情合理。 徐州鼎很快便收起了回忆,转而说道:“不如这样,你不要完全隐蔽气息,伪装成炼体境修士。” “这是何故?”吴驹问。 徐州鼎嘿嘿一笑:“倘若叫那霍无忌知道你是筑基五层,未免太骇人,哪有人一夜之间便能从普通人连升十几个境界的,可若是炼体境,那便稀疏平常了,我此前听那霍无忌是什么金吾司的主事,想必他手上定有不少术法,你借此机会坑来几门,岂不妙哉?” 吴驹眼皮狂跳:“您老人家还真是……诡……足智多谋啊!” “我知道你小子想说诡计多端,你就说你干不干吧,我可提前说好,我和老雍可没有术法给你?”徐州鼎说。 吴驹疑惑:“你们二位历经千年,连后稷的术法都能搞来,还缺术法?” 此言一出,连一直没说话的雍州鼎都苦笑了起来:“我们俩就是个鼎,几百年都难得被挪动一次,你指望我们能会多少术法?后稷这门术法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的罢了。” “再说了,我们两个老家伙的记性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徐州鼎说。 吴驹点头:“那好,我干了!” 他使用术法,将气息掩盖了一番,旋即来到前堂,只见霍无忌正坐在堂中,旁边还站着四五个人。 “霍卿莅临寒舍,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吴驹拱手笑道。 “哪里的话。”霍无忌起身,正想说话,突然一怔,眸中浮现一抹讶色:“吴卿成为炼气士了?” 吴驹笑道:“正是,从邓卿那得了一本功法,试着练了练,昨晚想不到成了。” 霍无忌称赞:“一天之内便能抵达炼体二层,想来吴卿在修炼一道上的天赋同样不浅!” “大抵和我天生神力有关,体质本就不差。”吴驹说。 霍无忌点点头,话锋一转,说道:“倘若后续吴卿有功法、术法上的需求,随时可以到金吾司去,那里有整个秦国最全的武库!” 吴驹大喜,他要的正是这个,不然何至于听从徐州鼎的意见坑蒙拐骗。 “放屁!你明明很赞同的!什么叫听从我的意见!”徐州鼎很不服气。 吴驹充耳不闻,拱手说道:“那就多谢霍卿了!倘若有需要,我一定开口。” “谢我做什么,金吾司是秦国的,又并非我的一言堂,要谢也是谢大王!”霍无忌笑道。 说实话,得知吴驹能修炼,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现在这个时代,能成为炼气士的人太少,就算金吾司里的炼气士数量也不过二百余人罢了,其中还有大量的低阶炼气士。 要是吴驹能成为炼气士,甭管轮不轮得到他这个等级的人亲自上阵,多多少少也是一个战力。 “对了,吴卿若有什么修炼一途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或者问连劲也是一样的。”霍无忌说。 连劲便是金吾司派来负责守卫这片街坊的炼气士,之前登门拜访过吴驹。 据说他是一位元婴期体修,实力强大。 “一定!一定!”吴驹笑的很高兴。 他旋即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五个人:“这几位是?” “是我找来学素描的人。”霍无忌说。 吴驹点头。 五人齐声拱手作揖:“拜见吴卿!” 吴驹示意他们平身,只听霍无忌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算在作画一道上有天赋,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说,他们要是偷懒什么的也尽管打骂便是。” 吴驹颔首,对五人说道:“虽然我只教你们素描这一门技能,但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后你们称我为老师便可。” “是,老师!”五人说。 吴驹和霍无忌又闲聊了几句,霍无忌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去。 吴府门口。 “那就劳烦吴卿了!”霍无忌笑的很热情。 “客气客气。”吴驹摆摆手。 目送着霍无忌离开后,吴驹取来一大摞纸和五盒铅笔,又找来匠人打了五个画架,将其全部交给自己这五个新学生,并教会了他们使用。 旋即便开始了第一课,控笔。 第三百八十二章 鬼谷子 一刻钟后,课毕。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多练习。”吴驹朗声说道。 “是!”五人深深鞠了一躬,旋即抱着画架和纸笔离开了。 吴驹长出一口气。 今天的授课还算顺利,霍无忌找来的这五个人都曾经接触过绘画,虽说硬笔和软笔是两码事,但在控笔上还是有点相通的,给吴驹省了好多事情。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基本都宅在家里,每天就教一教这五个学生。 一开始是控笔,主要练习排线。 每天这五个学生的任务就是画满五十张的纸,在纸上练习或深或浅的各种色调的线条。 这一部分无疑相当无聊,对心态和手都有着相当大的考验。 就在五人练到麻木,几近崩溃的时候,吴驹终于进入了立体几何部分。 对这个部分,五个学生表现的相当好奇,因为他们从吴驹口中接触到了以前鲜少在绘画领域中听到的词汇:阴影。 在唐以后,画画讲究“画阳不画阴”,即不画影子,明末时期意呆利传教士利玛窦就说过这样一段话:华夏画但画阳不画阴,故看人之面躯正平,无凹凸像。 这也给人一种华夏古画完全不画影子的概念,事实上唐朝以前,吴道子等画家都对此有过研究和实践,只是被后来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舍弃了。 无论怎么说,华夏画对阴影的研究和应用确实薄弱,像素描这样如此强调“立体感”、“光影”等词汇的画技,对这几位学生来说当真很新奇。 一开始,吴驹只是让他们画一画匣子、茶杯、鸡蛋之类的较简单的东西。 后来进阶到了桃子、花卉等等较复杂的东西。 再后来,丧心病狂的吴驹将原本单一的光源增加了数个,这样一来阴阳面也变得复杂起来。 直到这些之后,才到了画真人的时候。 在教学的过程中,一次意外被吕凝、魏磬、开阳公主三女撞见后,三女对此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果断一起学艺,竟然真的让他们学的有模有样的。 学成之后,吕凝说她也要给吴驹画一副肖像,吴驹欣然同意,给她当了一回模特。 但画完之后,吕凝直接跑路了,说什么都不给吴驹看。 吴驹几次提出想看一眼,都被吕凝拒绝了,只说要自己珍藏起来。 于是直到很久以后,吴驹都没有见到那副画的庐山真面目。 …… 除了教学生之外,吴驹也在继续查纵横家和阴阳家的事情。 不用上班的这几天里,他找来了很多古籍以了解纵横家、阴阳家,还有那个神秘的第十二家,甚至还进了王宫的藏经阁。 以前吴驹也不止一次翻过关于诸子百家的古籍经书,但那都是无目的性的,如今从特定的角度出发,便发现了许多以前下意识忽略或者没有发现的信息。 “纵横家之主,号鬼谷子,因传闻对方居住云梦泽鬼谷而得名,此人精通百家之术,尤其精通兵法、辨术,以及纵横家的招牌——纵横之术,后来被誉为“谋圣”。” “此人收徒甚少,历代通常有两个亲传弟子,被称为纵横二子,有孙膑庞涓,苏秦张仪。”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都被传为鬼谷子的弟子,但往往都没有证实,唯有这四人是铁板钉钉的。” “但这样问题就来了啊……” “庞涓死于魏惠王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前342年,苏秦死于齐湣王十八年,也就是公元前284年,这中间可是足足跨越了七十四年啊!” “如果算上现在的苏纵,那更离谱,跨越一百一十年了!” 吴驹百思不得其解。 哪里有人能活一百一十岁的啊! 为了这个问题,吴驹还专门咨询了博古通今的徐州鼎和雍州鼎同志,会不会是因为鬼谷子此人修为太高,所以延长了寿命? 毕竟按照札记里的说法,修炼确实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修为越高,寿命越长。 “不可能!”这是二鼎的答复,非常的果断。 “为什么?”吴驹很好奇。 “如果纯靠修炼的话,根本不可能。”徐州鼎说。 “如果在上古,其实未尝不可,在那个时代,活个几百岁并不困难。”雍州鼎说。 “比如彭祖?”吴驹问,这位可是知名长生人士,活了八百岁。 “比如彭祖。”徐州鼎点头,这也是和他们同一时代的人。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天地灵气枯竭,进入了所谓的末法时代,修炼者长生就越来越困难,到了现在,突破一个大境界加五、六年寿命就已经很多了。”雍州鼎说。 “这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如果简便的说的话……天地万物,周而复始,草木腐朽的同时也化作了新的养料,这么说你能理解吧?”雍州鼎侃侃而谈。 吴驹点点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正是这个道理。”雍州鼎点头。 “所以这和炼气士长生有什么关系?”吴驹接着问。 “天地间的灵气不是无穷无尽的,一个修炼者长生的前提就是将灵气纳入自身,等到他身死道消,这灵气再反哺给天地。” 吴驹目瞪口呆:“质量守恒定律?”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徐州鼎和雍州鼎发问了。 “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学者提出的理论,说在任何与周围隔绝的体系中,不论发生何种变化或过程,其总质量始终保持不变。”吴驹解释道。 雍州鼎冒了些赤光,仔细思考了一通:“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可一但灵气稀薄,问题就随之出现了。” “原本我有一百钱,借给你五十钱那就五个月后还给我,三十钱就三个月后还我。 可我现在只有五十钱了,并且我自己还要用,如果全都借给你,短期内你又还不了,导致入不敷出,那这个体系岂不是直接崩溃了?” “吴驹,如果你只有五十钱,有人找你借,但你自己也要用一部分,你怎么办?” “那我就只借他十钱,但也只要他一个月还我就好。” 吴驹摊手,旋即悟明白了:“所以说随着资金紧张了,借款门槛高了,额度低了,还款周期短了,换成长生之说,则是成为炼气士的门槛高了,突破境界难了,突破境界增长的寿命也变少了。” “没错。”雍州鼎点头。 “如此说来,依靠修炼获取长生已经不现实了?”吴驹问。 “也许在问道之上的境界还可以吧,但问道之下是绝对不可能活那么久的。”徐州鼎有些不确定的说。 但说完后,他又沉默了半晌,补充道:“如果他用除了修炼以外的方法,倒是有可能,但我也不清楚那现在到底存不存在。” 吴驹点点头,所谓修炼以外的方法,无非是什么长生不老药之类的。 他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如此说来,关于鬼谷子其人,就有了两个猜测。” “一,他的寿命真的很长,真的可以活一百一十岁。” “二,鬼谷子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份传承,就像墨家的巨子、阴阳家的东皇太一一样。” 至于哪个说法比较有可信度一点,吴驹也不知道,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鬼谷子一面,更不知道此人身在何处。 除了鬼谷子本身的问题之外,还有许多别的疑点。 就比如纵横二子。 这一代的纵横二子其中之一是苏纵,苏纵此人早在三川之战之前就已经活跃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另一位纵横二子的身份,却始终都是个谜团。 还有,三川之战中就有纵横家在背后左右局势,那韩魏那边的各方和纵横家有着怎样的关系? “合纵攻秦的战略确实符合韩国和魏国的利益,毕竟他们和秦国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只要能削弱秦国的力量,就能为他们争取到更多喘息之机,不至于被秦国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但据我所知,韩国和魏国朝堂有非常多的投降派,就连韩国的韩王在对待秦国问题上也一贯软弱,基本一直都在被动挨打,在长平之战前甚至割让了上党,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搞出一个‘疲秦之计’,白送秦国一条郑国渠,使得关中成为千里沃野,为统一七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投降派、求和派的占比如此之大,要说服他们出兵可不容易,那么韩魏在三川之战如此出工出力,全力以赴,未尝没有纵横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纵横家的人在各国出将入相,如果统一调动,压制投降派和求和派并不困难。” “对了,还有兵家!” “他们是怎么和阴阳家搅和到一起去的呢,那位兵家的天才,少主孙隐又为何会突然出山赶赴洛阳担任纵约长呢?” “还有姬胥,纵横家虽然势力庞大,但绝对无法将一国之君纳入其麾下,那么保守估计,姬胥和纵横家的人便是合作关系,抛开夺取九鼎的计划不谈,合纵同样符合东周的利益,这很合理。” 宅家的这段时间里,吴驹不止一次去过酒肆、茶庄、结海楼、青石苑,看到姬胥在这些地方醉生梦死,也不止一次动过心思想试探对方,但最终都放弃了。 他还是害怕打草惊蛇。 再者,他觉得姬胥和那些礼官一样,对纵横家的了解并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 想到这里,吴驹叹了口气。 思绪万千,不知从何下手。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道白衣倩影。 “也不知道湘夫人现在在哪,是否安全。” 自河谷之战回来后,吴驹时常想起她,也时常为对方和自己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感到疑惑。 不过更让吴驹感到担忧的是湘夫人的处境。 她叛出阴阳家,背叛东皇太一,待大司命和山鬼回去复命之后,东皇太一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 “唉!” 吴驹喟然长叹一声,抬头望去,疏影横斜之间,多了几分惆怅之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 筑基九层 除了教学生,查案子这两件事之外,便是修炼了,这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几日,吴驹的境界突飞猛进,但随着境界上涨,耗费的真气越来越多,他担心会被人察觉。 尤其是临近突破,恐生乱子,于是干脆去城外山庄小住几日。 城外山庄,树林深处。 一个年轻男子盘膝而坐,身上绽放出五色神光,身旁有两座赤青小鼎盘旋着。 以他为中心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这林间一切天地灵气疯狂拉入漩涡中心。 而这赤青两座小鼎也绽放出耀眼的神光,自成两个小漩涡吸收灵气,同样汇入吴驹体内。 这便是九鼎之力的作用之一,可以让吸收灵气,炼化真气的速度事半功倍。 而在内景世界中,吴驹此时双眸紧闭,眼前丹田已经垒的极高,足足有八层! 而在第八层之上,第九层也在缓缓成型! 随着境界提升,所需灵气的量越来越大。 第二层丹田耗费了千分之一,第三层丹田是千分之二,第四层丹田是千分之五,第五层是百分之一,第六层是百分之二,第七层是百分之五,第八层是百分之十,直到第九层,已经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二十! 固然,以数额来看,百分之二十似乎不是什么大的数字,对吴驹来说并不困难,但别忘了,他的气海本就远远大过寻常炼气士。 这一点吴驹从徐州鼎和雍州鼎口中得到了证实。 按照二鼎的说法,吴驹的气海至少比炼气士要大上百倍。 而更加恐怖的是,这似乎还不是终点,他的气海还在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扩张着。 这让徐州鼎和雍州鼎每次谈起这个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妖孽! 同理,基数大了,所需的灵气也就大了,也就造成了吴驹现在吸收灵气的声势大得惊人,只要运转太一呼吸法,方圆五百米一切天地灵气都会被吸收。 内景世界中,大日曦月、炉鼎仙山、百十天河、飞瀑流泉、气海丹田纷纷溢出神光,将整个内景世界染成不同的颜色,更是演化出各种惊人的异象。 “老徐!老雍!加把劲,助我一臂之力!”吴驹咬着牙吼道。 随着吴驹和徐州鼎、雍州鼎越来越熟,前辈这个名词被无情的摒弃了,现在吴驹管徐州鼎和雍州鼎叫“老徐”、“老雍”。 “好!”二鼎应答,旋即光芒大盛。 气海蒸腾,金色真气迷茫,八层丹田露出金色的原貌。 吴驹的头上暴起青筋,汗如雨下。 随着境界的提升,现在的他也没有最开始那么气定神闲了。 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第九层丹田终于凝实! “呼!”吴驹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筑基九层,成了! 庞大的气海正中央已经出现了一座占地极广,比原来大数十倍的土台,共有九层之高。 “感觉如何!感觉如何!是不是隐隐觉得丹田里可以开始孕育一些东西了?”徐州鼎和雍州鼎问。 吴驹细细感受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二鼎见状一愣:“什么意思?” “我感觉丹田里确实可以开始凝练金丹了,但又隐隐觉得似乎……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吴驹皱着眉头说道。 “还有一条路?”徐州鼎和雍州鼎皆是一愣。 吴驹沉默了片刻,说道:“它似乎,在指引我继续突破。” “这不是废话吗?筑基过后就是金丹嘛,换成别人还要稳固境界,还要继续强大自身,但以你的特殊性,是可以立即凝练金丹的。”徐州鼎说。 “不,不是突破金丹,是突破筑基!”吴驹说。 二鼎又愣住了。 “我感觉,我似乎可以凝聚第十层丹田。”吴驹说。 “什么!”二鼎惊得跳了起来。 “十层丹田?”徐州鼎和雍州鼎说。 吴驹不说话,翻开随身携带的札记,说道: “按照札记里的说法,境界的上限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也许在筑基九层之上还有别的路呢?就像我的炼体境一样,别人都是修到炼体九层,但我借助老徐你的力量可以成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漏之体。” 徐州鼎和雍州鼎身上的光一闪一闪的,尽管这俩鼎做不出任何表情,但吴驹能感觉到他们如果是人,此时应该在皱着眉头思考。 “你应该知道……九是极数。”徐州鼎缓缓说道。 “况且按照寻常的说法,本来就自动认定九层是最终境界,到了这一层后,已经可以凝聚金丹,再往上走便是金丹期了。”雍州鼎也说。 吴驹摇摇头,雍州鼎自己也说了,这是寻常的说法? 但他算是寻常人吗? 虽然这话听着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但就凭吴驹身上隐藏着的诸多秘密来看,他实在谈不上寻常这个形容词。 “在上古,是否有过炼气士这么做?”吴驹问。 徐州鼎和雍州鼎陷入了回忆。 “没有。”雍州鼎摇摇头。 “也许有!”徐州鼎说。 二鼎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什么意思?”吴驹皱眉问。 雍州鼎也看向了徐州鼎,想听对方的回答。 “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随后铸造了我们这九座大鼎,镇压九州气运,在我们还在的年代,天道已经开始衰落、式微,天地灵气稀薄,炼气士逐渐没落,远不复上古之盛,当时的人们也是认定九层就是终点,和现在并未有什么不同。” “但我却知道,曾经有一个疑似走过这条路的人。”徐州鼎悠悠说道。 “能说的详细点吗?”吴驹连忙问。 “那是一个和我们不同时代的人,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了解到的……” “曾经有一些炼气士的术法在施展时会将体内丹田演化出来,当然,现在也有。” “曾几何时,有一个旷古绝今的天才,在施展这类术法时,别人都是好几层丹田,而他却只有一层。” “凭借这一点,这小子当时没少扮猪吃老虎,让人家误以为他只有筑基一层,放松警惕,结果被打的怀疑人生,可以说是非常的心脏了。” “炼气士之间,恩怨是非是很正常的,有三五仇家再正常不过,也许因为他本人原因,堪称举世皆敌。” “然而在一次与仇家的交战中,人们发现,他竟然能越级对战筑基九层,轻松将其击败,乃至金丹强者而不落败。” “于是当时出现了一种论调。” 徐州鼎用严肃的语气说道:“有人说他凝聚了十层丹田,导致产生了丹田产生了某种异变!”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吴驹顿时起了兴趣。 他迅速问道:“这个说法被证实了吗?” “当然没有!”徐州鼎摇摇头:“他没有对任何人解释过这件事,这件事吸引了许多大能的注意力,其中有人想擒住他,迫使他说出丹田的秘密,但未能如愿,叫他逃了,两年之后,等他再度杀回来的时候,几乎将整个天下挑了个底朝天,许多大能陨落。” “后来这位前辈去了哪里?”吴驹问。 “不知道!”徐州鼎又摇头:“可以确定的是,他踏入了问道以上的境界,破碎虚空而去!” “他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姓。” “姓什么?” “石。” 第三百八十四章 第十层丹田 听了这位姓石的前辈的经历,吴驹心中不经又多了几分思虑。 “如果失败了,最坏的打算是什么?”这是他首要要考虑的问题。 “无非是死。”徐州鼎和雍州鼎说。 “但我们有把握护你周全。”他们又说。 “你们确定?”吴驹挑眉。 “确定!”二鼎信誓旦旦的说。 吴驹嘴角微微一动,依旧表示怀疑。 徐州鼎气急败坏:“你不会以为我们俩是来当吉祥物的吧?九鼎之力,镇压九州气运的至尊神器,社稷重器,王权霸业的象征……” “行了行了,知道你头衔多了。”吴驹连忙制止他的长篇大论,不然他非得数到太阳落山不可。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吴驹起身拍拍屁股,背着手溜达回了山庄,继续和老于捣鼓火药火枪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吴驹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我想试试。”吴驹说。 闻言,徐州鼎和雍州鼎不由得咂舌。 徐州鼎沉吟片刻,说:“你既然冥冥之中摸到了第十层丹田的轮廓,那也许你从前真的到达过这个境界也说不定,依我看,未尝不能放手一搏。” 吴驹点头之间又有些无奈,徐州鼎和雍州鼎老说他不断突破境界只是在取回从前的自己的东西,可吴驹仔细问去之时,这俩老货又不约而同的卖起了关子,也不知道他们这两个见多识广的究竟从自己身上看出了什么。 “那就放手做吧,我们两个全力为你护法!”雍州鼎说。 吴驹重重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盘膝而坐,运转无名经书。 随着赤青黄白黑五色神光显现,雍州鼎也不由得感慨道:“这个时代的万千炼气士中,怕是又要出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了。” 徐州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盘旋在身体旁的二鼎旋即没入吴驹体内。 内景世界中,吴驹催动无名经书,运转小周天。 但这时候,他却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第十层丹田的凝聚和之前九层丹田的凝聚绝对有所不同,不然也不会只存在于理论之中,会有什么独到之处吗?” “先按照原本的方法试一试吧!” 吴驹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凝聚第十层丹田的框架。 几番尝试后,竟然真的凝聚出一团奇形怪状的金色虚影,远没有前九层丹田这么具象。 “用神识控制它!构建丹田的模样!”徐州鼎叫道。 吴驹眼皮狂跳:“神识?那玩意不是元婴期才开始正式修炼吗?” 除非有特定方法,否则炼气士在金丹到元婴之前是不会有特别显著的神识的增长的。 因此徐州鼎这么说的时候,吴驹心中已经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现如今也只有这么个办法,总不能最后凝聚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出来吧!”雍州鼎沉声说道。 “放心吧,因为你自身原因,你的神识相比同境界炼气士来说要强大许多,况且我和老雍会帮你的!”徐州鼎说。 吴驹一咬牙:“你们两个可别坑我啊!”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调动神识。 耳边的声音修炼消弭,徐州鼎仿佛又说了些什么,但吴驹已经听的模糊,进入了一种天人合一的往我这状态。 未经捶打,尚显脆弱的神识被调动出来,化作一团白色光芒进入内景世界。 见状,徐州鼎和雍州鼎连忙调动起九鼎之力,赤青二色神光附着在吴驹的神识上。 然而在接触到那未成形的丹田的一瞬间,吴驹顿时感觉脑子一涨。 “嘶!”他咬住后槽牙,忍住这不适之感。 发涨的感觉只是开始,随着调动神识,吴驹的大脑传来强烈的撕裂感。 “啊!”吴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这是怎么回事?”徐州鼎注意到吴驹的异样。 “大概率是调动了太多的神识,太接近极限了,也不排除凝聚这第十层丹田有什么特殊的效果导致他这么痛苦!”雍州鼎说道,他俩只是将九鼎之力加持在吴驹的神识上,而非向他一样直接调动神识,因此无法感同身受。 “那咋办?” “还能咋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挺过这一关!” 九鼎之力光芒大盛,为吴驹减轻了一部分压力。 他连忙操纵神识,继续凝聚丹田。 对于他这么个筑基九层的炼气士来说,贸然调动神识无疑非常危险,事实上,他也付出了自己的代价。 到了最后阶段,吴驹已经陷入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 终于,在吴驹和二鼎的努力下,第十层丹田的虚影轰然成型! “成了成了!这条路是可以走通的!!!”徐州鼎兴奋的说道。 然而吴驹却有些昏昏沉沉的。 徐州鼎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连忙探查一番。 倘若从外面看,便能发现吴驹此时七窍流血,极为恐怖! 见状,徐州鼎浑身一颤! “铛!!!” 一声巨响,恍若洪钟大吕,瞬间将吴驹击醒。 “吴驹!不能睡,继续!”徐州鼎说。 吴驹点点头,当然知道现在若是停下那就前功尽弃了! 他还神识之力于灵台,又开始运转无名经书。 在无名经书的搬运作用下,数量堪称恐怖的真气疯狂向第十层丹田涌去。 然而,事情很快就出现了不对。 这第十层丹田需要的灵气,未免太多了些! 第九层丹田用了吴驹五分之一的真气量,但现在五分之一已经灌注进去,可这对第十层丹田来说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不行,运转呼吸法恢复真气!”雍州鼎说。 “好!”吴驹点头,运转太一呼吸法。 炉鼎之下骤然亮起金色焰火,一缕缕灵气被灌入炉鼎,炼化完成的真气被运送出来。 可补充的速度显然比不上消耗的速度! “这第十层丹田到底需要多少真气啊!”徐州鼎咂舌。 “该不会那些前辈就折在这吧?”吴驹大声说道。 徐州鼎和雍州鼎对视一眼:“很有可能!” 第三百八十五章 疯狂吸收 当近乎一半的气海灌注进去后,吴驹终于感受到了显著的变化。 “大概完成了多少?”徐州鼎问。 “撑死了也就三分之一!”吴驹说。 一人两鼎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严峻之色。 “看来今天这是一场恶仗了……”吴驹看着“海平面”已经下降了近一半的气海缓缓说道。 与此同时,内景世界中突然发生了许多变化。 头顶的大日的光芒越来越盛大,和那轮曦月各自占据半边天,将内景世界照的前所未有的明亮! 进入炉鼎的灵气天河和从炉鼎流出的真气天河进一步壮大! 这便是将那无名经书催动到极致的结果了。 然而,此时吴驹不知道的是,在他之前见过的气海尽头的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之后,还在发生着更多玄妙的变化。 门后。 一片黑暗之中,一座足足十二层高,几乎与天并齐的楼台突然亮起荧光,旋即飞出十二道神光,注入这十二重楼前,奔流不息的长河。 还有一座池子,池中满是琼浆玉液般的东西,池子中央有一条由神光凝聚的桥,在水面之上还笼罩着一层水雾。 但随着气海那边第十层丹田正在缓缓成型,写作池子里那些琼浆玉液也在缓缓外溢,融入吴驹的四肢百骸,蕴养着他的身体。 霎时间,有些焦躁不安的吴驹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压力也减轻了一些。 “太特么草率了!”徐州鼎忍不住叫苦:“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应该找一处洞天福地用来突破,再找一大堆灵丹妙药、神草仙芝随时补充!” “你特么还活在上古吧!如今天地灵气稀薄,洞天福地,灵丹妙药,神草仙芝?亏你想的出来!”一向沉稳的雍州鼎不由的爆了粗口。 在这个节骨眼上,二鼎唯一能做的只有帮助吴驹补充真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便进入了夜晚。 月亮高高挂起,吴驹沐浴在月光之下。 “咦?他这两门呼吸法和功法竟然还有吸收月华的功效?以前却是没有注意到过!”徐州鼎有些讶然。 “灵气,紫气,月华,只怕你这呼吸法和功法是无物不吸,着实不凡啊!”雍州鼎也不由的感慨道。 “月华?那是什么东西?”吴驹好奇的问。 “日有日华,月有月华,说白了就是日月之精华,这东西非常珍贵,极为稀少,对炼气士大有裨益,总之你全力吸收便是,能为你缓解一些压力!”雍州鼎为之解答。 “哦。”吴驹点头,当即也不含糊,全力呼吸吐纳起来。 又过去半个时辰。 整个气海几乎见底了,那种惊涛骇浪,真气化作浪潮的状况涌过去的场面现在是万万见不到了。 炉鼎吐出的真气长河现在也成了杯水车薪,对比偌大的气海而言少得可怜。 与此同时,第十层丹田的凝聚进入了最终阶段。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失败过,那倒在这里的人一定不少!”吴驹暗自感慨道。 他继续将真气搬运进去,但越发吃力。 “还差多少?”徐州鼎说。 “不好说。”吴驹摇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真气投入进去,睁大眸子看着丹田虚影将其吸收。 “我得提醒你一句,要是所有真气投入进去还不够,那该怎么办?”徐州鼎问。 “凉拌。”吴驹说。 “啊?” “不拼一把,怎么知道最终结果是怎样呢?”吴驹问。 说罢,他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却见这气海是彻底见底了! “疯子!”徐州鼎忍不住骂道。 “投入我们的九鼎之力试试?”雍州鼎问。 徐州鼎点点头,两鼎中冒出两团神光汇入丹田之中。 还好这第十层丹田可谓来者不拒,将徐州鼎和雍州鼎的九鼎之力也吸收了去。 “这么做你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吴驹连忙问。 “放心吧!”徐州鼎和雍州鼎不置可否,只是说放心,但吴驹听他们的声音却是虚弱了些。 雍州鼎说:“九鼎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比你小子的气海要庞大的多,只不过我们说白了只是个分身所以才没那么多罢了,之后大不了再补充一番。” “那就好。”吴驹松了口气:“谢了!” “不必言谢,你我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雍州鼎说。 “何况……我们也想见识见识这第十层丹田啊!”徐州鼎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吴驹的真气和九鼎之力全部投入进去了,可那第十层丹田还是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不遗余力的吸收任何力量,炉鼎刚刚炼化的真气就被吸收了去。 “贪婪!”徐州鼎气的跳脚。 如今,该用的手段都用了,一人两鼎不由的有些黔驴技穷,山穷水尽了! 吴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浑身气息一震。 霎那间,炉鼎光芒大盛,头顶那轮大日竟然飞出一团火焰汇入炉鼎之下。 与此同时,大量的精华被汇入炉鼎之中。 不过天地灵气都是从体外汇入炉鼎的,而这些精华却是从那象征着经脉的百十天河中汇入的。 “这是干什么?”徐州鼎和雍州鼎一愣,旋即震惊了:“你在燃烧肉体精华,你疯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吴驹这次的话语相当冷静。 有了这些肉体精华汇入进去,压力顿时减缓了许多。 第三百八十六章 成功了! 山林之中,一只小狐狸在灌木中穿行着,突然见前方亮起些光芒,不由得心生好奇,迈起四只小爪子寻了去。 却见一个年轻男子盘坐着,身体被五色神光笼罩着,身旁还有赤色和青色的两个小鼎悬浮着。 但他现在的状况似乎有些怪异,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炽热的气息,与此同时,他的四肢百骸,身体各处都以极快的速度变得干瘪起来。 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转眼间竟成了枯瘦的恐怖模样! 小狐狸见状,害怕不已,连忙离开了。 吴驹体内的内景世界光芒大盛,炉鼎的运转速度也前所未有的快,而代价却是,他本身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我是真怕这小子半路熄火啊……”徐州鼎咂舌。 雍州鼎不说话,但更卖力的吸收灵气为吴驹缓解压力。 此时,第十层丹田的凝聚也来到了最后关头,几乎完全凝实,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此时,吴驹的意识逐渐昏沉。 这感觉和在那条河的河底好像啊……他脑海中不由得闪出这样的想法。 果然,其实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但愿徐州鼎和雍州鼎能靠谱一点吧,别让我把自己玩进去了。 吴驹逐渐丧失了意识。 整个内景世界忽然黯淡了下来。 徐州鼎和雍州鼎大惊,内景世界里的一切都和人体息息相关,就比如头顶那轮大日,那玩意要是熄火了,那就代表着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二鼎望去,却见吴驹已经闭上了眼睛,失去了呼吸。 坏了!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心中一紧,他们连忙用尽浑身解数护住吴驹的生机! 然而,紧接着,整个内景世界再度运转了起来。 那气海底端突然飞出许多数十团真气,汇入第十层丹田之中。 徐州鼎和雍州鼎目瞪口呆。 这些真气是哪里来的? 刚才气海都见底了也没见到啊。 “这些真气有问题!”雍州鼎突然说。 “什么问题?”徐州鼎再度紧张了起来。 “它们相互之间很像!” “废话,这还用你说?”徐州鼎翻了个白眼,他也感觉到了好吧! “但又有细微差别!” 雍州鼎此言一出,徐州鼎一惊,细细感受起来,却见果然如前者所说的一般,有细微差别,而且每一道真气的差别都不一样! “这数十道真气不是吴驹的,甚至都不是同一个人的!”徐州鼎惊讶的说道。 “真是个秘密太多的年轻人啊……”雍州鼎感慨道。 这数十道真气的量加在一起大的惊人,霎时间,第十层丹田的进度再度涨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无名经书竟然再度自动运转了起来。 但吴驹却还是丧失意识的状态。 徐州鼎和雍州鼎没在意这点,只以为是那数十道真气的作用,却没注意到在内景世界最上方,一道虚影正在缓缓成型。 这是一个人,但他的身影介于虚幻和更虚幻之间,他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使人看不清的他的面容,唯一算是特征的,大抵便是此人头上戴着一顶玉冠。 却见此人沉默了好一会,突然隔空一点,一道神光自他的指尖飞出,汇入第十层丹田中。 这虚影随即消散了。 砰! 一声巨响! 随着那神光的汇入,第十层丹田爆发出一阵阵的气流和光芒,将整个内景世界照的一片光亮,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 第十层丹田,成! “成功了?成功了!竟然成功了?!”徐州鼎大惊,紧接着大喜。 不怪他的反应这么大,毕竟他正在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第十层丹田! 几乎没人,甚至根本没人抵达过的境界!! “本来还以为需要我们也燃烧自己,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这小子成功了,也活下来了。”雍州鼎看向吴驹,松了口气。 只见吴驹的气息逐渐平稳,倘若从外面看去,便能见吴驹的身体正在散发出莹莹光芒,原本干瘪枯瘦的肉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充盈起来。 吸收了海量真气的第十层丹田在这一刻吞吐出了大量的精华帮助吴驹恢复。 百十天河继续运转,将这些精华搬运到身体各处。 大日曦月,炉鼎仙山纷纷恢复正常运转。 气海隆隆作响,竟然又扩大了一倍还多。 “呼!”徐州鼎和雍州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内景世界发生了更大的变化。 十层丹田飞起,化作一团团光芒。 徐州鼎和雍州鼎刚刚放下的心神不禁又提了起来:“这是又要出什么乱子的节奏?” 却见这次却没有任何再吸收真气的节奏。 那十团丹田化作的光芒融为一体,不断变化形状,最终再度落入气海,荡开刚形成不久的海平面,最终化作一块丹田。 十层丹田竟然合十为一了! 依旧是熟悉的台子,只是这次不是土台,而是更近似某种石质,但又有些近似玉质,通体金色,十分神秘而玄妙! “这是什么?”徐州鼎目瞪口呆。 “这谁知道。”雍州鼎也目瞪口呆。 现在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外。 与此同时,徐州鼎突然感受到外面有些动静,出去一看,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前提是他有下巴。 只见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此时竟然升起一轮大日,就与原本的月亮比邻而居。 这第十层丹田的凝聚,竟然引动了日月同辉的天地异象! 二鼎没入内景世界,疯狂在吴驹耳边敲响那样洪钟大吕的声音:“吴驹!吴驹!醒醒!我们得离开这里!” 吴驹此时处在无意识的状态,哪里能听到徐州鼎和雍州鼎的声音。 这哪行啊! 动静闹得这么大,咸阳里的炼气士肯定有所察觉,金吾司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到场,届时要是让他们发现吴驹的异样,那乐子才是真的大了。 两鼎苦笑,只得催动九鼎之力,将吴驹抬了起来,旋即果断跑路。 与此同时。 秦国南方,一个驿站中,湘夫人正闭目养神,却突然心中一紧,连忙睁开眼睛,有些疑惑。 她情不自禁的望向咸阳的方向,抬起玉手掐指一算,面色一骇! “十层丹田,怎么可能?!”她忍不住瞪大眸子。 这可是那些前辈全部没能完成的事情啊!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一会,湘夫人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 “是了,他有那两个九鼎相助,又有那些前辈为了突破第十层这个夙愿而布置的无数后手,老太一当年也说会助一臂之力,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臂之力,但无论如何,现在第十层丹田是成了,他应该也没有生命之危。” 想通了这些后,湘夫人由衷的感到高兴,往日如坚冰一般面无表情的脸此时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很想去咸阳见他一面,但却还是忍住了。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脱不开身。 九鼎事件看似是结束了,但余波还远远没有停息,第十二家和纵横家、阴阳家的明争暗斗也还在进行着。 再者,现在的咸阳戒备森严,金吾司的人将整个京畿打成了一只铁桶,现在过去恐生事端。 “罢了,日后总会有机会再见的,很多机会。”湘夫人压下了心中的冲动。 良久,驿站响起了婉转优美的歌声。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天地异象 在徐州鼎和雍州鼎带着吴驹离开之后,横竖不过几分钟时间,一道橙色流光破空而至,显露出邓遂的身形。 此时日月同辉的天地异象早已结束,邓遂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眉头紧锁。 随后一道银光飞速赶到,乃是霍无忌赶到! 咸阳城的两大炼气士强者到位。 “邓卿,什么情况?”霍无忌快速问道。 邓遂摇摇头:“我也来迟一步。”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整个咸阳的炼气士,只不过此时是夜晚,城门封闭,在野的炼气士就算心存好奇,也不敢飞越城墙或是打开城门,那是挑战秦国权威的行为,所以能出来的只有官方的人,速度最快的自然就是邓遂和霍无忌了。 霍无忌放出神识,闭眼皱眉片刻,却毫无所得,但却肯定的说:“此地留存许多炼气士的气息,必然是某个炼气士引发的……可这个人究竟在这里做了什么却是不知了。” “日月同辉大多时候作为瑞象出现,大抵不会是什么恶事。”邓遂说。 他四下张望,不由得皱起眉头:“霍卿,你注意到没有,这地方灵气很稀薄。” 霍无忌一愣,细细感受一番,说道:“是这样,有问题吗?” “可这里依山傍水,地势较低,却是一个聚灵的地势。”邓遂说。 此言一出,霍无忌也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他惊诧的说道:“有人将这里的灵气全部吸收走了?” 灵气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流动的速度也远比风的速度慢得多,如果有炼气士大肆吸收,此地的灵气浓度便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填。 这时,金吾司陆续有人赶到,霍无忌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民居?或是别的建筑?” “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民居……” 手下下意识便这么说了,转而又想起什么,于是说道:“还真有一个!此地和吴驹在城外的一座山庄很近。” “吴驹?”邓遂挑眉。 “走,去看看。”霍无忌没有多说什么,飞身离开。 邓遂和一众金吾司人马旋即跟上。 以二人的速度,几息之间便到了相隔不足一里的山庄周围。 这时,霍无忌又说:“邓卿,还有一个问题。” “嗯?” “哪个炼气士胆子这么大?敢在咸阳脚下闹出这么大动静,他难道不怕宗室之内有人出手吗?”霍无忌严肃的说。 他一个金吾司主事和邓遂一个郎中令自然不会是偌大的秦国的底牌,还有许多老牌高手隐藏在暗中,甚至有踏入问道境的强者,只是这些人已经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出山了罢了。 “是个问题,但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 “他真的不怕!”邓遂一脸认真的说。 霍无忌心中一凛。 他当然知道邓遂是什么意思。 他是说,引动天地异象的这个炼气士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自信可以抵御咸阳内的高手,自然就不会担心这个。 吴驹:喵喵喵?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有几个黑衣人出现:“何人?” “郎中令,邓遂。” “金吾司,霍无忌。” 二人报出名号,邓遂顺带将自己的腰牌丢了出去,他这个郎中令是摆在明面上的,而金吾司却是鲜为人知的秘密组织,二人权力大小难分高下,但起码他的名号可比霍无忌好使多了。 几个黑衣人接过腰牌一看,面面相觑,拱手一拜:“邓卿,霍卿!” 他们乃是山庄附近负责守卫的魁首近卫。 “带我去见你们这的主事。”邓遂淡淡的说道。 几个魁首近卫点点头:“请!” 他们将霍无忌和邓遂引入山庄中,叫来仆役端茶倒水,旋即前去禀报了章邯。 …… 与此同时,山庄内部的一个房间,徐州鼎和雍州鼎正在拼命叫着吴驹:“快醒醒,快醒醒!” 以他们的力量自然察觉出有强者到来。 经过二鼎一波乱七八糟的叫醒服务后,吴驹总算悠悠转转醒来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问道:“成功了没?” “成功了!”徐州鼎和雍州鼎同步点头。 呼! 吴驹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顿时舒缓下来,就要躺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片刻后敲门声和章邯的声音同步响起:“吴卿,吴卿!睡了没!” 吴驹满脸幽怨的起身,正要出声,徐州鼎却冒出一团青色光芒化作一只手,一把将他的腰带解开。 吴驹:??? “不能让人看出你刚从外面回来。”徐州鼎说。 吴驹点头:“有道理。” 他将腰带解开放到一旁,做成只披了一件衣服的假象,随后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大晚上不睡觉搞什么飞机,你要当苏轼吗?” “啊?我是章邯啊,苏轼是谁?”章邯一愣。 吴驹翻白眼,他只是想到了怀民亦未寝那个梗。 摆了摆手示意不了这个话题,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邓遂邓卿和霍无忌霍卿到访。”章邯说。 吴驹心里一咯噔,适才徐州鼎和雍州鼎大致描述了一下他昏迷之后的事情,吴驹这才知道自己干了一番“真·惊天动地”的事情,这里距离吴驹每晚上修炼的地方并不远,引来了邓遂和霍无忌查探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耳边又传来雍州鼎的声音:“以我看,他们只是顺藤摸瓜找来罢了,并不是真的锁定了你这个嫌疑人,装作没事人就行了。” 吴驹暗自点头,觉得有理,于是对章邯说:“等我一下。” 片刻之后,他再度穿戴整齐,又运转起徐州鼎给的后稷秘法以遮掩自身境界,确认没有问题后,当即前往山庄正堂面见邓遂和霍无忌。 第三百八十八章 九九归一 来到山庄正堂,只见邓遂和霍无忌就坐,旁边还坐着司马欣。 “邓卿,霍卿。”吴驹微笑着打招呼。 “吴卿!”二人起身打招呼:“贸然深夜来访,失礼失礼。” 他们本是打算找章邯的,但章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又去请示了吴驹,便有了现在这一幕了。 “无妨。”吴驹摆摆手:“二位不知有何要事?” “刚才天生异象,吴卿可知道?”霍无忌问。 “天生异象?还有这事?什么异象?”吴驹一脸茫然。 “戏精!”徐州鼎暗暗吐槽道。 吴驹装作听不到他的吐槽,旋即苦笑着摇摇头:“想必二位就是因为追查此地才来找到了我?恐怕要让你们二位失望了,我刚才正在睡觉呢,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啊。”霍无忌和邓遂点点头,不疑有他。 没办法,吴驹这厮的演技确实好,堪称天衣无缝。 再者说了,自从之前霍无忌登门拜访吴驹之后,咸阳城里知道吴驹成为炼气士的多了几个,其中也包括邓遂。 但无论霍无忌还是邓遂,对吴驹的印象还停留在炼体境。 得益于徐州鼎给吴驹的后稷秘法,霍无忌和邓遂完全没看出他吴驹已经到了一个筑基境之上,金丹境之下的境界,可以称之为正儿八经的半步金丹强者了! 那么对于一个炼体境来说,引动天地异象显然是不合乎常理的事情,纵然异象出现的地点和吴驹的山庄距离很近,他们两个也没有往吴驹身上怀疑。 霍无忌又问:“适才我看你的山庄附近有许多守卫在值夜,不知能否询问一下他们?” “当然!”吴驹欣然同意,他冲章邯扬起下巴:“章邯,你配合一下霍卿的手下。” “是!”章邯颔首。 霍无忌则去和已经到场了金吾司人马交代了几句,旋即金吾司的人和章邯便离开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便问询完毕,许多值夜的守卫都说看到了异象,还说就是在西南边树林约莫四百米的地方,是有一道神曦划破夜空,旋即便升起了一轮大日。 还好吴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山庄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今晚出去过。 霍无忌和邓遂回到堂***手一揖:“吴卿,我们还要继续追查这件事,便不打扰了,待他日再来拜访。” 吴驹欣然点头,送一行人出门。 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吴驹摆摆手:“该睡觉睡觉吧。” 章邯和司马欣点头,一群人散去。 过了一会,吴驹低声问道:“他们走了吗?” 他未达金丹元婴,不修神识,无法探查,但徐州鼎和雍州鼎的神识却强绝,大抵因为炼气士的神识载体是肉体,而九鼎的神识载体是金铁,导致他们的神识强度远胜普通炼气士,再者他们都是千年老妖怪,比常人强再正常不过了。 一人二鼎也算是取长补短了。 “走了。”徐州鼎和雍州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吴驹松了口气,离开正堂,回到自己房间。 徐州鼎和雍州鼎从吴驹体内飞出。 “吴驹!我们真的成功了!” 徐州鼎的语气异常亢奋,如果他幻化出人形的话,此时一定是满脸大笑,不断摇着吴驹的肩膀。 “嗯!”吴驹用力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和高兴,忍不住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行了,别高兴的太早了,快检查一下。”雍州鼎说道。 吴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使用内视法,将意识沉入内景世界,随后看着这丹田便怔住了: “我不是十层丹田吗?怎么就一个了???” “融合了。”徐州鼎干脆的说。 吴驹愣了半晌:“九九归一?” “倒是有这个可能。”徐州鼎点点头。 “那位姓石的前辈不是也只有一层丹田吗?这么说来,他也踏入了这个境界?”吴驹喃喃道。 “不好说。” 徐州鼎摇摇头:“但他是活跃在上古还古老的时代,而你则是末法时代的炼气士,起码三千年之间,你是唯一踏足这个境界的炼气士了!” “还有,末法时代的灵气可比上古以及更远的时代要稀薄的多,你的成就丝毫不输过他!”雍州鼎也说道。 吴驹点点头。 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前罕有古人,后绝无来者! 他蹲下来摸了摸这丹田表面,触手温润冰凉,倒是真有几分玉的模样。 现在是决计不能叫它土台了,这家伙现在可一点也没有土色,而是呈现淡金色。 至于大小,比之前最大的第一层丹田还要大了一圈。 “身体可有什么变化?”雍州鼎连忙问。 吴驹感受着体内,沉吟半晌,说道:“先前燃烧的肉体精华竟然都回来了!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的活力还胜过以往,我现在感觉体内前所未有的充沛!” “还有呢还有呢!” 吴驹又感受了片刻:“气海比以前大了三分之一,真气貌似比以前还要精纯的多。” “气海扩大,也就代表着真气量翻倍,你的气海本就长过同级炼气士百倍,如今再涨三分之一,可以说是相当恐怖了。” 雍州鼎感慨着说道:“至于真气比以前更精纯了,未尝没有量变产生质变的因素在里面,更精纯的真气在施展术法时可以事半功倍,这两项变化看似有点基础,但却非常关键!” 徐州鼎点头:“这第十层丹田,啊不对,现在成第一层了,总之必然不止这一个用途,乃是有益无害的。 筑基境顾名思义是个打基础的阶段,与此后的修炼之途息息相关,尤其能关系到之后的金丹境,你在九层之上又踏出新的一步,必然对之后的修炼大有裨益。” 吴驹点点头,只可惜他手头没有什么术法,更没有可以切磋的对手,没办法和同境界强者做个对比,以检验自己的实力。 他看着丹田,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既然已经九九归一了,那我能不能再在这新丹田上继续凝聚新的第二层丹田?” 此言一出,徐州鼎和雍州鼎顿时无语了。 徐州鼎很想给这家伙邦邦两拳,让他清醒一点。 他说道:“你觉得第十一层会需要多少真气?” 吴驹想了想:“再涨一倍吧,也许更多。” 之前的每一层突破需要的真气都是以倍增长的,除了凝聚第十层时有点例外,需要的真气堪称海量。 “那不就得了!光是第十层就把我们仨榨干了,差点整得死去活来,再来一层……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徐州鼎如果有表情,那他一定是在翻白眼。 “咳!这不是提个可能嘛。”吴驹轻咳两声,他也就是说着玩的,冒一次险是有勇气,冒两次险就是傻叉了。 “如果你有个什么仙药之类的还可以考虑,但如今末法时代降临,这些东西都是凤毛麟角般,百年难得一遇的。”徐州鼎说。 再者,还有一件事,吴驹不知道,但他俩当时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凝聚第十层丹田时,吴驹的气海底端飞出了许多属于不同人的真气,起到了关键性,决定性的作用! 那也许正是某些人为了帮助他突破第十层,在吴驹身上布置的后手,大抵是将可以用的真气封印在吴驹体内,而现在这些后手都用过了,再突破第十一层可就很有风险了。 “你到第九层时说过自己冥冥之中摸到过第十层的屏障,那你现在感觉自己摸到第十一层了吗?”雍州鼎沉声问道。 吴驹仔细感应了一番,摇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雍州鼎说:“那就是说,也许第十一层根本不存在,第十层就已经是巅峰极境了!” 徐州鼎闻言,心想还有一个可能。 之前他们猜测吴驹能感应到屏障是因为他曾经踏足过这个境界,那么他现在感觉不到,说明他没有进入过第十一层! “再冒这样的险,殊为不智!”说到这里,吴驹自己也摇了摇头,果断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凝聚金丹,再寻突破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准备突破金丹 “这么快?”吴驹一愣。 “快吗?” 徐州鼎和雍州鼎对视一眼,换作以往他们会说不是,但这次因为第十层的特殊性,倒是让他们俩沉下心来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你还是先稳固一下境界吧!” “好!”吴驹点点头:“帮我护法,有人来告诉我!” 徐州鼎和雍州鼎应下,吴驹旋即盘膝而坐,开始运转功法。 如此一个时辰后…… 吴驹吐出一口浊气。 “搞定了?”徐州鼎说。 吴驹点点头。 “那快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要看看你的金丹了!”徐州鼎有些兴奋的说。 “金丹有啥好看的。”吴驹不解。 “旁人的当然没什么好看,但你的不一样啊,丹田者,金丹之田也,金丹从丹田里孕育而出,你的丹田如此超凡脱俗,孕育出的金丹必然也是不一样的!”雍州鼎同样饶有兴致的说。 吴驹想了想,也有道理。 一人两鼎再度进入内景世界中。 内景世界倒是没什么大变化,但身体上的变化赋予了这里的一切事物更多的活性。 吴驹也不含糊,直接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功法。 第十层已经完成并且九九归一。 摆在吴驹眼前的选择,眼下便是破入金丹境了! 徐州鼎和雍州鼎在一旁指导。 不一会,吴驹便感觉丹田中有一个球状物体在缓缓成型。 随后,丹田正中央,一个光团破出。 定睛一看,上面只见这光团分外夺目,不断溢出点点金色神曦。 “这便是金丹?”吴驹又惊又喜。 “准确的说还不是。”雍州鼎说:“运转功法,过心脉,助长心火!” 吴驹照做。 只见头顶的大日忽然威光大盛,以往并不感觉炎热的它此刻突然爆发出恐怖的热量。 随后大日之中飞出一团火焰击在金色光团上,将其包裹起来,不断灼烧着! “从筑基到金丹并非其他境界那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想炼就金丹,需得经火炼,雷淬,水浸等等,历经四十九天,最终成型!”徐州鼎再一旁充当了解说的角色。 吴驹点点头。 “在此期间还要不断分出精、气、神融入其中。”雍州鼎补充道。 “这个札记里倒是说了,但没记载为什么。”吴驹说。 徐州鼎为其解答道:“金丹乃是精、气、神三者凝聚而成的产物,精者,血肉精华也,气者,真气也,是炼就金丹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至于神,说的乃是魂魄,丹田生金丹,金丹生元婴,元婴化元神,元神飞升,入泥丸宫,想要炼出元婴元神,就必须将自己的魂魄分出一缕投入其中,重复这个过程九次,方才可以!” “原来如此!” 吴驹说道:“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 “不断往里面添柴加火就好了。”雍州鼎说。 “添柴加火,倒是形象的比喻。”吴驹笑了笑。 一人两鼎观察着这个孕育着金丹的光团。 “嗯……好像是比正常炼气士的丹田要大的多。”徐州鼎缓缓说道。 “还有呢?”吴驹问。 “不知道。”徐州鼎摇摇头:“总之你这金丹确实十分不凡,但具体怎样,还是要等到成形之日方可知晓。” 吴驹点头,想到自己即将踏入金丹境,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金丹的炼成需要的时间甚长,需得三十六日,足够吴驹等好久。 眼瞅着外面天光大亮,吴驹跳到房顶去吸收了紫气,随后劳累了一晚上的他便直接和衣而睡了。 …… 第二天一早,吴驹直接回到咸阳城内,城里此时已经炸开了锅,百姓议论纷纷,茶庄酒馆座无虚席,正是因为昨天晚上天生异象,日月同辉的事情! 吴府里,吕凝,魏磬,开阳公主,还有各家小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吴驹见状,笑着走上前:“都在呢,说什么呢?” “说昨晚日月同辉的事啊!”吕凝颇有些兴奋的说,果然女人都是有八卦的基因的。 “师父,你知道这件事吗?”魏磬也问道。 “知道。”吴驹颔首,没有遮掩:“那异象出现的地点离山庄不远。” “真的假的!”众女一下子来了精神:“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吴驹苦笑着,总不能告诉她们是自己谋求突破,结果一不小心引动了天地异象吧。 无奈之下,他摊了摊手说:“我昨晚睡着觉呢,知道的不比你们多。” 他在吕凝身边坐了下来,问道:“查清楚了吗?是怎么一回事?” “没呢。”众女纷纷摇头:“现在坊间都在说是明君出而日月同辉,盛世即将降临的瑞象,咸阳百姓纷纷祈福呢。” 吴驹挑眉,倒也正常,日月同辉确实算是瑞象, “太卜、太史怎么说?”吴驹问。 太卜和太史都是奉常的属官,一个负责掌管卜筮,一个负责历史,同时掌管天文历法。 “他们也持同样的想法,今天早上便禀明了大王,说要开设祭祀,正好和之前没完成的那次一起办了。”王龁的孙女王朱颜答道。 吴驹颔首。 多半是金吾司的人最后什么也没查到,为了保证民间舆论,干脆说成是明君、盛世的瑞象,顺带着还能收敛民心。 当然,控制舆论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百姓们确实认同子楚,所以能接受这个说法,不然换个暴君、庸君来,你就算说是明君之象他们也不答应啊! 对于这件事,吴驹当然是求之不得,他巴不得有人帮自己背锅呢! 当然,此刻王宫里的子楚也是求之不得,从早上到现在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他巴不得背这口锅呢! 哪个君王还没有个被称作明君的梦想呢? ……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属于是。 第三百九十章 充电宝 不多时,吴驹离开吴府,直奔王宫而去。 明面上是去藏经阁翻了一顿书,实际上则暗度陈仓,溜达到了蕲年宫去。 “吴卿!”蕲年宫的守卫拱手作揖。 自从发生了九鼎被劫事件,蕲年宫的守卫就比以前严密了许多。 蒙毅统率的王宫守卫军,邓遂统率的禁军都调了大批人马过来,除此之外还有霍无忌的金吾司中的炼气士高手隐藏在暗中,可以说是真正的里三层外三层,将蕲年宫围的水泄不通。 吴驹笑道:“都认识我啊!” 守卫们也都乐呵呵的笑了,他们这些人就是因为九鼎被调过来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吴驹这个护九鼎的英雄呢? 别说守卫军和禁军了,就算是金吾司,吴驹这个名字也响彻了司里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能进去看看吗?”吴驹问。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自从回来之后,我还没见过九鼎呢。” “没问题。”守卫痛快的答应了。 在别人看来吴驹这个理由可能有点扯,但若从保护、寻回九鼎之人的角度出发,这个理由就显得相当有说服力了。 但守卫还是提醒道:“不过最好只看看九鼎,其他地方还是不要去了,不然我们也不好交代。” 蕲年宫里固然谈不上什么机密,但毕竟是举行祭祀之类的礼仪的地点,礼法森严,进去的话不太合适。 “明白,互相理解,其他东西我也不感兴趣。”吴驹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进了蕲年宫。 九鼎就摆放在蕲年宫一进门的位置,摆放成一个圆。 还是熟悉的模样,庞大厚重的鼎身,不明的材质和不同的颜色,其上铭刻着九州的形状,以及各个州的名山大川,透露出古老、苍茫之感,颇为震撼。 再度看到九鼎复位,吴驹心中多了些感慨。 当初第一次看到这九个大家伙的时候,吴驹决计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他们扯上关系,还获得了九鼎之力。 “如何?”吴驹在心中默默念道。 “有金吾司的人用神识窥视。”徐州鼎说。 在意料之中,吴驹问:“麻烦吗?” “笑话!”徐州鼎嗤笑一声:“这都到哥几个的主场了,几个炼气士算个毛!” 吴驹暗自竖起大拇指。 这找到大哥了说话就是硬气! 徐州鼎青光一闪,使用九鼎之力屏蔽了这些人的神识和感知能力,旋即和雍州鼎光明正大的从吴驹身体里飞出。 九鼎中的徐州鼎和雍州鼎微微闪烁光芒,一大一小两相呼应,旋即便见徐州鼎和雍州鼎从大鼎那汲取能量。 昨晚为了凝聚第十层丹田,徐州鼎和雍州鼎贡献出了大量的九鼎之力,差点把一人两鼎都榨干。 “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一次性的,万万没想到还是充电宝!”吴驹感慨道。 徐州鼎和雍州鼎没有纠结充电宝是个什么东西,和吴驹相处的这些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语录口中蹦出一些新奇的词汇。 “要不是九鼎之力实在消耗的严重,我们只需要吸收天地灵气……甚至是吸收你的真气就可以了,只是那样效率不高,远不如直接来找本体。”雍州鼎说。 “合着还自带太阳能和转化器。”吴驹嘟囔道。 不过转念一想,徐州鼎和雍州鼎能当充电宝用着实是一件好事,以后要是有哪一天真气耗尽了,他俩就是吴驹的两个备用气海。 不过……前提是他的真气耗尽了。 想想也知道,以他的气海的庞大程度,这个可能性太小。 他绕着九鼎走了一圈,确实能感觉自己和徐州鼎、雍州鼎本体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的力量对吴驹而言也颇为亲近。 “老徐和老雍说自己是它们的分身,那这九只大鼎应该都有各自的鼎灵吧。”吴驹心想。 不过这些九鼎似乎没有和吴驹交流的意图。 他转头看向了其他七座九鼎,不禁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我还有没有可能得到其他七座九鼎的庇佑?” “你这想法大胆的过头了!”徐州鼎毫不客气的说。 “也是。”吴驹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也就是说说玩。 徐州鼎自己都说了,能得到一个九鼎的认可和庇佑就是万里挑一了,得到两个的几千年以来就他一个。 要是奢求更多,那可就有点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了。 何况这东西没什么操作空间,徐州鼎是因为霸王之力才选择了吴驹,雍州鼎是因为他和秦国气运的上升息息相关。 但其他七座九鼎和吴驹可是万万扯不上关系的,起码在七国统一之前扯不上。 “你好歹也算在他们混个眼熟了,这次你护九鼎是对苍生社稷有功,也会或多或少得到他们的福泽的。”雍州鼎说。 吴驹点点头,没有说话。 带着徐州鼎和雍州鼎充完电后,吴驹离开了蕲年宫,顺道去拜见了一下子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月同辉的原因,子楚这一整天都是面带春风,心情大好。 君臣两人闲聊了几句,吴驹便离开王宫了。 回到吴府,吴驹却听下人禀报,说霍无忌和邓遂正在府上。 听见这话,吴驹心念一动,前往正堂。 只见霍无忌和邓遂果然坐在正堂里。 “霍卿,邓卿!”吴驹笑着拱手。 霍无忌和邓遂见吴驹前来,也笑着拱手。 双方落座,吴驹问道:“二位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 “主要还是为了昨晚的事情登门致歉,深夜造访,扰了吴驹的清梦,殊为不好意思。”霍无忌笑道。 “原来是这样!”吴驹笑,心里松了口气:“小问题,你们太客气了。” 三人一边饮茶,一边闲谈几句,吴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话说昨晚的事情查的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一听这话,霍无忌和邓遂又苦笑起来,倒也没有遮掩,痛快的说道:“没有。” 霍无忌的金吾司从昨晚到今天早上把整个咸阳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把那个引动异象的炼气士找出来。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过二人不知道,这个罪魁祸首此时就光明正大的坐在他们面前,谈笑风生。 “倒也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者说了,日月同辉本来也是瑞象,不会有什么坏事的。”吴驹安慰道。 霍无忌和邓遂点点头,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九鼎事件的余波都还没结束,转眼又搞出个日月同辉,值此紧张的时局,却是万万不能松懈了。 吴驹又说道:“话说,有件事情还想请二位帮忙。” “但说无妨。”霍无忌和邓遂说。 “最近实力有长进,细细想来是时候挑一些术法了。”吴驹微笑着说。 “哦?”二人一惊:“不知吴卿现在境界几何?” “炼体八层!”吴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个谎。 “竟然如此突飞猛进!”邓遂一惊:“看来当初我还真是看走了眼,你在修炼一途是很有天赋的。” 吴驹笑了笑,不置可否。 “炼气八层,用不了多久就要冲击筑基,确实是该弄几门术法。”霍无忌欣然点头。 先是九鼎事件,后有帮霍无忌培养素描画师的事情,他蒙了吴驹许多情,这种事当然是要帮一帮的,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金吾司整个秦国最全面的武库,不如移步金吾司,挑选几门合适的术法,如何?”霍无忌提议。 “那敢情好!”吴驹欣然同意。 第三百九十一章 武技 三人兴冲冲的前往了金吾司的武库。 金吾司武库是一座高楼,占地极广,守卫严密,这里的书架高耸着,其上摆放着无数竹简,琳琅满目。 这里藏着历代金吾司炼气士,从天下各地搜集的成千上万的功法、呼吸法、术法。 同时,以秦国这个天下最强国的体量,这里的藏书量很有可能也是天下最多的了。 门口的守卫见是霍无忌前来,连忙行礼:“霍卿!” 霍无忌微微颔首,三人旋即进入了武库内,二话不说便走上楼梯,向着楼上行去。 “金吾司的武库藏书主要分为三类,一为功法和呼吸法,二为武技,至于其三则颇杂,包含阵法符箓、炼丹炼器,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术法。” 霍无忌领着头,带着吴驹和邓遂进入金吾司,一边走一边介绍。 说完,霍无忌驻足,三人已经站在了楼梯口,霍无忌指了指面前出现的三扇门,转过头问道:“吴卿打算先看点什么?” 吴驹思索了一下。 功法他是不需要的。 无名经书夺天地造化,超凡脱俗,且与他最为契合,他的一身真气都脱胎于此,没必要改换。 呼吸法亦不需要。 太一呼吸法其术通玄,且自从吴驹知道这两样都是湘夫人留给自己这件事之后,他就在想,太一呼吸法的“太一”二字是否与阴阳家的东皇太一有着某种联系,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太一呼吸法的来头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至于什么阵法符箓、炼丹炼器,以后他也许会感兴趣,但现在却没有必要。 “武技!” 吴驹果断下了决定,这也是他现阶段最缺乏的。 “好!”霍无忌爽快的点点头,带着吴驹和邓遂直奔武库最高层。 他自然不会拿什么低级术法糊弄吴驹,武库的最高层,藏的自然是最高级的术法。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些玄妙的术法自然也相对应的坏处。”霍无忌说。 “是什么?”吴驹好奇的问。 “难练啊!”霍无忌笑着摊了摊手。 吴驹一怔,旋即也笑了:“也是,不过总要试试的嘛。” 三人走向最中间的那扇门,便是存放武技之所了。 武技,也是金吾司武库中数量最为繁多的一个分类。 这里的书架一眼望不到头,且依旧高耸,足有两人这么高,但总体而言空间比下面几层小得多,书架上摆放的竹简也少得多,正因如此,才能显示出这一层的每一卷功法武技都是珍品。 “功法和武技分为天地玄黄四阶,这里的基本都是最高的天阶了!”霍无忌介绍道。 吴驹点点头。 他在心中默默呼唤二鼎:“老徐老雍,你俩可得帮我掌掌眼啊!” “成!”二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霍无忌指了指书架,说道:“将手放在上面,输入真气,试着与这些竹简沟通便可。” “有什么讲究吗?”吴驹很好奇。 邓遂为其解释道:“这些竹简看着普通,其实材质区别于一般的竹子,并且金吾司的人在上面铭刻了特殊的术法用于传导真气,简单来说,倘若这门功法适合你修炼,便会与之遥相呼应,倘若不能,便没有反应。” 吴驹恍然大悟:“竟然还自带检索系统,倒是省了不少事情,不然这里少说上千卷武技,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了。” 他当即将手放在书架上,放出真气,仔细与面前这一面书架上的竹简沟通,随后从上面拿出几卷能呼应上的。 就这样挑挑拣拣,中间霍无忌和邓遂因为公务还离开了几次。 最终,吴驹取到了三门武技。 第一门是天阶身法,名曰纵地惊雷,动若惊雷,迅若闪电。 邓遂见吴驹选择这门身法时不由得一惊,随后说道:“这纵地惊雷取雷霆之意,修到最高层时,速度与我也不逞多让,只是历来鲜有人练成,你想练恐怕要废一番功夫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吴驹笑着说道,却并未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自认为悟性不差,刚才拿到这门纵地惊雷只是随手翻了几页便有所明悟。 再者说了,按照徐州鼎和雍州鼎对他的评价,认为他的真气对雷法、控水两道有独特的亲近之处。 尤其是控水! 只是翻了这一整层,却没找到什么合乎控水之道的,反倒是关乎雷法的武技拿了两门。 另一门乃是一门天阶剑法,名叫列缺剑诀,剑势雷厉风行,重在剑势快!且刚猛! 最后一门则是叫做覆地印的武技,品阶只在地阶,但有一点吴驹很喜欢,就是其威力完全取决于真气的多少,使用的真气少则威力小,真气多则威力大。 倘若他人来用,不会有太多的亮点,因为他们的气海和吴驹比起来,便成了“气湖”了! 但以吴驹的海量,这门武技迟早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吴驹拿上三个竹简准备离开。 霍无忌问道:“就只拿这三个吗?” “贪多嚼不烂,慢慢练嘛。”吴驹笑道。 “有道理。”霍无忌掏出一块牌子:“之后要是还需要来武库,拿着这块牌子便可。” 吴驹接过,只见这牌子通体乌黑,上面写着金吾二字。 “多谢霍卿!”吴驹真挚的拱手作谢,这回对方可是帮了他大忙了。 “客气了!互帮互助嘛。”霍无忌笑道。 ……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乐得清闲,唯一算得上正事的无非就是给自己那五个便宜学生上素描课,以及管一管生意上的事情。 除此之外,陪老婆,逗徒弟,好不自在! 但同时,修炼也被放在了首位。 在他的努力下,金丹正在缓缓成型着,距离真正的金丹期也越来越近了。 同时,在徐州鼎和雍州鼎的指导下,偶尔还有霍无忌、邓遂等人的帮助,纵地惊雷、列缺剑诀、覆地印这三门武技吴驹也早已习得,第一次使用术法,发挥出他那一身真气的真正威力让吴驹久久难以平静。 他也有想过再把功法传给吕凝、魏磬等身边的人,并且真的这么做了,只是最终结果并不理想,没有一个可以沟通天地灵气的。 这也让他真正感受到了邓遂等人口中的“末法时代”到底是个什么概念,能修炼的人真的太少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第三百九十二章 结业 时间一转眼来到六月中旬。 经过长达数天的授课,吴驹这五个便宜学生也学的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学的很快,一方面是天赋不错,另一方面是有人鞭策,所以很努力,这么些天下来,现在他们的人物画像已经画的有声有色,静物更是炉火纯青。 于是便到了正式结业的时候。 最后一堂课上,吴驹给他们讲了依照他们描述按照他人描述凭空造像的方法。 “这凭空造像,说白了就是让他人逐一描述嫌疑人的外貌,包括脸型、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等等因素,是一项非常高深的技术活。 为了防止负责描述的人表达能力不好,通常我们也会提供一下画好的五官形状,比如瓜子脸、鹅蛋脸,桃花眼、杏眼、三角眼、鹰钩鼻、矮鼻梁、厚嘴唇等等,让负责描述的这个人选择,选择完了之后再逐一调整距离、大小等细节……” 讲完原理之后,吴驹又掏出一本册子:“这是为师整理的一些五官形状,对素描很有用处,你们收好。” 五个学生接过册子,围在一起观看,只见这册子分为好几部分,每一个部分都收录了大量的五官形状,上面画着形状,下面写着名称,字迹正是吴驹享誉咸阳的瘦金体。 “多谢老师赐书!”五人意识到这本册子的珍贵程度,连忙起身拱手一揖。 他们和吴驹相处时间不多,但却能感觉吴驹是真的对他们很用心,这一本册子都是吴驹手绘的,这一份师恩比什么都珍贵。 吴驹却是摆了摆手,没当回事,他仔细想了想,又给他们现场示范了一下:“来,小温,你试着描述一个人,为师给你们现场表演。” 被叫到的学生小温有些惊讶:“我吗?” 吴驹颔首:“想到谁就说谁,描述的尽量详细一点。” 小温想了想,一边翻着手上的册子,一边按照脑海中的印象描述道:“她……瓜子脸,瑞凤眼,鼻梁很高,鼻翼偏窄,嘴唇比较薄。” “女孩?”吴驹笑道。 小温点头。 “心上人?”吴驹又说。 小温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说:“学生的未……未婚妻。” “哈哈哈哈哈哈哈!”吴驹一阵大笑,摆了摆手没再逗他,在画纸上涂涂画画,笔尖在画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不一会,一张人脸跃然于纸上。 一众学生围在他身边。 “长得还挺漂亮。”吴驹点评了一句。 “那是!”小温颇有些骄傲。 吴驹摇摇头:“还有什么要改的?” 小温在一旁说道:“眼距还要稍微宽一些,嘴唇也宽一些,发型……” 一通修改后,小温激动的说道:“已经很像了!” “真是神奇啊!”其他四个学生也不禁感慨道。 “有几成相似?”吴驹问。 “莫要恭维我,实话实说。”他又补了一句。 小温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吴驹这一句噎回去了,仔细想了想,认真的说:“七成了。” “七成,那还行。”吴驹默默在心中腹诽道,他还生怕自己翻车呢。 但他还是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坦白地讲我画的并不算好,远远达不到这项技能能发挥出的最佳效果,你们看不上也不要笑话我。” “老师您日理万机,学贯百家,素描对您只是其中一项技能,能有如此已经是很好了。”其中一个学生说。 “你倒是会说话!” 吴驹笑骂一句,旋即说:“不过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素描对为师而言并非是很重要的技能,荒废了许久,最近才重拾。不过对你们来说,这是吃饭的家伙,所以为师很有信心,你们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五个学生激动的同时,也不免嗅到了一丝离别的味道。 “希望你们以后能让这项技能发扬光大,为金吾司,为秦国做出一份贡献,不要辱没了我的门楣!” 吴驹说完,深吸一口气:“好了,多说无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该教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们了,你们可以出师了!” 此言一出,五个学生心头触动,乃至有人眼含泪光。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师生情谊确实实实在在的,吴驹的年龄不大,几乎和他们同龄,并且为人和蔼可亲,与他们可谓是亦师亦友。 吴驹虽然咸鱼,但无论是打理生意上的事情,还是玩乐,不管怎样总是能把一天的时间填满的,可他却抽出时间教导学生,风雨无阻,分秒不差。 而在传授的同时,他也是尽心尽力,毫无保留,虽然偶尔严苛,但却都是为了他们好。 师恩似海啊! “老师,请受我等一拜!”五人眼含热泪的拱手一揖,满是不舍与感激。 “好了,不要整这些煽情的了,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都住在咸阳有什么好哭的。”吴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快回去和霍卿复命吧。” “是!” 五个学生点点头,相继迈开步伐离开,却一步三回头,其中的小温忍不住说道:“老师,今后我们还可以来找您解惑吗?” 吴驹淡淡的吐出八个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五人纷纷点头。 “对了,小温。”吴驹从画架上将那张画纸取下:“给你了。” “送我了?”小温接过画纸,有些惊讶。 “难不成你想把你未婚妻的画像留在我这?我当然是没意见的。”吴驹笑着打趣道。 “没,没有。”小温顿时又红脸了。 众人呵呵的笑了笑。 离别的愁绪又被这一通打趣冲淡了一些。 “傻小子。”吴驹笑骂一句,摆摆手:“去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制冰降暑 目送着五人离开吴府,吴驹长出一口气。 又了却一桩事情。 今后这五个便宜学生究竟能做到什么样,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想必凭借素描这项奇技,必定是能平步青云,受到重用的。 至于再之后素描的应用、传播和普及,那就不是他的事情了,霍无忌自有安排,想必他也不会敝帚自珍,定是要命五人将这项技能再传授出去。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用不了多久,从金吾司到官衙都会用上这项技能,他也算是为刑侦事业做贡献了。 吴驹伸了个懒腰,心想总算是可以偷个懒了。 走出院落,来到水榭上,只见吕凝和魏磬都在此纳凉。 “在干什么呢?”吴驹笑问。 魏磬见吴驹前来,连忙哭诉道:“好热啊师父!” “至于吗?” 吴驹看了看外面的毒辣的大太阳,是挺热的,不过他的体内有真气运转,还能用呼吸法巧妙的将热气呼出去,所以丝毫不觉得热。 他躺在了竹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水榭面前的池中含苞待放的荷花,随口说道:“心静自然凉,你的心不够静。” “都是歪理。”魏磬嘟囔着,不断用扇子扇着风。 吴驹看向吕凝,笑问道:“热吗?” 吕凝乖乖的点点头。 刚躺下去的吴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那我想想办法……” 魏磬气鼓鼓的挥了挥拳头:“师父你也太偏心了,对我就是心静自然凉,对吕姐姐就是想想办法是吧!” 但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诶!师父,我记得当初在岐山的时候,你不是用硝石制过冰吗?现在正好用来降温啊!” 当初水凝成冰的现象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这酷暑六月,没有什么比来一些冰更舒坦的了! 只可惜冰是稀罕东西,就连大王都要省着用,但有吴驹这硝石制冰的技术就不一样了啊! “好主意!” 吴驹点点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那成,今天我给你们露两手,用来降温算什么,我让你们见识见识冰棍!” 说完,他施施然的离开了。 魏磬和吕凝对视一眼:“师父他又要整什么花活?” 二女连忙跟上。 …… 正所谓人不能忘本,吴驹自然也没忘记自己的老本行,医者。 再加上虽然他自己不开医馆,但免不了给人看病,咸阳的达官贵人,王公贵族,甚至像秦姬那样当宠的嫔妃,许多都来找他看过病,这也是他在咸阳广结善缘,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原因之一。 也正因为此,吴驹专门在府中择了一处地方修建了一个小药库存放药材。 硝石这东西,自然也是药材之一。 并且吴驹为了制造火药,也没少收集这东西。 此时只需要拿来研磨成粉,稍微提纯一下就可以了。 顺带着,吴驹还让府中下人拿来一些桃子、杨梅之类的水果。 吕凝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吴驹将硝石粉末倒入一盆水中,水便迅速凝结成一块冰,冒出丝丝寒气。 她不禁目瞪口呆。 魏磬是曾经见过吴驹用硝石制冰,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吴驹将这块冰一半剁碎成冰块,放入果汁,另一半捣碎成冰沙。 硝石制作的冰是可以吃的,这么做当然没问题。 他又端来满满一盆果汁,加了些糖进去调味,在上面固定了几只竹签,加入硝石粉末,最后将其分开,一根根冰棍就做好了。 “大功告成!”吴驹击掌! 水榭之上,吴驹、吕凝、魏磬三人躺在竹椅上,一人手拿一支冰棍,手边放着冰镇果汁和冰沙,身边摆着十几个用来降温的冰鉴,里面盛着满满的冰块。 “舒坦啊!”魏磬长吁短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这要是让朝中那几个提倡清廉节俭的老臣看到,非得把我喷一万遍不可。”吴驹笑了笑。 不说别的,就拿他们三个身边这围成圈的十几个冰鉴来说,就是极其奢靡的了。 冰鉴本身是青铜铸造,当然不贵,可是将这十几个冰鉴全部装满,并且是同时装满使用,就算是子楚大抵也没有做过这么奢侈的事情! “他们爱喷就让他们喷好了,我们用的只是水和硝石,最不值钱了。”魏磬一边吃冰棍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谁说的,有一样东西很值钱。”吴驹严肃的说。 魏磬一愣:“什么?” “为师聪慧的大脑!”吴驹指了指脑袋。 “真不害臊!”魏磬嘀咕了一句,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见一旁的鹿竹怀夕等侍女也馋的不行,吴驹对她们说道:“将多余的冰分给府中下人吧,一人一根冰棍或者一杯冰沙。” “啊?谢谢吴卿!”众侍女眼睛一亮,连忙行礼。 吴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放久了会化的,快去吧。” 侍女们离开了,吴驹旋即将目光投向吕凝,看着对方伸出玉手又摸了一只冰棍,说道: “少吃些,天气大热但冰棍太凉,吃多了要肚子不舒服的。” “嗯嗯!”吕凝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但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冰棍上,开始攻克它。 “对了,这冰棍既然只需要水和硝石,那不如我们也做个冰棍的买卖吧!这东西简直就是降暑利器,吃在嘴里透心凉,一定会受欢迎,成本本身就不高,售价也不用多,就算一根只卖五钱也足够我们大赚特赚了!” 兴许是cpu降温了,原本被热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的吕凝此时又开动起了搞钱钱的小脑袋瓜。 吴驹点点头:“可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况且现在暖气公司基本是停工状态,以后我们就夏天卖冰,冬天卖暖气,妙哉!” 他转头看向吕凝:“凝儿,你来筹备这门生意吧!” “我?”吕凝一愣。 吴驹点点头。 吕凝莞尔一笑,自知这是吴驹对她的信任,于是点点头:“那好!” 三人正享受着悠闲惬意而富有小资情调的下午,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吴驹转头一看,发现竟是子楚快步走来。 “大王!”吴驹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子楚一把拉起来往外走:“吴驹!字模全部搞定了,快随寡人去看看!” “字模?” 吴驹一愣,旋即便被拽起来,连忙叫道: “等等!我的冰棍!!!” 第三百九十四章 活字印刷术初成 离开咸阳的马车上,子楚和吴驹同乘一辆马车,二人嘴里不约而同的含着一根冰棍。 “吴驹,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舒坦啊,大夏天的竟然还有冰吃!”子楚不由感叹道。 一旁的蒙毅也在心中默默感慨,刚才子楚光顾着字模的事了没注意到,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足足十几个冰鉴啊! 都在冒着冷气,可见里面都是有冰的。 外界盛传吴驹赚钱如喝水一般,家里的财富堆积成山,有人猜测他的财富早已超过了秦国第一首富吕不韦,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未尝没有说服力。 就拿这十几个冰鉴来说,蒙毅从小生活在将门世家,自认为见的世面很多,可这么奢靡的场景他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冰棍真好吃啊!还是桃子味的……蒙毅心满意足的砸了咂舌。 “小道尔,回头我给王宫送几十块。”吴驹毫不在意的随口说道。 “几十块?”子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等等! 子楚仔细琢磨了一下吴驹这句小道尔,疑惑道:“这冰不是去年冬天存下来的?” “当然不是。”吴驹摇摇头,去年的冬天是他在这个时代经历的第一个冬天,当时的他哪有这意识。 这反倒让子楚更为诧异了。 如果是冬天存下来的冰,他反而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么多年来他都习惯身边有个大款了。 吕府,正在批阅文书的吕不韦猛然打了个喷嚏,喃喃自语道:“这大夏天的不该感冒啊……” 该说不说,吕不韦就属于富的很真实的那种,十年相处也让子楚习惯了它的富,并且看见他哭穷反而会觉得他在装。 吕不韦自己也知道自己装不了穷人,所以明目张胆的将生活过得很奢侈,宅邸广阔到容易迷路,府中仆役上千。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吕不韦成为了大秦天字第一号清官——因为贪来的钱还没他自己挣得多。 话又说回来,发明了精盐、猪肉、茶酒、镜子、口罩的吴驹,无疑也像他的老丈人一样足够有钱,堪称富可敌国! 所以子楚才觉得如果是冬天存的冰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吴驹现在说“当然不是”,这可就让子楚大为感兴趣了。 “何以见得?”子楚问。 “我这冰棍又是桃子味又是杨梅味的,冬天能有这些水果吗?”吴驹摊了摊手。 子楚想了想,还真是。 桃子和杨梅都是夏天结果的,将果汁留到冬天冻成冰块,再储存到第二年夏天显然不现实。 何况去年的夏天吴驹还在岐山呢。 见子楚露出好奇的神色,吴驹干脆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往水里投入硝石粉末,硝石溶于水中后会大量吸收热量,致使水的温度骤降,降到零度以下,当然就成了冰块了!” 子楚一脸懵。 蒙毅也一脸懵。 子楚嘴角抽搐,将冰棍塞进嘴里:“当寡人没说吧。” 这种学术性的问题还是交给吴驹吧,他只要等着吃冰块就好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城外一处军营。 这里就是工匠铸造字模的地方,内里是车间,外围是军营,由蒙恬亲自率领一支军队镇守在这里。 “大王!吴卿!”蒙恬亲自出来迎接。 蒙毅和蒙恬点了点头,兄弟之间无需多言。 “走吧,带寡人去看看。”子楚说。 “是!” 四人穿过层层防护,来到里面的车间,很快就见到了堆积成山的字模。 一块块指甲盖大小,通体乌黑的字模被堆放在桌子上。 吴驹抚摸着上面凸起的字迹,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何?”子楚笑问。 吴驹点点头,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活字印刷术,终于成了! “那接下来如何做?”子楚又问。 吴驹沉吟片刻,说道:“制作字模的事情不能停,因为字模不可以只有一套,在印刷术的过程中难免会有相同的字。 再者说了,字模的数量越多,印刷的速度当然也就越快!” 子楚颔首。 “再者,现在这一批字模都是大小一样的,我们需要不同大小的字体。” 吴驹转头看向负责管理车间的主事:“最好将字的大小分成号,制定每一号字的边长,这件事交给你来做!” “明白!”主事的人连忙点头。 “等到普通字体的字模制作完毕,还可以试着做一些花体字。”吴驹说。 “最好还要制定检索字的逻辑,将这些字模按照规律放好,方便寻找。” “我暂时就只想到这些了。”吴驹说。 子楚点点头,提议道:“那不如来印一本书试试看吧?” “好啊!”吴驹欣然同意。 “那印个什么书好?”蒙恬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吴卿有什么推荐?”众人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吴驹。 吴驹笑了笑:“你们要这么说我肯定推荐我自己的书啊。” “那敢情好啊!”众人都说。 还真来啊! 吴驹摇摇头:“书太长了,真要搞非得几个时辰不可,还是印一首诗或者词吧。” “那就更好了,今日活字印刷术初成,乃是一桩喜事,不如你题诗一首,庆祝庆祝!”子楚眉飞色舞,摆明了想听吴驹的新诗。 自从结海楼开业后的那首《渡荆门送别》,吴驹这小子可是好久没有新诗新词产出了,弄得大批大批的诗迷整日哭诉,将帖子投到吴驹府上去催更的也不在少数。 “新诗?” 吴驹一愣,旋即笑:“可以,既然今日是活字印刷术成了,那我就做一首和书有关的诗!” “来人!笔墨伺候!”蒙毅击掌,同样颇为兴奋。 第三百九十五章 标点符号的问题 纸墨笔砚呈来,吴驹找了个地方铺上纸,蘸了蘸墨,提笔挥毫!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 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好!”众人纷纷击掌。 “若论韵律格调必然是差了一等,但胜在立意深远!”子楚评价道。 吴驹笑了笑,又拿来一张纸。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第二首! 众人一惊。 这首诗对比上一首,有过之而不及啊! 却见吴驹又拿来一张纸。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搞定!” 吴驹在最后一首诗的右下角落款,并写上一行小字——谨以此三首诗劝学。 “吴卿真是文思如泉涌啊!”蒙毅眼中满是崇拜的目光。 吴驹笑了笑:“低调低调!” “这两首诗同样不逊色于前一首啊!且韵律更胜一筹!” 子楚感慨道:“勤向窗前读六经、绝知此事要躬行、正是男儿读书时,好!真是好!吴驹,这三首诗与你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是不谋而合了!依寡人看,这三首诗应该告于天下,定能掀起一阵读书的热潮!” 吴驹一愣,还真是! 他们之前可都计划好了,先普及书籍,打破知识垄断;等到民间有了大批可用之才,再开科举制广收人才;最后进入义务教育时代。 书籍的价格很快就要打下来,再加上这三首诗添柴加火,一定会有大批大批的人读书的! “大王所言极是!”吴驹重重的点头。 子楚转头看向主管,指着桌子上的三首诗说道: “去,开始排版,把这三首诗印刷出来!” “好嘞!”主管兴冲冲的离开了。 吴驹和子楚四人跟了上去,打算见证活字印刷术。 只见工匠们从字模里找出对应的字,装在印刷机上,随后蘸上墨水,往纸上一压! 一瞬间的功夫,一首诗的印刷就大功告成了! 子楚拿起这张印着诗的纸,忍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吴驹,咱们成功啦!”子楚拍着吴驹的肩膀,大为兴奋。 吴驹也笑了笑,但看着这张纸,他却不禁陷入了思考,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差点什么呢……” 吴驹的声音很低,但子楚离得近,听的一清二楚。 他不禁一愣:“差?差什么?” 一旁的工匠紧张了看着吴驹,生怕是因为自己失误造成的问题。 吴驹接过纸,横竖看了看,半晌才灵光一闪:“少了标点符号!” “标点符号?那是什么东西?”子楚一愣。 “一种用来将字句分开的符号,可以方便阅读!”吴驹笑道。 子楚还是不理解。 吴驹想了想怎么给他们举个例子,于是说道:“你们应该都读过论语吧?” “当然!”众人纷纷点头。 儒家怎么说都是当世显学,“非儒即墨”可不是说着玩的,诸子百家的两个最大的学派之一,论语当然是无论如何都要读的。 吴驹从印刷机底下抽出一张纸,拿来毛笔写下一句话。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扔下笔杆子:“这句话你们怎么理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如果民众知道诗、礼、乐,就由他们去,如果他们不知道,那就要教导他们。”子楚答道。 吴驹看向蒙毅和蒙恬两兄弟。 他们两个点点头,也是同样的理解。 吴驹拿起毛笔,在这句话的最中央画了一条斜杠:“如果我这么断句呢?” 众人都愣住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变成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意思是可以指引百姓走我们规定的道路,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原本一句毫无问题的话,瞬间就变了味! 众人毛骨悚然! “你看,这就是标点符号存在的意义了!”吴驹摊了摊手。 子楚点点头:“寡人明白了……有些时候,没有标点符号确实容易让人误解。” “是了,倘若是平头老百姓的书信来往那也还好,但放在孔子这样的人身上,不明不白的就背了一口锅,大王你再想想,如果哪一天,官府颁布的公文也出现这样的误解,那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吴驹问。 子楚浮想联翩,似乎隐隐约约已经看到颁布的政令被曲解的景象。 这种可能不仅随时存在,而且有着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他忍不住摇摇头:“这不行,这种情况坚决不能发生!” 吴驹点点头:“所以要搞标点符号用来断句!” “那应该怎样制定?”子楚问道,他知道吴驹一定有方法。 “这个好办!”吴驹笑,后世的标点符号已经很成熟了,直接搬来用就好了。 他拿来纸,在上面画上了,。!?:“”;~等等符号,一边画一边注释功能,一边给子楚等人解释道: “这个叫逗号,放在一句完整的话中间的间隔停顿;这个叫句号,放在一句完整的话的末尾;这个叫感叹号表示惊叹的语气;这个叫问号用在问句后面……” 不多时,吴驹将常用的标点全部画完了。 子楚点点头:“如此一来,便完全可以避免会错意的情况了。” “吴卿想的真是周到啊!” 蒙毅蒙恬忍不住感叹道。 他们都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吴驹就已经展望到,并且找到了解决方法,弄出了这么一套体系完整完美的标点符号。 吴驹笑了笑:“这些小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但也会是很伟大的发明。” 他指着画着标点符号的纸,对工匠说道:“接下来,你们要学会这些标点符号的用法,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然后还要给这些标点符号搞成字模,以后印刷的书里都要加上标点符号!” “最好还要在扉页印上每一种标点符号的形状和用法,既可以注释,也可以推广标点符号!”子楚心思细腻,一下子想到了这点。 吴驹赞同的点了点头:“好了,都动起来!” 偌大的车间很快又忙碌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印刷 有着一堆大人物监工,这些工匠学得很快。 为了防止有问题,吴驹还专门弄了一些题目,让他们注上标点符号,就成绩来看,也没什么问题。 吴驹之后还打算专门给标点符号搞一本合集,写上各种疑难杂句使用标点符号的方法供他们参考,这个不难,两三天就能搞出来。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标点符号的字模也都搞定了。 这东西形状简单,制作起来快得很。 随后,子楚先是命人印了一大堆的《劝学诗》二首和《冬夜读书示子聿》,说是要用来推广天下,劝天下寒门学子学习。 当然,吴驹没把冬夜读书示子聿这个名字告诉子楚,不然铁定露馅,他直接告诉子楚这是劝学诗其三。 印刷机的字模板碰到纸张,发出啪啪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只需轻轻一按,一张洁白的纸张上就出现了清晰的墨痕。 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共计三千张的劝学诗三首就完成了。 子楚看着堆成小山的纸,激动的不行。 有这活字印刷术!以后还愁缺书吗? 三千遍,人来抄写怕是手都要抄断了,但对于印刷机来说这不过是一落一起的功夫,三千遍只是开胃小菜。 趁着印诗的功夫,吴驹派人从家里取来了《伤寒杂病论》的书稿。 这是他准备用活字印刷术印刷的第一本书。 之前在岐山的时候,他就和苏长老等人商议,要拿《伤寒杂病论》当教科书。 眼下活字印刷术大功告成,也是时候开始印刷《伤寒杂病论》了! 他将此事告诉了子楚,子楚也表示同意。 活字印刷术本就是吴驹的发明,吴驹想印什么,他当然不会说不。 “这书是谁写的?寡人怎么从来没看过?”子楚翻了翻书稿。 吴驹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 对不起啦张仲景大佬! 然而,吴驹的不好意思在子楚看来却像是自谦。 知道是吴驹自己的书,子楚也就更乐意了。 “这好像是医书?讲什么的?”子楚问。 “这叫伤寒杂病论,专门研究伤寒类疾病的。”吴驹答道。 子楚肃然起敬。 “这本书里都是治疗伤寒的方法?”他严肃的问。 “还有治疗类伤寒,以及其他一些病症的。”吴驹答道。 子楚点点头。 这次他是一万个乐意了! 年初的大疫是永远的痛,就算秦国在抗疫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得不承认,这给秦国带来了很大损失。 人口,生产,战争,各方面都受到影响。 吃一堑,长一智! 子楚绝不允许秦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印!赶紧印!先印个一万本出来!”子楚将书稿递给工匠,大手一挥,整个车间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等等,五千本就够了!”吴驹赶忙拦住子楚和工匠,印多了短时间内消化不完,还不如分批印。 “对了,排好版记得先印出来一本拿给我看看。”他又补了一句。 “好嘞。”工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工匠将印刷好的版面呈了上来。 整本书当然是没那么快搞好的,呈上来的只有封面、扉页和第一页内容。 吴驹指出了几点问题让他们改进,几次修改后,呈现出的效果令吴驹和子楚都很满意。 “就按照这一版,开始印刷吧!”吴驹说。 “是!” …… 监工了一会后,吴驹和子楚便返回了城内。 来到吴府,吴驹将子楚迎入水榭,取出硝石制了一些冷饮。 二人躺在竹椅上喝着冷饮,倍感惬意,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活字印刷术完成了,这计划总算是往前迈了一大步啊!”子楚感叹道。 吴驹点点头:“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用纸印刷出的书籍发售到秦国,乃至天下每个角落的盛况。” 但他旋即话锋一转,说道:“大王对科举制的事情考量的如何了?” 子楚苦笑:“暂时没有头绪。” “得抓紧啊!”吴驹语重心长的说:“就推行的难度而言,活字印刷术反倒是小,怎么推行科举制才是大!” “有何见解?”子楚转头看向吴驹。 “活字印刷术,只要成功了那就必然能够大卖,那些贵族、世家才不会、也没有理由阻挠书籍的推广,这难度终究还是在大王那里!” 吴驹正色说道:“科举制,变的是他们的法,革的是他们的命!” 子楚点头,他已经可以想到那些世家贵族的嘴脸了,正是因此才让他十分头疼。 科举制的推行将会直接损害世家贵族的利益,世卿世禄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这么做,必然会招致他们的猛烈阻挠和反扑。 “寡人有意组建一些人讨论推行科举制的相关事宜,你有什么人推荐吗?”子楚问。 这是要搞一个临时内阁啊! 吴驹一惊,正要张口,却听子楚补了一句:“你和吕不韦不用说。” 吴驹面露苦笑。 听起来他如果想偷懒,子楚恐怕会直接把他的内阁开到吴驹家里来。 也罢,科举制的推行本就是他向子楚提出的,他又哪里有摸鱼划水的道理? 讨论推行科举制的相关事宜…… 这就等同于讨论变法了。 如果是这样,参与的人有两样标准。 一是足够忠诚,这一点会把外戚势力排除在外,例如韩国、魏国、楚国外戚势力的那些朝臣,注定是很难参与到这件事里来的。 二是能力出众,这点自不用多说。 “焦樵焦子,他出身法家,法家个个都是变古改制的一把好手,如果要商讨变法,他无疑是很有发言权的。”吴驹说。 子楚颔首。 “嬴励老爷子,我听闻他是亲身经历过当年昭襄王驱逐四贵的人,他也许会有些独到的见解。” 子楚点点头。 吴驹想了想,接着说:“李斯,一来,他是半个法家,他的老师荀子是有名的儒家大家,却对法家学术有着独到且深厚的见解,李斯也继承了荀子的学术,我认为他能对变法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子楚微微颔首。 李斯确实是个可以重用的人才,自从对方入职以来,子楚没少关注他,他身居负责审判案件的奏谳掾一职,对断案有着独到的理解,甚至因为一些案件的审理,竟然向焦樵指出几点律法中的漏洞或是不合理的地方,令焦樵极为欣赏这个晚辈。 还有左监,子楚最早想的就是让李斯继任即将告老还乡的现任左监的职位,他也问了几次现任左监的意见,他对李斯也是一万个同意。 嗯……李斯的职位,确实可以往上提一提了。 子楚如此想着,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二来呢?”他问。 吴驹笑道:“二来,他是出身上根红苗正的儒家,大王应该不会忘记首倡私学的人是谁吧?” “孔子。”子楚答道,孔子不是第一个创办私学的人,但他创办的私学是规模最大的,极大程度上推行了私学的盛行。 想到这里,子楚点点头,明白了吴驹的意思:“私学听着是和科举制、义务教育什么的多多少少有关系,儒家的人自然也会有独到的见解。” “正是这个道理!”吴驹颔首。 “李斯可以。”子楚微微颔首。 吴驹点点头,继续想。 君臣二人一边吃着冷饮冰棍,一边你一嘴我一嘴的闲聊着,享受着难得的悠闲的夏日时光 第三百九十七章 群聊(二合一) 第二天,吴驹命人往王宫里送了一箱子的硝石粉末,亲自让子楚见证了什么叫点水成冰。 子楚:震惊寡人一整年。 大块大块的冰被生产出来,分到各个宫各个殿去。 这可是连大王都要省着用的一年内不可再生资源,如今却弄得整个王宫每一位夫人、公子都能分到,一时间,整个王宫上下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甚至因为产出的冰太多,不吃就会化掉,连就近的一些宦官宫女都分到了一些。 “师父,这些冰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啊?”同来蹭冰吃的成蛟好奇的问道。 “咳咳!”子楚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成蛟下意识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小脑袋。 “这叫……”子楚仔细回忆了一下吴驹用的名词,随后语重心长的说:“这叫商业机密!” 吴驹一听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怎么,寡人没说对吗?”子楚茫然。 “对,大王说的很对,不过这道理简单,其实也不算什么大的机密。”吴驹又向成蛟解释了一下硝石入水吸热的那套理论。 成蛟听完,露出了和第一次听到这套理论的子楚一样的懵逼表情。 “唉!”吴驹一拍脑袋:“看来是有空是得给你们讲讲物理化学什么的,义务教育刻不容缓啊!” 之后,吕府,蒙府,王府,咸阳城大大小小的勋贵皆收到了来自吴驹的馈赠。 当他们看到那些大块大块的冰,以及冰棍、冰沙时,都不忍不住呆在当场。 大手笔啊! 不过。 吴驹这些冰虽然不值钱,但自然不会是白送的。 将这些冰送给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起到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两三天就能满城风云,无形之中省了一笔打广告的钱,还联络了感情,让这些朝臣欠了吴驹一个人情。 怎么看都是血赚! …… 话分两头,单表一支。 第三天,子楚的“临时内阁”也筹备的差不多了。 “您的好友子楚创建了一个群聊。” “吴驹通过好友邀请进入群聊。” “吕不韦通过好友邀请进入群聊。” “焦樵通过好友邀请进入群聊。” “李斯通过好友邀请进入群聊。” “蒙毅通过好友邀请进入群聊。” “……” 子楚:“今日呢,召集诸位爱卿前来,主要是为了讨论推行科举制的相关事宜,那么话不多说,我们现在就开始。” 焦樵:“等等!科举制是个什么东西?” 嬴励:“我不到啊。” 李斯:“不知道+1!” 被“拉入群聊”的群臣都是一脸懵。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吕不韦。 吕不韦:“别看本相,本相也知之甚少……” 最终众人一通扯皮,还是吴驹站出来,把科举制的定义解释了一遍:“科举制,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考核的方式,从民间选拔官员……” 一番讲解后,听明白的在场众臣的情绪顿时为之一变。 震惊,凝重,紧张,思索,兴奋……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今天这场秘密会议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振聋发聩!”焦樵忍不住说。 “玩的这么大啊……”祁农喃喃自语。 其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李斯,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 从踏入章台宫开始他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在场的全是三公九卿级别的人物,只有他一个人连决策层都算不上。 直到听见吴驹讲述科举制的意义,他才明白了把他叫来的原因——变古改制,推陈出新,这确实是他,乃至每一个法家的拿手好戏。 但他又下意识的感觉这是个天坑,作为一个比法家还像法家的儒家学子,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变法,而且是一场直接向旧贵族亮剑的变法! 紧张的同时,便又是兴奋了。 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这风险怎么看都落不到他这个在场官职、爵位最低的人身上,更何况,高风险不正意味着高回报啊!这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天天断案,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升一级,但参与这种国之大事就不一样了。 李斯瞟了一眼吴驹,今天的会议处于主导地位的是子楚和吴驹,就连吕不韦都稍次了些,李斯也不难猜出,把自己拉进这次群聊是吴驹的建议。 吴卿待我不薄啊!李斯默默感叹道。 一通心理活动后,李斯也像在场的其他人一样,陷入了思考之中。 章台宫静了好一会,最终被一个侍女向冰鉴里加冰的哗哗声打破了沉默。 “众爱卿有何建议,畅所欲言便是。”子楚笑吟吟的说道。 “实施肯定是要实施的,这可以为国家不拘一格的选拔人才,很有意义!”吕不韦首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没错!” “这可以为朝堂引入新鲜血液,为寒门弟子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昔日商君实施变法图强,使秦国国力一跃成为七国之首,今日有了好的设想,我们自然也不会拖了后腿!” 众人纷纷点头。 “上一次寒门弟子有了上升渠道,还是商君的军功爵位制,然军功爵位制如其名也,大多的晋升渠道集中在军中,需得浴血搏杀,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吴卿提出科举制,倒是让平民中的士人学子也有了上升渠道,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吴卿你的功德无量啊!”赢励抚着胡须说道。 吴驹一惊,他本来提议把这老头拉出来是因为他出身宗室,忠诚度没得说,目睹驱逐四贵是他随口说的,未曾想他还真能说的头头是道。 “过奖了!”吴驹笑了笑。 “我还是想听听,吴卿对科举制有没有一个更深层次规划?如何挑选?如何考核?考核内容又是什么?”焦樵皱眉问道。 吴驹颔首:“当然没问题,科举主要是从民间挑选人才,凡是对自己有信心的都可以报名参加,之后分为县试、郡试、殿试,县试在县内举办,郡试在郡内举办,殿试在咸阳举办,由大王亲自考量,逐层筛选,按照成绩分为三六九等,以及每一等的名次。” “至于考试内容,初步来看六艺,也就是礼,乐,书,数,射,御是必考的,因为主要针对文官,所以要在“书”这门科目上下足功夫,具体考核科目我暂时还没想好,这个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此外,给每一道题规定分数,答对得分,答对扣分,最终审卷时将分数加在一起,达到标准的进入下一轮,达不到的淘汰,我的想法便是如此了。” 焦樵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这些想法已经是一套很完整的体系了,可见对方是胸有成竹的。 殿内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对吴驹的诸多构思颇为佩服。 见焦樵微微颔首,不再说话,吴驹环顾当场,问道: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是要搞,有反对的吗?” 没人说话。 科举制的优越显而易见,势在必行! 子楚轻轻点了点桌案:“那接下来就说说,怎么搞!” “肯定是要循序渐进!” “不能操之过急!” “否则一定会引得那些赖以举荐制、世卿世禄制为生的贵族的猛烈反对!” 殿中像炸开了锅一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但大体都是围绕着循序渐进的话题。 无他,变法最主要,也是最凶险的难处,就是和旧势力的博弈,谨小慎微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品质。 “小……怎么小呢……”子楚摸了摸额头。 众人不免又陷入了思考。 “那个……臣有个想法……”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众人循声望去。 子楚笑道:“原来是李卿啊,只管畅所欲言便是,召集大家前来本就是集思广益的。” 李斯点点头,微微拱手,旋即说道:“臣在想,一来我们的体系还不够完善,还是需要继续实践的,如果把摊子铺大了,只怕乱子也会很大。” 子楚深以为意的点点头,缓缓吟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好诗!” “大王诗才盖世啊!” 众朝臣纷纷说。 “哈哈哈哈,这不是寡人的诗,是吴驹前两天做的诗,寡人只是见应景拿来用用罢了。”子楚一边大笑一边说道。 刚才没说话的朝臣幸灾乐祸的看向那些说话了的朝臣,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吴驹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继续说!”子楚冲李斯扬了扬下巴。 李斯颔首,继续说:“二来,我们不能贸然触动那些贵族的情绪。” “所以臣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举办一场小型的科举,地点仅限于咸阳!” 此言一出,众人眼神微微一亮。 “是个好主意。”吕不韦微笑:“三川郡初置,为了防止出现叛乱之类的乱子,我们不敢用韩人、魏人和周人担任中高层,所以从京畿调了大量的官员出去,眼下正好以此为借口,广招人才补充进来!” 不愧是老狐狸啊!这才几息之间的功夫,借口都想好了! 众人心头凛然。 子楚和吴驹皆是不住的点头,都觉得这个方案很有可行性。 李斯见众人都赞同这个方法,胆子也大了些,说道:“吕相所言极是,除此之外,臣还考虑到一点,那就是眼下平民百姓是很难读得起书,连识字的都是少数,贸然推行科举制,恐怕……不太合适。” “是啊,民间没有可以选拔的人才,那科举制又何谈选拔人才呢……”众臣在听李斯讲到这一点后,瞬间心中一紧。 听到李斯的话,吴驹先是挑眉,随后便是笑了。 李斯看到吴驹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发慌:“吴卿,臣说的不对吗?” “对!你说的很对,只是这一点我和大王已经想到了,并且有了解决的方法。” 吴驹说,他笑的原因恰恰相反,是因为他欣赏李斯,这小子的脑子确实好用,如果不是他提醒一句,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被蒙蔽过去。 “哦?”众人纷纷一惊。 子楚见状,亲自起身,从桌案上取出两本书。 只见这两本书是青色的封面,上面有伤寒杂病论五个大字,下面还印着“吴驹著”一行略小些的字,以及最底部“大秦出版社”五个小字,整体看来设计简洁,颜色清雅。 “吴驹制作的纸,想必大家都知道并且或多或少的用过吧?”子楚问。 “当然!”众人点头,纸张现在在秦国高层已经基本代替以往的竹简和绢帛了,要不是吴驹迟迟不对外发售,竹帛早就成了过去式。 “这就是他利用纸张,制作出的书籍,你们看看。”子楚将两本书拿出去。 众人传阅着看,都给出了评价。 “这纸张摸着好舒服啊。” “伤寒杂病论,是医书吗?竟然还是专门研究伤寒的,看来自从上次那场大疫,吴卿是发愤图强,想要将伤寒彻底消灭了啊!” 众人纷纷说着,却都没说到吴驹和子楚想听的点上。 最终两本书同时传到了蒙毅手里,蒙毅一看,见该说的话前面的人都说完了,自己夸无可夸,暗自挠头之际,又有了新发现。 他摩挲了一下封面上的字,眉头一皱,又将两本书翻开了一页,紧接着又将两本书翻开了一页。 “这两本书的字体不是手写?”蒙毅诧异的说。 他又喃喃自语道:“而且似乎……字迹一模一样。” 子楚和吴驹这才点点头,到底还是蒙毅发现了。 众人纷纷看去,都说道“确实啊”、“一模一样”之类的话。 见群臣面露疑惑,卖足了关子的子楚这才开口。 “不错!这正是吴驹的新发明印刷术,有了这项技术,配合纸张,就可以摒弃手抄本,成批成批的产出书籍,蒙毅手上的这两本就是出自同一批中的。”子楚解释道。 “只要有印刷术,几天之内就能印出上千本书籍。”吴驹说。 “什么?!” “这!这!” 群臣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一来,书籍的价格暴跌,百姓可以买的起书,可以自学成才,民间的人才自然就多了,科举制也就可以实现了?”祁农的声音有着颤抖。 吴驹和子楚同步点头。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真是,下了一盘大棋啊!”赢励的嘴唇哆嗦了半天。 本来以为吴驹和子楚没想到这一点,结果他们不仅想到了,而且搞出了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法。 听子楚和吴驹的意思显然不想他们对这个印刷术知道更多,但只用看几天时间就能产出一千本这个数据,秦国想要在民间培养大批人才,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大手笔! 真正的大手笔! 第三百九十八章 群聊(二) 群臣将手中的《伤寒杂病论》依依不舍的还给了子楚。 子楚放到一旁,说道:“如此一来,就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了!”李斯摇摇头:“其实臣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问题,才将地点局限在咸阳,因为咸阳是秦国最发达,最繁荣的地区,人才也是最多的,在这里实行小范围的科举制是很可行的。” 众人颔首,心想李斯考虑的倒是面面俱到。 他苦笑一声:“不过没想到大王和吴卿已经着手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感慨道:“如此一来,不出三五年,民间人才必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子楚点头:“李卿所言极是,好了,这么看来,第一步的章程是已经定下来了!” 他在心中暗暗记了李斯一功,他今天的表现很惊艳,奏谳掾这个官职委屈他了,是应该再往上提一提。 “话说,在咸阳搞,会不会刺激到那些贵族?”祁农皱着眉头问道。 “哼!如果他们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那我们就搞个大刺激出来把他们吓死算了!” 同样参与了这次会议的冯劫狠声说道。他的手段一直都是比较强硬的。 “这个我倒是赞同,有一位名人曾经说过,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吴驹看热闹不嫌事大。 祁农目瞪口呆:“这是哪个名人说的?” “额,你就当是鲁迅吧。” “停停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赢励一阵头大:“别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好不好!如果能用温和的方法那就最好了,这些贵族毕竟是秦国的核心,他们闹起来是很可怕的。” “问题就是他们肯定要闹啊!科举制是针尖对麦芒,只要他们察觉到了一点推翻举荐制和世卿世禄制的念头,他们肯定会像见了油壶的耗子一样,把自己的利益攥在手里,不允许任何人触动。 初步便是抵制科举制的推行,如果抵制不成,搞不好还要下场捞利益,将科举制变成他们往朝堂输送势力的工具!” “大王,咱们总归还是要敲山震虎一下的!”吕不韦说了句中肯的话。 “杀鸡儆猴!”冯劫说。 “怎么杀呢……”子楚捏了捏眉心,最终还是说道:“这个容后再议吧,先说说给科举起草个章程,尤其是出题的范围这一块!”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话说到时不会就我们几个出题吧?这活我可够呛做的出来。”祁农左顾右盼。 “怎么可能!咱们大秦朝中人才济济,博士学士这么多了,到时叫他们来出题不就行了。”吴驹说。 “那样会不会摊子铺得太大了,容易泄密啊。”吕不韦皱眉道。 “这还不好办?”吴驹笑:“把他们全部关到一处没人知道的小黑屋里让他们出题,外面重兵把守,等考完了再把他们放出来。” 众人嘴角抽搐。 怎么感觉吴驹的手段才是最狠的呢…… 不过这倒确实是个好办法。 吴驹继续说道:“他们出的试卷要严格保密,派最忠诚的军队严加看管,谁敢泄密一律斩首示众。我们还可以多搞几套试卷,在学子中设下探子,一但得到泄密的消息,就临时启用另一套试卷。” 没错,吴驹就是在抄后世高考那一套。 “如此一来便天衣无缝了!”子楚抚掌大笑。 众人纷纷赞同的点头。 谈话一直进行到了正午,子楚留众人在宫中吃了个便饭,随后才相继离去。 讨论科举制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虽然今天聊了许多,但这只是刚刚开始,尚有许多细节留待商讨。 临走前,子楚三令五申,在场之人谁都不允许将今日会议谈论的事情泄露出去。 众人自然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纷纷保证会三缄其口。 …… 下午,吴驹接到沈舫的汇报。 造纸厂已经全面完工了,原材料也都堆满了仓库,随时可以开工! 吴驹闻言,心头一喜。 印刷术完成了,新的造纸厂也竣工了,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 正好作坊关闭的这段时间纸张消耗的速度很快,剩下的库存连一个星期都支撑不到,他正愁怎么补这个漏洞呢,造纸厂就可以开工了! 他迅速驾车前往城外吴家庄,到造纸厂门口。 如今的厂房建的恢弘大气,相比从前的作坊不知大了多少倍,吴驹跳下马车,看着厂房大门,心中浮现出四个字。 鸟枪换炮! “吴卿!吴卿!” 太阳将地表空气烤到模糊,依稀之间吴驹看到一人狂奔而来,正是造纸厂的负责人沈舫。 “几天不见你胖了不少啊。”吴驹上下打量着沈舫。 “嘿嘿嘿。”沈舫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不用搞研究了嘛,心宽体胖。” 吴驹无奈的摇了摇头,人家夏天都是没食欲,这老小子竟然还能把自己吃胖。 “走吧,进去看看。” “好嘞。” 沈舫领着吴驹看了车间、仓库,各种器械和原材料。 “现在产能相较以往多了多少?”吴驹问。 “起码高了二十倍!”沈舫说。 “好。”吴驹满意的点点头:“那就把工人全部召回,明天就开始开工!” “是!”沈舫激动的点点头。 之后吴驹又和沈舫商讨了工人不足之类的问题,敲定解决方案后,沈舫前去执行,吴驹则顺道走了一趟隔壁印刷厂。 现在印刷厂也搬到了吴家庄的地界上,厂内正干的热火朝天,这里的负责人是吴驹的亲信詹如墨,之前第一次组建雕刻工匠就是他负责的。 不过,制作字模的工匠依旧由蒙恬那边看管,毕竟那两千号人,就算是塞给吴驹,他也不知道往那安置,现在印刷厂置在吴驹地界,只不过是印刷的事和制作字模的事分开罢了。 至于造纸、印刷二者所得利润,一个二八分账,一个是三七分账,其中里造纸的两成、印刷的三成是交给官府的税,听起来当然是有点少了,坦白的讲子楚对造纸和印刷的利润挺眼热的,尤其是造纸,一看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吴驹这边的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不缺钱也不缺人。 再者吴驹搞出造纸术和印刷术是为秦国做贡献,子楚自然不好意思从中分一杯羹,也就拿了那两成和三成。 不过想必这也会是很大的一笔财富,足以大大的充盈国库。 至于剩下的八成,那当然还是吴驹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饮冰阁开业 次日,在吕凝指挥下,咸阳城内一家处在繁华地带的店铺正在进入了如火如荼的重新装修,这里将会作为售卖冰块一系列商品的地点。 但在下面人问吕凝店铺该叫什么名字时,吕凝迟疑片刻,去询问了吴驹。 “店铺的名字? ”吴驹皱眉思索片刻,说道:“就叫饮冰阁吧。” “饮冰阁……”吕凝想了想,问:“是取得庄子的‘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之意?” “对!”吴驹微微点头,他拿来一张纸。 吕凝见状,主动拿起墨条开始磨墨。 二人相视一笑,长时间相处的默契一览无余。 随后吴驹在纸上写下饮冰阁三个大字。 吕凝拿起纸张交给下人,吩咐他镌刻牌匾,待人离开后,又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开业?” “人员和原材料准备的如何了?”吴驹问。 “皆已经准备好了。”吕凝说。 吴驹想了想,最近这几天他送出给咸阳大小勋贵送冰块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到了现在料想这舆论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 “三天后。”他下了决定。 “好。”吕凝欣然点头。 三天后,饮冰阁悄然间开业,悬挂上了一贯由吴驹亲笔的牌匾。 虽然开的无声无息,但只要看到那块牌匾便能想到这是吴驹新开的店铺,再结合饮冰阁三个大字和吴驹近日的所作所为,不难猜出这家店铺做的是什么生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饮冰阁的出现对烈日炎炎的咸阳城的轰动性无异于向平静的水面投一块大石。 一时间,咸阳城的勋贵纷纷云集于此。 一进饮冰阁,视野豁然开朗,正前方挂着吴驹写的一幅字:“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 主动前来捧场的祁农、嬴励、李斯等人看到这幅字,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几天的秘密会议。 “我早上受命,晚上就要饮冰,因为我的内心焦灼。”祁农说出这句话的含义,众人对视一眼,都有所顿悟。 “吴卿真是忧国忧民啊!”嬴励感叹道。 “是极是极。”众人纷纷点头,但同时不免感到一阵平衡。 看来因为此事焦头烂额的不止他们啊! 众人继续向里走去。 饮冰阁大部分的空间其中在前面,因为冰棍冷饮一出门就很容易化,所以设了大量的位置堂食,至于后面的生产区域反而不大,毕竟生产流程很简单。 祁农看向墙上的价格表,总体来说分为三大类,冰棍、冰沙和冷饮。 他念道:“普通冰棍五钱一支,加糖冰棍十钱一支,水果味冰棍二十钱一支……” 众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说道:“好良心的定价啊!” 虽然三种冰棍的价格都是一倍一倍的翻,但普通冰棍才五钱一支,就算是家境普通的老百姓也完全有能力买一只尝一尝了。 可是在从前,冰可是有价无市的稀罕东西啊! 至于加糖冰棍,十钱的价格也不贵。 糖本就是稀罕物件。 这个时代的糖大多来自蜂蜜,以及饴糖,即玉“甘之如饴”中的饴,是使用米、大麦、小麦、粟或玉蜀黍等粮食经发酵糖化而制成一种食物。 而蔗糖直到汉朝才从隔壁天竺经丝绸之路传入华夏。 不过这一切随着吴驹的到来被推翻了,几个月前,大秦粮油店开门营业,对外出售了糖。 吴驹的糖并非蜂蜜和饴糖,而是正儿八经的蔗糖。 他知道现在的巴蜀地区就栽种有甘蔗,所以派了一批人前往巴蜀寻找,还特意书信一封请求蜀郡郡守李昱帮忙。 李昱曾经收过吴驹送的火锅,之后无拘酒肆、结海楼等等项目纷纷进入巴蜀地区,搞得如火如荼,推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对李昱来说也是一笔政绩。 还有更多明里暗里的交道,这点小事李昱当然是不会拒绝的,甘蔗很顺利的寻到了。 随后,吴驹命人在巴蜀买了一大块适合栽种甘蔗的地,专门用来种植甘蔗。 原材料问题解决的同时,他还顺便把白砂糖的科技树点了,使用黄泥水淋糖法,利用黄泥水吸附色素的特性,将红色的蔗糖变成了白砂糖。 至此,糖的价格一落千丈! 当然,吴驹的生意刚刚起步,就连甘蔗也才收割了一批,一批是巴蜀地区的原生甘蔗,今年的那一批还得等三五个月呢。 所以这个价格下跌也下跌不到哪去,属于比以前便宜很多,但对平民百姓来说还是贵的地步。 不过总的来说,未来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白糖价格的阶梯式下降是指日可待的。 说了这么多,以目前大秦粮油店的白糖价格来看,十钱一只怎么看都不贵。 再说水果味的,这个就更不用说了。 水果比糖还要珍贵,虽然吴驹为了提味没少往里面加糖,但果汁他也是实实在在、原汁原味的加了的,二十钱的价格卖的理所当然。 他们也都见过那些冰棍、冰沙、冷饮,在他们看来,一样就算卖一百钱,乃至一贯,十贯!愿意买的人那也是大把大把的。 同样,售价高了,利润也水涨船高。 但吴驹为什么不卖的贵一些……他们也不知道。 细看吴驹此前的生意,许多都属于能卖得贵但他偏要卖的便宜的,例如精盐。 明明再翻十倍也多的是人买,但他就是想要定一个所有人都吃的起的价格,当时令许多人都很疑惑。 百思之下,也确实只有为国为民这一个理由解释的通。 这也是许多人由衷的佩服吴驹的原因。 正在众人看价格的时候,吴驹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迎了上来,笑道:“多谢诸位前来捧场!” “客气客气。”“应该的。” 众人纷纷说道。 “来者便是客,诸位这边请,一会尝尝咱们饮冰阁的特色!”吴驹笑眯眯的说道。 “好说好说!”众人随吴驹前往了二楼。 招呼完一众朝臣后,吴驹找到吕凝。 “看来效果挺好的。”吕凝指了指楼下的人潮,嫣然一笑。 吴驹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的说:“物美价廉,当然会受欢迎。” “话说,制作冰的过程太简单,会不会引起他人窥视?”吕凝有些担心的问。 吴驹摇摇头:“无妨。” 见吕凝投来询问的目光,他解释道:“秦国的商人,做的大的,顾忌也多,从我手里抢生意,总是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和虎口夺食无异。” “至于小商小贩。”吴驹摇摇头:“成不了气候。” “这是为什么?” 吕凝疑惑:“那东西的价格不贵,找起来也并不困难啊,手里有点闲钱的,买一座小型硝石矿也很简单。” 吕凝口中的那东西,指的自然是硝石了。 吴驹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以前找起来并不困难,以后就不一定了!” 这段时间,吴驹和子楚陆续参加了好几场火药试验,手榴弹的研发也即将步入收尾阶段。 越是看到火药的厉害,子楚就越是谨慎对待。 他从吴驹口中得知,火药的主要材料就是硝石、硫磺和木炭,于是子楚已经对前二者重视了起来。 大量的硝石矿、硫磺矿被收归官府,子楚征调了大批民夫开采,算是囤积战争资源。 虽然是为了保护火药,但碰巧,冰棍也是用硝石制的,也算是帮了吴驹的忙了。 “简单来说,因为火药的缘故,私人如果想购买硝石矿和硫磺矿,那至少要被调查资质,说明用途,总而言之,这两样东西想要少量的买是很简单的,但买下一座矿这种事以后会变得很困难,起码在战争结束之前是这样。”吴驹解释道。 吕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二人之间亲密无间,谈不上什么秘密,吕凝也听吴驹提过火药二字,只是了解的不多,也从来不会主动的去多问。 “那其他国家的商人呢,国内的商人有顾忌,国外的总没有吧。”吕凝接着问。 “是的,秦国之外山高皇帝远,我们确实管不着。” 吴驹点点头:“但冰棍这个东西不像纸张、不像精盐和猪肉,不像纺织机,这些是能直接影响到国力的东西,容易引来官方的窥视,但冰棍这东西……总归是不至于被六国的官方势力窥视的,至于商人……” 吴驹笑了笑:“虽然技术很简单,但等他们搞明白我们的技术,夏天都已经过去了。” 吕凝点点头表示明白,当即心头大定。 “你要是真的担心,回头从粮油店那边搬点什么盐、酱油什么放仓库里,再从我那拿点药材。” “混淆视听?”吕凝顿时反应过来。 吴驹颔首:“不过总防着敌人不是长久之计,防人不如防己,只要把饮冰阁这块招牌做好了,大家还是更愿意支持正版的。” 趁着吕凝思索之际,吴驹叫来一个仆役拿来两只冰棍,将其中一只给了吕凝。 没等对方开吃,吴驹用自己的冰棍碰了碰吕凝的冰棍,笑道:“开业大吉。” 吕凝一愣,旋即莞尔一笑,道:“开业大吉!” …… 下午五点,饮冰阁准时打烊,账目也呈现在了吴驹和吕凝的眼前。 首日入账,五千八百二十贯。 不算很惊人的成绩,毕竟定价也不贵,能有这个数字,大多还是因为门槛低,许多平民老百姓也能买得起。 但做生意不能光看销售额,也得考虑成本。 冰的原材料是水和硝石。 对比其他生意来讲,这似乎是吴驹所有生意里成本最低的一项。 成本低,当然也意味着利润会高。 五千八百贯的销售额,最少也要净利润四千五百贯。 只可惜冰棍和暖气一样,只能做一个季度的生意。 好在现在才六月,今年的盛夏才刚刚开始,一切来日方长。 第四百章 东周落幕 六月二十日。 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子楚宣布,迁姬胥与周王室至阳人地! 从三川之战开始,前后长达半年的东周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然,其实消化东周这么一个小国,远远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只是秦国选择了最稳妥最平和的吞并方式,逐步交接东周的地盘和诸多事宜。 再加上九鼎事件让子楚起了疑心,多留了姬胥一段时间,这才拖到了现在。 如今包括洛阳在内的东周城邑,以及韩魏的城邑牢牢掌控在了秦国手里,而九鼎事件最终不了了之,纵横家和阴阳家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失去了踪迹,姬胥自然得以离开咸阳,前往阳人地了。 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东周再也不复存在了。 …… 次日,周王姬胥站在了咸阳城外。 不,准确来说,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周王了,而是周侯,这个侯自然是子楚封的。 阳人地,东周的城邑之一,论起规模自然比不上洛阳。 此去阳人地,便再也没有返回洛阳的机会了。 说是迁至阳人地,可说白了就是软禁。 软禁也好,怎么样都比死了强吧。 姬胥默默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咸阳,随后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人。 子楚,吕不韦,吴驹,赢励,扬煊,邓遂,祁农,冯毋择,蒙毅,王龁,蒙骜,蒙武……秦国的君臣毕至。 “此去阳人地,一切保重!”子楚微笑道。 “多谢……大王!”姬胥拱手一揖,没再多说什么,走上了马车。 这次由麃公亲自带领秦锐士将姬胥护送到阳人地,必然是万无一失了。 “好了,启程吧。”子楚对麃公说。 “是!”麃公颔首,翻身上马,一声令下,被秦锐士兵马包裹起来的车队启程,向着东方驶去。 …… 两天之后,朝堂之上,现任左监上奏,请求告老还乡。 左监年岁已大,多年劳累,体弱多病,这种因为衰老导致疾病不是吴驹可以解决的。 他此前也曾多次请求告老还乡,只是子楚苦于找不到继任左监这个位置的人。 拖到了如今,这位左监已是不得不辞官的地步了。 这一次,子楚同意了对方辞官的请求,并宣布了左监一职的继任者。 “原奏谳掾李斯,今后为新任左监!”子楚朗声说道。 “臣李斯,拜谢王恩!定不辜负大王器重!” 朝堂之上,李斯深深的拱手作揖。 朝会散去后,李斯第一时间找到了吴驹,拜谢对方的栽培之恩。 “不必这么客气,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你的努力。”吴驹微笑道。 “但少不了您的栽培!”李斯诚恳的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也是十分激动的,因为左监这个位置仅次于九卿之列中的廷尉,已经踏入秦国的顶级行列,一只脚踏入决策层。 他在奏谳掾这个位置上固然做出了不少成绩,但李斯也很清楚,那场关于科举制的秘密会议上李斯的出色表现,才是他被子楚提拔为左监的临门一脚,而这个机会则是吴驹给他的。 “五日之后,晚辈会在结海楼设宴,您届时请务必来捧个场。”李斯笑道。 “好!”吴驹一口答应下来,旋即疑惑道:“不过五日之后……我记得你后天就领印走马上任了啊。” 李斯笑道:“左监大人三日后启程还乡,我想要等他离开后,再设这升职宴。” “原来如此,你有心了。”吴驹颔首,左监何时启程还乡这种事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李斯这么做的用意是好的,如果不等老左监离开设升职宴,难免给人以一种得意忘形的意思。 李斯为人沉稳,且曾经做过官吏,虽然只是小吏,但也通晓为官之道,如今考虑到了这一层更说明了这两点。 两日之后,李斯领了官印,成为了新任左监,并身着新官服站在了朝堂上。 如今他站在了以前左监的位置上,往前移了不少。 站的位置不一样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新的视野。 李斯打量着这不一样的风景,情不自禁的笑了,他很喜欢这种靠前的感觉。 三日之后,老左监启程还乡,李斯亲自送了对方。 五日之后,李斯在结海楼设庆功宴,宴请了大批朝臣,吴驹自然也到场了,吕不韦也去了一趟。 宴席结束后,吕不韦和吴驹回到府中后,吕不韦将后者引入书房。 吴驹见吕不韦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兴奋之色,不由得疑惑:“伯父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有这么明显吗?” 吕不韦抚了抚嘴角,笑道:“大王已经准许,三日之后,我就要到封地去了。” “原来如此!”吴驹恍然大悟。 也是,姬胥都被送走了,洛阳当然是正式作为吕不韦的封地。 “终于是到位了,倒也遂了您这一桩夙愿。”吴驹笑道。 “是啊。”吕不韦点点头,他可是着实惦记这个很久了。 “这次要去多久?”吴驹问。 “保守估计一个月。”吕不韦说。 “这么长时间?”吴驹一愣。 虽说去封地这种事情多长时间都不为过,甚至留在那也不是不行,但吕不韦毕竟是一国之相,多离开一天都是麻烦事。 “是啊。” 吕不韦坐了下来,给吴驹倒了一杯冰镇果汁,自从饮冰阁开业,咸阳城的大小勋贵就实现了冷饮自由,吕不韦这个吴驹的准老丈人,吕凝的老父亲自然也不会缺冷饮。 翁婿二人落座,吕不韦饮了一口果汁,解释道:“一来,洛阳足有十万户,是对比咸阳都不逊色几分的大城,管理起来需要的时间自然是相对长一些的。” 吴驹颔首。 “二来,我去视察一番工作,顺便跟隗林、杨端和、冯去疾他们交代点事情,大王之后可能还要东巡三川一趟,我顺便也去探探路。” “三来,自从三川郡正式落入秦国之手后,现在朝中各方势力都在争夺利益,吃相太难看!大王也授意我去管一管,当个和事佬。”吕不韦说。 “明白了。”吴驹点点头。 “我走之后,凝儿,还有府中的大小事宜你都帮着照看些。”吕不韦嘱托道。 吴驹笑:“应该的。” 吕不韦颔首,他对吴驹是很放心的,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三天之后,吕不韦启程前往洛阳,子楚、吴驹和吕凝亲自目送着他离开。 第四百零一章 医院计划 这一次吕不韦就封洛阳,朝中大批有功之臣也跟着一次性封赏了。 比如李斯,成为左监后,他原本的公大夫爵位就显得不够看了,于是爵升两级,被封为五大夫,岁俸四百五十石。 除此之外,吴驹也进行了一次封赏,爵位更进一步,为驷车庶长。 其爵位上升的速度在朝中再度引起了一番轰动。 毕竟驷车庶长已经是极高的爵位了,再往上爬两级便是真正的侯级了。 但对吴驹的封赏,没人提出异议,因为大家都知道吴驹是名副其实的,他的资历虽然浅的吓人,但他的功劳当的起任何爵位。 吴驹和子楚也同样没把驷车庶长这个爵位当回事 子楚是因为一门心思的想着什么时候给吴驹封侯,驷车庶长只是个跳板罢了。 吴驹则是因为不在意,在他看来,爵位都是浮云,就算要搞,那也是封侯这个终极目标对他比较有吸引力。 …… 吕不韦离开的两天后…… 深夜,章台宫中灯火通明。 子楚正在批阅奏章。 因为吕不韦这个相邦的离开,更多的工作当然就直接落到了子楚的身上。 “唉!”看着旁边一大堆的奏章,子楚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从他登上王位后,吕不韦一共也没离开过咸阳几次,每次都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他已经开始在想吕不韦什么时候回来了…… 早知道不给他批这么长的假了。 子楚捏了捏眉心,继续提笔鏖战起来。 终于,桌案上的一堆奏章消耗殆尽。 然后…… 侍者又抱了一大堆上来。 啪! 毛笔落在桌案上。 子楚心态崩了。 一旁的蒙毅见状,忍住笑,说道:“大王,要不咱先休息会?” 子楚扶着额头,摆了摆手:“去给寡人拿只冰棍。” “是。”蒙毅点点头,和侍者吩咐了几声。 不一会,几支冰棍就呈了上来。 子楚拿了一支,示意蒙毅也拿一支,旋即将冰棍塞进嘴里。感叹道:“自从吴驹的饮冰阁开业,这工作环境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蒙毅连连点头,以前哪能这么奢侈过。 子楚咬着冰棍,瞥了一眼一旁堆成小山的奏章,偶然瞥到最上面的一个名字,不由得挑起眉头的,大为诧异。 他竟然在奏章封面看到了吴驹的名字? 在子楚印象里,这货从来没主动给自己交过奏章。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子楚一手拿着冰棍,另一手将那本奏章拿过来。 打开一看,标题是一行大字。 【关于现有医疗体系及建制改进的见解与建议】 子楚撇撇嘴,这种又臭又长的官腔,确认是出自吴驹的手笔无疑了。 他的目光向下扫去。 吴驹在这本奏章里提到,希望建立一个新的,名为“医院”的医疗体系,统合现有的医疗资源,分设各个科室。 子楚大为感兴趣,越看越沉浸进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一旁的蒙毅提醒道:“大王,冰棍要化了。” 子楚这次一阵恍然,随后将冰棍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说道:“把吴驹叫来。” 蒙毅一愣,说:“大王,夜已深了,这个时候不太合适吧。” 子楚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那就明天。”子楚说。 “是。” …… 次日清晨,吴驹接到消息后,前往了王宫。 本来那本奏章早就能写好的,不过他考虑到这件事主要还是对医家比较有利,他这个医家魁首当然不能敷衍了事,所以多上了些心。 来到章台宫,子楚见他前来,向他招了招手,二人落座。 “你这个医院是怎么个说法?”子楚掏出那本奏章放在桌案上。 “这个啊,这个是我和苏长老,还有医家几位医者商议的结果,旨在整合医家资源,给广大医者开通上岗就业的直通车。”吴驹一口气说完。 子楚摸了摸下巴,问:“苏长老怎么看?” “他很赞同。” 子楚颔首。 这一次吴驹更多的是在为医家考虑,同样的,子楚也更多的要为秦国考虑。 抛开成本问题不讲,这必然是有益无害的。 正如吴驹所说,医院这个体系可以统合现有的医疗资源,并且很规范,摒弃了以往单打独斗的医馆,将病人集中在了一起,简化了看病的过程。 除此之外,面对疫病这种棘手的事情,医院的管控能力、调配能力无疑也比医馆出色的多。 抛开这两点不谈,这对秦国也是大有益处的,因为吴驹的设想是把结业的医者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医院,这意味着秦国会拥有稳定的医疗资源。 不过成本依旧是个必须考虑的问题,于是子楚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需要寡人帮你做什么?” “在城内批一块足够大的地给我就行。”吴驹说。 “就这样?”子楚挑眉。 “就这样。”吴驹颔首。 “那你还专门写个奏章给寡人?”子楚笑了,吴驹虽然是秦国的臣子,但他同时也是医家魁首,以他的身份调配医家的资源,怎么着都不需要和他报备。 “因为需要的地会很大。”吴驹认真的说。 “这倒是。”子楚微微点头,这是可以预见的,因为吴驹在奏章里写明了医院会配备住院部。 “没问题,地的事情你回头去和内史商议就行。”子楚欣然同意。 只是一块地,纵然咸阳城内寸金寸土,但结合吴驹设想的效果来看,怎么着都利大于弊,那他当然要全力支持。 “好嘞!”吴驹眉开眼笑。 医院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君臣二人喝着凉茶,闲叙着。 “你过段时间是不是还要去一趟岐山?”子楚问。 “对。”吴驹颔首,他要把印刷好的《伤寒杂病论》送到岐山去,然后再和苏长老他们交代一些事。 子楚点头:“到时记得把苏长老带来,我们三个再合计合计这件事,毕竟是个大动作。” “成!”吴驹答应下来。 第四百零二章 医院计划(二) 之后吴驹和子楚又谈到了医院的规格制度,盈利模式等等,基本都是照搬后世的体系,毕竟那已经很成熟了。 不过一些不太现实的部分当然是被吴驹无情的抛弃了,例如科室中的放射科,他总不能把这玩意也搞出来吧,到时候拿什么放射?太阳光? “挂号,集体看病,卖药,住院……”子楚靠在椅背上摸着下巴:“倒是个新颖的模式,听起来很有吸引力。” “你打算投入多少钱?”子楚问。 “初步估计,一百万贯!”吴驹竖起一根手指头。 子楚眼皮狂跳:“好大的手笔!不过这对你来说倒也是小意思了。” 虽然没人知道吴驹到底有多少财富,但一百万贯绝对是九牛一毛。 吴驹笑了笑:“它自然值这个价钱,再说了,我不会亏的。” 子楚颔首,他相信吴驹不会做赔本买卖,往昔战绩摆在那了,不信也不行。 子楚就此事写了一封手书交给吴驹,让他转呈内史。 …… 离开王宫后,吴驹去拜访了老内史。 在道明了来意后,老内史很爽快的取出一卷地图,摊开摆在桌案上。 “这是一份咸阳城的规划图,上面有颜色的地方就是有主之地,无色便是暂未规划的地方,吴卿你挑挑。”老内史坐下,悠哉悠哉的喝起茶来。 吴驹看着这张图,认真的思索良久,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就这里吧。” 老内史瞥了一眼吴驹划定了范围,当即被呛到了。 “咳咳咳!你这一要就是小半个街坊啊!” “有什么问题吗?”吴驹挑眉:“这不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吗?” “是倒是是,只不过这么大块地真是有些惊人了。” 吴驹摊了摊手,门诊,急诊,住院部,这三样总是医院必备的,光是这三样需要的空间就是很大的数字了。 “估价多少?”吴驹问。 老内史摸了摸下巴:“这块地虽然大,虽然在城内,但总归还是地处一隅,相对偏僻,大王在手书里说,医院是利民的,理应多给一些优惠,童叟无欺,十五万贯一年!” “没问题。”吴驹颔首。 “爽快!”老内史抚掌大笑,跟吴驹这种人做事就是爽快啊,十五万贯的大生意说定就定了。 他亲自带着吴驹实地考察了一番。 吴驹看着眼前这片土地,心中已经畅想着医院的蓝图,他要在此地构建全世界也是历史上的第一个医院! 不过现在当然是要先闲置几日,怎么着也得先把医院大楼的设计图拿出来才能动工。 双方确认之后,当即拟定契约,随后吴驹拿到了一份地契。 “十五万贯很快送到,我便先告辞了。”吴驹说。 “好,我送你。”老内史说。 回到吴府,见印刷厂的主事詹庭墨在府中等候。 “庭墨,等了有段时间了吧。”吴驹笑道。 “属下也刚到不久。”詹庭墨笑了笑。 “今日来有什么事吗?”吴驹问。 “是《伤寒杂病论》的五千册已经全部印完了,属下特来禀报,您看接下来怎么做?”詹庭墨问。 “这么快?”吴驹讶异,旋即起身:“走,带我去看看。” “是。” 詹庭墨和吴驹一道前往城外吴家庄的印刷厂。 在仓库里,吴驹见到了印刷好的《伤寒杂病论》。 青色的封面淡雅朴素,伤寒杂病论五个大字印上面,字体方正标致,打开书一看,扉页是各种标点符号的释义,往后便是内容了。 “好!”吴驹合上书,大手一挥:“全部装车!” “明白。”詹庭墨点头。 “这五千册伤寒杂病论印刷完成,前往岐山的事情倒是可以提前了,正好这几日无事,那便后天一早出发。”吴驹心想。 第四百零三章 抵达岐山 一天后,吴驹和家中交代了几句后,便动身前往岐山。 这次前往岐山不会逗留太长时间,所以吴驹带的人不多,只有章邯、司马欣外加一百骑魁首近卫,如果不是运送五千册《伤寒杂病论》需要些人手,带的人还会更少。 一路上并未有什么意外便抵达了岐山。 苏长老接到吴驹的书信,已经在山门前等候。 当看到那长长的车队时,他不禁咽了口口水,待吴驹下车后,立马拉着对方问道:“这车里装的不会就是……?” “伤寒杂病论!”吴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么多?全都是?” “当然,我当时不是说了人手一本的事我来解决吗,我可是从不打诳语的。”吴驹自信的笑道。 苏长老闻言,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拉开马车的门帘,当看到满满一车厢的书籍时,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他拿起一本轻轻抚摸着封面,旋即翻了几页,说道:“装订精良,字迹清晰,真是好书啊!” 他转头看向吴驹,一股敬意油然而生:“魁首,还是你厉害啊!” 遥想上次吴驹来到岐山,与他们商议要把伤寒杂病论作为教材才过去多久?一个月的都不到吧! 一个月时间,五千册书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了,这是何等手段啊! 吴驹笑了笑,大手一挥,示意章邯带领车队入山,他则与苏长老步行回山,边走边聊。 “我一共带了五千册《伤寒杂病论》来岐山,苏长老,回头你派人分发下去。”吴驹说。 “好。”苏长老点头:“回头告诉我多少钱,我从库中调给你。” “没必要吧。”吴驹摆摆手,他身为魁首,这又是他自己印刷出来的书,收这笔钱怎么看怎么怪异。 “有必要,今日你给岐山的医者们发了,那其他六国的医者呢?以你的财力倒是可以做到天下医者人手一本,但那毕竟是很大一笔钱了。” 再者说了,你的书免费了,其他著医书的人又不好做了。 正如子贡赎人而不收补偿,孔子说他做错了,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而孔子夸赞了子路这件事一样,应当公私分明才对,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明白你的心意,大不了你减免些就是了。”苏长老说。 听到这话,吴驹也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不再坚持:“那好,给六百贯就行。” 苏长老眉头一挑,说:“你这也减免的太多了,五千册书籍怎么可能就这点钱,何况用的还是上好的纸张。” 吴驹笑了笑:“就是这个价,我只减了不到五十贯罢了。” 没办法,造纸术加印刷术,就是这么便宜。 听吴驹这么说,苏长老也觉得吴驹的性格不像是会吹牛的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什么仙术弄出的这五千册书,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当即说道: “那好,回头我从库里调五百贯出来。” 吴驹颔首,又说道: “开设医院的事情,我也已经和大王交涉好了,地点就在咸阳城内,这之后你与我一道去咸阳一趟吧,一起拿个具体章程。” 苏长老颔首:“你的动作真是快,那我们是不是该着手组织医者过去了?” 吴驹摆摆手:“不急,咸阳那边连个地基都还没影呢,现在就开始组织动员,为时尚早。” 说完,他又说:“不过有一些人员确实可以先确认下来。” “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医院会分成各个科室?” 苏长老点头。 “每个科室应当设立主任,也就是主事,这个人选可以尽早定下来。”吴驹拿出一张折好的纸,说道:“这是我最后确定的各大科室。” 苏长老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儿科、妇科、眼科、耳鼻喉科、口腔科、皮肤科等等科室名。 “这每个科室的主任,自当选取对此道造诣最高的人当选。”苏长老抚着胡须说。 吴驹颔首:“自当如此,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成。”苏长老将纸折好收起。 “对了,妇科就不用选了。”吴驹突然想起。 苏长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魁首可是已有人选了?” 吴驹笑了笑:“我徒弟,魏磬。” 苏长老恍然大悟,当即也是赞同的说:“是了,她虽然年轻,但医术已经超凡脱俗,在女医者中的名声是响当当的,又是女儿身,没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苏长老自己对此也是没有意见的,魏磬这两年以来名声水涨船高,现在许多人评价她是秦国第一女医者,其医术和名声直逼天下第一女医者韩商陆,又有吴驹这么个医术天下第一的人做师父,日后的成就还会更大。 吴驹点点头,接着说:“苏长老,这个院长就由你担任吧!” “我?” 苏长老摇摇头:“医院的方案是你提的,钱大部分也是你出的,你还是医家魁首,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该你做院长才对。” “我不行,我没有办法全身心的处理医院的事情,挂个名头尚且可以,做实权就不行了。”吴驹认真的说。 苏长老苦笑,摊了摊手:“我也一样啊,岐山是大本营,这边总是需要我来坐镇的。” 二人陷入思索。 “罢了,院长的人选先放一放,日后再说吧。”吴驹摆了摆手。 苏长老点点头,突然又问道:“那收徒的事你考虑的咋样了?” “我想过了,医院落成之后就开始吧。”吴驹说。 “收多少人?” “最多十个,多了教不过来。”吴驹说。 苏长老满意的点头:“届时广发消息,七国分部的学子必然都涌至咸阳,料想又是一桩盛事!” 二人相谈良久,苏长老设宴为吴驹一行人接风洗尘,夜间众人才纷纷散去。 第二天一早,五千册《伤寒杂病论》被分发到了每一个医者和弟子的手中,这一下可是点燃了岐山上下学子的热情。 “你们看,这书本摸着真舒服啊,而且轻薄,连竹简的一半重量都没有!” “嗯……这墨迹也清晰。” “外貌不重要好吧,这内容才重要,你们看这序里说夫天布五行,以运万类,人禀五常,以有五藏,经络府俞,阴阳会通,玄冥幽微,变化难极,自非才高识妙,岂能探其理致哉……说得真好啊!” “这伤寒杂病论光是前半部分的伤寒部分就记载了上百种药方,吴卿真是厉害啊!” “不说了,我要去研究这本书了,把这本书研究透了还用怕什么伤寒疫病。” 不过在全体上下一水的赞誉之下,也不免有些人在痛哭流涕。 “早知道不去藏经阁抄了呜呜呜,九万多字啊,除了那啥,这辈子没用手用的这么勤过!” “哪啥?” “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没错,这是一听到《伤寒杂病论》被记录在医家大典就赶去誊抄的那些学子们,现在吴驹印的书发放下来了,他们这些书算是白抄了。 不久后吴驹听到这些消息后哭笑不得,他当时确实没考虑到这一层。 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以魁首身份宣布对这些主动抄书的弟子表示赞扬,鼓励其他弟子向其学习,多多少少聊表慰藉了。 第四百零四章 路遇董翳 《伤寒杂病论》中的诸多理论高深,做不到通俗易懂,就比如伤寒篇列举的上百药方,常有弟子不解其意,即能配出药,但不知为什么要这么配,每一味药在这药方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于是诸多困惑,弟子们有不懂的便请教老师,老师有不懂的便请教他们的老师,但有些问题大家都不明白的,便没辙了。 于是书籍发放下去不久后,就有弟子壮着胆子前往吴驹在岐山的小院,向他请教书中的问题。 而且不是一个,是很多个。 一连两三天,吴驹也不免有些苦恼,命下面的人组织医家弟子将所有问题汇总起来,由他讲经说法,逐一解惑。 问题汇总之后,吴驹连开了三天的课,一口气将已知的所有问题讲了个明白透彻,弟子们都觉得受益匪浅,大有裨益,整个岐山进入了一段疯狂研究《伤寒杂病论》的新潮! 这三天里,《伤寒杂病论》的地位也正式确定了下来。 吴驹以医家魁首身份宣布,自即日起,《伤寒杂病论》便列为与《黄帝内经》、《难经》、《胎胪药录》等医书一同,都是医家弟子必须学会的教材。 在这之后,吴驹也会再次印刷三万册,送至医家其他六国分部。 三日后。 “《伤寒杂病论》一事多半是稳妥了,自发放下去之后,医者和弟子们的评价都极好。”苏长老一边饮着茶一边说道。 “是啊,这件事顺利完成了。”吴驹颔首,他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伤寒杂病论》的质量是毋庸置疑的过硬,受到医者弟子们追捧也是理所应当的。 此间事了。 吴驹和苏长老决定启程前往咸阳,并带上了留守岐山的两个执事一起,另外一个执事现在也在咸阳,再加上一个咸阳舵主陆绍友,秦国分部的高层就齐聚一堂了。 出岐山,经郿县,过邰县,一路无事。 但途经武功县时,吴驹正在车内闭门养神,体内却突然传来徐州鼎的声音。 “我隐隐感到东南有刀兵血煞之气!当心!” 吴驹陡然睁开双目,心头疑惑,仔细想了想,现在前行的方向正是东南,于是说道:“章邯!” 章邯一拽缰绳,胯下战马靠过来:“吴卿!” “加快速度,到前面看看!” “是!” 车队快速前行,这次不就连章邯一行人都听到了前方隐隐有金铁碰撞的声音。 章邯抬手制止车队,驾马来到前方一高处,拿起随身携带的望远镜,仔细一看,不由心中一惊,调转马头,回禀吴驹: “前方有两伙人正在交战,共计不到七十人,一方约四五十人,做山匪打扮,一方不足二十人,像普通人家。” “这里距离咸阳不足百里,竟然还会有山匪劫道?”吴驹挑眉。 不过他们有百骑魁首近卫,区区山匪是一点都不怯战的,路遇这样的事情,叫吴驹坐视不管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时,另一驾马车上的苏长老等人也探头问道:“发生什么了?有山匪?” “一点小状况罢了,苏长老不必担心。”吴驹笑了笑,对魁首近卫很有信心。 魁首近卫在听闻前方疑似有山匪时,一个个的不由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对他们这种实战的机会可是十分珍稀的! 车队到了近前,果不其然见一条车队周围两伙人正在交战,满地的尸体和血,其中一伙凶神恶煞,所持武器五花八门,连农具都有。 另一伙中的大部分人做家仆打扮,像是富贵人家会请的护院,武器稍规整些。 山匪包围着护院们,而雇员们将车队最中间的一辆马车护在身后,双方正在做殊死搏斗,一时间金铁交鸣,惨叫声不绝于耳! 透过马车的车帘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对母女在里面相互依偎,面露惧色,料想这群护院定是在保护他们。 同时,吸引吴驹注意力的是夹在护院中的一个少年,他的衣着华贵些,不似仆役或是护院,浑身染着血色,手中持一口短剑,剑势凌厉,战三五山匪还能不落下风,身手着实不错! 吴驹车队的到来吸引了两伙人的注意力,山匪露出警惕的神色。 “二哥,来者不善啊!”一个山匪对旁边的独眼山匪说道。 被称为二哥的人名叫周二,正是山匪中的一个小头目。 周二面露忌惮之色,他走南闯北,眼力见是有的,自然也能看出眼前这伙人非同寻常,胯下马匹皮毛锃亮,精神焕发,其余人尽皆挎着一口剑,充满肃杀之气。 惹不得! 这是周二的评价。 他走上前一拱手:“兄弟,大家各有各的事,我看就此别过,两不相干如何?相安无事,岂不妙哉?” “好主意。”最中间的那辆马车中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周二暗自松了口气,看出那马车里的人定是这伙人的首领,他发话了,那多半就无事了。 然而,那人之后的声音又让他汗毛倒竖。 “但是我是官,你是贼,我干嘛要和你相安无事呢?” 他的声音很是玩味,但听得周二心中一凉,连忙喊道:“小的们!他是官……” 最后一个字未落,周二便见马车的车帘中陡然伸出一根黑漆漆的圆管,随后只听砰的一声,那圆管的口便喷出一条火舌和一道硝烟。 周二横死当场。 “聒噪。”吴驹摇摇头:“章邯!司马欣!把这帮山匪就地格杀,留一个活口就够了!” “是!”章邯和司马欣早就迫不及待了,当即带领魁首近卫冲了上去。 吴驹跳下马车,摸着温热的枪管,打量了下倒在马车前的那个尸体上的大窟窿,感叹道:“安息吧,你也算是为热武器的发展事业做出贡献了,起码自我制枪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打活人,非常具有参考价值啊!” 快刀斩乱麻,前后不到几分钟的功夫,一场战斗就结束了。 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魁首近卫面前,一帮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轻而易举就被灭了个干净。 那个少年此时也同时斩掉了身前最后一个敌人,一番缠斗早已耗费他全身力气,此刻心神一放松,不由得后跌几步,靠在马车旁,大口喘着粗气。 当下脑子确实清醒了几分。 “这伙人训练有素,实力强劲。于我们来说如同恶鬼一样的山匪,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一般随意切砍,一举一动有军人气质,想必来历不凡啊。”少年不禁想道。 只剩下五六个家仆或是护院走到少年身边,问道:“少主,这是哪路神仙啊?” “不知道。”少年摇摇头。 却听领头的章邯和司马欣说道:“都检查检查自己和身边的人身上有没有伤口,但凡有一处,接下来一周的训练量翻倍,有两道就两周,三道就三周!” 少年心头凛然,只是受伤就要训练翻倍,如此严苛的纪律,最精锐的军队也没有吧! 况且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哪怕在这些山匪手上受了一点剐蹭的伤,对他们来说都是很丢脸很难堪的事情。 吴驹挥了挥手:“好了,简单收拾一下战场,尸体丢到驰道外面就行,抓的那个活口绑到马车上回头用来当人证,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说完他便回身向马车走去。 “是!” 魁首近卫各自搬起一具尸体扔到道旁,荒郊野岭最不缺的就是虎狼之类的肉食动物,这些尸体放到路旁,没两天就会连骨头都不剩,路上的血迹一场大雨也会冲刷掉。 章邯走到少年面前,说道:“你们的人的尸体便交给你们自己处理了。” 说完,章邯便离开了。 少年连忙丢掉拄着的短剑,大步上前,一揖到地:“拜谢诸公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不必言谢,我们是官,杀匪寇是职责所在。”已经踏上马车的吴驹微微侧过脸,摆了摆手,旋即便钻进车厢。 却听外面的少年继续说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公若不弃,翳愿拜为……” 吴驹:???拜为义父? “翳愿拜为主公!”少年拱手道:“翳身无长技,只有一身武艺尚可,愿意为明公效劳,哪怕当个侍卫也在所不辞!” 不远处,马车内的少年之母却是苦笑一声,她知道儿子拜对方为主,必然是有谢恩之意在里面的,这孩子从小便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德行兼备,但除了报恩,也有拜入此人门庭,为他们一家寻求庇护之意。 侍卫? 吴驹心念一动,适才他观此人身手确实了得,年纪又不大,想必是从小习武。 “你叫什么名字?”吴驹问。 “董翳!”少年说。 “董翳……”吴驹默念一声,当即嘶了一声,总觉得哪里不对。 少年在外等候,见马车中那人听了他的名字后便不出声而倍感疑惑,却见车帘突然被掀开,吴驹皱眉严声问道:“你叫董翳??!” “是……”董翳还没说完,却听吴驹又问: “你可识得董狐?” “敢问董狐是?” “昔年晋国太史。”吴驹说。 董翳正想摇头,却听远处那马车中走出一美妇,微微一行礼,便道:“拜见明公,董狐正是我们这董氏一脉的祖先。” 董翳闻言这才想起此前父亲也不止一次说过他们这一脉的祖先正是董狐,只是他方才听吴驹说话,下意识想成是董氏一族的族内人员,却没往董狐这位四五百年前的人物身上去想。 不过眼前这位明公确实如何知晓董狐与他们一家有关联的呢? 吴驹长出一口气。 不会出错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翟王,董翳! 公元前206年,陈胜的部将周文率十万大军直逼咸阳,章邯为上将军,司马欣为长史,董翳为都尉,率骊山刑徒一战大败周文。 项羽刘邦攻入关中之后,分封十八路诸侯,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谓之三秦。 吴驹看了看一旁的章邯和司马欣,心中暗笑,想不到四十年后威名赫赫的三秦,今日竟然在这遍地鲜血的驰道上提前相会了。 “董翳是吧,过来。”吴驹走下马车,向他招了招手。 董翳上前。 “今年多大?” “十五。” 吴驹颔首,比章邯小,比司马欣大。 “那些,还有那两位女子,是你什么人?”吴驹指了指远处马车和护院。 “他们是董家的护院,女子是我的母亲和妹妹。”董翳答道。 “这伙山匪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长的车队,是要到哪里去?”吴驹问。 “他们是突然出现的,声称是为了劫财,但我料想没有什么山匪会蠢到在咸阳脚下活动,我猜测他们可能是提前埋伏在此截杀我们。 我的父亲招惹了仇家,被杀害了,我们暂且没有报仇的能力,为了躲避仇家,便举家迁移,目的地暂时是郿县,但也有可能是更远的汧县、雍城,甚至是陇西郡和北地郡。”董翳说到这里,语气中多了几分苦涩。 吴驹心中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身为晋国太史董狐后裔的董翳多少是个贵族,现在看来确实是贵族,只不过是落魄贵族。 “你通晓兵法吗?”吴驹问。 董翳虽然不知道吴驹为何有此一问,但点了点头:“自幼学习。” 此言一出,一旁的章邯和司马欣也不由得高看董翳一眼,能打的人很多,会兵法的人却很少。 吴驹颔首,董翳能身为都尉,精通兵法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问,就现在这个遍地是血,驰道两边还摆着几十具尸体,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你适才说,愿意入我门下?”吴驹说。 “正是。”董翳点头。 “你的武艺确实不错,但比起我的近卫还是差一些。”吴驹挑明了说道。 董翳有些泄气,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于是换而言道:“如果明公不愿收我,我愿意将马车中积攒的一些薄财献于明公,只求明公能让我们的车队跟在你们的车队后面,让我们抵达最近的县便可。” “哈哈,不必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对此并不热衷,你自己收好吧。”吴驹笑道。 一旁的章邯等人暗自撇了撇嘴,不热衷钱财,指秦国数一数二的富豪。 就算他董翳将董家数百年积蓄全部奉上,对吴驹来说兴许也就是某处产业一刻钟的盈利罢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属下了!”吴驹对董翳说道。 “是!属下拜见大人!”董翳心头一喜,当即拜下。 “多谢大人收留!”不远处的美妇人也连忙行礼道谢,她知道这代表着他们一家暂时安全了。 “你便带着车队跟在我们后面便是了。” 吴驹对魁首近卫招了招手:“帮他把车队收拢好。” 魁首近卫领命离开,他们以及那些护院将散落的货物搬回去,又将受惊的马匹牵回来重新套好。 然而董翳确实一阵纠结,忍不住问道:“敢问大人,您此行是要去……?” “咸阳!”吴驹说。 董翳心头一颤,果然与他们是反方向,他咬了咬嘴唇,说道: “实不相瞒,属下的妹妹身患重病,此去郿县,也有意前往临近的岐山,到那里的医家寻一位医者为我妹妹医治,不知可否先容属下将妹妹送至,待此事毕,属下立马前往咸阳!” 吴驹抬手制止他:“等等,你的妹妹生病了?” 董翳点头。 “你要去岐山找医者?” 董翳又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驹哈哈大笑起来。 不仅吴驹,一旁一直在围观的苏长老等人也跟着笑,一直冷着面的章邯和司马欣也笑了笑。 医者?岐山医者?他们这车队里不都是吗?而且还是最好的医者! 董翳不知情,自然不明所以。 见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吴驹收敛笑容,微笑道:“你放心,待我们抵达咸阳,我替你找医者!” 董翳微微思索。 咸阳是秦国都城,那里的好医者也是大把大把的,只是他们兼顾躲避仇家,所以没有在那里寻找。 “那便多谢大人了!”董翳说。 吴驹摆了摆手。 又听董翳咬了咬牙,继续说:“其实还有一件事……” “有事就一气说完,不必扭扭捏捏的,不似大丈夫作态!”吴驹说。 董翳点点头:“我的仇家就在咸阳附近。” 吴驹挑眉,原来他是怕前往咸阳会像自投罗网一样。 “你的仇家,是大王吗?”吴驹问。 董翳摇摇头:“当然不是!属下岂能与大王结仇,别说结仇了,一个天一个地,连交集都是难有的。” “是吕相?”吴驹又问。 “不是。” “三公九卿?” “都不是。”董翳摇摇头:“只是个稍有些权势,鱼肉乡里的地头蛇罢了。” 吴驹笑了:“那便没事了,你不必担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董翳顿时心头大定,转念一想又觉得细思极恐。 他只说了大王、吕相、三公九卿,然后说那便没事了,那是不是说,在他看来只有这些人是他觉得棘手的?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董翳越来越觉得对方必然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吴驹跳下马车,穿过那一片血河,走到那母女的马车前,看了一眼马车里的美妇和小女孩。 美妇见状,连忙想要行礼,却被吴驹制止。 吴驹见这女孩约莫十岁出头,正处昏迷,长相不差,但面黄而枯瘦,整个人很病态。 吴驹伸手拿起她的手腕把了个脉,很快便放下了:“嗯,没事,到咸阳再说吧。” 说完,他便走回自己的马车,朗声说道:“好了好了,启程!” 第四百零五章 这不是打吴某的脸吗 两条车队并作一条,超过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在驰道上行驶,带起一路尘土,终于在下午抵达了咸阳。 一百魁首近卫在城外一里便和吴驹的车队分道扬镳了。 他们不进城,而是直接前往山庄。 不过章邯和司马欣留了下来,因为吴驹之后还有事交代给他们,还有少部分的魁首近卫要驾马车,所以也留了下来。 董翳驾着一匹高头大马夹在车队里,回首看着绝尘而去的魁首近卫,好奇之际又不免有些艳羡他们的英武之资。 “将来我会不会也被并入这支队伍呢?”董翳不免想到了这一处。 应该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车队来到咸阳门口。 这并不是董翳第一次来咸阳,他此前来过许多次。 董家是晋国太史董狐的后裔,原本在今天的魏国宁陵一带定居,五代之前迁到了秦国之内,定居在京畿地区,以经商为生,家宅距离咸阳并不远,平日里董翳也是有很多机会来咸阳的。 通过城门,吴驹出示了令牌,顺理成章的在守城兵士敬畏的目光下通过了城门。 董翳更加好奇吴驹的身份了。 他驾着马,左顾右盼着,咸阳的繁华风光总是什么时候都看不腻的。 突然间,董翳听道路旁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董翳?!” 董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疤脸男子站在路边,一脸惊疑的指着董翳:“你小子竟然还没跑!还敢在咸阳出现?!” 章邯瞥了此人一眼,他见此人一身痞气,不似善类,行伍出身的他是最看不起这种人的。 微微侧过脸看向董翳:“此人是谁?” 董翳此时也是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巧,他说:“他叫程八,认识的都叫他程疤脸,是属下那个仇家手下的一号打手。” 他拜入吴驹的门庭为侍卫,而章邯显然是这群侍卫中的首领,所以自称属下。 章邯点点头,并不在意。 这程疤脸此时身边也跟着几个小弟,但瞅了瞅这是咸阳城里,他自然是不敢在这动手的,秦国的律法森严,在咸阳街头打架斗殴,少不了一顿牢狱之灾,严重的还要掉脑袋。 但程疤脸狞笑一声,说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没跑,把你带去老大面前,又是大功一件啊!” “程疤脸,这里是咸阳,你要怎么带我走?” 董翳丝毫不慌,将手按在了腰间佩着的短剑,平静的说:“你大可以来试试!” 程疤脸眼中露出一抹忌惮之色,他知道董翳武艺高强,自己和几个小弟在他们面前是不够看的 于是恶狠狠的说:“我就不信你这辈子不出咸阳城!再说了,你当真以为在咸阳我们就制裁不了你了?明的来不了,可以来暗的。” 董翳正想说话,却见一旁一直没动静的吴驹的马车的车帘突然被掀开了一条缝。 只见吴驹淡淡的说:“章邯,你说以秦国律法之严,以咸阳之心脏位置,怎么还有这么多地痞流氓呢?” “这些人是苍蝇,蚊子,臭虫,总是除之不尽的,咸阳这么大,难免有阴暗的角落。”章邯微笑着答道。 程疤脸听他们这么说,当即也是来了火气:“你们是何人?” 没人回答。 吴驹和章邯都认为一个地痞流氓的问题不配他们回答,或者说,只有他们问程疤脸,没有程疤脸问他们。 吴驹将车帘完全掀开,指了指董翳,说道:“你想把他抓走?” “是又怎么样!”程疤脸虽见此人不凡,却也丝毫不惧。 他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走街串巷的多少有点小聪明,倒也想过此人器宇不凡,是否会是什么大人物。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否决了。 董家被他的老大逼得灰溜溜的狼狈出逃,丢下历代积累的家业,倘若有什么靠山,早就搬出来了,还轮得到现在? “吴某几个时辰之前刚说了要保他,转眼就跳出了你这么个人要抓走他,这不是打吴某的脸嘛。” 吴驹叹了口气,当即也没兴趣跟这些人再废话: “章邯,把这些人抓起来吧。” “是!”章邯顿首。 “诶,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呃啊!!!” 魁首近卫的大部队虽然离开了,但还是剩了一些驾马车的人,此时章邯一发号施令,他们跳下马车,迎上程疤脸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的半死不活,通通绑了起来扔到马车上。 董翳此时多少有了些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一惊一乍的了,当即拱手一揖:“多谢大人!” 吴驹摆了摆手:“回家!” 车队再次启动,不一会来到了吴府前。 “吴府……” 董翳看着府门上的牌匾,喃喃道:“原来大人姓吴啊。” “我没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吗?”吴驹疑惑的挑眉。 “没有。”董翳摇摇头。 “一时忽略了。”吴驹摇摇头,说道:“我叫吴驹。” “吴驹?” 董翳一愣,只觉这个名字无比熟悉。 吴驹没理他,径直走入吴府。 董翳站在门外,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之后,吴府前才传来一声惊奇的声音。 “吴驹?!医家魁首吴驹?!” 第四百零六章 匪寇流氓 回到吴府的第一件事,吴驹先是将苏长老等人安置了下来:“几位便在我这吴府住下,两日跋涉,多有辛劳,先洗漱休息一下,晚上我在府中设宴款待!” “好!”苏长老等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他们旋即又说道:“那个董翳的妹妹不是生病了吗?先把她的病治疗一下吧,这是大事!” 到底是医家,最在意的还是病人。 吴驹笑了笑:“那好。” 他来到庭院中,派人将董翳的母亲和妹妹请来。 不一会,董翳这一家三口就都到齐了。 董翳此时也知道了吴驹的真实身份,内心激动不已。 他对吴驹是最为钦佩的,视对方为偶像。 吴驹成名的时间不长,但事迹流传甚广,文有开创词道,所作诗词歌赋流传于世,武有定三川,函谷关一战凭借医术左右战局,还通晓商道,发明烧刀子酒、炒茶、精盐、猪肉、新式纺织机等等事物,都说人无完人,但吴驹显然打破了这一定论。 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拜入了吴驹的门庭! 董翳原本的心中的忐忑,和家境落魄只得寄人篱下的悲意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豪感。 眼见吴驹从董母手上接过董翳的妹妹董清融,董翳激动的微微颤抖。 可叹自己竟然在吴驹面前说要寻找医者,这世界上最好的医者不就在他面前吗? 董翳可算知道当时说起这番话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会哈哈大笑了。 吴驹、苏长老等人陆续给董清融把了脉,魏磬也听闻有病人,也赶来一趟。 “小问题。”“确实是小问题。” 几人达成了共识。 董母大喜,忙问:“那请问小女的病可以痊愈吗,一路上我们找了许多医者都束手无策。” 苏长老笑着说:“哈哈,虽然听起来颇有大言不惭之意,但要是在场的这些人都治不好,七国也没人有法子了,尽管放心吧,不成问题。” “明白了!多谢!多谢!”董母连忙行礼。 “从何下手?”苏长老问。 吴驹眸子微微一沉做思考状,说道:“她的心脏不好,有贫血的症状……先针灸吧,活络全身血液,魏磬,她是女孩子,由你来吧。” “没问题。”魏磬颔首。 “至于这药方……”吴驹说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帮七国顶级医者很快就把药方定了下来。 “你忙你的,我去抓药吧。”苏长老说。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 吴驹还没说完,苏长老就摆了摆手:“别整这些虚的了,你我之间哪有这么多的讲究,再说这又不是什么体力活,你府中应该有存药吧,找个人带我去便是了。” 再推辞的话反而见外了,吴驹招了招手让一个仆役带着他们离开。 苏长老和两个执事走了,吴驹又对魏磬交代了几句,让董母留下照看孩子,旋即便带着董翳离开,一路来到书房,示意对方坐下。 “和我说说,你们董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把来龙去脉都详细的道来。”吴驹说。 董翳点点头,简单组织了一下措辞,便开始了他的叙述。 原来,董家自五代之前搬迁到秦国蓝田县之后,虽然不再从政,但转行为商贾,从事谷货之事,日子倒也过的有声有色,算是当地的豪绅,董翳的祖父和父亲也都继承了先祖董狐的品行,正直豪爽,与人为善,在十里八乡都是享有善名的。 但自从三个月前,董翳的父亲醉酒失足落水而死,家中一下子就乱套了,董翳身为长子顶了上去,不过他的天赋不在从商之道,亦不免手忙脚乱,难以撑起局面。 也正是在这时,董家财产招致了县里一恶霸刘麻子的觊觎,其人仗着手下地痞流氓良多,又与当地县令是表亲,于是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如霸占田产,强抢民女之类的恶行是层出不穷。 且他与董家结怨已深,有数年之久,只是从前碍于董父手段不敢造次,如今董父身死,刘麻子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主动上门找起了麻烦,步步紧逼。 说起这个,董翳有些惭愧的说:“其实属下有一件事之前未曾告知您,此时思来,还是不能隐瞒的好。” “哦?何事?”吴驹说。 “我杀了几个人。”董翳说道。 吴驹平静的问:“何人?” “是刘麻子手下几个地痞流氓。” 董翳说道:“他们冲入我家中,冲撞家母,随意打砸,还想对府中侍女动手动脚,我一时冲动便斗杀了他们。 杀人是大罪,让刘麻子那表亲县令知道了,就真的落下了口舌,迟早要被官府的人抓起来下狱,我也正因如此才真正下定决心,举家远走他乡。” 吴驹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董翳愿意主动提及,他非但不觉得有问题,还觉得他算是诚实。 至于几个地痞流氓,死就死了。 “料想那边针灸的事情进行差不多了,你可以去看看你妹妹。”吴驹说。 “是。”董翳起身拱手,旋即离开。 看着董翳离开后,吴驹起身,来到府中一偏僻院落。 章邯和司马欣迎面走了过来:“吴卿。” “都招了?”吴驹问。 “招了,匪寇流氓之流,没有一个硬骨头,只用了些小手段就将从小到大做的恶事全吐了出来,就连八岁偷隔壁阿姨的内衣都说了。”章邯说着,与司马欣相视笑了笑,旋即将手中一份册子交给吴驹。 吴驹接过打开,正是一份审讯记录。 原来,回到吴府之后,吴驹就吩咐章邯将在与山匪一战中留的那个活口,以及刚才的程疤脸等人审问。 吴驹翻开审讯记录,一目十行的看着。 一旁的章邯说道:“正如董翳所说,那山匪是受人指使,埋伏在道路两侧,盖因有人觊觎董翳带走的钱财所以想要截杀他们,这群山匪从北地郡过来,在京畿地区只做了这一次案,所以才无人察觉。” 吴驹点点头,又翻了翻程疤脸的审讯记录,发现其描述的事情经过与董翳所述一般无二。 吴驹合上册子,说道:“董翳此人,我打算交给你们两个训练,有问题吗?” “没有。”章邯和司马欣摇摇头。 吴驹颔首:“走吧。” “等一下。”司马欣叫住吴驹,问道:“吴卿,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吴驹愣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杀了吧,丢到城外乱葬岗去,都是些社会的渣滓和蛀虫,死不足惜。” 章邯和司马欣对吴驹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异议,二人跟随吴驹已久,对他的秉性有一些了解,知道这位对这些流氓无赖之流是最没有耐心和同情心的,章邯和司马欣同样是这样。 “是。”司马欣顿首。 吴驹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改了主意:“罢了,先留他们几天,那个恶霸刘麻子,和当地的县令都非善类,这几个货色届时可以拿来当人证。” “明白!”章邯和司马欣颔首。 虽然免了一死,但接下来这些人的生活可能会生不如死。 秦国有句老话,谓之“内史之地,狱中唯轻刑者也”。 看似是说京畿的监狱只逮小犯人,进而讽刺咸阳的官府懦弱无能,只挑软柿子捏,但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恰恰相反,是在陈述秦国律法的严苛。 狱中只有轻刑者,因为只有罪行轻的人才可以享受坐牢的待遇。 至于那些罪行重的,呵,当然是人头落地,或是发配徭役了。 这几个人中有流氓也有土匪,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罪行总不会少,等待他们的,无非也就这两个结局了。 第四百零七章 报仇雪恨 当吴驹三人再见到董翳时,董翳已经同董母,还有已经苏醒的妹妹董清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董翳见吴驹前来,连忙拭去泪水,拱手一揖:“吴卿!” 董母同样起身行礼。 吴驹对董翳说:“随我来。” 董翳随吴驹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中,董翳突然一揖到地:“吴卿救我全家性命,属下铭记在心,今后愿为吴卿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驹将他扶起,说道:“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今后你就在我麾下做事,必然不会亏待了你和你的家人。” 他说:“我有意将你划入魁首近卫之中,你可有异议?” “没有!”董翳果断而坚定的说,他料想魁首近卫便是他来时看到的那支队伍的名字了。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魁首近卫的训练非同常人,所受的苦也不是常人能受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属下不怕吃苦。”董翳说。 “好!”吴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在进入魁首近卫之前,我容许先将自己的家事处理好,也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将那个刘麻子处理掉。” 董翳下意识拱手,但旋即有些迟疑的说:“若论个人武勇,十个刘麻子属下也不惧,但他手下打手颇多,且地痞流氓最多,遍及全县,一进他的势力范围就会被察觉,属下恐双拳难敌四手!” “无妨。”吴驹摆了摆手:“我调给你一百魁首近卫,有把握吗?” 董翳闻言大喜,想到魁首近卫那变态的战斗力,心里顿时有底了:“有!” 吴驹满意的点点头,对司马欣说:“去山庄,调一百魁首近卫在城外集合,现在时间尚早,即刻前往蓝田,日落之前,这个刘麻子必须落网!” “是!” 连同吴驹、章邯、司马欣、董翳在内,轻装快马出城而去,与魁首近卫的人汇合,拿上一些兵器。 众人往东而去,不出半个时辰便抵达了蓝田县内。 “刘麻子家中有多少可以护院打手?”吴驹问。 董翳思考了一下,说道:“两百吧,他要是再把附近的地痞流氓召集一下,三百人大概。” 吴驹颔首:“董翳,你之前说你自幼学习兵法,那么这一百魁首近卫交由你指挥。” 董翳错愕,显然没想到吴驹会这么安排,但他转而就一喜,这正是大展身手,在吴卿面前展现能力的好机会啊! “是!”他立马答应了下来。 “吴卿,你看!”章邯突然指向路边。 吴驹等人循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路边贴着一张公告,正是一则通缉,通缉者的面貌画在纸上,正是董翳! 吴驹只是瞥了一眼,都没有放在心上,董翳杀了人,被通缉也算正常。 董翳握紧了拳头,不免有些愤懑。 一行人来到刘麻子的府邸前,府前的百姓见这么一只杀气腾腾的军队突然出现,连忙避让开,街面上瞬间不见了人烟。 董翳此时终于回到这片故土,见到了仇人的府邸,不免复仇心切,只觉热血上涌,他看向吴驹。 吴驹微微点头:“刘麻子留他一命还有用,女眷孩童可以免死,其余,府中凡助纣为虐者,当场格杀!” 董翳表示明白。 吴驹转头对身后一百魁首近卫说道:“现在董翳就是你们的临时统领,你们全力配合!” “是!” 董翳下马,叩响了刘麻子府邸的大门,待门内仆役将门打开,他二话不说便是长枪一横将仆役扫开,积攒已久的怒火将浑身热血烧的沸腾,振臂爆喝一声:“杀!” “杀!” 百骑魁首近卫毫不含糊,跟随董翳号召杀入刘府。 吴驹微微侧过头,对章邯司马欣说:“你们两个去督战。” 他让董翳统领魁首近卫,是为了观察对方的战术素养究竟如何,不过董翳是第一次领兵,吴驹对董翳有几分深浅也毕竟不知,所以派章邯和司马欣这两个用兵的高手督战,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章邯和司马欣顿首,拍马上前,进入刘府。 吴驹一拎缰绳走进刘麻子的府邸。 里面很快便传来一阵一阵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连滚带爬出来,惊恐的看了一眼吴驹一眼之后,便跑出府去了。 吴驹见状也没管他。 前后不过三五分钟,战斗结束。 章邯和司马欣找到了吴驹。 “如何?”吴驹问道。 “指挥相对来说缺乏实战经验,以前应该从来没有领过兵打过仗,但看得出是有底子的,加以培养,放在军中不失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章邯答道。 吴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已经有了数。 不一会,魁首近卫重新集结,一百号人,一个都没少。 只见董翳大步走来。 盖因大仇得报,也有可能是因为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血气上涌,总之此刻的董翳红光满面,英姿勃发,全无驰道上初见时那落魄的扮相。 “禀吴卿!刘麻子已落网,府中护院尽皆伏首!”董翳拱手道。 “刘麻子呢?”吴驹问。 “禀吴卿,这就是。”两个魁首近卫提了提手,他们正抓着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人,此时已然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把他绑起来,我们走!”吴驹指了指刘麻子,旋即调转马头跃出刘府。 来到府外,只见数百官兵包围前来,将魁首近卫围了起来,为首者是一个穿着县令官服的中年男人,所料不差的话,正是蓝田县县令,许行俭。 “小六!”见被五花大绑起来的刘麻子,许行俭不由得失声。 “县令大人,就是他们!”一旁的男子指着吴驹说道。 吴驹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从他身边逃走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吗,原来他是趁乱去搬救兵了。 吴驹当时当然也猜到了这种可能,之所以放他走,原因很简单。 他不在乎。 许行俭见刘麻子的惨状,不由得心头一紧,二人除了有表亲之情,刘麻子也常常孝敬他一些钱财礼物,蓝田县无人不知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今刘麻子被打成这副模样,岂不是在打他许行俭的脸? “胆敢在城内动手伤人,真是胆大妄为,来人,将这群贼子拿下!”许行俭一挥手,厉声说道。 两侧官兵正要上前,吴驹却淡淡的说道:“我是秦国的客卿吴驹,你们要对我动手?” 数百官兵们面面相觑。 客卿,那可是比县令高得多的官职了。 而且吴驹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啊…… 是那位?! 官兵们顿时止住了向前的步伐。 “客卿?笑话,你说你是客卿你就是客卿?还吴……”那报信的男子冷哼一声道。 话音未落,吴驹眉头微微一蹙,手掌向旁边一探,从一旁的章邯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剑刃一横,众人只看到银光一闪,下一刻人头滚滚,一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 不待许行俭震惊于此人的心狠手辣,却听吴驹说道:“许县令,我不找你,你反倒找我来了。” “误会!都是误会!” 许行俭此时也慌了神,见此人面对数百官兵面不改色,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甭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吴驹,必然有恃无恐,而在京畿敢这么做的,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没有误会,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有人找到你的。”吴驹用沾了血的剑锋拍了拍他的脸颊,旋即一甩剑上鲜血,将剑还给章邯,一招手: “我们走!” 魁首近卫冲撞开人群离开了,只留下一片尘土。 许行俭原地呆站着,不知所措,左边的脸颊上沾着温热的血液,但却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脊柱蔓延到了后脑勺。 “完了!这回全完了!” 许行俭失魂落魄,官兵面面相觑,旁边围观的老百姓指指点点,有一些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第四百零八章 以儆效尤 回到咸阳的时候已经接近日暮时分。 吴驹亲自审讯了刘麻子,此人同样不是什么硬骨头,三两下就全撂了,将他和许行俭的罪名如数家珍。 吴驹旋即带着审讯记录拜访了老内史。 “吴卿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啊。”已经下班的老内史笑眯眯的看着吴驹。 “这话说的,来找你聊聊天还需要理由吗?要不我现场编一个?”吴驹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内史笑了笑,说道:“清理医院那块地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在做了,这个月之前一定能搞定。”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辛苦内史上下打点了,不过今天来找您聊天,要说的还真不是这件事。” 老内史挑眉:“那是?” 吴驹微笑道:“内史有所不知,我最近收了个手下,他家中横遭变故,被迫远走他乡,当时他正有性命之危,被我搭救,也正是因此我才知道,原来大王脚下,内史治下,也并非净土啊!” 听到吴驹的话,老内史的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这是何意?” 吴驹不说话,拿出两份审讯记录,一份是那个山匪和程疤脸的,一份是刘麻子的,他将这两本册子推给老内史。 老内史诧异的接过一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一掌拍在桌案上,怒斥道:“垃圾!蛀虫!” 审讯记录上写的明明白白,许行俭徇私枉法,霸占田产,强抢民女,收受贿赂,还和刘麻子官贼勾结,可谓无恶不作。 对于刘麻子的罪名,许行俭心知肚明,但从刘麻子那收受了不少贿赂,所以才为其遮掩,将这些事情通通压下,甚至还助他完成了不少事,就比如吴驹今天在蓝田县看到了董翳的通缉,就是许行俭在刘麻子授意下下的命令。 吴驹非常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我今天帮我这位手下报了仇,闹出了一点小动静,这里是京畿,而蓝田距离咸阳不足百里,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大王耳朵里,来拜访你就是让你提前做好准备。” “多谢吴卿!”老内史诚恳的拱了拱手,这还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用不了几个时辰,许行俭的这些罪行就会东窗事发,届时大王问责下来,老内史就真的要背大锅了。 再者说了,吴驹只拿了刘麻子,却没对许行俭动手,本身就是对老内史的一种尊重,否则吴驹杀了许行俭,难道会有人来找吴驹的麻烦?不会的,吴驹不动手,仅仅因为这个败类披了一身官皮,并且是老内史的下官。 也正是此时,外面来了一个仆役:“家主,急报!” 老内史起身接过,看了一眼,满脸错愕的转头看向吴驹,说:“死了三百人,血洗刘府,你管这叫小动静?” 吴驹笑道:“地痞流氓嘛,死不足惜。” 老内史苦笑一声,都说吴驹悬壶济世,是慈悲心肠,可这位也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么慈悲,或者说,他是善恶分明,只对该慈悲的人慈悲,对于作恶者,他的狠辣手段远超常人。 不过吴驹说的对。 区区一个刘麻子的死,谁在乎? 相比起刘麻子,许行俭才是最重要的。 许行俭这个蓝田县令的重要性,远胜一千个刘麻子。 这种贪官污吏的存在的危害性,更胜一万个刘麻子。 对于老内史来说,捉拿许行俭也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我一会就让我那位手下将刘麻子等罪犯移交给你,需要我们配合的话,只管说。”吴驹起身说。 “好。”老内史也不含糊:“我这就去找到赵成,连夜带领军队赶赴蓝田县,彻查此事!” 老内史言语中的狠厉,映示了接下来蓝田县即将发生的一场大清洗。 这一次必将有无数贪官污吏落马,无数沉冤得以昭雪。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吴驹微笑着起身:“不用送了,改天记得请我吃饭。” “一定!” …… 吴驹回到家后,对董翳说:“你将刘麻子,那个山匪还有那些地痞流氓通通押到内史府去。” “是!”董翳顿首。 想了想,吴驹又交代了一句:“不用有心理负担,刘麻子、许行俭这两个人都必死无疑,你的仇已经报了。” “明白。”董翳诚挚的说:“能亲手抓了刘麻子,报仇雪恨,属下已经心满意足了,多谢大人给属下这个机会。” “你能这么想就好。”吴驹颔首,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随后,吴驹在府中设宴,宴请苏长老和两个执事,还将现在咸阳城的另一个执事和陆绍友也叫来,除此之外,章邯,司马欣,董翳,董母,董清融也一并参与了宴席。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深夜,与吴驹所料不差,蓝田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子楚耳朵里。 除了因为吴驹在蓝田县大开杀戒所以传播范围比较广之外,也因为刘府被血洗,许行俭被吴驹当众落了面子,许多曾经受到二人迫害的老百姓都觉得时候到了,于是进京告状。 眼见着关于此案的奏章以极快的速度堆满了桌案,上报的声音连绵不绝,子楚勃然大怒。 “许行俭!好一个行俭!光是几个时辰就确认他贪污了数百万贯,家中金银堆砌成山,到现在都没清点完,你们监察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章台宫中,子楚愤怒的声音振聋发聩,只见他一把抓起桌案上的奏章扔了出去,殿中央站着的包括老内史在内的一群官吏不敢闪躲,任凭奏章砸在身上。 此刻,老内史也是无比庆幸。 幸好他提前接到了吴驹的消息,同赵成的京畿守备军赶往蓝田县将许行俭抓捕,押送回咸阳。 否则大王向他问起来此事,倘若他没有任何作为,那他的责任可就比现在大的多了。 “宁康,解释解释!”子楚喝道。 子楚口中的宁康正是负责监察京畿的御史。 “是臣失职,让这样的败类尸位素餐!还请大王治罪!”宁康连忙躬身。 “哼!”子楚冷哼一声:“治罪,当然要治你们的罪,不过在此之前,先把京畿给寡人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查一遍!除自首以外,任何有罪的官吏全部下狱,从重治罪,以儆效尤!胆敢包庇者,一律处死!” “是!” 第四百零九章 安顿下来 在次日一早的早朝上,子楚大发雷霆,直言整个京畿藏污纳垢,将宁康等一众负责监察的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县令,一个县尉,一个县丞,全都没跑掉,罪状列在这册子上,压的寡人的手都酸,三人家中的钱财堆积成山,足有成百上千万贯,去年国家外有战乱,内有疫病,财政最紧张的时候,连国库都拿不出这么多钱!败类!” 许行俭这个害群之马的落网,产生了连锁效应,最终导致蓝田县六成以上的官吏入狱,县令、县尉、县丞一个没跑掉,剩下的四成中还有七成以上的官吏被问责,可谓是蛇鼠一窝。 紧接着,在子楚雷厉风行的命令下,整个京畿,乃至汉中郡、陇西郡、北地郡,包括更远的巴郡、蜀郡、河东郡、三川郡等等全部进行了一次强有力的查处,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无数官吏落马! 三日之后,随着咸阳城内一声洪亮的“行刑”,蓝田县令许行俭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斩,而且是腰斩。 县丞林琥,县尉石务被枭首。 与此同时,刘麻子等一众人也被问斩,以儆效尤。 吴驹还特意为董翳争取到了一个亲自斩首刘麻子的机会,终于还了董翳一家一个朗朗乾坤。 至于吴驹在蓝田县大开杀戒,最终引出这一系列贪官污吏的事情,当然不免传到了子楚的耳朵里。 但子楚听完来龙去脉之后什么都没说。 一个地痞流氓死了就死了,也得亏他的死才让子楚知道原来秦国内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也隐藏着这么大的隐患,所以子楚反倒想谢谢吴驹。 当然,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没有人提及,反倒是蓝田县的受苦受难的百姓津津乐道,认为倘若不是吴驹大闹蓝田,许行俭、刘麻子这些衣冠禽兽,城狐社鼠还不知要嚣张到几时。 大闹蓝田,灭刘家满门反倒引为一段佳话,不久之后还被编成故事放到了青石苑去说书,为世人歌颂。 刘麻子被枭首后,董翳将在驰道一战身死的护院好生安葬,给予能寻到的家属一些抚恤。 吴府。 吴驹坐在主位上,下座有董翳、董母、董清融这一家三口。 董清融此时已然大病初愈,蜡黄瘦削的脸上多了些血色,竟也是个小美人。 而董翳大仇得报,还亲手斩了刘麻子,出了一个恶气,也为那些死去的护院报仇了,此时同样一扫阴霾,一家人的脸上终于多了些微笑。 “商量好了吗?董夫人和令嫒打算如何安排?”吴驹微笑着问。 “多谢吴卿关心,我们还是想要跟着翳儿。”董母轻声说道。 “他今后大半时间都会训练,只怕聚少离多。”吴驹说。 董母摇头,说道:“无妨,今日董家遭此大变,今后我还是想我们一家离得近些。” 吴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从旁边拿起一页地契:“这里是一份吴家庄的府邸和地产,今后你们一家便住在那里吧,相见会容易些。” 这是他在规划吴家庄的时候,派高德全的施工队起的五十座府邸中的一座。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属下蒙大人恩情尚且未还,还要受此大恩,着实惭愧。”董翳起身拜道。 吴驹摇摇头:“无妨,今后你在我手下做事,用到你的地方会很多,一座府邸,算不得什么。” “对了,蓝田县的产业,你们可有规划了?”吴驹问。 董翳和董母对视一眼,说道:“尚未,若吴卿不弃,属下愿将蓝田县的产业双手奉上!” “不!”吴驹摆了摆手:“你们误会了,我对你们的家产没有想法,那些宅邸、钱财,你们自己留着,不过若是商铺想要脱手,可以卖给我,我会给你们一个好价钱,或者以蓝田的产业置换一些咸阳的产业给你们。” 他手下除了无拘酒肆、结海楼这些产业,也不乏一些零碎的小商铺,有的是他人赠送,有的是意外所得,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商铺?”董翳疑惑。 吴驹颔首:“你说自己不善经营,况且今后都要训练,来日投身行伍,更加繁忙,更无暇分神去打理家业,董夫人独自一人,操持董家在咸阳的一些产业已是捉襟见肘,蓝田县则鞭长莫及,不过我手下精通商贾之道者颇多,所以才有这个想法。” 董翳思索一番,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便赠与吴卿好了。” 吴驹摇头:“不谈赠与,白嫖可耻!我吴某人从不干白嫖的事!” 说起这话时,吴驹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令董翳大为感动。 这才是人民群众的发言啊! “这样,七成产业我给你置换成现钱,剩下三成产业置换成咸阳的商铺,我手下的商铺大多是生意比较可观的,只要用点心经营,赚些日常支用的钱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吴驹思虑周全。 “好,听您的!”董翳笑。 “回去统计一下产业,顺便把家里安顿好,就可以来我这报道了。”吴驹摆了摆手。 “是!” 待董翳一家离开后,章邯和司马欣走进来,问道:“吴卿,需要给这小子安排什么训练科目?” “和寻常魁首近卫一样就行。”吴驹说。 不过董翳此人通晓兵法,他今后的仕途当然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小的魁首近卫,待他融入魁首近卫之后,吴驹还会有别的安排。 “明白!”章邯和司马欣顿首。 两日后,董翳走进了山庄,正式成为了魁首近卫中的一员,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艰苦训练的日子。 第四百一十章 医院蓝图 安排完董翳的事情,吴驹转头便投入进了筹备医院的事情。 自从许行俭一案过去,老内史欠了吴驹一个大人情,于是对这件事上了些心,没几天就将吴驹买的这块地正式交付了。 第二日一早,吴驹、苏长老、三大执事、陆绍友齐聚医院的施工场地。 施工场地四周已经开始围上临时围墙,吴驹手下第一基建头子高德全的施工队也赶到了现场。 经过他们的一番商议最终以吴驹给出的后世医院体系为基准加以删改,确定了医院的各大科室。 门诊: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眼科,耳鼻喉科,口腔科,皮肤科。 急诊: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 住院部:呼吸内科,消化内科,泌尿内科,心内科,血液科,内分泌科,小儿科,感染科,普外科,骨科,肝胆外科,泌尿外科,烧伤科,妇科,产科,重症监护室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药房、仓库、收费处等等。 住院部暂定的最大容量是八百人。 咸阳虽然有六十多万百姓,但对于医院这么一个新兴事物他们短时间内未必能接受,再加上住院费的元素,目前的展望无疑是够用的。 不过吴驹在设计图中也预留了扩建的空间。 除此之外,现在没有太多的医疗仪器,所以医院的规模比起后世必然是要小许多,但也小不到哪去。 最终,在高德全手下一众测绘师屡次删改之下,一张设计蓝图逐渐成型。 “高德全,以你来看,预计工期多久?”吴驹问。 众人看向高德全。 高德全咬着笔杆子,思索了一下,说:“冬天之前必定能落成。” 吴驹颔首:“那就好,这次我打算使用一种全新的建筑方式,这个工期兴许还能短一些,不过高德全你得做好准备。” “全新的?有多新?”高德全疑惑。 吴驹笑:“三四层楼那么新。” “蛤???” 见众人疑惑,吴驹不再开玩笑,正色说道:“几乎会舍弃所有木质结构,不使用木头作为建筑主体。” “不用木头,那用什么?”高德全、苏长老等人全部愣住了。 “钢筋,水泥,混凝土。”吴驹微笑着吐出这三个词。 六脸懵逼。 “水泥和混凝土是两种新型的材料,比木材更坚固、更好运输、成本更低,总之有许多优点,我已经把材料收集好了,等会大家去吴府,我跟你们演示一番。”吴驹说。 众人点点头,大抵也知道这是吴驹的新发明了。 吴驹这厮的想法向来天马行空,发明出的东西总能超乎所有人预想,他们不能理解也是在正常范围之内的。 总而言之,听不懂吴驹说的,不丢人!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声音:“都在呢。” 吴驹等人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子楚来了。 众人起身行礼,吴驹笑问:“大王怎么突然来了。” “出宫一趟办点事,路过这里就来看看,没想到你们都在这。”子楚说着,走过来瞥了一眼设计图:“规划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择日施工。”吴驹说。 子楚点点头,前几日吴驹和苏长老等人进入咸阳之后就找他简单商议了一下,所以他也知道医院快要动工了,不过医院的事情他参与的不多,所以没有细问。 “对了。”吴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王事情办完了吗?忙不忙?” 子楚苦笑着摊了摊手:“寡人哪有不忙的时候,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怎么了?找寡人有事?” “一起去吴府坐坐吧,臣新搞出了个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吴驹笑道,他打算把水泥和混凝土给子楚看看,这玩意可是筑城神器,成本又不高,子楚一定感兴趣。 子楚虎躯一震:“又搞出什么好东西了?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吴府!” 在子楚推搡下,一行人驾车前往吴府。 第四百一十一章 水泥 一行人回到吴府。 吴驹从自己的实验室中取出了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的制作水泥和混凝土的材料。 首先是水泥的原材料。 主要是石灰石,粘土和石膏。 吴驹首先将石灰石和粘土打碎,磨成细粒,按照比例混合搅拌均匀,再按照比例加入一定的铁矿粉,这就是水泥的生料了。 之后将其放入窑中,使用煤粉煅烧,因为温度需要达到1400c,所以吴驹还在窑上添加了一个风箱。 子楚看见后很是好奇:“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吴驹笑了笑:“这叫风箱,大王可以理解成一种橐。” (这字念tuo) “橐?橐可不长这个样子。”子楚更加疑惑了。 橐是用牛皮制作的风袋,像气球一样通过鼓气和吐气往熔炉里输送空气,一般多个安装在同一个炉子上,成为排橐,是风箱的前身。 老子的《道德经》有云: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吴驹笑着回答:“大王有眼光,这可以理解为一种新式的橐,对熔炼大有用处,一会我将设计图画下来,大王可以交给军队或者官府的铁匠,他们只需试验一下,就能知道这东西的作用有多大,是可以直接让冶炼水平上升一个档次的。” “有这么夸张?”子楚更加诧异了。 吴驹点头,想了想,问道:“大王,目前秦国对装备铁器有没有什么想法?” “铁器?当然!”子楚毫不犹豫的点头。 现在虽然七国之内还是以青铜器为主,但大家都已经有了共识,铁器才是下个时代的主流。 只不过大家的进步速度都很迟缓,这也是受制于冶铁技术的不成熟,也没有像后世那样专门研究此道的意识。 在七国之中,秦国的铁器算是比较领先的。 对此,吴驹也是知道的,并且他也知道如何改良现有的冶铁技术。 风箱,就是冶铁历史上一个堪称里程碑式的大发明。 吴驹笑着说:“那就好了,这风箱对于冶铁大有裨益,可以加大进风量,提高冶炼温度,好处良多,回头我再和你详谈。” 见如此,子楚知道吴驹向来不是说大话的人,于是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准备回去之后立马把军中的工匠找来。 熟料新鲜出炉后,吴驹又往里面加入石膏等材料,再次磨成粉末,就成了可以使用的水泥了。 紧接着是混凝土的制作。 这就更简单了。 只需要将水泥,沙子和石子混合起来,搅拌均匀便可。 吴驹搅拌起了水泥。 眼瞅着吴驹撸起袖子干的正起劲,子楚、苏长老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摸起了鼻子:略显尴尬啊,吴驹在劳动他们却在一旁看着…… 子楚说道:“你就打算用这些浆糊起一座医院?”他来时也听吴驹讲了准备用水泥和混凝土作为医院的建筑主体的事情。 “浆糊?对,就是它们。”吴驹一边做一边指着地上的水泥说道:“大王,苏长老,老陆,你们信不信就是这些浆糊,可以起一座高楼?” 子楚摇摇头,他第一个不信:“你确定这就是全部的原材料?” 吴驹颔首。 子楚看向地面上这些原材料,蹲下来,捧起了沙子,看着其从指缝间流淌:“区区沙砾,都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如何能成事?” 他又捡起一枚石子:“石子,比沙子大一些,但也是同样的道理。” 最后子楚将目光看向了水泥:“这个叫什么来着……” “水泥。”吴驹提醒道。 “啊对,水泥。”子楚点点头,旋即捡来一根树枝戳了戳水泥,摇摇头:“软趴趴的,不堪重用!” 他摸着下巴,说道: “寡人以朴素的观念来看,不行。 但以寡人的直觉,以及对你的了解来看,可以!” “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吴驹问。 子楚思虑了一下:“还是不行吧。” 吴驹笑着说:“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吴驹手下没停,一直搅拌着,一边做事一边说道:“大王,这次得让您知道一个道理,如砂砾、石子一般微小的东西也是有它自己的价值和作用的,而且,如水泥一般软趴趴的东西也可以变得很坚硬。” 子楚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感慨道:“饶有深意啊,短短一席话暗藏治国之道,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光靠我们这些君王、高官是没有用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末吏也在国家的每一个地方发挥自己的作用。” 苏长老等人俾有所悟的连连点头,吴驹自己确实一愣:我这句话还有这层意思吗…… 陆绍友也感慨道:“雀食饶有深意啊,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这一次,包括吴驹在内,还有子楚、苏长老等人都愣住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吴驹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众人瞬间就秒懂了。 “老陆你有空真该去洗洗脑子了……”吴驹一脸无语的说道。 “咳咳,开玩笑嘛。”陆绍友挠了挠后脑勺。 一通吹牛打屁过后,吴驹指向院子的角落: “那个,墙角那堆红砖劳烦帮我搬来。” 众人面面相觑,子楚看向蒙毅,蒙毅看向身旁的卫士,卫士们眼瞅着在场的没有比他们身份更低的,当然就只能是他们上手了。 一摞摞红砖被搬来。 吴驹一手操着砖块,一手拿着前段时间专门打造的小铲子,一脸的唏嘘感慨:“想不到这么多年了,砌墙这门手艺竟然还能重拾起来。” 前世,吴驹的人生和许多人一样,贯穿了农村和城市,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在乡下生活的经历,这让他有了很强的动手能力,也积累了许多技能,就比如从他爷爷那里学来的木匠活。 砌墙也算是其中一项,不过吴驹只是会,并不精通。 属于那种有两把刷子,但刷子上的毛不多。 纵然如此,也是够用了。 “拿这东西筑墙真的可行吗?”子楚戳了戳水泥。 “当然!”吴驹说:“我不都告诉您了吗,软趴趴的东西也是可以……” “停停,大可不必复述一遍。” 子楚抬手制止他,自从陆绍友突然一脚油门把他们几个带上了高速,他们就再也无法正视这句话了。 吴驹无奈的看了一眼陆绍友,陆某人顿时抬头望天装作不关自己的事。 吴驹只得转头面向子楚,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水泥这个东西,现在确实软趴趴的,但在干涸之后就会变得和坚硬的石头无异,并且它有很强的黏连作用,可以将砖头、石子之类的东西胶结在一起,用来筑墙是完全没问题的。” “哦~” 子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听懂了,但没完全听懂。 吴驹也自知只是这么说有些苍白,于是说道:“总之您之后看就明白了,这东西绝对比拿什么夯土砌墙要强多了!” 他一块砖头一铲水泥,很快就砌了一小堵墙,他看向那些卫士:“看明白了吗?” “啊?啊?看明白了。”卫士们点点头。 “你们来。”吴驹将铲子交给他们,自己转身投入了混凝土。 第四百一十二章 混凝土 混凝土比水泥还简单。 吴驹首先找来四块木板,发挥木工手艺,将之围起来,固定牢,旋即往里面放入之前已经固定好的钢筋架,随后便是将水泥,沙子、石头搅拌到一起,往里面灌注了。 水泥是胶凝材料,在其中起到胶结作用,即将沙子和石头粘合在一起。 沙子和石头则分别为细骨料和粗骨料,起到骨架作用,简略的说就是承重抗压。 同时,因为水泥的膨胀和收缩幅度很大,而沙子和石头不会,所以将之填充进去,起到抵抗收缩的作用。 吴驹稍微将混凝土表面抚平,旋即拍了拍手:“好了!” “搞定了?”子楚问。 吴驹点点头:“等着它干就行了,现在艳阳高照,气温起码有三十多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干,等干了之后,一定叫你们大开眼界!” 闻言,子楚等人也不免有些期待。 吴驹和仆役交代道:“你们几个就在这看着,记住了,一定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往上面洒点水。” 他给几个仆役示范了一遍,仆役们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于是吴驹对子楚等人说道:“走吧,正好快中午了,边吃边聊。” 一行人移步前堂,吴驹净了手,落座了。 不多时,菜肴上了一桌,众人一边吃一边聊。 “这是我拟定的,医院各个科室的主任名单。”苏长老将一张纸递给吴驹。 吴驹接过来,见每一个科室名底下有留着三四个名字。 李正辅,左岱,申潭,令狐武,徐不害…… 俨然都是秦国医者中医术高超,德高望重之辈。 而副院长是苏长老,吴驹届时也会挂职荣誉院长之位,当然这个荣誉院长其实要不要都无所谓,所有人都知道吴驹是医院的创始人,属于无冕之王。 吴驹看了一圈,点点头:“可以,就按照这个名单联络,先问问他们是否有意向进入医院供职。” “明白。” 苏长老颔首,收回名单,但旋即又皱着眉问道:“只是这院长之位一直空悬着,不是个办法啊!” 吴驹一听也陷入了沉思。 想了一会,他转头看向了三大执事中的其中一位:“黄执事,你愿不愿意当院长?” 黄执事名曰黄贤,是秦国三大执事中资历最老,医术成就最高的人。 其他两大执事无论学术,还是地位,都与之相差甚多,因为其他两大执事都是这两年提拔上来的。 他们的前任,早在医家内乱平定之际,一个被调去燕国当长老,一个被调去燕国当执事,所以新的两大执事当然在资历上比不过。 黄贤一愣,连连摇头:“我不行的。” 他说:“魁首,你是知道我的,我最不善管理。” 吴驹捏了捏眉心,倒也确实如此。 “医院院长,理应择一德高望重,并且也足够有管理才能的人才是。”黄贤补充道。 日后医院和岐山必然会成为医家的两个系统,类似后世医学院和医院的关系,医学院,也就是岐山交给了苏长老,理应有一个和苏长老差不多地位的人来担任。 黄贤问道:“魁首,长老,你们说张师可以吗?” “张师?”吴驹思索了一下:“不太行吧……张师他们那一辈都已经是半退隐状态了。” “况且张师年岁已高,还是颐养天年的好,操持医院实在太辛劳了。”陆绍友也说。 “来咸阳之前我有问过张师的意见,他说,如果医院需要他坐诊,他义不容辞,只是如今古稀之年,精力实在是比不得年轻一辈了。”苏长老说。 这个话题再度陷入僵持。 苏长老谏言道:“吴驹,要不就先由你你来担任第一任院长吧,先当一段时间作为权宜之计,后续我们再找新的院长吧,你学术成就足够,地位足够,医院是你提出并组建的,你也对之最了解,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吴驹思索了一下:“也可……” 以字还没说出口,吴驹突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众人注意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吴驹喃喃道:“嘶!我想到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还有比你我更合适的?”苏长老挑眉。 吴驹突然笑了,笑着说:“一个几乎最早登场,但已经四百章没有出现的人物。” 此言一出,大家更加疑惑了,就连一直没插嘴,闷头干饭的子楚、吕凝都抬头看向了吴驹。 “前医家魁首,陈仲!” …… 秦国北部,一个小村落中,背着一个药囊的老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老人一通怀疑人生:“老夫感冒了?没道理啊,我堂堂前医家魁首岂有不能自医的道理?” …… 吴驹问道:“他难道不合适?” 众人思索了一下,确实合适! 论资历,陈仲是前任魁首,比苏长老、吴驹还高出一线。 论年龄,陈仲比张师年轻的多,尚且还算年富力壮。 论医术,陈仲虽然比不过吴驹,但他比得过苏长老啊!比起张师、黄贤他们自然也是不差的。 “前段时间我接到下面人的汇报,说去年疫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有人在北地郡发现了陈师的踪迹,他还在当地指挥医者,不过形势缓解之后,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吴驹默默腹诽一句,和在岐山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长老明白了:“我会派人寻找陈仲,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甩手掌柜,现在医家要搞大动作,他理应回来帮帮忙才是。” 吴驹欣然颔首。 甭管陈仲愿不愿意,总得先把人找到再说。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成形、检验 饭后,一行人饮着凉茶聊了一会天,到了下午,便再度前往实验室。 因为气温很高,所以混凝土和水泥干的很快。 也正因如此,吴驹才让仆役往混凝土和水泥上洒水,预防水泥因为热胀冷缩而开裂。 吴驹将混凝土四周的木板拆除,对子楚说:“大王,来看看。” 子楚好奇的投来目光,伸出手又迟疑的说:“这可以摸吗?” 吴驹颔首:“当然可以。” 子楚伸手往下摁了摁,又捏了捏边角,触手的坚硬质感让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竟然真的变成石头了?” 吴驹摊了摊手,一副都说了你还不信的样子。 苏长老等人也轮番上手试了试,一时间惊为天人:“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 “化腐朽为神奇,简直神仙手段啊!” “停停停,这可不是什么神仙手段,这叫科学!”吴驹纠正道。 “科学?”众人对这个名词非常好奇。 “那是什么东西?”苏长老好奇的问。 “科学是一门博览万象的学科,你们可以理解为一门探索天地万事万物的学科。”吴驹又指向了砖墙:“你们再来看看这个。” 众人又去摸索了一番砖墙,连连点头:“这水什么泥还真的把砖块给粘起来了,看起来挺牢固啊!” 子楚把吴驹拉过来,放低声音说道:“这就是你打算用来修医院的东西?” “是啊!多好的材料啊!”吴驹点头,旋即掰着手指开始和子楚说水泥以及混凝土的优势: “你看,第一点好处,水泥成本低,不需要像传统的建筑一样大量的开山采石、伐林取木,耗费人力物力。 第二点,方便运输,制作水泥,只需要制成粉末装在袋子里,需要用的时候加水搅拌就好了。 第三点,混凝土的承重能力比一些石材、木头还要强。 第四点,更耐用,木头才多少年就要腐烂,可混凝土可以几十年,甚至百年屹立不倒,除非是地震、海啸、台风之类的不可抗力因素。 第五点,混凝土不怕火烧啊!这不比木头强得多?” 尤其是最后一点,吴驹在思考是否使用水泥和混凝土的时候,其实很大程度上考虑到的火灾的因素。 原因很简单——他想到当初在岐山的时候,先是纪敢杜冉制造了一场火灾泼他脏水,随后见形势不妙,直接组织了大批刺客刺杀吴驹,一把火把他的小院给点了。 一连两场火灾差点把他烧的够呛,当时他一度怀疑纪敢杜冉这俩玩意是不是对玩火有什么执念,他们难道怕玩火尿炕吗? 子楚越是往后听眼睛越亮,忙问道:“这东西能用来修城墙吗?” 吴驹笑:“当然可以,不如大王试试这钢筋混凝土的坚硬程度。” “怎么试?” 吴驹看向墙角,那里摆着一把大锤。 子楚点点头,走过去拎起大锤,掂了掂分量:“正合适!” 蒙毅在一旁谏言:“大王,不若交给侍卫吧,不然伤了就不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子楚哈哈大笑,说道:“蒙毅,寡人和吕不韦从赵国防线杀出来的时候,你还在学识字呢,当年夙夜奔波五天五夜,马上杀敌无数,血都浸透了衣衫,如今拎个锤子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微微呼出一口气,运足气力,将大锤高高举起,一锤打在混凝土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子楚脸色一变,收回锤子,握了握发麻的手:“还真是坚固。” 众人走上去看了看,却见这块混凝土只不过是掉了些石渣罢了。 吴驹摸了摸石渣,微微点头:“看来挺成功的,比正儿八经的石头还要坚硬。” 子楚也走上来看了一眼,颔首道:“依寡人看,这个强度拿来修筑城墙时是完全没问题的。” “不过拿锤子检验还是有点欠妥当,正儿八经的战场也不会有人拿锤子敲城墙。”吴驹笑道。 “哦?”子楚心念一动:“你有什么检验的好方法?” 吴驹凑过来,低声说道:“大王不若弄来一架床弩试试。” “言之有理!”子楚重重的点头。 之前他们试验过很多次床弩面对常规砖墙时的威力,现在拿来试验钢筋混凝土的强度,不就高下立判了? 子楚对蒙毅吩咐了几句,最后说道:“你亲自跑一趟。” 蒙毅颔首,转身离去。 苏长老等人见识了一番水泥和混凝土,也明白这东西拿来建造医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随后他们看出吴驹和子楚还有事情要谈,于是借着去探讨医院各部门主任人选的名义也走了。 不一会,麃公亲自押了一辆蒙着黑布的车,与蒙毅一起回到吴府。 “大王,什么事要调用床弩啊?”麃公好奇的问。 子楚神秘的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床弩的生产情况现在怎么样?” “目前我们已经有了七十架床弩,基本上本个月能产出十多架的样子。”麃公答道。 子楚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数量不多,但积累起来,日后放到正面战场是会有大效果的。 “来,对着这东西开一弩!”子楚指了指混凝土方。 “是。”麃公是军人,令行禁止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所以没有再提出任何问题。 不一会,一支弩箭被装上。 弩箭退到一百米处,众人站在弩箭后面。 吴驹浅开了个玩笑:“射准点,你要是一箭怼我院墙上我跟你没完。” 操着床弩的兵士一听,汗如雨下。 “吴卿别逗他了。”麃公笑了笑,大手掌拍了拍兵士的肩膀:“要是一百米射这么大的目标你都射不中,那你就等着训练翻倍吧。” 兵士一听,压力更大了。 一小会后,只听嗖的一声,弩箭爆射而出,直冲混凝土块,紧跟着一声巨响,碎石飞出,弩箭倒飞出去。 子楚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弩箭都被崩回来了,这混凝土能有这么硬?” “不可能。”吴驹摇摇头,床弩的威力他很清楚。 众人小跑上去看,只见弩箭击中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坑洞,深凹进去约莫一根半手指,也就是十多公分的深度。 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十分惊人了! “之前测试同等厚度的砖墙,可都是几乎洞穿的!”麃公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缓和自己的震惊。 “钢筋混凝土可比砖墙强多了,而且这玩意一但建起来不容易倒塌,除非你把钢筋弄断。”吴驹说。 “钢筋?就是你之前放进去的那个铁架子?”子楚问。 “没错,那是用纯粹的钢铁打造的,只要将钢筋加入混凝土里,强度就会大大提升。”吴驹说。 他对比了一下钢筋上的一块小缺口,和床弩的弩箭已经断裂的箭头,确定了缘由:“刚才弩箭被弹开是因为直接撞到了钢筋,不过你们也看到了,就算撞不到钢筋,以弩箭的势头,也不可能再往里面进一步了。” 子楚和麃公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王,这玩意不拿来筑城、建造关隘实在是太可惜了!”麃公在一旁说道。 子楚笑道:“我和吴驹打的正是这个主意,让你把床弩带来就是要测试一下这东西的强度。” 麃公恍然大悟。 “走吧,大王,麃公,这里太热了,咱们移步详谈。”吴驹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四百一十四章 商议、计划 “抗压,坚固,抗火……哦对了,还方便运输,这么一看,水泥和混凝土的好处真是太多了。”子楚喝了一口茶,悠悠感叹道。 “那必须的。”吴驹颔首,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其实我现在制作的混凝土还不是强度最高的。” “还有更高??” 子楚和麃公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珠子:“那得与金铁无异了吧。” “没那么夸张,我用的比例是0.51的水,1的水泥,1.81的沙子,3.68的石子,如果我的水泥质量没出什么大差错的话,得到的大概c20标准的混凝土。” 知道子楚和麃公听不懂,所以吴驹解释道:“c是混凝土的强度等级,数字越高混凝土强度就越高。” “最高多少?”他们好奇的问。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c100肯定是有的。”吴驹说。 子楚和麃公虽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但在他们看来绝对是十分坚硬了。 见识到了混凝土的坚硬程度,他们对将其运用于修建防御工事这件事也越发的感兴趣了。 “成本问题呢?这两样东西的原材料是什么?”子楚好奇的问。 “水泥主要是石灰石、石膏和铁矿粉,混凝土是水泥、沙子和石头,如果想要钢筋混凝土,那还需要大量的铁。”吴驹答道。 听到前面的东西,子楚一阵兴奋,这些东西简直不要太便宜,并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最后一样又让他犯了难:“如果不加钢筋呢?” “那抗压强度必然要大打折扣。”吴驹摇摇头。 子楚愁眉苦脸了起来:“别的都好说,可铁……实在是缺啊!” 吴驹笑着说:“所以我还搞出了风箱啊!” 子楚一愣:“对啊,还有风箱。” 由于还没了解到风箱的用处到底有多大,所以子楚下意识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他问道:“风箱的用处真的有那么大吗?” 吴驹顿首:“很大!非常大!” 他解释道:“现在的熔炼炉很小,使用的排橐的鼓风能力也不强,导致温度也不够,无法使铁矿石充分熔化,只能将铁矿炼成海绵状的熟铁块,我将这种炼制方法成为块炼法。” “但风箱的鼓风能力比排橐强得多了,可以让熔炼温度往上一个档次。” 这次子楚总算听的有点明白了:“这么说来,铁的产量可以提高?” “一定会提高!”吴驹的语气非常笃定。 这时候,麃公也兴奋起来了:“那岂不是可以给军队大规模换成铁剑?” 吴驹笑了:“如果我们即刻开始,全部不敢说,但只要纠集足够多的铁匠,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秦锐士的部队可以将剑全部换成铁剑。” “那还等什么!”子楚拍案而起:“寡人这就去给你找铁匠!” “停停停。”吴驹起身将他摁下来:“现在都卯时了,再过几个时辰天都黑了,炼铁的事情放到明天吧,再说了,咱们不是在聊水泥和混凝土吗?” “也是,也是。”子楚恢复冷静,一屁股坐了下来,本来心情和子楚一样激动的麃公也轻咳两声重新坐了下来。 “如果铁的问题能解决的话……那确实不剩下什么缺点的。”麃公看向子楚。 子楚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钢筋竟然叫钢,材料应该也是钢铁,不是普通的铁吧?”麃公忧虑的说。 他们的技术不成熟,连大规模普通的铁都难搞,更别提钢了。 “这个我也知道,解决方法也和风箱有关,之后我再和你们详谈。”吴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子楚和麃公点了点头。 “话说,我这就把钢筋混凝土搞出来了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我们的一众敌国可是连床弩都还没搞出来啊……”吴驹嘟囔道。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没有床弩,可是他们有投石车之类的攻城器械嘛,照样是可以对城墙造成很大的伤害的。”麃公摊了摊手。 “没错。” 子楚点头,补充道:“再者,寡人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混凝土可以长达五十年、一百年屹立不倒吗,一朝建成,数十年不愁,这可比砖墙强多了!吴驹你是不知道国家每年要在修缮城墙、关隘上花多少钱!简直就是个吸金的无底洞!” 听二人这么说,吴驹也觉得很有道理。 麃公饮了一口茶水,呼出一口气。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敌人使用投石车攻击他们的城墙,结果发现连墙皮都刮不破的惊愕表情了! “工期有多长?”子楚思虑周全,又问到了这一块。 吴驹撑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说:“如果是气温适宜、并且不考虑装修之类事宜的情况下,医院的主体可以在一个月以内完工。” “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月平地起一座医院? 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但其实这还不是最快的。 吴驹是个外行,没有接触后建筑行业,他的推断都是来自于自己一些浅薄的见闻,但他知道后世一层楼短则三五天就能建成。 子楚冷静分析了一波。 医院的规模不小,但比起城墙、关隘,那差别必然不啻天渊。 医院一个月完工,那民夫足够的情况下,十个月完工一座关隘总没问题吧? 不对,其实还能更短。 毕竟民夫足够的情况下,混凝土的浇筑和成型都是可以同时进行的,所以搞不好的话,三到六个月就完全可以搞定! “这必须要搞!”子楚一拍大腿。 吴驹笑了笑,并不感到意外。 麃公也下了决定,并就此事开始分析起来:“如果重建一座关隘,工程量无疑是很大的,纵然水泥价格便宜,钢铁的问题也可以随着吴卿发明的风箱得到缓解,可这铁总归是稀缺且价格昂贵的资源,还有人力……” 麃公虽然是一介武夫,但这账也是精打细算,弄得明明白白。 子楚也在思考财力问题。 “还是那句话,步子不能迈大,咱们可以先挑几个重点的地方作为试点建造嘛!选取军事重镇或是重要的关隘。”吴驹说。 那首选就非常清晰了。 优先级最高的必然是两个地方。 函谷关。 咸阳。 一个秦国门户,一个秦国都城。 子楚和麃公似乎都比较倾向于先从函谷关开始。 吴驹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也不想发表意见,就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过了好一会,二人似乎是初步下了决定,子楚郑重的说道:“吴驹,那这生产水泥的事情,寡人就托付给你了!” 吴驹颔首,水泥和混凝土他搞出来的东西,他当然不会拒绝,也不会拱手让人。 而且这件事很有商机。 起码他已经有了一个最大的客户:子楚! 再者说了,水泥、混凝土可不止能用来修建医院、城墙、关隘,也可以修建房屋啊! 假以时日,将咸阳打造的和后世的城市一样高楼大厦林立也未尝不可! 他旗下的大秦建筑公司几乎是最早成立的公司,但它其实有些名不副实,因为它最大的订单就是为了安装暖气服务,负责房屋的拆除和重装。 现在是六月,大秦建筑公司也基本是停工状态了。 但有了水泥和混凝土之后,吴驹就可以让大秦建筑公司名副其实起来,正式进军房地产行业! 想到这里,吴驹嘴角也不由上扬起来。 他笑着说:“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 钢铁 谈话结束后,吴驹干脆也没画什么图纸,直接拆了个风箱给了子楚,对他说:“只需要找到一个有见地的铁匠,将风箱的用途告诉他,他就能明白这东西究竟有多重要。” 子楚颔首:“好!” …… 次日一早,当子楚再次出现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吴驹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一见面,男人的表情中透露着一股兴奋,但又拘谨的笑了笑,拱手道:“吴卿,久仰大名,在下王尚礼!” 吴驹还礼。 子楚解释道:“王尚礼是军部匠作监的主事,专门负责督造兵器甲胄,你昨日与寡人说要找个铁匠,寡人想了想,还是他的技艺高超一点,所以就将风箱拿给他看了。” “跟吴卿比,实在是自惭形秽!”王尚礼谦虚道,他看了风箱之后,对吴驹实在是佩服不已。 “太客气了,外面太阳大,里面请。”吴驹笑道。 三人来到堂中就坐,王尚礼刚刚坐稳了屁股就忍不住说道:“吴卿,能不能请您讲一讲风箱的,我昨日左翻来右覆去,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还有听大王讲风箱可以用来炼钢,这个我很是好奇,还有这个……” “停停停。”吴驹制止了他笑着说:“我明白王卿求知若渴,咱们不急,一样一样来,先说这风箱。” “好好。”王尚礼也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于是强行平复了一下心情。 吴驹看向子楚,子楚摆了摆手:“不用管寡人。” 吴驹点头称是,和王尚礼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将风箱从头到尾分析了个遍。 全部听明白后,王尚礼深深叹了口气:“真是受益匪浅,跟吴卿一比我只觉得这半辈子活到狗身上了。”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也只是一个在科学道路上刚刚迈了一小步的人。”吴驹摆了摆手。 王尚礼这个人既有官场的一些圆滑,又有后世的一些工科男、技术宅的性格,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相处的。 子楚听不懂王尚礼讲的,更听不懂吴驹讲的,不过他最关心的是:“风箱真的能增大铁的产量吗?” “可以!” 王尚礼颔首,他说:“风箱使得熔炼温度上升,解决了之前的一系列难题,铁的质量会上升一大截!只要大王愿意投入成本,召集足够的工匠,堆砌足够的熔炉,咱们的军队就能大规模换上铁器,咱们的冶炼水平,咱们的军队就能甩开其他国家一大截!” 说到最后,王尚礼兴奋的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手臂。 子楚也高兴了起来。 吴驹也附和道:“臣以为,现在天下铁器不得大幅度推广,主要是两个方面。” “技术不成熟,冶炼温度不够,熔炼出来的铁杂质太多,质量甚至还不如一些铜器。” “君王和军队的决心不够,不敢、也没那么钱投入成本给军队大规模换成铁器,再者,大家的炼铜水平半斤八两的成熟,炼铁水平半斤八两的拉胯,形势没有到非用铁器不可的地步。” “但第一点我们用风箱解决了,第二点就看大王了!”吴驹笑着摊了摊手。 子楚也笑:“如果用风箱炼制出的铁质量足够好,寡人必然是有这个决心了,再说了,能造出高质量的铁却不用,岂不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他转头看向王尚礼:“王卿,不如用装了风箱的炉子打造出一件铁器,给寡人看看!” “禀大王,打造一把铁器需要的时间有点长,今天肯定是搞不定了。”王尚礼说。 吴驹摆了摆手:“不用,我之前打造过一些兵器,待我拿来给你们看看。” 他叫来一个侍女吩咐了一句,侍女点头走了下去,不一会双手捧来一个长条木匣子。 子楚将其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无鞘铁剑。 子楚拿起来,抚摸着光滑的剑脊,大喝一声:“好剑!” 寒光照人,锋芒毕露! “蒙毅,拔剑!”子楚起身喝道。 蒙毅下意识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剑上。 “不!”子楚摇摇头:“你的剑由铸剑大师打造,质量不差,找一把普通的铁剑,军士用的剑,寡人想看到的是战场冲杀时的效果。” “明白!”蒙毅颔首,去和卫士吩咐了几声,不一会拿来一把长剑:“大王,请恕臣无礼。” “来!”子楚喝道。 蒙毅上前一步,奋力挥剑下劈。 子楚抬手格挡。 乒! 只听清脆的一声,两剑分开。 蒙毅缩回剑,看了看剑刃,一脸骇然。 “怎么了?”子楚问。 蒙毅双手捧剑拿给子楚看。 吴驹和王尚礼也凑了过来。 只见,蒙毅那把剑的剑刃上竟然有一个小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缺口。 反观吴驹给子楚的这把剑,仅仅是一点小瑕疵,堪称安然无恙! “大王你看,这样的剑要是能让我大秦的将士用上,那天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王尚礼指着剑刃说。 子楚点点头,很是激动。 “吴驹,你确定这是用风箱打出来的铁?” “确定。”吴驹颔首:“我之前一直缺一把好用的剑,所以用装有风箱的炉子打出了不少剑,这就是其中一把。” “这是钢,还是铁?”王尚礼又急声问道。 钢和铁的坚硬程度是不一样的,如果这把剑的材料是钢的话,那就没有可比性了。 在子楚和王尚礼期待的目光下,吴驹微笑道:“是铁!” 二人深吸一口气。 子楚将剑丢给蒙毅,让他先收起来,三人重新落座。 “那我想再请教一下吴卿,怎样用风箱打造钢?”王尚礼问。 子楚点点头,心道,铁都如此坚硬了,要是钢那还得了? 用吴驹的话讲,还要啥自行车啊! 尽管子楚不明白自行车是什么,可能是一种特殊的马车吧,但反正就那个意思。 “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不难。”吴驹说的同时,腹诽一声,反正他是不会,他只是知道理论,由于之前没什么地方需要用钢,所以没研究过,此时正好把这个难题丢给王尚礼,让他的匠作监鼓捣去。 “这个制造钢的方法,我称之为炒钢法!” 第四百一十六章 炼钢 他先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问道:“大王和王卿知道生铁、熟铁和钢的具体区别是什么吗?” 王尚礼思索片刻说道:“生铁是铁矿初步捶打的产物,质地脆,一般拿来铸造铁锅之类的东西尚可,而兵器、盔甲甚至农具都不行; 熟铁则是铁矿捶打的最终产物,质地软,所以也不适合拿来铸造兵器、盔甲、农具,用途少; 而钢则是位于生铁和熟铁之间的一个阶段。” 吴驹点了点头、 “说的基本正确,但认识的太模糊。” 说罢,他让侍女拉来一块黑板。 吴驹小课堂开课啦! 子楚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他不奢求听会,但愿吴驹讲的直白点让他还能听懂一些。 王尚礼被批了一句认识模糊也不生气,而是一副求知若渴、嗷嗷待哺的模样。 只见吴驹用粉笔在黑板上依次写下生铁、钢、熟铁三个名词。 “王卿说的对,铁的铸造变化大概就是这三个阶段,不过解读的不够深刻。” “事实上,含碳量超过2%的铁,叫生铁。含碳量低于0.04%的铁,叫熟铁。而含碳量在0.05~2%之间的铁,则被称为钢!” “吴卿,敢问百分之是什么意思?”王尚礼举手提问。 “意思是一样东西在一个东西中的占比,如果一百个人里有两个男人那就叫百分之二,有十个就叫百分之十。”不用吴驹开口,子楚直接为他解答了。 王尚礼表示明白了,同时又不免有些疑惑,怎么感觉在场的就他一个人不知道的样子,按理说子楚对于这些专业知识是不懂的呀。 他哪里知道,子楚是早就被吴驹科普过的。 吴驹穿越这么以来,口头的一些习惯改不了,也懒得改正,所以和他接触多的人都不免的被他“感染”,有的是学到一些诸如“%”这样的知识,有的干脆从他那网罗到了一些后世热梗并学以致用。 王尚礼和吴驹初识,从前从未接触过,所以才有此一问。 “那含碳量又是什么意思?”王尚礼问。 吴驹感慨的说:“这得涉及到碳,可就博大精深了!” “简单来说,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可以归结为物质,人是物质,铁是物质,木头也是物质,但一样事物未必完全由一种事物组成,就像人,人有骨头,有血肉,它们并不是由同一种东西构成的。” “铁矿也是一样,未经打造的铁矿里面有着许多其他的物质,比如硅、锰、碳等等,其中碳在自然界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木炭、煤炭,这些物质里碳含量很高。” 说到这里,王尚礼、子楚、蒙毅其实已经一脑子浆糊了。 吴驹见状,也苦笑了起来,科学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这么跟你说吧,你往一桶水里加入盐,加的盐越多,水就越咸,这就和碳与铁的关系是一个性质。”吴驹说。 子楚和王尚礼点点头:“有点明白了。” “嗯。”吴驹点点头:“关于物质以及各种元素的问题太博大精深,咱们容后再议,着重讲铁的问题。” “而生铁、熟铁和钢铁的区别也正是由一块铁里碳这种物质的占比而决定的,碳多了铁就脆,是为生铁;碳少了铁就软,是为熟铁,而钢之所以不软不脆,就是因为它的碳含量是最适宜的。” “王卿,你们一般怎样将生铁制造成熟铁或者钢铁?不断的锤炼,再煅烧,再锤炼,对吧?” 王尚礼点头。 吴驹说:“这其实就是一个脱去杂质的过程。” “而炒钢法,则是将铁加热到液态或半液态,利用鼓风或撒入精矿粉等方法,令硅、锰、碳氧化,把含碳量降低到钢的成分范围。” “这样的方法,可控,并且生产效率高,生产出的钢质量也最好!”吴驹说。 这个时候,王尚礼已经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小本子,唰唰唰记了下来。 “除此之外呢,还有这个灌钢法,乃是将生铁和熟铁合铸的方法,还有渗碳法,就是把熟铁放到木炭里,木炭是一种含碳量非常高的物质,将熟铁放进去,可以让碳渗进去,变成钢铁,如此种种,万变不离其宗,最终都是要让铁的碳含量达到一定的程度。”吴驹又哗啦哗啦说了一大堆,将他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谢谢吴卿!我明白了!”王尚礼非常兴奋的说。 吴驹松了口气,这要是还不明白的话,那他也没办法了,他已经尽可能的让语言通俗易懂的。 他招了招手:“本子和笔给我。” 王尚礼双手奉上。 吴驹接过,在上面写写画画,不一会一样事物跃然于纸上。 “这是什么东西?”子楚问。 “这是高炉,是一种新型的炉子,现在的块炼炉炉身太小,所以效率太低,通风也不够,所以我改进了一番……” 吴驹将高炉的原理和他说了一遍,高炉是在汉代才趋于成熟的东西,放到现在已经很是先进了。 全部都讲解完后,吴驹长出一口气:“好了,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他一滴都没有了。 本来就不是工科生,肚子里能抠出这么多存货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尚礼一听这句话,也明白吴驹是把全部知识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了,一时间大为感动,连忙拜伏:“多谢吴卿传道!” “客气了,何以行此大礼。”吴驹将他扶起来。 王尚礼热忱的说:“吴卿传我炼铁之道,即是我的恩师,我自当行师礼!” 他此时对吴驹可真是佩服的不行! 以往只知吴驹吟诗作赋是一绝,经商是一绝,发明也是一绝,却没想到对方对炼制钢铁之道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他所说的,都是王尚礼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可见对方理解之深,造诣之高! “王尚礼,你有把握按照吴驹的方法炼出钢来吗?”子楚问。 “有!”王尚礼点点头:“臣要是听了吴卿这么细的讲解还炼不出,那还是自挂东南枝好了!” 子楚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寡人就将这件事交给你来做,尽快把钢打造出来呈给寡人看!寡人一定要让秦国走在七国的最前面!” “是!”王尚礼顿首。 子楚起身,拍了拍吴驹的肩膀:“这次你可是立大功了,寡人……”说到一半他又哽住了,赏些什么好呢?这爵位也刚升过不久啊,况且吴驹说了还是暂缓为好的。 思来想去,无奈的说道:“寡人先给你记着,日后一起赏。” “明白。”吴驹笑了笑,表示李姐。 第四百一十七章 吴驹和魏磬 陆续又为王尚礼解答了一些疑惑后,已是中午,吴驹留子楚和王尚礼在府中用了午膳,旋即目送着二人离开。 接下来研究炼铁的事情就全权交给王尚礼了,并不需要吴驹再操心。 王尚礼此人能力不俗,何况他手下还有一整个匠作监,监中铁匠经验丰富,现在又有吴驹为他们指引道路,想必研究炼铁之法是绰绰有余的。 …… 两日后。 医院的筹备工作基本完成。 高德全跟着吴驹研究了好几天的水泥和混凝土,学会了制造水泥和混凝土的方法,便带着他的六支施工队浩浩荡荡的投入医院的施工之中。 为什么不是全部七支? 因为还有一支要负责水泥厂的建设。 自从有了正式建设吴家庄的想法以来,吴驹让高德全带领施工队在吴家庄上建立了大大小小许多的大大小小不同规格的府邸、商铺、工厂,俨然将其打造成了一个小型城镇。 现在水泥厂只需要直接择一处落成就可以了。 不过制作水泥需要将生料煅烧成熟料,所以需要建造一些土窑和炉子,因而需要改造厂房。 不过这点小工程,一支施工队就足够了。 至于施工队两大工程,造纸厂和青囊学宫,造纸厂已经开始运转,工人们在沈舫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生产,青囊学宫则是主体已经完成多时,现在正在进行最后的装修。 几日后,和苏长老等人商议的医院相关事项也都定了下来。 吴驹带着他们在咸阳游览了一番,尽了尽地主之谊。 三日后,咸阳西城门。 吴驹和魏磬正在为苏长老和三大执事送行。 “多多保重!”吴驹笑着说。 “你也是。”苏长老微笑。 他们同样是带着任务回岐山的,主要任务便是去逐一联络医院各个科室的主任的人选,将之确认下来。 目送着苏长老和三大执事的马车远去,吴驹长出了一口气。 至此,医院的事情便开了个头,至于剩下的事,短时间内就不需要吴驹操心了,那至少要等医院落成再说。 “徒儿,等苏长老他们再一次来咸阳的时候,应该就是你上任的时候了。”吴驹看了一眼身旁的魏磬,悠悠说道。 “嗯!”魏磬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语不发。 妇科主任,这是他们之前就商议好的位置。 对于魏磬来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位置了。 但说实在的,魏磬从小到大都没担任过什么正儿八经的职位,从来都是潜心研究医术,从前是跟着魏焕和魏国的医者,后来是跟着吴驹。 突然被委以重任,她还真的有点紧张。 “放松点,总要迈出这一步的,这只是个小职位,日后你还会有更大的作为。”吴驹微笑着说。 魏磬抿着嘴唇低着头,看着脚尖,一言不发。 吴驹看着她,沉思片刻说道:“其实如果你觉得有点突兀的话,可以先从基层干起,或者再做别的安排。” 虽说之前就已经商议好了,并且师者为徒弟做主也没什么问题,但吴驹还是更想尊重魏磬的意见。 谁知,吴驹此言一出,魏磬却果断的摇头拒绝:“不,主任就挺好的。” 吴驹挑眉。 却听魏磬沉吟片刻,接着说道: “吕凝姐姐精通商道,操持家中产业井井有条,也可以帮师父你分忧,所以,徒儿觉得我也需要有自己的事情。” “徒儿只是有点紧张,不是想放弃。” 吴驹欣慰的笑了:“那就好,你这么想为师很欣慰。” 他扭头问道:“你知道现在岐山的人怎么称呼你吗?” “不知道。”魏磬摇摇头。 “他们说你是第二个韩商陆。”吴驹笑道。 魏磬一愣,旋即明白了这个称号的意思。 韩商陆可是目前天下唯一,也是医家几代以来唯一的女长老。 而魏磬是吴驹这个魁首的徒弟,又是魏国长老魏焕的女儿,日后同样执掌一国分部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岂不是要去魏国?”魏磬歪着脑袋问道。 吴驹想了想,点头:“上任魏国长老当然是最有可能的。” 魏磬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要,我还是想留在师父你身边。” 吴驹一愣,看向魏磬,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被触动了一下。 无声咽了口口水,他问:“为什么?” “徒儿离了你哪里行。” 魏磬粲然一笑,看着眼前的吴驹,目光不自由的躲闪了一下,说道:“还有好多东西我没学会呢,还有医院的这个妇科,我根本就两眼一抹黑嘛。” 说到最后,她又不由得愁眉苦脸了起来。 吴驹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这不有为师在嘛,到时为师教你。” “好!”魏磬点头。 二人就这样步行着往城门赶。 “话说师父,当初你接任魁首的时候紧张吗?”魏磬抬头看向吴驹。 “当然咯!” 吴驹谈及这个话题,突然笑了,说道:“陈仲大半夜的突然就提桶跑路了,岐山上下没一个知道,大早上起来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有句话就完全描述了当时我的心情,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魏磬噗呲一笑:“你这么说徒儿就平衡多了。” “所以说啊,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必担心,再说了,医院这不还八字没一撇吗,什么都完成那都是冬天的事情了,有的是时间给你准备。”吴驹说。 “嗯!”魏磬点点头,心情顿时雀跃起来,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走咯,回家吃冰棍去!” 师徒俩在道路上渐行渐远,太阳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拉的很长。 第四百一十八章 青囊学宫完工 刚回到吴府,吴驹就接到了张勉的汇报。 “吴卿!青囊学宫已经全部装修完毕了!”张勉禀报道。他身为大秦家具公司的主事,装修青囊学宫的事情正是他在负责。 “是嘛!”吴驹精神为之一振:“走!带我去看看!” 他来到城外吴家庄,青囊学宫的选址。 这里已经和初见时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一座座楼房拔地而起,每一层的教室无一例外的装上了一排排窗户。 在如今的咸阳,这可是最抢手的东西。 玻璃厂虽然一直有计划对外出售玻璃窗,可实际上目前只是小批量的出售。 这导致玻璃窗在咸阳城是极度稀缺、有价无市、可望而不可即的商品。 问:咸阳城最常见玻璃窗的是哪些地方? 答: 吴驹的结海楼。 吴驹的无拘酒肆。 吴驹的青石茶庄。 吴驹的府邸。 总之只有吴驹的产业是最常见的。 其他的有没有? 也不是没有。 子楚的王宫现在也在分批次的改造,咸阳宫、章台宫早早的换上了玻璃窗。 吕不韦的府邸也在逐步改造着。 但除此之外,几乎就找不到了。 可见一斑。 而在这吴家庄的青囊学宫中,每一层都装上了玻璃窗。 如果是外人来到这里,必然是要为之一惊了。 吴驹在张勉跟随下走进了青囊学宫。 教学楼、操场、食堂、宿舍楼,一应俱全。 并且都是最豪华,最宽敞的装修。 学生和教职工宿舍,都是一人一间,不存在四人间、六人间之类的设定。 食堂也都是足够宽敞的,不会有分批次吃饭的事情出现,并且吴驹打算从结海楼调来厨师,担任食堂大厨。 就这质量,当代大学生看了估计个个都要流泪。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教室。 吴驹一进入教室,不禁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教室的设计都是按照吴驹给出的设计图装修的。 熟悉的两扇窗户,窗明几净,窗帘摇曳,墨绿色的黑板钉在墙上,木头打造的讲桌上摆放着几盒粉笔,课桌摆放的井井有条,由于每个教室只有三十个学生,三十张课桌,所以决计不会有拥挤感,课桌的容量也绝对比后世大的多。 此前,当张勉听到吴驹周密的计划、给学宫制定的堪称豪华的配置时,不由得愣了一瞬间:“只是教一些学生,不至于吧。” 对此,吴驹就张勉发表的错误言论表达了严厉批评,并义正言辞的说道: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显然,吴驹这个首富级人物,不苦,也不穷。 所以他要给这帮孩子最好的条件。 当然,这其中也有吴驹自己的一点点私心——权当弥补往日的遗憾了。 张勉不会知道用餐时间固定,而分批次吃饭导致必须狼吞虎咽有多无语,食堂的饭难吃到宁可饿肚子有多痛苦,不知道多人住在同一个宿舍多有不便。 而这都是曾经的吴驹经历过的。 他现在有能力了,当然要改变这些。 不能让自己的学生也承受自己学生时代的苦恼。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刘文远来了。 刘文远正是当初在山庄见到的那个教书先生。 现在的他被吴驹委任为青囊学宫的校长。 刘文远出身儒家,对儒术很有研究,同时又兼墨家学说,是秦国有名的学者,如若不是其能力本就过硬,也不会当上这个校长之位。 “吴卿,您来了!”刘文远笑道。 他对吴驹还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的,一方面因为吴驹自己的学术和成就本就很厉害,另一方面吴驹收养这些孩子,教导他们习文识字的善举让刘文远非常钦佩和敬仰。 因为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食不果腹的一个孩子,被好心人赡养才得以有今日的成就,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的恩人已经不在了,但刘文远想把这份善心传承下去。 “刘老师!”吴驹微微一笑。 “不敢称老师!”刘文远连忙摆手。 “无需太谨慎。”吴驹摇头,问道:“学宫的师资,准备的如何了?” “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刘文远说:“只是您新增的那几个科目……” “那个不用管,那我来解决。”吴驹说。 他继而说道:“除了师资呢,其他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刘文远重重的点头。 “好!”吴驹抚掌:“既然如此,明天就把学生们全部接过来,青囊学宫,正式开学授课!” 第四百一十九章 青囊学宫开学 次日一早,所有孩子刚起床,就被告知了一个消息:他们要去新学校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孩子们异常兴奋,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得知了吴驹新建了一所学宫的消息,只是一直不知庐山真面目。 终究是一群孩子,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是免不了的。 在吴驹引领下,这帮学生来到了青囊学宫。 “哇!” 学生们看着青囊学宫,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大楼伫立,一片片窗户镶嵌在墙壁上,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尽管山庄现在也开始装上一些窗户,但明显没有学宫那么多啊! 惊讶之后,转而便是兴奋,孩子们左看看右看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吴菡没有离开,而是拉了拉吴驹的衣摆问道:“老师,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吗?” “是啊。”吴驹笑道:“以后你们就要在这里生活,学习,直到学成毕业。” 吴菡点点头,有些担忧的问:“那我们以后还能去山庄吗?” 吴驹一愣,和一旁的章邯、司马欣对视一眼。 吴驹笑了笑:“当然可以!反正离得不远,以后节假日了你们就可以去山庄看看。” “嗯!”吴菡点点头,放下心来,脸上洋溢出了一缕笑容。 “好了,把学生都召集到操场去,我简单说两句。”吴驹对司马欣说。 “是!”司马欣顿首。 不一会,操场之上,所有学生站成方阵。 他们的站姿笔挺,一动不动。 和魁首近卫相处的这段时间,这帮孩子从他们身上汲取到了许多的军人气质。 并且不止是气质。 “启禀吴卿,应到八百三十人,实到八百三十人,请指示!”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孩子朗声说道。 吴驹笑了笑。 这是他教给魁首近卫的,没想到也让这群孩子学了去。 他回应道:“很好!保持安静!” 场中为之一肃。 吴驹扫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声说道: “这个地方,叫做青囊学宫!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青囊学宫第一期学员,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将在这里学习!生活!希望你们牢记,勤能补拙,知识改变命运!”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接下来由刘文远校长讲话,并给你们划分班级!” 刘文远起身,向吴驹微微点头,旋即开始讲话。 “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副校长刘文远!有幸认识你们!” “……” 由于烈日当空,室外气温很高,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讲太多话,就给八百人划分成了25个班级,由每个班的班主任领着他们前往各自的班级。 吴菡被分往了七班。 来到班级之后,他们被班主任各自分配了位置,旋即前往宿舍楼,分配了每个人的宿舍。 当学生们见到单人间的宿舍时都不禁目瞪口呆。 这辈子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啊! 一切就绪后,老师分发了教材,全都是由造纸厂造的纸,经印刷厂印刷得出的崭新的书籍。 语文科目,主要是《诗经》、《论语》、《墨子》、《大学》、《中庸》、《孟子》等书。 同时《论语》之类的书也被用于道德与法治科目,因为其内容同样映示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历史,主要是春秋三传,也就是《左传》、《公羊传》、《谷梁传》。 教材这一块吴驹暂时还真没给出什么创新。 没办法,编教材哪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不过他已经在努力回想后世教材的内容并提笔撰写了,只是需要一定时间。 除了教材之外,还发放了文具,作业本等等。 “小菡,你看这还有什么数学之类的是什么意思啊?”吴菡的一个朋友指着课程表说道。 “不知道。”吴菡摇摇头:“肯定是和算数有关吧!” 朋友皱眉:“可是刚刚好多老师来打招呼,也没有数学老师啊。” 吴菡笑了笑:“等开课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学生们之前就在山庄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课,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地点而已,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一切如常了。 几个小时后。 在所有学生期待下,数学课开课了。 不多时,一个白衣男子走进教室的门,笑眯眯的说道:“同学们好啊!” “吴卿!”“校长!”“老师!” 不一样的称呼铺天盖地而来,但一样的是每个学生脸上惊愕的表情。 吴驹摸了摸鼻子:“没错,是我,不过之后在学宫还是要统一称呼,请叫我吴老师!”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了!” 学生们这才勉强回过神来,不由一阵兴奋。 竟然是吴卿亲自给他们授课诶!! 要说最受他们爱戴、崇敬的人是谁,章邯、司马欣是,魁首近卫们也是。 但首当其中的,还是吴驹! 毕竟是吴驹给了他们新生,收留他们,供给他们的饭食,派老师教他们读书写字。 吴驹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雷打不动。 “好了,上课!” “起立!”当选班长的吴菡说道。 “老师好!” 吴驹点点头:“什么自我介绍我也就不做了,想必大家都认识我,但未必认识这门科目。” 吴驹拿了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数学两个大字。 “数学,是专门研究数量、结构、图形等概念的一门学科,当然你们也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算学,不了解没关系,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尽我所能教你们!”吴驹微笑。 随后,吴菡等学生便见吴驹在黑板上写下来一连串的奇形怪状的符号。 吴驹点了点黑板。 “那么今天这一课,我们就来学习阿拉伯数字,和基础运算符号!” …… 如果有选择的话,吴驹也不想亲自上阵。 但是没办法,他懂的东西,没其他人懂啊! 但诸如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之类的东西,绝不能弃之不用,也不能明珠蒙尘,这比现在的数学要先进的多。 吴驹迟早要把他们推广出去,而推广的前提便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懂,他需要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所以他要先教会一批学生。 对于数学,吴驹打算先由他上阵教会学生和老师这些基础的知识,之后将现在的算学经书都给改一遍,改掉里面的数字和标点符号。 这个工程量很大,不过总比单独编一本教材要小得多。 至于之后的方程式、几何等等算学经书里没有的东西,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吴驹都会逐一教给这帮学生的。 除了数学,他还打算将科学知识也传播给这群孩子。 这个比数学还高深,所以吴驹初步打算是先教会他们一小部分浅显的道理,就像小学时的科学科目一样。 上到地球的形状、银河系的形态、下到生物进化,基础的科学原理等等。 一步步改变他们原有的世界观,将那些愚昧的东西摒弃掉,之后再让他们接受更高深的物理、化学、地理、生物。 吴驹目前的时间还算充裕,每周或者每个月抽出时间来青囊学宫上课不成问题。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至于吴驹能不能教会这群学生的问题。 古人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古人又云:千里之外,始于足下! 第四百二十章 准备开售 青囊学宫开学当天,一切顺利。 学生们早上八点吃了早饭后,开始上课,上午一共有三节课。 中午十二点吃饭,进入食堂之后,入目就是足足二十道菜,有荤有素,营养均衡,全部都是炒菜,并且出自结海楼调来的大厨之手。 下午五点放学,同样三节课,不存在晚自习。 基本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 晚上吃完晚饭后,各自回到宿舍里,一切生活用品都是齐全的。 每周休息两天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节日的假期也都是很宽松的。 并且还会时不时组织课外活动。 可以说是非常的人性化了。 就这样的教学质量和生活质量,吴驹都恨不得再当一回学生。 “文远,这里之后就交给你了,一定别出岔子。”吴驹拍了拍刘文远的肩膀。 “明白,属下一定尽我所能,把学宫办好!”刘文远诚恳的说。 吴驹满意的点点头。 …… 两天后。 沈舫兴冲冲的来到了吴府,拜见吴驹,一见面兴奋的问道:“吴卿!遵照你的嘱咐,造纸厂的仓库已经堆满了,是不是可以开售了!” “哦?” 吴驹起身:“有多少刀?” “五百万刀!”沈舫说。 刀是纸的计量单位,一刀等于一百张纸。 所以造纸厂的仓库里现在有五千万张纸!绝对是足够发售的量了!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印刷厂那边呢?” “这个我还不清楚。”沈舫说。 吴驹思虑片刻,说道:“这样,你把庭墨,还有程恬都叫来!我要知道你们三方各自准备的怎么样了。” “明白!” 沈舫,詹庭墨,程恬。 他们三方的生意息息相关。 沈舫自然不用多说,担任造纸厂主事,他们的产品是纯粹的纸张。 詹庭墨也不必多说,印刷厂主事,吴驹令他印刷了大批大批的经典书籍,包括但不限于《论语》、《春秋》、《易经》等等,都会拿来售卖。 程恬,则是吴驹委任的文具厂的主事,文具厂,顾名思义,便是打造毛笔、砚台、墨条等文具的地方,之后他们还会逐步推出镇纸、笔洗等等更深层次的产品。 不一会,沈舫,詹庭墨,程恬三人齐聚吴府,在吴驹面前站成一排。 “庭墨,让你印刷的书籍如何了?”吴驹问。 “都已经印刷完毕了,每样至少五千册,比较经典的至少一万册,并且印刷版我们没有拆,只要不够了随时可以加印!”詹庭墨答道。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程恬,你呢?” “一切准备就绪,仓库现在已经有毛笔近一万五千支,砚台一万方,墨条一万根!”程恬的话少,但言简意赅。 “好!” 吴驹拍案而起:“既然你们三人都已经准备就绪,那就开始吧!纸、书籍、毛笔,都是时候正式面世了!” 他让沈舫三人下去准备。 待三人离开后,吴驹不由得一阵心神激荡。 自从他第一次造纸、制笔以来,都已经过去接近一年了,现在终于是到了发售的时间! 每一样都是划时代的东西啊,怎能让人不激动呢? 吴驹前往了咸阳城内的一处商铺。 这座商铺位于街角,是地段最好的商铺,价值千金。 曾经有很多商人慕名前来想要将其买走,但都被拒绝,正是因为吴驹一直想要将在这处商铺作为出售纸张、毛笔、书籍的地方。 商铺其实早就装修好了,内部古色古香,外面前段时间还装上了玻璃落地窗,并在窗户后面摆了展示架。 占地足够大,一侧卖纸和文具,另一侧全部摆上书架用来卖书。 至于商铺的名字…… 吴驹想了很久,始终没有确定下来。 要不叫某华书店? 似乎有404的风险。 思来想去,吴驹在纸上挥毫写下四个大字。 【大秦书斋】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格调有格调,要创意有格调。 嗯……虽然确实谈不上创意,但起码够大气啊! 非常好!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吴驹命工匠制作牌匾,随后对张管家说:“老张,放出消息,三日后,大秦书斋开业!” “诶!”张管家点头,又问道:“就只放出这个吗?需不需要具体到我们的每一样商品?” 吴驹摇摇头:“不需要多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只要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自会来查探的!” …… 正如吴驹所想,大秦书斋即将开业的消息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章台宫中。 子楚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惊讶道:“什么?书斋?这小子发明了纸张这么长时间终于是要对外销售了啊!好啊!寡人届时一定要去看看!” 无拘酒肆、青石茶庄中。 在此聚集的文人墨客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大秦书斋?这是干什么的?” “这还用说?书斋!书斋啊!一定是吴卿要对外出售纸张了!” “真的假的!卧槽!” “当浮一大白!” 文人墨客、各家才子们顿时陷入了狂欢。 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秦书斋开业的消息一经放出,咸阳城里那些售卖毛笔的小商小贩顿时愁眉苦脸了起来。 这些小商小贩是最早售卖毛笔的人。 因为他们是卖盗版的。 造纸术太复杂,他们玩不来,但毛笔只是找一根木杆,粘一粘毛,简单的很,所以他们一早就仿制了起来,并借此大赚特赚。 不过他们的终究是盗版,并且造出的毛笔堪称粗制滥造,滥竽充数,毛笔的毛甚至有把鸡毛拿来用的。 用的胶也并不牢靠,许多人买回去不久后毛就开始自动脱落了,到最后就只剩几根。 自己的毛笔差,这些小贩当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就算一个人只买一次,咸阳城六十多万人也足够他们赚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当然,这也是吴驹之前都没管过他们,才叫他们这么嚣张,否则以吴驹的能量,哪里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不行了,这钱赚不下去了! 因为正主下场了! 以那位吴卿恨不得把同行逼死的习惯,估计他们这盗版是卖不了几天了。 许多卖盗版毛笔的小贩都感觉到了危机感。 但仔细想想,他们貌似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欲哭无泪…… 总而言之。 一天之间,大秦书斋开业的消息传遍整个咸阳。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吴驹,还有城中那家正在准备开业的商铺。 准备就绪!一触即发!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秦书斋开业 三日后,大秦书斋。 书斋门前行人络绎不绝。 自从三日前吴驹放出消息,大秦书斋的周围就成了整个咸阳城风云际会的地方。 甚至有其他郡、其他国的人远道而来,只为见证纸张面世。 甚至因此,四周的繁华更上一个台阶,酒楼、茶铺最近赚的盆满钵满,乃至专门有小商小贩来摆摊子,生意同样红火。 早上八点。 终于到了开业的时间! 吴驹一声令下,剪彩仪式开始,【大秦书斋】四字牌匾旋即被高挂在了门上方。 “现在我宣布,大秦书斋,正式开业!欢迎大家进店选购!”吴驹高声说道。 说罢,他转身进店。 话音落下,早已迫不及待的顾客们如潮水般涌入了书斋中。 二话不说,顾客们便向店中小厮问道:“这纸张定价几何啊?” “一百钱一刀!”小厮微笑道。 “什么??!!” 满堂皆惊。 “竟然如此便宜!” 一百钱一刀,一刀是一百张,相当于一张才一钱! 完全不贵啊。 要知道之前纸张的价格那可是有价无市,只有一些官吏、贵族能用得起,除此之外是一些级别较高的部门可以用,每次一有消息就是被抢购一空。 这么一看,落差不要太大! 王林是一名寒门学子。 本来他只是跟着朋友来看个热闹,根本没打算买纸张,因为他家中拮据,根本是买不起的。 可是当他亲自来到现场,并从。 一百钱一刀,就算是他也可以买得起一些了! 一时间,王林激动了起来。 “一百钱一刀,真的吗,能让我们看看成品吗?”有胆子大的问道。 “当然。”小厮将一摞纸张放在身前的柜台上:“大秦书斋的所有纸张都是同样的标准,大家可以先看看这些纸,也可以用笔写写看,不过请勿恶意涂抹。” 众人纷纷涌过去,只是摸了摸纸张,有见地的人就点点头:“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颜色如此白净,质感如此细腻,质量毋庸置疑!给我来一百刀!” “非常抱歉,为了保证每一位顾客都能买到,目前每个人仅限购买十刀!”小厮说。 “那就十刀!”大家都习惯吴驹的产业开业首日限量了,此时自然是有多少没多少。 “我也要十刀!” “五刀!” “加一加一!” 顾客们顿时活跃起来。 吴驹的店铺足够大,足足安排了六十名小厮负责收银,但纵使这样还是远远不够。 “来来来,大家排好队,不要乱!” “我们的存货很充足,大家都会有的!” “买过了就请不要挡住后面的顾客,可以去看一看咱们书斋的书籍,还有毛笔、砚台等等!”一旁有小厮在维持秩序。 虽然大多数顾客都呈兴奋状,不过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难免有人唉声叹气。 “唉!” 人群中,一个年轻男子叹了口气。 他是咸阳城的名门望族叶家的儿子,叶成。 叶家世代经商,操持起了偌大的家业,叶成子承父业,在经商一道同样颇具天赋。 今日见大秦书斋开业,叶成自然要来凑这个热闹。 不过听了纸张的定价,确实不由得叹气了。 他对一旁的小厮说:“也不知道这吴卿怎么想的,如果卖个一贯一刀,买的人照样比比皆是,一点不会少,赚的钱还要多一倍,何苦将价格定的这么低呢?白送的钱都不要!” 谁料小厮还没说话,背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你叶成唯利是图才这么想!” 叶成眉头一皱,转头望去:“谁啊?” 一转头,却发现是个老熟人,郑云泷。 郑家同样是名门望族,和叶家旗鼓相当,不过叶成和郑云泷却是一直不太对付。 “老郑有什么见解?”叶成转而挂起一副笑脸,笑眯眯的说道。 “人家吴卿这是为国为民,哪像你眼里只剩铜钱,纸张卖的贵了固然有大批人购买,但卖的便宜却可以让许多寒门学子也买得起!”郑云泷说。 “从精盐、猪肉、布匹,吴卿不一直都是打破原本的价格,并且在此之后持续降价,你看看精盐和布匹都降了多少次了,少说也有十几次吧!” “人家秉承的正是这样的信念,医家魁首,秦国客卿,眼界和胸怀自然不是你这么个商贾能媲美的,再说了,论起生财有道,人家吴卿不比你强?你们叶家的财产连结海楼一个月的营收都填不上吧!更别提无拘酒肆、青石茶庄、大秦粮油店这些吞金巨兽了。你反倒还指点起了人家!” 最后,郑云泷不屑的切了一声:“夏虫不可语冰,不知天高地厚!” 郑云泷的言辞犀利,一下子将叶成砸懵了,反应过来后,他指着郑云泷,怒道:“你!” 一个你字脱口而出,后面却是半个字也组织不起来了。 他平日里也是口才了得,和郑云泷不分高下,可当郑云泷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还真是无从反驳。 因为他说的对! 吴驹的善名整个秦国人尽皆知,叶成又何尝不知呢? 不过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却是万万不能承认自己的狭隘和错误,叶成只得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你贫!小爷我要去买纸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超低价书籍 一摞一摞的纸张从书斋的仓库取出来,转眼间又被消耗一空,根本就是供不应求。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顾客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 …… 因为来之前根本没奢求过能买得起纸张,王林也没带钱,于是从同行的伙伴那借了两贯钱,买了两刀纸拎在手里,一时间不由得身心愉悦,又有了回去再看两卷书的斗志。 王林与伙伴如其他顾客一样,又去了书斋的其他地方。 首先就是卖文具的地方。 不同用毛、不同笔杆的毛笔陈列着,标着不同的价格。 墨条和砚台也有不同大小,不同的形状和花纹。 不过无论是哪一者,在笔尾、砚台侧面、墨条侧面都镌刻着一个小图案,是一只笔和一只书结合在一起,正是大秦书斋的logo。 “我去,这毛笔可比之前外面卖的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强得多了,不愧是正版啊。”伙伴看着柜台上陈列的毛笔,不由惊叹道。 “确实。”王林点点头:“看着更高端,而且你看这羊毫,其他地方卖的毛笔,毛质绝不会有这么细腻,毛色也不会有这么纯正。” “这毛笔最便宜的才卖两百钱一支,砚台三百钱一方,墨条五百钱一根,挺便宜的啊。”王林看着标价说道。 伙伴嘴角抽搐:“确实便宜,比盗版还便宜。” 众人相视无言,最终不由得感叹道: “吴卿还真是良心啊!” 几人又各自掏钱买了一支毛笔,一方砚台,一根墨条。 王林也不例外,他虽然门第寒微,家中拮据,但这个时代能读得起书的,再穷也不至于拿不出几贯钱,拮据也只不过是对比其他同伴来说而已。 小厮见状,又为他们介绍道:“几位客官,再看看这边的笔架、笔筒、笔洗,是否有需要的?这可都是上好的材料制成的!” 罗昆眉头一挑,突然看到了笔洗,说道:“这笔洗挺有意思啊!” 包括王林在内的几人一听,纷纷投来目光。 罗昆也是他们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家中世代经营瓦器陶器生意,不过没有什么长子叛逆的狗血剧情,罗昆对经营瓷器并不反感,反而很感兴趣,转行成了读书人是他老爸的意思,因为罗父希望罗家能出一个官吏。 不管怎么说,身为陶瓷世家的长子,罗昆对此也有一些鉴赏的经验。 “瓷质细腻,还有这颜色,嘶!”罗昆抚摸了一下笔洗的边缘。 “别说,这颜色还真是少见。”王林附和道。 只见摆在眼前的这几方笔洗都呈现典雅的青色,竟然还有一方是白色的! “何止是少见啊,老王你不懂瓷器所以不知道,现在的瓷器都是青黄色,这么纯粹的青色,我活了这么些年都还没见过!” “还有这方白瓷笔洗,太美了!这就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瓷!”罗昆异常激动,抚摸瓷器的手比抚摸心爱的女人还要仔细。 “小哥,请教一下,这白瓷你们是怎么制成的啊!”罗昆好奇的问道。 “这个……额……”小厮一下子卡了壳。 罗昆这才恍然,抱歉的说:“是我唐突了,这属于秘密才对。” 小厮笑了笑:“主要我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我就是个小厮而已,这些高深的技术都不懂,这些瓷器都是别的部门的兄弟烧制好运来的,和我们不是一个系统的人。” “明白,明白。”罗昆点点头,感慨道:“看来这多半也是那位吴卿的手笔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啊!” 众人都摇头,吴驹这种天纵奇才,没法用常理来度量。 有时候将他们和吴驹的成就相比,他们都不敢相信吴驹竟然是和他们同一年龄段的人。 感慨完之后,罗昆面对这些瓷器,砸了咂舌,对小厮说:“这些文具……每样来一个吧,笔洗不同颜色的各来一个。” “好嘞!”小厮狂喜,大主顾啊! 不过大秦书斋刚刚开业,上架的产品并不是很多,除了最常规的毛笔、砚台、墨条之外,目前只有五样,分别是印泥、笔架、笔筒、镇纸、笔洗。 稍微寻常些的,全套拿下,也不会超过三贯钱。 “给我也来一套吧!不过我不需要不同颜色的笔洗,一个就够了。”王林说。 众人一愣,转头看向王林。 罗昆有些意外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不感兴趣的。”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朋友了,也都知道王林手头拮据,所以从不说买不起,而是委婉的说不感兴趣。 王林笑道:“不是吴卿,我们甚至都用不起这样的纸张,这样的恩情更胜过师生情谊,多买点权当答谢这份恩情了,再说也不是很贵不是吗,两贯都花了,不差这点了。” “有道理!”其他人点点头,纷纷说道:“一样,也来一套!” “好嘞!”小厮喜笑颜开。 笔洗之类的东西太易碎,他们还要继续在书斋里转转,所以不便携带。 于是众人直接留了地址,这种货物量稍微大一点的,在吴驹的产业里往往都会有配送服务。 离开购买文具的区域后,众人又直奔店铺另一侧。 那里摆着许多高耸的书架。 “大秦书斋,确实是应该卖书。”王林觉得很合理。 众人前去,一眼望去,果然满目的书籍,并且都是用纸张装订成的书籍。 王林随手抽了一本《公羊传》翻了翻,里面清晰的墨迹,扑面而来的墨香让他耳目一新,十分喜欢,他其实正好缺一本《公羊传》,可想到书籍的价格,只能咬咬牙放回去了。 这个时代,书籍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因为全都是手抄,所以一本就可以卖到五到十贯,甚至更高,有的百姓家一个月还赚不了一贯钱,可想而知这个价格有多昂贵。 反正书斋里不会断货,日后攒了些钱再说吧。 “老王!老王!”罗昆的声音突然响起。 “嘘,小声点!墙上不都贴了标语吗,保持安静!”王林说。 罗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你快看这书籍上的价格!” 王林疑惑,看着书的背面左下角的区域,标着价格。 一百钱一本。 王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百钱,真的假的?!”他的声音也不禁高了起来。 周围都在看书的人皱眉看向王林。 王林反应过来自己也坏了规矩,连忙拱拱手,嘴里说着抱歉抱歉。 他拿了书,去到柜台,找到小厮问道:“这书,真是一百钱一本?” “是的。”小厮微笑着给出了答复。 王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降了几十倍啊! “这吴卿也太有魄力了。”罗昆同样目瞪口呆。 “这肯定要亏本的吧!”有人说。 “也未必,吴卿虽然心善,但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另外一人摇了摇头。 王林也觉得此时太奇怪,抚摸着书籍上的字,他皱眉说道:“我总觉得这后面还有隐情,你们看,这书籍上的字这么板正……而且,好像一模一样?” 众人看去,发现似乎确实如此。 “我猜一定是吴卿又发明了什么新技术吧!”王林推断道。 倘若吴驹在这里,一定会赞叹王林此人还算聪慧,是个可造之材。 不过能看出印刷术的痕迹也不算什么特别了得的智慧,因为字模的形状都一样,同一批印刷的书籍字体也都一模一样,总会有人看得出。 再者说了,印刷术的原理也很简单,就算哪天技术全部暴露也在吴驹的预料当中,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印刷术必须和造纸术搭配在一起使用,没有造纸术,印刷术就没有用武之地。 一切尽在吴驹掌控之中。 当然,这些王林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也不关心。 对于他们来说,首要的任务只有一个。 买! 这么廉价的书籍,必须要拿下啊! 像王林一伙人同样震惊的不止一人,所有进入大秦书斋的人,都被纸张和书籍的超低价惊到了。 在书店里陷入疯狂抢购的大潮的同时,也有人直观的感受到:时代变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恭喜发财 王林、罗昆等一众伙伴都是就读于同一家私学,是咸阳城一位很有名气的大学者开办的私学。 就读私学,当然是要买书籍,王林他们的老师也定了要买的书籍,例如《论语》、《庄子》、《道德经》等等。 只不过迫于手中钱财无多,王林原本是有很多书没买齐的,就比如《公羊传》。 眼看着距离学者要讲这几本书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这段时间正焦头烂额呢。 没想到大秦书斋竟然救了他的急! 真是救场如救火啊! 王林心中对吴驹和大秦书斋充满了感激。 而他,只是开业首日千千万万顾客中的一个缩影,因为大秦书斋受益的,远远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万计,乃至延绵万世! …… “貌似你们书斋里只有三十本书籍,没有别的了吗?”王林问道。 老师要求购买的书籍一共二十本,他原本只有九本,在书斋买齐了另外十本,现在还差最后一本没买齐。 小厮笑道:“是的,我们刚开业,所以没有太多精力,后面我们会慢慢的上架其他的书籍的,客官也可以在我们的意见簿上写上希望上架的书籍,我们会尽快供应。” “原来如此!” 王林点点头,想了想:“倒也无妨,反正老师要求的三十本书我已经买齐了,二十九本,剩下那本大不了就买手抄本好了,书斋已经帮我解决了大多数麻烦了。” 他拿起意见簿,只见旁边还放着一根模样颇为新奇的棒子。 “这叫铅笔,您只需像我这样写就好了。”小厮演示了一下。 “原来如此,真是方便!也是吴卿的发明吗?”王林笑了笑,在意见簿上写下几个书名,正想搁下铅笔,又迟疑了一下,添上了《西游记》三个字。 “您也是西游记的读者啊!”小厮眼睛一亮。 “是啊!我有时还会去青石苑听一听呢。”王林笑,露出一嘴大白牙。 青石苑的名头早已是整个秦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开遍了秦国的南北。 王林说自己去青石苑听书倒也不是说谎,他有时确实会去听一听,不过只是手头很宽裕的时候。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听转载版,即一些说书先生去青石苑听书,将之记下来后自己再说,借此谋取一些利润。 这是青石苑开业后才衍生出一个职业,在他们那听书,门票钱很少,有的甚至不需要门票,而是被请到某茶馆酒肆去当招揽客人的广告。 不过相比青石苑来说,转载版本的时效性必然是差的多了,并且青石苑虽然不禁止外面有人转载,但也不会大度到容许有人在听书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将说书的内容记载下来,所以这些转载者的版本,往往会有一些瑕疵。 大多数时候,大家还是更认同青石苑,那里环境好,说书先生功底好,并且能听到第一手的小说,一次价格其实也不贵,只是对于王林来说不能经常听,否则积少成多,门票钱还是很多的。 而作为青石苑的“镇宅之宝”,《西游记》的知名度就更不用说了,这咸阳城六十万百姓,至少有三十万听过《西游记》,十万是忠实读者,更不要说秦国的其他地方,以至于六国的其他地方。 读者群体可以说是相当的雄厚了! “青石苑的西游记应该要说到大结局了吧,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实体书出现在书斋。”王林说。 “多半会的。”小厮笑了笑。 王林点点头,提了提手中的书:“总之期待一下吧,走了。” “客官慢走!” …… 与此同时,大秦书斋二楼。 吴驹坐在办公桌后,身旁是吕凝。 办公室的沙发上,首位坐着子楚,旁边是形影不离的蒙毅,除此之外还有老内史,三公九卿除了正在洛阳出差的吕不韦,几乎都集齐了。 自从吴驹搞出了沙发,紧接着大秦家具公司又有了“圆桌”这个东西,礼数这东西似乎越来越被抛诸脑后,虽然不出意外的衍生出了向后世那样的“主位”、“上席”之类的叫法。 但无论如何,现在什么诸侯庶民都可以坐在同一张沙发、同一张圆桌上了,当然,前提是上位者不在意。 子楚就属于不拘小节,并且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较强的人。 “你倒是气定神闲,丝毫不担心书斋的生意啊。”子楚喝着茶说道。 “那是当然。”吴驹老神在在的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指了指楼下:“楼下的声音都快把天花板震塌了,只要这帮人没在下面喊打喊杀,那必然是生意很好了。” 子楚点点头:“意料之中。” 如果纸张不受欢迎,那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东西能受欢迎了。 吴驹点点头,但还是起身走到了办公室的落地窗,看了一样窗外。 当看到门前的人山人海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稳了! “好了,大王,吴卿,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老内史突然说道。 只见老内史手中拿着一份协议。 没错,他们在谈生意! 子楚接过看了一遍,微微颔首:“没问题。” 他交给吴驹,吴驹看了一眼。 只见协议上写着,秦国内史府每个月要从大秦书斋订购十万刀纸,用作日常工作。 价格则是官方价格的九折,一百钱一刀变成九十钱一刀。 十万乘九十。 内史府每个月要给吴驹九千贯。 但请注意,这只是一个部门而已。 单论官府部门的话,接下来廷尉、少府、治粟内史、奉常,典客,他们全都得从吴驹这里购买纸张,这也是九卿齐聚的原因——他们都在和吴驹谈生意。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官府的部门多的去了,这可都是财富啊。 “没问题!”吴驹在协议上签了个字。 二人握手:“合作愉快!” “王宫每个月送两万刀就行,寡人就不起草什么协议了,钱回头送到书斋。”子楚说。 “好!”吴驹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多谢大家了!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大秦书斋 战绩斐然 一整个上午,吴驹都沉浸在和朝中各部门大臣签合同的过程中,尤其是合同上那一串串的数字更让他感到高兴。 虽然吴驹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家财万贯,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说出一句“我对钱不感兴趣”或者“先挣他一个小目标,一个亿”。 尽管他对那密密麻麻的铜钱几乎可以做到无视,路上掉一千贯他都懒得拾的那种,可是吴驹还是保留着赚钱的快感。 谁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何况这一笔笔生意可不是一千贯,而是每一笔都在一万贯上下浮动,并且是每个月一万贯! 官方的事情办完后,众卿又以私人名义购买了吴驹的纸张,这毕竟是办公的必需品,他们府中也是要常备着的。 随后,众卿便以生意繁忙,不多叨扰为由告辞离开。 “多谢诸位今天来捧场了!”吴驹笑着拱手,送他们一一离开。 子楚没有走。 他和吴驹走到了二楼,这个位置能俯瞰楼下的全貌。 看着疯狂采买各种笔墨纸砚以及书籍的顾客,子楚由衷的笑了。 “这都是我大秦的莘莘学子啊!”子楚指着楼下,颇为感慨的说道。 吴驹颔首,指着楼下一处地方:“大王,你看。” 子楚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麻衣的老者带着一个少年人,从书架上选了一些书籍,随后前去结账。 “怎么了?”子楚不太明白吴驹想让他看什么。 “这老者和少年人穿着朴素,面带土色,营养不良,不是富贵人家,但他们却来买书。”吴驹说道。 子楚有点明白了。 吴驹继续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是咸阳许多百姓听闻了大秦书斋的书籍卖的便宜,所以前来抢购,刚才那说不定就是一个望子成龙,或者望孙成龙的人,大王,这就是一个寒门学子的诞生啊!” 子楚闻言突然笑了,笑的很高兴,他身体微微前倾,扫视了一眼场中,发现这样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 正如吴驹推测的一样,在他们在办公室谈生意的这段时间里,大秦书斋的书籍价格便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咸阳城,许多原本读不起书的人都纷纷活络的心思,连忙赶来书斋。 “原来这就是打破知识垄断!”子楚拍了一把栏杆,忍不住哈哈大笑两声,感到十分畅快。 “打破知识垄断,推行科举制,开创义务教育,三步!三步!” 子楚笑道:“吴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啊!咱们的第一步终于踏出来了!” “是啊!”吴驹也笑了。 开创造纸术,开创印刷术,售卖廉价纸张和书籍,这些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就光眼前这一处来看,不出五年,大秦不知道有多少学子要因此受益,秦国的国力要因此长于敌国多少?这片神州大地的辉煌又要胜过世界上的其他文明其他国家多少? 而这一切,都和眼前的一切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吴驹再度感到了浓浓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 子楚激励了吴驹几句,正好有了些紧急的政务要回宫处理,所以便离开了。 吴驹依旧坐镇大秦书斋,开业首日,这个懒是不能偷的。 虽然他表面上很淡定,但实际上对于大秦书斋的生意比谁都关心。 傍晚,六点。 大秦书斋毕竟不是结海楼、无拘酒肆那样的带有娱乐性质的产业,所以关门的比较早。 店里三十多号售货员,二十多号搬运货物的,还有杂七杂八的许多小厮,加在一起总共近七十号人,此时累的四肢发软,声音都嘶哑了。 见吴驹来到他们面前,他们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吴驹拍了拍手:“好了,每人发五贯作为奖励,大家可以回家休息了!” “好诶!”众人纷纷狂喜。 吴驹让他们每人领了五贯,叮嘱他们明天记得按时到。 他们离开后,书斋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吴驹,吕凝。 还有吴驹选派的大秦书斋店长,曾未央,是个女孩子,是吕凝从吕府仆役中挑出来的人,对算术和经商很敏感,所以被一路提拔,现在成了大秦书斋的店长。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人正在清点今天所有的货款。 吕凝一手拿着铅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最后拿给吴驹:“是这样吗?” 只见草稿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计算式,数字和各种运算符号写了许多。 没错,吴驹将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也教给了吕凝,吕凝起初还觉得这些奇怪的符号实在是晦涩。 但这么一学,果真发现这种运算方式只要理解了,就比原来不知道要简单多少倍。 吴驹拿来一看。 纸张总营业额:一万三千贯。 毛笔、砚台、墨条等文具的总营业额:五千六百贯。 书籍总营业额:八千贯。 总营业额,两万六千六百贯! 扫了一眼计算式,确认无误后,吴驹趁着店长曾未央指挥人员清点货款的时间,在吕凝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很对!不愧是我老婆,学的真快!” 吕凝脸色微微一红,害羞的推开了他。 “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 吴驹默默嘟囔了一声,旋即叫来曾未央:“小曾,来看看!战绩斐然啊!” “两万六千六百贯?”曾未央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那堆积如山的铜钱时,他早有预料,可真正看到了数据,还是忍不住惊叹。 这辈子见过的钱都没有今天一天这么多! 高兴完,曾未央叹了口气:“还是没超过粮油店的开业首日总营业额啊,他们可是五万多贯啊!” “好了小曾,知足常乐!你也知道,书斋是很难超过粮油店的。”吴驹语重心长的说。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精盐、植物油技术。 和造纸术、印刷术。 同样都是颠覆性的技术。 但放到当下的时代背景来看,在利润方面,前者占据绝对的优势! 原因很简单。 粮油是面向大众的啊!受众人群实在太广了! 可纸笔、书籍呢? 只有读书人才会买。 可在这个普遍教育水平不高的年代,到底能有多少读书人? 别说学子士人了,就说识字的人和不识字的人的比例,恐怕都悬殊的吓人。 所以营业额的差距这么大,当然是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的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圆满收工 论起首日营收,对比大秦粮油店、无拘酒肆、青石茶庄、结海楼、青石苑等等负责销售的产业,大秦书斋现在确实稳居第二。 这份战绩的重量毋庸置疑。 还有那些部门和大秦书斋专门签订的供应协议。 吴驹今天只和十三个部门签了合同,一共是八十万贯,这笔财富同样不容忽视,并且也是长期生意。 再者说了,咸阳城这座秦国的心脏可远远不止不止十三个部门,大大小小少说也有近百个,就算一部分被这十三个大部门统辖,也还有好多是暂时没签上合约的。 今天中午,子楚也明确的表态了:“今后秦国所有部门都要逐步停止使用竹帛,换成纸张!” 子楚同志在命令中强调使用纸张的六个益处,必须重视新方法、看清新形式、理解新要求,找准出发点、切入点、突破点、落脚点、着眼点、结合点、关键点、着重点、根本点,强调要正常化,有序化,规范化,程序化,常态化,做好各项工作。 有了子楚这条命令的支持,吴驹的纸张售卖道路就更是顺风顺水了。 “其他几家店铺的营收,明天送到之后记得拿给我看。”吴驹对曾未央嘱咐道。 “是!”曾未央顿首。 现在的吴驹早已不是当初只在咸阳开一家总店,随后向外慢慢扩张的策略了。 他现在是多点开花! 就拿这次的大秦书斋来说吧。 除了都城咸阳之外。 三川首府洛阳,巴郡首府江州,蜀郡首府成都,陇西首府狄道等等等等,还有京畿境内如雍城、郿县、岐山之类的重要城池,吴驹皆委派人在当地开设了大秦书斋,统一在今天的早上八点开业。 总共十八个店铺,可以说是几乎辐射到了整个秦国。 并且,这十八间店铺的首日营收想必都不会低于八千贯,最少也在五千贯,加在一起,绝对是很大一笔财富了! 就拿五千贯算,十八间店铺那就是九万贯。 加上咸阳总店是十一万贯,一年就是四千多万贯! 何况店铺还没完全铺开呢,虽然书斋的受众人群主要集中在大城市,可其他多如牛毛的小城市也是不容忽视的! 想到这里,吴驹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不错!真不错! “对了,属下受命管理大秦书斋,可终究是太愚钝,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还请您教我!”曾未央说。 吴驹思考了一下,大方向上他确实得把把关,于是便说道:“嗯,那我就从书斋的三大业务说一说。” “纸张,文具,书籍。”曾未央说。 “不错!”吴驹颔首,旋即说: “纸张方面,压缩成本、改良产品那都是沈舫该愁的事,我已教他许多新花样,比如将空白纸张装订成册售卖,再比如生产一些特殊纸张,例如信纸,这些都不难,不日便能出产,如果你有什么新点子,也可以尽管向他提。” 曾未央点头称是。 “文具方面,就是遵照我之前所说的,改良旧产品,慢慢增加新产品。” 曾未央颔首。 “书籍方面,要尽快上架新的书籍,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些春秋鼎盛,尚且在世的作者,要尽快派人取得联系,和他们好好商议,争取他们的同意!就比如荀子,这是大事!”吴驹说。 “是!” “小曾,大秦书斋是一份十分重要的产业,关系着国本和天下,一定要勤恳做事,不要怠慢了!”吴驹说。 “明白!”曾未央微微一笑:“您和吕小姐信任我,栽培我,未央永世铭记,此后自当尽心尽力,恪尽职守!” 吴驹微微点头。 “对了,吴卿。”曾未央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今天有很多顾客问起那些新颜色的笔洗,您看?” “新瓷器?问的人多吗?”吴驹挑了挑眉。 “少说也得有几百个吧。”曾未央想了想说道。 吕凝微微一笑:“你看,我之前就说,你那些新颜色的瓷器一定能惹得不少人喜爱,必是有利可图的,值得经营。” 吴驹颔首。 现在的瓷器主要是原始青瓷,以青黄色为主。 青色的青瓷,要等到东汉才出现。 白瓷的出现则是南北朝的事情。 到了宋朝则有了大名鼎鼎的五大名窑,即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瓷器的制作水平达到一个史无前例的巅峰。 清朝出现了珐琅彩,粉彩等技艺。 回顾华夏的瓷器史,可以说是源远流长。 而现在的原始青瓷,还是太“拙”了! 现在他拿出来的只是青瓷和白瓷就有大批大批的人感兴趣,要是那些冰裂纹瓷器、曜变天目盏、珐琅瓷、粉彩瓷被研制出来,那他们不得疯啊! 吴驹暗自点头,这一块可以搞! “好,这件事我记下了。”吴驹对曾未央说。 曾未央点头,没有多说,这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具体还是得吴驹这个总览全局的人做决定,少说多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时候,那些小厮也已经统计好了钱财的数量。 “吴卿,一共两万六千六百贯!”小厮说。 “嗯!”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和吕凝的计算一样,分毫不差。 “全部装车!入库!” “是!” 吴驹转头对曾未央说:“小曾,辛苦你了,今天你是功臣啊!天色已晚,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到家里吃个便饭吧!” 曾未央连忙摆手:“书斋从上到下都是您的心血,属下只是断不敢邀功,吃饭嘛……” “好了,你是从吕府出来的,从小就跟着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吕凝走上来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 “是啊,你是老人了,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必搞得太生疏,弄得好像是陌生人一样。”吴驹摆了摆手。 曾未央微微一笑:“那就却之不恭了,叨扰您二位了。” 吴驹颔首,给数钱的人发了奖金,旋即与吕凝、曾未央回家去了。 第一天,圆满收工! 然而。 第二天一早,一则消息传到了吴驹的耳中,顿时让他因赚了大钱而高兴的心情为之一沉。 “什么?盗版?!” 第四百二十六章 打击盗版 人人有责 “盗版?呵,还真有人敢盗啊!”吴驹一愣,旋即嗤笑一声。 原来,开业的第二天,曾未央就再度登门拜访,吴驹本以为是经营上遇到了什么无法决定的事情所以来请示,却没想到,曾未央说咸阳城内竟然出现了大秦书斋的盗版。 “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吴驹皱眉问道。 “有人找到了大秦书斋,反映买到的毛笔有问题,属下仔细一看的确如此,木材,毛料,刻痕,总之哪哪都不对,工艺太糙了。”曾未央答道。 “将毛笔拿给我看看。”吴驹伸手说。 曾未央递上一个匣子。 吴驹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羊毫毛笔。 而笔杆上,正是刻着大秦书斋标志性的毛笔和书的标志,以及“大秦书斋制笔”六个小字。 吴驹用大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标识,笑道:“这盗版做的有意思,连logo都加上了,不过画虎不成反类犬,做的太糙了。” “人呢?”吴驹问。 “我带来了,在外面。”曾未央说。 “让他进来。”吴驹说。 “是!” 不一会,一个年轻男子被带了进来,见到吴驹的那一刻,他连忙拱手一揖:“拜见吴卿!” 吴驹微微颔首:“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茅焦。”茅焦答道。 “茅蕉……”吴驹皱眉喃喃一声,陷入了沉思。 茅焦顿时紧张了起来。 却听吴驹说:“齐国人?” 茅焦一愣,脱口而出:“对,您是如何知道的?” 吴驹非常自然的笑着说:“口音。” 茅焦没有怀疑,他知道自己的口音虽然不重,但总是能听出一些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吴驹其实根本听不出什么劳什子齐国口音,他从穿越以来也没去过齐国……甚至没遇到过几个齐国人。 他知道茅焦是齐国人,是因为此人在后世可谓青史留名。 《史记》记载:吕不韦和嫪毐叛乱之后,赵太后,即赵姬被迁往雍城,于是齐人茅焦说秦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秦王乃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阳,复居甘泉宫。 后来茅焦也因此官封上卿。 吴驹眸子微垂,心头思虑着。 名茅焦,齐国人。 这两个因素,应该不存在认错人的情况。 没想到竟然是他买了盗版毛笔。 此人虽然记载不多,在正史中只有一处事迹,不过多少也是个知名人物,并且乃是难得的直谏之臣。 吴驹将这个思考抛诸脑后,继续问道: “这只笔,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在城南,一个叫陈卫的人手上买的,他一直都是卖毛笔的,书斋开业前,我也在他那里买过一些笔。 昨日大秦书斋开业之后,他就开始销售这种同款毛笔,价格要低上一百钱,自称是从制笔厂流出的产品,我看着感觉有问题,便买了一支,拿到了大秦书斋去,随后见到了曾店长。”茅焦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吴驹有些惊讶的挑眉。 本以为是顾客贪小便宜买到了盗版,没想到竟是热心群众举报。 吴驹认真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年轻人:“茅焦,你倒是个聪明人。” 想想倒也是,一次谏言就能官拜上卿?显然不可能,关键还是茅焦自身有一定的能力。 何况在谏言之前,他还拥有亲自面见秦始皇的资格,可见他当时已经是朝中大臣,并且末吏,这也能证明他有一定的能力。 “吴卿过奖了!”茅焦憨笑着挠了挠头。 “你现在在哪里做事?”吴驹问。 “只是小吏,在内史府做文书。”茅焦说。 吴驹点点头:“太屈才了,我看你也聪慧,是个好料子,有没有兴趣谋个好一些的差事?” 茅焦顿时一激灵,连连点头:“当然愿意!” 升官这种事情可是难于上青天的,茅焦来秦国还不到半年光景,能做个文书已经不错了,要不是吴驹前段时间搞出了个蓝田县的大新闻,导致京畿一大批官员落马,一些位置空缺了下来,茅焦连文书的位置都坐不上。 但这种事情如果吴驹来做,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吴驹微微点头,拿起桌案上的毛笔:“你帮了我一个忙,这就作为答谢,但今后能做到什么样子,那就得看你的能力了!” “在下定不辱没吴卿的门楣!”茅焦拜道。 “门楣。”吴驹笑了笑:“你可不算入了我的门下。” “明白!明白!”茅焦的话充满热忱,他此刻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将家中地址告诉张管家,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吴驹说。 “是!”茅焦颔首。 茅焦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雀跃,走起路来都十分的轻快。 他此刻非常庆幸自己买了那只毛笔,并前往大秦书斋交给了曾未央,否则的话必然没有今天这番奇遇。 想到了今后的仕途,茅焦不由得笑了起来。 吴驹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点头。 虽然暂时没有承认茅焦拜入了他的门下,但吴驹可是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茅焦今后的仕途必然也不会差的,假以时日也是朝中一员重臣。 书房里只剩下吴驹和曾未央。 “吴卿,请问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曾未央问道。 “上报官府,将人抓起来,依法处置!”吴驹淡淡地说道。 曾未央一挑柳眉,显得有些诧异。 吴驹注意到她的表情,问到:“怎么了,有别的想法?” “没有。”曾未央连忙摇头,说道:“只是从前您对仿制毛笔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怎么现在……” 吴驹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一笑,起身说道:“小曾,今时不同往日。” 他从桌案上拿起那支毛笔:“毛笔,它的技术含量实在不高,找几束毛捆在一起,与木杆粘合,再整理、打磨一番,一支毛笔就这么完成了!” “有人仿制,我从不在意,因为那是他们的本事,只是这次不一样,仿制毛笔我不在意,他们就算开设自己的品牌我也不在意,但他们不该冒充大秦书斋的毛笔!” 吴驹一手捏起毛笔:“这种盗版货,只会给大秦书斋这个金字招牌蒙羞,我是决计不能容忍的,况且,身为有能力打击盗版的商家,我们也有责任为自己的顾客负责,不让他们买到假货。” 曾未央明白了:“那我这就去办!” 吴驹微微颔首。 这种事情一查一个准,不需要他多费心。 “对了。”他叫住曾未央:“还要在大秦书斋张贴公告,放出消息,有提供盗版线索且确认无误的,赏一贯钱!” “明白!”曾未央点头,这可是下了大本钱了啊!看来吴驹是一定要杜绝盗版之事的发生了。 曾未央离开之后,他微微思虑一番,对张管家说道:“老张,去把李斯叫来。” “是!” 第四百二十七章 版权保护 吴驹在书房等了一段时间后,便听门外传来张管家的声音和脚步声,抬头一看,李斯已经带到了。 李斯这些天升了官,可谓春风得意,笑容都快焊在脸上了。 “拜见吴卿!”李斯毕恭毕敬的一礼。 吴驹点头,起身将其扶起,说道:“来了啊,私下里不必这么客气,坐!” 二人落座。 吴驹招招手,旁边的侍女倒上一杯茶。 清凉的茶水落入杯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吴驹笑着打趣道:“李斯,升了左监之后感觉如何?可有不习惯吗?” “非但没有不习惯,反倒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李斯也开了个玩笑。 “嗯。”吴驹点头:“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大王既然将此重任交托于你,那就要先把事情办好咯,这是首要的。” 李斯听出对方是在提点自己,连忙点头:“明白,断不敢忘本。” 吴驹满意的笑了笑。 李斯端起茶杯与吴驹对饮。 放下茶杯我,吴驹问道:“李斯,咱们秦国现在还没有针对打击盗版,即伪造、仿制之物的律法吧?” 李斯摇摇头:“没有。” 现在虽然没有重农抑商的说法,但也没有像后世一样真正重视起商贾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自然也不会出台相关法律。 “您遇到盗版了?”李斯试探性的问,旋即想了想,又问:“大秦书斋??” 吴驹笑吟吟地说:“还是你聪明啊,那你猜猜是什么东西被盗版了?” 李斯想了想:“造纸术和印刷术是最高机密,所以不可能是纸张和书籍被盗版了,砚台和墨条谁都能做,称不上盗版,笔洗想做出那种独特的青色和白色可不容易……是毛笔?” “没错。”吴驹欣然点头。 他将那只放着毛笔的匣子拿来,示意李斯看。 李斯拿起一看,抚摸了一下笔杆,吐槽道:“这手艺也太糙了,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 吴驹一惊:“你还会看毛笔?” 李斯嘿嘿一笑:“我哪会看这个啊,您忘了我昨天在书斋买了许多笔,我只是觉得这支笔和我买的那些差的太多罢了。” 吴驹默然,突然想起后世一个流传甚广的野史。 某位大清末代皇帝帮人鉴宝,看了两眼后断定是赝品,那人不信,说这是花重金收来的,岂能有假?结果遍寻专家鉴定,都说是赝品,那人这才服气,问他,你是如何看出的? 那位大清末代皇帝笑了笑,说我可不会看这些,只是感觉和以前紫禁城里的东西不一样。 若换旁人,只以为李斯是在凡尔赛了,他昨天买的那可都是最顶级的毛笔,每一支都不低于十贯。 不过吴驹却对此毫无感触,毕竟毛笔是他造的,他不仅能看出真伪,而且能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是有人在制造大秦书斋的假货售卖?”李斯连忙问道。 他从拜入吴驹门下以来,虽然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步步高升,可对于吴驹这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他却是寸功为立,顶了个门客的名头却并没有像大多数门客一样在背后出谋献计。 所以! 身为吴驹的门客,如果是要打击胆敢损害吴驹的利益的人,那他李斯必须帮帮场子! 于是乎,李斯连忙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不若把人抓到牢里,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吴驹摆了摆手:“不要这么暴躁嘛!” 李斯还以为自己手段太过狠辣了,正想解释一句,却听吴驹淡淡的说:“我已经派人抓起来了。” 咳咳! 李斯顿时被呛了一口茶水。 你都抓起来了还让我不要那么暴躁。 “我只是在想,现在只能抓了这些卖盗版的,只能是以行骗的罪名定罪下狱,我认为应该完善这方面的法律。 每一个人都应当拥有自己创作的作品的著作权,我称之为版权,或是这大秦书斋的logo,或是《西游记》,这样的版权应当由我持有,如《荀子》,则应该由荀子持有,国家则要保护版权。 不问自取即为盗,如果有人没有征得版权所有者的同意就贸然使用,即为侵权,应当向所有者支付赔偿,秦国应该制定完善的法律保护版权,这有助于文化和经济的发展!” 吴驹洋洋洒洒一席话说完,李斯逐渐陷入了沉思。 不问自取即为盗,吴驹所说的道理并不难懂,也是一贯的共识,只不过从前没有人将这些道理逐一研究,转化成详细的律法。 沉思了好一会,李斯点着头说:“很有道理……正好后天就是朝会,我看可以放到朝会上议一议,不过毕竟是从零开始,整部律法搞出来兴许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说到最后,他摊了摊手。 没办法,廷尉府的工作很多,别的不说,吴驹之前提出并倡导的食品安全法,他们还在加紧完善之中呢。 不过李斯是支持吴驹这个版权保护的想法的,这个版权保护是很正当的理由,他身为门客支持吴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再者吴驹的想法也与法家思想不谋而合,即依法治国,所有事情都要有规可守,有迹可循才对! 而律法所打击的罪名不论先后轻重,也都应该向着更完善的目标前进才对。 谁知,李斯刚说完,吴驹却咧嘴一笑:“谁说是从零开始?” 下一秒,在李斯震惊的目光中,吴驹掏出一本册子拍在了桌案上。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双管齐下 李斯傻眼了。 尽管依稀猜到了册子大概写了什么,但他还是问道:“这是……?” “打开看看!”吴驹指了指册子。 李斯打开一看,扉页上写了一行字。 《大秦著作权法》 李斯心头一惊,连忙往下看去,越看越是心惊,最后将册子放下,一脸不可置信的问:“原来您还懂法啊!” 吴驹轻咳两声,笑道:“略懂,略懂。” 他懂个毛! 还记得去年的时候,咸阳被系统判定为法家打卡地点,而吴驹初入咸阳得到了一部《华夏法律法规全书》,上面记载了后世所有现行法律。 这部著作权法,就是吴驹从上面抄下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中……不对,是大秦商标法,以及大秦专利法,都是我草拟的,你看看。”吴驹又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两本外观一模一样的册子。 李斯喉结蠕动。 他对吴驹真是服气了。 还有什么是这个人不会的啊! 制定律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李斯刚刚看那册子里的条条框框,非常缜密,一看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有一定学术底蕴的人才能写出的东西! “如果有这三样作为基础,那出台律法的时间就能大幅度降低了!”李斯信心满满的说道。 吴驹点点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对了!”吴驹在李斯震惊到麻木的目光下,又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我草拟的食品安全法,你也看一看,对你们的完善工作有帮助。” 当时提出食品安全法这个点子的时候,吴驹都快把那本《法律法规全书》忘的一干二净了,过了很久才想起来,于是着手开始书写下来,今日一并交给李斯。 李斯却是不疑有他,他知道写这些东西需要时间,只以为是吴驹不久前才写好,所以今天才拿给他看。 李斯将四本册子一一察看,一时间赞不绝口! 律法条文,向来都是没有诗词歌赋那样华丽的词藻的。 但像李斯这样有深厚学识的法家,却可以从中窥探出写作之人的道,即其思想。 而这四部律法的思想,却让李斯感到受益匪浅,他偷偷望了一眼吴驹,感叹对方真是真人不露相,相识几个月,吴驹竟然从未显山露水过这一手法家之术。 如今一看,却是功底深厚,已然有自己一番思想,堪称大家了! 李斯颇为佩服,心道在这咸阳总算又多了一个可以探讨法家学术的人,下次遇到了难辨的问题,可以来问问吴驹。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就有诸般疑惑请吴驹解答,当即一一询问,基本都是里面一些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吴驹都为其一一解惑了。 李斯一番问题问完,胸有成竹:“我敢说,只要将这四本册子递上去,朝臣一定举双手赞成!” 如果是需要从零开始编纂,可能还有朝臣加以反驳或者延后,可现在吴驹都已经把诸多律法条文一一写好了,等同于不需要耗费任何人力物力,直接就能拿来用,那么还有谁会反对呢? “不如写个奏章递上去,待后天朝会时议论一番?”李斯提议。 “好,你写吧。”吴驹说。 李斯一愣:“额……” “我懒得动笔,你的文笔不是不错吗,就交给你吧。”吴驹笑道。 李斯顿时感动了。 吴卿待我不薄啊! 这四本律法草案非常详细,以吴驹的身份、能力,都完全可以直接交给大王,可他却特意让我写这个奏章,将这么大的功劳分我一份。 知遇之恩,提拔之恩,永世难忘! 李斯忍住激动的心情,接过侍女递来的笔墨纸砚,着手开始撰写奏章。 吴驹则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他哪里是分润功劳,他是真的懒! 李斯写完奏章之后,拿给吴驹看。 吴驹大致看了一遍,说:“嗯,就这样。” “那好。”李斯点点头。 随后,李斯拿着那四本册子离开了吴府。 吴驹目送着对方离开。 与此同时,曾未央也办完了吴驹交代的事情,前来向吴驹禀报,看到李斯的离开时,她激动的挥了挥拳头: “双管齐下,这次应该没有人敢盗我们大秦书斋的版了!” 一方面派捕快抓人,并重金悬赏,杀鸡儆猴。 一方面推动立法,坐实罪名,不给一丝机会。 吴卿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 吴驹微微一笑,颇为霸气的说:“要么就不做,做就要做绝,想虎口拔牙,还要把吴某的牙,那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吴府这边水波不惊,但此事在咸阳城内却是引起一番轩然大波,那些卖盗版毛笔的全部被抓捕下狱,一时间被骗的人纷纷拍手叫好。 大秦书斋张贴的悬赏也让大批大批人动了心思,于是踊跃举报。 但大肆抓人,找人的行为也让一部分商家风声鹤唳。 这些商家同样是卖毛笔。 只不过他们不卖盗版,而是做自己的小生意,制笔技艺虽然比不上大秦书斋,但也是本本分分的。 打击盗版之事一出,他们瞬间紧张了起来,生怕那些抓人的捕快也将他们下狱。 李德祥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二百八十斤的他瘫坐在椅子上,五官皱成一团。 “老李,实在不行这生意咱们不做了吧!宁可不赚钱,也不能让人家抓了去啊!”李德祥的老婆劝道。 李德祥挥了挥小胖手:“我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吗?这个月一身家产全投了进去,买了大量的木料和毛料,工人的工资更是刚发下去不久,倘若现在说不做了……唉!” 现在抓捕那些盗版,打的是“侵权”的名头,可李德祥忐忑的地方在于,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侵权。 毕竟毛笔是吴驹的发明,他们这些人仿制的时候可没问过吴驹的意见。 那位吴卿善名远播七国,可谁人不知道他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在蓝田县灭了刘家满门,除了老弱妇孺得以苟活之外,其他人全部被杀,鲜血把地面都浸透了。 再说了,就算吴卿不在乎,下面执行的人是否又会断章取义,或是搞扩张性解释呢? 想到这里,李德祥更紧张了。 “要不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躲一躲,等风头过了才回来?”李德祥问。 李德祥的老婆咬了咬嘴唇,叹道:“也只有这样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儿子小李快步跑了进来:“老爸你看!” “看什么,我没空看,烦着呢。”李德祥皱着眉摆了摆手。 “不是啊,这是吴卿针对这件事发的声明。”小李说。 李德祥一惊,连忙拿来一看,半晌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声明中,吴驹写道: 这次抓捕是肃清市场乱象,打击不法商家,清除假冒伪劣产品,防止更多的人上当受骗,仅仅针对那些打着大秦书斋名号招摇撞骗的毛笔商家,或是粗制滥造的毛笔商家。 吴驹表示,对咸阳城其他毛笔商家,他是一直有所耳闻的,但他并不反对,这是公平的市场竞争。 只要安安稳稳做生意,把控好产品质量,不要走歪门邪道,完全不必担心会被找上门。 之后,秦国会逐步出台各种法律法规杜绝类似事件,也在此呼吁更多人保护和尊重版权,勿行窃取、盗用之事。 一席话,将这件事说的明明白白,解了李德祥的心头大患。 “吴卿果然是开明之人啊!可叹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惭愧!”李德祥忍不住感叹道。 这则声明发出去之后,顿时平息了风波,涉案人员被纷纷依法处置,其他正当毛笔商家的生意也得以继续做下去。 至此,这次盗版事件圆满结束。 第四百二十九章 洛阳 时间已然进入七月。 洛阳。 吕不韦来到三川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路考察了周边数座大城,最终在两天前抵达了三川郡的首府洛阳。 洛阳城换了主人,但依旧如往日一般繁华。 周王室迁出去之后,王宫中的金银器物被打包运回咸阳,随后王宫被封存了起来。 作为三川郡治下最大的一座城池,并且处于三川郡的中心位置,洛阳理所当然的成了三川郡的郡治。 在郡守隗林,郡丞冯去疾,郡尉杨端和三人的调派下,三川郡的乱象被迅速肃清,东周余孽的叛乱被杨端和从关内带来的精兵迅速镇压。 同时执行各项正策,恢复生产,鼓励发展工商业,颁布秦国的律法,将三川郡打理的井井有条。 吕不韦虽然封地在洛阳,但按照秦国的律法,他只享受食禄,并不像被其他国家被分封的君侯一样拥有封地的实际统治权,这次来主要是充当了一个特使的角色,将子楚的命令告知了三人,随后负责督促三人的工作。 “这段时间有多少次叛乱,洛阳安定吗?” 吕府中,谈论完生产之事后,吕不韦问一旁的隗林。 他早年间,也就是前往赵国结识子楚之前主要在各地经商,自己又是卫国人,所以主要活跃于卫国和韩魏一带,在洛阳也有几座自己的宅邸,常年有人打理,抵达洛阳后便直接住了进来。 “叛乱已经很少了,毕竟军队都已经被解散了,不过暴动还是有的,有一些余孽会明里暗里的抵抗秦国,甚至到处搞破坏,也有的在暗中积蓄力量,宣传反秦理念。” 隗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四月份郡内共查出了二十一个这样的团体,五月是十六个,上个月是十个,总体而言呈下降趋势,我们推行的正策还是比较顺利的。” 吕不韦点点头。 东周与秦国接壤,虽然曾经互为敌人,但也谈不上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反而因为一衣带水,所以并不会太抵抗秦人。 同时,东周衰落,许多周民早已持悲观态度,如今东周被灭,周王成了周侯,南迁到了阳人地被软禁起来,这些民众因为早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感到意外。 但更大的原因是秦国在三川郡的布置。 廉价的精盐和食用油,没有腥臊味的猪肉,无拘酒肆、青石茶庄这些产业因为东周地成了秦国地,所以进行了降价,现在和秦国境内是统一的价格。 这两天吴驹的大秦书斋在洛阳开业,洛阳的学子还可以买到廉价的纸张和书籍,更是欢呼声一片。 换句话说,秦国以秦国子民的标准对待周民或是,周民的生活质量比以前更好了,而这都是因为秦国的到来,他们自然也很难生出抵触心理了。 隗林接着说:“至于洛阳嘛,很安定,这里积蓄着曾经东周最精锐的力量,东周的统治结束后,他们蛰伏在了暗处,不过我们的精锐力量同样集中在洛阳,这里的任何异动都会被迅速镇压,所以基本没人会在洛阳暴动。” 说到最后,他不知想了些什么,笑了笑。 一旁的冯去疾和杨端和疑惑:“笑什么?” 隗林笑道:“我是想到了六月初的那次暴动,半途而废的那次。” “哦~”冯去疾和杨端和想到了那次,也笑了。 吕不韦皱起眉头:“怎么了?半途而废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冯去疾笑着摊了摊手:“六月的时候,我们查到一个情报,有人在策划一次暴动,所以我们在查到了时间地点后,决定取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之策,打算提前埋伏,一网打尽。” “然后呢?”吕不韦问。 “然后我们被放了鸽子。”一向寡言少语的杨端和无奈的摊了摊手。 隗林接着说:“暴动没有如期发生,于是我们顺藤摸瓜逮捕了策划者,问他为什么不执行,您猜他是怎么说的?” 吕不韦示意他继续说。 隗林哭笑不得的说:“他说行动开始两天前,突然得知您是吴驹的老丈人,而洛阳是您的封地,他一家子曾经经历那场大疫病,受了吴驹的恩惠,所以他觉得怎么着也不能在洛阳做这件事,于是推迟了暴动。” 吕不韦一阵惊愕。 还有这样的事?? 反应过来后,他也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呵呵,想不到我吕不韦到最后还是沾了这个女婿的光了。” 这个策划者的话有几分可信尚未可知,受吴驹恩惠多半是真的,可是否单纯是因此推迟行动那就不得而知了,听起来总觉得不太可信的样子。 但有一说一。 在三川郡的这段时间里,吕不韦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吴驹在韩魏秦分界一带恐怖的号召力。 因为那场大疫病的缘故,吴驹这个名字的知名度甚至高过韩王和魏王。 有人会特意光顾吴驹的产业,有人会在家中给吴驹供奉长生牌位,虽然吴驹现在是秦国的臣子,但就算是那些东周余孽也不会说这位一句不好。 能做到这一步可是很不容易的。 自己有个好女婿啊,吕不韦由衷的感慨道。 “何止,咱们这些人不也是沾了吴卿的光吗?如果没有他的大秦粮油店、大秦书斋、无拘酒肆等等产业进入三川郡,配合官府,三川郡的民生可不会恢复的这么快。”隗林笑了笑。 他们也算是欠了吴驹的一个人情了。 吕不韦笑了笑:“好了,不说他了,如果治安没问题,那大王的东巡计划可就要如期执行,这方面不得马虎,谁要是搞砸了,那就提头来见!” “明白!”隗、冯、杨三人纷纷顿首。 吕不韦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三人中,隗林和冯去疾的能力都很突出,并且年轻,一个三十出头,一个二十有七,假以时日定能更进一步,坐到九卿的位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二人从咸阳的权力中心被委派为郡守和郡丞,单看起来或许有些“下放”之意,毕竟三川郡再繁华也不如中央。 但三川郡地位重要,并且初置,二人实则被子楚依托了重任,是排头兵,假以时日还是要回到中央的。 而杨端和,能力不算突出,但绝对是一员大将,并且用兵求稳,做事缜密。 有这三个人在,三川郡的局势很有保障。 第四百三十章 年中会议 咸阳。 7月2日,按照计划,吴驹召开了一次年中会议,将各大产业的主事召集到了家中。 吴府堂中,吴驹坐在了主位上。 长桌左侧,分别是大秦粮油店的主事侯渭。 大秦书斋主事曾未央、无拘酒肆的张管家、青石茶庄的老夏、青石苑的佘信、结海楼的陈石复、家具公司、建筑公司外加暖气公司的张勉、纺织公司的李铭凯等等。 右侧则是粮油厂的陈荼等人、玻璃厂刘璃、造纸厂沈舫、印刷厂詹庭墨、文具厂程恬、施工队的高德全。 见人全部到齐,吴驹当即宣布道: “这次叫大家前来,主要目的是将现有的体系重新整合,顺便对上半年的成绩进行总结。” “接下来,我宣布几件事。” “第一件事,自即日起,高德全担任大秦建筑公司副总经理。” 高德全红光满面的站了起来,其他人纷纷笑着鼓掌。 “恭喜恭喜啊老高!” 高德全是老人了,论资历仅次于张管家、张勉、老于等人,为人老实,能力中肯。 吴驹委任其为副总经理,一方面是高德全本就是建筑公司的二号人物,另一方面张勉一人担任三职,略显力不从心,虽然现在是夏天所以暖气公司停业,算是两职,但工作量也是很大的。 尤其是接下来吴驹要让建筑公司正式扩张起来,把水泥和混凝土用起来,投入到无限的建设秦国事业中去,那时候公司体量大了,管理起来就更加不方便了,所以增设副总经理,由高德全负责各项工程,由张勉负责后勤,一文一武,分工明确。 “老高,医院是建筑公司的首要大事,一定要盯紧了,工程质量上,不容马虎!”吴驹认真的嘱托道。 “明白!属下定不辜负您的期望!”高德全顿首。 吴驹笑着将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第二件事,粮油厂拆分,原有的油盐酱醋茶五大部门各自建厂,依旧由各部门主事负责管理。” 这一条没什么特殊意义,单纯是因为现在粮油是吴驹手下第一大产业,原有的粮油厂体量太小,而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厂房驻地到了现在已经是扩无可扩的地步,干脆一分为五,各玩各的。 原本的粮油厂五主事同样红光满面。 “至于建厂的事情,还是交由建筑公司,老高,新厂也要用水泥和混凝土来建,以后要逐步把所有木质建筑改成混凝土结构。”吴驹对高德全说。 “明白。”高德全点头。 至此,吴驹旗下各大产业的划分基本确定,食品、文具、建筑建材等等,秩序井然。 “第三件事,各大公司、厂、店铺要建立员工奖励体系。” “第四件事……” 吴驹的话一如既往的简洁,不多时便讲完了,随后他说:“各位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向我汇报的?” 扫视一圈,陈石复举起了手。 吴驹示意他说话。 陈石复一脸严峻的说道:“吴卿,最近各地的酒楼饭店中陆续上新,都出现了炒菜,我担心长此以往,会不会对结海楼的经营产生影响?” 吴驹心中一沉。 预想中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啊。 炒菜技术简单,被攻克是迟早的事情,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他们都上了些什么菜品?”吴驹问。 “目前都是些简单的,辣炒白菜之类的菜,不过能看出他们已经在试图攻克更复杂的菜品。”陈石复说。 “销量如何?”吴驹问。 “尝鲜的人多,但他们的菜质量明显不如结海楼,菜品的成本和利润相差空间不大,所以也没法在价格上动手脚,很多顾客吃过一次之后都说不如结海楼,之后就再没去过了。”陈石复显然是派人做过不少调查的,说的很详细。 吴驹点点头:“那结海楼的营收被影响了吗?有没有明显变化?” 陈石复摇摇头:“没有,结海楼的营收依旧呈上升趋势,一如既往。” 吴驹心里有数了,笑着说:“我们手里还有上百种菜没有上,这片土地,以及其他的土地上还有很多没有被发掘出食用价值的菜,足够我们领先他们十年!车尾灯他们都看不到!” “吴卿所言极是!”陈石复重重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车尾灯是什么东西,但不影响他赞同吴驹说的话。 吴驹看向在座的人,对他们说道:“这件事同样也给你们提个醒,首先要严格保护好技术,决不允许泄密情况发生,其次!” 吴驹敲了敲桌子:“技术的泄密是迟早的,大家都要有这个准备,我们是走在前面的人,如果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未免太可笑了!” “要把自家产业打造成一个家喻户晓的品牌,要培养顾客的消费习惯,唯有这样,我们才不会在百舸争流的情况下被淘汰,这两点,大家要铭记!” “明白!”数十道声音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 他们的信念是一致的,那就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负责的产业被后来者赶超! 看着他们的精神面貌,吴驹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 “接下来,各位简单阐述一下上半年的营收情况吧!” 侯渭闻言,腰杆子挺得更直了。 他轻咳两声,用最清澈,洪亮的声音说道:“大秦粮油店,咸阳日均营收三万五千贯,秦国境内总日均营收七百万贯,上半年总营收十二亿贯,总利润九亿贯,六国境内总营收六亿贯,利润四亿五千万贯。” 嘶! 除吴驹以外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使得咸阳城局部地区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不愧是吴驹手下第一位的大将啊。 虽然早知道大秦粮油店在众多产业中名列前茅,但数据一列出来,还是令人心惊胆战啊!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再接再厉。” “是。”侯渭顿首。 曾未央紧接着说道:“大秦书斋,咸阳日均营收两万贯,十八家店铺总营收三十五万贯。” 众人纷纷点头,这位也是重量级。 大秦书斋开业不到半个月,所以没有上半年总营收可言。 而境内总利润也没有,吴驹手下现在做到覆盖全境的产业,每一座城池至少开设一家的,目前只有大秦粮油店和无拘酒肆。 不过大秦书斋就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幼儿一样,现有的成绩已经可以证实它的前途光大。 “无拘酒肆,咸阳日均一万八千贯,秦国日均营收两百七十万贯,上半年总营收四亿贯,总利润两亿贯。”张管家微笑着开口。 众人纷纷给面子的给到掌声。 “大秦养殖场,咸阳日均一万七千贯,秦国日均营收两百五十万贯,上半年总营收三亿八千万贯,总利润一亿八千万贯,六国总营收五亿贯,利润两亿三千万。”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他叫朱正华,正是大秦养殖场的主事。 大秦养殖场,经营的生意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是去腥猪肉面世之后吴驹创办的,是猪肉买卖中率先吃螃蟹的人,不过由于去腥猪肉的改良方法实在太简单,无非也就刀起刀落的事情,每个人都能做到,所以大秦养殖场的对手颇多,无法做到像大秦粮油店,无拘酒肆那样因为技术垄断还带来的恐怖统治力。 另一方面,这也是所有产业中画风较为独特的一个。 因为他们的六国总营收超过秦国总营收,这是所有产业中唯一一个能办到的。 这主要是由于当时秦国内养猪潮楼兴起后,吴驹发觉国内竞争力太强,不好混,所以凭借自身优势果断转战关外,拿下了出口这个大市场,最终导致大秦养殖场在六国混的比秦国还好。 对此,众人戏称为大秦养殖场是内战外行,外战内行。 之后,众人继续报数。 “青石茶庄……” “大秦纺织公司……” “结海楼……” “饮冰阁……” 这场会议一共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主要任务就是整理了现有的架构,明确了各项任务。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 根据各大产业的盈利情况,吴驹同志终于能猜出自己到底有多少钱了。 虽然只是个大概的数字。 但总比“数不清”三个字要好吧! “唉,有时候钱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吴大财主不由得感慨道。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主考官 次日,子楚在咸阳宫召开了朝会,群臣百官必至。 朝会上讨论了许多事情,其中值得注意的就是吴驹和李斯提出的推行著作权法、商标法和专利法。 早在朝会的前一天,李斯就拿着吴驹草拟的三本律法找过子楚。 其实子楚一开始是拒绝李斯所说的保护版权的。 “小李啊,你是知道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现在这个时候,将资源放在这件事上,还是有点浪费了啊。” 这是赵某人的原话。 但当他从李斯口中得知两件事时,子楚瞬间就改了主意。 新律法已经拟好了! 并且还是吴驹拟的! 子楚看了一下,哇,质量真的很高,还是现成的,蛮值得搞一搞的。 “嗯,不错不错,稍微改改直接就可以用了,无非就是多建立一个注册商标和专利的机构,依寡人看,完全可以搞!” 于是子楚这边顺利通过了。 至于李斯的上司廷尉焦樵那边,自然也没问题。 对方甚至在看了三本草拟律法后,对吴驹的学术水平大为惊叹,直言对方是法学大家,一向性格沉稳,信奉泰然处之的他,直接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去吴府和吴驹讨论了一整个下午的法家学术。 吴驹:法学大家……我怎么不知道我是? 可怜对法家学术一窍不通的吴驹被迫被拉着讨论了一个下午的法家学术,他这个只能算是看过一些法家典籍的小白无奈之下把后世的一些见闻搜肠刮肚的吐了出来,就比如在小破站看的某位法外狂徒的普法视频。 直到太阳落山前结束的时候,吴驹是真的被榨干了,一滴都没有了。 纵然如此,焦樵也被吴驹口中偶然冒出的一些奇思妙想或者新奇的言论狠狠的惊到了。 经此一役,焦樵更加坚信对方是一位深藏不露、返璞归真的法学大佬。 言归正传。 朝会上,著作权法、商标法和专利法的提议不出意外的通过了,至于管理这三项律法,负责注册商标和专利法的机构则被靠在了廷尉府旗下。 不久后,三样律法被正式编入秦国的法典。 吴驹第一时间给旗下的无拘酒肆、大秦书斋等等公司注册了商标,又给伤寒杂病论、西游记注明了版权,随后又注册了给紫砂壶等等东西注册了各种外观专利。 著作权法和商标法的效力相对比较高,但专利法在这个信息技术不发达的时代很难有高效力,更别说现在天下一分为七,秦国的法律可管不到其他六国,所以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技术的发展,相信这三样律法会越来越完善,效力也会越来越高。 这都是后话。 朝会之后,其他朝臣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开,而吴驹、李斯、嬴励等人却驻足,围成一圈聊着天,不一会蒙毅走过来,带着众人前往了章台宫。 章台宫中,子楚已经在批阅奏章,见众人前来,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落座。 众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和前几次一样,今天的会议同样是为了科举制之事。 随着纸张和纸质书籍的热销,“扫盲”行动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子楚心头一片火热,越来越希望科举制能发挥作用。 会议开始。 众人汇报了自己负责的事情,子楚耐心听着,一言不发,直到所有人都说完,子楚这才说道:“很好,看来目前一切顺利!” 他站起身,说道:“寡人决心将科举提上日程,你们当中,谁愿意挂这个帅,总揽科举一切事务?” 众人心中一惊,面上丝毫不动,心底却起了波澜。 挂帅科举,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过真让他们来,他们没有一个有信心办好这件事。 况且,呵,这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坐的。 一片沉默。 正当子楚眉头轻蹙,感到不耐烦时,赢励出列,微微一拱手。 “哦?叔公有想法?”子楚感到惊讶。 赢励呵呵一笑,说道:“非也,大王误会了,老臣是想举荐一人。” “何人?” “自然是吴驹,挂帅,没人比他更合适。”赢励笑得跟菊花一样灿烂。 子楚眼眸舒展,有了些笑意,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吴驹在听到子楚打算选个元帅,或者说总指挥后,一向与世无争的他顿时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谁知嬴励说出这话。 这下吴驹是不得不破功了,转头对嬴励怒目而视,老匹夫不当人子! 嬴励装作没看到。 “嗯,说的很有道理。”子楚对嬴励的提议表示了肯定之后,转头对吴驹说:“吴驹,你怎么看啊?” 吴驹笑了:“额,我突然想起……” 话到嘴边,却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不想当这个总指挥倒不是懒……起码不单纯是因为懒。 要知道。 科举等于变法。 而变法,向来都是充满血腥色彩的事情。 纵观历史,变法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商鞅就是最好的前科,死后还要车裂啊! 虽然一场范围仅限于咸阳的科举代表不了什么,也并不会立马激起世家的反抗,但吴驹对这个位置依旧不感冒。 这不是怂,只是不想树敌。 默默摇摇头,吴驹换了一句话术,拱手一揖,义正言辞的说道:“臣德薄才疏,愧难胜任,不过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大王任命,臣义不容辞!” 众人眼睛一亮。 不是惊叹于吴驹的高风亮节,相处久了他们都知道吴驹绝不是这样的人。 而是觉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听着不错啊!表忠心的绝句! 子楚听到这句话,脸顿时黑了一个度。 什么狗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得好像寡人要害你一样! “行了行了,大白天什么死不死的,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子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却是不得不承认吴驹这小子真是会说好话。 “罢了,这件事容后再议吧,散会!” 众人起身,吴驹心头一喜。 “对了,那个,吴驹留一下!” “……” 第四百三十二章 拜访唐秉 众人离开后,吴驹和子楚面对面坐下,一旁的侍女倒上两杯加了冰的酸梅汤。 随着距离三伏天越来越近,热茶已经被大家无情的抛弃了,而饮冰阁的热销让酸梅汤、凉茶、冰镇果汁之类的既能解暑又好喝的饮品取而代之。 子楚摆摆手,侍女微微欠身,然后退开。 这下人都走了,吴驹也就能直白一点了。 他苦着脸说道:“大王,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一向是对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兴趣的,论起与世无争,不求闻达,道家那帮人都不一定比得过我……” “好了好了,别念了。”子楚听得头都听大了。 他难道不知道吴驹咸鱼吗?他当然知道,那他有什么办法,吴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本来子楚选的人是吕不韦,可洛阳那边需要吕不韦去走一趟。 也正好吕不韦去了洛阳,子楚才可以趁着这个时机打一打吴驹的主意,那老吕不韦要是知道自己把吴驹推出来担任这个总指挥,非得拼了老命和他决战三百回合不可。 子楚苦笑着说:“吴驹啊,你也得体谅体谅寡人呐,寡人手上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啊。” “我看嬴励就不错。”吴驹瓮声瓮气的说。 子楚一脑袋黑线,这小子一看就是在公报私仇,嬴励举荐他,他就反过来举荐嬴励。 子楚不理对方,接着说道: “再说了,只是一次小范围的科举而已,你有点过于敏感了……” 此言一出,吴驹沉默了。 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子楚这番话忽悠瘸,不过子楚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这次科举,范围仅限于京畿地区,是一次试行,也是一次试探。 它的意义重大,但远远没有到和世家贵族撕破脸皮掰手腕的地步。 退一步讲,就算掰手腕,难道吴驹就怕他们吗? 自己就是秦国一等一的权贵,左手子楚,王权在握,王位稳固,右手吕不韦,秦国相邦,手握秦国朝中最大的派系。 跟我吴驹拼他们有这个实力吗?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畏手畏脚起来了?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官做的越大,胆子就越小。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吴驹反倒越来越没有之前那种无惧一切的心性了,可以说是和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符。 不可否认这与吴驹谨慎的性格息息相关,可在他此刻审视自身时,吴驹觉得他并不喜欢这样。 变的是他们的法,革的是他们的命。 这是吴驹对子楚亲口说出的话。 他提出科举制、义务教育的时候,也怀着干出一番事业,改变天下的理念,那这个时候他这个始作俑者又怎么能临阵退缩? 况且他这样瞻前顾后,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耳边,子楚的声音依旧喋喋不休,他见吴驹沉默,还以为说动了对方,于是更来劲了。 不过吴驹丝毫不为其所动,他决定勇一点, “好吧,这事臣接了!”吴驹点点头。 “不乐意没事,咱们慢慢……额?”子楚一愣:“你接了?” 吴驹点头。 子楚嘴角抽搐,想的八千字腹稿瞬间胎死腹中了。 虽然答应是好事,但他怎么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呢? 子楚哈哈一笑:“接了好,接了好,来来来,喝茶,啊不对,喝汤!” 说罢亲自给吴驹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 随后变戏法一般的摸出一本册子:“看看,这是寡人拟定的出卷人的名单。” 吴驹拿过来,翻开一看。 唐秉,崔广,陈季礼。 一共二十多人,这都是秦国的大学者啊。 “需要我去和他们接触吗?”吴驹问。 子楚微微颔首:“记得先问他们是否愿意在为国效忠,毕竟封闭几个月不许外出,能接受的人不会很多,至于科举的事情,暂时不要提。” “明白。”吴驹点点头。 二人在殿内又聊了许多,不久后吴驹起身告退。 “慢走慢走!”搞定了一件大事,子楚心情大好,笑着和吴驹告别。 吴驹微微作揖,旋即头也不回的往北走。 “嗯?你不出宫吗?”子楚疑惑。 吴驹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熠熠生辉:“我和公主约了见面,在您这呆了这么久,她该等急了。” 子楚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啊……那你去吧。” 吴驹告退。 子楚歪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禁咂舌,感慨着:“啧,看来寡人这个妹夫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他溜溜达达的回殿去了。 ……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和开阳公主花前月下完了之后,吴驹拿出子楚给的那份名单,手指在名单上的诸多名字上滑动了一会,旋即定在其中一个上面。 唐秉。 此人的府邸名东园,因而号东园公,是有名的学士。 吴驹递了拜帖之后,唐秉亲自迎接了吴驹。 唐秉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蓄着长须。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我这东园蓬荜生辉啊!”唐秉笑道。 “唐公说笑了,晚辈冒昧来访,还请恕罪。”吴驹说,他自称晚辈是论资排辈,这个时代的学者多多少少和诸子百家有点关系,唐秉的资历比他高得多。 “没有没有,里面请!” “请!” 二人入内就坐,一番寒暄后,唐秉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多了些了解。 气质儒雅,谈吐不凡,果然如传闻那般非同小可。 于是唐秉步入正题,笑问道:“不知吴卿今日登门是有何事呢?” 他虽然在秦国朝中为官,但和吴驹一样属于挂职,基本潜心研究学术,和吴驹素不来往,若说无事登门,那唐秉是不信的。 “确实有一件要事。”吴驹说道:“晚辈受命于大王,置办秦国的一件大事,需要唐公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唐公是否愿意帮我?” 唐秉虽然不是吕不韦、嬴励那样的老狐狸,但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是懂的,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下来,否则吴驹万一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知是何事?”唐秉问道。 “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吴驹却也避而不谈,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放在桌子上。 唐秉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子楚的字,还盖着大印,洋洋洒洒一席话,大致意思就是: 见字如面! 唐秉心头凛然,当即不疑有他:“我为臣子,既拜大王为主,自然要忠君之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在所不辞!” 吴驹微微一笑,收起子楚的亲笔。 他之所以选了唐秉,就是因为对方的条件合适。 在这个百家争鸣的时代,各国学士中最不乏外臣。 唐秉是秦国人,素以品行高尚而在诸多学士中闻名遐迩,人缘不错,在诸多学子中左右逢源并且桃李满天下。 所以吴驹想要从唐秉身上打开局面。 “那好,唐公既然信任晚辈,晚辈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吴驹微笑,将科举之事一一吐露。 唐秉听得心惊胆战。 “嘶!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唐秉抚须,在心头默默感慨道,没想到大王和吴卿竟然下了一盘这么大的棋。 “那现在唐公意下如何?可还愿意参与此事?”吴驹问。 唐秉笑了笑:“当然!听了大王和吴卿的抱负后,我甚至比之前更愿意!” 吴驹笑:“唐公之心,晚辈佩服。” “是我该佩服你才对,真是后生可畏。”唐秉咂舌,旋即为吴驹倒了一杯茶:“喝茶!” “请!” 二人一饮而尽。 唐秉呼出一口气,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参与这件事的所有学者都会被秘密送往一个地方,负责科举的出题,你们将会在那里居住一到两个月,过程中我们会满足一切衣食住行方面,但不许允许对外联络,这么做是为了保证考题不被泄露出去。”吴驹娓娓道来。 唐秉点点头:“我没问题。” 吴驹松了口气,他最怕有人不接受这一点。 “除此之外,我希望唐公助我说服这份名单上的其他人。”吴驹将名单拿出。 唐秉扫了一眼:“嗯,没问题,这名单上有我几位挚友,还有我两位弟子,我有把握说服他们。” 吴驹微笑,这件事算了成了一半了! 二人又谈了些细节,旋即唐秉起身,对府上侍女说道:“给我收拾一些衣物和随身用品,我要出一趟远门。” “是。”侍女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过程中,唐秉守口如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随后唐秉乘坐吴驹的车驾出了府,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名单上的其他人,而是入宫见了子楚。 子楚对唐秉的态度和吴驹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 “蒙毅,你亲自走一趟,带一支禁军协助吴驹和唐秉,只要那些学者愿意,就护送他们离开咸阳,过程中要保证他们不泄露消息。”子楚说。 “是。”蒙毅顿首。 吴驹问道:“大王,不知这地点选在哪里?” 子楚思索片刻,将吴驹、唐秉和蒙毅叫到面前,低声说了一个地名。 三人连连点头。 于是吴驹三人组离开王宫后,直奔名单上人员的府邸,在吴驹主攻,唐秉辅助下,很快将事情谈妥当了。 当天,所有学者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咸阳,到了一处秘密地点,开始了考题的撰写。 抱歉 挺离谱的,最近真是太摆烂了。老想着勤奋一点,结果越摆越烂。容我调节一下(不请假,单纯发个单章约束一下自己)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三章 胭脂水釉 把人送到秘密地点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吴驹没什么关系了。 子楚倒是有心想让吴驹也参与到出题工作中去。 可吴驹又不傻,当然是严词拒绝了。 他那个半吊子学术水平,够出个鸡毛题。 别说出题了,他都大学毕业好多年了,知识全还给老师了,做题都是困难户。 子楚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放弃了。 回到家中后,吴驹着手开始安排生产新瓷器的事情。 瓷器生意的利润注定不会太高,就算吴驹懂得制造青瓷、白瓷甚至珐琅彩的技术也是一样的。 当然,这个利润不高是对于吴驹来说,以他的财富,瓷器确实算不得什么特别赚钱的生意。 不过既然肉送到了嘴边,总不能不吃。 瓷器是华夏文明史上的一个标杆,一盏明灯,倘若提前推动一下那也是很有意义的。 “嗯,如果现在把白瓷、粉瓷、珐琅彩这些科技点了,说不定千百年后能出来什么碳纤维瓷、石墨烯瓷之类的东西……”吴驹如是想道。 碳纤维,石墨烯…… 怎么感觉很抽象的样子……吴驹嘴角抽搐。 言归正传。 吴驹将瓷器厂地址选在了吴家庄北的一处厂房中,让高德全在那里修建了一些用来烧制瓷器的土窑炉。 至于匠人,吴驹之前在文具厂设了一个制作笔洗之类的瓷质文具的部门,有二三十匠人,现在直接把那边的部门砍了,然后把人调过来就好了。 烧制瓷器的原料,瓷石,高岭土,石英石,莫来石等等,仓库里也都是现成的,只要窑炉修好,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工。 五日后。 吴府。 吴驹和吕凝正在水榭中乘凉,小厮突然来报:“家主,乔主事前来拜访。” “乔晦?他的瓷器厂出产了?”吴驹眼睛一亮,乔晦正是吴驹选定的瓷器厂主事。 “带他过来。” “是。” 不多时,小厮带着乔晦来到近前,乔晦手中拿着几个木匣,将木匣放下后,他拱手一揖:“拜见吴卿。” “不必搞这些虚礼,瓷器厂如何了?”吴驹笑问道。 “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切顺利。”乔晦笑着指向那些木匣子:“这都是我们最新烧制出的一批瓷器,特取了一些呈与您。” 他将木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数个形状不一的青瓷或者白瓷的茶杯。 吴驹拿出一个白瓷茶杯,对着阳光下看了看:“嗯,不错,胎体饱满匀称,釉质清亮圆滑,质量很好。” 吴驹将那些瓷器也拿给吕凝看,吕凝仅看一眼便喜欢上了,也拿起一个打量起来,笑道:“这些可比市面上的瓷器好看的多了。” 吴驹赞同的点点头。 吴驹又看向另一个木匣,问道:“那个里面是什么?” 乔晦笑道:“是您吩咐烧的那件。” 吴驹精神一振,忙问道:“烧成功了??” “成功了。”乔晦点头。 吴驹从躺椅上跳起来,拿起木匣打开一条缝,瞅了一眼,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吕凝见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东西呀?” 吴驹微微一笑:“送你的礼物。” “我??”吕凝惊讶的指向自己。 “对啊,在一起这么久都没送过你什么特别的礼物,这次正好补一个。”吴驹将木匣递给她:“打开看看。” 乔晦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见自己在这颇有当电灯泡的资质,于是果断说道:“那个,属下告退。” 说完便拉着小厮开溜了。 吴驹重新坐了下来。 吕凝踌躇片刻,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匣,里面放置的东西瞬间让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瓷器?”吕凝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吴驹颔首。 只见木匣中摆放着一件瓷瓶,竟然呈现夺目的粉红色,如同傍晚的那一抹晚霞,又好似少女的樱桃小嘴。 “瓷器还可以有这样的颜色吗?” 吕凝抬起葱段般的玉手,轻轻在木匣内的瓷瓶表面抚摸了一下,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叹。 “当然。”吴驹解释道:“这叫胭脂水釉,因为颜色像女子用的胭脂故得名。 “胭脂水釉。”吕凝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然后嫣然一笑:“这名字真好听。” 吴驹继续说道:“瓷器的颜色之所以不同,说白了就是表面的釉质在不同温度下的产生了不同的化学变化,致使其产生了不同的颜色。” “白瓷的白色,在于它的纯洁,只要氧化铁含量降低就可以得到,青瓷的青色,则是因为里面含有足够的铁,红釉的呈色剂是铜,蓝釉的呈色剂是钴,只要通晓了这个道理,总能得出各种颜色。” 吕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这种釉的呈色剂是什么?” “是黄金。”吴驹说。 吕凝咂舌:“那肯定很贵咯?” 吴驹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对我来说还好。” 吕凝想了想,那倒也是。 她对这瓷瓶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会后,突然起身走到吴驹面前,吧唧一口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 吴驹愣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想要逃离的吕凝,一把将其揽在怀里:“这么谢诚意不太够啊,为夫前段时间给你讲的兵法记得几成?” 兵法。 旁人若听了只会惊疑吕凝这个相府大小姐竟然还对行军打仗感兴趣,但这个词在吴驹和吕凝之间俨然成了另一层意思。 吕凝俏脸一红,正想说话,樱唇便被堵了起来。 “唔唔唔唔唔唔!” …… 乔晦在前堂等了好一会,吴驹才负手走了过来。 “老乔,辛苦了。”吴驹笑着说。 乔晦连忙说:“不辛苦,不辛苦,那都是您指点有方。” 如果不是吴驹,他们这辈子也只会烧那种青黄色的原始青瓷,哪里知道瓷器还有什么多颜色。 至于那件胭脂水釉瓷瓶,胎体和釉质同样是吴驹亲手一点一点做的,光是烧瓷片就试验了几十次不止——吴驹觉得礼物终究还是自己做的最有价值。 他们这些工匠对那些铁铜钴金都是两眼一抹黑,哪里帮得上什么忙,只有烧制是他们这些工匠烧的而已,毕竟烧瓷器对窑内温度很有考究,甚至连天气都是重要影响因素,这方面只有有经验的工匠才能把握住。 吴驹拿出一个本子交给乔晦:“这是我整理的各种釉色的呈色剂配方,至于比例多少,那就需要你们自己摸索了。” 乔晦双手结果本子打开一看。 除了以氧化铁为呈色剂的青瓷,无呈色剂的白瓷,以黄金为呈色剂的胭脂水釉之外,还记载了许多乔晦闻所未闻的釉色。 黄釉,呈色剂是氧化铁。 茶叶末釉,呈色剂是氧化铁,需要用还原焰烧制而成。 乌金釉,呈色剂主要是氧化铁,以及锰、钴等。 如此种种。 乔晦看完之后,对吴驹满是崇拜之情,如获重宝般的将册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想不到瓷器竟有如此千变万化。” 吴驹闻言,自信的笑了笑,心道那是当然,五千年文化底蕴跟你闹着玩的? “瓷器之道博大精深,我辈还需继续探索啊!” 乔晦深以为意的点点头,转而又问:“话说吴卿,恕属下愚钝,这册子里写的锰、钴是些什么东西,属下全然不知啊。” “无妨,我会让人收集好送到瓷器厂去的。”吴驹说。 乔晦点点头,又说:“那这个还原焰和氧化焰又是什么意思呢?” 吴驹随口解释道:“还原焰就是充分燃烧的火焰,窑内有大量氧气,而氧化焰就是不充分燃烧的火焰,窑内一般有大量的一氧化碳和氢气,氧气则极少。” 说完,抬头一看。 乔晦一脸懵。 啪! 吴驹一拍额头。 科普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正好我现在无事,我们到瓷器厂走一趟,我给你详细讲解一番。” “哦哦,好!” 第四百三十四章 瓷器厂 氧化焰和还原焰的区别,若是换个唐代宋代的制瓷匠人来,术语他们肯定是不懂的,但凭借经验也可以制造出两种火焰。 不过乔晦,他还真不懂。 哪怕他是这个时代制瓷水平很高的工匠,时代的上限摆在那了。 而吴驹。 虽然他的制瓷水平几乎为零。 但俗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他比乔晦强的地方。 一刻钟后。 吴驹和乔晦抵达了瓷器厂。 他没有直接去给乔晦演示,而是视察了一遍厂内。 现在厂内正在如火如荼的开窑烧制瓷器。 “走,去一号窑看看。”吴驹说。 二人来到窑炉前,只见一群工匠都躲在门口的树荫底下闲聊,见吴驹前来,众工匠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身:“拜见吴卿!” 吴驹摆摆手,看了看头顶毒辣的大太阳,疑惑道:“都蹲在这做什么,不热吗?” 工匠笑的跟哭一样:“热,但是里面更热。” 吴驹眉头微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是我疏忽了,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我会让饮冰阁优先给各单位供给一些冷饮冰棍以解暑,尤其是你们瓷器厂。” 工匠们顿时笑了,连忙拜道:“多谢吴卿!” 他们中也不乏一些初到吴驹手下做事的人。 往日早听闻吴驹待人随和,对员工颇为优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烧制瓷器是个不容易的活,尤其在这炎炎夏日,但若是有些冷饮冰棍作伴,日子便要好过一些了。 吴驹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虽然有冷饮,不过还是要节制,一冷一热对身体总归是不太好的,吃的多了对肠胃也有伤害,关键还是要注意轮换着休息,至于怎么轮换,你们自己商量。” 他转头看向乔晦:“老乔,回头记得把人数报一下,还有到我府上取一些藿香正气散备着,防止有人中暑。” “好。”乔晦笑着点点头。 他能看得出吴驹是真的关心他们。 这样的才是心甘情愿让人效力的老板啊! 现在瓷器厂已经建好了十个窑炉,有两个还待晾干才能使用,正在运行的一共八个,一半烧白瓷,一半烧青瓷。 吴驹在乔晦的带领下视察了一番,亲自见证了一次开窑,产出的瓷器质量让他很满意。 “现在厂里火力全开,一月能出多少瓷器?”吴驹问。 乔晦思考了一下,说道:“只算普通的茶杯,不考虑那些精品的话,一次开窑出三百件不成问题,一天可以开两窑,按照现在八个窑炉来算,一个月烧出来十万件瓷器不成问题,我听说高主事打算在厂里修一百个窑炉?” 吴驹点点头:“没错,高德全是这么打算的。” “那一个月一百万件肯定是绰绰有余,不过这个算法很理想,毕竟不可能之只烧茶杯,但再不济也要有几十万件。”乔晦说。 吴驹对这个产能很满意:“产出的瓷器要率先供给我们自家的产业,比如无拘酒肆、青石茶庄等等,他们对那些酒瓶、酒杯、茶壶、茶杯的需求量会很大,之后你们自己讨论一下,定个方案出来。” “是。”乔晦颔首。 “好,叫他们不要再开窑了,叫上所有老师傅,我给你们讲讲氧化焰和还原焰的区别。”吴驹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是。” …… 不一会,一号窑炉前,一群老师傅搬着小马扎,就像小学生一样排排坐了下来。 汪鱼就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他一开始是拒绝给人打工的。 身为一名顶级制瓷大师,以他的“咖位”和家资,也确实不需要给人打工。 不过…… 犹记得那天,咸阳的太阳十分明艳。 汪鱼从府中被朋友一把拉了出来。 “这么大热天你把我叫出来干什么。”汪鱼很是烦躁。 “去看个瓷器大作。”朋友兴奋的说。 “什么瓷器大作,你又不懂瓷器。”汪鱼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因为他这个朋友确实不懂瓷器,而是搞漆画的。 “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你一定感兴趣。”朋友边走边说:“今天大秦书斋开业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还遣仆役去买了两刀纸,他们不是卖纸的吗?和瓷器有什么关系。”汪鱼满脑子问号。 “总之你跟我去就完了。”朋友说。 二人旋即坐上马车,前往大秦书斋。 来到书斋门前,望着挤得水泄不通的大门,二人凌乱。 “现在我更不想来了。”汪鱼抹了把脸。 “来都来了。”朋友揽着他的肩膀。 二人挤了进去,在人群中一通摸索,终于找到了卖笔洗的位置。 当看到那两个笔洗的时候,汪鱼呆住了。 那种颜色,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但经验可以让他从笔洗表面的质感和光泽断定这就是一件瓷器。 世间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瓷器? 这一刻,汪鱼以往的认知被打破了。 他看向一旁的朋友,呆呆的说:“是我错怪你了。” 朋友得意了笑了笑。 汪鱼有些语无伦次的对小厮说:“我,我能看看吗?” “当然,不过请注意别摔碎了,那样的话要赔偿。”小厮点点头并提醒道。 汪鱼点头,从货架上拿起笔洗,放在手中摩挲了了一下。 汪鱼看痴了。 这一瞬间,他坚定了信念:一定要知道这种瓷器是怎么烧出来的。 这就是汪鱼这个瓷器大师进入瓷器厂的前传。 之后的故事就很简单了。 汪鱼找到了店长曾未央,当时文具厂正好在招工,汪鱼顺理成章的进入了文具厂。 进入文具厂之后,汪鱼一下子就懵逼了。 整个厂里全都是制瓷这行里有名有姓的同行。 “额,你也是来学技术的?” “啊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同行见同行,尴尬是肯定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汪鱼才知道,原来这些技术都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吴驹教给瓷器匠人的。 他竟然还懂制造瓷器?!! 众人震惊了。 厂里的师傅倾囊相授,很快一众大师就将烧制白瓷和青瓷的技术学会了。 再然后……他们就不打算走了。 此后的几天,大师们怡然自得,陶醉在知识的海洋中,但他们原来的学徒弟子们坐不住了。 “师父啊!要不咱们回去吧,你一个大师级人物在这里……成何体统啊。” 大师们怒气冲冲的甩开了弟子,指着他们的鼻子臭骂道: “你懂个屁!这叫学无止境!要走你们自己走!我们从人家那里学了技术,就是拜了人家为师,现在离开岂不成了卸磨杀驴、忘恩负义的小人?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还有,不要再提什么大师级人物了,以往我自视甚高,说来羞愧,现在才明白,在瓷器之道上,我们才是刚刚起步的学徒啊!” 弟子们傻眼了,其他大师则深以为意的点点头。 第四百三十五章 讲解氧气与燃烧 “咳咳。” 吴驹清了清嗓子,随后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氧”字。 这段时间经常到青囊学宫给学生们上课,他现在的业务可以说是非常的熟练了。 “要了解氧化焰和还原焰,我们首先要了解一下氧是个什么东西!” “在我们的天地之间,虚无的地方,充斥许多的气,它们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庄子在《逍遥游》里说: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庄子就表达了空气的概念,空气是无色无味无形的,不过通过一些方式,我们也可以直观的感受到空气,例如风,风就是流动的空气。”吴驹说着,手张成掌,凌空一抓,其他工匠也纷纷这么做,不过自然是什么都抓不到的。 吴驹接着说:“而空气是由多种气体组成的,比如氢气,氦气,氮气等等,氧气也是其中的一种,在空气中约莫占据五分之一,它便是氧化焰和还原焰的关键。” 吴驹在黑板上给“氧”字画了个圈,随后一敲黑板。 “氧气,是一种重要的气体,我们人,乃至世间一切动物,如飞禽走兽,如果想要活着,就必须要呼吸,而呼吸,就离不开氧气。” 说到这里,一些工匠面面相觑,人不呼吸就会死的道理谁都知道,毕竟活埋就是最好的验证方法,可氧气一说实在是闻所未闻。 吴驹见状也没有多说,关于呼吸和氧气的关系不是他今天要讲的课题,而且条件简陋,他也没法做实验证明这个道理。 吴驹转而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火字。 “对于火大家应该不会陌生,我考考大家,你们觉得火焰燃烧需要什么?”吴驹问。 场中静了一小会,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反套路的问题,多半藏了些玄机,所以有些不敢发言。 一个工匠举起手,试探性的说:“需要柴火,或者煤炭一类的?。” 吴驹点点头:“对。” 原来这么简单? 众人顿时心神一震。 “还需要火绒,光点柴火很难点燃。” “还有火镰!”汪鱼也举起手说道。 火镰是一种最原始的打火石,由一个金属的斧头和一块燧石组成,是现在最主流的引火方式。 吴驹点点头:“没错。” 他将柴火,火镰写在黑板上,然后讲解到:“燃烧有三个要素,可燃物,火源和助燃物,你们刚才说的柴火和火绒就是可燃物,而火镰就是火源,那你们猜猜助燃物是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汪鱼看了看黑板上大大的“氧”字,有些不确定的说:“是氧气吗?” 啪!吴驹打了个响指:“没错。” 汪鱼看了看左右同行,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腰杆。 吴驹摊了摊手:“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就是事实,火焰燃烧是需要消耗氧气的,对此,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实验。” “有蜡烛吗?”吴驹问乔晦。 “有。”乔晦去拿了一只,吴驹又随手摸了个玻璃杯过来。 随后,吴驹将蜡烛点燃,用玻璃杯盖上。 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玻璃杯里面跳动的火苗。 过了一小会,火苗越来越小,最终熄灭,飘出一道青烟。 工匠们一阵骚乱。 “蜡烛还没烧完啊,怎么会这样?” 吴驹说:“看到了吗?火苗处在一个密封的环境,不断消耗助燃物,也就是氧气,杯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最后无法支撑燃烧,于是火苗熄灭了。” “原来是这样!”众人纷纷说着,看起来对此很是感兴趣。 “不虚此行啊!竟然还能学到制瓷以外的知识!”众工匠不约而同的如是想到。 吴驹做的这个小实验说白了就是小学初中在解释燃烧三要素时会做的实验,但这对于工匠们来说实在太神奇了。 “好!既然大家明白了,那我们就进入实操环节,解释一下氧化焰和还原焰!” 吴驹转头看了看背后的窑炉说道:“来个人,先把窑炉点燃!” “是!” 众人纷纷动了起来。 不一会,窑炉中的火焰便熊熊燃烧了起来,周围的温度骤升了十多度,空气都像沸腾了一般,但丝毫打消不了工匠们的学习热情。 吴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指着窑炉内的火焰说道:“看到了吧,这种火就是还原焰。” 他招呼了一声,让每个工匠都趴在窑炉的口上往里面望一望。 “就像刚才大家看到的玻璃杯实验一样,窑炉内在燃烧,不断的消耗氧气,但是却无法补充,一般情况下窑炉在烧制瓷器时都是被封起来的,表面只留两个口子,一个用来添柴,一个用来给工匠观察,着两个小口子所输入的氧气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窑炉内的燃料充分燃烧,最终使得整个窑炉内的火焰都处在不充分燃烧的情况下,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工匠们纷纷点头。 虽然世界观差的太多,但吴驹要是讲的这么明白他们都听不懂,那他们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一般情况下,我们烧瓷器使用的都是还原焰,说白了就是闷烧,但有时候也要使用氧化焰,因为两种火焰的温度大不相同,并且不同火焰会产生不同的物质,发生不同的化学变化,最终让釉质的颜色变得不同,就比如茶叶末釉的烧制,就需要氧化焰。” 众人连连点头,但听到最后不由得眉头一跳。 茶叶末釉? 莫非又是一种新的瓷器颜色? 众人心头纷纷感慨不已,不离开果然是对的,学无止境啊,吴驹展露出的技术必然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制造氧化焰的方法就简单的很了,让窑炉内氧气充足就可以。”吴驹说。 “氧气充足?”众人面面相觑。 “总不能把窑口敞着吧,那样内外温度差距太大了。”有的人说完自己都否认了。 吴驹笑着说:“当然不了,你们难道没看到我在窑炉旁边加装了一个风箱吗?” 众人一愣,不约而同的看向窑炉。 汪鱼说:“那个长条状的东西?” “对。”吴驹点点头:“你们没用过?” 汪鱼抹了一把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用……用过,不过当时忘记清理炉灰了,我们几个还堵在添柴的口看,结果弄得满脸黑,后来就没碰过了。” 吴驹笑了笑,旋即说道:“那个东西可以往窑炉里送风,以壮火势,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更先进的橐子。” 他走到风箱旁边握住杆子,拉动风箱,呼的一声,窑炉中火焰大盛! 众人一惊,随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用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火照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简单的很了。 还原焰就是闷烧。 氧化焰则需要动用风箱送风。 众工匠纷纷明了。 吴驹见他们都明白了,也长出了一口气。 正好这个时候饮冰阁的人送了冰棍过来,众人边吃边聊。 吴驹咬了一口冰棍,说道:“关于氧化焰和还原焰的问题就讲到这里,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提,不过我这个半吊子可能不一定懂。” 众人纷纷发笑,吴卿真是太谦虚了,吴驹要是半吊子,那他们算什么?门外汉? 汪鱼举起手:“吴卿,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吴驹挑眉。 他其实认识汪鱼,这么多制瓷大师慕名来到吴驹的瓷器厂,瞒不住的,乔晦早就向他禀报过,并询问要不要将这些人赶走。 但瓷器厂正是用人之际,正欠缺有能力,有经验的工匠,所以吴驹并不打算赶走他们。 只要他们自己不另立门户,吴驹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一般情况下,吴驹不反感出现竞争,就像毛笔事件一样,有人制造有人买卖,天经地义。 但毛笔同行那属于自己研究出的技术,可要是偷师学艺,另立门户,那就不一样了。 吴驹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现在来看,这些大师还算安分守己,貌似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一门心思的呆在瓷器厂学习制瓷技术,干活也挺勤快的。 “请说。”吴驹微笑道。 “不敢当。”汪鱼连忙摆手,旋即问道:“我想问,您在烧制瓷器的时候,是如何把控窑内温度的?” 吴驹沉思了一下。 烧制瓷器时,窑炉内的温度很高,但后世那些电阻温度计、压力式温度计他现在都无法制造。 水银温度计、玻璃温度计的话他倒是可以造,玻璃他不缺,提炼水银的技术现在也已经比较成熟了,但对于烧制瓷器来说,二者根本没有意义——二者根本测不了那么高的温度,并且到时是温度先测出来还是玻璃先炸可就犹未可知了。 “你们现在都在使用什么方法?”吴驹问。 汪鱼愣了一下,说道:“我们有两种方法,额……有一种算不上办法,就是目测,凭感觉,另一种勉强算个办法的,是往窑炉里吐一口唾沫,观察水珠跳动的幅度。” 吴驹听到第二种方法的时候,微微一怔,他倒是听说过古代的瓷器匠人有这个方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第二种方法,你们能做到吗?” 众人相互看了看,说:“易学难精。” 吴驹心中了然,当下也想到了一种方法:“我这里有一种名叫火照的方法,你们学不学?” “学!当然学!” 众人很是兴奋的点头,从青瓷白瓷,再到氧化焰和还原焰,大家对吴驹可谓是佩服至极,也坚信吴驹的方法那肯定是好的。 吴驹点点头,说:“这个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同样需要经验,不过怎么也比吐唾沫来的合理且仔细。” 他走到一旁摆满半成品的工作台上,目光扫了一圈,拿起一个已经上了釉的瓷碗。 “吴卿,那件乃是废品。”一个山羊胡轻声提醒道,在制胚上釉的过程中难免有一些会有瑕疵无法使用,吴驹拿的那件就是这样。 吴驹笑了笑:“我知道,我要的就是废品。” 说罢,只听啪的一声,他把瓷碗掰了一个角下来,在上面穿了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孔,随后拿来一坨粘土,将这块角立在了粘土上。 “这就是一个火照。”吴驹将东西交给乔晦,乔晦看了看,又传给汪鱼,众人依次传阅。 “每次烧制瓷器时,就将火照摆在窑膛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取出一个,观察釉色,即可知晓窑内温度!”吴驹微笑道。 汪鱼一拍手:“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办法真是太好了!” 众工匠也纷纷赞同:“这么简单的方法我们怎么没想到呢,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吴驹笑了笑,那是当然,这可是宋代的方法,并且后世都一直在沿用。 这时,汪鱼说道:“那吴卿,具体应该如何呢,能举例说说吗?” “是啊是啊。” “该怎么辨认呢?”众人纷纷问道。 吴驹眼皮狂跳,我哪知道具体怎么看。 他抹了一把汗,轻咳两声说:“额,这个火照法观察釉质的关键点,就是如何把一个点定义成关键点,带着这样的考虑,我们再来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关键点,啊,还是很值得思考的,所以,对吧,就是这么个道理,好,我的话就讲这么多,剩下的你们自己想一想,散会!” 说罢,吴驹离去。 众人一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刚才都讲了些什么? 乔晦追了上去。 吴驹见状,对他说道:“你手里的釉色配方,不要同时抛出来,要循序渐进,否则那些工匠光顾着研制新瓷器,恐顾此失彼,把生产的事情耽搁了。” “是。”乔晦连声答应。 “等到你们把单色釉瓷琢磨透,再开始研究彩绘瓷,比如青花瓷,粉彩瓷,再然后,还有冰裂纹等等技法……”吴驹将瓷器厂未来的发展道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乔晦瞪大眼睛,他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他不了解的东西。 乔晦不由得感慨道:吴卿真是深不见底啊,每每当人感觉这已经是他的全部了,他总能拿出新的东西再把人震撼一番。 “老乔,道阻且长啊!”吴驹拍了拍乔晦的肩膀,以示鼓励。 “属下定不负您的提携和期望!”乔晦立马说道。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和乔晦交代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瓷器厂。 回到吴府后,吴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瓷器厂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热了,弄得一身臭汗。 之后几天,乔晦他们果然没有辜负吴驹的期望,开始研究各种釉色,取得的成果斐然,连子楚都对吴驹的瓷器赞叹不已,让少府给王宫采购了一批,自己也挑了好些件珍贵的瓷器用于收藏。 再然后,大批大批的瓷器也从瓷器厂涌出,进入各大产业。 颜色独树一帜,处处展露淡雅的青瓷和白瓷引起了咸阳城大批人热议,因为短时间内产能不足,并未对外销售,所以这两种颜色的瓷器也成为了无拘酒肆、青石茶庄、结海楼、大秦书斋等地的招牌之一。 但等到高德全的施工队将窑炉一个一个修好并且投入使用,瓷器厂的产能便突飞猛进,距离预计每个月几十万件的目标也越来越接近。 于是乎,吴驹宣布对外开售,在咸阳等城池开设了店铺。 瓷器这个东西,可以是平民老百姓的日常用具,如青瓷、白瓷,制作难度不高,售价也不高。 但也可以是王公贵族都趋之若鹜的宝物,就比如那以黄金作为呈色剂的胭脂水釉瓷、制作难度极高的天青釉瓷,这些瓷器的售价自然低不了。 无论是哪一种,折合下来的利润都不低,咸阳店铺的首日开业的营收达到了两万贯,让许多人惊叹不已。 紧接着便是大张旗鼓的向外扩张,吴驹将瓷器卖到秦国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六国的许多地带,源源不断的钱财涌入吴驹手中。 继油盐、酒水、炒茶、纸张等等之后,秦国的瓷器市场,也被吴驹拿下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大梁,孔臻和冉悟 魏国,都城大梁。 孔臻正坐在一家酒楼靠窗的位置注视街道上的来往人群。 自从河谷一战结束后,四人分道扬镳。 尹赋独自离去,他从前一直和祖先尹喜一样,隐居在崤山深处,即函谷关一带,在那里结草为楼,观星修道,不过眼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崤山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再者隐居多时,静极思动,所以他打算去看望一下故人。 湘夫人说是要继续追查九鼎的事情,独自离开,不知所踪。 孔臻倒是有心让她与自己同行,因为大司命和山鬼逃了回去,现在阴阳家肯定已经知道湘夫人背叛他们的事情,万一东皇太一派人追杀,同行多少有个照应。 但湘夫人却没有答应,她说自己打算先到巴蜀去一趟,她不觉得金吾司的人能找到她。 何况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对秦国和金吾司来说,保护了九鼎的他们也不是什么反派人物。 而纵横家和阴阳家的人刚经历过九鼎之事,必然不敢逾函谷关一步,所以不必担心他们。 除此之外,大抵她也有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至于孔臻和冉悟。 二人东出函谷关后,一路向东。 他俩是不惧阴阳家和纵横家的,倒不是他俩修为高,而是河谷那天,二人都对相貌和气息做了伪装,就算是面对面遇上了,两家的人也未必能将他们认出来。 所以出了函谷关后,二人先去了洛阳,自从八百年前,周武王定鼎中原以来,九鼎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洛阳,想知道九鼎的奥妙,去那里看一看当然是很有必要的。 一边暗中探查九鼎的事情,一边游山玩水,去了许多地方,至于最终地点,则是齐国曲阜了。 孔家和冉家都在曲阜,二人外出多时,眼下事情告一段落,自然是要回家探望一番。 何况二人是儒家学子,新一代的翘楚,执行任务只是一小部分,像这次九鼎事件这种如此规模的任务,他们也是第一次接触。 抛开任务不谈,二人大部分时间还是过自己的生活。 眼下孔臻和冉悟正在大梁逗留,打算停留几日便启程前往齐国。 “客官,您的酒和饭菜。”小厮端着酒壶和菜上来。 “谢谢。”孔臻微微颔首。 小厮离去后,孔臻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尝了一口:“嗯!正宗的烧刀子。” 现在烧刀子在七国,因为产能原因,虽然依旧是稀罕东西,但规模大一点的城池基本都能见得到了,这得归功于吕不韦的商队将烧刀子从秦国运往各地。 事实证明,当初吕不韦花了一万两千金就买断了六国销售权,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高明之举。 倘若放到现在,每一个国的销售权就可以卖到一万两千金。 毕竟利润摆在那了,每一国,每个月的利润基本都在三千万贯以上,相比之下,一万两千金买断两年销售权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孔臻拿起筷子又将菜品一一尝了尝。 这里是大梁极负盛名的一家酒楼,倘若放在以往,孔臻是要点头称赞他们的厨艺的,但自从走了一趟秦国,到结海楼吃了一趟,孔臻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后走遍各地,也再难找到有其百分之一好吃的酒楼。 想到结海楼的滋味,孔臻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酒楼开到齐国去,那样的话孔臻一定要吃个够! 孔臻喝了口酒,看向了楼下,自言自语道:“冉悟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楼下的人群中出现了冉悟的身影,他怀中似乎抱着些什么,脸上挂着欣喜之色。 不一会,冉悟走上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些兴奋的说:“孔大哥,你看看这个。” 孔臻挑眉:“什么东西?” 他拿起冉悟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有些惊讶:“书?还是纸张装订的书?!” 冉悟点点头。 孔臻一看封面,写的竟是伤寒杂病论五个大字,作者吴驹,下方则写着大秦书斋出品六个小字。 心头一惊,当即翻开一看。 孔臻对医术是一窍不通的,但他却看的很仔细很认真。 “这书是从哪里来的?”孔臻连忙问。 冉悟笑了笑:“哈哈,也是凑巧我才知道,原来吴驹已经对外售卖了许多纸质书籍,秦国那边早就开始卖了,只是最近才有一些商贩买了些,传到大梁来售卖,赚取差价,我便买了几本。” 孔臻点点头:“吴卿诚不欺我啊,当初我们找了好些学派里的泰斗写信给吴卿,请他售卖纸张,他如今果然履行了!” “是啊,听说秦国那边的纸张仅需一百钱一刀,这样的一本书也只是一百钱一本,可以说是非常良心了!此举当真是为天下学子谋福!”冉悟此刻对吴驹实在是佩服不已。 不过他转而又在心里唾骂了那些商贩,一百钱一本的书籍,他拿到大梁来便卖一贯一本的价格,足足翻了十倍,真是奸商!可叹天下商贾如吴驹有济世之风少之又少! 孔臻颇有些兴奋的指着书籍,说:“瞧瞧这纸张,摸起来多舒服,这字,方正而又颇具美感,还有这油墨,用的肯定也是上等的!” 孔臻又翻出其他几本书,以他的才智,此时当然也能看出这些书籍上的字绝非手写可以办到的:“真是咄咄怪事……” “怎么了?”冉悟问。 孔臻将自己的发现说给他听,冉悟这么一听也是恍然大悟。 二人将酒菜拨到一旁,围着几本书研究起来。 过了一会,孔臻明白了,笑着卖了个关子:“冉悟,你仔细看这些字的轨迹你就明白了,这绝非毛笔,或是分签写上去的。” 冉悟瞪着眼睛看了一会,问:“为什么?” 孔臻笑着说道:“最大的破绽那肯定是毛笔或是分签都写不出这么小的字。” “这还用你说?”冉悟没好气的说道。 “至于它是用的什么,我心里也有了些猜测,你看这些字没有纹路,倘若是毛笔,多多少少会有笔锋,会有毛笔勾勒的一丝丝的痕迹,我反倒觉得,这像是印上去的。”孔臻说。 “印上去?” 冉悟皱着眉头想了想,将手掌翻了一面,往下压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 “真是个好方法啊!难怪吴驹能一次性发行这么多的书籍,只要有足够的纸张,印出来多少都是可以的。” 孔臻点点头。 二人没有细想印刷术的事情,继续研究起书籍。 “嘶,标点符号,这个有点意思啊,标明断句和语气,防止有歧义,并且通俗易懂,也不会影响美观!”孔臻看着书籍里的奇怪符号说道。 冉悟忍不住感叹道:“看来自从我们离开之后,秦国的发展依旧是日新月异啊!” 孔臻点点头。 这两年以来,秦国确实的发展确实是扶摇直上,各行各业都得到了强有力的发展,而这一切都是从吴驹入秦为官开始的。 六国那帮人,就比如韩相张平做梦都想把吴驹忽悠到秦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吴驹给秦国带来的发展实在是太惊人的,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当然,此刻的孔臻没心情想政治场上的事情,他合上书本,突发奇想的对冉悟说:“冉悟,要不我们先不回曲阜吧?” 冉悟一愣:“不回曲阜?那去哪?” “去楚国,拜访一下荀师,还有韩非,说起来咱们和他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一趟正好告诉他们纸张和书籍的事情,再去临淄稷下学宫找姜夫子,和他们也说说书籍的事,最后再回曲阜。”孔臻颇有兴致的提议道。 临淄,曲阜,兰陵,相隔都不远,倒也不会花费多长时间。 冉悟想了想,当即答应下来:“好!” 第四百三十八章 抵达兰陵 拜访荀子 大梁距离荀子所在的兰陵约莫八百里,孔臻和冉悟打定主意后,一路东行,不出十天便抵达了兰陵县。 楚国,兰陵县。 自从荀子卸任稷下学宫祭酒之职后,荀子便离开了齐国。 时年,楚国春申君黄歇率领楚军北伐灭了鲁国,尽入鲁地,其中就有兰陵。 他与荀子颇有私交,对其学术更是颇为赞同,所以邀请荀子来到了兰陵,担任县令。 荀子也没有辜负春申君的委以重任,毕竟他这一身学术可不是空中楼阁,那是实实在在具备实用价值的。 担任兰陵县令几年间,他将兰陵治理的井井有条,礼法并重的治理方式使得兰陵出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景象,同时,由于荀子本人的身份,也让兰陵出现了“兰陵多学”的盛况,在东方,兰陵成了除了临淄、曲阜之外,儒家的第三个大本营,天下儒生汇聚于此。 并且由于荀子本人的名气,以及“儒家了,但没完全儒家”的学术,来兰陵的也不止儒家学子,其他诸子百家的人也常常前来。 …… 孔臻和冉悟牵着马行走在城中大道上。 自荀子离开稷下学宫以来,这不是他们二人第一次来到兰陵拜访荀子,上一次约莫是在大半年前。 大半年过去,兰陵的变化并不多,二人没有多做逗留,直接前往了荀子的府邸。 门房还是以前的门房,一眼认出了孔臻和冉悟,于是带着二人进入府邸。 孔臻和冉悟在府中仆役的带领下走进书房,向着案几后的白发老者深深一揖:“弟子拜见荀师!” 以荀子的资历和他们的辈分,自然是要称荀子一声老师的,而韩非和他们则是师兄弟关系。 孔臻和冉悟的突然到来让荀子有少许意外,他问道:“你们二人怎么突然来了?我听闻你们前段日子往西去了多时?” “正是!弟子返程之时,想起您老人家,便来兰陵探望一番。”孔臻说道。 荀子面色一正:“游子归家,应当先去拜访父母才对!这才是孝道!” 孔臻笑了笑:“弟子明白,只是曲阜和兰陵一北一南,又分属齐楚两国,若先去曲阜或临淄,再来兰陵,再回曲阜,不免南辕北辙,多走一段路,干脆先来兰陵,由南向北去了。” 荀子微微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这点小道理没必要过分追究。 “不知道您的身体近来如何?”冉悟关切的问道。 “老样子。”荀子微微摇头,随意的说道:“年纪大了,不似从前那般年富力壮是正常的,没必要过分苛求健康。” 孔臻有些无奈,荀子还是向往常一样不在意身体状况。 “还是要少一些辛劳才是。”冉悟劝说着。 话虽然这么说着,他却也知道荀子身为兰陵这么一座大城的县令,事务必然是少不了的。 荀子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转而问道:“你们这一趟应该不会只是为了看望我,或是找非儿叙旧吧?” 孔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还是瞒不过您啊!” “实不相瞒,弟子这趟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同您分享……”孔臻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些许响声。 孔臻和冉悟转头望去,只见门外不远处站着两道身影。 一个身材笔挺,面貌英俊的年轻男子。 一个身材矮小,面貌稚嫩的孩子。 前一个,正是许久未见的,韩非! “师兄。”孔臻和冉悟笑道。 “师弟!”韩非很是惊讶。 师兄弟三人许久未见不免一阵心情激荡。 冉悟看向那个小孩,这个小孩的名字叫做张苍,是荀子座下唯三亲传弟子中的一位。 荀子贵在儒家宗师,桃李满天下,不过最得真传,且与荀子最亲近的就只有三个人,前两个是韩非和李斯,最后一个则是张苍。 张苍今年不过八岁,拜入荀子门下也只有两年多,但很是聪慧,也很努力,深得荀子真传。 冉悟笑嘻嘻的说道:“张苍师弟,许久未见,长高了许多啊。” 被叫做张苍的小孩笑了笑:“师兄你比上次胖了不少。” 冉悟嘴角微微抽搐。 孔臻见状忍住笑意。 张苍说的没错,冉悟确实胖了一些,这得益于对方的吃货属性,尤其是自从他们离开秦国后,不免怀念结海楼的味道,于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考察”一番当地的美食特色,然后就不免的……咳咳。 荀子从桌案后站了起来,问孔臻:“你们要和我说的事情紧急吗?” 孔臻想了想:“不急。” 荀子颔首:“那就先放放,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还是先洗漱休息一番吧,在兰陵的这段日子,便住在我府上。” 孔臻和冉悟拱手一揖:“是。” …… 荀子为孔臻和冉悟在府上安排了房间,二人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随后出席了荀子为他们接风洗尘的宴席。 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 荀子这才问道:“你们两个想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 孔臻直言问道:“您知道吴驹已经在秦国开始售卖纸张的事情吗?” 荀子挑了挑花白的眉头,旋即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他们谈论起吴驹的事,韩非不由得心惊。 虽然他远在东方,但依旧能时不时的听到吴驹的名字,每一次总伴随着一些惊人的或是新鲜的名词,这让韩非知道这位老朋友在西方的秦国做出了许多惊世骇俗的事迹。 孔臻微微思索了一下:“大概,大半个月前?” “那就不奇怪了,秦国地处西陲而兰陵在最东方,相去千里之遥,你们从秦国过来,消息当然是要比我灵通的多。”荀子说。 孔臻觉得不无道理的点了点头。 “他真的对外发售了?”荀子很是关切的问。 “是的。”孔臻点头,拿出那几本书籍转交给荀子。 荀子抬手接过,摩挲了一下封面。 饶以荀子花甲之年,大风大浪他都经历过,心态早已是古井无波,但当他看到这些书的时候,他的心灵不可抗拒的被触动了一下。 第四百三十九章 标点符号 对于书籍的质感和新鲜的外貌,荀子微微惊叹了一番,便翻开了书。 刚到扉页,他就被扉页上的内容深深吸引。 【标点符号:用于划分句子、标明语气,方便读者理解的符号】 在这行字下面,印刷厂的工作人员设计了一个常用标点符号的表格,包括逗号、句号、问号、感叹号、括号、双引号等等,并详细标注了每一种标点符号的形状,名字和用法。 荀子倍感好奇,用手指夹住这一页,随后将书页翻到后面的正文,与文段末的符号一一对照起来。 张苍拼了命的直起身子,想要窥探一下书上的内容,奈何他太矮,怎么看都看不着。 韩非显得矜持的多,但动作也不免表现出好奇。 孔臻见状,便将其他几本书分发给了韩非和张苍,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二人对外观新颖的纸质书籍十分好奇,尤其是韩非,当即接过翻看了起来。 …… 吴驹在为几本书排版的时候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惯着这个时代的人们,沿用了后世的方法,即横向的排布文字,并且句子从左侧开始。 这和这个时代由于竹简而造就的竖向排布和从右侧开始的句子,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让荀子和韩非都极为诧异,但也不算什么麻烦的事情,稍稍调整一下就习惯了。 半晌,荀子悠悠叹了口气,表情中竟然显露出一种“满足”,说:“标点符号,为了区分文段而发明的符号,吴驹的发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具备……”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选择用两个词汇来形容:“具备创造力,和创意!” 众人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 韩非不由得慨叹,不过一年光景不见,吴驹这位好友从秦国传来的消息一遍一遍的刷新韩非对他的认知,现在又搞出了这个标点符号,让师父都大为称赞! 韩非摇摇头,相比之下,我最近真是有些懈怠了,要努力了啊! 韩非默默握起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 “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埋没,我想大家都应该学习。”荀子思考了一下,沉声说道:“关于这个标点符号,我会召开会议,共同商讨推广事宜。” 孔臻一惊,他知道荀子所谓的会议是什么,那是面向所有儒家高层的会议——荀子想要发动儒家,推广标点符号! 他知道荀子一定会为标点符号而吃惊,没想到荀子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不过孔臻对此是一万个赞同的。 “好了,天色已晚,大家都早点休息吧。”荀子起身,刚走了没几步,却又折返回来,从韩非和张苍面前拿过其他几本书:“这些书先借我看看。” “是。”孔臻点头。 荀子回到房中,深呼一口气,喃喃道:“真是后生可畏。” 他抱着那些书坐到桌案前,开始阅读了起来。 次日清晨。 孔臻,冉悟、韩非和张苍各自在荀子府中的亭中一角,桌子上还摆着一壶酒,笑着谈天论地,尤其是最近的见闻和趣事。 “师弟,你们从秦国过来,一定也经过了韩国吧,那里怎么样了?”韩非不免的关心起了家乡的事情。 “韩国,我们确实去了,并且在新郑落脚了几天。”孔臻和冉悟点点头。 冉悟大概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韩国还是挺好的,一如既往的繁华,并且人们的生活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此话怎讲?”韩非问道。 冉悟思索了一下:“你应该知道吴驹发明的精盐和改良的猪肉吧。” 韩非欣然点头,由于吴驹和子楚在七国范围内设置了十二盐商,分管不同的地界,所以精盐被带到了七国的每个地方。 猪肉倒是不多见,但兰陵是座大城,韩非和荀子本身的身份又称得上显赫,所以他们吃过几次。 “吴驹的这些发明都极大程度上改善了老百姓的生活,精盐的发明让盐价暴跌,猪肉的改良则让老百姓多了一种粮食,并且价格相对牛羊肉低许多,最能享受到这些福利的当然是秦国的百姓,而各国与秦国接壤的地区,也受到了福泽,韩国和魏国就是这样,我想那里的盐价和肉价比起兰陵还要低上许多。”冉悟说起这个,不由得兴致大涨。 韩非笑了笑:“看来吴驹带来的改变还真不少。” “是啊!”孔臻也比划起来:“除了精盐、猪肉,还有像水晶一样透明澄澈的玻璃,可以用来制作器皿,还可以制作镜子,还有炒菜,是一种新的做菜方法,味道简直太棒了!还有…………这些都是吴驹的发明!” 韩非越听眼睛越亮,一旁的张苍也不免得心生向往之情,恨不得立马飞到秦国去见识一番。 “真是令人心驰神往啊!”韩非一拍大腿,举起酒杯:“当浮一大白!” 孔臻和冉悟符合一声,也端起酒杯。 张苍伸出手,却被孔臻一巴掌拍了回去:“师弟,你是小孩子,就不要喝酒了,这可是高度的烧刀子,喝一口就能让你醉的不知东西南北。” 张苍有些无奈:“只是尝尝而已。” 这时候,荀子出现在了亭子旁边由荀子的院落通往书房的小道上,一边行走还一边打了个哈欠。 “师父。”“荀师。” 四个人连忙站起来行礼问好。 “嗯。” 荀子微微颔首。 “您的气色不是很好。”韩非细细观察了一下荀子的脸色。 “嗯,无妨。”荀子说:“只是昨晚睡的晚了一些罢了。” 韩非诧异的挑眉,他知道荀子的作息是很规律的。 韩非突然想到:“您不会是彻夜读了吴驹的那些书吧?” 荀子不说话。 众人了然。 韩非正想劝对方注意身体,旁边却响起仆役的声音。 “家主。”仆役喊道。 仆役快步走来,对着几人行了礼。 “何事?”荀子问。 “府上来了一位信使,据他说他是奉了吴驹的命令前来。”仆役禀报道。 “吴驹?”众人大为诧异。 “带我去见他!”荀子想都不想的决定亲自接见这位信使。 第四百四十章 吴驹的信 荀子来到堂中,只见堂中站着一位身穿灰衣,容貌普通,表情带着一些疲惫,浑身上下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男子旁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 对方见一行人前来,为首的是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当即明白这位一定就是此行需要拜会的主要人物、大名鼎鼎的儒家宗师荀子,于是连忙拱手一揖:“在下奉家主吴驹之命前来拜见荀先生。” 他旋即从身上拿出一封信:“这是家主让我交给您的信。” “多谢,辛苦了!”荀子微微颔首,拆开信封,拿出信纸查看了起来。 依旧是熟悉的,独属于吴驹的字体。 “先生,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的来信,我倍感荣幸。” “您在上一封信中所说的纸张之事,我已经成立了大秦书斋,对外售卖纸张和书籍,希望这能推动教育事业的发展,为天下寒士提供一定的便利。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您就可以看到价格低廉的纸张和书籍出现在兰陵,这会打破您之前听到的讹传——纸张和书籍确实是珍贵的,因为他们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是重要的技术产物,但我并不想卖出高昂的价格,并以此牟利。” 荀子不自禁的点点头,吴驹的这番话显露出了他的宽广胸襟和眼界。 这是一个有追求,有抱负的年轻人! 起码他并不追求金钱……额,当然他也并不缺少金钱。 荀子默默点了点头,翻到下一页,一行字映入眼帘: “随信附赠了一些礼物以感谢您此前的帮助,希望您收下。” 礼物? 荀子挑起花白的眉毛,拿开信纸,看向那个大箱子:“不知这箱子里面是……?” 信使说:“我也不太清楚,需要我现在为您打开吗?”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 “好。”荀子点点头。 信使蹲下来,使用钥匙打开了箱子。 只见箱子里摆放着许多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摞一摞的白纸,粗看起码有三十刀,也就是三千张纸。 荀子抚摸了一下白纸表面,大为惊叹。 除此之外,还有两捆书。 荀子看向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这些纸张供您支用,想必足够使用一段时间,之后我会派遣商队到兰陵开设大秦书斋,那个时候就不用愁了。 除此之外,那两捆书都是大秦书斋第一批发售的书,其中一捆是给您的,另一捆是送给韩非的,请您转交给他。” 荀子笑了笑,指着另一捆书籍对韩非说:“这是吴驹送给你的礼物,你拿去吧。” 韩非讶异:“还有我的礼物?” 他从箱子里抱起过那一捆书,看向书脊上的书名。 《论语》、《左传》、《孟子》、《墨子》、《伤寒杂病论》等等共三十本书。 挺好! 韩非咧嘴一笑,这位老朋友显然没有把他忘了,还贴心的为他送了书。 孔臻和冉悟走过来,啧啧说道:“比我们在大梁买的全多了,可惜,我们已经在楚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集到这一整套书。” 一旁的信使问道:“敢问您二位是?” “孔臻。”“冉悟。”二人自我介绍道。 信使思索了一下,旋即恍然:“孔家孔臻和冉家的冉悟?” “对。”二人点头。 “你们二位之前也给家主寄过信吧?” “对。”孔臻和冉悟点点头。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家主也给你们随信附赠了一套书和一些纸张作为礼物,只不过是寄到二位的家乡曲阜去了。” 信使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们这些信使都是一起出发的,所以我知道,信使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已经到曲阜了。” 孔臻和冉悟恍然大悟,顿时释然了。 张苍呆住了:“所以只有我没有礼物吗?” 韩非耸了耸肩,说:“没办法啊师弟,吴驹甚至都不认识你。” 张苍一阵悲愤难平。 荀子继续往下看去。 “除了纸张和书籍之外,还有其他的小玩意,如大秦书斋生产的毛笔、笔洗等等,望不弃。” “不知道您的《后诗》编纂进度如何,如果编纂完成可以考虑联系我,想必您也猜到了,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批量生产书籍的方法,所以我们可以帮您“出版”,即印刷成书售卖出去。” 荀子恍然大悟,果真如此。 他昨晚看书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这并非什么难猜的事情,那种字体一看就不是人手能写出来的。 荀子想了想,确实是可以考虑“出版”一下《后诗》。 显而易见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好的诗显然是编不完的,以收录《诗经》之后的优秀诗词为目的《后诗》也可以一直编篡下去,不过总不能把书稿一直砸在手里,那毫无意义。 可以考虑分成几册,就比如五十年内出现的诗词歌赋为一册。 如果按照这个算法,《后诗》的第一册已经编纂的差不多了,第二册也在编纂之中。 嗯……等第二册编纂完,就可以考虑出版了。 荀子认真的考虑了吴驹的建议后,继续向下看去。 “您在上次信中提到的诗词……我最近确实有一些拙作,附在信后,请您点评,若合适的话也可以编进《后诗》。” 荀子精神一振,忍不住想翻到信纸最后去看一看吴驹的诗词,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继续向下看去。 “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需要您的帮助。” “第一件事,大秦书斋方面目前工作中十分重要的一项便是扩充书籍量,目前我们仅有三十本书籍,这相比起数千年以来的文明实在是冰山一角,我们需要上架更多的书籍,您的著作《荀子》同样在这个准备上架的列表中,不过我想在此之前还是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我当然同意。”荀子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第一批出版的三十本书中有许多儒家著作,在标注标点符号的时候,我请了一些儒家学者一起商讨,但唯恐其中有标注不对的地方误人子弟,所以请您一同鉴别,若有不对的地方,请在后续的信中告知,多谢。” “至此,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落款是吴驹。 后面还有几张纸,想必是吴驹誊抄了他的诗词在上面。 荀子暂且没有看,抬头看向信使:“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请在府上休息一番再返程吧,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撰写回信。” 于是信使说:“那叨扰了。” 荀子招招手,让仆役将信使带下去休息。 第四百四十一章 荀子的回信 荀子坐下来,将后面几页信纸上誊抄的诗词拿出来,认真的看了一遍。 “青玉案元夕?不错不错,辞藻华丽,意境优美,难得的佳作!” “渡荆门送别,嗯?风格截然不同,但这格律写的真好啊!” 荀子正“品”着诗词,突然感觉旁边传来些异动,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徒弟两个师侄都将头竭力凑了过来。 “想看就看。”荀子说完,翻到下一页,一边翻还一边呢喃:“竟然还有五六页,他最近挺高产啊!” 翻到下一页,上林赋三个小字映入眼帘。 荀子眉头一跳,向后翻了翻,果然见后面几页全都是上林赋的内容,不由得扶额轻叹:“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一首诗,一首词,一篇赋。 几个月只有三首出产,这显然不能叫高产。 不过话说,这貌似是吴驹传出的第一篇赋啊! 荀子来了兴致,他是真正的辞赋大家,七国之内称二,没人敢称一的那种,对吴驹的赋不免也生出了些好奇。 “上林赋……是给秦王的上林苑做的赋吗?”荀子昔日到过秦国,对这个王室苑林也颇有耳闻。 他开始仔细研读起来,房间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半晌后,荀子才缓缓点评道: “这用词……不错不错!上林苑之景恍若就在眼前,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啊!” 通篇看下来,荀子深呼一口气。 “他作赋的水平,比起他的诗词水平差不了多少!” “嗯~”在场的人一致点头赞成。 “嗯,我也要把它收录进《后诗》。”荀子如是说道。 冉悟挑眉,说:“我以为《后诗》只收录诗词。” “呵呵,诗词都有了,也不缺赋了。”荀子笑道。 显然荀子一开始确实是打算只收录诗和词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嗯……除了以年份作为《后诗》每一册的划分以外,我还可以分成不同的卷,每一卷收录一个体裁,暂定诗词歌赋四卷。”荀子开始思考起自己的编书大业,最后用左拳砸向右掌,就这么办! 韩非低下头,和张苍对视一眼,他们还真是很少见荀子这么开心的样子,那些花白的胡须仿佛都高兴的上扬了些。 孔臻依旧将注意力放在《上林赋》上,自言自语道:“说起来,吴驹目前写过五言诗,写过词,现在又写了赋……唯独没写过四言诗啊!” 被孔臻这么一提醒,众人突然醒悟:“是哦!” 于是纷纷猜测起原因。 “有可能他并不喜欢拘泥于四言诗的形式?” “也有可能单纯是没机会没灵感写,以后兴许有机会得见。” 众说纷纭之间,众人完全没有想过不写是因为不会写这个可能。 “话又说回来,他可真是够……敢于开拓的。”冉悟想了想,只找出这一个还算合适的形容词。 韩非轻声笑了笑:“大家都叫他屈原之后的创新者。” 韩非指的大家,乃是那些住在兰陵,或游击至此的诗人和学子,韩非平时学习研究之余,时常和他们一起聚会,当中又不免聊起吴驹。 刚才他所说的是韩非亲耳听到,且令许多人都赞成的话,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毕竟屈原在辞赋界的地位超凡脱俗,他创新的体裁“楚辞”,或称“骚体诗”广为流传,影响力很大。 若将吴驹和屈原放在一起比较,“词”和“楚辞”相比当然是半点不差的,论起才华和作品的水准,吴驹同样不落下风,以现在的吴驹,相比屈原缺少的仅仅是一些沉淀,毕竟他成名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好了,诗词你们可以先拿去看看,我要给他这回信了。”荀子将写着诗词赋的那几张信纸递给他们,随后从那箱子里拿起了吴驹赠送的毛笔和笔洗,一一打量起来,准备一会写回信的时候试用一番。 荀子叹气说道:“唉,如果不是我已经衰老,但凡再年轻个两三年,我也要赴一趟秦国,和他见一面。” 韩非说道:“其实您现在也可以,人老心不老嘛。” 荀子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 他挥挥手赶韩非等人离开。 韩非四人见状,识趣的退下。 荀子拿起吴驹赠送的纸张抽了几张出来,用手指抚摸了一下,用毛笔蘸了蘸砚台上浓厚的墨汁,随后开始撰写。 “你的来信和礼物我已收到,感谢你的慷慨。闻开设大秦书斋之事,我十分高兴,盖因天下寒士自此有了更方便的学习途径,可以并不高昂的价格购买到需要的书籍和纸张,我相信这份功绩足以留名青史,供后世千万学子敬仰。” “你所说的出版《后诗》之事,我十分赞成,当第一册和第二册编篡完成时,我会写信告知你。” “你信中所写的作品我已全部阅览过,果然水平尺不减,完全有收录进《后诗》的资质。” “关于你提出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表示非常赞同,且十分荣幸,而第二件事,不得不说你的考虑十分周到,我会仔细阅览,并且后续的信件中给出自己的建议的。” “荀况。” 第四百四十二章 甘罗和邵无害 咸阳,吴府。 吴驹躺在水榭的竹椅上,吹着迎面而来的凉风,惬意的打了个哈欠。 “嗯……科举出题的事情估计还得有至少半个月才能初步完成,以后还要修改和校对,全部完成至少是八月的事情了。” “医院已经开始开工,正在准备打地基。” “算算时间,给荀子和韩非寄的信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他们收到没有。” “如果哪天得了空,也许还能去一趟楚国,拜访一下荀子,顺便看望一下韩非,儒家以齐国为大本营,顺道还能去那里,多半曲阜或者临淄会是儒家任务的打卡地点。” 吴驹思考着眼前的事情,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一旁,吕凝,魏琴,王朱颜,冯闻竹这几个好闺蜜正在打麻将,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但并不是很吵,反而给午后时光添了些惬意的气息。 一边打牌一边聊天,话题不知不觉间拐到了咸阳的一些轶事上。 “话说,甘家的甘罗和邵尚书起了冲突你们听说了吗?”王朱颜用指腹摩挲着麻将,随口说道。 吴驹睁开眼睛,甘罗? 吕凝,魏磬和冯闻竹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这时,吴驹插嘴问了一句:“邵尚书?” “邵无害邵尚书。”王朱颜解释道。 吴驹眉头皱了皱,回忆了一下这个人,随后戳了戳吕凝的后腰,毫不避讳王朱颜等人的说:“这貌似是我们的人吧?” 吕凝被戳得触电般的一激灵,恼的拍开他的手,随后想了想,说:“没错。” 吴驹点点头,那他没记错。 这个邵无害是“吕系”中的骨干。 所谓吕系,当然就是以吕不韦为首的派系了。 秦国朝堂中形式复杂,派系林立。 最简单的便是属以国家划分的派系,本土系和外臣系,前者以嬴励等宗族为首,后者以吕不韦为首的一众外臣为首,本土系中还有宗族系和各种贵族系,外臣系的划分同样很乱,两者之间还夹杂着一个外戚势力,双方明争暗斗,是老对手了。 还有以籍贯划分的派系,如蜀系、陇系、上系,是由相同籍贯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的派系。 还有以出身划分的派系,比如武将中的锐士系,指的是出身秦锐士的军官,他们在调离或者升官后依旧以秦锐士为旗帜,相互扶持。 最后就是以个人划分的派系,比如蒙系,指的是以蒙家为首的派系,蒙骜历经四朝,资历极深,其子蒙武,其孙蒙恬蒙毅同样都是朝中大员,大王面前的红人,这造就了如今的蒙系。 蒙系以蒙家四人为首,以蒙骜蒙武在军队中的老下属,包括二次发展的下属为骨干,使得蒙系成为了军队各大派系中的庞然大物。 而反观文臣中,“吕系”又是不得不提的,顾名思义,就是以吕不韦为首的派系。 吕不韦在秦国经营十年,本身就有着雄厚的实力,并且由于他是卫国人,所以吸引了大批外臣投靠。 而在子楚继位为王,吕不韦被任命为相邦后,吕系的体量更是激增,一跃成为了外臣系中最大的派系。 不仅如此,在所有以个人为首的派系中,吕系也是最大的。 而吕系目前的一号人物,当然就是吕不韦,至于二号人物…… 吴驹:正是在下! 而邵无害位居尚书之职,本身就属于朝臣中职位偏高的,所以他在吕系中的地位当然也不算太低。 他竟然和甘罗起了冲突? 这是为什么? 吴驹很好奇,他觉得自己也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胡了!”这一局最终是冯闻竹成为了赢家。 哗啦哗啦的声音再度响起! “王小姐?”吴驹看向她。 “啊?怎么了?”王朱颜洗着牌,微微侧目问道。 “甘家和邵无害是怎么回事,你给讲讲呗?”吴驹说。 王朱颜一听,顿时笑道:“那你可问对人了!” 她大概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了叙述: “这件事最早其实和甘罗和邵无害两个人都没关系,乃是二人的舅舅和弟弟之间发生了冲突,甘罗少年便显露头角,以黄口之年在咸阳享有‘天才’之名,但他这个舅舅却是出了名的不成器,最会惹是生非;而邵无害的弟弟……额……” “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吴驹笑着接过话茬。 王朱颜苦笑着点点头:“平日里骄横跋扈,常与各家的少爷起冲突,一言不合就要用拳头说话,要不是欺软怕硬,不至于干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邵无害必然也是护不住他的。” “邵无害是什么性格我不清楚,但甘罗不像是能容忍一个惹事精在自己身边的啊。”吴驹说。 “邵无害是素来宠爱他这个弟弟,而甘罗也确实像你说的这般,但他不乐意,甘罗的母亲乐意,甘母也是素来宠爱他这个弟弟的。” 吴驹明悟,两个弟控? 吴驹摇摇头,如果换做是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身边有这种人的,他用人向来分明,有能力的不吝啬赏赐和提拔,没能力的则要弃之如敝履,否则迟早引火烧身。 当然,以甘罗这个孩子的心性,必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兴许是下不定决心,兴许还有别的原因掣肘他。 “继续说说,两个人怎么发生的冲突?”吴驹从竹椅上坐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王朱颜打出一张牌,说:“简单的很,甘罗这个舅舅,也就是甘霖看上一名女子。” “这个女子出身勾栏,是有名的头牌,甘霖对其用情颇深,本来都打算把这个女子接回府,结果邵无害的弟弟邵无束半路杀了出来将这女子抢了去,等甘霖再赶到时,额,已经完事了。” “咳咳!”吴驹猛地咳嗽,险些没把那口茶喷出来,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对王朱颜刮目相看,老司机了啊! 吕凝和魏磬这些脸皮薄的不约而同的红了脸,一旁的侍女也忍掩面不住笑了笑。 王朱颜面不改色,接着说: “甘霖勃然大怒,找了一群人,将邵无束打了一顿,可能是下手重了一些,肋骨都断了三根,邵无害见弟弟被打肯定也是不干了啊,况且他好歹身居高职,此举不是打他的脸吗? 所以他亲自出面,而甘霖的事情东窗事发后,甘罗也不得不为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邵家两兄弟坚持要把这一顿打还回去并让甘霖当众道歉,并且要甘家将咸阳城南的产业全部拱手相让作为赔礼,这当然是咄咄逼人,兴许也是邵无害早就觊觎甘家的产业,这次正好借此为由索要。 眼看着矛盾无法调和,所以甘罗也不当和事佬了,与之针锋相对!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来,处处作对,到现在已经是不可开交了。 用你的话说,现在两家养的狗见了面都要互相咬两口。” “噗呲!”听到最后一句话,吕凝三个人都笑了。 “这件事发生了多久了?”吴驹问。 “如果从最开始算起……半个月。”王朱颜说。 “现在谁占据上风?” “邵无害和邵无束,他们在朝中人脉颇广,但甘家已经两代不入仕,可想而知……”王朱颜摊手。 “有钱的打不过有权的啊。”吴驹在心中感慨一句。 还好他既有钱又有权。 “看来还是你王大小姐的消息灵通,比大王的黑冰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吴驹开玩笑道,黑冰台正是秦国的情报机构,和锦衣卫东厂之流有些相似,不过不负责监察百官,而是做对外的间谍工作和对内的反谍工作,是非常神秘的机构,吴驹也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只是对名字略有耳闻。 “那是。”王朱颜笑。 吴驹没再继续询问此事,他不打算掺和这种私人恩怨,事不关己,他更愿意作壁上观,除非邵无害危害到整个吕系的利益,而吕不韦尚未赶回咸阳。 不过……甘罗…… 吴驹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件事情。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这是本书最下饭的一个章节 吴驹闭目片刻,身旁传来脚步声,愈来愈近,睁眼一看。一个仆役弯下腰低声说道:“家主,瓷器厂那边来了人,说您让烧制的东西已经烧制好了。” “我让烧制的东西?”吴驹点头,他上次去瓷器厂的时候,离开前确实给乔晦下达了不少任务。 吴驹起身离开水榭,走到外面,见到了瓷器厂的人,于是问道:“是哪一件?” “最大的那件?”瓷器厂来人说。 “最大的?”吴驹皱眉:“那件柠檬黄釉天球瓶?那不是二次复烧吗?他们研究明白了?”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摇头:“不是,更大的那件,您好像管它叫马……马……” “马桶?”吴驹说。 “正是。”那人点点头。 “原来如此。”吴驹思索了一下,说:“卸下来我看看。” “是。” 几个仆役搭把手将箱子从马桶上卸了下来,吴驹打开一看,果真与记忆中的抽水马桶一般无二。 其实吴驹之前就制造过马桶,不过缺陷颇多。 当时仅仅是用了原始青瓷,而非后世最广泛的白瓷,在外观上略逊一筹。 而且也没有排水,马桶底下和传统的旱厕没区别,相当于只是改了个方便时的姿势。 此外,吴驹并没有设计合理的抽水系统。 此时瓷器厂运作了起来,当然就可以重新做打算,顺便给家里的马桶全部换掉了。 吴驹思索了一番,对着瓷器厂来的人说:“你可以回去了,告诉乔晦,让他制作模具,批量生产马桶,顺便问问他,瓷砖烧的怎么样了,之后回来向我复命。” “明白。”那人点点头,离开了。 吴驹又转头看向身边一个仆役:“你跑一趟,找家具公司的主事张勉,让他来见我。” “是。” “还有你,你去找施工队把高德全叫来。” “是。” 三人分别离开。 吴驹看着眼前纯白无暇的马桶,默默坐了下来(指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他在思考怎样制作马桶的抽水和排水系统。 排水相对简单一点。 马桶之所以能吸走秽物,靠的是虹吸效应。 马桶最底下的孔洞连接着一个管道,而管道具有一个弯,一旦水位线超过回弯,就会产生虹吸效应,而不加水时虹吸效应就会停止。 秽物被吸走后进入的管道,吴驹虽然搞不出pvc管,也就是塑料管,但他可以直接用金属管道代替,无非是多花点钱,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而秽物的下一个去向,最简便的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使用人力,让挑粪工挑走。 吴驹表示他不接受。 在吴驹看来,尽管这方法足够简单且花不了多少钱,但这纯属对他学识的侮辱——要是使用挑粪工那不还是旱厕?那他造抽水马桶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种,直接把管道连到河里。 咸阳附近河湖众多,包括渭水、灞河、浐河等等,排入河里倒是确实可行。 但这些河流同样是百姓的生活用水——吴驹知道河里有排泄物很正常,就算没他,也有鱼虾之流,但他还是不打算使用这种方法。 原因很简单。 他让那个仆役去找张勉,为的是把马桶作为一门生意,推广出去。 一旦马桶的便利展现出来了,必然有很多人使用。 到时排泄物的总量也就大了,排放量就更大了。 吴驹来咸阳这么长时间,早已领略过渭水、灞河这些河流的风光,但如果哪一天河水上时不时就冲过一些排泄物…… 吴驹表示不能接受! 所以,综合考量,吴驹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后一种方法。 修建化粪池! 这个方法对吴驹来说也难不到哪去,无非是挖深一点,用水泥浇筑出来就好。 化粪池可以让排泄物沉淀到池底,而污水经过处理后再排放,虽然多了一道工序,但对环境来说要友好的多。 不过化粪池产生的沼气吴驹暂时还没有用武之地,不过问题不大,之后会有的。 这么一来,排水的思路就明确了。 那抽水呢? 把水输进马桶是很简单的,问题是水从哪来。 正常来说应该使用自来水。 可问题是,自来水从哪来。 后世的自来水需要有水泵从河里汲取,还需要加压系统输送到水管,但吴驹现在可搞不成这玩意啊。 还有密封。 密封最好的方法就是橡胶,可是天然橡胶原产于南美洲,吴驹现在上哪找这玩意。 他嘶了一声,捏了捏眉心,吐槽道:“这该死的仗什么时候能打完,战乱时期想干点什么都不容易啊。” 等秦国攻下了齐国或者楚国,拥有了海岸线和出海口,他一定要把精力投入到船舶行业,组织一条船队,开启大航海时代! 到时科技发展的速度一定能再快一个级别! 吴驹先把大航海的事情放到一旁,继续思考抽水方式。 思来想去,可以采取一个笨方法。 造一个水箱。 管道可以修到府中的池子里,利用高低落差补水,府中的水池是活水,连通着外面的河流,肯定是不至于缺水的。 然后把水箱和马桶连通,之后只需要在管道上设计一个阀门,实现手动的开关就行了。 嗯……这么一来思路就明确了! …… 不一会,马车停在了吴府门前,最先到的是施工队的高德全。 “吴卿。”高德全作揖。 “嗯,老高你随我来。”吴驹招招手。 高德全闻言快步走过来。 吴驹带着他走进书房,高德全左顾右盼了一番,不禁咂舌:吴卿书房里的书是真多啊! 吴驹从书架上摸出一本地图册在桌案上展开。 “话说,吴卿,您叫我们来时打算修什么啊?”高德全问道。 吴驹说:“修厕所。” “啊?”高德全一脸懵逼,修个厕所需要把他叫来? 见高德全这副表情,吴驹语重心长的说:“别小看一个厕所,这里面也是有大学问的。” “是,是。”高德全点头,心中却依旧不以为意,修个厕所能有什么学问。 吴驹指着这时,指着地图上他们这片坊,说道:“我打算在这里挖一个大坑,连通的管道兵分两路,一路连接府内,一路连接最近的河流,还要把府内现有的所有茅厕都拆掉,重新建起来,以吴府的大小至少要有一百个厕所,你说这是不是大工程,大学问?” 高德全听的人都傻了:“修个茅厕,需要这么大动静吗?” “那肯定啊,光是这个坑我就打算挖十米深,十米宽,五米高,至少埋在地下十米,你说这是不是大工程?”吴驹问。 高德全擦了一把汗:“那确实。” “这仅仅是吴府,吕府也要进行同样的改造,你说这是不是大工程?”吴驹又问。 他之所以把化粪池修的这么大,是因为届时肯定不止吴府会用,吴府和吕府是一家亲,怎么可能不带吕府玩? 况且除了吴府和吕府,还有坊内的其他府邸,修这么大是很有必要的。 高德全点头。 吴驹又紧接着说:“emmm……吴府也完全可以再翻新一遍,现在有了水泥和混凝土,完全可以用这二者建房子,坚固,还防火,完美!” 高德全冷汗直冒:“那个,吴卿,这么大的工程只有我们一队可搞不定啊。” 吴驹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展望的有点大了。 这么大的工程,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定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下饭章节(二) 吴驹仔细思考了一下:“不急,先把前期工作准备好,我们有两件事,一是管道怎么走,二是化粪池的坑挖在哪,之后你们先挖坑,毕竟挖坑是个不小的工程,坑挖好了再思考后面怎么办。” “明白。”高德全点点头。 “嘶,说起来,虽然化粪池的容量必然足够,但是如果一整个府邸只用一个化粪池,管道就会铺设的太长,毕竟我的府邸有点大……”吴驹摸着下巴,然后一拍手:“不行,不能只修一个,起码要有三个,一个是院子这边使用,另外两个则是仆役居住的地方使用。” 吴驹的吴府大致可以分为四个区域,一个是前堂,一个是观赏区域,包括水池、水榭、花园等地方,一个是诸多院子,包括吴驹、魏磬居住的院子,一个是仆役居住的地方,吴府足有数百个仆役,所以仆役居住的地方也是少不了的。 二人针对这张地图讨论了一番,并画了个简单的设计图出来。 再然后高德全便回去组织人手了。 不久后,张勉前来,吴驹向他展示了马桶,并解释了作用。 张勉大为震撼! “我打算将马桶作为家具公司的一个项目,除去马桶、管道的钱,以及安装费用之外,每个月收取一定的污水处理费用,怎么样?觉得有没有搞头?”吴驹问。 张勉认真思考了一番,说:“有是有,对一些达官贵人来说,这种马桶方便,干净且卫生,他们很容易接受,但是普罗大众可能接受不了。 倒不是马桶的设计不好,也不是价格有多高,而是对于一些大府邸,居住的人多的情况下,铺设管道可能很划算,但对于小家庭来说就十分的不划算了。” “再者说了,要把院子挖了,一般人下不了这个决心!”张勉无奈的说。 吴驹坐下来,笑着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些因素我也考虑到了,我们可以先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而普通大众,他们现在可能接受不了,但以后可以。” 吴驹问:“建筑公司那边的水泥和混凝土,你听说了吗?” “有所耳闻。”张勉点点头。 医院的工程,后续装修要交给张勉,所以两家早就通过气了,张勉也到现场去看过,见识到了水泥和混凝土,让他十分惊奇。 “再不久的将来,全天下的人都会住上用混凝土建的房子,到时铺设管道就是顺便的事情了。”吴驹一副已然计算好了一切的模样。 张勉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脑海中想象着混凝土造的屋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啧,吴卿的脑子里怎么能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呢! 张勉一阵佩服。 随后,吴驹说:“好了,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你回头先去找乔晦,和他研究研究,把马桶的价格定下来,对了,我让乔晦制造的一种叫瓷砖的东西,这东西可以用来铺地板,你回头可以和他了解一番,等价格定下来的再来找我汇报。” “明白。”张勉点头,随后起身离开。 不久后,适才的瓷器厂来人返回吴府,向吴驹汇报了他问询的瓷砖一事。 据乔晦所说的,普通的白瓷砖他们已经烧制出来了,现在正在研究两点,一是如何切割,二则是如何制造一些复杂的花纹。 不过如果吴驹只要求白瓷砖的话,他们随时可以开始批量生产。 吴驹听完这番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的撤硕翻新计划,以及吴府翻新计划算是走上正轨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运动 高德全和张勉尽皆离开后,吴驹看着眼前的马桶,摸了摸眉毛: “这又是马桶,又是化粪池的,嘶,兴许我应该效仿某位微操大师,搞个新生活运动!” 大有可为啊! 新生活运动,指的是校长在1934年,于昌南演讲《新生活运动之要义》,随后开展的一场运动,主张以中国传统道德“礼义廉耻”为基本准则,以“整齐、清洁、简单、朴素、迅速、确实”为具体标准。 不过校长的新生活运动,堪称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想法是有一定价值的,可惜做起来就是两码事,最终不了了之。 但吴驹就不一样了,他可不打算一比一复制校长的方案。 校长的新生活,在思想上强调培养“礼义廉耻”,在生活中则要求在衣食住行四个方面下功夫。 衣,要求洗净宜勤,缝补残破,拔上鞋跟,扣齐纽扣。 食,要求食具须净,食物须洁。 住,要求剪甲理发,沐浴勤加,和洽邻里,同谋公益。 行,要求乘车搭船,上落莫挤,先让妇孺,老弱扶持。 诸如拔上鞋跟、扣齐纽扣,吴驹可没心思跟秦国的国民讲这些。 而先让妇孺,老弱扶持的优良品质,这些还是交给儒家、墨家这些强调道德、仁义、仁爱的学派去做吧。 《史记》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今逢乱世,百姓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闲工夫管这些? 在吴驹看来,校长的新生活运动最终归于有名无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然,这不是说衣冠整齐、讲文明懂礼貌不重要,而是现在搞不切实际,且这也不是他的长项,道德方面的深入应该随着教育一起根植,所以才说适合儒家、墨家去做。 在新生活运动的这些条例里,他相对比较感兴趣的是食具须净,食物须洁,剪甲理发,沐浴勤加这几点。 说白了,他更注重搞卫生这一块。 华夏大地自从周朝,大街上就有了公共厕所,不会出现像欧洲中世纪那样遍地排泄物的情况。 但相较于后世而言,现在对卫生的认知和要求可就差远了。 这也是科技水平的限制,绝大多数人对病菌没有概念,也不知道如何杜绝。 看来确实可以依葫芦画瓢,搞一个“新·新生活运动”! 校长的新生活运动既要抓道德还要抓生活习惯,既要搞儒家礼仪,又要糅合基督教教义等等思想。 吴驹不搞这么花! 在他看来,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什么都想抓,到最后可能什么都抓不到。 吴驹想针对的,只有卫生这一条。 虽然听起来吴驹的想法也有些鸡肋,但这不正是医者该做的吗? 况且,这十分具有实际意义。 只要勤洗手洗澡,勤打扫卫生,可以免去多少疾病和瘟疫?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吴驹打算带着医家实施这个计划。 一方面宣传勤洗手之类的卫生知识,有了疫病期间为了防疫传播的相关知识,想必推广起来会轻松一些。 另一方面,吴驹制作、售卖马桶,以及围绕马桶的一系列工作,何尝又不是一种卫生的表现?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使用马桶,那本身就是取得了成果的。 不过话说回来,不能真的叫新生活运动吧,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卫生运动? 起名废晚期的吴驹沉默了。 不多时,他将这个计划记在自己的日程上,但暂时搁置。 目前医家正在筹备医院,这件事可以往后稍一稍。 将他的未命名运动抛诸脑后,吴驹拿起地图,观看了一番,旋即拿出纸和一支铅笔,搬了把椅子到廊间,开始思考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吴府改造计划 吴驹这是在规划接下来的吴府改造计划。 既然是改造,那当然要对现有的格局做一定的修改,所以吴驹打算画一张草图——尽管他前世不是学建筑的,也不会画图,但相信勉强够用了。 还有,这次改造,他已经决定用水泥和混凝土建造房屋。 这就涉及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混凝土房,只有他会造! 高德全确实在搞建设上很有一手,但他的经验仅限于木质结构的建筑,或者砖木混用的结构建筑。 至于水泥和混凝土?他一窍不通? 也不能完全说一窍不通,如果让高德全自行发挥,已经熟练掌握了水泥和混凝土制作方法的他势必也能造出屋子。 不过……他的造法,仅限于将现有的墙面和屋顶拆除,一比一换成混凝土材质。 但对于这个时代普遍的近似于后世的四合院的房屋……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你知道大冬天零下十多度还要忍着寒风出门上厕所,对于一个有起床气的人来说是多大的心理伤害吗?!! 当然,四合院这么设计有它的道理,以现在的条件,哪怕卧室和厕所稍微近一点,臭味都飘过来了。 不过吴驹就不一样了啊! 他接下来是要改造厕所的! 如此一来,完美解决问题! 他大可以像后世那样,将房间凑到一起,各自连接起来。 庭院也可以留着,无非是从中置改成前置或者后置而已。 不过这么一来,高德全就更搞不明白了,毕竟他接触过的混凝土结构建筑只有医院,而医院的设计图也是吴驹画的。 高德全就是再天才,只接触混凝土不到一个月的他也没可能推陈出新,把混凝土结构建筑的要点悟明白。 所以,画设计图的事情,还是得交给吴驹来办! 吴驹在纸上大致勾勒出了心目中的房子的结构,又把平面图、布局图什么的都画了一下,旋即陷入思索,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自己那个傻徒弟的意见? 毕竟自己要是改造吴府,那势必要把她的房子也拆了。 吴驹一向都是很民主的,尽管吴府是他的产业,但他觉得也很有必要问问其他人的想法,何况他也确实应该找个人商量商量。 于是吴驹拿起草图,前往水榭。 此时王朱颜和冯闻竹已经离开,吕凝和魏磬坐在水榭边上吃着茶点聊天,不知道说到些什么事情,笑得前俯后仰,银铃般悦耳的笑声由远而近,听得人心情都愉悦了些。 吴驹走近,拉来一把竹椅一屁股坐下,开口便道: “我打算把吴府改造一番。” 魏磬愣了一下,点点头:“好啊!要怎么改造,修缮房屋吗? 可是这府邸不是大王赐下的吗?我记得之前说这座府邸建成不足五年,大王接手之后又让少府的匠人做了一次全面的改造,基本上除了府邸还在原来的位置,其他的都重新修了,至今还不到一年啊,需要修缮吗?” 吴驹笑了笑:“谁说我要修缮,我也是要重新修,把所有房子都拆了的那种?” “原来如……嗯???” 吕凝和魏磬双双震惊。 魏磬看着吴驹,咽了口口水,说:“师父你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吴驹翻了个白眼:“我不是!” “那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吕凝轻声问道。 “当然是因为……” 吴驹张了张口。 防火抗震? 从此不用担心半夜上厕所被冻醒? 吴驹仔细想了想,自己最真实的原因并非这个。 而是……怀念曾经住的房子。 吴驹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穿越已经一年多了,吴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但不可否认他还是会时常缅怀一下过去的生活,这也是他在重现后世的技术或是物品时,会格外的有成就感,并感到满足的原因。 当然,这个原因是不可能和吕凝魏磬他们说的,这是吴驹心里最大的秘密。 他将有些惆怅的心情收拾了一下,随后说:“当然是因为建了有好处啊!这次我会用混凝土和水泥建房子!防火抗震还美观!” 魏磬皱了皱鼻子:“我和吕姐姐前两天经过医院的工地时进去看过一眼,灰蒙蒙的,虽然很坚固的样子,但是不见得有多好看啊!” 吕凝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吴驹顿时反驳道:“那是因为才开始打地基,等到墙面建好,还要刮腻子、刷漆,那样就是纯白色的,甚至还可以自行选择颜色,那可一点都不难看!” “再者说了,混凝土和水泥成本低,方便运输,防火抗震,好处不是一星半点!” 魏磬和吕凝对视一眼,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那好吧。” 吴驹从自己画的那些草图中拿出一张给二人看:“这是我设计的混凝土房屋的图纸。” 魏磬接过看了一眼,这图纸中包括一张效果图和一张平面图,效果图倒是看得魏磬很心动,吴驹借鉴的完全是后世的别墅,高低错乱,很有美感。 但平面图嘛…… 二女都呆住了:“为什么这些屋子都是凑在一起的,院子呢?” “当然是放在房子的四周啊。”吴驹说。 二女思考。 二女放弃思考。 “这个院子我还能接受,但是为什么卧室和厕所离得这么近?”魏磬满脑子问号。 “那不是,额满屋飘香了吗?”魏磬问。 神特么满屋飘香……吴驹满脑子黑线,说道:“不会的,我刚才离开,就是打算改造厕所。” “改造厕所?”魏磬和吕凝一脸懵。 “马桶你们都用了很久了吧,感觉如何?”吴驹问。 吕凝皱着柳眉想了想,似乎觉得评价厕所实在不像她这个大家闺秀干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吴驹现在身份如此尊崇不也照样研究这些,甚至马桶本就是他打造的。 思来想去,吕凝挤出一句:“还不错,比以往的茅厕强得多。” “没错。” 吴驹点头:“接下来我还要搞马桶2.0版本,给马桶增加一个半自动冲水功能。 方便完之后,只需要一拨阀门,水流就会把排泄物冲进管道,一点味道都不会有。 这就是我可以放心把卧室和卫生间放的那么近的原因!” 第四百四十七章 改造计划(二)中秋节快乐! “还有,以往砌厕所,用的是材料是木头,亦或者加上一些砖石,但是木头和砖石的缝隙很大,容易吸收臭味因子……” “等等!”魏磬举手提问:“师父,臭味因子是什么?” “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元素,这都是微观世界的概念,简单来说就是臭味本质上是由一个个游离在空气中的具有臭味的小颗粒组成的,而在这些小颗粒游离的过程中,木头和砖石会把这些小颗粒拦截并吸附,久而久之,越积攒越多,就像腌制品一样,越腌越入味,最终那股臭味就难以逸散了。”吴驹用比较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 魏磬有点理解了。 吕凝的眼睛明亮了些:尽管吴驹是在说和厕所有关的事情,但还是感觉这种学识渊博的样子好帅! 吴驹接着说:“但新厕所,我会用瓷砖把墙壁都贴上,这样就不会吸收臭味因子了,并且方便打扫。” 这次轮到吕凝举手提问了:“瓷砖是什么东西?” 吴驹笑道:“简单来说就是瓷质的石砖,表面很光滑,可以将其铺在地面和墙壁上。” 吕凝恍然大悟,然后皱着眉头想了想整个房间都被瓷器覆盖的样子。 “总之你们信我准没错。”吴驹说。 魏磬和吕凝对视一眼,魏磬率先表态:“那好吧,你拆就行了。” 吴驹点点头,看向吕凝。 吕凝也笑道:“你也拆便是了。” 吴驹笑道:“吕府我可不敢拆,我会帮吕府把厕所修一修,不过至于房子要不要修成混凝土的,那还是等到伯父回咸阳再说吧。” 吕凝一愣,似乎才意识到还有吕不韦,于是点点头:“是该这样。” 若是吕不韦在此,免不了要悲春伤秋一番,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 至此这个吴府改造计划就算是定下来了。 吴驹又将平面图拿给他们看。 吕凝和魏磬的目光扫过图纸。 前堂,吴驹并没有怎么修改,他确实打算像高德全那样把建筑材料换成混凝土,保留那种古色古香的气息,不过他把面积扩大了一些。 后院,包括吴驹、魏磬、还有其他十几处无人居住的院子,则是要彻底改成混凝土房屋,至于户型还得再斟酌一番。 园林,包括池塘、水榭、亭台楼阁,吴驹都没怎么改,毕竟他对园林造景一窍不通。 最后就是府中仆役、佣人居住的房屋。 像贴身的侍女,就像吕凝身边的鹿竹、怀夕,往往是和吕凝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像府中普通的杂役、伙夫,或是普通的侍女,则要有专门的区域居住,基本就是大通铺。 吕凝和魏磬对吴驹的这份平面图倒是没什么意见。 但看到最后仆役居住区域的平面图时,吕凝皱起了眉头:“你这次改造,是要让每个仆役、侍女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 “是啊。”吴驹笑道:“仆役也是人嘛,吴府的仆役不多,花不了多少钱。” 其实之前吴府是有一大批仆役的,不过后来吴驹将一部分人调到各大产业做事,慢慢的就削减一部分了,到了如今正好不多不少。 “这不好吗?”吴驹问。 “挺好的。”吕凝重重的点头。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吕凝对吴驹的想法有了许多了解。 在吴驹看来,人并无贵贱,男女并无高低,从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用他的话说,这叫人人平等。 吕凝对此是很赞成的,况且这份思想也正是吴驹吸引吕凝的一大要点。 “不过……” 吕凝将那份设计图摇了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我看你的图上,对这一块的设计都是一字排开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设置单人间的话,面积就要大大增加,算上园林、庭院、前堂,现在吴府的面积是不够用的。” 吴驹脸色一滞,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所言极是……容我想想……” 吴驹陷入了沉思,随后突然醒悟:“不对啊,我都有混凝土了,面积还叫个事吗?完全可以叠起来,将宿舍楼建三层,甚至四层啊!” 魏磬和吕凝对视了一眼,确实是这个道理。 最后一个问题也解决了。 吴驹将图摞到一起,满意的点了点头,准备高德全把坑挖好之后就开始动工。 吴驹离开后,魏磬砸了咂舌,对吕凝说:“师父真是不把钱当钱看啊!” 吕凝轻笑两声,笑道:“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嘛。” 第四百四十八章 新书 回到院子,吴驹将手中的图纸放到了桌案上,刚想拿起茶壶,便见“笃笃笃”的叩门声传来,抬头一看,发现是曾未央站在门前叩门。 吴驹示意她进门,旋即笑道:“小曾来了,坐,有什么事吗?” “吴卿,这是您让准备的《西游记》的样书,印刷厂的人已经印刷好了,特呈于您,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曾未央将一套书籍呈上,随后才坐下。 吴驹接过,见有上中下三册,封面采取了月白色为底色,一如既往的简洁美观。 大致翻了一些章节,并未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吴驹说:“可以,就按这个来!” “是。”曾未央点头,又问:“那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发售?” 吴驹摸了摸眉毛:“看青石苑那边吧,他们现在讲到多少回了?” 曾未央因为书的事情,也关注过这方面,所以肯定的说道:“第八十九回。” 吴驹点点头:“《西游记》一共有一百回,按照一周讲三回的频率,下个月结束之前他们肯定能讲完,他们讲完一周后,你们大秦书斋紧接着就可以发售实体书!” “明白!”曾未央点头。 “到了发售的时候,一定要提前打好广告,宣传力度开到最大!《西游记》属于通俗文学,深受大众的喜爱,我觉得销量相比起第一批的那些书籍一定不差,甚至要甩开一大段距离!”吴驹嘱咐道。 曾未央顿首,当即心中也不禁有些火热。 她同样也是《西游记》的忠实读者,也正因此,她不由得期待起来——咸阳城的六十万,近七十万百姓中,起码有十万人是西游记读者,这是何等惊人的数字? 等到《西游记》实体书发售的时候,必将引得大家争相购买,那将是怎样一番盛况啊! “好了,你去做事情吧。”吴驹微笑着说。 “属下告退。”曾未央行礼,随后离开。 说曹操,曹操就到,曾未央刚走,青石苑的主事佘信紧接着便到了。 佘信拱手一揖:“拜见吴卿!” 也许是因为现在说书的时间长了,佘信的嗓音都变得格外字正腔圆,尽管日常不至于这么板着,但吐字也格外的清晰,就好像央视的主持人一样。 吴驹点点头,示意他坐下,随后问:“你这趟来有什么事?” 佘信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青石苑那边已经快要将《西游记》说完了,属下来向您请示接下来说什么?” 吴驹皱了皱眉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 “喝茶,容我想想。”吴驹指着茶壶说。 “哦,好。”佘信点点头,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 吴驹向后仰去,靠着椅背,微微眯上双眼,思考了起来。 自从《西游记》经他的手横空出世之后,吴驹越发觉得这些文学的重要性,于是时不时就写一点,将自己还能记起的全部抄录在纸张上,防止哪天忘记了。 也好在他本就记性不错,尤其是来到战国,记忆力一下子好了不少,之前许多记不清或遗忘在大脑角落的事情也都记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和穿越有关系。 写书这个习惯持续到了现在。 如今他的手上也有了许多书的书稿。 不过……该选哪一个呢? 这必须好好斟酌一番。 因为《西游记》,其实给吴驹挖了个坑。 他第一次以说书的方式讲《西游记》的时候,是在上林苑游玩之时。 那时,兴许确实玩的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总之没怎么经大脑思考。 事后吴驹才意识到,《西游记》里有一些内容是不该这个时代出现的。 就比如佛教! 现在的佛教,可还远远没有传入中原呢! 可吴驹在《西游记》里写出来了。 事后,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道教也一样,不过由于西游记的世界观就是玄幻仙侠,不存在所谓的宗教,也从没真正提过“道教”二字,所以倒是不必担心引来这个世界的道家的关注。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西游记》再怎么样也是小说,远远不会暴露他的秘密。 但经过这件事,吴驹反复告诫自己,做事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在之后撰写书稿的过程中,他也不断将里面一些不符合时代的内容改掉。 …… 《西游记》火了之后,果不其然,这件事被不少人注意到。 他们的问题基本都一样:“这佛是什么啊?” 对此,吴驹解释道:“佛教是在西南方的一个宗教,佛则是他们信奉的神仙,佛教所在的地方离我们有点远,所以在七国名声不显,知之者甚少。” 大家都知道吴驹博闻强识,并且游历过很多地方,要不然也不会懂这么多五花八门的知识,所以大家倒也没有怀疑,很自然的信了。 除了普通书友之外,吴驹想这也引来了不少炼气士的注视,因为那里面有不少关于神仙、修行之类的事情。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和霍无忌认识不久后,有一次霍无忌专门上门,拿着一本手抄的西游记向吴驹请教,比如七十二变、三昧真火之类的“术语”是什么意思,什么原理,如何实现。 吴驹哪懂这些啊!兴许吴承恩写的这些内容里确实有真事,但就算这样也是半真半假,况且吴驹自己的修炼之路都还没走几步呢,距离孙悟空那些动不动翻江倒海、法天象地的神仙也太过遥远。 于是吴驹只能硬着头皮为霍无忌解答。 二人从早上谈到晚上。 临了,霍无忌向吴驹十分诚挚的道谢,说他悟出不少东西,受益匪浅,改日必有重谢! 吴驹一脸懵,不明白他悟出什么了。 言归正传。 不管怎么说。 这次吴驹要好好挑选一番。 不过……还真是令人纠结啊! 涉及到后世历史的小说决计是不能再出现了,吴驹担心这会对以后的历史产生影响……额,好吧,就凭他这个穿越者带来的影响而言,蝴蝶效应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 但总归还是要存个希望的,正如《三国演义》,如果他不放出来,兴许还会有曹操、刘备、关羽出现,但他要是放出来,那就绝对不可能出现了。 吴驹不由得突发奇想……以我带来的科技发展速度,估计再过几年都能用上电了吧……那若是吕布他们还在,三英战吕布该是怎样的场景…… 他脑补出了吕布胯下一辆大红摩托,其他三人也一样,四人各自拿着一把步枪互相对射的场景…… 吴驹嘴角抽搐。 算了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吴驹将思绪强行拉了回来。 “有没有什么和时代背景不相关的小说呢……”吴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 等等! 吴驹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未必是要和是时代背景不相关啊,也可以是已经发生过的时代! 他从桌案边的书稿中一阵翻找,最终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厚厚的册子上。 册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封神演义》!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封神演义 《封神演义》虽然不是无关历史的,但他所代表的历史早已发生过了啊! 封神是商周时期的故事,现在都战国了,八百年过去,有什么不能写的? 不过《封神演义》中涉及到了西方教,这和吴驹的想法相悖,但他想,既然《西游记》已经把佛教写出来了,那也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干脆就接着写。 再者《封神演义》与《西游记》也有许多共通之处,比如玉帝、李靖、哪吒等人物,比如佛道二教,也因此,在后世,此二者正是“洪荒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 《西游记》先出,《封神演义》紧随其后,正好能串起来,吴驹知道这两本书在创作上没什么联系,但这个时代的读者会觉得封神是西游的前传,也能延续一部分兴趣。 这么一看,简直完美。 吴驹想了想,说道:“佘信。” 正悠哉悠哉饮着茶的佘信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吴卿。” “这便是新故事,你看看,怎么样。”吴驹将手中的书稿递给他。 佘信双手接过。 “封神演义……演义?”佘信琢磨着这个书名。 “演义便是以历史为基础,加以修改、增添,得出的章回体小说,《西游记》也属于演义。”因为现在还没有演义这个词,所以吴驹开口为其解释了意思。 “原来如此!”佘信点点头,随后左顾右盼了一番。 吴驹见状,说:“不急,坐下来慢慢看。” 他暂时还没把《封神演义》全都写出来,共一百回,他只写了十二回,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快的。 佘信应了一声,重新坐下,开始翻看起来。 开头便是一首七言诗。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 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燧人取火免鲜食,伏羲画卦阴阳前, 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礼乐婚姻联。 少昊五帝民物阜,禹王治水洪波蠲, 承平享国至四百,桀王无道乾坤颠……” 下面的诗句又罗列了一些商纣王的暴行,随后话锋一转点出姜子牙和文王姬昌、武王姬发等西岐的人物,简述了大战的过程。 最终以一句: “牧马华山示偃武,开我周家八百年, 大白旗悬独夫首,战亡将士幽魂潜。 天挺人贤号尚父,封神坛上列花笺, 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 作为结尾。 一首诗共六十句,将本书的故事概括了一番。 佘信心头一惊:“竟是写的商周时期的故事?” 登时便更感兴趣了。 也有一种预感:尽管《西游记》目前来说是最火爆的小说,但这本《封神演义》未必就会逊色前者! 一大原因就在于佘信觉得,只是知道这本书是商周背景,就已然让人心生好奇,忍不住继续看下去了。 这是很正常的。 倘若在吴驹看来,西游与封神,两个都是半架空文, 但在佘信看来,封神是半架空,而西游是全架空。 换个方式说。 因为对吴驹来说,封神的商周和西游的唐朝都是历史! 而对佘信这个战国人来说,商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唐朝还远远没有到来! 综合所言,封神比西游的优势无非是一点:有代入感。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佘信很快就被《封神演义》的内容深深吸引住。 房间中静的只剩下翻书的沙沙声,以及吴驹在一旁写书磨墨发出的一些杂声。 十二回并不多,换算成纸张也就不过三分之一个指头的厚度,但佘信看得十分投入,时间如掌中的沙子一般匆匆流逝。 直到看到最后一回,佘信才幡然醒悟,愣了两秒,看了一眼桌案后的吴驹,旋即连忙起身微微躬身:“属下耽误您的时间了。” “无妨,没过去多长时间。”吴驹摆摆手,放下毛笔,揉了揉手腕,问:“书怎么样?” 提到书,佘信顿时激动了起来,猛地点两下头:“太好看了!” “可有什么意见或是建议?”吴驹问。 佘信一愣。 “若是有,就放心大胆的提,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嘛。”吴驹微笑,他主要还是想通过佘信看看封神里面还有没有什么他没发觉的隐患。 佘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摸后脑勺:“您误会了,属下是真的想不到,倘若说书,属下还有几分经验,可写书,那论起写书,那我可真是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啊!” 佘信小小的拍了个马屁:“这方面还得您是专家!” 这么一说吴驹也不好意思了,西游和封神都不是出自他之手,要专家那也是吴承恩和许仲琳专家,他自己当年倒是原创的写过小说,不过只是网文,写了好几年还是扑街一个。 吴驹转而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像你之前看完西游记来问我佛是什么一样。” 佘信思索了一下:“暂时没有。” 吴驹点点头,也并不感到意外,他给佘信的只有十二回,暴露出的信息并不多,如西方教都还没出场呢。 这方面的,还是等到他之后慢慢找吧。 吴驹又问:“那你觉得这《封神演义》拿到青石苑去说怎么样?” “太合适了!我敢说封神一定会大火的!”佘信立马说。 吴驹点点头,大手一挥说道:“那就它了!等到《西游记》讲完之后,就拿《封神演义》顶上去,作为我们下一阶段的招牌!” 佘信顿首:“明白!” “你先拿五回,回去熟悉一下,提前联系,不过有一点要注意,这份书稿能给谁看,要给谁看,你自己决定,但我绝不允许有泄密的情况发生!明不明白?”吴驹严声问道。 “明白!”佘信郑重点头,拿出五回的书稿,其他的放在了吴驹的桌案上。 见他还不离开,吴驹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佘信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是这样,自从您写出《西游记》之后,坊间多了许多类似的小说,有的是原创,有的是以您的《西游记》 为基础进行二次创作,我也有了解过,其中一些还是写的挺不错的,我在想我们青石苑是不是也可以把这些书吸收一下,拿到台上去说?” 吴驹一惊! 这么快就有效仿者了? 竟然还衍生出了西游同人文,要知道《西游记》严格来说都还没完本呢,这些人动作真够快的啊! 简单思索了一下,吴驹便说道:“你去取一些这一类的书给我看看。” 佘信说:“我带了两本。” 显然是有备而来。 佘信将两本书放在桌子上。 吴驹瞅了一眼,一本叫《西游记之牛魔王传奇》,一本叫《铸剑记》。 第四百五十章 新书 《西游记之牛魔王传》 《铸剑记》 这两本,一本是《西游记》的同人文,看名字就知道主角多半是牛魔王,另一本则是原创。 吴驹将两本书分别看了几章,心头了然。 确实写的挺不错的。 这本《西游记之牛魔王传》,文风简洁深刻,情节很是吸引人,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时代就衍生出了写同人文的想法,可见他的想法很新颖,很有创造性,对题材和市场的把握也是一流。 而《铸剑记》则讲述了一个铸剑师的故事,偏武侠风,文风能看出是深受《西游记》的影响,很有文采。 在经历过两千年后文娱产业的发达,尤其是自己就曾是网文忠实读者以及作者的吴驹看来,这些小说还很初级,像新生的幼儿。 论起爽,他们比后世的网文是多有不如。 论起文学性,和《西游记》更是没有可比性。 但换一种说法,他们同样也是未经雕琢的璞玉。 光是这份敢为人先,便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了。 更何况不能以后世的要求,来要求现在啊! 后世,无论传统文学还是网络文学,无论网文还是名著,都有着厚实的基础。 名著拥有着数百年乃至两千年之积累,而网文则有着数千万人的共同努力才有了那时的盛况。 拿千年积累、千万人努力和他们兴许只有几个月的积累,一个人的努力去对比。 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 战国的小说市场,简直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荒地。 而这些作品放到现在已经是非常有可读性的小说了。 吴驹觉得这个新兴市场,大有可为! 吴驹将书放下,抬头对佘信说:“嗯,你的想法很有价值,我看是完全可行的,青石苑不能是一言堂,这些好的作品,我们不吸收,就会被别人吸收,假以时日我们迟早被人家反超。” “您所言极是!”佘信说。 “不过要慎重挑选,对了,现在青石苑还是一周只有三天时间在说书吧?”吴驹问。 佘信点头:“是的,这是您当初规定的,周日讲新内容,周一和周三复讲,一直也没改过。” 吴驹悠悠说道:“以前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你前段时间不是说,二批次的学员已经基本可以出师了吗?” “是。”佘信说。 “那就把一周的时间全部排满!”吴驹大手一挥说道。 “啊?”佘信一愣。 “我们的主打内容,现在是《西游记》,以后是《封神演义》,之后可能又是别的什么小说,这是我们的招牌,是不能动的,动则伤及基本。” 佘信点头,表示赞成。 “但既然人手齐全了,那就没必要那么浪费时间和场地了,把其他时间全部安排上场次,讲别的小说,票价嘛……就可以稍便宜一些,具体要看书的受欢迎程度,火的自然要便宜,不火的也不能坑人家客人。”吴驹说。 佘信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想从坊间吸收的小说可以设置一个起始价,根据三场,或五场之后受欢迎的程度开始涨价。” 吴驹微笑着说:“可以啊!你还是很有从商天赋的嘛。” 佘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嗯,以后要立下规矩,一个说书人手中只能有一本书,这样既保证了不会讲串,也保证了每个说书人都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吴驹说。 “明白。”佘信顿首:“不过场次多了观众就会多,观众多了,打扫问题,零食饮料,处处都需要多用人……” “那就多请一些人就行了,既然多赚了钱,那这点钱还是要舍得的!”吴驹挥了挥手,不在意的说。 佘信颔首,旋即笑道:“这么设置的话,青石苑的营收一定能再翻几个番!” 吴驹笑了笑,他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佘信停顿了一下,说:“您的《西游记》所得的票价,向来是不分成的,但其他作者的书,我想应该分成吧。” 吴驹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西游记》的作者是他,青石苑也是他开的,没有别的股东,当然没有必要分成,反正都是他的钱。 但其他作者就不一样了。 青石苑收了他们的书,当然是要给他们钱的。 但该按照什么比例分呢……吴驹捏着眉心想了想,说:“五五分吧,我们占五成,作者占五成。” “是。”佘信点头。 “除此之外,说书先生占一成,这一成从我们那五成里分。”吴驹说。 “啊?”佘信心头一惊,随后愣住了,说:“您给的薪资已经很丰厚了。” 吴驹摆手:“这是两码事,我给说书人分成,是一种激励制度,他们说的好,足够卖座,自然就能拿更多的钱,这等于和他们的自身利益绑定在一起,可以让他们更努力一些,说书人多拿钱,我们的内容也保质保量,双赢嘛。” “原来如此,是属下目光短浅了。”佘信说着,心中对吴驹十分佩服。 吴驹摇摇头:“不必妄自菲薄。” 他旋即又说:“你给我的这两本书,质量都还不错,就先拿出去试试水吧,《铸剑记》便在……下一周的周二,讲一回试试看,记得提前做好广告。” “诶,好。”佘信点点头,问道:“那《西游记之牛魔王传》呢?” “让它往后稍稍。”吴驹说。 佘信一愣:“属下愚钝,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吴驹笑道:“西游记都还没讲完呢,你觉得这个时候把这种同人文放出去合适吗?” 佘信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是了,难免有喧宾夺主之意!” 吴驹颔首:“非但如此,原著和同人文的情节总会有相同的地方,同时开讲,容易让听众混淆情节。” “我明白了!”佘信点头。 “不过你可以先跟《牛魔王传》的作者签买断协议,明确告诉他青石苑已经接纳了他的作品,铸剑记也一样。”吴驹说。 佘信好奇的问:“买断协议是什么意思?” 吴驹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个词对佘信来说可能有点新颖:“我前段时间推行的《著作权法》你听说了吗?” “有所耳闻。”佘信点头。 “我在著作权法中规定了作品的多项权益,比如翻译权、同人作品改编权,周边衍生品开发权,这些都是在作品创作出之后,天然属于作者的权益,其中这个音频改编权是和你们青石苑息息相关的。”吴驹从自己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前两天李斯递来的二次修订后的著作权法给佘信看。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产业链 吴驹为其解释道:“简单来说,我们说书就是一种对原著进行改编的行为,而买断协议,则是我们付给作者一笔钱,让他把改编权独家授权给我们。” 佘信思索片刻,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吴驹点点头:“这个由你派人,去和作者协商,要讲明白其中的各项条款,言明利弊。” “您说的是。”佘信点头,旋即又问:“那我们该给多少买断费用?” 吴驹双眸微垂。 依靠说《西游记》,光是票价,吴驹就已经赚了不下五十万贯,但这两本书不能和《西游记》同日而语。 那就…… “如果能买断,给五万贯吧!如果不能,就只有两万!”吴驹说。 佘信点头,又问:“他们要是不签怎么办?” “不签?”吴驹挑眉,随后摇摇头: “正常来说不会不签,毕竟我们现在是秦国唯一能搞改编的产业,谁的小说写出来不希望能有成绩? 我们既有信誉,又让他的作品能有更多人听到、看到,最重要的是给的钱也不少。 像这本《西游记之牛魔王传》和《铸剑记》,那可是足足五万贯的版权费,足够普通人一辈子吃喝不愁,何况这只是授权的费用,还没包括票房分成,试问,谁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佘信点头,旋即开玩笑的说道:“也是!我要是有写小说的文采,我肯定是第一个签的,别说五万贯了,一万贯我也签。” 吴驹点头,接着说:“何况我们还可以考虑给他们出版实体书……等等,实体书?” 吴驹愣住了。 见吴驹突然不说话,佘信试探性的问道:“吴卿,怎么了?” 吴驹摸着下巴,悠悠说道:“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想法……” “我们走!”吴驹突然起身。 见吴驹如此雷厉风行,佘信顿时被他搞懵了,连忙起身:“去……去哪啊?” “大秦书斋!找曾未央一起聊这件事。”吴驹说。 十分钟后,吴驹坐在了自己在大秦书斋的办公室内,曾未央和佘信分别坐在自己对面。 吴驹敲了敲桌子,说道:“目前你们俩的大秦书斋和青石苑都是靠在大秦文化公司的旗下,我准备在大秦文化公司之下再设立一个公司,专门负责和作者对接版权事务、并对外收稿!” 曾未央和佘信对视一眼,都有些错愕:“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吴驹十分肯定的说。 “这个公司将来的体量会很大,一方面需要对接版权事务,就比如大秦书斋代表的出版权,和青石苑代表的音频改编权,将来还会有其他方面的改编,这会是一条相当庞大的文娱产业链!”说到最后,吴驹有些兴奋的一拍桌子。 曾未央和佘信也被这番话打动了。 产业链……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啊! “另一方面,我们也要为今后的事务做打算,我打算签约一批小说作者!”吴驹说。 “我们要和这些小说作者签订合约,让他们将一系列版权授权给我们,我们则负责帮他们运营。 如果连载,我们从中分出一部分稿酬,如果改编,我们则收取别的什么费用,同时也要给他们一定的要求,很多作者不能拿着完本的作品来投稿,那样沉没成本太高,所以我们可以看题材和开头签书,但规定他一个月必须交稿多少字,如果完不成,亦或者烂尾、太监,则要付法律责任。” 曾未央举手,好奇的问:“吴卿,烂尾和太监是什么意思?” 吴驹笑着解释道:“烂尾,便是一本书的结局写的太差,潦草完结,或者直接摆烂,都可以属于这个范畴,太监嘛,是宦官的别称,用在这一方面则是写到一半不写了的意思,你可以自行想象二者的共同点。” 曾未央愣住,宦官……太监……书?这能有什么联系? 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随后脸嗖的一下红了,在心中轻啐了一口。 一旁的佘信显然也反应过来了,嘿嘿嘿的笑个不停,还说:“吴卿您这比喻真形象!” 吴驹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继续说道: “一开始可以只是‘签书’,通过收入划分等级,给予不同的特权,等这个作者有一定的知名度,我们就‘签人’,这种作者就要不一般一些,可以分为两个等级,名字我都取好了,最开始叫大神,再进一步就叫白金!” “当然,签订大神约也要给予一定的权利,比如更高的分成,更丰厚的资源等等。” 吴驹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大堆,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曾未央和佘信这下真是被吴驹的奇思妙想震惊到了。 “听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公司大有可为了!”曾未央笑道。 “嗯。”吴驹深以为然的点头,随后说:“回头我起草一份合同,就按照这个来!” 至于公司的架构,人员的来源,可以慢慢搞定,这个想法很超前,吴驹不担心会有人捷足先登。 有一章被屏蔽了,容我晚点更新 上一章应该是今天早上或者中午,估计有些人已经看过了,也能猜到为啥被封……大意了啊,我就不该提那两个字,不然可能不会被河蟹大神注视。 话又说回来,这还是这本书自开书以来的近百万字中第一次被404(这算啥,首封感言? )总之今天晚点更新,我也得想想这章要是没解禁咋搞……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有一章被屏蔽了,容我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五十二章 投稿 (上一章封完之后脑子一团糟,根本写不出东西,所以断了更,见谅) (那一章现已解封,如果有没看的可以去补一下) 没错,吴驹参照的就是后世的网文体系。 作为作者和忠实读者,他是亲眼见证了网文的辉煌的。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虽然现在没有网络,肯定无法重现后世网文的盛况,但吴驹脑子里已经有多种方法打造一条庞大的小说产业链,大秦书斋和青石苑只是其中之二。 开设这个公司的目的,就是要将作家转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职业,鼓励更多的人写小说,为各大产业供稿。 “至于公司的名字嘛……” 吴驹想了想,忽地一笑:“就叫起点吧!” “起点?”二人将这个词咀嚼了一番,皆是疑惑:“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吴驹笑了笑:“没有,一点情怀而已。” 情怀? 曾未央和佘信更加不解了。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吴驹抚掌,说道:“小曾,由你在大秦书斋张贴公告,对外收稿,最好还是先收一下已经在坊间打出知名度的小说,至于审稿的事情……” 说到审稿他便沉默了。 这么一大群编辑上哪找呢? 只能细水长流了。 “第一批的审稿工作便先由你我三人承担吧,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小曾,你在书斋里找一找,书斋的小厮还是有不少识字的,从中挑选一批对小说感兴趣的,最好有一定鉴赏水平的人担任编辑,专门负责审稿工作。” 吴驹转头又看向佘信,想了想,说:“佘信,你直接把那些说书先生全部拉来便是了,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鉴赏水平,对小说也很熟悉。” “是!”曾未央和佘信纷纷点头。 此事便就此敲定了下来。 次日。 大秦书斋的生意依旧红红火火,来往顾客络绎不绝。 张松在大秦书斋,花费八百钱买了新的墨条和纸张。 由于最近手头有些拮据,所以他买了最普通的墨。 换做平时,他必然是不需要如此求便宜的。 他们张家曾几何时也是咸阳小有名气的豪族,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到了张松这里,更是只剩下一处宅邸,因为家学渊源,识的字不少,张松平时便给人抄书,赚一些薄财度日。 不过自从大秦书斋开业之后,抄书这一行就不景气了起来。 没办法,大秦书斋有印刷术,书本都是数以千计的上架,质量又好,价格又低廉,他们抄书的质量不稳定,出货慢,价格高,拿什么跟人家竞争? 唯一让张松欣慰的是,大秦书斋第一批只上架了三十本书籍,而这天下的名著数量显然不止这么多,他们依然可以誊抄那些大秦书斋没有的书籍,也就是说,抄书这行还没完全死…… 不过也离死不远了。 张松对此很无奈,但又没什么办法,大秦书斋的开业可是让举国上下的学子都为之称赞,他们这些抄书人的群体虽然不小,但和大秦书斋的支持者相比还是太薄弱,因为大秦书斋的支持者是全国、全天下的读书人,和人民作对?你算老几? 更何况,大秦书斋难道做错了?显然没有。 总之。 最近一段时间,收入可谓是一落千丈。 在买了普通的墨之后,张松又拿了一些质量好一点的。 质量好的是给顾客抄书用的,做生意讲诚信,墨的质量好不好,不难看出出来,所以张松不会糊弄顾客,不然传出去还有谁会找他抄书? 普通的墨,则是他自己使用的。 他是《西游记》的忠实读者,也经常去青石苑听书,所以一来二去,他也试着写了些小说,拿给朋友看,未曾想反响相当不错,这激励了张松,使他写的更起劲了。 “不过再这么下去的话,小说都写不起了啊!”张松叹了口气。 张松正要走出大秦书斋,却看到一个小厮走在他前面,手中拿着一张很大的纸张,纸张是哪个洋洋洒洒许多字,晃来晃去的看不清,但是眉头的公告两个大字十分夺目。 张松跟着他出了门,只见小厮将公告张贴在了大秦书斋的门外,瞬间引起了大量顾客和行人的瞩目。 张松站在人群中读了起来。 “公告:大秦文化公司已成立起点小说公司,主营小说方面业务,致力于为好的小说创造价值,自即日起对外收稿,不限题材,玄幻、武侠等等均可,有意向者可将五万字正文和大纲投递至大秦书斋,并留下姓名和家庭住址等待回信。” “创造价值?这是什么意思?”围观的众人十分不解。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从书斋中负手走了出来。 “吴卿!是吴卿!”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吴卿?是吴驹?张松打量了不远处这个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吴卿呢。 英姿飒爽,玉树临风,颇具儒雅气质……嗯,比传闻中的似乎还要更帅一些! 小厮搬来两个板凳并在一起,吴驹站了上去,轻咳两声,朗声说道:“大家好,我是吴驹!” “嗷嗷嗷!”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怪叫,紧接着数句“吴卿我爱你”之类的话语。 吴驹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狂热粉丝? 算了不管了。 吴驹指了指公告:“相信大家都看到这则公告了,公告的大致意思就是,大家可以将自己写的小说,在营业时间内投递到大秦书斋,会由他专门负责接收。”吴驹指了指刚才贴公告的那个小厮。 “当然,投稿是有条件的,首先是必须要有五万字,多多益善。” 吴驹说,这一条是为了初步筛选稿子,毕竟写到五万字还是很耗费时间的,这个时候能拿出五万字的,多半都是已经在尝试这个行当,甚至已经小有名气的小说。 “其次,投的稿子一定要是原创,不允许有任何冒充现象,否则我们会帮忙报官的!也禁止发生任何抄袭现象!一经发现,永不通过,并报官处理!” “并且也禁止任何滥竽充数现象,希望大家都能用心对待!” 吴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张松在下面听着,吴驹所说的话就像一块磁铁一样深深吸引着他的心弦。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放在家里的那些书稿。 别说五万字了,十万字都有了吧! 张松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举手问道:“吴卿!公告上所写的为小说创造价值是什么意思?” 吴驹低头扫了一眼问问题的人,一拍手:“问得好!相信大家都知道青石苑,还有我身后的大秦书斋吧?” 众人纷纷点头,这谁会不知道? 吴驹说:“所谓创造价值,就是一旦你们的小说通过审核,被看中,就有可能被放到青石苑去说书,就像《西游记》那样,也有可能出版成实体书,摆在那些书架上售卖!”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兴奋的快要窒息了。 说书?实体书?这是他们也可能做到的? “我们的渠道还不止于此,将来我们会推出更多,保证有更多的好作品发挥出自身的价值,而作者,则可以从中赚取一部分票房,或稿费,或是别的什么费用!这将给你们带来不菲的财富和名气,这便是我们所谓的创造价值!” 张松激动的快要颤抖了,他恨不得立马跑回家去,将稿子拿出来投稿。 财富?名气?这不正是张松想要的吗? 抄书这一行吃枣药丸,张松也不止一次在想要找到一个新的出路,而现在,他看到了! 吴驹大手一挥:“先生们,女士们,想要财富吗?如果想要的话,那就去投稿吧!我把财富都放在那了!” 说完这番话,他纵身一跃,跳下板凳,白衣飘飘的身影没入大秦书斋中。 门前的人群嘈杂了片刻,随后不断有人离开。 张松就是其中一个。 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着,越走越快,最终跑了起来,向着家的方向。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审稿 已是傍晚,大秦书斋还有一段时间就要打烊,所以当吴驹在书斋门口说完那番话后,便干脆回了家。 第二天清晨,当吴驹再次走进自己在大秦书斋的办公室时,办公桌上已经摞满了一堆稿子。 而这个时候,他的编辑组也已经组织好了。 编辑组分为三组。 一组由大秦书斋的小厮、以及图书管理员组成,他们基本都识字,有一定的鉴赏水平。 二组由青石苑的说书先生组成,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注定了他们的鉴赏水平不差。 三组由吴驹、曾未央、佘信三个人组成,他们三个人掌握最终的决定权。 层层递进。 “现在有多少份稿子?”吴驹问。 “八十四份。”曾未央回答道。 吴驹点点头,八十四份,听起来不太多,尤其是在昨天吴驹大庭广众之下发表演讲后,几乎点燃了全城文人的“创作热情”的情况下。 但要知道,吴驹给出的要求那可是五万字正文,这么看来,八十四份已经不算少了。 “啪!”吴驹打了个响指:“把所有人叫到会议室。” …… 会议室的长桌两边坐满了人,吴驹坐在首位上,左手边是曾未央,右手边是佘信。 房间里传出一些窃窃私语声,但随着吴驹的指节轻敲了两下桌子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收起声音停止脊背看向吴驹。 吴驹拿出一份稿子,朗声说道:“现在我说一下规则,编辑组内实行交叉审核制,即一份稿子要被多个人审查,我会随稿子附带一个小本子,你们在看稿子的同时,按照顺序选取本子中的一页,在上面写下自己对这本书的评语。” 会议室里瞬间嘈杂了些。 一个说书人举起手:“吴卿,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写啊。” 吴驹微笑:“随便写,放心大胆的写!分析结构,分析设定,分析剧情,什么都行!觉得哪段剧情不好看就尝试着写一写为什么不好看,实在写不好,写一句我不喜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众人松了口气。 “但我得提醒你们,写的好的人是会得到奖励的。” 众人顿时又眼睛一亮。 奖励?! 吴驹没有揭晓奖励是什么,说完这番话后,转而便说起了别的: “写的时候记得署名,还有,不要翻看前面人写的评语。” 啪! 他拍了拍手。 “废话不多说,现在开始!” 稿子被分发下去,会议室中响起了沙沙的翻页声。 后续又有十几份稿子送来。 最终,在午饭之前,他们完成了全部的审稿工作。 共计九十六份稿子中,五十三份被淘汰。 这五十三份中,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写的很差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写小说的天赋。 而其他的也不排除一些“抽象选手”。 就比如写给吴驹的求职信,讲述自己如何怀才不遇,希望拜吴驹为主,谋一个职位。 还有更离谱的,写了个情书,表达对吴驹的倾慕之情,不过该说不说倒是确实凑足五万字了,不过除了最开始的一千多字情书,后面全都是拿我爱你三个字凑数的。 当时这封稿子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笑喷了,给枯燥的审稿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至于吴驹……他很难想象写这封情书的人的精神状态。 剩下的四十三份中,有三十五份被判定为有一定价值。 剩下八份,则是写的非常好,可以直接参与改编的。 “吴卿,这可是一共四十三份啊,以我们目前的规模肯定是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佘信不无担忧的说。 四十三份,假设全部放到青石苑来,就算每一本小说每周只讲一回,也够把演出表排到溢出。 更何况他们的说书人完全不够,熟悉稿子也需要时间。 “谁说要都改编的。”吴驹将那八份写得最好的稿子拿来:“这八份才是要交给你们青石苑的。” “原来如此。”佘信松了口气。 吴驹翻了翻稿子,晏耳,家住同仁坊……张松,家住平乐坊…… “通知这八个人下午来书斋面谈吧,他们的书稿通过了。”吴驹将书稿留下,将书稿上写有地址的纸张抽出来拿给曾未央。 “是。”曾未央点点头,去吩咐下面的人做事。 不一会,曾未央回来,问道:“吴卿,那剩下三十五份的书稿怎么办?不交给青石苑,莫非要直接出实体书吗?” 吴驹摇摇头:“出实体书的前提是有一定的读者基础,这样书才会有销量,要是直接出,肯定扑的找不着北。” 曾未央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只听吴驹接着说:“我的打算,是放到报纸上连载!” “报纸?”曾未央和佘信同时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吴驹点头:“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在几张纸上刊登新闻,定期对外销售,不过我的打算是发布一种文学报刊,在上面刊登这些小说。” 曾未央和佘信依然一脸懵。 吴驹摆摆手:“不理解也没关系,等见到实物你们就理解了。” 他起身,说道:“前两天,詹庭墨来告诉我,他们印刷厂已经搞定了水力发动印刷机的方法,所以我才有这个想法。” “水力发动?”曾未央和佘信苦笑,他们完全理解不了吴驹的想法。 吴驹点点头,也没有多解释。 水力发动,就是借助水车,和纺织厂的水力纺织机是一样的,不过更简单一些,用水车的转动带动印刷机的起与落。 因为印刷机的原理很简单,排版完成后,横竖不过沾上墨水,一起一落的事情,而且需要的力量也不大,所以很快就搞定了。 有了水力发动,印刷厂的效率再上一个档次! 以前,人不走,机不停。 现在,人走了,机照样不停。 印刷速度非常之快! 这才让吴驹萌生了印刷报纸的想法。 文学报只是其中之一,传统的新闻报也是要搞一搞的,这可都是大生意啊! 吴驹将这些事情暂时抛诸脑后,又拿起那些稿子上的小册子。 册子上写满了评语。 吴驹拿来一张纸,一边翻看,一边在纸张记下一些名字,时不时还对照着稿子一起看。 曾未央和佘信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但也没有出言打扰,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曾未央敏锐的注意到,吴驹所写的名字正是来自于那些小本子——吴驹似乎在有选择性的将上面的一些名字写下来,而那些名字正是吴驹嘱咐编辑组的人在写评语时署的名字。 十多分钟后,吴驹将笔放下,长出了一口气,将名单拿给曾未央和佘信看,说:“这是一份名单。” 曾未央和佘信点点头。 “名单上便是新公司的编辑组的成员了。”吴驹说。 曾未央和佘信一惊。 吴驹继续说:“我让他们写评语,其实就是为了考校他们的鉴赏水平,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是我认为鉴赏水平比较高,有比较深层次的见解的,并且理解的比较正确,可以成为编辑!” 他前世虽然是个扑街作者,但胜在对小说有着比较系统的认知,并且基础扎实,所以还是可以分辨这些评语写的正确与否,好与坏的。 曾未央和佘信恍然大悟,直至这时他们才明白吴驹的用意。 不得不说,吴卿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那,您指的奖励是什么?”曾未央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吴驹咧嘴一笑:“当然是新工作啊!编辑的薪资可是很丰厚的,一个这样的机会难道还不叫奖励吗?” 佘信捂脸:“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这怎么能叫套路呢。”吴驹摆了摆手:“你们俩回头问问这些人,愿不愿意接受这份新工作!” “是!”二人点头。 吴驹起身:“好了,我们走吧!” “走?去哪?”佘信一愣。 “当然是吃饭啊,大中午的你们俩还要工作?这么勤奋啊。”吴驹笑了笑,说:“走吧,结海楼,你们老板请客!” 百万感言 终于一百万字了! 我的第二本到达一百万字的书。 也是挺离谱的,像我这样因为字数到一百万就要发个感言的估计没几个。 说句实话,就算现在直接太监,我也不会感到“良心有愧”,毕竟为爱发电这么长时间。 不过还是那句话,太监是不可能太监的。 收入是越来越低了,到了随便找个什么工作都比这个赚钱的地步…… 我感觉我之所以在这本书上花费这么多时间,除了不想太监的信念之外,也有摆烂的原因,即,潜意识的逃避。 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 这本书进行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一半了,接下来我想要主线推得更快一点。 并且整体的氛围也会偏紧张,因为要慢慢的进入全面战争的状态,直到开启统一战争。 看到有书友说这本书没什么权谋,在接下来我也会加一些,希望能写的好看一些。 也希望我刚才发的那两章不要被河蟹大神注视到。 最后,希望大家多加支持吧! 烦请投投推荐票,月票!万分感谢!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百万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五十四章 昔日龌龊不足夸 张松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 就在刚刚,大秦书斋的工作人员敲响了张府的大门,一脸郑重的告诉他,他的小说被大秦书斋选中了! 张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他从昨天投稿之后,就一直在心底暗自希望自己的小说能被选中,但他没想到这幸福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被选中! 这么说来,他的小说真的有可能像吴驹昨日在大秦书斋门口所说的那样,被改编? 想到自己的小说将来像《西游记》那样被青石苑的说书先生们讲出来,或变成一册册纸质的书籍放到大秦书斋的书架上,张松激动到不由得身体发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张先生?张先生!” 书斋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将张松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拉了出来。 “咳,真是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张松的话语歉意中又带着激动。 “激动是应该的,老实说我也很羡慕你呢。”工作人员笑道。 张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旋即问道:“那……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你需要到大秦书斋,签订合同。”工作人员说道。 “啊,对对对!”张松点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工作人员笑了笑,拦下了他:“不急不急,现在是中午了,书斋的工作人员也都要暂停营业吃午饭的,你下午再去吧。” “吃午饭?”张松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是中午了,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小说上,哪里有心思吃什么午饭呢? 他向工作人员连声道了谢,亲自送他出了张府。 目送着对方的身影逐渐远去,张松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我张松不可能一辈子只是个抄书匠!” 如果这个时代有科举的话,那张松的心情一定和科举中举的学子差不多! 路过的街坊邻居都好奇的看向张松,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走路的年轻人为什么突然仰天放声大笑。 张松感受到附近人的目标,但浑然不在意,面带着笑容回了府。 正所谓。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 当吴驹、曾未央、佘信三人吃饱喝足,从结海楼归来时,八个小说作者已经全部抵达了大秦书斋,看得出来他们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在下午的营业时间开始之前就在外面等待的,这正显露出他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吴驹将八人带进会议室,坐在主位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吴驹,想必你们都是知道我的。” 八个小说作者纷纷小鸡啄米般的不住点头。 现在在咸阳,吴驹是家喻户晓的名字,更何况他们是写小说的,多多少少都是受吴驹的《西游记》启发,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虽然名字如雷贯耳,但当偶像当面,那可就是两码事了,八人不约而同的有些拘谨,但颤抖的手又难掩激动的心情。 “我身边这两位,一位是大秦书斋的总店长,曾未央,一位是青石苑的主事,佘信。” 八人向曾佘二人点头问好,曾未央很少自己出面,知名度没有那么高,不过佘信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因为他不仅是青石苑的主事,还是青石苑的“头牌”,是凡写小说的,又有哪个没去过青石苑呢?所以自然也是见过佘信的。 吴驹继续说道:“今天叫你们前来,就是因为我们看了你们的小说,觉得很有价值,希望能和你们签订合约,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吴卿吴卿!《西游记》快要完结了吗?”一个大胡子举手问道。 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嘛啊喂! 其他七人满脑子黑线,但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所好奇的。 吴驹虽然也有点无语,但是还是耐心的解答道:“是的,已经进入尾声了。” “那您的下一本书是什么?”大胡子又问。 “保持神秘吧,你们很快就能见到的。”吴驹微笑。 “那……”大胡子还想问,但佘信轻咳两声,打断他的施法:“还是先问一些和你们的小说,以及合同有关的问题吧。” 正题终于被拉了回来。 张松举起手,问道:“我想请问改编具体是怎样的?我们的书又将会怎样改编?” 吴驹微笑:“因为你们八个人的小说质量已经达标,所以你们的小说将会首先登陆青石苑。” “那接下来会走可能出版纸质书籍吗?”张松问道。 “出版纸质书籍的前提是有一定的读者基础,否则出了也没人买,你们说是吧?”吴驹摊了摊手。 八人点点头,心道确实如此。 “老实说,你们的小说以及大纲我都看完了,我对你们的小说是很看好的,但卖不卖座,还需要经过市场的考验,也就是说,能不能火,不是我或者你们决定的,而是读者决定的!”吴驹说。 张松点点头:“我明白了!” 吴驹的意思就是,火了才有出纸质书籍的机会,没火,那当然是靠边站。 这很公平。 不过吴驹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直接把小说投放到青石苑,沉没成本太大,万一不火是很亏的,所以他的文学报刊计划需要尽早排上日常,因为可以根据文学报刊上连载的小说的受欢迎程度,决定哪本书可以被改编、出版,这就像后世网文的推荐一样。 之后又是几个问题,吴驹都耐心的为其回答了。 “看来你们是没有问题了?”吴驹问。 八人点点头。 “那就让我们讨论合同的相关事宜吧。”吴驹招了招手,书斋的工作人员将六份起草好的合同放到八人面前。 第四百五十五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八份合同被各自呈到八个小说作者面前。 八人捧起合同仔细查看起来。 佘信面如平湖的说出了一句话:“我来为各位简单讲解一下合同内容,首先,在这份合同签订之后,我们将向你们每个人支付一笔高达五万贯的买断费用。” 嗯?! 八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两眼冒光。 十万贯?这可真是一笔不菲之资啊! 张松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但又担心失态,忙的抬手虚掩一下。 十万贯! 自从记事以来,张松从来都没见到这么多钱! 坦白的讲,就算是把张家那座老宅子卖了也未必能卖十万贯。 而张松这些年靠抄书赚的钱,加在一起都未必有其十分之一这么多。 要知道那可是十万贯啊! 足够他一辈子丰衣足食了,这对张松来讲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所以张松恨不得现在就抓起笔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拿到那十万贯! 但他还是通过深呼吸按耐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不能失态……不能失态……对面可是吴卿呢……张松这么告诫自己。 “当然这五万贯只是买断费用,而改编所得收益,如在青石苑说书所得票房,我们将会与你们五五分成。”佘信说。 张松思考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小说会不会卖座。 但是,既然吴卿愿意出十万贯买断他们的小说,那所得收益多半也大于十万贯吧,毕竟吴卿不会做赔本买卖。 想到这里,张松心中又是一片火热。 佘信接着说:“以上两点就是费用的部分,接下来是我们,也就是甲乙双方需要履行的义务,我们,也就是甲方承诺,会负责乙方作品的运营,尽可能帮助乙方的作品创造价值,包括但不限于连载、改编等等,而乙方则需要履行关于作品的部分,并在可理解范围内配合甲方的宣传等等事务。” 佘信放下手中的合同草案,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们的合同并没有写特别复杂的内容,尽管合同上写了很多条,但基本都是,以防万一,实则很难用到的条款,我们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三点。” “不允许出现任何抄袭现象,同时一定程度上,你们需要保证小说的质量,不允许出现严重的质量下滑。” “不允许出现太监现象,即写到一半不写了,那样我们会追责的。” “最后,每个月需要交稿至少十万字。” 佘信向八人微微点头,随后又向吴驹点头致意:“我的话说完了。” 吴驹面露微笑,微微一抬手:“是否要签字,你们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话音刚落下,一个身着麻衣的男子拿起笔,唰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先生很爽快啊!”吴驹颇为意外。 麻衣男子咧嘴一笑:“您开出的条件足够丰厚,再者,我也相信吴卿不会在合同上坑我们的。” 吴驹微笑:“没错,我们是良心企业,不会搞这种事情,我可以保证,只要大家通力合作,一定可以双赢。” 此言一出,其他七人互相看了看,也陆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吴驹笑容更甚:“合作愉快!” 八人长舒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了心中的激动:“合作愉快!” 八人是步行前来,但乘坐着马车离开。 马车里,满载着大秦文化公司向他们支付的十万贯版权费。 张松谢绝了大秦书斋给他们派遣的车夫,独自驾着马车归家。 见吴驹站在书斋门口,张松抿了抿嘴唇,向对方深深的作揖。 他是真的很感谢吴驹,没有吴驹,他的小说注定只能被埋没,成为偶尔拿给朋友看的玩物,没有吴驹,张松这辈子都不觉得自己会这么有出息! 他登上马车,拉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的箱子,箱子里若隐若现出铜钱特有的黄铜色金属光泽。 他觉得自己很“新”,前所未有的“新”,那是一种改头换面,重获新生的感觉。 从现在开始,他张松也是一个有钱人了! 往日挑灯苦苦抄书的生活,那份让他无时无刻不再担忧的夕阳产业,即将一去不复返! 张松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整个人斗志昂扬。 “哈哈哈!回家写小说去咯!” 猛地一甩缰绳,马车速度更快,渐行渐远。 正所谓。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二天一早,这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咸阳,整个咸阳的人都知道第一批已经有八人过稿,不知是哪位“热心群众”将八人的身份和书名曝光了出来,并出现了各种版本的版权费数目。 有说十万贯的,有说二十万贯了,有说五十万贯的。 八个小说作者也没有藏着掖着,痛快的肯定了与起点.公司签约这个消息,但没有透露具体的版权费数目,给予讨论者更多的想象空间。 许多人求知无果,但心底又实在好奇,便找到了吴驹询问。 吴驹的回答是:“一百万贯以下。” 问的人:!!!真的吗? 吴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二十贯也是一百万贯以下啊!” 问的人:…… 吴驹这个很皮的回答让版权费的数目更加扑朔迷离。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小说作家一夜暴富,而这都是来自于他们的小说。 这件事情在咸阳引发了大规模的热议! 收稿的公告,和吴驹那番话,尤其是那句“先生们,女士们,想要财富吗?如果想要的话,那就去投稿吧!我把财富都放在那了”的知名度更是直线上升,紧接着又不断爆料有人签约的消息,小说被炒成了咸阳第一话题。 如果这个时代有微博,那这一定是热搜榜第一。 这很大程度上带给了作者和他们的小说巨大的热度,使得他们的小说“未播先火”! 紧接着,青石苑宣布包括《铸剑记》在内的四本小说已经改编完成,即将上线,同时上线了“预订”功能,可以提前购买门票,于是除了《西游记》想都不用想的被抢购一空外,其他四本小说的门票也在半天之内售罄。 同时,吴驹开设的起点.公司正式落户在了大秦书斋对面,编辑部第一个被搭建了出来,成员就是那日吴驹指定的那些,无数幻想着一夜暴富的人浩浩荡荡的投入了创作事业中,几百上千封的投稿随之从四面八方涌来。 咸阳,京畿,秦国,掀起了一阵“小说热”! 浅拖一下更,见谅 遇到了点资料上的麻烦,我得查查,凌晨或者早晨再更。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浅拖一下更,见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五十六章 洛阳纸贵 两日后。 吴府,吕凝和她的小姐妹在一起喝下午茶。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文人学子争相撰写小说,疯狂涌入书斋抢购纸张,搞得现在大秦书斋都不得不将纸张每刀的价格提高了两成!”消息向来灵通,被吴驹戏称为“军情九处核心成员”的王朱颜和一群小姐妹如是说道。 “哇!” 众人不由得咂舌。 他们当然也听闻了小说的火爆程度,只是没想到能影响这么大。 王朱颜看向不远处的吴驹,冲着他说道:“吴驹,作为始作俑者,你就不打算发表一些评论吗?” 吴驹将手中的小说书稿放下,露出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笑道:“评论?发表什么评论,没错!都是我干的!我吴驹宣布对此事负责?” 其实曾未央告诉他仓库的储量告急的时候,他也是挺惊讶的。 战国版“洛阳纸贵”?! 他真是没想到大众反响能这么大,想来一方面许多人确实抱有借着小说一夜暴富的幻想,另一方面也是娱乐方式的匮乏,使得他们对小说充满了热情。 当然,纸张的提价其实是他授意的。 仓库的货物储备量确实告急了,不过还能撑一撑,不至于需要涨价的地步,吴驹这么做只是添柴加火,借着此事为小说造势罢了。 一点点小小的营销手段啦! 听到吴驹的回答,王朱颜没好气的对吕凝说:“你看看你家吴驹!” 吕凝挺了挺胸脯,俏脸上满是自豪之色。 王朱颜见状,叹了口气:“真是够有夫妻相的。” 她又转头看向吴驹:“你在看什么东西?” 吴驹摇了摇手上的稿子:“投稿。” 王朱颜心神一振:“就是投给你那个什么起点的小说?” 吴驹点点头。 王朱颜疑惑:“这还需要你亲自看稿啊?” 吴驹摇头:“也不是,刚起步嘛,下面的人没经验,做起事来心里没有底,所以我坐镇决策层,把最后一道关,也就是小说的质量是否可以改编。”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那就是看网文几乎是他前世最大的爱好,现在这个爱好终于有机会重拾了,他又怎么可能错过? 吴驹将旁边厚厚的一摞稿子递过去:“你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 几家小姐接了去,不断翻看起来。 冯闻竹努了努嘴:“都是些打打杀杀的啊?” “不喜欢?” “那倒也不是,不那么热衷罢了。”冯闻竹微微一笑,将书稿放下。 吴驹摊了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大多数小说都是受《西游记》的启发嘛,所以大多是玄幻或者武侠,打打杀杀是难免的。” 他腹诽了一句,以一个和尚一只猴一只猪半个水中精怪以及一匹马为主角的小说,要是能衍生出爱情故事那才是见了鬼了。 等等,似乎也不是不能有…… 吴驹思考了几秒,连忙将脑子里的一堆黄色废料消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放下书稿,对他们说:“其实你们可以自己写啊!” “自己写?”众人异口同声的表达出了疑惑。 吴驹点点头:“对,自己写,写一写适合女孩子看的故事。” 他随即肉眼可见的看到这些女孩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们很感兴趣!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写呢?怎么才算是适合女孩子看的故事?”冯闻竹迫切的问道,咸阳各家小姐里,冯闻竹的文学素养向来位列前茅,对小说也很是感兴趣,是《西游记》的忠实读者。 吴驹笑了笑:“这很简单,在我看来无非是两点,首先,女性角色在剧情中的占比必须要大。” “啊~” 众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其次,要写女孩子爱看的剧情和元素。”吴驹又说。 众女再次赞同,但同时又生出了一个新的疑惑:“怎么才叫女孩子爱看的剧情和元素?” 吴驹一个劲的翻白眼:“这问题你们也拿来问我??我又不是女孩子。” “额……”众女略觉尴尬,好像是这个道理。 吴驹又说:“你们应该扪心自问,因为你们就是女孩子,你们喜欢看的剧情,自然也有其他女孩子喜欢看。” 众女陷入沉思。 吕凝有些不确定的说:“爱情?” 啪! 吴驹打了个响指:“bingo!” 众女愣住。 吴驹解释:“就是正确的意思。” 众女点头表示理解了,旋即思考起来……爱情,貌似蛮不错的样子! 吴驹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果断伸手将吕凝拉到怀里:“还是我老婆聪明,mua!” 王朱颜等人头皮发麻:“好了好了!不要再秀了!” “听起来确实可行啊……”冯闻竹摸了摸下巴。 吴驹怂恿道:“那还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赶紧动笔吧!” “要是写出来了可以签约吗?”冯闻竹歪着头问。 “当然!”吴驹点头:“如果写得好的话。” 冯闻竹兴奋的一拍手:“我决定了,我要写小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于是众女便聚到了一起商讨剧情,就连吕凝和魏磬也参与了进去。 吴驹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希望你们不是三分钟热度。” 随着今后小说的发展,通俗文学阵营迟早还是要分为男生文学和女生文学,也就是男频和女频。 吴驹特意点拨她们,也只是想让女生文学发展的快一点。 如果可以的,他倒是想自己下场,那绝对能让女频在短时间内就快速发展,但他哪里会写这玩意,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办,所以吴驹选择将这个任务交给这个时代的广大女性同胞。 而今,女频的萌芽他可是埋下了,能不能发芽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女孩们谈着谈着,话题突然又转移到了吴驹的身上, “话说,吴卿,你为什么不写一些关于爱情的小说?”王朱颜问。 “我哪会写那玩意!”吴驹摆了摆手。 “你可以把你和吕姐姐的恋爱历程写成小说啊!”不知是哪家小姐提议道。 吕凝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吴驹。 吴驹一愣,随后说:“等我和她都老了,我会考虑的!” 王朱颜很奇怪:“为什么是等老了再写?” 吴驹笑了笑:“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到我们俩的故事会有怎样美好的结局,所以这个问题就交给将来的我和她吧。” 吕凝羞的脸色通红,好像傍晚时的晚霞一样,忙把头埋进吴驹胸口。 吴驹微笑着搂着吕凝,抚摸着她的秀发。 一旁的众女顿时吃饱了。 王朱颜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就多嘴问这一句!” …… “不过有关爱情的故事,倒是可以写一写。”吴驹摸着下巴说。 正经的女频小说他不会写,可是爱情故事和女频小说可不能画等号,二者绝不是一种东西。 女频小说是给女孩子看的,但爱情故事未必。 吴驹这句话的声音很低,接近呢喃一般,不过离他最近的吕凝还是听清了,于是眼睛一亮,忙问道:“你有灵感了?” 众女顿时将目光投来! 吴驹点点头,又摇摇头。 灵感这玩意,他多的是,他脑子足足有两千年的华夏文学。 让他比较苦恼的是,挑哪本呢? 《红楼梦》? 红楼倒是和爱情息息相关,不过吴驹要是写出来得把时代背景改一改,省得横生事端。 孟姜女不能写,且不说孟姜女传说的时代背景和现在冲突太大,故事也会虚构程度太大,因为吴驹来了,秦国太平了,吴驹来了,青天就有了。 以他目前的上升速度,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十年后他肯定能稳坐秦国的最高管理层。所以不管孟姜女传说是否属实,他都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出现。 不过孟姜女传说的可能性让吴驹把目光投向了华夏四大爱情故事。 也就是天仙配,孟姜女,白蛇传,梁祝! 这么一看,吴驹的思路瞬间就清晰了。 白蛇传! 这倒是个好点子。 《白蛇传》的故事更长,更适合写成小说以及说书。 并且《白蛇传》的世界观和《西游记》、《封神演义》一样,都是华夏传统神话体系,也出现了黎山老母、观世音菩萨、黑白无常等神仙。 不仅故事性不差,并且题材上也别开生面,白蛇传的爱情故事,那经典程度自然是不用多说。 再说了,吴驹现在是天下小说界挑大梁的人物,多开辟一些题材、给后来者打个样也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么决定了!《封神演义》写完之后,下一本就写《白蛇传》!”吴驹暗自下定决心,将此事记了下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茅焦的升职宴 入夜,吴驹乘坐马车离开吴府,在咸阳城一通穿梭后,来到了一处府邸下面。 府邸上挂着牌匾【茅府】 这座府邸属于茅焦。 若换做一两个月前,他是绝对住不起这么大的府邸的,不过就在几天前,他升官了! 说起茅焦的仕途,那可真是挺跌宕起伏的。 他是齐国人,其家族在齐国也算是当地不大不小的豪族,只可惜家道中落,所以茅焦只做过一些小吏,来到秦国后,他的仕途同样平平无奇。 不过自从那天,因为盗版毛笔的事情和吴驹结识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那天之后,吴驹也确实按照自己的承诺,为茅焦谋取官位。 但他无法像为李斯谋取官位一样,将李斯直接引荐给子楚。 因为李斯和茅焦的条件不一样。 李斯师出名门,是荀子的弟子,而茅焦籍籍无名,这就好比清华北大并且还是博士的学生和二本大学的学生一样。 并且李斯的个人能力非常突出,属于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的人才,而茅焦虽然能力也不差,甚至能被史书记载,但跟李斯比那可就有些差距了。 历史上记载的茅焦是因为劝诫秦王嬴政,将被迁出咸阳,软禁在雍城的赵太后迎回咸阳,不能对母亲行不孝之事,因而保全了秦王的名声,所以被官封上卿。 但现在的他显然不可能有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因为赵姬和嬴政甚至还没回国,更别提叛乱后赵姬被迁往雍城了,所以哪来的劝诫的机会。 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吴驹也就和茅焦说明白了,想往上爬还得靠他自己努力,要是他做不出成绩,吴驹甚至都不会承认他入过自己的门庭。 不过问题还是摆在那了。 应该把茅焦安排在哪个部门呢? 至于怎么安排,能不能安排——吴驹压根没考虑过。 凭借吴驹虽然来到咸阳的时间实际上不是特别长,但凭借自身的优势,已经建立起了庞大的人脉,中央、地方、军队,没有哪里是去不得的,更别提吴驹背后还有吕系。 所以问题只在怎么安排比较合适,没有不能安排的说法。 茅焦为人亢直,刚正不阿,但又不代表他不懂变通,正相反,盗版毛笔的事情证明他是很机灵的。 所以吴驹认为,适合他的部门有三。 一是言官,言官向来在朝中都是重要的一个群体,有一定权力,负责监督和上谏。 二是御史,是专职监察百官的职位,以御史大夫为首,下设御史中丞,侍御史,监御史。 三是各大执法部门,包括衙门、廷尉府等等。 言官群体中的很多都是吕系的人,吴驹要是想安插个茅焦进去还是挺简单的,不过这和他的预先设想不太相符——吴驹还是想让茅焦从中层干起,言官对他来说有点太高了。 御史嘛,现在的御史职权划分并不明确,御史的监察职权真正明确且固定,得等到统一七国之后的重新整顿官位体系才得以实现。 况且和言官一样,御史的起步有点大,并且这么一个和监察有关的部门,吴驹前脚刚把人塞进去,后脚茅焦的族谱就被呈到章台宫的桌子上了,不妥。 这么看来,执法部门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思来想去,吴驹的目光最终放在了九卿之中的一个部门上。 廷尉府。 在吴驹来之前,吕系一直没在廷尉府发展出什么人。 直到他来之后,还将李斯举荐给了子楚,李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坐上了左监这个廷尉府的二号位置。 吴驹是吕不韦的准女婿,当然可以理解为吕系的人,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而李斯作为吴驹的门客,当然也是吕系的一员,所以至此吕系才在廷尉府有了人。 不过话说现在的李斯可是比吴驹更像一个“吕系”了,最近他一直和吕系的官员走的很近,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吴驹也不会因为这个去管他,毕竟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本就是一个官应该有的“优良品质”,说起来不正常的其实是吴驹,李斯才是正常的。 不管谁正常谁不正常,吴驹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李斯,一刻不停的注视着他,生怕他走歪路。 只要李斯没再搞出什么伪造王诏、逼死太子、拥立新君的幺蛾子,亦或者类似的行为,吴驹是不会去管他的了。 言归正传。 吴驹最终将茅焦安排进了廷尉府。 因为李斯作为“左监”,完全有能力给茅焦安排一个好位置,所以吴驹便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李斯。 这可把李斯愁坏了,因为这是吴驹第一次让他办事,李斯自然想办的漂漂亮亮的。 一连琢磨了好几日,头发都掉了一大把,李斯终于灵机一动。 职位不就是现成的吗?! 吴驹把这个问题抛开李斯的时候,盗版毛笔事件刚刚结束,著作权、商标、专利三法也已经被提出,正在不紧不慢的推行着。 所以李斯果断把茅焦安排在了推行三法的工作中。 这是一个足够合适,并且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出些成绩的职位。 吴驹很满意,这和他的设想差不多。 茅焦也很满意,这可比他在内史府做的一个誊抄文书、整理档案的小文书要强多了! 果然,跟着吴卿混,好处大大滴有! 这不,上任还没多长时间,他就做出了一些成绩,让李斯有了提拔他的理由,顺理成章的让他官升一级,步入中层。 这个中层,不仅是对于廷尉府来说,也是对于整个朝堂来说的。 放在以前,茅焦想都不敢想。 但现在,这些竟然真的实现了! 简直不可思议! 后面的事情其实就简单了。 官位上升的同时,茅焦接触到了以前完全接触不到的层次,他的需求也与日俱增。 在官场混迹多年,拥有丰富经验的前辈李斯,在一次去他家做客之后,语重心长的告诉茅焦: “当官,脸面很重要,衣食住行,样样都少不得,需得体面、和地位相符,档次低了,叫人看扁,下属不服你,上司看不起你;档次高了,太高调,也不好,依我看,你现在的宅邸和你的官职太不相符了,还是换一套比较好。” 乍一看李斯在说屁话,带坏茅焦这个三好青年,实际上这确实很有必要。 要是平日里,李斯肯定不会说这些,不过茅焦毕竟是吴驹交给他的人,该提点还是要提点一下的。 况且,茅焦的情况不太一样。 李斯来秦国的时候是直奔吕不韦那去的,随后就遇到了吴驹,吴驹直接送了一套豪华宅邸给他,所以李斯没这个苦恼。 但茅焦就不行了。 他从齐国而来,在秦国没有根基,原来的宅院也是租的,甚至还是茅草屋,太过简陋。 所以很有换一套宅院的必要。 本来茅焦还是挺犹豫的,毕竟咸阳寸土寸金,而他手里那点闲钱实在不够购置宅邸。 但吴驹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借给了茅焦一笔钱用于购置宅邸。 可怜的茅焦。 刚升官不久,就背负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房贷”! 不过吴驹可比那些银行家有良心多了,他借钱不需要茅焦还利息。 以茅焦的薪资,过不了多久就能还上。 总的来说。 今天的宴席,就是“升官发财”外加“乔迁新居”,两个宴一起办。 茅焦邀请到了同僚,以及来到咸阳后结识的一些好友,当然,也少不了吴驹。 马车停在了茅府内。 …… 府内,宴席上,茅焦正和宾客们推杯换盏,交谈甚欢。 忽然,一个侍女快步走过来,附耳与茅焦说了几句话。 茅焦脸色一变,面露喜色,对着面前的宾客微微一笑:“失陪一下,抱歉。” 随后茅焦便叫来自己的未婚妻,与之一同走出厅堂,直奔府门。 府门前,吴驹迎面走来。 “吴卿!”茅焦拱手一揖。 吴驹微微一笑,打量了他一番,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可以啊,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今天这身打扮倒是挺帅气的!” “嘿嘿嘿。”茅焦憨笑。 吴驹转头又看向旁边的年轻女子:“这位是?” “拙荆。”茅焦答道。 年轻女子连忙向吴驹行礼,大抵也是第一次见到吴驹这样的大人物,所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吴驹点点头,这女子长相倒是颇为清秀:“呵呵,你小子算是抱得美人归了。” 茅焦笑的更高兴了,年轻女子也被夸得羞涩。 “里面请吧。”茅焦说。 吴驹点头,三人步入府中。 “听说你最近在廷尉府表现挺不错,李斯没少和我夸过你,说你耳聪目明,很快就适应了岗位,把三法的推动做的风生水起。” “是李左监谬赞了,是他指点有方。” “诶,也不能这么说,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升职便是你的本事了。” “全靠吴卿照拂。”茅焦一如既往的谦逊。 吴驹摇摇头,茅焦是否有能力,他一清二楚,他平日里最痛恨尸位素餐之辈,他可不会盲目推人上位,茅焦进入廷尉府的这段时间,吴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若不是茅焦真的有些作为,又怎么能得到现在的位置呢? “不管怎么说,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以后就好好干,别丢我的脸。”吴驹说。 茅焦一愣,旋即大喜:“是!属下一定不辜负吴卿的期望!” 吴驹这句话看似是鼓励,实则暗藏玄机。 先前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吴驹答应给茅焦谋个差事,茅焦说“在下定不辱没吴卿的门楣”,吴驹却道“你现在可不算入了我的门下。” 而现在却说“别丢我的脸”,便是言明他已经认可了茅焦。 对茅焦而言,吴驹的认可,可比一个官位上的晋升更值得高兴,以后他也算是吴驹的门下了。 得到了这一句话的茅焦比什么都高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进入厅中,吴驹的到来瞬间引起数道目光投来,与之伴随的是一些惊呼声。 “吴驹居然到了,这茅大人竟能请得动这位大人物?” “笨蛋,你想想李斯和茅焦是什么关系,李斯和吴驹又是什么关系?” “这么说来原来茅焦的靠山是吴驹啊!我去,真是人不可貌相。” 吴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通探索,果不其然看到了李斯。 作为茅焦现在的上司,他被邀请来也是理所当然。 “吴卿!”李斯冲他点头。 吴驹点头。 李斯走过来,说道:“吴卿,廷尉大人想要在这周休沐搞个沙龙,你来吗?” 沙龙这个词是吴驹教给李斯的。 “沙龙?什么类型的?”吴驹挑眉。 “请的都是些法家的人,说是讨论法理,廷尉知道我今晚可能会碰到你,所以问你有没有兴趣和时间。”李斯知道吴驹一向对法家很感兴趣。 吴驹笑:“好,我会到的。” 由于屡次提出律法上的提案,甚至是拿出成熟的法案,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在法学上的成就,吴驹现在在秦国法家的知名度直线上升。 再加上焦樵这位法家大佬也丝毫不吝啬对吴驹的赞赏和认可,所以大家都把吴驹作为和焦樵同等地位的学者来看待。 也因此,吴驹在系统那的【统一法家】任务完成度直线飙升。 虽然早已想到如法家、兵家之类的百家学派的矛盾无法调和,所以需要用消灭六国的方法统一七国学派,但是能获得任务完成度还是让吴驹很高兴的。 别忘了! 就算七国统一,一个百家学派的众多学派也统一,吴驹还是得成为这个百家学派的大人物才能完成统一任务。 就比如兵家合七为一,但依旧需要吴驹成为兵家的魁首才行。 所以现在积极提高自己的声望是很有必要的。 尽管每一次和那些法家学者讨论问题都跟论文答辩一样,必须要吴驹打起十二分精神,绞尽脑汁的思考。 但毕竟收获也是巨大的! 所以吴驹也很乐意在这方面花时间,下功夫。 这才是正经事! “行,我回头和廷尉大人说一声。”李斯说完,将时间地点告诉了吴驹。 茅焦请二人上座,旋即介绍了二人一番,又让一些没见过吴驹和李斯的人大为惊诧。 一时间许多人都向吴驹敬酒,挤破头的想和这位结识一下。 吴驹见状,简单客气了一番,随后说“这是茅焦的升职宴,还是让他简单说两句”,暗示都收敛些,自己不想抢茅焦的风头。 吴驹现在可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众人生怕引他不喜,这才作罢。 茅焦简单发表了几句“感言”,随后宴席开始,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宾主尽欢,直至深夜才相继散去。 第四百五十八章 完结篇 接下来的几天里,青石苑分别将《铸剑记》等作品搬上舞台,吴驹每一场都去看了看。 不出所料,最后几部作品均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票房爆满。 大抵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有除了《西游记》之外的作品登陆青石苑,所以听众们都对此充满了热情。 如果说第一场是新鲜感的话,后面几场的爆满就足以证明这几部小说的受欢迎程度了。 所以。 目前看来,大众接受度很高,这几部小说在青石苑也算是站住了脚跟。 另一边,起点·公司也接到了大量的投稿,有许多作者都与公司签了约,拿到了不菲的签约费,这让写小说的浪潮更加高涨,极大程度上助长了小说市场。 至此,这条产业链就算是打造的差不多了。 而另一边,吴驹也在吩咐詹庭墨的印刷厂着手制作报纸。 报纸这个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 但是报纸需要尽可能保证在一张纸上印上更多的字,所以所需的字模非常小。 之前吴驹就嘱咐那些制作字模的工匠制作不同大小的字模,他们也一直在做,现在也就只能催一催,他们什么时候把字模做好,吴驹什么时候就开始印刷报纸。 七月的最后一周。 边境的形势越发焦灼。 秦国不断向北方驻军,赵国知道和谈无望,于是也向边境频繁调动兵力,双方摩擦不断。 朝堂上谈论战争事宜的频率越来越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今年秦赵必有一战! 不过目前看来,这场仗应该至少还有两到三个月才能打响,所以咸阳的气氛暂时不见变化,街头坊间依旧歌舞升平。 也正是这周,咸阳发生了一件值得热议的事情。 …… 《西游记》要完结了! “连载”了那么长时间,《西游记》早已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说,整个秦国的每个地方都有西游记的读者。 据青石苑给出的不完全统计,秦国境内西游记的读者至少有三百万人! 如今终于官宣要完结,这可真是一件轰动咸阳的大事! 无拘酒肆、结海楼、大秦书斋、青石茶庄……随着吴驹的一声令下,这些店铺不约而同的运作起来,帮助《西游记》宣传。 街头巷尾,无处不见讨论《西游记》的人。 而完结日期,便定在了八月的第一天。 与此同时,青石苑的预购也开放了,定在了开始一周前的早上七点。 …… 这一天。 早上卯时二刻,也就是五点半,张松起床了。 对他来说,起得那么早并不困难,倒不是因为他有多辛勤,而是因为……他还没睡。 码字人的日常。 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张松在侍女的侍奉下梳洗完毕。 没错。 侍女! 自从写的小说被吴驹看中,与起点签约,并领到了一大笔版权费之后,张松的生活就今非昔比了。 宅邸被翻新了一遍,添置了不少家具,以往空落落的院子也有了侍女和仆役。 再加上现在他的小说也被放到青石苑去了,每个月都有一大笔票房分成入账。 现在的张松,吃喝不愁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需要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小说! 尽管生活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但张松从未忘记居安思危。 要知道,他脱离“苦海”还没多久呢! 他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如今的生活全部来自自己的小说,如果小说“扑街”,那他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 扑街作者的待遇自不用多说,正式成为小说作者的这大半个月以来,张松见了无数,他知道许多人都在苦苦挣扎,根本就没有收入,单纯凭着一腔热血坚持下去。 这不,张松昨晚就为了一个突然想到的情节,打磨到了现在,一块板子,一张纸,一支笔,写了一堆废稿,最终才得出了一个让他比较满意的版本。 再写一些就能把下个月需要交的稿子写完了,不过他不打算接着往下写。 他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购买《西游记》的门票! 作为《西游记》的忠实读者,完结显然是意义非凡的,不容错过! 尤其是在张松现在兜里不缺钱,完全负担得起门票的情况下。 张松拿上钱,穿过大街小巷,去往距离最近的一处青石苑,然而,来到大门前,他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大街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长龙般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结尾。 一大早,青石苑的工作人员就将木头栅栏放在街上,规划出许多条蜿蜒的购票通道,还将青石苑中的工作人员的都叫来维护秩序。 现在秩序是有的,不过整个青石苑门口仍然人声鼎沸。 “这…这!”张松傻眼了:“不是七点才开售吗?我都来的那么早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排队呢?” “小兄弟什么时候过来的?”一旁摆着小摊,卖一些小吃的摊主问。 “卯时四刻!”张松答道。 “卯时,呵呵!”摊主笑了笑,说:“这里昨天晚上就有人排队了,子时一过,便排了上百人的长队!” 张松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我都这么勤劳了,这些人都是牲口吗! “子时?真是够卷的啊!”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张松听这声音无比的耳熟,转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吴卿!您怎么在这?” 听到张松的话,吴驹挑眉,指了指青石苑,又指了指自己:“我不应该在这吗?” “额,没有,只是有点惊讶!”张松摸了摸头,这才想到青石苑本就是吴驹的产业。 “你是叫张松吧?来这里做什么?”吴驹问。 张松更加讶异,他和吴驹其实只在大秦书斋见过那一面,也就是签订合同的时候见的那一面,却不料吴驹还记得他,甚至连名字都记得。 “是的,我是来买票的。” “买票?《西游记》的票?”吴驹问。 “是的。”张松旋即苦笑,叹了口气,看了看远处的队列:“只是这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三四千人,买只怕是买不到了。” 吴驹笑了笑:“不用买,回家去吧,你们这些作者,青石苑是发了一张门票作为福利的,料想是你出门的太早,送票的人还没到。” 张松闻言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说要又觉得这话不对,吴驹说的还能有假,于是忙得又说:“多谢吴卿!那我不叨扰了!” “嗯,开讲那天见。”吴驹温和的笑了笑。 张松点点头,心道成为作者的感觉真好,竟还有这样的福利,当即心情大好,转身离开了。 吴驹深呼出一口气,看了看队伍,摇摇头。 因为是完结篇,票价提了一百,最基础的也要三百钱一票。 这次为了应对《西游记》完结时必将带来的超高人气,除了原本的六座青石苑之外,吴驹又投入了两个新的青石苑,这两座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建造的,不过直到最近才完工,除了这八场之外,又加了六个临时会场,每个会场都能容纳至少一千五百人。 同时,也出台了规定,一人只许买一张票,严禁黄牛行为! 不过在庞大的读者群体面前,这些依旧是杯水车薪。 七点开售,两个小时之间被抢购一空。 就算如此,这两个小时还基本都是一些交钱拿票的琐碎事情花费的时间组成的,倘若拿了票就能走,只怕一瞬间就能清仓! 同时,这次完结篇的火爆也让大量抢不到票的读者叫苦不已! 同时也为这次的说书添了一把柴火,火爆程度更上一层楼。 第四百五十九章 准备中 吴府堂中,吴驹之下站着十四个人。 这十四个人以佘信为首,其中六人正是咸阳六处青石苑的主事,外加新提拔的两位主事,对应新增的两处青石苑,还有临时设置的六处会场的六个说书先生。 他们能成为主事,除了有一定的管理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本就是青石苑的“头牌”。 所以等到《西游记》完结的那一天,他们十四个人都要亲自上阵! 吴驹将八份书稿交给他们,说:“开讲定在了下月一号,所以你们有一星期时间准备。” 佘信颔首,这比以往的时间还要宽裕一些。 他当即严肃的说道:“属下一定昼夜苦读,保证倒背如流,争取不出差错!” “是一定不能出差错!”吴驹肃声说道。 “是!一定不出差错!”十四人顿首。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一天,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秩序一定要搞好,不要发生什么拥挤踩踏事件,后勤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吴驹嘱咐了一些话,随后摆摆手:“好了,你们走吧,忙你们的。” “是!”十四人离开。 随后,吴驹又来到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有数十名魁首近卫已经到齐。 这是吴驹让章邯挑选的人。 吴驹指着一旁的一大堆纸袋子,高声说道:“每人领取一份文件袋!文件上写着要去的城池名,拿到之后立即出发,送往目的地所在的青石茶庄,交到大主事手中!记住!里面的东西一定要贴身携带,送达之前,不能给任何人看,同时也要避免损坏,都听清楚了吗?” “明白!”声音震天。 吴驹点点头。 这次的完结篇,属于全国联动,9月的第一天,整个秦国的青石苑都会在同一时间开讲,这些文件袋里装的正是《西游记》的书稿,发往的目的地正是各地的青石苑。 为了防止书稿泄露,他做了不少措施,包括在文件袋上制作火漆和隐秘的记号,一旦拆开,就不可能被复原。 除此之外,这些魁首近卫的忠诚毋庸置疑,行动力也是一等一的,由他们护送也是最合适的。 数十名魁首近卫翻身上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吴驹目送着他们离开,正要转身回府,背后突然传来呼唤声。 “师父!师父!” 吴驹转头一看,只见竟然是成蛟跳下马车,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你小子怎么来了?”吴驹睁大眼睛。 成蛟喘了好几个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说道:“徒儿是来找您求票的,《西游记》的票也太难买了!” “你也没买到?”吴驹挑眉。 成蛟重重的点了点头:“徒儿让人去的时候,门口那队排的那真是,要是捋直了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吴驹笑:“哪有这么夸张。” 他说:“行了,别买了,到时候你直接来找为师就行,为师请你看。” “真的啊!”成蛟眼睛一亮,搓了搓小手:“那可太好了!” 他一双大眼睛顿时高兴的眯了起来,随后说:“那徒儿去找师娘和魏姐姐聊聊天。” “停!”吴驹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成蛟一脸懵:“咋啦?” “你去给我跑一趟宫里,转告大王,若是他有空的话,不妨来捧场,还有宫里的各位娘娘、公主、公子,也可以来凑凑热闹。”吴驹说。 好不容易有个能使唤的动的劳力,可不能放过。 成蛟的小脸顿时发苦了:“不是吧,还要跑一趟宫里啊!徒儿这一大早算是把一整个咸阳城跑遍了。” 吴驹直翻白眼:“你都是坐在马车里,还怕累?” 成蛟一本正经的说:“师父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徒儿虽然不出山,但却要统筹调度,指挥下面的人,徒儿心力交瘁啊!” 吴驹一阵无语:“你还统筹调度,心力交瘁,你怎么不说你羽扇纶巾,是诸葛孔明呢?” “诸葛孔明是谁?”成蛟好奇的问道。 “没谁。”吴驹摆摆手。 “那好吧。”成蛟转身就要走,但又被吴驹叫住了。 “还有事?”成蛟一脸懵。 “务必和你姑姑说!”吴驹郑重的嘱咐道。 “姑姑?”成蛟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是开阳公主,当即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转而又一脸八卦的笑容:“徒儿明白了,话说——姑姑什么时候能变成师娘啊?”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问!”吴驹没好气的说。 “我才不是小孩子。”成蛟嘟囔的两句,旋即便坐上马车走了。 第四百六十章 《西游记》完结(国庆节快乐!) 时间进入八月,逼近了末伏。 这也是一整年最热的一段时候,饮冰阁的生意好到不行,最近的销量甚至能跟吴驹手下最能打的那几个产业掰掰手腕。 八月的第一天,因为前一天刚下了雨,所以天气倒是凉爽了不少。 一大早,青石苑门口就挤满了人。 排队,检票,入内就坐。 台上,说书所需的桌子已经放好,连同那块已经让观众们耳熟能详的醒木。 不一会,整个大厅座无虚席,热闹的气氛瞬间浓郁了起来。 待到时间来到上午九点,吴驹、佘信二人一同登上台。 所有目光顿时向二人看齐。 场中唯余的一些噪音,也随着佘信抬起醒木,重重一击桌子而发生的巨大响声而迅速消停。 “大家好,我是吴驹。” “大家好,我是佘信。” 二人相继自我介绍。 二楼,正对着舞台的雅间,子楚等人以及一众朝臣听到声音,纷纷来到阑干之侧观望。 “吴驹不会是打算自己说一回书过过瘾吧?”蒙恬看着底下,笑道。 他前些日子是奉子楚的命令看管那些雕刻字模的工匠,不过现在印刷术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况且印刷术从来不是重点,造纸术才是,对敌方细作的严防死守还是要集中在吴家庄,如此一来也就没必要蒙恬这名骁将亲自看守了,原本的工匠也已经遣散,愿意继续做这项工作的则被编入吴驹的印刷厂。 前些日子带领秦锐士护送周侯姬胥前往阳人地的麃公,也于数日之前返程抵达咸阳,今天也来捧了场,此时这个老酒鬼正与他的老战友们推杯换盏,痛诉在阳人地没有烧刀子喝的日子是多么难过。 吕凝笑了笑:“我想是不会的,吴驹说他说的不好,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办。” “说的不好?”身着一袭紫衣的开阳公主看过来,说:“我觉得他说的挺好啊,尤其是在上林苑的那次。” 吕凝笑:“我也这么问他,他说只是觉得新鲜,给你们留下的印象深刻而已,如果现在再让他讲一次,只怕你们都嫌弃的不行,就像儿时得一块饴糖总觉得幸福,成年后再买来却觉得怎么样都没有小时候好吃。” 此言一出,众人颇为赞同:“好像是这个道理。” “是什么是,开阳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引起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好奇是谁敢如此调戏开阳公主,定睛一看这才了然,是了,也就只能是他了。 只见子楚一袭常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负手走来,背后跟着一些家眷,有韩姬、秦姬等一众宠妃。 华夏对女性的枷锁随时代而递进,从宋时,至明清达到巅峰,现在是战国,反倒没有那么多迂腐的规矩,起码抛头露面还是没问题的。 除了韩姬、秦姬之外,还有公子们,全都是小孩子,无一例外,为首的是成蛟,他还牵着一个小孩,正是秦姬的孩子,子婴。 众人纷纷行礼。 “王兄!”开阳公主羞恼的不行。 “哈哈哈哈。”子楚笑了几声,随后问其他人:“寡人来晚了吗?” “没有,刚刚好。” “那就好。”子楚点点头,来到雅间外侧,扶着阑干向台上看去。 只见吴驹高声说道:“在此,我以青石苑老板的名义,欢迎大家的到来!” “但在此之后,我要以《西游记》作者的名义,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和陪伴!”吴驹向着台下深深一鞠躬,台下一时间哗然一片,都没想到吴驹这么个大人物会向他们鞠躬。 “好,闲话少叙,现在这舞台便交还给佘信,请大家欣赏《西游记》的最后几回吧!”吴驹微微一笑,旋即对着佘信微微点头,转头离开。 佘信高声说道:“因为在场有不少朋友是第一次来,所以在下在此重申一下,青石苑的规矩是不多的,不过有几项请大家遵守,首先就是请勿制造噪音,如有犯者一律逐出,还有……” 短短几番话说完,佘信深吸一口气,说道:“好,让我们进入正题,再一次步入西游吧!” 他坐到了那张自己最熟悉的椅子上,将书稿翻开,随后摸向醒木。 醒木冰凉的触感让佘信激动忐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成为说书先生以来,佘信自问也讲了大大小小上百场,他的经验和能力也是所有说书先生中最丰富的,不过今天特殊,这么一部史诗巨作的完结交到了他的手里,让佘信前所未有的有一股责任感和使命感。 “啪!”佘信一砸醒木,高声说道; “第九十四回!四僧宴乐御花园,一怪空怀情欲喜!” “话表孙行者三人,随着宣召官至午门外,黄门官即时传奏宣进。他三个齐齐站定,更不下拜……” 说书全程,整个青石苑寂静一片,大家都屏住心神欣赏。 就连楼上的子楚等人也没怎么交流,一门心思的投入了进去。 至午时,随着佘信缓缓说道:“行者举目遥视,只见大路旁有几间房宇……泰极还生否,;乐处又逢悲,毕竟不知天晓向前去还是如何,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佘信一拍醒木,起身深深一鞠躬,随后离开。 早上的三回,就这么讲完了。 台下许久不言语,众人都沉浸在这个光怪陆离,引人入胜的西游世界里,难以自拔。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些交谈声,随后便是声音如雷般。 紧接着,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众人离场。 上午是三回,下午是四回,入苑的时候,检票员回收了一半的票,客人们手中还有另一半票,等到下午的时候,便凭那个入场,至于现在,那当然是散的散,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听了这么久的书,耳朵是享了福了,接下来便是犒劳五脏庙了。 后台,吴驹拍了拍佘信的肩膀:“不错,说的很好,下午继续保持!” “是。”佘信点点头,对自己没有搞砸同样颇为高兴。 “走吧,吃饭去。”吴驹转身对工作人员说:“都走,今天结海楼,老板买单!” “好哦!”大家纷纷振臂欢呼。 …… 下午,说书继续。 上午的顾客凭票进入,重新坐在了位置上,又是宾客满座,无一人缺席。 佘信重新坐在了椅子后面,一拍醒木。 “第九十七回,金酬外护遭魔蜇,圣显幽魂救本原!” “且不言唐僧等在华光破屋中,苦奈夜雨存身。却说铜台府地灵县城内有伙凶徒……” “……” “第九十八回,猿熟马驯方脱壳,功成行满见真知!” “话表寇员外既得回生,复整理了幢旛鼓乐,僧道亲友,依旧送行不题。却说唐僧四众,上了大路,果然西方佛地,与他处不同。见了些琪花、瑶草、古柏、苍松……” “……” “第九十九回,九九数尽魔灭尽,三三行满道归根!” “话表八金刚既送唐僧回国不题。那三层门下,有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教伽蓝,走向观音菩萨前启道……” “……” 一如上午一般,整个青石苑的台下静得只有呼吸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佘信,有些人思想放空,或者闭上眼睛,畅想着书中描述的画面。 终于,在佘信那洪亮、清晰、富有磁性的嗓音以及不紧不慢、声情并茂的诵读下,推进到了西游记的最后一回。 佘信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 “第一百回,径回东土,五圣成真!” 第四百六十一章 《西游记》完结(2) “且不言四众脱身,随金刚驾风而起。却说陈家庄救生寺内多人,天晓起来,仍治果肴来献,至楼下,不见了唐僧……” “却说八大金刚使第二阵香风,把他四众,不一日,送至东土,渐渐望见长安……” “……” “……” “却说八大金刚,驾香风,引着长老四众,连马五口,复转灵山。连去连来,适在八日之内。此时灵山诸神,都在佛前听讲,八金刚引他师徒进去,对如来道:‘弟子前奉金旨,驾送圣僧等,已到唐国,将经交纳,今特缴旨。’遂叫唐僧等近前受职。” 受职?! 台下众人不约而同的提了口气,心中都隐隐觉得到了大结局的最高潮。 佘信又曰: “如来道:‘圣僧,汝前世原是我之二徒,名唤金蝉子,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乘吾教,取去真经,甚有功果,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旃檀功德佛!’” 唐僧,旃檀功德佛! 台下众看客纷纷点头,历经磨难,终成真佛啊! “‘孙悟空,汝因大闹天宫,吾以甚深法力,压在五行山下,幸天灾满足,归于释教;且喜汝隐恶扬善,在途中炼魔降怪有功,全终全始,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斗战胜佛!’” 孙悟空! 斗战胜佛! 真是威风霸气的名字啊! “‘猪悟能,汝本天河水神,天蓬元帅。为汝蟠桃会上酗酒戏了仙娥,贬汝下界投胎,身如畜类。幸汝记爱人身,在福陵山云栈洞造孽,喜归大教,入吾沙门,保圣僧在路,却又有顽心,色情未泯。因汝挑担有功,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 八戒口中嚷道:“他们都成佛,如何把我做个净坛使者?” 如来道:“因汝口壮身慵,食肠宽大。盖天下四大部洲,瞻仰吾教者甚多,凡诸佛事,教汝净坛,乃是个有受用的品级,如何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下哄笑声一片。 食肠宽大,净坛使者,倒也真是合适! 众人脑海中纷纷浮现出猪八戒颇觉不服气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 “‘沙悟净,汝本是卷帘大将,先因蟠桃会上打碎玻璃盏,贬汝下界,汝落于流沙河,伤生吃人造孽,幸皈吾教,诚敬迦持,保护圣僧,登山牵马有功,加升大职正果,为金身罗汉!’” 沙僧,金身罗汉! “又叫那白马:‘汝本是西洋大海广晋龙王之子。因汝违逆父命,犯了不孝之罪,幸得皈身皈法,皈我沙门,每日家亏你驮负圣僧来西,又亏你驮负圣经去东,亦有功者,加升汝职正果,为八部天龙马。’” 八部天龙马! 佘信继续向下说去,说到白龙马入化龙池,回归龙身,孙悟空终于摘下了那金箍,五圣尽正果了本位。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萨心。同生极乐国,尽报此一身。 十方三世一切佛,诸尊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蜜。” “《西游记》至此终!” …… 直到佘信下台良久,一众人的脑子还是懵的。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读完一本小说,一时间唏嘘感慨不已。 二楼雅间中的一众朝臣及公子公主,也是在思想放空了好一段时间后才开始讨论起来。 “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结束了啊!” “旃檀功德佛,斗战胜佛,净坛使者,金身罗汉,八部天龙马,终是修成正果了,真好!” “别的都挺好,就是这斗战胜佛……唉,斗战两字着实威武,但终不如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啊!” 正要离开雅间的吴驹听到这话,也是不由得唏嘘。 他又何尝不那么觉得呢。 他和书友都一样,觉得大闹天宫,踏碎凌霄的孙悟空才是真的齐天大圣,后来的斗战胜佛,已经不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了。 吴驹走出雅间,来到台上,敲了敲醒木,高声说道:“在此,我宣布,《西游记》圆满完结!” 台下响起稀疏的掌声,不一会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由闪现出激动的神色。 “同时,我在此宣布,《西游记》的实体书不日将会上架大秦书斋,有意向的书友可以关注一下。” 说完这句话,不久后,吴驹又是说:“最后,还是要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与陪伴!” 深深躬身后,又是一阵的掌声如雷! 第四百六十二章 《西游记》完结(3) 直到离开青石苑,依然有许多观众沉浸于《西游记》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张松同样如此。 昨天在青石苑门口见到吴驹后,回家不久后就有起点的工作人员上门拜访,交给了他一张门票,据说这是给畅销作家的福利。 总而言之,没买到票的张松得以进入青石苑。 他来时很高兴,听得也很高兴,但当他走的时候,心中却不由得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作为读者,将一本小说看到结局,意犹未尽的同时,又有些惆怅。 但同时,张松站在同为小说作者的角度,回顾这一整本小说,恢弘庞大的世界观,玄妙的设定,活灵活的人物,简直巧夺天工! 张松又想了想自己的小说,他写的是一本武侠小说,方方面面,真是差了《西游记》太多。 他们几个现在都是起点的大神作家,起点唯一的白金其实是吴驹。 曾未央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这本书圆满完结并取得不错的成绩,下本书的成绩同样可观的话,就有资格冲击白金之位。 但张松觉得……就他们和吴驹的差距来说,他们如果是大神,吴驹就是白金,他们如果是白金,吴驹就是……至高神! 总而言之,他们的水平和吴驹总是差一个阶级就对了。 这不仅是张松的感觉,同样是所有小说作者的共识。 当然,这一阶级的差距实在恐怖,在张松看来如同一道天堑一般! “唉,真是叫人拍马不及啊!”张松轻叹一声。 “老张,嘀咕啥呢?”旁边的人问道,与张松同行的都是同在起点的小说作者,有的是一起签约的大神,有的是刚刚才认识的,众人一起约着搞个饭局交流交流。 “没啥。”张松摇摇头,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追赶吴驹的水平。 俗话说得好,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他们虽然小有成就,但也不能因此骄傲自满。 “欸,话说刚刚吴卿说过几天在大秦书斋发售《西游记》实体书的时候要搞个签售会,不知道啥意思,你们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买一册收藏当然是很有必要的。” “说书虽好,但总有些记不住,这么长时间下来,好多情节都快忘记了,我要重新通读一遍。” “是极是极!” 张松点点头:“可以买来学习学习,看看吴卿是怎么写小说的。” 众人大惊:“老张你可真卷啊!” “不行,老张都这么努力了,哥几个也不能差,等我买回来一定要通读一百遍!”一个糙汉子说道,看他那一身腱子肉,不知道的人很难相信对方竟然是一位文人。 “有道理!” 众人勾肩搭背,向结海楼而去。 …… 在完结的这一天,《西游记》第一次将背后庞大的读者群体和恐怖的热度引爆了出来,公之于众。 像今日的说书,青石苑整整持续了五天的时间,票房却仍然还是爆满,供不应求。 并且《西游记》面向的范围大的超乎想象,上到花甲老人,下到年轻男女,甚至黄口之年的孩子都会哭着喊着要看“孙悟空”。 西游同人文学大量出现,坊间各大酒肆、茶楼对《西游记》大结局的讨论愈演愈烈。 并且,这可不是咸阳这一座城池的事情,而是整个秦国都在热议的事情! …… 一周后,《西游记》的实体书也面世了。 发售的那一天,大秦书斋又如同开业那天一般极度热闹,好在店员们早已有经验,甚至曾未央也不止一次扩大大秦书斋的占地面积和门的大小,不至于太过混乱。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宣传,《西游记》很快被抢购一空。 同时吴驹亲自坐镇,现场签售,前八百八十八名购买者即可获得亲笔签名。 这种新颖的宣传方式瞬间引来了大众的追捧。 同时,在签售会上,因为读者的追问,吴驹干脆正面回应了新书的问题。 “新书吗?最迟下个月就可以和大家见面了,可以耐心等待。” “吴先生,那请问新书叫什么名字?”有读者问道。 吴驹微微一笑: “封神演义!” …… “靠,我感觉我的手已经不是我的了。”回家的路上,吴驹坐在马车中,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腕,痛苦面具都快戴上了。 车夫笑着和吴驹开玩笑:“您就该削减一下签名的数量,别说八百八十八个名字,就是八百八十八个逗号也不是那么好写的啊,手怎么可能吃得消。” 吴驹捂面,他这不是第一次当畅销作家,没经验吗?以前写网文的时候哪有这经历? 本来以为八百多个那是手到擒来,结果签到最后,完全是凭着肌肉记忆了。 忽得,马车停下,吴驹的身体微微往前一倾,问道:“怎么了?” 车夫探头看了看:“不清楚,好多人,应该是起什么争执了吧?” 吴驹掀开车帘,探头出去,凭借着马车的高度优势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双方对峙着,附近一圈围观群众。 巧的是,对峙的双方吴驹都认识。 一方是许久未见的神童甘罗。 一方是吕系成员,朝中尚书,邵无害。 第四百六十三章 甘邵矛盾 “邵家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了吧!”站在甘罗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怒目相视。 “欺人太甚?要论起欺人太甚,哪比得上你们甘家,你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嘶!”邵无害旁边年轻人脸上淤青未消,说起话来还时不时疼的龇牙咧嘴的。 “那是你自作自受!”那年轻人回怼道。 显然,这就是最近“名动咸阳”的二位纨绔,甘家的甘霖,和邵家的邵无束。 二人的恩怨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起源于邵无束抢了甘霖的女人,甘霖将邵无束打了个半废,邵无害又下场借此机会向甘家发难,谋夺甘家的产业,甘罗虽然不想掺和自己这惹事精舅舅的事情,但甘家目前的掌舵人又不能坐视不管,二人屡次博弈。 不过因为邵无害本人位高权重,可调动的资源不是甘罗这位“前前”朝左丞相的孙子可比,所以邵无害在屡次交锋中占尽上风。 矛盾积累到了现在,一朝爆发! “不管怎么样,打碎的这只瓷瓶,你总得赔我吧?”邵无害脸上带笑,只是这笑容中透着一股狠戾,在甘家一众人看来如同恶狼毒蛇一样。 “那还不是你陷害我们……”甘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甘罗打断了:“好了舅舅,不要说了。” 甘罗何尝不知道这是莫须有的罪名,目的依然是谋夺甘家的资产。 甘罗这段时间为了此事四处奔走,现在的甘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三朝重臣,位居左相的甘茂在时的光景了,甘茂离开后,甘家在朝中的势力四分五裂,逐渐走向消亡,到了甘罗记事起,不能说是破落不堪,只能说是……毛都不剩。 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甘罗最后找到了一位朝中宿老,请求他摆平此事,那位宿老与甘茂很有交情,欣然同意,将邵无害叫来,告诉邵无害此事就此作罢。 这位宿老威望颇高,虽然已经告老辞官,但也不是邵无害能惹得起的,于是他满口答应,甘罗也以为此事就这么摆平了。 但前不久宿老前往汉中休养,让邵无害瞅准了机会,打算再度发难,赶在宿老回来之前搞定这件事。 今天,甘家一同出游,结果半路马突然受惊,撞上了邵无害的马车,导致一只瓷瓶碎裂,邵无害便借此索赔。 用脚想都知道这是邵无害的设计,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马突然受惊,多半也是邵无害安排的,街面上人多眼杂,他想做些手脚再简单不过,甘罗就知道江湖之中有一种技法叫“吹针”,可以通过吹一根管子将针激发出去,若是落在马身上,马吃痛发狂再正常不过。 “你想要怎么赔偿?”甘罗向邵无害问。 “我这只瓷瓶乃是吴驹吴卿的瓷器厂打造,当今世上只此一瓶,说是价值连城,不过分吧?”邵无害微。 甘罗冷冷的看着他,孤品的话,自然是说多少钱都可以,就看邵无害此番到底盯上了什么。 “依我看,芍仙阁不错,不如就拿这个赔吧。”邵无害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野心。 “不可能!”甘罗断然拒绝。 芍仙阁就是甘家的一处产业,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绝不可能拱手让与邵无害。 甘罗咬了咬牙,他就知道邵无害无非盯上的就是这几处产业,之前他就使了不少方法,又是卡货物运送,又是传播对甘家不利的消息败坏名声,总之无所不用其极。 邵无害也知道甘罗不可能答应,于是舔了舔嘴唇,说道:“看起来咱们这件事一时半会是谈不拢了,此处人多眼杂,不如请诸位,过府一叙?” 甘罗还没说话,甘霖顿时急了:“过府一叙?谁知道你会使什么无耻手段?” 邵无害冷笑一声,旁边的邵无束则回怼道:“呵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就只有你会把人约出去使一些下作的手段!” 围观人群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悄悄告诉他:“邵无束那天就是被甘霖约出去打了一顿。” 众人恍然大悟。 邵无束又嘲讽道:“我哥可不像某个怂货一样,当面不敢发难便背后再行龌龊之事,连女人都叫人抢去睡了,呵!真是废物!” “你!” 甘霖勃然大怒,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根硬木棍就要打下去,邵无束一惊,没想到这个夯货这么不经说,连忙举手格挡,却听一炸雷般的声音传来。 “够了!都疯了吗?!” 这道声音如天雷滚滚一般,简直不似人能发出的音量,甘霖被这声音吓得一惊,木棍脱手而出,还是砸在了邵无束头上,击得后者痛呼一声,没一会头上便又添了一道淤青。 众人转头望去,想要看看是谁横插一脚,却见人群分开,一人走出,邵无害和甘罗皆是一惊,拱手拜道:“吴卿!” 吴驹阴沉着脸,不回他们,冷声说道:“一个当朝尚书,一个左丞相之孙,大庭广众之下,口吐秽语,争得脸红脖子粗,嫌不够丢人?” 邵无害和甘罗都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谁能想到会引来这尊大佛啊! 吴驹本来也没想出来掺和,他就只是看了一会热闹,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堵在那里完全走不过去,若是让这两帮人在这,午饭之前他是别想回去了。 而且这矛盾愈演愈烈,吴驹觉得他有必要居中调停一下。 他转头又看向甘霖和邵无束:“还要动手斗殴?你们这是藐视秦法?” “吴卿,是他先动……”邵无束还想辩解,却被邵无害狠狠地瞪了一眼:“闭嘴!” 他旋即拱手一揖,连忙说:“下官不敢!” 藐视秦法,这罪名可大了去了,他不敢扣这顶帽子。 “不敢?” 吴驹冷哼一声,走过来看向地面,踢了一脚地上的瓷器碎片,看着邵无害,笑道:“新时代碰瓷啊?” 邵无害不知道碰瓷是什么意思,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些,当即身子俯的更深了。 吴驹见他不说话,转头又看向旁边的酒楼二楼,朗声喊道:“早就到了,为什么不抓人?” 围观群众抬头望去,竟发现那二楼的靠窗处站着一些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府衙的捕快和衙役。 捕快脸色一白:“下官……” “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说话?”吴驹打断了他。 捕快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站在二楼,吴驹站在楼下,乃是居高临下了,于是脸色更白了,连忙冲下楼来到吴驹身边:“拜见吴卿!” 围观人群中窃窃私语:“还得是吴卿啊,你看人家,三言两语就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着实,吴驹的话虽然不多,但每一句都让人有种如履薄冰的危机感,他将自己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发挥的一览无余。 捕快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组织了一套措辞,刚要张口,吴驹却抬手制止了他,将他的满腔腹稿憋在了肚子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吴驹扫了一眼在场的每个人。 甘罗,甘霖,还有身后一众甘家的人,当中一位美妇人不知怎么竟是晕了过去。 邵无害,邵无束,以及邵家几位家仆和车夫。 吴驹走到那美妇人身边,给她把了个脉。 甘罗心急如焚,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敢问家母可有大碍?” 刚才在街面上失控撞上邵无害的马车的,正是甘母乘坐的车马。 吴驹摇头,淡淡的说:“受了惊吓而已,小问题。” 甘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吴驹问那捕快。 捕快一愣:“张如虎。” 吴驹冷哼一声,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哪有一点“如虎”的气象。 他刚才就注意到这捕快带人藏身于酒楼二层,迟迟不动,显然是畏惧邵无害权势,不想得罪了他,于是干脆两不相帮。 “张如虎!” “下官在!”张如虎连忙应答。 “抓人!”吴驹说。 张如虎一愣:“抓?抓人?抓谁?” 吴驹冷眼看向他,张如虎当即又是冷汗狂冒。 吴驹指了指甘霖和邵无束两个人。 甘霖和邵无束瞬间傻眼了。 张如虎正因为见风使舵的本性,此时毫不含糊,带人就将甘霖和邵无束两个人制住了。 邵无束瞪大眼睛:“不是,我是被打的,为啥连我一起抓啊?抓他就行了啊,我是无辜的啊,我是良民!” 围观群众和一众捕快皆是满脑子黑线。 谁不知道你邵无束是咸阳一等一的败类,无辜,良民,亏你说的出! 吴驹微笑着走到邵无害面前:“无害,令弟顽劣,我替你管教一番,把他关起来反省反省,你不会怪我吧?” 邵无害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您说的是,我是太纵容他了,该管教!该管教……” 他对甘罗可以随便欺压,什么手段都敢用,但对吴驹是根本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他虽是尚书,但职位不算低,在朝中和吕系也能混个中游,但和吴驹这种在朝中和吕系都是地位顶尖的人怎么比。 更别说吴驹的势力范围可不止秦国,他还是医家魁首,在诸子百家中的威望也是顶尖的。 何况对方这三言两语中威严尽显,城府也深不可测,非常人能及,邵无害是完全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一时间心乱如麻,无从应对。 吴驹转头看向甘罗。 不等说话,甘罗立马说道:“您尽管教训!” 他忍这个舅舅很久了,成天花天酒地,惹是生非,不是败家就是败坏甘家名声,要不是母亲拦着,外加甘罗自己也顾念亲情,他早就把甘霖“发配”出去了。 吴驹听出甘罗话语中有一种“求之不得”,于是挑了挑眉,微微点头。 “这两个人,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抓进牢里关起来。”吴驹对张如虎说。 张如虎连忙点头答应,招招手示意手下将二人带走。 吴驹又看向甘罗和邵无害:“至于你们两个,跟我来!” 第四百六十四章 息事宁人 甘霖和邵无束“当场伏法”,对围观群众来说是足以抚掌叫绝的事情,可是对邵无害和甘罗二人来说却无疑被泼了一桶冷水。 吴驹这是杀鸡儆猴,同时又是各打五十大板,一时间叫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帮谁。 一听到吴驹这句话,二人连忙颔首,甘罗随之说:“吴卿,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和家人交代几句。” “嗯。”吴驹应了一声,便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了。 甘罗捏了一把汗,对着甘家人说:“照顾好母亲,我去去就回。”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甘罗的叔叔不无担忧的问。 甘罗摇摇头:“不会,我和吴卿接触不多,但对他的行事准则有一些了解,他是明事理的人,我们甘家是受害者,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他登上一辆马车,一甩鞭子,同邵无害的马车一起跟在吴驹的马车后面离开了。 街面上的闹剧终于是结束了,不过这场争斗终究需要一个结果。 …… 吴府。 吴驹端坐于堂中首位,甘罗和邵无害分别居于左右两侧。 侍女呈上上好的雨前龙井茶,甘罗和邵无害却毫无兴致品用,抿了一口就放在了一旁。 堂中气氛凝固,略显紧张。 吴驹却是毫无感觉,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舒爽的长吟。 咯噔! 茶碗落下。 吴驹看向二人,说道:“你们两个的事情,前段时间我就有所耳闻了。” 甘罗和邵无害心中一紧。 吴驹看向邵无害,后者顿时咽了口口水,他知道吴驹一定是知道些内情的。 “个中细节,我也了解,老实说,我不想事情闹得那么大,结果你们两家竟然在大街上动手,你们可知,这件事倘若传到大王耳中,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吴驹说。 甘罗苦笑,他也没想到甘霖敢当街动手打人。 “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双方想来也是各有得失,总体来说差别不大,对吧?”吴驹问。 甘罗和邵无害都悄悄看了对方一眼,暗自在心中点头。 甘家是生意受了些影响,除此之外就是甘霖丢了个女人,对甘霖本人来说或许是奇耻大辱,但放到甘家和甘罗的角度,实在不觉得这算什么大的损失。 邵无害就更不觉得自己有大损失了,无非就是弟弟被打了两顿。 “现在我要你们双方就此作罢,握手言和,一切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不许追究,如何?”吴驹指向二人。 邵无害沉默。 甘罗大喜过望,起身拜下:“晚辈愿意!” 邵无害咬了咬牙,很是不甘心,但以吴驹的身份地位,今天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以后就别想混下去了。 “下官也愿意!”邵无害起身说道。 吴驹露出满意的微笑,起身分别握住二人的手:“希望你们两个能记住今天的话,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明白!”二人说。 吴驹对邵无害说:“对了,无害,你还损失了一个瓷瓶对吧,我来补偿你,回头我差人送到你府上。” “不必了,一点小钱而已。”邵无害强笑道。 “诶,还是要的,那只瓷瓶售价不便宜,若就这么打水漂了,你将来不得怨我吗?” 邵无害脸色一变:“下官不敢!” 吴驹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说话。 转身来到桌案旁,只见桌案上的漆盘中盛着那只瓷瓶的碎片。 “这是鳝鱼黄釉吧?瓷器厂目前只对酒肆、茶庄、书斋供给青瓷和白瓷,其他釉色是不对外销售的,无害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吴驹笑问。 邵无害脸色骤然一变。 甘罗抹了一把脸,又抿了抿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邵无害想要辩解,但被吴驹抬手制止了:“好了,你们两个可以走了,你们两家那两个败类,就让他们在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吧,希望他们能吃一堑长一智。” “是。”二人应道。 邵无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出府离开。 吴驹摩挲着瓷片,转过头却发现甘罗还站在那,顿时笑道:“还不走,要我留你吃饭吗?” 甘罗摇摇头,忽的拱手深深一拜:“多谢吴卿今日出手搭救!” “举手之劳……”吴驹摆摆手。 “……但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吴驹挑眉:“说。” “晚辈想拜入您的门下!” “哦?”吴驹颇为惊讶,问:“为何?” “经过这件事,晚辈痛定思痛,悟出一个道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倘若今日甘家有人身居高位,怎能叫那邵无害欺辱?”甘罗语气深沉,最后拜的更深:“恳请前辈不弃!” 吴驹看着眼前这个还没他胸口高的小不点,心中感慨不已。 甘罗这小子,是真的挺聪明,今年他好像才九岁不到吧,然为人处世却与成年人一般无二,甚至更成熟一些。 甘罗想拜吴驹的码头,吴驹当然也是喜闻乐见的。 这小子是个聪明人,历史上的他十二岁时光凭口舌就从赵国那里为秦国谋来了十几座城池,因此被官封上卿。 而现在,甘罗也已经开始焕发出自己的光芒,处处彰显聪明才智,因而被咸阳人颂为“神童”! 谁会拒绝手下有个这样的人呢? 何况甘罗此人心性不坏,是可以信任的人。 不过甘罗此举当然也有自己的谋求,这一点吴驹也完全能看出来——无非是想借助吴驹帮甘家遮风挡雨罢了。 对吴驹来说,这很简单。 “这应该也并非你一时兴起吧。”吴驹笑道:“如果今日我不在,你打算拜谁的门庭?” 甘罗沉默。 “吕相?”吴驹问。 甘罗点点头。 果然!吴驹心头了然,历史上的甘罗正是吕不韦的门客,而如今吕不韦不在咸阳,自己反而因为各方面原因成了甘罗最好的选择。 吴驹长出一口气:“我自诩门庭不小,但不喜收人,无论门客还是徒弟,都不过三五人,若是成为我的门客,你不能辱没了我的门庭,我最不喜欢奸佞之辈,以及碌碌无为、*****,你若成为这样的人,就不要说自己是我的门下!” 甘罗心中一喜,看来吴卿是愿意收他了! 于是当即点头:“晚辈明白!今后必将勤勉,绝不走歪门邪道!” 吴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还有一件条件。” “请讲。”甘罗说。 “甘霖这个人,不能留了。”吴驹说。 甘罗瞳孔一颤,尚未发育完全的喉结蠕动着。 第四百六十五章 残次品 甘罗深吸一口气,说道:“舅舅虽然为人……颇为不堪,常常惹是生非,却也不是什么大奸大邪之人,坦白的讲,晚辈向来看不太起他,只是终究顾念亲情,倘要晚辈清理门户,晚辈着实有些下不去手,家母也向来宠爱他这个弟弟,倘若舅舅出了事,恐教家母伤心……” 吴驹耐心听着,前面还听得平常,后面却越来越不对味,当听到“清理门户”四个字时,更是瞪大眼睛,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待甘罗说完,吴驹呵呵一笑:“甘罗,你未免把我想得太阴暗了些,我说的不能留可不是这个意思。” 甘罗有些懵。 “咸阳是秦国的心脏,势力盘根交错,各大世家坐落其中,今天只是招惹一个尚书的兄弟,明日若是招惹了九卿的兄弟,你该当如何?” 见甘罗好像有些明白了,吴驹又说:“后日若是招惹了大王的公子,你又要如何,要是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可帮不了你,相反,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你献祭出去!” 吴驹直言道:“甘霖这个人,让他离开咸阳吧!否则误事!甘家在别处应该也有不少产业吧,遣他去便是了。” 甘罗总算松了口气,很是高兴的说道:“好,我回去就把他发配边疆!” 听吴驹这么一说,甘罗便觉得彻底不愁了,相反还十分的兴奋,他早看自己这个five舅舅不顺眼了,这次正好给踢出去。 以前是母亲不愿意,甘罗跟她抱怨几句舅舅,她都要拉偏架,更别提离开咸阳了。 现在不一样了,吴驹开口要他做这件事,母亲就是再不舍得,哪敢跟吴驹叫板? 吴驹点头:“你回去吧,收拾收拾,把家里安排一下。” “是!”甘罗点点头,转身离开。 从堂中到吴府大门的这一段路,他走得很轻松,神清气爽,自从甘家出了甘霖这档子事以来,甘罗第一次这么放松过。 有官职傍身,有吴驹站在身后,日后就是再面对这种情况,也不至于像今时一般无能为力了。 甘罗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再说回吴驹。 甘罗一走,他便让张管家差人去把乔晦叫来。 待人来了之后,他将邵无害的那一份瓷器碎片给他看。 乔晦心中凛然,拿着瓷器碎片仔细辨认,说:“是从我们厂里流出来的,这绝对没错,不过属下猜测,这是试验品,也是残次品!” “残次品?”吴驹惊讶。 乔晦点点头,挑出一块:“您看这一块,瑕疵就太多了,我想它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很大的试验品,只是现在摔成这副德行,不仔细看反而看不出来了。” 他眼眸一凝:“这种垃圾本该被处理掉,我想应该是有人阳奉阴违,不仅没有处理掉,还带出了厂里,借此牟取私利!” 吴驹点点头,原来如此! “是属下疏忽了,不想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乔晦退后一步,低着头说道。 他微微斟酌了一下,便说:“瓷器厂成分很杂,工匠几乎全部都是来自外界,发生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不过既然发现了,那就要防微杜渐,这种事情以后绝不能再发生,去查一查,是谁把这东西带出来的。” “明白!属下一定把这件事办的漂亮,绝对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乔晦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从他被吴驹提拔为瓷器厂主事以来,这是第一次犯错误,而且倘若不是吴驹告诉他,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搞得他面上无光。 乔晦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狠狠的办他! “对了,拿一支同样的瓷瓶,要完整的,送到邵无害的府邸去。”吴驹说。 乔晦点点头:“明白。” 乔晦离开吴府时已经是傍晚,等到第二天,乔晦立马彻查了整个瓷器厂,将这个偷盗瓷瓶者找了出来,直接扭送官府! 一般的盗窃罪是坐牢并处罚钱财,但这已经不是此人第一次贩卖残次品,牟取的利润极大,以秦国律法之严苛,他会被惩处为刑徒,需服徭役,虽然免了一死,但徭役又岂是那么好服的,只怕此人的后半辈子都很难脱离罪责了,更别提服徭役本身就有过劳死的风险,而且概率很大。 同时,乔晦向厂内公布了这件事情,并严厉要求各个部门遵纪守法,不要自误,倘若再发生类似事件,一律惩处不误! …… 邵无害回到家之后,依旧惊魂未定,没过一会,乔晦便登门拜访,将一只良好且一模一样的鳝鱼黄釉瓷瓶送到邵无害府上,随后离开,并未多说。 邵无害看着面前这只鳝鱼黄釉瓷瓶,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吴驹名下瓷器厂的瓷器,虽然还没对外销售,但已经在上流阶层很有名气,就连大王都青睐有加,这只鳝鱼黄釉瓷瓶更是现在市面上唯一一只,而且是完成品,不是残次品,价格十分高昂,称为至宝也不过分,但邵无害得了瓷瓶,却毫无喜悦的心情。 在他看来,这只瓷瓶不像赔偿,更像一种变相的警告! 邵无害拿起瓷瓶抚摸一番,将其摆在堂中的架子上,深呼一口气。 虽然对甘家产业的谋划没有完成,但总算是没有损失,看吴驹的意思,也不打算再继续追究。 等等。 邵无害一怔,这才想起弟弟还在牢里,当即再次收拾出门,来到衙门,探望了邵无束。 看着邵无束蹲在牢房里,头上还鼓着一个偌大的包,邵无害不由得一阵头疼。 “哥!哥!”邵无束见兄长前来,一阵大喜:“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邵无害苦笑着摇摇头,将食盒放在地上,把饭菜给他,说道:“恐怕你得在牢里好好待一段时间了。” 邵无束瞪大眼睛:“为什么啊!” “啧,犯法就要坐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邵无害说道。 邵无束嘟囔道:“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就是再笨,也能明白以前不管他犯多大错,都能保他出来的邵无害现在是在畏惧谁,于是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吴卿也真是的,不就是……” “闭嘴!”邵无害厉声说道。 邵无束被吓得一激灵。 “谨言慎行!”邵无害冷声警告道:“总之你给我记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以后你若是再见到甘家人,也权当没有过这件事!” “那要是他们主动来挑衅我怎么办?”邵无束问。 “那是他们的事情。”邵无害说,吴驹给予他们的警告是相互的,倘若甘家的人再发难,吴驹也不会手下留情。 邵无束蔫吧着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他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个客卿,连实权都没有!” “你懂个屁,你关心过几件政事?”邵无害说:“他这个人可不简单着呢,别说我只是个尚书,就算是尚书令我也不敢跟他叫板,实权对他来说也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邵无害作为朝中干员,多少也能接触到一些秘辛,他知道就算抛开医家魁首、客卿、吕相准女婿、大王准妹夫这些身份,吴驹的权势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因为朝中的许多大事都与吴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王对吴驹也一向是青睐有加,极度信任。 “总之你给我记住,对那位要有一定的敬畏之心,别不当回事。”邵无害警告弟弟。 “行吧。”邵无束还是第一次见邵无害这么严肃的警告他,当即也是怕的不行,缩了缩脖子应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甘罗入仕 次日一早,吴驹就进宫去了。 在章台宫顺利的见到了早起批阅奏章的子楚,吴驹向他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子楚听完颇感意外:“甘罗,他决定入仕了?” 吴驹点点头。 子楚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子楚当然也让甘罗入仕,其神童之名素来远播,就连子楚也有所耳闻。 不过前几年的甘罗年纪实在太小,就算现在他也没有及冠,想想这么一个小不点站在朝堂上,实在有些违和。 况且那时的甘罗也没什么入仕的欲望。 不过现在,甘罗既然主动想谋求官职,那子楚当然也是喜闻乐见的。 “嗯……这件事寡人知道了,不过得斟酌斟酌,诶,你说该给他安排什么职位?”子楚问。 “您自有圣断!”吴驹一本正经的说。 “你小子!”子楚摇摇头,知道吴驹想要避嫌:“行了行了,你去吧。” “好嘞!”吴驹正想离开,却听后方又传来子楚的声音:“等等!” 吴驹驻足。 子楚冲他勾了勾手,吴驹来到桌案前,俯下身子。 “现在火药可以用于实战了吗?”子楚低声问道。 “可以制造手榴弹和炸药包,火枪初步成功,火炮正在研发。”吴驹说。 “手榴弹和炸药包……”子楚摸着下巴,他这段时间没少和吴驹一起去城外山庄,看老于的试验,对这两样东西的威力已经有了充足的把握。 “您是想用于对赵国的战事?”吴驹问。 子楚点点头。 吴驹笑了笑:“我想火药的威力不会让您失望的,它一定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子楚颔首:“这一点寡人深信不疑!” 他思考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之内,这场战争必将打响,寡人希望到时候能用上一部分火药。” 吴驹点头:“我可以让老于从现在开始储备,三个月的时间不短,到开战的时候,一定可堪一用!” “好,就这么办!”子楚点点头:“好了,你可以走了。” 吴驹拱手告退,在宫中一通七拐八拐,差人去知会了一声开阳公主,随后在苑林之中等待。 不一会,便见开阳公主提着裙摆跑过来,扑进吴驹怀中。 “好些日子没见你来找我了。”开阳公主倚在吴驹肩膀上,有些撒娇又有些抱怨。 “《西游记》完结那日不是见了吗?”吴驹摊手。 “那都是一星期前的事情了。”开阳公主翻了个白眼。 吴驹无奈的笑了笑:“那以后我来的勤快些。” 与开阳公主联络了一番感情后,吴驹出了宫,没有回吴府,而是直奔甘府。 来到甘府,一听是吴驹前来,甘罗连忙出来迎接。 “我今天已经进宫见过大王,将你举荐给了他,相信不久之后,你就能在朝中施展拳脚了!”吴驹笑着对甘罗说。 甘罗这么一听,心中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下,当即诚恳的说道:“吴卿为晚辈东奔西跑,晚辈感激不尽,还请受我一拜!” 随即一揖到地。 他这一揖是十分诚恳的。 甘罗自认和吴驹并不算是太熟,但吴驹却不吝相助,尤其是邵无害一事,倘若不是吴驹站出来主持公道,甘罗不知道要与他缠斗到几时,更不知甘家要蒙受怎样的损失! 吴驹俯身将他扶起:“好了,无需这么客气。” 甘罗点点头,忙说:“里面请!” 二人入内,走进堂中。 “来人,上茶!”甘罗喊道。 吴驹摆摆手:“不急,你先带我去见见令堂吧,她应当醒过来了吧?” 甘罗点点头:“昨晚便醒了。” 甘罗将吴驹带到甘母的院子前,吴驹却听一阵哭啼声从院子内传来,当即有些愕然的看着甘罗。 甘罗苦笑道:“您来之前,我刚将舅舅下狱的事情告诉了她。” 吴驹恍然大悟:“要遣甘霖离开咸阳的事情说了吗?” “没呢,说句不好听的,只怕说了少不了一顿一哭二闹三上吊。”甘罗抓了抓后脑勺,显得十分苦恼。 吴驹也帮不到甘罗,只能说:“总要接受的,其实这对你们甘家和甘霖都好。” 甘罗点点头,甘家少了一个祸害,甘霖也能得到一些锻炼(或许吧),确实是不错的局面,可惜母亲一定不接受这套说辞。 二人走进院子里,甘罗对吴驹说:“请在此稍作等候吧,我进去知会一声。” 吴驹颔首。 甘罗进屋,不一会哭啼声渐止,侍女将吴驹请了进去,吴驹进门,见那日的美妇人此时已然醒来,只是一双眼睛哭的红了。 “吴驹拜见伯母!”吴驹拱手一揖。 甘母连忙还礼。 吴驹落座,说道:“您醒来之后,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吗?” “不适之处倒是没什么,只是头有些疼。”甘母说。 “您是医术大家,不知可否请您为母亲诊断一下,看看是否还有什么隐患?”甘罗说。 吴驹点点头:“也好。” 于是甘母伸出手,让吴驹为其把脉。 趁着把脉的功夫,甘母嘴唇几次张开,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吴卿,我那弟弟顽劣,但本性不坏,不知……” 吴驹微微挑眉。 甘罗是个大孝子,若是他面对这样的问题,肯定拧不过母亲,但吴驹却不吃这套。 他微微一笑:“正是因为顽劣,才要好好管教一下,我看关他几天,反省反省也是挺好的。” 不等甘母再说话,吴驹拿来收,说:“只是受了些惊吓,乱了精神,可以喝一些安神的方子,有纸笔吗?” 侍女拿来纸笔,吴驹又一边写着方子,一边说些医嘱,没给甘母一丝一毫开口的机会。 写完之后,撂下药方,吴驹起身便走。 甘罗与之一同出门。 然而,出甘府的路上,吴驹却见他那张白白胖胖的小脸上满是愁苦之色,时不时还挠着后脑勺,于是便问他:“怎么,遇上什么难题了?” “在想如何将舅舅的事情告诉母亲。”甘罗挠了挠小脸,问:“吴卿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原来是这事啊!” 吴驹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甘罗顿时眼睛一亮,向他看去,却听吴驹缓缓吐出两个字: “没有。” 甘罗的小脸顿时又垮了下去。 “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你母亲的心情我理解,血浓于水的亲情,确实割舍不得,但她有些妇人之仁了,我想这件事情上,你还是要有些主见的,直说吧!”吴驹拍了拍甘罗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 随后吴驹便离开了,留下甘罗独自一人接着苦恼。 …… 几天后,甘罗的官职确定了下来,子楚将他安排在了治粟内史祁农的手下,是一个中等偏上的官职,并且是颇为重要的位置,比起邵无害的尚书之位分毫不差。 甘罗初入朝堂就能谋得这个位置,可见子楚对他是颇为看重的。 不过目前这个位置上还有人在,据说是一位打算告老还乡的官员,所以甘罗还得再等一等,等到那位离开,甘罗再无缝衔接上去。 同时,甘霖的事情也确定了下来。 咸阳的城墙上,吴驹和甘罗站在墙边,目送着一支由囚犯组成的队伍远去。 吴驹是万万没想到,甘罗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狠! 他本来是想甘霖被调出咸阳,随便找个地方待着,反正甘家又不穷,总不可能被甘霖弄得破产吧。 结果甘罗倒好。 他通过运作,将甘霖充军,真·发配边疆去了! 秦国的法律是有规定的,在死刑等肉体刑罚之下,稍微轻一等的就是徭役。 但也可以服兵役,即将囚徒编为军队,发配到战场上去。 当然,以秦国的律法之严苛,囚徒是没有人权可言的,这些军队很有可能被送去当炮灰,或者各种敢死队之类。 如果他们侥幸没死,甚至立下战功,那他们就可以脱离罪籍,免除刑罚,成为普通人,若是继续立功,那也可以像普通兵士一样依靠战功封爵。 甘霖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命运! 在秦赵开战前夕,双方不断增兵,甘霖十分“幸运”的被选为了前往战场的一批囚徒。 当然,对自己这位外甥的安排,甘霖是丝毫不知情的。 吴驹舔了舔嘴唇,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自己顾念亲情吗,我可是一点没看出来啊!” 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就甘罗这通操作,要是没夹杂点私人恩怨,吴驹都不信! 甘罗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觉得军队是个不错的选择,正适合舅舅这样的人去,他那一身蛮力可不差,不然也不能把邵无束打成那个熊样,再者军队铁血,令行禁止,送他去打磨打磨心性也是挺好的,说不定咱们甘家还能出个将军!” “那万一死了呢?”吴驹问。 甘罗舔了舔嘴唇:“这个…目前还没考虑过。” 吴驹嘴角抽搐。 “开个玩笑。” 甘罗摆摆手:“我打听过了,这一批囚徒的罪都不重,不会被当成炮灰使用,反而会先训练一下,并且只要在战场上杀了一个人,立马就会被编入正规军队,这里面我也安排了人暗中照顾,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出事的,等他进了正规军,要是真待不下去,大不了再把他捞出来就是了。” 吴驹点点头,那也还好,听起来似乎挺周到的。 忽然,城墙下传来一阵哭嚎声。 “啊!卧槽,我要回家!啊啊啊啊啊!” 吴驹和甘罗向下望去,只见甘霖崩溃的大叫,但很快就在兵士的驱赶下继续前进。 看着这一幕,吴驹和甘罗欣慰的笑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生日(一) 八月的第四天。 清晨,经过一晚上的养精蓄锐,太阳铆足了劲,一跃于云层之上,照射在了咸阳的城墙、街道以及每一片砖瓦上,为这片大地带来光亮。 有一些薄云遮掩着毒辣的阳光,又有微风徐徐,气温倒也不至于太过炎热,就最近几天相比,是很不错的天气了。 吕凝起得很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看了日历,当看到日历上被特意圈起的八月四号这一天,吕凝顿时嫣然一笑。 原因无他——今天是她的生日! 在鹿竹和怀夕服侍下洗漱穿戴完毕,吕凝转了个圈,问道:“你们觉得我今天这一身怎么样?” 两女笑道:“好看极了!” 吕凝喜笑颜开,当即提起裙摆,向外跑去。 两女喊着:“小姐你慢点!” 来到吴府,见魏磬打着哈欠,吕凝连忙问道:“你师父呢?” “应该在做早餐吧。”魏磬迷迷糊糊的说。 自从府上的厨子将吴驹的炒菜手艺学会,吴驹下厨的次数可以说是直线下滑,不过偶尔他也会做一些新鲜的东西,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来到厨房,隔着老远吕凝就闻到了一股油脂的香味,走进一看,只见吴驹正用一双两倍长的木筷子在油锅里搅和,而油锅里翻腾着四五根金黄色的物体,表面滋滋作响。 见吕凝前来,吴驹笑道:“来的正好,今天吃油条,还有豆腐脑。” “油条?就是这个吗?”吕凝指了指锅里。 “对!”吴驹笑了笑:“要不说你夫君被誉为当世厨神呢,这油条我只做了一次就成功了!” “还当世厨神呢,真不害臊!”吕凝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 “这又不是我自封的,这是咸阳百姓给予我的称号!”吴驹辩解着,随后说:“好了好了,你快走吧,这里油烟重,去盛碗豆腐脑,很快就能吃了!” “哦。”吕凝乖乖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拍了拍白净的额头,她本来是想说生日的事的,结果一见美食就给忘了。 不过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吕凝来到餐桌上,魏磬已经坐了下来,不过仍然是一副开机未能成功的样子,吕凝盛了两碗豆腐脑放在桌子上,将她摇醒:“好了,别睡了,吃饭了。” “嗯……”魏磬点点头,又是打了个哈欠。 这时,吴驹端着刚出锅的滚烫的油条过来,看了一眼魏磬:“别睡了,你伤寒杂病论学完了没?” 魏磬陡然惊醒,随后又蔫吧下来:“师父你又吓我……” 不过总算是清醒了点。 “你怎么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吕凝笑问。 吴驹呵呵一笑:“白天不睡晚上不起呗,昨晚又在梦里幽会哪家公子哥了?” 魏磬心头一惊,脸色瞬间通红:“你!师父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哈哈,叫我说中了?”吴驹笑。 “才没有!”魏磬矢口否认,但想起昨晚梦中景象,悄悄看了一眼吴驹,脸色更红了。 吴驹和吕凝都没注意到魏磬的小动作,吕凝放眼面前的油条,问道:“这东西怎么吃?” “直接吃就好了。”吴驹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将一端塞进嘴里,点点头:“嗯!我这味道做的还是挺正的。” 吕凝和魏磬依葫芦画瓢,都尝试了一下,说:“好吃!” 吴驹笑了笑,没有多说,专心干饭。 用勺子将细腻白嫩的豆腐脑搅成小块,加上生抽、老抽、香油等佐料调制的汤汁,一勺入口,感受着豆腐脑独有的滑嫩口感,再搭配上表皮金黄酥脆的油条,整个味蕾都满足了起来,让人觉得虽然起得那么早,但能吃到如此美食也是值得的! 吕凝一边吃着油条,心中却想了许多,装作无意识的问道:“吴驹,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吴驹挑眉,将油条咽下肚子:“日子?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他昂起头,仿佛在大脑中检索最近的日程,最后说:“《西游记》实体书销量突破五十万了?嗯……高德全说那个坑好像挖的差不多,我今天得去验收一下。” 吕凝表情凝固。 “怎么了?”吴驹问。 “没事、”吕凝低下头,咬着银牙,攥着筷子,一言不发。 随后吴驹和魏磬两人聊天聊地,但吕凝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待早餐吃完后,也并未像往日一般留在吴府和魏磬一起娱乐,而是独自回到吕府。 鹿竹和怀夕二人见自家小姐高高兴兴的去吴府,却是闷闷不乐的回来,都不由得感到奇怪,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吴驹将她的生日忘了。 吕凝叹了口气,说:“他平日里繁忙,朝政、生意,样样都要打理,忘了倒也正常,况且我本就也没和他提过几次。” 二人一听,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不断宽慰。 见二人压根不会什么安慰人的话术,技巧堪称拙劣,吕凝也就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罢了,不过也挺好,往年都是父亲与我过生日,今年父亲远行洛阳,就是过了也没什么意思,好了好了,你们不用安慰我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那对顾盼生姿的美眸中的失落还是分毫未减。 后面的半天,吕凝都没再见到吴驹,想来是在忙。 吕凝也没去找他,一整天都在处理吕家的生意,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往日的那些闺蜜一时间都没了踪影,倒是有几个有良心的差人和她说了声生日快乐,但同时也都说自己今天有点急事,不能陪她过生日了,使吕凝心情更加低落了。 直到傍晚,吴府来人,说请她去吴府用晚餐。 自从见识到了吴驹的手艺之后,吕凝去吴府吃饭的次数可谓飙升,前段时间吕不韦没去洛阳之前,父女俩还是一起去蹭饭的,毕竟两家几乎正对着,蹭起饭来也方便的很。而吕不韦离开后,吕凝就更是每天都去了。 所以吕凝也并未多想,放下账簿,起身便去了。 侍女接引她到了眺月阁,这是吴府内一座很高的阁楼。 夏天的夜晚总是有些燥热,但楼台高耸,凉风不断,体感是很舒适的。 “怎么忽然要到这里吃饭?”吕凝好奇的问。 “家主说今晚夜景不错,而且凉爽,在这吃饭也不错。”侍女说。 来到楼顶,却见台上乌漆嘛黑的,烛台全都熄着。 吕凝点点头,探头看了看,又问:“那吴驹和魏磬呢?” “等下就到。”侍女说。 吕凝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诧异的挑起柳眉,却见侍女已经离开。 忽然! 只听“咻”的一声! 吕凝吓了一大跳。 只见夜空之上划过一道笔直的刺目的火光,火光扶摇直上,最终砰的一声在高空炸开,爆发出独特的、吕凝从来没见过的绚烂夺目的美! “咻——砰!咻——砰!咻——砰!” 又是数道同样的声音,整个夜空爆炸声响作一片,每一朵都有不一样的颜色,将整个夜空点缀得流光溢彩。 火光照耀在吕凝的脸上,映在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里,虽然只有短短几个瞬间,却给吕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好看吗?”熟悉的声音终于在她身边响起。 转头一看,吴驹扶着阑干,站在他旁边一起观赏。 “好看!”吕凝痴痴的点头。 “这叫烟花。”吴驹说完,轻轻牵起吕凝的手,便一言不发,静静观赏这良辰美景。 …… 整个咸阳,大街上的贩夫走卒,来来往往的行人,各大府邸忙碌完一天,刚回到家的官吏,都不由得驻足抬头望天,享受着这震撼而转瞬即逝的美。 王宫,听到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子楚就像条件反射一般从章台宫的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外面,当看到天空中的烟花时,整个人都傻了。 一旁的侍女、宦官也都傻了。 震撼心灵的美景与拍马屁的生理冲动一通乱打,最终还是拍马屁占了上风,身旁的大太监弯腰说道:“大王,天生七彩火光,照耀王城,此乃贤明之君在位的祥瑞啊!老奴恭贺大王!” “恭贺大王!”身旁的人也都连忙拍马屁。 子楚勃然大怒:“瑞你个头!” 和吴驹认识这么长时间的子楚早已在他的熏陶感染下懂得了什么叫做唯物主义,什么叫做科学! 没办法,不信也得信,和他越熟,子楚的世界观就崩塌的越彻底,火药只是个开始,你能想象当吴驹告诉子楚,天上的月亮实际上是一个球,脚下的土地也是一个球的时候对子楚的心灵是多大的震撼吗? 而现在,随着那一声熟悉的爆炸声,以及烟花升起的方向,经历过数十次火药试验的子楚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天上这些东西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靠,不会真的是火药弄的吧!那玩意还能做出这么好看的东西?”子楚看着天上的朵朵烟花陷入了沉思。 第四百六十八章 生日(二) 良久。 这场烟花终于结束。 楼下老于对他挥手:“吴卿,圆满完成任务!” “歪瑞古德!”吴驹冲他竖大拇指,随后大声问旁边的张管家:“有地方起火吗?” “目前没有!”张管家汇报。 “好,再让人多检查检查。”吴驹说。 “是!” 吴驹抹了一把冷汗,没起火就好,现在都是木质房屋,又是天干物燥的三伏天,烟花的火星落下来是很可怕的,他最怕的就是玩砸了,不过现在来看一切顺利。 吴驹转头看向吕凝:“吕凝小姐对烟花秀可还满意吗?” 不说还好,这句话一说出口,本来没哭的吕凝,眼睛肉眼可见的湿润了,很哽咽的说:“你没忘啊?” 吴驹微笑:“当然没了,我以前不是说要好好给你过个十八岁生日的吗?这可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怎么可能会忘?况且在我们家乡,十八岁是人很重要的一个节点,十八岁过后才是成年了。” 吕凝和吴驹都知道,吴驹从不称郿县为故乡,反而称另外一个神秘的地方为故乡,十八成年的这个习俗,因为开阳公主,吕凝也是知道的,所以此时没有多问。 吕凝转头看向一旁全程助攻的魏磬:“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早上你们俩是在演戏?” 魏磬轻咳两声,一本正经的说:“其实我一开始是拒绝……诶,别掐别掐,都是师父要我这么干的啊!” 两女闹作一团。 “好了好了,还有外人看着呢。”吴驹笑道。 吕凝这才意识到在场的不止她一个人——吴驹请了吕凝的一票闺蜜来为她庆生,王朱颜、冯闻竹、还有各家的小姐基本都在,居于王宫内的开阳公主也在特意赶到了。 尤其是那些差人跟她说了有事不能陪她过生日的,此时却一个不差的全都到了。 看到这,吕凝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帮人是和吴驹“合谋”骗她。 吴驹牵着她的手,来到桌子前,只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纸盒子,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是摆放着一块圆形的蛋糕,蛋糕上点缀着各种花纹与图案。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我的家乡过生日比较流行吃蛋糕,所以我也给你弄了一个,手艺不佳,不要嫌弃我。”吴驹乐呵呵的说道。 一旁的王朱颜等人一脸的羡慕。 这么懂浪漫的男人别说打着灯笼了,打着核弹也找不着啊! 吴驹为她插上蜡烛,随后让人将其他蜡烛吹熄,对吕凝说:“来,闭上眼睛许个愿,记得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吕凝点点头,照吴驹说的做,樱唇微翕,不知到底许了个什么愿望,随后睁开眼睛:“好了。” “吹蜡烛!”吴驹说。 吕凝将蜡烛吹熄,烛台又被点燃,整个房间瞬间又亮堂起来。 “生日快乐!”魏磬、开阳公主、王朱颜等人笑道。 吴驹也微笑:“生日快乐!” 吕凝都快哭成个泪人了,踮起脚尖在吴驹双唇上轻轻一点:“谢谢,这是我过的最好的生日!” “芜湖!”众人一通乱叫,掏出吴驹给他们的手拧礼炮,嘭的一声,各种颜色的纸花飞洒,瞬间就有生日的欢乐气氛了。 “好,切蛋糕!”吴驹抚掌,拿来刀,将蛋糕切开:“见者有份啊!” 大家纷纷拿起一份吃了起来,细腻的奶油一入口,甜味迸发,众人纷纷眼睛一亮:“真好吃!” 吕凝也尝了一口,顿时笑了。 “好吃吗?”吴驹问。 “嗯!”吕凝点头。 吃完蛋糕,吴驹将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礼盒:“礼物!” 吕凝接过,问道:“里面是什么?” “拆开看看?”吴驹说。 吕凝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些玻璃瓶,瓶中有白色或是奶白色的液体,还有几根手指粗细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红色的固体,看不出是做什么用途的,除此之外还有盒子,打开里面一面是镜子,一面是手感则不太一样,用手指摸上去会有一些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吕凝很喜欢,因为看起来很好看,但不太明白是什么。 “化妆品。” 吴驹答道,为她依次介绍: “这个是眉笔,描眉用的;这个是润唇膏,你理解成口脂就成;这个是口红,作用和点唇的朱砂差不多,这个是粉底,就是妆粉,和米粉、铅粉差不多。 不过口红较之朱砂、粉底较之铅粉那真的是强太多了,以后朱砂和铅粉你还是扔了吧,那玩意是重金属,会用死人!” 古代女子化妆经常会使用到矿物染料,比如点唇,最早用的是朱砂。 直到汉代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红蓝花这种植物后,才有了后世耳熟能详的“胭脂”! 有了植物染料,古代人当然也不二,他们知道朱砂有毒,所以后来朱砂就被果断抛弃,改用胭脂。 而面妆的美白,普通人家用的是米粉,米磨成的粉,但米粉的定妆效果不够好,不服帖,容易掉,并且也不够白,所以富贵人家就用铅粉,铅粉很服帖,而且足够白! 古代人也知道铅有毒,但他们对此的研究还是不够透彻,以为只要不入口就没事,却不知敷在面上同样是会重金属中毒的。 吕凝也用过。 不过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她本身皮肤就很白,白到了不需要美白的地步。 所以吴驹其实最开始不知道这回事,直到有一次撞见吕凝使用,吓了一大跳,这才连忙叫停,将铅的种种危害告诉她。 这玩意可碰不得啊! 史料记载,铅粉用多了,脸色“由白转青”,这其实就是一种中毒的表现,古代红颜短命者甚多,兴许就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 吴驹可不想吕凝有个三长两短。 况且说了。 吕凝不入口,但是他入口啊! 万一吕凝用了铅粉,他一口亲上去,那他不寄了吗? 坚决不行! 吕凝也很听话,听吴驹这么一说,便再也没用过,而且她心善,若是见人用了,也将吴驹告诉她的种种再说一遍,大家一听是吴驹说的,知道他是大医者,说的不会有错,便也就不用了。 不过也有人不信邪,觉得用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再用用应该也不会出问题,其中典型的是朝中一位大夫的妻子,在知道后依然在使用,但她愿意,那位大夫不愿意,寻思你搁这给我下毒呢?这要是抹上去那不就是一个人形毒药?于是将家中铅粉全部扔了出去。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还在咸阳引发了一阵风波,最终朱砂和铅的销量也是一通暴跌。 所以吴驹在给吕凝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一茬,给她制作了一套化妆品。 …… 听吴驹这么一说,吕凝才知道原来吴驹一直把这件事记着,还制作了代替品,不禁心中暖暖的,很幸福。 王朱颜等人见吴驹竟然送了一套化妆品,顿时眼睛放光,就差把羡慕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自从吕凝将铅粉有毒的事情奔走相告后,咸阳的夫人小姐就不再使用铅粉了,但旧的去了,新的还没来,空窗期就那么出现了。 现在吴驹竟然专门为吕凝制造了一套化妆品,这可就让各家小姐不得不艳羡了! 要知道,吴驹出品,必属精品啊! 光看那包装,简直太漂亮了!想来东西也绝对不会差,并且吴驹是个医者,所以造出来的东西断然不存在有毒有害的现象。 不过这只是她们羡慕的其中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惊叹于吴驹竟然将吕凝的点滴需求都记在了心里,并付诸了实际行动,一个拂手间能影响天下的男人,却也愿意用这双手为了自己女人亲手制作生日礼物,简直太宠吕凝了! 刚才的烟花,吴驹亲手制作的蛋糕和生日礼物,都在刷新她们对“浪漫”两个字的概念。 吕凝当然也很感动,看向吴驹的眼神中爱意都快溢出来了,但也正是这套化妆品让她突然想起什么,不禁“哎呀”一声。 “怎么了?”吴驹问。 “看到这化妆品才想起,过这个生日都没有好好打扮一番。”吕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女孩子都爱美,吕凝当然也不例外。 听吕凝这么一说,吴驹笑了:“那不是正好?就用这套化妆品吧!” 吕凝笑着点点头,对前来一同过寿的众人说:“那你们稍等我一会!” “好!”众人也都想看看这吴驹亲手制作的化妆品的效果,于是满口答应。 吕凝拿上礼盒转身要走,想了想又拉着吴驹一起走:“你也随我一起吧,我不会用。” 吴驹点头。 吕凝就近借了吴驹的房间,让鹿竹回吕府拿衣服,随后在吴驹那十分不专业的指导下开始化妆。 吴驹只知道这些东西怎么造,但不知道怎么使用,于是只能告诉吕凝大概的方法,好在吕凝悟性高,无师自通,一来二去也用的有模有样的。 粉底让吕凝很是喜欢,上妆的效果很好,比铅粉半点不差,而且吴驹制作的粉底显然不存在重金属,从这一点考虑,那真是甩了铅粉八百条大街! 不过在吴驹看来,吕凝用粉底的效果其实很一般,倒不是因为他的粉底做的不好,而是吕凝的皮肤很白,并且细腻,没有什么皱纹或是痘痘,根本不需要粉底美白遮瑕的效果。 “感觉这个遮瑕效果比铅粉好多了!”吕凝说。 吴驹点点头,那是当然,铅粉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化妆品,作用单一,根本没考虑过遮瑕,它的作用仅限于。 吕凝又接着试口红,吴驹在制造口红的时候还很有心意的做了一个旋转伸缩的结构,让吕凝很是喜欢。 “这个口红颜色好漂亮!”吕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惊讶的说道。 她转头好奇的问:“你都是怎么做出来这么多颜色的?还带着一股香味!” 吴驹解释道:“颜色主要是玫瑰花提取出来的色素,这都是天然色素,无毒无公害,用蜂蜡和橄榄油做膏体,再加一点玫瑰精油,这样香味就能掩盖蜂蜡和橄榄油的味道。” “那其他颜色呢?”吕凝看吴驹给她的礼盒里足足有十数种颜色,哪怕现在都没有那么多。 “用一些别的花的色素一起调和,慢慢调出来的,也可以用柠檬,也就是枸橼的汁液滴进去,改变色素的ph值,这样颜色的深浅也会改变。”吴驹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只可惜没有胭脂虫,那玩意原产于大洋彼岸,现在还搞不来,不然还会更简单。” 吕凝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制作出来绝非易事,当即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真厉害!” 吴驹瞪大眼睛,摸了摸脸上的唇印:“你怎么占我便宜?” 未等吕凝反应过来,他一个饿虎扑食上去:“不行!我要占回来!” 旁边的怀夕连忙捂起脸。 就在吴驹即将功成之际,鹿竹抱着好几件赶来了:“小姐,你要的衣服我拿来了!” 吕凝连忙推开吴驹,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接过鹿竹递来的衣服,从中挑出一件,转头却见吴驹依然正襟危坐:“你怎么还不走?” 吴驹正色说道:“我留下来给你出出主意,其实你不知道,我在这方面也比较有研……” “你个流氓!快出去!我要换衣服!”吕凝都快气笑了,起身将他推出去。 啪的一声,房门关闭! 门外的吴驹一脸失落:“唉,一点也不坦诚相见!” 眼瞅着奸计未成的吴驹叹了口气,溜溜达达的走了。 门内的吕凝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鹿竹和怀夕窃笑,忍不住说:“小姐,你和吴卿真的好恩爱啊!” “有吗?”吕凝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生日(三) 眺月阁,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 见吴驹前来,小徒弟魏磬连忙跑过来,身边还跟着开阳公主。 “吕姐姐呢?”魏磬问。 “正在换衣服,一会就过来。”吴驹说。 魏磬点点头:“师父,我过两天也要过生日了。” “嗯,挺好。”吴驹点点头。 魏磬眨巴眨巴眼睛,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在冒光一般:“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不还有段时间嘛。”吴驹摊手。 魏磬轻咳两声,说:“我的意思是,你亲爱的徒儿也渴望在生日那份收到一份精心制作的礼物!” “好啊!”吴驹欣然点头。 未等魏磬一喜,又见吴驹接着说:“我的徒儿的生日礼物那必须与众不同,要比别人的都好!” “嗯嗯嗯!”魏磬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我到时给你一套我的《伤寒杂病论》,精装版都不行!为师给你弄个亲笔签名proplusultra款!”吴驹正色说道。 魏磬小脸一垮。 “怎么又是医书啊!”魏磬一通抓狂。 一旁的开阳公主捂嘴笑,但又想到自己的生日,可惜那得是明年四月的事情了,还要等好长一段时间。 “医书还不够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吴驹摸了摸她的脑袋,见她一副吃瘪的样子,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嗯……小徒弟的生日,九月六日,现在都八月初了,得早做打算。 吴驹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端起酒杯去和宾客问好:“来,我敬各位一杯,感谢诸位赏脸莅临,要不是你们陪我演戏,这计划也不能那么天衣无缝。” 众人纷纷与之碰杯:“客气了,我们做的这点活算什么,相比起来今天真是不虚此行!” “没错!光是这场烟花就赚翻了!”冯闻竹附和道。 “等明天太阳一升起,这一定是轰动全咸阳的大新闻!” 众人纷纷赞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质疑这一点。 一想到明天满大街都在讨论“诶昨晚你看到天上那些东西了吗”,众人就一通自豪——想不到吧!哥/姐是亲眼见证者! “也不知道咸阳城百姓知道这么大的动静其实只是你为吕凝庆生会是什么反应。”有人说。 王朱颜一听这话却是一脸的唏嘘感慨:“这么好的男人上哪找……我以后一定也要找个像吴驹你这样,会赚钱会做饭会宠媳妇的全能好男人。” 一旁的冯闻竹闻言,拍了拍好闺蜜的肩膀:“那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吴驹也跟着笑了笑。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处,离开了好一会的吕凝此时终于回来了! 只见吕凝一袭月白色的襦裙,天生丽质,明眸皓齿,鼻梁高挺,皮肤如皎月一般白皙细腻,樱唇更甚二月红花,头戴一支玉钗,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落下,淡雅的配色散发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但也没有掩盖住自小养成那股端庄大气的气质。 吕凝提着裙摆转了一圈,笑道:“好看吗?” “好看!”魏磬。 “真好看!”冯闻竹。 “真特娘的好看!”王朱颜。 这实在是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纯粹的美! 太有仙气! 所有人都痴痴的盯着吕凝,反倒把她看得不好意思,转身又看向自己最想从他口中得到夸赞的那个人:“吴驹,怎么样?” 吴驹久久不语,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他此刻何尝又不是震撼呢? 听到吕凝的问题,吴驹搜肠刮肚的想了一脑形容词,始终觉得词不达意!达不到吕凝的美貌! 待到吕凝为他的沉默感到疑惑时,吴驹终于开口,悠悠吟了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吕凝饱读诗书,细细琢磨了一下词句,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当即脸色一红,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魏磬王朱颜等人再怎么夸也只是让她感到不好意思,只有吴驹的夸赞才能让她打心眼里高兴。 “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作诗,显得我们很没有文化啊!”王朱颜捂脸。 随后,一群女孩子拉着吕凝去研究妆容了,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声。 过了一会,吕凝又走过来,说:“吴驹,不如我们把这套化妆品做成商品卖出去吧?” 吴驹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那几家小姐想要,他微笑道:“我们自己保留着不也挺好吗?就像那只胭脂水釉瓷瓶一样。” 之前送吕凝的那只胭脂水釉瓷瓶已经停产了,制作方法保留着,但不对外销售,那毕竟是吴驹送给吕凝的礼物,所以吴驹想要它是独一无二的。 化妆品也是一样,除了吕凝这一套之外,他只给自己的傻徒弟留了一套,堪称举世无三。 吕凝歪了歪头:“我是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况且自从你把朱砂和铅粉有毒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各家一时间都没了东西可用,现在推出这套化妆品,正好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不是挺好吗?” 吴驹点头:“礼物是送给你的,当然是由你做主,只要你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会有意见,那好,明天我把制作方法告诉你!” “你真好!”吕凝嫣然一笑,又在他侧脸轻轻啄了一下。 因为是晚上,一直忙到现在,大家都没吃饭,所以吴驹开了宴席,后厨将早已准备好的丰盛菜肴呈上,一场生日宴欢乐而融洽。 吴驹和吕凝并坐在主位上,吕凝看着眼前的推杯换盏,忽然有些感慨,对吴驹笑道:“这真是我有史以来过的最开心,最好的生日了!” 从她记事起便是疾病缠身,去年发病也正是这个时节,随后被吴驹治愈,她是第一次过一个不用担心病症的生日。 除此之外,烟花,礼物,每一样都让她感到惊喜。 当然,最重要的是吴驹陪在身边。 看出她所想,吴驹笑道:“以后这样的日子年年都会有!” “嗯!”吕凝重重的点头,对此深信不疑。 但她随之又叹了口气:“可惜,父亲不在!” “是啊。”吴驹点点头,吕不韦还在洛阳呢。 “也不知道他在洛阳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吕凝说。 忽然,楼梯处传来一些声音,是粗重的喘息声,随后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楼梯口,嘴里念念有词:“靠,吴驹你小子非要把宴席开在这么高的楼顶干嘛,累死本相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阵找寻,最终落在吕凝身上,笑了笑: “闺女,生日快乐!” 第四百七十章 烟花 随着吕不韦的到来,吕凝的生日可谓彻底圆满了,刚刚还念叨着的遗憾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亲/伯父!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知道你今天生日啊!所以我四天前便将三川郡的事情处理好了,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吕不韦笑着说:“我没错过什么吧?” 吕凝摇摇头,笑着说:“没有,您回来的刚好,宴席才开始不久,不过可惜那场烟花您没看到。” “烟花?”吕不韦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吕凝想了想,绞尽脑汁为他形容了烟花的形状,对于没见过的人来说,确实不太好想象,好在吕不韦理解能力超群。 “你说的是天上那东西?我在城外遥遥看到了。”吕不韦说完,脸色怪异而又震惊:“那原来是你们搞出来的?” “准确的说是吴驹搞出来的,他想给我一个惊喜。”吕凝笑嘻嘻的说。 吕不韦咂舌,他是真没想到那是吴驹的手笔,还正打算回头探究一番呢。 不过想起自己这位女婿的那些鬼斧神工,凭空造出这么个玩意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吕不韦暗自点头,心中不免感慨:这女婿是真不错啊!有他在,凝儿后半辈子肯定是幸福的。 “来,诸位请一同举杯,既敬寿星,也敬吕相,算是为他接风洗尘!”吴驹招呼道。 “善!”众人附和,举杯共饮。 一场生日宴宾主尽欢,至深夜才散去。 …… 第二天,天刚亮起,咸阳的街头巷尾,茶馆酒肆的人们就扎堆聊起了昨晚的事情。 “你们看到昨晚天上的东西了吗?” “当然看见了!” “真乃神迹也!” 这时,昨晚睡得早或是听见响声但没当回事的人就一脸懵逼了:“怎么回事啊?我错过啥了?” 旁人一脸炫耀的将昨晚的事情描述给他们听,顿时令这些人懊恼不已。 “真不知那是什么神仙降下的术法啊!”他们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这时,知道些内幕消息便站了出来:“什么神迹,那是吴驹吴卿的手笔!” 大家都不信:“胡说八道!那可是天绽莲花!而且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绽放在千米的高空,最精良的弩箭望天上射都射不了这么远,又岂是凡人能做到的?” “就是,吴卿是很厉害,既通医术,又懂各种工匠之技,但也不可能有如此伟力吧!” 那人冷哼一声:“信不信由你,那东西不叫什么天绽莲花,而是叫烟花!昨晚是吕家的大小姐过生日,吴卿便造出一场盛大的烟花为她庆生!” 听他说的振振有词,大家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信了。 “我草,为了吕姐大小姐造出一场烟花,和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有的一拼啊!”有人惊呼道。 旁人一听立马不高兴了,反驳道:“你会不会说话?吴驹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又是以医术平定疫情,又是制造精盐打压盐价、制造猪肉、布匹等等给我们老百姓,让我们能过上好日子,此等行径便是神仙佛陀,便是小说里的唐僧都避之不及,怎么能和那昏庸无道的周幽王一概而论!” 众人连声附和:“是极是极,那吕家小姐天资聪颖,性格善良,也不能和褒姒相提并论啊!” 讨论的声音一直从街头到街尾,口口相传之下,更添几分浪漫,尤其是后来吴驹现场写的诗也流传了出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多美啊! 文人墨客兴奋的争相传颂。 而城内的少女少妇们更是对此赞不绝口,长这么大,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浪漫的事情,那些怀春少女简直都要疯掉了! 她们多希望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也能有人用烟花庆生,甚至还现场为她们赋诗一首啊! 只可惜这样的男人放眼天下也找不到,而唯一一个吴驹也已经名草有主,而且还是一对门当户对,叫人挑不出毛病的璧人,也就只能祝福了。 与此同时。 王宫内。 “什么!真是你干的!”子楚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吴驹和老于。 “对啊!”吴驹很是理直气壮的说。 “所以那个烟什么花的原材料真的是火药?”子楚又问。 “对啊!”吴驹点头:“您可以理解为那就是一种火炮的雏形,不过真正的火炮可比这玩意威力大多了。” “火药怎么可能这么漂亮?还有不同的颜色?”子楚十分不敢相信,昨晚那个东西,和开山裂石、无坚不摧的火药竟然是同一个东西。 老于一脸兴奋的说:“当然可能啊!我早就说了,爆炸本来就是很有美感的事情嘛!” 此言一出,吴驹和子楚一怔,旋即同时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老于。 爆炸? 美感? 吴驹第一次意识到,这位于岐山结识,从初入咸阳就跟着自己的老下属似乎在像某种奇怪而又危险的道路进化! 吴驹真怕他哪天手上突然长了一张嘴,大喊一声艺术就是爆炸。 子楚将烟花等于火药这个消息消化了一遍,随后忽然意识到吴驹刚才说的话:“火炮的雏形?” “对!”吴驹点点头:“其实就是向天空中发射火药,用爆炸产生的推力将炮弹打到天空中,然后爆炸开来,根据焰色反应,不同的元素被燃烧时会有不同颜色的火焰,想要白色就加入钛铝镁,红色就是碳酸锂,橙色就是氯化钙,黄色就是硝酸钠……” “好了你别念了,你跟寡人说寡人也听不懂。”子楚连忙叫停,他现在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在吴驹面前就是个文盲这一点了。 吴驹很是听话的闭了嘴。 子楚摸着下巴想了想,烟花的高度他可是看到了,虽然没有具体的测量,但少说那也是三百米之上,而且是上下三百米,如果是直线射程,打个八百米总是没问题的吧,那么大个东西要是对着人放,那得是多大的威力啊! 而且吴驹还说火炮的威力比这大多了。 子楚对火炮是越来越心驰神往了!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子楚挠了挠额头,忽然瞪大眼睛:“你们在寡人的咸阳城里放火炮?????” “是烟花,不是火炮。”吴驹正色说道:“二者的威力差距还是太大,况且火星从高空坠下,到地面基本都熄灭了,很难引发灾难。” “并且有了这次的实验,我们以后还会继续改进,绝对是万无一失。”老于补充道。 “成吧成吧。”子楚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两个人的说辞。 “大王要不要考虑生日的时候也来一套,不多不少,友情价只要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吴驹露出了奸商的嘴脸。 子楚眼睛一亮:“好!一万八,你说的!” “啊?”吴驹一愣,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这是他没想到的。 和子楚认识这么长时间,吴驹知道他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抠门的人,但也绝对算不上大方,毕竟守着一国财政,搞点啥都得紧巴巴的。 吴驹哪里知道,子楚确实不大方,但他好面子啊!君王有哪个不好面子,不好名声呢? 子楚想着过生日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和七国使者的面放一场烟花。 那场面,不得老有面子了! 何况他这也不仅是为自己装13,这也是一种彰显我泱泱大秦国力的表现嘛! 一万八,不亏! 子楚自己跟着吴驹做生意还赚了不少钱呢,私库躺着的上千万贯就是他的底气!拿出一万贯,洒洒水啦! 子楚将装13的事情先放到一旁,不无担忧的问道:“话说,烟花的事情昨晚大半个咸阳都看见了,今天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寡人这里光奏章都有几十份,会不会影响火药的保密?” “不会。” 吴驹果断摇头:“就连您从我口中亲口得知了烟花来自于火药,也依然不敢相信,他人就算知道了火药这个名字,又怎么可能将这两样东西联系到一起,更何况火药的研究一直是秘密进行,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 知道烟花奥妙的,实则也就只有在场的三个人,吕凝、吕不韦二人倒是也听说过一些,但并不知道具体,况且二人也不可能泄露,昨晚的王朱颜参与宴席的人更是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回头就算有人来找吴驹问,他也早就找好了糊弄的说辞。 “那就好!” 子楚总算放心了,随后听吴驹和老于说了火药的研发进度,又亲自去私库挑了一件宝物,让吴驹转呈给吕凝,作为他给这位侄女的生日礼物,随后就放他们俩离开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八月的第一个星期 丞相吕不韦回归,这可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生日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子楚就召开了大朝会,文武百官齐聚,将吕不韦此行去三川郡办的事拿出来议了议。 吕不韦向子楚汇报了各项政令的实施进度和遇到的问题,众臣一番商议之后,也定下了一个结论。 三川郡已经足够安定! 据调查,当地百姓对秦国认同感很强,许多已经开始以秦民自居。 这是很正常的。 秦国给他们提供的条件很优越,他们享受着和原秦国子民一样的待遇。 同时,他们的生活质量也在提升,精盐、猪肉、布匹,这些原本在函谷关外售价很昂贵的东西,自从他们成为秦民以来价格都下调了。 当然,这些条件主要是吴驹提供的,秦国也做出了不少努力,政策上的优待等等都是有的,只是吴驹一个人的光芒实在太夺目了。 百姓所求不多,能吃饱穿暖就好,现在虽然距离完全实现还有一段距离,但好歹是可能了,那么还何必去怀念以前的日子呢? 另外,他们地处边境,可谓朝秦暮楚,今日可能是魏王的子民,明日就要归赵王,后日再归秦王,对国家的认同感较低,同时又饱受战乱之苦,渴望安定的生活。 而且,三川之战打完之后,韩魏国内力量空虚,没等秦国再打上门就主动割地赔款,他们是被韩王和魏王放弃的,而非被攻占的,民众当然会对韩魏心存埋怨了。 言归正传。 既然三川郡已定,有两件事便可以提上日程。 第一件事子楚东巡三川,可以开始布置,不必太过担心治安问题。 第二件事是攻赵,三川一定,攻赵便可无忧,不必担心战争期间,三川郡借机反复的问题。 两件事情并行,有条不紊的准备着,目前的打算便是子楚东巡三川,体察民情,安抚民心,随后开启攻赵之战! 下朝后,吕不韦又被子楚留下用午膳。 朝堂政务梳理的差不多,他又开始梳理私事,即吕系以及家中、生意上这段时间积压的事务。 吴驹为老丈人汇报了吕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当说到邵无害一事时,吕不韦对吴驹的处理方式很认可。 “你做的很对!”吕不韦深吸一口气,说道:“朝臣之间产生纠纷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邵无害属于外臣,又是我们吕系的人,他向甘家动手,很容易落下话柄,叫咸阳民众说说也就罢了,怕的是那些出身本土的臣子借机攻讦。” 吴驹扶额叹气:“朝堂上的这些弯弯绕绕是真多啊!” “没办法。”吕不韦摊了摊手,早就习以为常了。 吴驹随后又讲起之后甘罗拜为门客的事,令吕不韦颇为惊讶。 “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甘罗这孩子很是聪慧,只要没有半道出意外,将来的仕途会不错!”吕不韦笑了笑,损了邵无害的面子,但换来一个甘罗,对吴驹来说无疑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吴驹点点头表示赞同。 “大王给了甘罗什么官位?”吕不韦问。 “暂时未定,据说有意安排在治粟内史祁农手下。”吴驹说。 吕不韦点点头,不再说公事,转而笑问道:“昨日生日宴办的这么红火,看来我不在咸阳的这段时间,你和凝儿也是颇为恩爱啊。” 未等吴驹说话,吕不韦随即便问:“你们俩打算何时成婚啊?” 吴驹想要张口,吕不韦又笑吟吟的补充道:“这次你拿岁数问题搪塞我可是不行了,过完这场生日,凝儿已经十八,按照你自己的说法,是成年了。” 吴驹舔了舔嘴唇,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明年!明年年底之前一定成婚!” 明年…… 吕不韦摸着下巴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时间还算满意,于是这才摆了摆手放吴驹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里,烟花的事情越传越广,引起了大众激烈的反响。 烟花之事出自吴驹之手的消息也已经确定下来,很多人都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怎样办到的,可是吴驹避而不谈,久而久之也便不了了之了。 不过吴驹在生日宴上吟的那首《清平调》却一炮而红,为天下读书人津津乐道。 这首诗也为许久没有新作面世的吴驹再次巩固了宗师之名,让许多质疑吴驹的人知道:宗师之名是无可撼动了。 如今天下,能在文道被称为宗师的人寥寥无几,荀子作为辞赋大家算是一个,稷下学宫姜堪长于诗道,算是一个,吴驹便是剩下的那一个,虽然他的岁数和资历浅,产出的作品也较少,但每一首都是精品,而且从目前他的作品来说,这个人几乎没有弱项! 诗,词,歌,赋,有三项他都立于顶端,简直恐怖! 也因此,吴驹在天下文人口中拥有了“词祖”和“文宗”的称号。 …… 烟花是受大众追捧,《清平调》是受文人追捧,但要论什么能俘获女人的心,那还得是吴驹和吕凝在生日宴上展示的那一套化妆品。 生日宴结束的第二天,那套化妆品就点燃了整个咸阳的名媛圈。 那晚出现的吕凝,那一瞬间的芳华惊艳到了所有人,简直就是个活广告! 如果这个时代有明星代言的话,那吕凝完全可以胜任! 第二天一大早,前来问询化妆品的人就不计其数,各家的夫人、小姐、甚至是宫中的姬妾也纷纷遣人来问,吕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吕凝也没想到顾客来的这么快,而她的化妆品大业八字还没一撇呢,当下只能告诉她们:化妆品的事情已经在筹备中,将来会对外售出了。 众女一听也就纷纷叹息,但也只能作罢,同时又不免感慨,做吴驹的女人是真幸福啊!全天下唯一的三套化妆品就在吕凝、魏磬和开阳公主手中,旁人再想求一套都是难如登天。 吕凝见来客极多,也颇为高兴,因为现在都有这么多顾客,开售时的销量必然也不会差。 同时,吴驹也已经将化妆品的配方都交给了吕凝。 “这几样东西中,眉黛的制作最简单,最简单的眉黛可以直接取石墨磨成粉往眉毛上抹都行,不过我做的工艺复杂不少,是取牛骨胶融化,与青黛粉融合,加以塑形,阴干后便成了一个块,再进行打磨,使用时蘸水磨制出液,抹在眉毛上,这种制作工艺与墨锭墨条几乎一致。” “当然,我们是高端品牌,自然要做的与众不同,所以制成眉笔,增加这一步,工艺也不复杂。” “青黛粉的原料主要是板蓝根(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板蓝根中又细分为马蓝、木蓝、菘蓝几种植物,这些都属于清热解毒的药材,很好找,医家的那些药园里最不缺,届时可以直接从那边采购,倘若想要其他颜色,那也简单,用其他材料便是。” 理论上来讲,只要材料无害,不是铅、朱砂那种有毒的害人玩意就能用,吴驹就知道多种眉黛的制作方法,除了青黛粉,还可以用竹炭,就是用高温让竹子碳化,具体操作就是将竹子找个不燃烧的容器放起来,然后丢进火里烧,烧完研磨成粉就行,之后的流程同上。 这和青黛粉做出的眉黛颜色不同,竹炭眉黛是纯黑,青黛粉则名副其实,有一种类似于远山的青黛色。 等到化妆品这门生意做大做强了,肯定要推出多种产品,这些都可以留作备选项。 不过其他几种化妆品就要复杂的多了。 口红,需取蜂蜡融化,加入橄榄油,再取从玫瑰花等红花中萃取提炼的色素加入,并加入玫瑰精油等提香剂掩盖蜂蜡和橄榄油的味道,最终放入模具,等待凝固后就成了口红。 粉底是最复杂的,分为粉体原料,着色剂,吸附剂,养肤成分四大部分。 后世成熟的化妆品中,粉体原料主要是滑石粉、钛白粉、金属皂。 着色剂主要是氧化铁、氧化铬,主要作用就是让粉底有一些颜色,不至于白的吓人。 吸附剂主要是碳酸钙、碳酸镁、高岭土等成分,主要起到吸附皮脂、汗液等皮肤分泌物的作用。 养肤成分主要是海藻萃取精华、山药萃取物、维生素类、弹性蛋白、珍珠粉,起到柔软皮肤、保湿美白、增加皮肤光泽等效果,后世各大品牌在这块用的成分多有不同,毕竟能用来宣传也就这了。 不过问题在于,现在的条件不容许吴驹完美复刻这种成熟的化妆品,因为里面有些成分他现在根本就搞不出来。 就比如钛白粉。 钛白粉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钛。 而众嗦粥汁,钛是稀有金属,在自然界分布分散且难以提取,想从主要矿石中提取钛,需要用到克罗尔法。 这是一种用镁提纯钛的方法,需要把从矿石中初步提炼过的金红石或钛铁矿放入1000c的流体化床,用从石油馏炼出的煤焦进行还原。 接着对还原得到的混合物通氯气,产生四氯化钛及多种易挥发的氯化物气体,接着对这团混合气体进行分馏。分馏后将纯净的四氯化钛通入不锈钢反应器,在800–850c的温度下加入15%至20%过量的镁,之后得到的产物中依然有多种物质,需要再进行提纯,得到海绵钛,之后再精炼,个中程序依然复杂的很,最终才能得到钛锭。 随后再制备二氧化钛,制作钛白粉。 这一大堆流程,吴驹光想想就头疼。 何况里面的一些条件他就算开挂也实现不了啊,石油、真空环境,这是他现在能搞出来的?? 所以他最终使用的并不是钛白粉,而是找到其他材料代替,效果肯定会差一些,但却是一条性价比极高的捷径。 “这门生意需要做的功夫不小,除了场地、人工,最主要的就是原材料,比如粉底需要滑石粉,得购置几处矿场开采;口红需要蜂蜡,得养蜂,买蜂场。”吴驹一边喝着茶,一边娓娓道来。 说完,他又接着说:“这次我打算只投入资金,由你来开设、管理这门生意,怎么样,有信心吗?” 吕凝此时已经有点晕头转向的了。 吴驹给了她一本笔记本,这是吴驹的一本实验笔记,记载了关于化妆品的各项实验过程。 上面写着的各种术语、数值看得吕凝头都大了。 好在吕凝不需要像吴驹那样弄懂每一步的原理,只需要知道每一步的操作方式就行。 听吴驹这么一说,她更是一吃惊:“由我来开设?你不管吗?” 吴驹点头:“接下来秦赵又要打仗,我有预感,到时我会很忙,无暇管理生意,所以还得靠你。” 说着,他牵起吕凝的手,微微一笑:“而且你是女人,你比我更懂女人,也一定能将这门生意做好。” 说实在的,吕凝不太有信心。 能力,她是有的。 吕不韦子嗣众多,只有未及冠、及笄的孩子会被留在身边,凡是及冠、及笄者,无论男女,都会被“分封”到各地,打理吕不韦的生意,只有吕凝是个例外。 这一方面归功于吕凝从小体弱多病,其母早逝,她又是吕不韦的长女、嫡女,吕不韦最疼爱她,所以留她在身边。但若是只有这方面原因,吕不韦又怎会让她打理生意,协助自己总揽全局呢? 说到底还是吕凝从小天资聪颖,在商道上完美继承了吕不韦的才能的原因。 可是,守江山,吕凝没问题,像吴驹、吕不韦这样“打江山”,吕凝还真没尝试过,一时间当然不免心中犯怵了。 但想到吴驹对她的信任,她又鼓起了勇气:“那好!我一定尽力!” 吴驹笑了笑:“也不用压力太大,我还是会帮你的,遇到什么问题就来问我好了。” “嗯!” 隔日,大秦美妆公司就成立了,专门经营胭脂水粉的生意。 矿场,蜂场,鲜花,药材,在吕凝的指挥下,一切有条不紊的筹备起来。 消息一经放出,全咸阳的女子皆欣喜不已,纷纷翘首以待。 …… 之后的几天里,高德全那个化粪池的坑终于挖好了,吴驹令他开始用钢筋混凝土和水泥开始动工建造。 吴府改造计划的第一步算是迈了出去。 同时,城外的吴家庄也被吴驹划入了他的这个改造计划中,各大工厂都会逐步改造成钢筋混凝土结构。 魁首近卫的山庄也一样。 原本那处山庄只能用来居住,魁首近卫入驻后拆除了园林等等不必要的东西,吴驹这次打算再次进行改造,除了将木质结构改成钢筋混凝土之外,还要改造格局,让他更具备军营的功能,并加设各种防御设施,将山庄打造成一个铜墙铁壁的堡垒! 同时,为了给大秦建筑公司供货,也为了接下来的改造计划,吴家庄又落成了一处砖窑厂。 这个比较简单,粘土矿不缺,水更不缺,因为吴家庄比邻渭水。 而烧制青红砖的技术,吴驹也是懂的,砖块中的铁完全氧化即为红砖,不完全氧化即为青砖。 所以在建设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砖窑厂开业的第一天,烧制出的砖头质量便十分喜人,等到所有窑口全部建好,日产五万块砖绝对不成问题,十万也可以冲一冲。 …… 这就是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发生的事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聚会 八月八日,吴驹应邀参加了廷尉焦樵举办的一场聚会。 这是一场以秦法家成员为主的聚会,说是聚会,其实更像是一种茶话会或是沙龙的形式,气氛不会那么严肃,一般是大家一起喝喝茶酒,坐而论道,所谈论的以政事为主,旨在交流思想,解决难题。 而与会成员的也并无具体限制,更不一定只能是秦法家,比如吴驹和李斯这两个被焦樵特意邀请来的人。 一个医家魁首,一个儒家弟子,偏偏对法家思想都有着深刻理解。 纯纯二五仔。 这次聚会是上个星期在茅焦的升职宴外加乔迁宴上,李斯传达给他的,时间最终定在了今日,地点则是焦樵的府邸。 …… 数位法家学者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朝政。 焦樵和李斯等人也时不时的插两嘴。 唯有吴驹则在一旁默默吃着茶点,喝着茶水,虽然随意,在场的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不是不懂,只是单纯的保持着一种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状态。 倘若有人说他不懂,那其他的法家学者可是要怒喷一顿,让那人知道什么叫做人间险恶——开玩笑,堂堂吴驹,会不懂法家学术? 知不知道著作权法、商标法、专利法,以及之前的食品安全法等等都是谁倡议并制定的?(指指点点.jpg) 连廷尉焦樵都赞誉有加,懂不懂这是什么含金量啊! 也因此,吴驹这副作态反而被不少人看作云淡风轻,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甚至是一些法家新人的崇拜的目光。 当然。 他们的内心活动要是让吴驹本人知道,那他可真是要叫冤了! 与世无争,云淡风轻? 我没有啊! 法家大佬? 跟我有啥关系? 吴驹只想尽可能当个小透明。 毕竟他现在的法家大佬人设和他本人的水平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要是他在这么多秦法家成员面前塌房,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对于这种聚会,吴驹的态度一向是痛并快乐着。 一方面他迫切的希望和法家的人接触,以实现自己统一诸子百家的大业。 另一方面,他又很担心自己露怯。 所以在这方面他选择了进退有度的策略,平常努力降低存在感,避其锋芒,倘若有人请教,他就借口推辞,或是祸水东引给工具人李斯,实在推脱不了,那就装模作样的答一番。 当然,只是游而不击那是不够的,倘若遇到了有想法的问题,那也要积极的人前显圣才是。 这种策略在以往的数次聚会中取得了重大成果,吴驹希望以后能继续保持。 就像现在,一众秦法家正在讨论最近的朝政大事,焦樵和李斯也时不时的插两嘴,有人问他,他便笑着摆摆手:“我不太了解这方面,还是你们说吧。” 他们首选谈的大多是一些三川郡的问题——这次吕不韦从三川往返,带回来不少棘手的问题,在昨天的朝会上没能讨论出个名头,正好这次聚会临时有了不少跟随吕不韦前往三川郡又随他返回的人,所以今天众人又拿出来聊一聊。 “哟,都到了啊。”祁农也来了,乐呵呵的冲大家拱手作揖。 “就差你了。”焦樵微笑。 祁农坐下,倒了杯茶,说道:“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茶饮尽,祁农深深叹了口气。 焦樵挑眉:“祁卿似乎有些烦恼?” 祁农摆了摆手,似是感慨似是对焦樵抱怨道:“别提了,最近是越来越得勒紧腰带过日子了。” 此言一出,许多人看来,问道:“祁卿这是怎么了?” 祁农摊手:“国库!” 这么一说,众人就明白了。 害。 国库没钱嘛,多正常的事情。 哪个国家不是这样的。 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也! 如果哪一天宣布国库充裕,不缺钱了,那大家反而要怀疑是不是祁农带着他的都内部做假账了。(注1) 祁农的话引起了吴驹的注意,他问:“国库紧张?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还一片大好吗?大王从盐和布匹两门生意赚的钱可不少啊。” 祁农摇摇头:“此一时非彼一时,况且形势一片大好那也要看和谁比。” 吴驹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祁农的意思。 今年年初秦国刚经过三川之战和一场疫病的肆虐。 武器,粮草,伤亡,抚恤,药材,灾民,哪样不烧钱? 那时国库空虚,自然是最差的时候。 后来秦国拿下了韩魏的各项赔偿,又尽入整个东周国的土地人口财富,回了一大波血,随后子楚跟着吴驹做生意,贩盐、布匹、猪肉,狠狠的氪了一波金。 在当时看来,当然算是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光是军队的冬衣就是足够让人头疼的事情,到现在我还没头绪呢!” 祁农叹道:“没有什么比打仗更烧钱了。” 众人纷纷赞同的点头。 “要不增加赋税?”有人提议。 “不妥不妥。”他人反驳。 祁农将这件事说出来,显然也有集思广益的想法,但连说了几项都被其摇头拒绝。 忽的,有人将目光投向吴驹:“吴卿您也说两句吧?” “是啊,吴卿可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众人眼睛一亮。 整个咸阳谁不知道吴驹乃巨富也。 甚至前不久出现了一种论调,认为吴驹的资产已经超过了现任秦国首富吕不韦。 这并非空穴来风,有人进行了周密的计算,对吴驹旗下各大产业的营收进行了大概的统计,仅仅是摆在明面的产业,吴驹和吕不韦的家产就已经基本持平,更不用说还有一些是查不到的。 这么看来,吴驹就算暂时不是首富,不出一二月也可以超过吕不韦了。 大家对此倒也并不觉得惊讶,吴驹旗下烧刀子、炒茶、炒菜、贩盐、布匹等等产业都是暴利,每天进账如流水,成为秦国首富那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吴驹到底有多少钱,依然是个未知数。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我有三计 大家都想听听吴驹的建议,祁农也觉得以吴驹的脑子一定能想出好点子,于是说:“吴驹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吴驹见战火忽然烧到自己身上,不由得一惊,随后陷入沉思。 国家缺钱吗…… “我倒是确实有几个点子。”吴驹思量再三,决定不回避这个问题,毕竟他一贯的原则就是该怂的时候怂,该莽的时候莽。 祁农眼睛一亮:“快快说来!倘若能用得上,我一定也在大王面前为你请功。” 吴驹摆摆手,说道:“我有三计。” “哪三计?”众人异口同声的问。 “第一计,曰,国企。” “设立由官府投资、控制的企业,用官府的名义做生意,不但可以充实国库,还可以起到引导、调节市场,帮助宣传等作用,当然,最好的就是出口到其他国家,赚取外汇。” 祁农点点头:“这一点你之前说过,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继子楚和吴驹合伙做贩盐生意、布匹生意尝到了甜头,立马就让祁农着手操办,现在已经有了许多家产业。 “不过这做生意赚钱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啊,不怕你笑话,除你手下的盐业、布业这些半国企在持续盈利外,之后开的那几门生意都是刚起步,都还处在亏损状态,什么时候能转亏为盈还是未知数。”祁农说完,又笑道:“吴卿今后要是有什么合适的路子,请务必带我一个啊!” “客气了,有合适的话,一定。”吴驹笑了笑。 祁农又问:“那第二计是?” “第二计,名为平准!” 这倒是个新鲜词,于是祁农连忙问:“何解?” “可以设平准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故抑天下物,便为‘平准’!”吴驹说:“如此一来,官府便能掌控物价,在市场动荡时出手平稳,不仅如此,还能通过做空、做多,即以贵即卖之,贱则买之的方式博取不菲的利润,充盈国库!” 这番话一说出,祁农的眼睛瞬间亮了——很有意思! “有点像平籴法。”祁农思考了一下,说道。 “没错,但是区别在于平籴法的初衷不是稳定市场或者充盈国库,而是救济灾民,平定动乱!不仅不赚钱,反而还是亏钱的。”焦樵抚须说道。 平籴法。 (籴di) 祁农对其不陌生,焦樵等法家人对它也更不会陌生。 这是法家的奠基者之一李悝的杰作。 李悝,魏国人,在大约一百多年前的魏文侯在位时期,担任魏国丞相之位,编篡了法家的著名书籍《法经》,并主持了一场影响深渊的变法——李悝变法! 而李悝变法的其中一项内容,就是平籴法,其主要内容就是国家在丰年以平价购买余粮,荒年以平价售出,平衡粮价。 这项规定的意义之深远自然无需多说,现在的七国每一国都在使用,这也是祁农能一下子想到平籴法的原因,毕竟他身为治粟内史,其中一项职权本来就是管粮食的,而焦樵等人对此熟悉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他们是法家,李悝、李悝变法、《法经》这些内容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抹灰之于土木,复制粘贴之于某讯一样,是必学必备必会的。 而吴驹所说的平准法出现于汉朝,是汉武帝改革中,将已经改名为大农令的治粟内史又改为大司农,随后在大司农之下设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斡官、铁市等部,其中的平准部就专门掌管平准法。 此后历代皆沿用之,并加以改进,比如唐朝刘晏改革时提出的常平法。 “这个好!这个方法确实不错!”祁农很是赞同,一时间愁苦的心情一扫而空,整个人的阳光了起来:“我明日便上报大王,若能功成,首功非你莫属!” 焦樵笑道:“果然还是吴驹比较有办法!” 李斯深以为然,国企之法和平准之法,他一听就知道大有搞头,刚才众人就国库问题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而这样有实践意义的好方法吴驹却轻松说了出来,李斯不由感叹吴驹真乃非凡人也,不由对他陡然生出几分敬佩之心。 “还得是吴卿啊!” “这样的方法,我肯定是想不到的。” 参与聚会的众多法家学者也纷纷上赶着拍马屁。 吴驹拱手谦逊道:“哈哈,大家过奖了,过奖了,随口一说而已。” “那不知这第三计是什么?”未等祁农开口,连老成持重的焦樵都忍不住说话了,在他看来,前两计都如此惊艳,第三计一定也不是凡物。 “第三计,是恤商。” “降低商税,大力发展商业!”吴驹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众人纷纷大惊。 “要鼓励通商,保护商人的合法经营权,如此,国家可以富庶!”吴驹说。 顿时有人不赞同了:“商君说:夫民之不可用也,见言谈游士事君之可以尊身也、商贾之可以富家也、技艺之足以餬口也。民见此三者之便且利也,则必避农。避农,则民轻其居,轻其居则必不为上守战也。若鼓励通商,岂不助长不劳而获之气焰?” “此乃本末倒置耳!” “吴卿,您前面说的我都十分赞同,可这一条就不太对了。” 与会众人纷纷驳斥道。 面对大家的批判,吴驹淡定了喝了一口茶水,一言不发。 于是一众人将目光投向焦樵:“焦卿,您说两句吧。” 焦樵沉默了。 说实话,他也觉得吴驹这一计不太合适,但直觉告诉他,吴驹绝非蠢人,他既然说出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一时间焦樵也有些进退两难。 他张了张嘴,只是说道:“如果仅从赚钱的角度来说,鼓励通商,吸引更多人确实是能增加国库收入的。” 李斯作为吴驹的门客,这个时候当然也要义无反顾的站出来表明立场:“齐国重商,因此富甲于诸侯,昔年的郑国也是如此。” 一听二人这么说话,又不免是一番争吵,学者分为两派,双方据理力争,一时间战况十分激烈! 祁农摸着下巴不说话,眉头越皱越深,转头看向一旁的吴驹:“吴驹你是知道的,秦国和齐国不一样,而且如果像齐国和郑国那样重商,会给秦国带来一些弊病,就比如军队的战斗力下降。” 吴驹颔首,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商鞅改革提出了秦国最主要的一项战争利器——军功爵位制,让获取军功成为平民的主要上升手段,继而造就了秦军甲于天下的战斗力! 可榜样的力量是恐怖的,商贾不事生产、无需卖命也能丰衣足食,要是让百姓都知道做商贾就能赚大钱,就能过上好日子,谁还会去卖命当兵呢?如此一来岂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 “我只是从增加国库收入的方面说话。”吴驹对祁农说。 靠鼓励经商,发展商业来使国家富饶是不会有错的。 宋朝就是如此,随着时代的发展,农业的自然经济不再是主要收入,商业才是。 宋朝商税最巅峰时,总税收中,光是茶、盐以及许多专卖货物的税收就达到了近50%,连同经制钱、总制钱,非农业税达79%强。到了淳熙、绍熙年间,茶、盐酒等榷货达到56%,加上经制钱、总制钱、月桩钱,非农业税更达惊人的84.7%! 这也正是宋朝经济能如此繁荣的原因之一。 “从增加国库收入方面的话……可行性是有的,不过现在确实用不了。”祁农说。 吴驹微笑:“现在不用,不代表以后不能用。” 祁农一愣,仿佛觉得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惊雷般:“以后?” 他嘶了一声:“你指的以后是?” 吴驹微微颔首。 统一以后! 重农抑商的政策是不错,但统治者也不傻,他们才不是歧视商贾,相反,重视商贾的理念很早以前就出现了。 《管子·小匡》里就说“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周书》则说“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商人保证了货物的流通,这么简单的道理,统治者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只不过是碍于乱世,必须要加以限制,不能让商人势大而威胁国家罢了,商鞅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片土地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逢战乱结束,发展经济就会成为主旋律。 七国统一,秦朝开始后,秦始皇下令打开关梁,解除开发山泽之限制,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 汉朝沿袭秦朝的做法,宋朝的重商人尽皆知,元代同样重商,明初重农抑商,但同样将商税从三十税一降低成十五税一,可见商业对恢复社会繁荣的重要性。 当然,举的这几个例子中不少都走上了翻车的道路,尤其是宋元时期的官商勾结,商人势大,是真正的动摇国本,这也是历代对商贾加以限制主要原因之一,不过有些事情不能因噎废食,吴驹也有信心吸收历史教训,让秦国不走弯路。 以后? 在场的人听到这两个字,或皱眉,或挑眉,或不解,或不信。 焦樵和李斯这两个绝对的聪明人隐隐之中也猜出了吴驹指的以后是什么意思,但当下的第一反应却也是否认自己的猜测。 天下七分,七雄的格局已经稳定,秦国最为强盛,几代秦王雄心壮志、厉兵秣马,可统一的事情终究是八字还没一撇,谁也不敢说秦国就是稳赢,毕竟这大争之世诡谲多变,现在的七雄,以前哪个没有强盛一时过?因此谁敢相信吴驹竟然已经在为统一之后的事情做打算? 可吴驹似乎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让人感到很奇怪——谁给他的自信? 众人不解。 为何自信的事情暂且不谈,话题再回到商贾的问题上来。 吴驹见众人反应不一,当下摆了摆手:“罢了,这第三计你们就当我没有说过。” 他心中自有考量,有些事情等到了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位置,他自然会去做,现在谈这些确实为时尚早了。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不过对于商税,我倒是有一点小看法。” 祁农从思考中挣脱,精神为之一振,旋即苦笑:“吴驹啊,你就不要吊我的胃口了,有话就说。” 说着,他抬手为吴驹倒了一杯茶。 吴驹笑了笑:“关税。” 祁农皱眉:“详细说说。” “对不同的货物制定不同的税率。” 祁农皱起眉头:“不同的税率?” 关税自春秋时期出现,至现在,已经发展的很完善,不过都是看货物的数量或者是重量来交税,对不同的货物种类,实施不同的税率,祁农还真没想过。 但吴驹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句更是惊人:“若要需要,可以对敌国的进口商品提高关税,以达到限制敌国货物的目的。” 所有人都瞬间惊了。 “提高关税?”祁农冥冥之中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若有所悟,一语不发。 其他法家学者则窃窃私语。 他们是法家人,虽然不像儒家那样将满口仁义道德,将此奉为至理,但在修身方面是同样的理念,这种对敌国提高关税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实在是看人下菜碟。 “这种做法,是否太不择手段了?”有人忍不住说。 吴驹笑道:“此言差矣,难道两国打仗就叫择手段了?” “这……” “兵者,诡道也,相比起来,打仗才是真的不择手段吧,两国交战,动辄数十万人丧命,两国商战,不过多赚些钱,远不比刀兵相见来的激烈,哪能叫不择手段呢?”吴驹摊手。 那人顿时没话说了。 又有人说:“可是……国家之间,终究是得……雅量!这般行事……” “你现在就算对魏国免税,魏王也不会感激你的。”吴驹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个事实:大家争的脸红脖子粗,什么没节操的事情没做过,何况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又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讲呢? 那人憋得脸都红了:“我们秦国是大国,是诸侯之长……” 吴驹直接打断了他:“大国和诸侯之长我不反驳,但你难道不知道六国称秦为暴秦吗?”他就差直说我们秦国是什么名声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这下大家都没话说了。 “我是秦国的臣子,我首要是帮秦国谋划,在我看来,对国家有利的事情,就有必要去做,提高对不同货物的商税,可以保护本国的商品,限制外国的商品和外汇收入,这是很有必要的。”吴驹说。 祁农点点头:“言之有理,我赞同吴卿的话!” “国企,平准,关税!哈哈哈!”祁农满意的大笑:“得此三计,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啊!” 祁农对吴驹是真的佩服。 此人平日里做生意,其实对技巧的展示并不多,在许多人看来,他都是靠着过硬的产品质量造成碾压式的胜利,烧刀子、炒茶、炒菜、纸张、玻璃,无一不是如此。 换句话说,吴驹是暴击流、攻速流,吕不韦那样的才是技巧流。 可祁农今日第一次见吴驹吐露这么多的技巧,对他真是快要五体投地了! 此人的本事,实非常人能够想象,他对国家的增收,甚至是对商战都有很深刻的理解,这点从他的三计就能看出,这也能侧面印证一点——人家不是不懂技巧,只是懒得用罢了! 祁农出身农家,又是秦国的治粟内史,掌管谷货,最擅长农事,其次是商贾,但相比于吴驹,他在商贾之道的认识真是逊色不少! 这样的人,由不得人不佩服啊! “吴驹你真是足智多谋,此番献策,解我心头大患,回头我们一定好好喝两杯!”祁农又道:“一会我就上表奏章,向大王请示,并为你请功!” “太客气了。”吴驹笑了笑。 祁农笑完,还是不禁叹了口气:“这三计都是好计策,不过都是长久之计,难解我一时之患啊!” 这吴驹也没辙。 普通人可以依靠买彩票之类的方式一夜暴富,可国家哪里行? 或者说,普通人不劳而获,至多是几十万贯罢了,可几十万贯上升到国家层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国家之间,哪里有一夜暴富的好事? 啊!也不是没有,打仗不就是? 打了胜仗,利益嘎嘎多,不然后世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也不会那么热衷于发动对外战争,不就是惦记人家的石油吗? 可现在和赵国的仗还没打呢,需要不断往里面投钱,哪有赚的道理。 秋收倒是能大赚。 秋收之后,财政方面的压力一定能缓和一些。 除此之外新得三川郡,那里有大片沃土,可以供给粮草,但也不能太指望三川郡,因为三川之战和疫病的事情耽误了春耕,虽然子楚当时竭力补救这个问题,但并不能很好的解决,收成必然不比往年,也就是说,三川郡能拿出的粮食不会很多。 当然,祁农东拼西凑,支撑一场战争完全不成问题。 可是战争的事情,岂能凑合? 拿三十万的军队打和二十万的军队打能一样吗?给军队披铁甲和布甲能一样吗?如果能筹措更多的钱,那可以让多少兵士不必拿命去拼? 所以…… 钱! 还是钱! 吴驹陷入沉思,紧蹙着眉头,随即忽然想起什么,说:“冬衣?” “嗯?”祁农没听清。 “军队要换冬衣?”吴驹重复了一遍。 祁农点点头:“当然。” 吴驹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亮了许多:“快速赚钱的计策我搞不来,但冬衣方面,我兴许能帮你一些忙。” “哦?”祁农顿时又来了精神。 众人也纷纷望过来,想听吴驹说什么。 但正当吴驹要说话时,祁农又突然举起手,笑道:“这件事情还是会后我们再议,因为我的事情已经耽误了大家太多时间,剩下的时间还是留给大家继续交流学术。” 当然,是真的怕耽误时间还是出于保密的原因,那就只有祁农自己知道了。 焦樵点头,招呼道:“那这个讨论就告一段落吧!咱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聚会旋即又开始热闹起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我有三计(二) 聚会从上午开始,至中午结束,焦樵设宴款待众人,随后散去。 这次聚会,让吴驹在许多人心中的印象再一次加深,有许多慕名而来者一开始是不相信吴驹这个医家魁首对法家学术也能如此精通的,但结果今日一看,哇,水平真的很高,叫他们心服口服! 吴驹给出的三计中,虽然鼓励通商之计让许多秦法家不太赞同,但瑕不掩瑜,国企,平准,关税三个计策都让人眼前一亮,不由感慨其构思精巧,学术已然臻至极境,真乃名不虚传! 当然,吴驹也收获颇丰。 系统的法家统一任务完成度,从19%一通疯涨,到了30%。 这让吴驹很奇怪:法家分七国,那每一国应该是14%左右的进度啊,算上一个卫国也就12%。 系统告诉他,账不是这么算的,秦国身为法家大本营以及最终的胜利者,所占据的比重比其他六国,包括卫国都要大。 这么一听,吴驹方才恍然大悟。 眼下,统一百家任务进度不一。 医家是唯一一个100%,显示已完成的。 法家为30%。 儒家为14%,这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荀子贡献的,其余的大多来自韩非和李斯,得益于这两个二五仔的儒家出身法家学术,和他俩相处,法家和儒家一起涨,吴驹表示爱了爱了。 纵横家7%。 阴阳家13%。 第十二家卡在10%,自从九鼎事件结束后,吴驹再没得到过他们的消息。 除此之外的兵家,道家,小说家,农家,墨家,名家,基本都是没什么长进,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什么头绪的。 虽然都非一朝一夕之事,但总的来说还是有进步的,尤其是法家。 离开焦樵府邸的时候,焦樵拍着吴驹的肩膀跟他说,他老了,兴许要不了几年就告老辞官,当个闲家翁钓钓鱼逗逗孙女,等那时候,吴驹、李斯这些人才是法家的顶梁柱。 可见吴驹在焦樵这些法家学者眼中的分量。 只要人设不崩,等到统一七国的时候,吴驹高低也能混个顶流的位置,那时候,完成任务只在反掌之间。 未来可期! 吴驹哼着小曲走出焦樵的府邸,刚出门一把拽住。 吴驹转头一看发现是祁农,顿时一脸懵:“干什么,干什么?” “过府一叙,过府一叙!你我都有段时间没喝过酒了,请你喝酒,正好聊聊天。”祁农一边说一边把吴驹往自己的马车拉。 “不是刚喝过吗?” “顺便帮我写一写奏章,你说的三条计策里,有些细节我还是没想明白。” “靠,谈公事就谈公事呗,弄得那么冠冕堂皇,还请我喝酒。” “嘿嘿,都有,都有!” 吴驹和祁农上了同一架马车,祁农对吴驹的马车车夫说:“好了,你先回去吧,办完事我会派人把吴驹送回府的。” 车夫看向吴驹,吴驹点点头,车夫颔首,驾马车离开。 吴驹和祁农回到车厢。 马车启动。 祁农打开车帘东张西望了一圈,最后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说的那个冬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才是祁农把吴驹拉上车的最主要目的。 他现在真是为了军队换冬衣的事情愁的头发都白了。 吴驹挑眉,伸出手指了指前面。 祁农会意,但还是低声道:“驾车的是我小舅子,可以信任。” 吴驹点头,但还是谨慎的选择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祁农又是皱眉又是挑眉:“鸭绒?这能行吗?” “指定行!我保证保暖效果嘎嘎好,比布衣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吴驹说。 祁农挠了挠头。 “你信我吗?”吴驹问。 “信!”祁农点点头。 “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到时候我肯定把这事给你安排的漂漂亮亮的。”吴驹拍着胸脯说。 祁农经过了一番思索,点点头:“那好,我的身家性命可就托付给你了啊!” “身家性命,说的那么离谱,到时候布匹也直接从我的大秦布业买就是了,我给你成本价。”吴驹说。 祁农一拍大腿,激动的说:“义气!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 “不至于不至于。” 吴驹说:“回头我让工匠给你做一件羽绒服出来,你穿着感受一下,心里就有底了。” 没错,他给祁农出的主意就是羽绒服。 布衣?那玩意又臃肿又不保暖,哪有羽绒服好啊! 正好吴驹旗下还有大秦食品公司,食品公司之下又有屠宰场,鸭绒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很好弄,不够的话再从外面买一点,凑齐军队所需的量不成问题。 反正鸭绒这玩意又没人要,价格还不一定有同等重量的粪土值钱呢,起码粪土可以浇灌农田,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鸭绒还真没什么用,拔下来都是直接扔的。 简直就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祁农一听还能试穿那就更乐意了,当下满口答应。 二人不再说这个话题,直奔祁农的府邸。 来到祁府二人就吴驹的三个计策又商讨了一番,查漏补缺,讨论细节,最终共同写下了一封奏章交了上去。 剩下的就得等子楚看完再说,然后拿到休沐结束后的朝会上去商议了。 深夜。 子楚坐在章台宫的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杯子。 旁边的侍女会意,走上前去斟茶。 子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自从吴驹开发出炒茶这个东西,子楚每次批阅奏章就必备这玩意,提神醒脑。 捏了捏眉心,子楚默默给自己鼓了个劲。 再有十几封就能批完了! 伸手上去,却在看到署名时愣住。 两个名字。 这倒不是最惊讶的,毕竟联合上表是很正常的事情,别说两个人,上百人联合的都不是没有。 让子楚惊讶的是其中一个名字。 吴驹。 这条咸鱼终于在继上上次医院,以及上次著作权法那几个法案之后,再一次写奏章了。 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子楚瞬间精神了。 另一个署名是祁农。 标题是——关于国库匮乏以及国家增收的建议书。 嗯…… 一看就是吴驹想的标题,味太冲了。 子楚继续往下看。 国企,创汇…… 嗯,这个已经在搞了。 平准…… 这个有意思啊…… 关税…… 对敌国货物可以提高税率以达到保护本国货物等目的…… 虽然但是,怎么听着有点贱呢…… 寡人喜欢! 这一夜,章台宫的灯亮了许久。 第四百七十五章 平准法实施 甘罗正式入仕 次日。 休沐结束,再开朝会。 吴驹和吕不韦一起吃了早餐,驾车进宫,在咸阳宫前遇到了祁农,双方打了招呼,一起步入朝堂。 不多时,文武百官排排站好,子楚驾临,端坐于王位上,早朝正式开始。 “臣有本启奏!” 祁农出列:“吴卿与臣昨日探讨良久,吴卿制定了富国之三计,欲建平准部,行低买高卖之法平抑物价,充实国库;又欲改良关税,对不同货物制定不同税率……” 一席话说完,子楚欣然点头,这些他昨天在奏章上已经看过了。 “卿等以为如何?”子楚朗声说道。 焦樵出列:“臣以为大善也!” “臣附议!”吕不韦出列。 “臣附议!”李斯出列。 听取附议声一片。 吴驹给出的三计都是实打实的强国之策,自然无人反对。 这个提案就这么顺利通过了。 朝会之后,吴驹和祁农被子楚留了下来,顺便留下来的还有吕不韦。 “平准的事情寡人看了,可以在治粟内史下建立平准部,与太仓、籍田、都内三部同级,设平准令和平准丞,祁农,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做。”子楚说。 “是。”祁农作揖。 “你们觉得谁可以做平准部长官?”子楚沉声问道。 殿内的吕不韦、吴驹、祁农三人皆面露思索之色。 祁农说:“太仓丞长孙术,可否?” 子楚思考了一下,摇摇头:“长孙术通农事而不通商贾之事,不可。” 吕不韦说:“中大夫顾岱,可否?” 子楚又摇头:“顾岱不久前刚升任中大夫,不可再升,何况是一部长官之位。” 子楚又看向吴驹。 “别看臣,臣哪懂这个。”吴驹果断说,他自己那点火药就够他日常研究了。 子楚:…… 祁农:…… 吕不韦:…… 吴驹也觉得自己颇为不合群,于是尴尬的轻咳两声,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人选:“要不让甘罗试试?” “甘罗?”子楚挑眉。 吴驹点点头:“我觉得甘罗资历和经验不足,但能力足够,况且他操持甘家产业,对经商一道理解颇深,可以一试。” 子楚思考片刻,笑道:“你举荐甘罗倒是让寡人有些没想到……好,就他了,让甘罗执掌平准部!” “任平准令?”祁农问。 “不,平准丞。”子楚说:“平准令暂不设,让他做平准丞,领平准丞的俸禄,但行使平准令的职权,如果做出成果,可以扶正,做平准令,如果不行,那就退位让贤!” “臣明白了。”祁农颔首。 子楚对侍者招招手:“派人把甘罗召来。” “是!”侍者退下。 趁着甘罗没来的这段时间,子楚又开始谈关税的事情。 “关税一事,也由祁农你来筹备。”子楚说。 “是。”祁农拱手作揖:“臣准备在秦国境内设各部吏,定期向总部汇报物价,用于实行平准之法,毕竟做买卖之事,不知道物价是万万不行的,何况平准法有平抑物价的重大作用,必须知道哪里的物价在波动。” “而六国也要设置部吏,同样汇报物价,这是为了关税一事,主要是有益于针对货物制定不同的税率,不仅针对物价,还要知道六国的商货新闻,这样才能精准的做出限制之法。” 子楚说:“善!” 他笑道:“祁卿的计策不错。” “大王过誉,这其中主要还是吴卿的功劳,三样计策都是吴卿提出的,臣只不过是在原有基础上填补了一些细节。”祁农如实道来,毫不居功。 子楚点点头,眼中满是满意之色。 至于国企之法,那便没有必要多议,毕竟早已实施许久。 不多时,甘罗就到了。 侍者一声通报后,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随后抬起小短腿跨过门槛,快步走来,尚还略显稚嫩的童声脱口而出:“拜见大王!” 从甘府到王宫的这段时间,他的内心无比忐忑。 自从决定入仕以来,他的官职始终没有定下,甘罗猜测大王召他入宫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嗯。”子楚微微颔首。 “吴卿,吕相,祁卿。”甘罗向三人打招呼。 三人颔首作为打招呼。 眼神交换的瞬间,吴驹给了甘罗一个安心的眼神,甘罗心中忐忑这才稍稍减弱些。 子楚将吴驹和祁农联合上表的那份奏章递给侍者,侍者转交给甘罗。 甘罗打开,简单的看着。 待甘罗看得差不多了,子楚说道:“寡人已经决定成立平准部,与太仓、籍田、都内三部同级,吴驹推荐你做平准丞,全权掌管平准之事,你觉得如何?” 甘罗一惊,转头看向吴驹,只见吴驹微微一笑。 甘罗顿时心中一暖,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只觉眼眶都湿润了一些。 按照朝堂官职之分,三公之下为九卿,治粟内史为九卿之一,下设两丞,以及太仓、籍田,都内三部,三部各有令丞。 而平准虽然是新设,但是与三部同等,甘罗虽然领的是副职,但行使的是正职的权力,这妥妥的秦国决策层了啊! 邵无害那个尚书,在他这个平准丞面前根本不够看! 尚书设数名,平准丞只有一名。 尚书是言官,是实权,而平准丞的实权不用多说,何况他只是表面的丞级,实际是令级的。 一步登天! 甘罗想起前些天遭邵无害欺辱,现在却稳压对方一头,一时间百感交集。 吴卿对我真是太好了! 甘罗不由得在内心感叹道。 他转头看向吴驹,抿了抿嘴,随后毅然转身向子楚:“臣谨遵王命!” 子楚微笑:“有信心吗?” 甘罗搓了搓小手,显示出他的紧张,但还是义不容辞的说:“小子……不,臣一定尽力!” 子楚脸色一正:“寡人要的不是尽力,是势在必行!平准是国策,关系国库充盈与否,长官之位必须有能者居之!” 甘罗也表情一正,说道:“是!臣定当带领平准部做出成绩,如若不果,自愿退位让贤,绝不推诿!” 子楚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脸色柔和下来:“以后祁卿就是你的长官,你要与他一起搭建平准部,希望你们不要让寡人失望。” 稳了! 甘罗大喜,拜道:“是!” “来人!”子楚大手一挥:“封甘罗为平准丞,铜印黄绶,俸禄两千石,领五大夫爵位,岁俸四百五十石!” “谢大王!”甘罗作揖,领了官印,至于官服,那还需少府的织室量身订作,尤其是甘罗这么小一只,尺寸就更需仔细测量。 本来子楚给甘罗准备的位置也在治粟内史麾下,但并非平准丞,现在改成这个倒也合适。 子楚指了指吴驹和吕不韦,对甘罗说:“我知道你操持甘家家业,对商贾之事很了解,但你这三位前辈中,祁农通晓谷货,吴驹、吕不韦皆巨贾,精通商事,你要将平准之事办好,需要向他们三人多多请教,同理,你们三个也要多多帮助他!” “是!”四人皆作揖。 不用子楚说,他们三个也都会尽力的。 祁农是甘罗的直系长官,平准更是他的重要业绩。 而吴驹,甘罗是他的门客,他肯定得出手。 而吕不韦,吴驹的事不就是他的事,甘罗也算是吕系的人,当然要帮。 说到这,就不得不佩服子楚的算计,他愿意将这个位置给甘罗,除了真的看好他这位少年神童,也有想借助吴驹和吕不韦的力量将平准这件事办好的意思,毕竟二人这两大巨头在商业上的力量实在是不容小觑,一个经商多年,根深蒂固,并且最早就是靠着低买高卖之法发家,另一个新晋富豪,凭借颠覆性的产品垄断了秦国大量产业。 有这两人出手,平准实行必然是事半功倍! 子楚走下王位,来到吴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吴驹,你又立一大功啊!”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吴驹微微一笑,谦逊道。 子楚感慨不已,自吴驹入秦这一年多,屡立大功,不计其数,子楚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有时候他常常在想,如果没有吴驹,现在的秦国是什么样子。 遥想一年前的秦国与咸阳,比之今日真是天差地别,很难想象这几乎都是来自吴驹之手。 秦盐、猪肉,布匹、马蹄铁、玻璃、烧刀子等等,吴驹对于秦国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他的作用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九卿,甚至是吕不韦这个丞相都隐隐超越。 “不管怎么说,寡人记你一功,以后一起算!”子楚朗声说。 “谢大王!”吴驹作揖。 随后,子楚又与四人交代了几句,方才让四人离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出谋划策 不一会,四人齐聚吴府,围着一张四方桌坐下来。 侍女为四人斟上茶水。 吴驹抿了一口茶水,笑问:“甘罗,之前你拜入我门下为门客时,我答应为你求取仕途,不知道现在这个官职你是否还满意?” 甘罗重重的点头,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满意!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 适才在殿上没有多说,此时甘罗才起身,深深一揖,诚言道:“感谢前辈对晚辈的知遇之恩,此等大恩,终生不敢忘怀,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吴驹先解他甘家之危,又在大王面前举荐他,刚才从宫中回来吴驹也才得知,平准法一整个都是吴驹提出的,等于是吴驹创造了这个机会,又将这个机会给他。 甘罗自出生以来,除了生母,还从未有人对他那么好,此时当真是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吴驹笑了笑,向下压了压手:“好了好了,不必行此大礼,赶快坐。” 甘罗方才坐下。 “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以后需得勤勤恳恳,把这个位子坐稳咯。”吕不韦笑眯眯的说道。 祁农点头:“你上任平准丞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必将引来朝野上下注视,你年纪小,朝中看轻你的人不少,觊觎这个位置,借机攻讦的人更不会少,但只要做出些成绩,就没人可以说闲话。” 甘罗点头:“谨遵教诲。” 轮到吴驹,他确实没什么要讲的,只是笑着说道:“记得办升职宴。” 甘罗一愣,旋即笑道:“一定,一定,届时您三位务必赏脸。” “一定。”三人笑道。 谈完闲话,甘罗便说起了正事。 “这平准一事,我有些想法,但自觉还远远不够,想向三位前辈请教,可否传授些经验予我?” 说起这个,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显得忧心忡忡。 高处不胜寒,平准丞这个位置给他的压力是巨大的。 “经验吗?”三人同时陷入沉思。 吴驹饮了一口茶水,说道:“我前些日子读史书,读到越王勾践与吴国大战于夫椒,大败,后假意降吴,麾下有范蠡,计然两位大臣。” 吕不韦点头:“本相也看过相关史书,如今范蠡名气大过计然,世人都称呼范蠡为陶朱公,为商圣,却不知计然才是商贾之道的大家,是范蠡的师父,他有七计,越国只用了五计便成就霸业,范蠡功成退隐后之所以能三致千金,用的也是计然的计策。” 吴驹欣然点头,说:“计然有言: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也,意思是知道要打仗就要做好准备,了解人们什么时候使用这样东西才算是懂得谷货之道,将二者融会贯通,便能间接的看到一切货物和交易的行情。” 见甘罗似乎有些领悟,吴驹笑着点了他一下,接着说道:“交易的本质是供给与需求,影响价格的直接因素也是供需。” 说到这里便不由感慨,这些看似是多少年后才被人总结出的经验和规律,两千年前的计然就已经总结了出来。 “计然所言,正是你这个平准丞要学习的。”吕不韦道。 甘罗点点头:“晚辈明白了。” 吴驹嗯了一声,继续说:“那书上还提到计然的其他话:岁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 “此乃万事万物的规律啊,不过甘罗你需得知道,不能过分迷信规律!”吕不韦严声告诫道。 “没错!”吴驹附和道。 “可计然不就是靠这个富国的吗?”甘罗疑惑的问。 “是也不是,万事万物的规律,岂能一言一概之,说是六岁旱,难道真是六年就要大旱一次?无稽之谈耳!”祁农说。 “经验主义害死人!”吴驹也说:“这段话确实是计然所说,但古有言道,法不传六耳,这几句又怎么会是计然之法的全部呢?计然之法又怎么可能是天地大道的全部呢?甘罗啊,这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并非一成不变的,如果迷信自己总结出的规律,最终可能会反噬自身!” “而且,只是说不能迷信,并不是完全不能信,昔日有周人白圭也。当魏文侯时,李悝务尽地力,号召耕种,而白圭却喜欢观察市场行情的变化,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 丰收时他买入粮食,予之丝漆,蚕茧结成时买入绢帛丝线,卖出粮食。 如秋收,蚕桑,这就是一种最简单的市场规律,是公理,并且不像计然的话那么缥缈,是可以相信的。” 甘罗到底无愧于神童之名,顿时明白了,但却又衍生出了一个新的疑惑:“那我该如何总结规律呢?” “眼睛!眼见为实!送你一句话,透过表象看本质!”吴驹微笑道。 甘罗若有所悟,当下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三位前辈果真大才也!” 三人摆手谦虚,甘罗又问:“可还有什么经验相告?” 吴驹又说:“货物务求完完整,不能有滞留的货物或者钱,容易腐败,具备时效性的货物勿留,切忌冒险囤居以求高价。 你手下将来有整个平准部充当你的耳目,帮助你知道天下货物的情况,可以很快积累经验,只需研究货物滞销或者畅销的原因,就能总结出属于自己的经验。 再送你两句话,一句是,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一句是,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 吕不韦接着说:“对,并且货物价贵时要像对待粪土一样卖出,货物价贱取要像对待珠玉一样买进,财币的运行要如流水一般。 此外,你手中握着一部分国库的钱,你自己也是远超一般人的大商贾,你的举动同样能对市场造成波动,这意味着你可以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些机会,便如那管仲的买鹿之策、衡山之谋一样。 还有,大眼光不要拘泥于一人一地,货物在不同的条件下可能会有不同的价值。” 甘罗悟懂了一些:“即吾之蜜糖,彼之砒霜之理,自吴卿制作暖气之前,所有人皆视煤炭为毒药,但吴驹却对其十分宝贵,便是这个道理了。” 吴驹顿时一乐,好小子,懂得举一反三了,还拿我举例子! 不过他举的例子倒也确实不错,在他之前,谁能想到煤炭的作用那么大呢,也幸亏如此,他才能抢占先机买下秦国七成的已发现煤矿。 当然,直到现在大家也还是没能悟出煤炭更多的妙用,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生火炼铁或是取暖,却不知蒸汽机等等,所以煤炭的价格虽然步步高升,但还是没引起大多数人的重视,这给了吴驹更多布局的时间。 吕不韦也点头,露出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说:“是啊,这是不同人对待同一件货物的不同态度,还有同一件货物在不同地方的不同价格,同一件货物在不同时间的不同价格,真要是说起来,那可是太深奥了,我经商数十年,至今还觉得没有参透其十之其一的奥妙。” 甘罗深以为然。 “就比如我年轻时,常常到代郡去经商,那里的人常常抵御外族,崇尚武力而不喜欢从事生产,军队运送物资会有存余,会对外卖出,我便安排商队去收购,运回魏国,转手便卖了三倍于原价的价格,这便是时地之差!”吕不韦说。 甘罗连连点头。 吴驹对老丈人也是佩服不已,这种门路他竟然都能想到,该说不说,在经商这块,吕不韦确实是当世无出其右,也难怪能教出一个同样擅长经商的女儿。 吕不韦说完,祁农紧接着接过话茬: “我最擅长,最得意的是农事,并不长于财货,尤其是吴卿和吕相珠玉在前,我只告诫你一句话,宁可无功,不可犯错!” “明白,晚辈虽然有心在平准部做出一番事业,却也绝不会做贪功冒进的事情!”甘罗认真的点头。 最后,甘罗以茶代酒,敬了三人,以谢传道与提携之恩。 经验是传授完了,甘罗自己也颇有所悟,但心中还是有些顾虑:“我现在虽然有不少想法,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才能用最少的时间做出一些成绩给大王看。” 吴驹呵呵一笑:“你眼前不就有一个大好时机吗?” 闻言,甘罗好奇的望过来:“是什么?” …… 与此同时,宫中,子楚放下奏章,感叹道:“不知道甘罗这个小家伙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甘罗年纪尚浅,真的能胜任吗?臣只怕甘罗犯错,不,别说犯错了,只要是没有成绩就会比眼热的人攻讦。”一旁的蒙毅有些担忧的问。 “有能者居之嘛,寡人不会因为他是勋臣之后就偏袒他,再说了,眼前就有一个尚好的机会,他如果把握不住,那就不能怪别人了。”子楚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说道。 “机会?是什么?”蒙毅皱眉。 同一时刻,王宫的子楚和吴府的吴驹都是微微一笑,说道: “打仗啊!” 第四百七十七章 冬装 还有什么比打仗更赚钱呢? 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动乱总是与机遇一起出现,恰逢秦赵即将开战,各种战争物资在市面上的价格逐渐鹊起,相信甘罗和他的平准部一定能在这里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为平准部做出第一笔漂亮的战绩。 傍晚,吴驹留祁农和甘罗吃了个饭。 吴府门前,祁农脸上洋溢着笑容,与众人告别,他今天算是解了好一些困扰他多时的问题,刚才在饭桌上还高兴的多喝了几杯。 一旁的甘罗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平准的事情,一遍一遍咀嚼刚才吴驹三人传授给他的经验。 他适才在饭桌上就是这样,现在连告别都很是敷衍,这有些失礼,不过吴驹三人都没有怪他,甘罗虽然总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但在吴驹他们眼里终究是孩子,当然要给孩子些宽容。 “好了,都快走吧,一会天就黑了。”吴驹摆摆手:“对了,祁农你明天记得再来一趟。” 祁农捧着酒足饭饱的肚子:“干嘛?” 吴驹笑了笑:“羽绒服的事情。” 祁农恍然:“好,我明天一定到。” 吴驹点头,祁农和甘罗随即上了马车远去。 吕不韦疑惑的看向吴驹:“羽绒服是什么?” “一种用绒毛做的冬装,我答应祁农帮他搞定军队换冬衣的问题。”吴驹随口说道。 “有把握吗?”吕不韦皱眉问:“军队换装可不是小事。” 吴驹笑了笑:“那当然,伯父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 吕不韦点点头:“那倒是,明天我也来看看。” “成。” 随即,二人各自回府。 …… 第二天早上,太阳跃上山头,咸阳这个待机了一晚上的大机器再度嗡嗡运转起来,叫卖的商贩走上了大街小巷,家家店铺打开大门,将顾客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迎进店。 当然,吴驹素来是没有什么早睡早起的习惯的,这个时间的他还在睡懒觉。 然而,突如其来的客人却不得不让他的美梦中止。 “吴驹呢吴驹呢,这么晚还不起床?太懒了吧?”祁农叫道。 “明明是你起的太早!”吴驹哈欠连天:“你不用上班的吗?” “上班?”祁农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大概能猜到:“督促制作冬衣不正是我的工作吗?” 吴驹无奈,叫来张管家,说:“差人去大秦布业,把李铭凯叫来,让人带上我前几日让他准备的东西,再带十名织工。” 张管家点头:“是,我这就去办。” 张管家一走,留下吴驹和祁农大眼瞪小眼。 吴驹无奈:“走吧走吧,来都来了,一起吃早饭。” 不一会,昨天说要一起来看看的吕不韦也到了,见到吴驹不由惊讶道:“今天起的这么早啊!” 吴驹无奈,要不是祁农这个家伙扰人清梦,我能起的那么早吗? 于是三人便一同坐下用膳。 十几分钟后。 祁农打了个饱嗝:“还是你们吴府的饭菜香啊!这油条豆腐脑什么时候能在结海楼见到啊?” “不好说,不过已经在筹备了。”吴驹擦了擦嘴。 这时,张管家前来禀报:“家主,李主事到了。” “哦?让他进来。”吴驹挥手。 不一会,李铭凯入内,笑着拱手:“吴卿。” “铭凯啊,吃了吗?没吃的话坐下来吃点。”吴驹微笑。 “有劳吴卿关心,属下吃过了。”李铭凯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好!吃饱喝足,便干正事吧!”吴驹起身,祁农也为之精神一振,终于进入正题了啊! 吴驹,祁农,吕不韦,李铭凯四人来到外面,只见吴驹要的十名织工到了,身后还有吴府的仆役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个大口袋。 吴驹打开其中一个口袋。 是布。 又打开一个,嗯,这回没错了,是鸭绒和鹅绒! 吴驹微微嗅了一下,脸都要扭曲了:“真是够味啊!” 这些鸭绒和鹅绒都是吴驹临时叫人收集的,鸭子和鹅平时又不洗澡,一身毛跟一辈子,能有什么好味道。 所以在制作羽绒服之前,需要先清洗。 “搬进去吧。”吴驹挥挥手。 第四百七十八章 羽绒服 一袋袋鸭绒鹅绒以及布匹被搬到了吴府的一个院子里,这院子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机器。 “这机器是干什么用的?”祁农绕着机器走了一圈,好奇的问。 “等会给你解释。”吴驹吩咐道:“把一袋鸭绒倒进机器里。” 仆役照做。 “拉动拉杆!”吴驹大喝道。 仆役继续照做,机器中顿时传来呼呼的风声,机器的侧面有一块大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羽绒一通乱飞,这让围观的祁农、吕不韦、李铭凯三人更加疑惑。 这时,吴驹解释道:“这些羽绒中不止有羽绒,还有羽毛,这台机器正是用来分拣二者的,倘若用人力分拣实在太慢,所以我设计了这台机器。你们看!仆役所拉动的拉杆,连接的正是风箱,底部和侧面分别有一个风箱,风力将羽绒和羽毛同时吹起,但由于二者重量不同,羽毛下降的速度会比羽绒快,这时,侧面的风箱产生的风力将漂浮在空中的羽绒吹进下一个风室,如此进行四五次,所剩下的就只有羽绒了。” 三人听的连连点头。 因为吴驹需要的羽绒不多,所以很快几大麻袋的羽绒就全部分拣好了。 紧接着,进入下一个流程。 羽绒被进行洗涤,加入肥皂水,进行十次的清洗,以祛除上面的污渍,吴驹还加入了酒精消灭上面的细菌。 随后,羽绒送进下一个程序,烘干,这一步没啥技术含量,拿炉子可劲烧就是了。 最终出来了羽绒雪白蓬松,像一堆堆雪花一样。 吴驹微微闻了一下,味道已经基本散了,不过还是有些残留,这问题不大,吸取经验,下次多洗几遍就行。 再之后是将这些羽绒填充到衣服或者被子里。 这一步同样是用的风箱,毕竟吴驹的理念就是能用机器就绝不用人力! 不过这个风箱有点不一样,乃是一个异形风箱,并非板板正正的,而是圆形的,还连接着一个玻璃管。 利用吸气的负压吸入羽绒,再用送风的方式送进羽绒服或者羽绒被的一个个小格子里,整体的设计和注射器是一样的。 将格子全部填满,便算是完成了。 之后吴驹让织工们缝合那些格子,一件件羽绒服眼看着就要崭新出厂! “这也太快了吧!”祁农和吕不韦都快看傻眼了,从他们开始看,总共也才两个半小时的功夫啊! 吴驹嗤笑,这算什么? 这台机器里最有技术含量的就是风箱了。 见识过后世科技发达程度的吴驹都不好意思称之为机器! 如果他有气泵代替风箱,有缝纫机代替织工,这个速度至少还要再削减十倍! 很快,三件军大衣形制的羽绒服成型了。 “来,试试!”吴驹将另外两件递给祁农和吕不韦。 二人没有第一时间穿上,而是抚摸了一下,啧啧称奇:“真是柔软啊!” 祁农将羽绒服穿上,高兴的一笑:“呵!真好!” 吕不韦也穿上:“不错不错。” “你们看,这个给将士们当军队冬装怎么样?”吴驹笑问。 “行!太行了!”祁农竖起大拇指:“吴驹!还是你有办法啊!” 他穿了一会,又连忙将羽绒服脱下拿在手里,笑道:“我只穿了一会,热的都已经出汗了!这羽绒服真暖和!” “是啊,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到用鸭绒鹅绒制作衣服呢?明明也不难的,况且鸭绒多么便宜的东西,如果能用在衣服上,每年的冬天也不至于冻死那么多的人。”吕不韦感叹道。 吴驹笑:“有一句话叫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伟大的,很多时候创新的契机就在你身边,只是你从来不去注意它。” 吕不韦深以为然。 李铭凯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说道:“吴卿,这个羽绒服是不是可以成为我们纺织厂下一阶段的招牌啊!这东西入冬一定很热销!” 吴驹思考了一下,说:“可以先制作起来,储备着,打完了仗再卖。” 羽绒服的制作方法太简单,瞒不住人,也就只能是今年的这一仗打个一鸣惊人,往后六国只要有脑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仿制,所以是可以卖的。 “好嘞!”李铭凯点点头。 “事不宜迟,我打算进宫将这件喜讯告诉大王,吴卿吕相,我们一起入宫吧。”祁农说。 吴驹、吕不韦点头:“也好!” 一刻钟后,王宫。 子楚在章台宫百无聊赖的看着奏章,突然听见侍者禀报:“启禀大王,吕相,吴卿,祁卿求见!” “哦?”子楚瞬间来了精神:“他们三个不是昨天才来过吗,怎么今天又来了,罢了,宣他们三个进殿!” 不一会,吴驹、吕不韦、祁农进殿。 子楚笑问:“怎么了?是平准的事出什么岔子了?” “非也,平准部目前还在草创阶段,并没有什么岔子。”祁农笑道:“臣三人今日前来,是给大王您报喜的!” “报喜?”子楚眼睛一亮:“有什么喜事?” “大王请看!”祁农将手中的羽绒服展开。 “此乃何物?”子楚问。 祁农示意吴驹说话,这是吴驹的功劳,他并不想抢了吴驹的风头。 吴驹不是很在意出不出风头,不过既然祁农让他说话,他当然也不会推脱:“启禀大王,这叫羽绒服,是臣的最新发明!” 子楚一听竟然是吴驹的发明,顿时更感兴趣了,从桌案后面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接过那件羽绒服,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有保暖之用,可以做军队冬装!”吴驹说道。 军队冬装? 子楚想起来了,这件事确实是前段时间他让祁农开始筹备的。 “大王可以穿上试一试。”吕不韦笑眯眯的说道。 子楚迟疑了一下,接过羽绒服穿在了身上,眉头一挑:“然后呢?” “等一小会!”祁农说。 子楚愣住,然后就感觉到一股燥热逐渐出现在身体周围。 刚才他才穿上,当然感受不到羽绒服的妙用,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啊!穿短袖的季节! 羽绒服这玩意,穿在身上不消片刻就足以让人汗流浃背了! 子楚瞬间眼前一亮。 现在虽然还没入冬,无法感受到羽绒服真正的保暖效果,可是去年的军队冬装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试穿过的,效果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是无需考量就可以分辨高下的。 燥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已经将子楚捂出汗了,但他一点也不因此烦躁,反而十分高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子楚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天助我也!有这羽绒服在手,何惧凛冬苦寒!” 浅拖一下下,顺便请教一个问题 这鸟资料今天十二点之前我是查不好了(捂脸) 本来还有一章的。 晚点更吧。 …… 在此也问一下万能的书友,长平之战后秦军围攻赵国都城邯郸,之后无果而归,后来上党被韩国或是赵国收复了吗?或者说,打完长平之战后,上党归属哪一国? 如有答案,欢迎评论,感谢! 顺便求个月票。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浅拖一下下,顺便请教一个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九章 羽绒服(二) 开心完后,子楚便对身边的侍者吩咐道:“将蒙骜,王龁,麃公召来!” “是!”侍者退下。 不一会,蒙骜、王龁、麃公三将联袂而至。 “拜见大王!”三人齐声拜道。 “哈哈哈,三卿快快起身。”子楚笑着将其扶起,炫耀般的给他们展示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看看!寡人这一身怎么样?” “啊?” 三人一愣,脸色变得怪异,不明白一向穿衣风格追求庄重简单的子楚怎么突然穿上了这等奇装异服。 当然,这是心里话,三人不敢说出来。 倘若让吴驹知道三人的想法,只怕要嗤之以鼻,开玩笑,这可是超越现版本两千年的潮流,简直潮到风湿好不好! “大王这一身……好!”麃公竖起大拇指,身为武将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憋了半天也就憋出来这一个好字。 “好在哪?”子楚笑眯眯的问。 “额……”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这是军队的冬装!”子楚认真说道。 “什么?!”三人大惊,旋即反倒一阵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大王把他们三个武将叫来怎么可能是炫耀自己的新衣服,原来这是军队的冬装! “来,给三位爱卿试试!”子楚将身上的脱下来给了麃公,吴驹一共做了三套,此时正好足够。 羽绒服穿在身,陡然间凝聚在身体周围的热量让麃公三人瞬间忘却了他们刚才还对这件“奇装异服”的些许偏见。 “真暖和啊!”蒙骜颇为惊讶。 “是啊!” 麃公点头,军备是归他管的,他很清楚这相比往年的冬装是多大的进步,虽然这衣服厚了一些,但相同厚度的布衣,保暖程度可是远远不如这衣服的,何况布衣要一层一层套起来,太臃肿,这羽绒服摸着却柔软多了。 这么一看,虽然设计略显怪异,但相比起性价比,这都是可以忽略的嘛! “这叫什么衣服来着?” 子楚:“额……” “羽绒服!”吕不韦提醒道。 “啊对,羽绒服!”子楚说。 “羽绒服……”三将将这个词语咀嚼了一遍,连连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王龁抚摸着羽绒服,一个劲的感叹:“赵国北逾秦国,若是春夏发兵倒也还好,若是秋冬两季,防寒保暖永远是让人头疼的问题,我年少时跟随大将严君疾伐赵,那时正值寒冬,还是十年间最冷的一次,冰天雪地,将士们的身体都冻僵了,握着兵刃的手都没有知觉,我的一位同袍十个脚趾头掉了七个,沾着水的布衣穿在身上冻得比铠甲还要坚硬,刀剑都砍不烂,行军途中还冻死了好多将士和民夫,那是我第一次冬天出征,真是太惨了!” 说着,他下意识的将羽绒服拢了拢,仿佛那片天寒地冻,万物凋零的白色天地仍然笼罩着他。 王龁的回忆让蒙骜、麃公都陷入慨叹之中,三人或多或少都有冬天出征的经历,此时想起不免感慨感伤。 “现在就好多了,有了这羽绒服,今年攻赵我便多了些把握!”蒙骜笑。 一般来讲,王龁是攻赵专业户,蒙骜是攻韩魏专业户,不过凡事都不是绝对的,按照目前子楚的打算,蒙骜将会担任上将军,王龁辅佐他。 其实原定是该王龁来主持攻赵,但两个月前,王龁旧伤复发,大病一场,吴驹亲自为之医治,他的医术自然是不用多说,但病就是病,医术再好也是有限度的,还得安心调养,不能大动干戈,于是子楚才做了以蒙骜为主,王龁为辅的安排。 其实子楚的想法是王龁干脆就留在后方安心养身体,但对于王龁实在太想看到这一仗了。 攻赵,这是他毕生夙愿,也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长平之战后,秦军长驱直入,围城三年,但赵魏楚三国援军来袭,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三公子联手,王龁面对唾手可得的邯郸城,最终却只能退走。 这让王龁一辈子都难以忘却,这是耻辱,是一辈子的遗憾! 过去的这十年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卷土重来,再临邯郸城下! 以前,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长平之战时,武安君白起尚在,能打赢那一仗靠的也主要是白起,如果让王龁独自一人,他实在不敢夸大,毕竟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领兵的水平和白起是有差距的。 但现在,秦国突然出现了吴驹这么一个妖孽。 他让秦军有了马蹄铁,有望远镜,有床弩,前段时间他还帮军部匠作监的王尚礼搞定了冶铁之事,让秦军的冶铁水平也得到了提升。 此一时非彼一时。 王龁觉得有这些作为助力,自己是可以打赢的! 可惜啊! 他的意志难得焕发出少年时的一往无前,但身体却实实在在的老迈了,关键时刻竟然掉了链子,王龁无奈,只能把这个上好的机会拱手相让给蒙骜,纵然如此,他还是希望自己能随军,做个见证。 王龁很固执,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决定,子楚、同袍、孙女王朱颜都劝过,可惜无果,于是询问吴驹,吴驹的回答是只要不亲自上阵问题就不大,如此众人才不再规劝。 当然,王龁这一趟去也是有大用处的,秦国现役将领中,没人比他更了解赵国,他可以起到参谋的作用。 不过蒙骜任上将军这个消息目前还是绝密的,知之者甚少,只因对在场的人都不需要保密所以蒙骜才说了出来。 王龁不再回忆,调节好了情绪,抚着长须,笑吟吟的看向祁农:“祁卿,你立了一件大功啊!” “王老将军这可就折煞我了。”祁农摆摆手:“这羽绒服是吴卿的发明,与我无关!” “哦?”王龁一惊,但旋即想到吴卿那些鬼神莫测的手段,顿时觉得再合理不过了。 他转而望向吴驹:“吴驹,你又帮了秦军一次大忙啊!老夫代将士们谢谢你。” 说罢,竟然真的拜了下去。 吴驹吓了一跳,连忙将其扶起:“王老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国效力那是应该的,您这一拜我承受不起。” 麃公心直口快,说:“客气话就不用说了,这一次真是要谢谢你,有了羽绒服,将士们就能好过多了。” 蒙骜颔首,他也很想谢谢吴驹,毕竟他是上将军,吴驹为他创造的条件越好,对他打仗当然也就更有利。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慨万分,真是没想到,数十万军队的战斗力,竟然会被一个人影响到。 便是白起,吴起,孙膑也不敢说给军队带来这么稳定的提升吧? 毕竟白起他们可以提升军队的士气,也可以用计谋,但这属于软件,也有发挥失常,效果不一的时候,而吴驹给的是硬件,效果就摆在那,不会因为外力而使得效果不稳定,就像羽绒服,只要你穿上,保暖效果就摆在那。 蒙骜真心觉得,有一个吴驹,给军队带来的提升不会亚于有一个白起或者孙膑。 蒙骜忽然又想到,吴驹虽然给军队做了很多,但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除了朝堂高层,没人知道这些都是吴驹的手笔,而今年的攻赵,杀手锏都会被放出去,届时整个秦国都会知道原来吴驹为军队做了这么多。 到时大家会有多惊讶呢?蒙骜不经有些期待了。 “吴驹你又立功了啊!”子楚握住吴驹的手,感慨万千的说。 昨天刚有平准,今日又出羽绒服。 天下怎么会有这种立功如喝水的人! 偏偏立的还都是大功! 现在积压在子楚那的功劳都有几十件了,弄得子楚都在苦恼到时到底该怎么赏吴驹。 “这是臣应该做的。”吴驹一如既往的谦逊。 子楚拍了拍吴驹的手,没有再多说,毕竟有些话没必要一直说,说不如做。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子楚问吴驹:“这羽绒服的材料是什么?成本高吗?” 众人看向吴驹。 “材料主要是布料和填充物,布料是大秦布业生产的,填充物是羽绒,主要就是鸭绒和鹅绒,就是鸭子和鹅的绒毛。”吴驹说。 子楚眼睛一亮:“那成本一定不高啊!” 吴驹点点头。 “可以批量生产吗?”子楚问。 “随时可以!”吴驹说。 “太好了!”子楚抚掌大笑。 “军队需要多少件?”吴驹问。 众人看向子楚和蒙骜。 子楚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十万!” 吴驹微微惊讶。 打三川之战也只有二十多万啊! 不过想想也是,韩魏,和东周,国力又岂能和赵国媲美? 现在的七国,论国力,秦国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哥,老二便是赵国和楚国中的一个,其中赵国的军队战斗力更胜楚国一筹。 所以打韩魏二十万,打赵国当然要多于这个数字。 这很河里。 “童叟无欺,八百钱一件!”吴驹说。 “这么便宜?”众人皆惊。 “鸭绒和鹅绒的价格本来就贱如粪土,我给的是成本价!”吴驹摊手,关键还是造机器需要钱,人工费也贵,不然价格还能更低。 “寡人给你一贯!不能让你白做!”子楚大手一挥,这价格可比往年的冬衣便宜太多了,何况他此事还算阔绰,三十万件羽绒服不过是三十万贯,若是往年,那是要百万贯以上的! “行!”吴驹爽快的答应下来。 “不过既然这么便宜,那就不是三十万件,要更多!最好是打仗的、戍边的将士们都能穿到!”子楚很是豪气的说。 “明白!”吴驹思考了一下:“机器技术含量不高,无限制的往上叠加就可以实现产能的增加,回头再把洗涤羽绒的部分优化一下,最好能和水车,或是牲口连接,实现像洗衣机一样的效果,这样效率还能再往上提一提……嗯!从现在开始生产,开战之前应该能把三十万件赶工出来!” 子楚听他嘀咕了半天,没怎么听懂,但这不重要,能赶工就行! 他再度展示了霸道总裁风范:“那就放手做吧!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是!” 吴驹作揖,将这个任务接了下来。 一旁的吕不韦,祁农,王龁,蒙骜,麃公皆是表情振奋。 随后,一行人前往吴府,实地观摩了羽绒服的生产过程,子楚对这个效率非常满意,对李铭凯以及参与的工人提出了表扬,这并给了上造的爵位,每个人都有,还赏了些钱下去。 这些织工都是普通人家,平时连面见大王的机会都没有,被这么一奖赏,当场痛哭流涕,感动不已。 李铭凯呢,他进入吴驹的纺织厂后,那也是见过子楚好几面的,还被赏了千金,封了大夫的爵位,这次爵位又被提了一级,成了官大夫。 不过他倒不至于像织工们那样痛哭流涕,这点抗性还是有的,但他的胸膛挺得比d杯还突出,头都快昂到天上了,不由让吴驹担忧自己这位老下属是不是操劳过度,脊椎出了问题。 祁农,理所当然的也被记了一功,毕竟羽绒服虽然不是他造的,但他充当了关键的承接作用,如果不是祁农,吴驹也不会知道军队换冬衣这档子事,所以他的功劳仅次于吴驹。 离开前,子楚顺手给吴驹批了一块地,还是用来扩建吴家庄的。 随后除了吴驹和祁农以外的人都走了,他们对战局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打算去讨论,吴驹和祁农当然没必要参与进去。 待众人走后,祁农握住吴驹的手,重重的摇了两下:“吴驹,你又解我一次燃眉之急啊!你真是我亲大哥啊!” 吴驹哭笑不得:“应该的,应该的,大哥就算了,你岁数可比我大多了。” “诶,那你我也可以以兄弟相称嘛!”祁农笑道:“就这么定了。” 那也行吧……吴驹便认了下来。转而对李铭凯说道:“好了,别嘚瑟了,我们该干活了!” “是!”李铭凯顿首。 随后,吴家庄陷入了一片忙碌,木匠铁匠被全部召集起来,按照吴驹的想法建造机器,大秦布业负责生产布料,另有织工负责缝合羽绒服,而大秦食品公司则尽可能的收购鸭绒和鹅绒。 吴家庄中。 吴驹将所有工人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加班!” 工人们提心吊胆。 “但不强制!”吴驹补充。 工人们长舒一口气。 “但是!” 工人们瑟瑟发抖。 “加班期间,工资翻倍!” 工人们一愣,旋即狂喜,纷纷发出了“我爱工作、我爱加班”、“我是吴家庄一板砖,哪里需要往哪搬”之类的言论。 真可谓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这等阳光积极的精神面貌,让吴驹十分感动。 至此,一场轰轰烈烈的制衣大业开始了! 第四百八十章 甘罗的升职宴 自今天之前,吴驹名下所有产业都秉承着从不加班的理念,这是吴驹定下的规矩,毕竟加班确实让人痛苦,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他前世都不愿意加班,那也不必强迫他人加班。 不过这次情况不同。 三十万件,就算是每天生产一万件也得一个月时间,何况吴驹手里只有一台机器,拿什么日产一万? 所以,这个工,必须得赶! 本来纺织厂的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晚五点,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去除中午的吃饭休息时间是六个小时。 现在则是早七点到晚七点,多了三个小时的给工作时间,薪资却直接翻倍,当然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赚钱的事情谁会不愿意呢? 况且吴驹平常对待他们很好,工资待遇远超同行,工人们也都愿意为吴驹劳作。 为了激励工人辛勤劳作,吴驹还设置了提成制度,将织工、工匠都分成若干小组,每制成一定数量的羽绒服,或是制作好一台机器,就可以获得不菲的提成,此法一出,大家干的更起劲了! 接下来,整个吴家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工人们喊着号子奋力工作,一台台机器从无到有,一件件羽绒服被包装出厂,产能逐步成倍增加,三十万件的目标指日可待! 吴驹和祁农看着库房里越摞越高的羽绒服,对工人们的效率都很是满意。 祁农粗略的算了算,开心的说:“按照目前这个效率,军队开征之前应该是能完工的——如果边境那帮大将军愿意给我们点时间的话。” 毕竟开战的时间哪有固定的,万一边境的摩擦扩大化,开战只在旦夕之间。 不过王龁蒙骜麃公三人肯定是愿意等等的——届时大家身处同样的战场,有同样的温度,但秦国的兵士有羽绒服,赵国的兵士只有布衣,这叫敌我差距,所以晚点开战对他们来说反而有利。 祁农忽的又傻乐了起来。 吴驹挑眉:“想到什么开心事了这是?你老婆生孩子了?” “什么对什么啊!”祁农摆摆手,解释道:“我手里本来是有一批布匹的,也是要用到军队的冬装上,结果现在有了羽绒服,就不需要用那么多布匹了,我可以再大赚一笔!” 吴驹想了想,便明白了祁农的意思。 军队要换冬装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市面上的布商闻风而动,一边囤积布料,一边把布料的价格炒高,就是等着祁农来买,结果吴驹和祁农给他们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想不到吧,爷不用你们的布料了! 这个时候,祁农想方法把手中的布匹抛出去,囤积布料的商人必然抢先购入,低价买来的布料高价出去了,祁农可不就是能赚一笔了? 吴驹略微思索了一下:“那我可以让大秦布业和你们配合一波,把价格再往上炒一炒,在最高点套现,狠狠坑这帮黑心商人一笔!” 祁农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当然,顺便还能带上甘罗的平准部一起玩一玩,低点买入高点卖出不就是他们的业务范围。”吴驹说。 这帮联手把价格炒高的商人,说的难听点,就是在发国难财,赚他们的钱,吴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好兄弟啊!”祁农顿时满脸欣喜,握住吴驹的手使劲摇了摇:“好好好,不过此事我们得好好计划一番!” 这几天连几贯钱都要精打细算的祁农仿佛看到了上百万贯黄澄澄的铜钱在向他招手。 纺织厂的仓库前,运送货物的工人来来往往,都看见吴驹和祁农蹲在门前的一个小角落,低声密谋着些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魂殿长老的奸诈笑声。 “桀桀桀桀桀桀桀,甚好甚好!” …… 商量完坑人的事,吴驹转而问道:“我想起个事,我之前让你种高粱,种的咋样了?” “最近忙,我还真没怎么关心这档子事,不过长势不错,我吩咐人精耕细作,小心看护,比野高粱的长势强多了。”祁农说。 “细细想来,成熟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吧。”吴驹说,春天耕种的高粱,一般就是处暑到立秋,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成熟的。 “我回头问问下面的人什么情况,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祁农说。 “成!” …… 接下来几天里,除了监督羽绒服的进度,吴驹还去参加了甘罗的升职宴。 没错,平准部的框架算是搭起来了,也有了第一批官员,甘罗这个平准丞也算是有名有实了。 几天之间平步青云的甘罗春风得意,走起路来小脑袋昂得高高的,一身迷你版的官服颇为可爱。 升职宴的那一天,好基友公子成蛟亲至,吴驹、吕不韦、祁农以及朝中许多官员纷纷前来捧场,可谓威风八面! 因为甘罗现在算是吕系的人,所以吕系不少人也都去了,唯独邵无害那天在家装了病,闭门谢客。 …… 邵无害这两天都是恍恍惚惚的状态。 那天大闹街市,被吴驹出面制止后,邵无害确实打算息事宁人,但他是怂吴驹,不是怂甘罗。 开玩笑,一个五十年前的左丞相之孙,标准的破落贵族,除了能找到朝中几个老家伙外一无是处,有什么让他怂的? 后来邵无害没再关注过甘罗,等弟弟邵无束蹲完大牢回了家,便权当没发生过这档子事。 结果没过多久便传来消息。 甘罗成了吴驹的门客!严格来说跟他同属吕系。 没等邵无害惊讶,又是一条消息——甘罗被大王委任为平准丞! 这下邵无害可真是懵逼了! 那可是治粟内史手下三令丞两长丞中的一位啊! 就这么给一个未及冠的小娃娃?! 不是,凭啥啊,他在朝中混了近四十年也不过是个尚书! 此时此刻,邵无害真的破防了。 很显然,成为平准丞的甘罗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现在也不是他想息事宁人,而是应该担心甘罗报复。 于是,升职宴那一天,邵无害进行了复杂的心理斗争。 最终他决定还是装病。 歉是要道的,但大庭广众,他丢不起这个人。 但第二天,他就拉上混吃等死的弟弟,备上一份厚礼,放下身段,屁颠屁颠的去到甘府,向他赔礼道歉。 甘罗也很是“大度”的原谅了他,甚至笑脸相迎,满口说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打不相识”,事情顺利到邵无害觉得有些不真实。 离开甘府时,邵无害看着甘罗的笑容,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吴驹和吕不韦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一天后了。 “哼!蠢货!”吕不韦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事情就应该当众道歉,把损的面子还回去,他邵无害岂不知大丈夫能屈能伸之理吗?贪婪,没有大局观,欺软怕硬又好面子,这个人确实是不堪大用!” 吴驹执黑子下了一子:“管他呢,不堪大用也暂时留他在这个位置,我想过不了多久,甘罗就会处理的。” “哦?”吕不韦有些诧异:“我听说甘罗很爽快的原谅了对方,可谓冰释前嫌啊。” 这种事如果换做吕不韦来处理,他肯定是不会在意这种小角色,邵无害这种人媚上而鄙下,不足为虑,就算要出口恶气也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 吴驹摇头,在这件事情上,他有不一样的看法:“甘罗是小孩子嘛!” 吕不韦眉头一皱,不太明白。 吴驹笑着说:“小孩子永远是小孩子,甘罗确实聪明很多,但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否则就是泯灭天性。” 吴驹放下一子,轻轻一点,笑道:“睚眦必报,也是孩子的天性之一嘛!” 不过睚眦必报这个词略显冷酷,对甘罗来说,记仇两个字足已。 吕不韦仔细想了想,承认吴驹说的有道理:“你这个想法倒是有点意思!” 他摇头轻笑,自己真是老了,思维总是被禁锢在成年人之间的交锋中,却不去想甘罗这个孩子的思维和成年人是有差别的:“你的意思是甘罗还会报复邵无害?” 吴驹点头:“甘罗不动手,是因为他刚登上这个位置,乍一看八方来客,但那都是赶着来投资、来结善缘的,短期内无法转化成他自己的人脉,等着吧!不待几个月的功夫,邵无害对甘罗来说就是一只手可以把玩的小角色,届时甘罗就会动手的!” “言之有理!” 吕不韦缓缓点头。 “哈哈哈!赢啦!什么叫做含金量!”吴驹落下最后一子,兴奋的一拍棋盘。 吕不韦没好气的说:“五子棋也配谈含金量吗?” 吴驹脸色一红:“这叫什么话,五子棋就不是棋了?白马难道就不是马了?” 升职宴之事,让整个咸阳都知道,时隔五十年,继左丞相甘茂之后,甘家再次进入了秦国的权力中枢! 同时,这对甘罗也是一个新的挑战。 往日大家都说他是神童,出生三个月就会开口说话,五个月可以走路,三岁作诗,四岁作赋,五岁饱读四书五经,将甘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整个咸阳都说,甘罗将来一定有出息,等他入仕,必然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做出一番大事业! 可这终究没有实际支撑,质疑者不在少数:只不过在吟诗作赋和经商有一定天赋,为国效力?他未必行吧! 而现在,机会来了。 究竟是白起,还是赵括,就在今朝! 第四百八十一章 封神演义,开讲! 之后的几天里陆续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事和吴驹有关! 《封神演义》上线! 继《西游记》完结已有半月之久,各种高质高量小说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粉墨登场,大大充实了小说市场,让很多人知道,小说不是只有吴驹能打,也有许多作者的作品是很不错的。 当然,小说界的盛况无法撼动吴驹目前的顶梁柱地位,这是靠《西游记》一字一笔打下来的地位。 更无法阻挡书迷们对吴驹的热情,各种催更信依然纷至沓来,已经堆满了吴府好几间屋子。 要不是这个时代还没有诞生寄刀片的说法,兴许真的有人会斥巨资给吴驹寄刀片催更。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读者们看来,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吴驹终于是把新书放出来了。 八月十日。 熟悉的吴驹,熟悉的佘信,熟悉的青石苑。 全国的青石苑都定在这一天的上午九点同时开讲,提前三天售票,票房开售一小时内一售而空! 一如既往的火爆! 一如既往的票房号召力! 书迷们的情绪是到位了,接下来要看的就是《封神》的质量和成绩是否能延续《西游》的辉煌。 对此,所有人忐忑而期待着。 当天上午九点。 青石苑座无虚席,一片嘈杂声中,许久没有亲自上台说书的佘信出现在众人面前,大笑着,用熟悉的字正腔圆的声音说道:“朋友们,哈哈哈,我佘信又回来了,你们有想我吗?” “吁~~~” 观众席非常给面子传来一片吁声。 佘信嘿嘿一笑,高声说道:“好,我已经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了,谢谢朋友们!” 吁声更甚刚才。 有人觉得很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佘信这么不要脸。 那是当然了,毕竟人会进化的嘛,佘信早已不是当初被吴驹拉进这行,一无所知的新人了,《西游记》在他的讲说下完美收官,他也从中积累起了丰富的经验。 忘词,怯场,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很难发生的事情了,同时,更扎实的功底,更平稳的心态,也无疑会让《封神》的说书效果更上一层楼。 佘信轻咳两声,收起笑脸,正经说道:“相信大家都不是来看我的,是来听书的,既然如此,我们闲话少叙,进入正题,下面由我佘信来为大家说这吴驹新作——《封神演义》!” 他向着观众席一鞠躬,转身坐在了台上的桌子后面,抓起醒木狠狠一拍。 “第一回!纣王女娲宫敬香!” 话音落下,四下皆惊。 虽然只是一个标题,但透露出的内容可太有爆炸性了。 纣王? 讲的竟是商周的事情? 正如吴驹和佘信所料,《封神》的背景很快便让观众提提起了兴致,毕竟还是那句话,对他们来说商周是已经发生过的朝代,有一定的代入感。 故事还没开始,但观众已经开始感兴趣了。 冗长的诗和背景介绍之后,便迎来了正文。 第一回,纣王前往女娲宫进香,见圣像美貌,竟题诗亵渎,引得女娲娘娘大怒,使招妖幡招来各路妖怪,最终留下轩辕坟三妖,让他们前往朝歌,惑乱君心,扰乱朝纲。 第二回,纣王欲选妃,看中了冀州侯苏护之女,苏护性情刚烈而不肯从,题诗“君坏臣纲,有败五常,冀州苏护,永不朝商”,纣王闻之大怒,令北伯侯崇侯虎兴兵讨之。 不消两个小时,开头两回便说完了,观众意犹未尽,因为是首讲,下午也安排了两回,最终剧情截止到苏妲己入宫。 “不言苏护进女荣归。天子与妲己在寿仙宫筵席,当夜成就凤友鸾交,恩爱如同胶漆,朝朝宴乐,夜夜欢愉,朝政隳堕,章奏混淆,群臣便有谏章,纣王视同儿戏。日夜荒淫,不觉光阴瞬息,岁月如流,已是二月不曾设朝;只在寿仙宫同妲己宴乐。天下八百镇诸侯多少本到朝歌,文书房本积如山,不能面君,其命焉能得下。眼见天下大乱!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 佘信一拍醒木,起身鞠躬。 不得不说,这个章断的确实好,埋下了天下大乱的祸根,但下一次说书却要等到三天后了,弄得观众心中痒痒。 断章狗给爷滚啊! 大家那叫一个生气啊。 之后,吴驹登场,向广大书友和观众致谢,佘信转而充当起主持人的角色问了吴驹几个关于《封神》的问题。 “这次的故事背景聚焦于商周,是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主要是为了读者的观感,给予他们一个更有代入感的世界观,但又在主线方面和西游记有很大差别,是你们从未见过的船新版本……” “封神和西游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当然是有的,可以将二者理解为姐妹篇,你们也会在封神中见到许多西游里的‘老朋友’……” 吴驹的回答那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剧情方面他兜的很紧,一点都不漏,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一点点悬念却把大家的心撩拨的更痒痒了。 再之后又送了些小福利,从现场观众中抽了一百人赠送《西游记》的亲笔签名款全套实体书,之后观众才陆续离场。 散场不过一个时辰,《封神演义》的热度便点燃了整个咸阳,话题的火热程度丝毫不亚于《西游记》完结时。 如果吴驹正在筹备的报纸开始发售的话,想必报纸上一定是如下标题。 《封神演义——西游记之后的又一力作》 《封神:再创经典》 也有人向其他小说作者询问《封神》的质量如何,和市面上其他小说相比呢?然而得到的回答都是:比不了比不了。 畅销作品《铸剑记》的作者表示:吴驹还是那个吴驹,他们难忘其项背。 《潜龙》的作者一脸真诚的说:比较?你在逗我?我会被按在地上摩擦的。 或许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但没人怀疑他们是因为吴驹是他们的老板而刻意恭维吴驹,毕竟质量摆在那,在这个没有水军的时代,票房和热度做不了假。 同时,封神的火爆也衍生出了许多了讨论和疑问。 现在出场的人物中,纣王,苏妲己都是反派人物,那主角是谁? 对此大家很快有了答案,西岐啊!也就是后来的周朝! 第一回女娲娘娘说成汤望气黯然,当失天下,凤鸣岐山,西周已生圣主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也有人提出不一样的答案,认为商周大战只是大背景,主角也有可能是这场大战中其中一个人物。 不无道理,但没有依据。 大家也只能拭目以待。 还有一个问题。 第一章提到了一个人物,殷郊,说殷郊后来是【封神榜】上的值年太岁,殷洪是五谷神,皆又名神将。 封神榜,封神演义。 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点是也是讨论的热点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基于作品质量的讨论。 有许多人将《封神演义》称为和《西游记》同等水平的经典,对此大家都持反对态度。 倒不是因为《封神演义》的质量不行。 而是…… 才四回能看出个毛的经典啊!主角都还没出场呢! 狗贼佘信赶紧再讲几回啊! 无论之后封神的质量能不能让大家满意,起码这一次放出的四回成功俘获了大家的芳心,原来的《西游记》读者,现在也成了《封神》的读者,甚至还笼络了一批新的读者。 封神演义,首战大获全胜! 第四百八十二章 小说家秦国主事——温庭云 外界对《封神演义》好评如潮的同时,吴驹在干嘛呢? 他当然是在码字啊! 现在吴驹一天能写个四五回,写完一本一百回的西游或是封神对他来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搞定。 (可恶,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码字速度) 哪怕起点的大批勤奋的作者中,他的更新速度也绝对算得上名列前茅,当然,吴驹是没法跟人家比的,人家都是原创,他只是转述。 “又是一章。”吴驹撂下铅笔,将一摞书稿整理好,夹在一个册子里,书稿上正是新鲜出炉的一章《封神演义》。 在外面,封神演义刚刚开讲,进度只有四回,可在吴驹这里,他已经写到结局了。 西游还没完结的时候他在写封神,封神才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快完结了,预计封神讲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就可以完稿,然后接着写《白蛇传》。 这样青石苑就很长一段时间不缺书稿了。 不错不错。 吴驹对自己的规划很满意。 他将书稿收好,但没有继续写下一章。 字什么时候都能码,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见一个人。 群芳阁的东家,温庭云。 …… 群芳阁。 这在咸阳是鼎鼎大名,首屈一指的地方,乃是莺莺燕燕,红粉佳人,诗文舞乐盛行,文人才子与世家公子云集之地,最为风雅。 简单来说呢,就是青楼! 不过,人家和正常青楼有所不同,人家是勾栏之地,对接的是上流社会,里面的姑娘不是妓而是伎,不是娼而是倡,卖艺不卖身。 当然,鲁迅说过,凡事都有比较,这个卖艺不卖身也是相对的。 具体嘛……懂的都懂。 那话又说回来,吴驹为什么要去见这位群芳阁东家温庭云呢? 倘若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东家,当然犯不着吴驹这位近来风头无人能挡的医家魁首、秦国客卿亲自与之一面。 这位是有东西的。 他是小说家在秦国的主事。 和医家长老差不多地位。 有了这一层身份,吴驹还是很乐意与对方一见的。 不过。 除此之外,吴驹亲自来还有一个次要原因——来了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逛过青楼呢,吴驹很好奇古代的青楼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群芳阁门口。 温庭云在等待着。 面对即将到来的这位客人,温庭云可不敢托大,亲自迎接是很有必要的。 门前来往客人不断,认识温庭云的都很好奇这位不常露面的大东家站在门口干什么。 似乎是在等人,可这位背景和身家都很硬啊,有什么人是需要他等的呢? 有人和温庭云打招呼,温庭云微笑着点头回应。 不多时,一辆马车出现,缓缓停在群芳阁门口。 吴驹从中走下:“温先生,久等了。” “不久不久。” 二人对而作揖,温庭云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啊,我仰慕吴卿的才华已久,今日一见,果真卓尔不凡。” “哈哈哈,温先生过奖了。”吴驹笑道。 “里面请!” “请!” 二人入内。 温庭云特意留下群芳阁中最豪华的雅间,摆好筵席,等的就是吴驹。 二人入内就坐,温庭云笑道:“略备薄酒,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说罢,温庭云抬手击掌,一群乐师联袂而至。 紧随其后的是穿着十分凉快的歌女舞女,个个粉装玉琢,眉清目秀,身材凹凸有致。 吴驹看得眼皮直跳:“温先生这是干什是这是?” “咳咳,一点小意思,这都是我们群芳阁的头牌,可惜最负盛名的撷枝姑娘体感不适,在家休养,否则定要叫她献舞一曲的。”温庭云笑道。 吴驹脸色一正,严肃的说:“温先生这可就看错我了,吴某岂是好色之人。” “此言差矣,这喜好听曲赏舞,怎么能是好色呢?这是风雅之事!”温庭云说。 吴驹恍然大悟:“啊!欣赏艺术?” “是极是极,欣赏艺术!况且你我都是写小说的,这个取材还是很重要的嘛!”温庭云露出了都是男人我还能不懂你的表情! “嗯……那就欣赏欣赏?” “欣赏欣赏!”温庭云说罢,挥了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乐师歌女舞女轻声应着,婉转的琴声与歌声随即流淌,姿态曼妙的舞女翩翩起舞。 吴驹看得连连点头。 这舞跳的真白啊! 今日前来的舞女都是温庭云安排的,温庭云对她们说来了个大人物需要他们招待,众女一听温庭云眼中的大人物,那肯定非凡人也,这肯定要赶着上场,万一就被这位大人物看上了呢。 温庭云并没有提前告诉她们大人物是谁,甚至今天吴驹到了之后也没几个人认出来,毕竟吴驹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最终还是其中一位歌女认出了吴驹——歌女舞女经常初入达官贵人的府邸为其表演,这位歌女就是在其中一次宴席上有幸见过吴驹一面。 众女一听来的大人物竟然是吴驹,不由精神一振。 要是让这位看上了,那可是一步登天啊! 何况她们这些人同样附庸风雅,吟诗作赋,试问写诗的哪个不仰慕吴驹的才华呢?咸阳的花季少女又有哪个不视吴驹为意中人,想要成为他的枕边人呢? 现在竟然有了实现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住啊! 于是一众人都竭力表现自己,歌女放声高唱,展现百灵鸟一般的歌喉,舞女轻歌曼舞,纤细的腰肢都快扭断了,看得温庭云都擦汗,平时可没见你们这么敬业过啊。 舞女冲着吴驹一个劲的抛媚眼,但吴驹丝毫不为之所动。 他承认舞跳的很好看,不过凭着就想动摇他洁身自好小郎君的意志可就想的太美了。 开玩笑,他吴驹走南闯北,什么美女没见过,别的不说,他家里还有吕凝、魏磬、开阳公主三位美娇娘呢,看都看不够,怎能被这些妖艳贱货动摇。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谈不上有洁癖,但对青楼女子也没兴趣。 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白。 要不说人家是又名的销金窟呢,这身材,这舞姿,谁看了不迷糊,看上头了谁不愿意一掷千金,博美人一亲芳泽? 一旁的温庭云见吴驹抱着欣赏的目光,但丝毫不见失态,不由得点头,暗自想着,吴驹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品行高洁,颇有坐怀不乱柳下惠之资啊! 酒足饭饱,一曲终了,温庭云笑道:“吴卿可有欣赏的姑娘,可以让她留下来一起作陪!” 姑娘们眼中亮起期冀的目光。 吴驹却只是笑了笑:“不必了。” 温庭云也没再劝,挥了挥手,姑娘们便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 二人旋即进入正题。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小说家 温庭云为吴驹斟满一杯酒:“说实在的,我对吴卿当真是仰慕已久了,一直想要见一面,您的小说,是这个!”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吴驹哈哈大笑:“这世上能得到温先生这位小说家主事认可的人着实不多啊!” “哈哈那是,不过我对你确实是服气,你比我更像小说家!”温庭云说。 吴驹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这是大实话。 小说家。 乃是诸子百家中极为特殊的一家。 史学家认为其盖出于稗官。 稗官者,便是将一些街谈巷语,道听途说的市井传闻,也包括奇人异事,转告于君王。 小说家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只是发展至今,已经不像稗官服务于君王,而是自成一派,将这些街谈巷语,奇人异事记录下来,编篡成书。 也因此,小说家的成员遍布社会各个阶层,若说规模那也不小,但从影响力来讲,跟其他百家学派相比,小说家真是太式微了,至汉代的时候,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写到诸子百家,将百家中最为显赫的数家列为“九流十家”,而小说家正是不入流的那一个。 “过奖了,过奖了。”吴驹谦道。 “不过奖不过奖,我可是《西游记》、《封神演义》的忠实读者啊!”温庭云笑着,与吴驹干杯,随后轻叹一口气:“我也写小说,当然,不是你那种,是小说家的那种,只可惜,可分享者寥寥无几啊!” “《庭云杂记》,我有拜读过,我很喜欢写到南楚洞庭之地风土人情的那几篇。”吴驹笑着说。 温庭云顿时愣住了,半晌才有些愣住的说道:“你竟然读过? 吴驹点点头:“当然。” 他不仅读过,而且刚才这句话还并不是恭维,他是真的很喜欢,所有百家书籍中,小说家的书是最不枯燥的,里面记载的奇闻异事读起来或搞笑,或诡异,或匪夷所思,或引人发省。 尤其温庭云的《庭云杂记》写的更是不错,他的文字简洁跳脱,但文字形容能力很出色,最短的篇章还不到一百字,读的时候场景跃然于纸上,仿佛身临其境,有时竟然给吴驹一种在刷短视频的错觉。 温庆云嘴巴嗫嚅着,大抵是没想到吴驹读过他的书,而且南楚洞庭是之后的篇章,所以看起来吴驹读的还不少。 小说家向来被评为小道末流尔,士人之中对它并不关注,当然,温庆云身为主事,有一定的地位,愿意拜读他的书的人是不少的,只是吴驹这么位高权重的却不多了,况且吴驹的小说水平登峰造极,温庆云自诩难忘其项背,但今日却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和称赞,一时间颇有些感动: “来,喝一个!” 吴驹端起酒杯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吴驹吃了一口菜,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大秦书斋帮你出版《庭云杂记》,相信会有不少的人感兴趣的。” 这下温庆云更是怔住了:“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庭云杂记》记载六国的风土人情和奇闻轶事,可以使人足不出户方知天下各地的风土面貌,我相信有很多人都会喜欢。”吴驹说。 温庆云摊手无奈道:“只是看又有什么用呢,并不叫人重视。” “温先生想要得到谁的重视,君王吗?还是公卿大夫?”吴驹笑道。 温庆云不说话。 吴驹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转变一下思路,博得大众的喜欢和支持,何尝不是一种成功呢?” 温庆云被说得心头一动。 吴驹见对方有些心动,又说道:“我是认真的,并没有开玩笑,我很看好你的书,以前小说家的书不显露,是因为大家还是更愿意学其他百家的学术,并不愿意耗费精力在誊抄小说家的书籍上,但现在我只需一声令下,几百本书籍装订而成只在立谈之间,愿意买的人一定不少。” 温庆云眉头一挑,更加心动。 振兴小说家,让小说一道被更多的人关注,是他的夙愿。 可小说家源自稗官,本来就是为君王和上位者服务的,温庆云一直也这么觉得,并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但这方面上,又矛盾了起来,因为上位者并不重视小说家,只是听他们说奇闻异事,视其为娱乐的方式,或有的希望小说家能为他们这些上位者所用,可摧眉折腰,曲意迎逢……温庆云自诩非他所愿也,许多小说家成员也都是这么想的。 长久以来,温庆云都在纠结,并没有想到给小说家找其他路。 然而,吴驹说的转变思路却让他忽然产生思考,路,真的只有一条吗? 温庆云终究没有下定决定将他的书出版,只是打了个哈哈,说他再考虑考虑。 “嗯,这件事确实得慎重,你慢慢考虑,想通了随时找我便是。” 吴驹也没多劝,二人喝了一杯,吴驹又说,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将话题又说回了小说家的现况:“坦白的讲,我觉得小说家与儒家墨家这些显学相比,是没法比的。” 温庆云皱眉,虽然当今形势确实如此,可这么说出来就让他有些不喜了:“吴卿这是什么意思?” “大学说,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吴驹竖起五根手指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墨名法,诸子百家,无非是往这四个方向发展。” “那么问题来了,小说家哪个行?” 温庆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小说家哪个行? 小说家哪个行? 小说家哪个行? 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回荡。 儒家讲究以仁治国,道家说无为而治,法家说以法治国,墨家说兼爱非攻,并且还不止如此,这些显学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上都有自己的方略。 兵家在平天下上显然很有发言权。 农家研究百谷耕桑,医家研究治病救人,阴阳家的学术范围宽泛晦涩,但对天文气候也很有研究,国家没有农人、没有医者、没有通晓四时气候者显然都是不行的。 那小说家呢……? “貌似……好像……?”温庆云咬住嘴唇,思绪纠结复杂。 “好像什么都不行。”吴驹替他说了:“既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说家一样都做不到,那你拿什么跟人家儒墨名法这些显学比?又为什么要和儒墨名法比?” 温庆云怔住了,他好像想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通。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小说家(二) 温庭云心乱如麻。 他很想反驳一句小说家并非一无是处,但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根据,最终只能承认——是的,小说家的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四点上是真不行。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竟然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许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相信,直到此刻被吴驹用言语当面戳穿才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如果是这样,小说家的未来又在何处呢? 温庭云忽然想起一旁的吴驹,眼睛一亮。 医家在这位手上可是发展的不错啊,对方将小说家的劣势说出来,也必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当下放下矜持,更将刚才对吴驹生出的那点不喜抛诸脑后,忙问道:“既如此,小说家出路何在?还请吴卿教我!” 吴驹摸着下巴,用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既然争不过,那就别争咯!” “不争?”温庭云脸色复杂。 “对,不争。”吴驹问道:“你觉得,以小说家的纲领……也就是编篡小说、收录奇闻怪谈,能建立起对家国天下有积极意义的东西吗?” 温庭云抿着嘴,憋了半天才说道:“够呛。” “那你愿意改变小说家的纲领吗?” 温庭云更纠结了,眉毛都要揉成一团:“以现在小说家的情况,很难改,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吴驹挑眉,他倒是知道小说家是没有魁首性质的人物的,七国各选一名主事,互相之间没有从属和统辖的关系,说实话,在吴驹看来这鸟制度就是歌姬吧,搞得简直四不像。 不过听温庭云的话,似乎这里面还有些别的隐情。 没等吴驹再问,温庭云又说:“而且……改了的小说家,还是小说家吗?” “那就是不改咯?”吴驹摊手。 温庭云默认。 吴驹一笑:“那你这不是僵住了吗?” 温庭云叹了一口气:“确实如此。” “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么一来,又要说回刚才的话题。”吴驹摇头晃脑的说:“你何不重新找一条出路呢?” “哪有这么容易……”温庭云还没说完,就被吴驹打断了: “我这有个不错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温庭云总算是精神一振,不再垂头丧气,抬手为吴驹斟满酒:“吴卿快说。” “我当年游历四方,曾经到过一个地方,那里有一种叫做媒体的职业。”饶了一个大弯子,吴大忽悠终于露出了他的意图。 “媒体……是何意?”温庭云皱眉问。 “诗云,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媒是媒介之意,媒体,即传播信息的媒介,在我看来,小说家干的不就是这个事吗?”吴驹微笑道。 “传播信息的媒介……”温庭云再次陷入沉思。 “是的……”吴驹紧接着又是一通忽悠,将媒体的事情给温庭云描绘了一遍,希望他能对此感兴趣,好让吴驹开启下一个连环坑,把温庭云忽悠住。 温庭云倒是确实有点意动,但他此时思绪复杂,难以平息,左思右想,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最终说道:“容我再想想吧。” “没事,不急,这确实不是小事。”吴驹本来就没指望对方能这么快下定决心。 温庭云转而说道:“不如聊聊合作的事情吧。” 这才是二人见面的最初目的,谈合作。 什么看舞女,那都是附加产物,吴驹这个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奔着这个来呢? “可以。”吴驹点点头。 “我们群芳阁目前的节目颇多,姑娘们能歌善舞,但我还想引入更多的节目,就比如说书!所以我想要青石苑在群芳阁开设一个分场。”温庭云总算有了一点生意人和成功人士的精明。 吴驹摸着下巴:“我能得到什么呢?” “可以分利润,三七分怎么样,我七你三。”温庭云说。 吴驹呵呵一笑:“温先生真是不客气,不可能,我七你三还差不多。” 温庭云精神一振,有戏! “不如四六分吧,我六你四?” “还是七三吧,不是我说,你们有成本吗?没吧,好处都让你们占了,我总得得的多一些吧。” 二人一通扯皮,最终定在了六四,吴驹六,温庭云和群芳阁四。 “但是必须和青石苑同一时间开讲,我们这边落后了的话,效果必然是要大大降低的。” “可以,我会让青石苑给你们委派一名说书先生。”吴驹笑道:“相信会有不少人愿意过来,毕竟温先生这里里漂亮姑娘迷人眼啊。” 温庭云哈哈大笑:“哈哈哈,那是!” 这门生意谈成让温庭云十分高兴,说书对群芳阁来说是个不错的噱头。 以前的规矩是说书仅限于青石苑,如果之后有人想要在别处,比如不属于吴驹的酒肆、茶铺之类的地方转述,也可以,但必须是一天后,否则青石苑会追责。 现在就好了,群芳阁也可以说书,这样一定能吸引不少人光临。 “说书的事情谈完了,我还有一些其他的生意想谈。”温庭云搓着手说道。 吴驹挑眉:“哦?是什么?” 温庭云掰着指头:“烧刀子、炒茶、玻璃窗,还有……以及……阁中不少姑娘对你之前展示的化妆品也很感兴趣。” 吴驹越听越错愕。 温庭云问:“有什么不方便吗?” 吴驹摇摇头:“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么多,那好,今天就好好议一议吧。” 虽然有点繁琐,但吴驹还是很乐意和温庭云建立良好的关系。 不得不说温庭云的商业眼光也是可以的,竟然能想到合作,别的不说,光是说书一项,就很少有人有这个魄力提出合作。 随后,吴驹和温庭云就一众问题进行讨论,最终制定了一揽子深度合作计划。 烧刀子、炒茶向来都是各大酒肆茶楼酒楼的抢手货,温庭云的群芳阁现在也是在采买,不过是从酒肆和茶庄直接购买,价格太贵,温庭云知道有降价的空间,希望能从吴驹这里得到更便宜一些的价格,最好还能弄到一些典藏版、纪念版的酒和茶叶,毕竟群芳阁是高档消费场所,来这里的顾客都是有钱人,喝得起,也愿意喝。 吴驹没意见,他给了温庭云一个便宜不少的批发价。 至于那些典藏版、纪念版也可以给一些名额,具体就让张管家和老夏这两个主事到时谈具体的吧。 玻璃方面,温庭云主要是想改造群芳阁,这一块,之前就有不少人联系大秦家具公司进行改装,但都是小幅度的,而温庭云想要对群芳阁做一次大升级。 这一点当然也没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 至于化妆品吴驹就没辙了,他告诉对方,化妆品的买卖在筹备中,八字还没一撇,天下仅剩的三套就在吕凝、魏磬、开阳公主三人手里,就算是太后、夫人来找他,他也拿不出第四套,所以没法谈。 如果之后他有意向,可以等到第一批化妆品制成的时候。 温庭云一听有些遗憾,但也确实只能如此。 这一系列的合作,最终当然是双赢的局面,温庭云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这么顺利,双方都心满意足,相谈甚欢,喝了好些酒。 第四百八十五章 小说家(三) 二人谈完生意后,又聊了些天南海北的事情。 席间,温庭云一直夸赞吴驹的小说写的好。 “你是天生的小说家啊!如果你现在没有医家魁首这个身份的话,我肯定把你拉进小说家,担任高职,以你的能力,当个主事也未尝不可嘛!”温庭云夸赞道,看得出他是句句肺腑之言。 “太客气了。”吴驹笑着摆手,他其实很想说就算你现在把我拉进小说家我也是很欢迎的。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正式的顶着两个百家学派的名头,何况吴驹是魁首。 有空倒是可以让温庭云带他接触更多小说家的人,在这些小说家之中建立起声望…… 一旁,温庭云又说:“其实我倒是挺想学习你的《西游记》写一本不一样的小说,只可惜我想不到那么多新鲜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他才对吴驹这么佩服……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西游记》这样的旷世奇作! “你可以以自己的见闻写啊。”吴驹随口说道:“我看你的《庭云杂记》里写了不少诡谲之事,可以串联起来写一个故事。” “串联起来?”温庭云摸着下巴,有些意动。 “对!也可以写成相互之间不关联的短篇小说,集成在一本里。”吴驹说,这是聊斋的写法。 温庭云显然被说动了,说道:“我还真的想试试,如果真的动笔了,到时便去吴府叨扰叨扰,请教写作的技巧,哈哈,还望吴卿不要嫌我烦啊。” “这说的什么话,尽管问便是了,来,再喝两杯!”吴驹豪迈的说。 一通胡聊之后,吴驹提出离去,温庭云亲自相送。 下楼的这一小段时间中,吴驹脑子里一直都在想怎么忽悠温庭云。 拿下他就等于拿下了七分之一个小说家啊! 如果把群芳阁买下来,算不算收服了温庭云呢? 不太可能,就算有可能,温庭云也未必会卖,因为吴驹了解到群芳阁的经营状态很不错,不然也不会是咸阳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 而且温庭云开群芳阁的目的不止是赚钱,也有取材之意——青楼之地常常聚集着天南海北的客人,从他们口中可以听到许多有意思的事,这是温庭云所热衷的。 吴驹的思绪逐渐飘向远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系统那边怎么样了。 打开面板一看,进度条从接近零涨到了8%。 这点进度靠的全是和温庭云接触,并且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话说不是应该有个打卡福利吗?吴驹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太简单,于是询问系统,却从系统那得到了一个让他感到十分惊讶的回答。 【小说家陷入分裂,原定的打卡地点取消】 【友情提醒:内乱是好时机,建议宿主积极发挥】 吴驹黑人问号脸。 分裂? 还有这档子事? 吴驹着实没听说,历史上也没见提到过这回事,不过历史上对诸子百家的记载本就匮乏,没记载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以吴驹来看,小说家一分为七,互不统属,这种结构本来就很容易分裂,以前没有,那是因为小说家的特质,存在感太低了,利益争端很少。 这也让吴驹很好奇,现在的小说家为什么会陷入分裂中呢? 图啥呢? 这个问题很难向温庭云开口询问,吴驹打算回头用自己的渠道查查是怎么一回事。 身旁,温庭云心不在焉。 生意谈完,酒也喝完,思想一放空,他瞬间又想到刚才和吴驹聊到小说家的事情。 这路到底该怎么走呢…… 媒体……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温庭云有心再问,可刚要开口,突然一个下属快步走来,拦在刚下楼梯的温庭云和吴驹面前,说道:“温先生,外面有个布衣吵着要见你,说是你的熟人。” “布衣?”温庭云皱眉:“他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说叫庄灀。” 温庭云一惊:“什么?他怎么可能在秦国?快带我去见他。” 温庭云随那人来到阁外,吴驹眉头一蹙。 庄灀,他怎么记得这是小说家另外一位主事的名字? 吴驹连忙跟了上去。 …… 温庭云来到阁前,左顾右盼,望见了那布衣。 只见此人风尘仆仆,须发皆乱,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乱,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的。 可二人对视,温庭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贤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温庭云惊讶不已,走上去牵住对方的手。 庄灀面露苦涩:“温大哥别提了,可否先为我准备一些吃食和一身干净的衣物,随后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这是自然,贤弟快请。” 温庭云将庄灀迎入阁内,为对方准备了房间,又让人打热水,并准备衣服和食物,一番忙完之后,方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吴驹。 “我太失礼了,刚才忙着招待故人,一时间竟忘了吴卿还在这。”温庭云面露歉意。 “无妨。”吴驹摆摆手,说:“庄灀,他是小说家在赵国的主事吧?” 温庭云点点头,知道没必要瞒,也瞒不住吴驹,于是说:“正是。”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吴驹很疑惑,但他知道温庭云也同样在疑惑这件事情,于是说:“我能留下来了解一下他的经历吗?” 温庭云想了想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倒是可以。” “当然,当然要征求他的建议。”吴驹点点头。 二人不再说话,静静等待庄灀。 不一会,庄灀从房中走出,杂乱的胡须已经被修剪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蜀锦衣裳,整个人焕然一新,不复刚才的落魄模样,只是看起来精神状态还是很疲惫,看到温庭云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庄灀也注意到一旁的吴驹——方才他倒是也注意到了,毕竟吴驹身上的气质还是挺吸引人的,只是刚才以为吴驹是群芳阁的客人,现在来看却有另外的身份,他指向吴驹:“这位是?” “医家,吴驹。”吴驹拱手一揖。 庄灀先是皱眉思索,随后惊讶的说:“医家魁首吴驹?” “正是。”吴驹点头。 “你来之前,我正在宴请吴卿。”温庭云解释道。 庄灀恍然大悟,旋即苦笑道:“真是太失礼了。” 他也向吴驹拱手一揖,对于这位他也是敬仰已久,应该说现在所有小说家的人都因为《西游记》和《封神演义》而对吴驹抱有好感。 只是没想到初次见面竟然会以这种方式…… 脸都丢尽了。 “我很好奇庄先生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秦国,不知是否方便,兴许我也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吴驹诚恳的说道。显然揭短不是很礼貌的行为,但吴驹觉得这或许是个契机,所以才拿出厚脸皮刨根问底。 庄灀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算不说,你们过不了多久也能听到消息传来,说实话,如果能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实情,我是很欢迎的。” 这时,群芳阁的仆役端上一盘盘食物,于是温庭云说:“不急,贤弟快吃吧,边吃边聊。” “嗯!多谢温大哥!”庄灀也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看这吃相也是饿得不轻。 稍微填了填肚子,庄灀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这才开始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四百八十六章 小说家(四) 庄灀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随后咽了口气,说道:“唉,你们可知道赵国有一个叫做曲翼的人吗?” 温庭云面露迷茫。 吴驹的记性不错,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低下眸子思考了一下,说:“他是赵国的下卿吧,似乎掌管刑辟,但不是最高长官。” “是的。”庄灀点点头,又是一阵长吁短叹,随即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小说家虽然在诸子百家中的几大学派中属于末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说家的社会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这也导致小说家被不少有心之人盯上,希望加以利用。 曲翼就是其中一个。 他妄图借助庄灀的影响力,替他攻讦朝堂上的对手,但庄灀不愿意做这种卑鄙之事,断然拒绝,曲翼紧接着威逼利诱,庄灀依旧不为所动。 之后又是一番纠葛,庄灀终于忍无可忍,在大庭广众之下唾骂曲翼无耻,但他低估了曲翼的胆量和恶毒,这件事最终激怒了曲翼,他是个好名声颜面的人,被当众损了颜面,一时间愤怒至极,利用职务之便,炮制了一门杀人案栽赃陷害给庄灀,一时之间邯郸满城都在搜捕庄灀。 “我没办法,只得逃离邯郸,一路躲避追捕,逃着逃着,逃得天昏地暗,心想曲翼既在,赵国已无我容身之处,于是无奈南下入秦,一番跋涉来到咸阳,投奔温大哥。”庄灀的神色落寞中带着愤愤不平和烦躁。 任谁被栽赃陷害,遭受无妄之灾,被迫背井离乡,都不会高兴。 得知事情全貌,吴驹和温庭云面面相觑。 “想不到除了那位战国第五大名将郭开,赵国竟然还有如此卧龙凤雏。”吴驹心想。 他问道:“庄先生年纪不小了,应该已经成家了吧,你的妻儿呢?” 提起这事庄灀更加愁眉苦脸:“说来惭愧,我逃跑时使得顾着自己,无法顾及妻儿,但想必曲翼是不至于对一女子和一孩童动手的……吧。” “这样吧,依我看赵国短时间内回不去,庄先生不如将妻儿接来秦国暂住一段时间——且不说曲翼会不会狗急跳墙,秦赵开战在即,战时乱象不止,他们孤儿寡母待在邯郸,恐有闪失。”吴驹说。 “可眼下谁能帮我将他们接来呢?”庄灀无奈摊手。 “我愿意代劳。”吴驹正色说道。 庄灀整个人顿时精神一振,激动的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吴驹点点头。 庄灀二话不说便站起来,向着吴驹拱手一揖,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我初次见面,吴卿却愿意信我助我,大恩大德暂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拜!” “客气了客气了,你我都是百家中人,相互扶持是应该的。”吴驹起身将其扶起,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温庭云见此景,不得感慨吴驹真是宅心仁厚! “你可以手书一封,信中写下可以表露身份的事情或者印记,我派人持手书至邯郸,将他们母子接来。”吴驹说。 “好好好。”庄灀连连点头。 于是温庭云让人拿来纸笔,庄灀亲笔写下书信,交到吴驹手上。 吴驹随后唤来车夫,让他先回吴府,使张管家将此书信转交章邯,让他派二十名魁首近卫乔装进入赵国邯郸,把庄灀的妻儿接出来。 至此,庄灀的心情才算是平复了些。 “唉,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庄灀叹气。 “也不能这么说,纯粹是这个曲翼乃奸佞,非你之过也。”温庭云安慰道。 庄灀听后张了张嘴,想了想倒也确实, 温庭云同为小说家主事,生活不也有声有色的,咸阳也没什么人找他的麻烦。 只能说他自己倒霉吧。 “贤弟现在既然到了秦国,自然不会再有危险,那曲翼区区一下卿,手是伸不到秦国来的,吴卿也派人助你将妻儿接出,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要洗脱你身上的冤屈,将此事的真相揭露在天下人的眼前!”温庭云说道。 “温大哥所言极是。”庄灀点点头:“只是我该如何做呢?” 温庭云说道:“先修书一封,将事情的原委讲清楚,告知于天下,我可以发动秦国的小说家成员帮忙传播,让更多的人知道。” 吴驹点点头,利用舆论,算是个好方法。 庄灀苦笑:“为今之计,确实只有如此,可是这要等多久呢?邯郸到咸阳不下千里之遥,纵然口口相传,没有三月也是不行的,更别说曲翼势大,扳倒他绝非易事。” 庄灀自认一生行事不说光明磊落,那起码也是坦坦荡荡,此时突然背负了一个杀人犯的名头,让他浑身不舒服。 吴驹听到这话确实心头一动,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当下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这封自白书几天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温庭云和庄灀同时投来目光:“是什么?” “温先生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媒体吗?”吴驹问。 温庭云点头:“当然。” 这就轮到庄灀一脸茫然了,吴驹和温庭云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才刚走到咸阳的城门口呢。 见庄灀不知道,温庭云旋即将吴驹与他聊到小说家现状的话题给他简单复述了一遍。 庄灀听完,不住的点头。 倘若其他时候有人跟他说小说家干啥啥不行,就算是为了小说家的颜面,他也要怒喷一通,但现在他竟十分的赞同。 原因之一是吴驹讲的确实很有道理,原因之二嘛,则是庄灀的这番经历让他倍感小说家的地位相比其他百家学派真是差得太远了,换成是医家、农家的长老,到哪都是君王公卿的座上宾,哪里能让区区一个下卿随意拿捏。 “既然吴卿说小说家需要另择出路,而媒体就是其中一条,那这媒体究竟是什么东西?”庄灀好奇的问道,一旁的温庭云点头,这也是他好奇的。 吴驹一拍桌子,这不就问到点子上了吗? “实不相瞒,我已经在筹备其中一种媒体的形式,名为——” “报纸!“ 第四百八十七章 柳撷枝 “报纸?” 温庭云和庄灀同时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旋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读物,由数张纸叠加,在纸上面印上内容,这内容可以是时政新闻,也可以是八卦,或者小说、文章、诗词,然后卖出去。”吴驹解释道。 温庄二人对视一眼:“这有什么用吗?” “一张当然是没有什么用,但千千万万张用处可就大了去了。”吴驹露出自信的笑容。 早在起点成立,并对外收稿之时,吴驹就开始思考除了说书以外的更多盈利方式,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报纸。 最早的小说不就是靠连载在报纸刊物上牟取利润的吗? 于是吴驹让印刷厂抓紧制作最小号的字模,准备将报纸这个东西搞出来。 本来是为了小说搞出来的,现在却有了另一重作用——他可以借此笼络小说家! 报社成立后,必然需要主编、责编、记者等等的职员。 而这小说家所擅长的不就是这些吗? 【小说家,乃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所造也】 而撰写文章他们也是一绝,只不过不以主流的诗词歌赋见长。 但吴驹觉得,让他们写新闻体应该不成问题吧? 如果有不愿意供职于报社的,他也可以用起点笼络,签约他们的小说,慢慢建立联系。 如此一来,岂不尽入小说家! 简直天助我也!吴驹在心中兴奋的叫道。 报纸和小说,本是两步无意的闲棋,现在却发挥了不一般的作用。 他看向温庭云和庄灀,见二人还是有些不明白。 也是,不见到实物,终究难以想象到报纸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说:“二位可愿意等我一天,明日我带你们看看报纸究竟是何物,你们一定会感兴趣!那会是小说家新的出路,当然,庄先生的檄文也可以先写着,不耽搁!” 温庭云和庄灀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了下来:“好。” 虽然不知道吴驹为什么如此自信,甚至称之为小说家新的出路,但细细想来,吴驹的诸多发明一次又一次的震惊世人,这报纸作为他的新发明,想来也不会平凡,所以二人也确实起了好奇心,想要见识见识。 檄文写出来非一日之事,庄灀到咸阳也还是屁股都没坐稳,椅子都没坐热,所以倒也不急于一时。 于是吴驹起身正要告辞。 这时,门外有仆役来报:“先生,撷枝姑娘来了。” 温庭云倍感意外:“撷枝?她不是身体抱恙吗?” 吴驹挑眉,旋即想起温庭云刚才对他说的话——“倘若不是撷枝姑娘身体欠佳,定要请她亲自为你献舞一曲”。 柳撷枝。 吴驹似乎隐隐也听不少人提起过. 此人是群芳阁的头牌,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更是一绝,在群芳阁有着极高的名气。 不过目前还没听说过有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这位性格清高,并不像群芳阁大多数女子一样热衷于攀附权贵,在群芳阁经常能见到的场景是柳撷枝舞完一曲,转身便走,便是有人出百金请她作陪,她也不作停留。 由于她钟情于诗赋,一些文人才子倒是能与她多聊几句,但也仅限于几句。 有人说柳撷枝是自命清高,也有人说她是待价而沽,但她却对这些声音置若未闻。 这时,一道倩影出现在门前。 温庭云笑道:“撷枝,你来了,不是说身体抱恙吗?怎么又过来了。” “温先生。”柳撷枝欠身施礼:“本来是要在家休息的,只是听说吴驹吴卿来了,便想过来瞧瞧。” “哈,那你可来巧了,再晚点吴卿便不在了。”温庭云笑着和吴驹说道:“这便是柳撷枝柳姑娘,我们群芳阁的头牌,她素来仰慕你的诗词。” 吴驹听到她是为自己而来,倍感意外,简单打量了一下此女。 明眸皓齿,长发飘然,确实称得上一句貌若天仙了。 吴驹拱手一揖:“撷枝姑娘。” 吴驹打量她的同时,柳撷枝也在打量吴驹,见一男子站在温庭云旁边,眸子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身穿白衣,气质儒雅随和,好一个佳君子! 早听说吴驹是咸阳有名的俊俏,柳撷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几乎与传闻中的形象完美贴合。 “小女子拜见吴卿!”柳撷枝欠身,她微笑道:“小女子很喜欢吴卿的词,尤其是那首青玉案元夕。” 吴驹点头:“多谢,我的荣幸。” 柳撷枝一愣,可很少有人认为得到一个舞女的喜欢是荣幸,尽管这个舞女相对来说与众不同,但就算只是嘴上客套,也时常会被认为是自损身份的表现。 这位吴卿……似乎与传闻中的一样确实有点与众不同啊! 吴驹说完后倒是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的价值观中没有高低贵贱的说法。 这时,温庭云接过话茬,问道:“撷枝身体如何了?” 柳撷枝收起疑惑,嫣然一笑:“不大碍事了。” “既如此,不如为吴卿舞一曲如何?我方才还与吴卿说,来群芳阁不看你的舞是一大遗憾,也是我的失礼。”温庭云说。 柳撷枝欣然答应:“故我所愿也。” 温庭云转头又看向吴驹:“不如赏完舞再走吧,撷枝大老远的过来,不能辜负她一番好意啊!” 吴驹想了想,反正左右无事,赏舞也无妨,于是欣然同意:“那好!” 温庭云点头,说道:“那便将乐师唤来吧!” 第四百八十八章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不一会,执掌琴、钟、磬、鼓、瑟、竽等乐器的乐师联袂而至,将乐器摆好,各自向柳撷枝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柳撷枝还以颔首。 “噔噔~~” 清脆的琴声率先响起,随后各色乐器和鸣,柳撷枝随即翩翩起舞。 舞姿轻盈,婀娜翩跹。 长袖飘逸,白衣飞旋。 适才柳撷枝只是站立,不见其妙,现在舞乐一起,方知柳撷枝这群芳阁第一人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吴驹一时间觉得十分惊艳! 不吝夸赞的说,这确实是他见过舞跳的最好的。 再看旁边,温庭云带着欣赏的目光打量,而庄灀呢?本来心情不是很好、焦躁不安的他,现在竟然平静了下来,同样注视着厅中央那道轻歌曼舞的女人。 难怪有这么多男人抢着目睹柳撷枝的舞姿,不惜一掷千金只为一亲芳泽。 让吴驹更欣赏的是,柳撷枝确实不像之前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奋力卖弄自己的身材,抛出媚眼以讨好他人,她同样有不输任何人的身材和容貌,但她只是伴随节奏轻舞,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不会怎么将目光投向吴驹三人。 一时间吴驹看得也有些痴了。 不多时,一曲终了,三人才恍如隔世般的惊醒。 吴驹深呼一口气,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他带头站起来鼓掌,由衷的称赞道:“姑娘的舞跳的真好!” “多谢吴卿夸赞!”柳撷枝微微欠身。 温庭云笑道:“哈哈,吴卿你看,我没说错吧,来群芳阁不看撷枝姑娘的舞,绝对是一大损失。” 吴驹深以为然,随后长出一口气,开始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柳撷枝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间流露出错愕的表情。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吴驹言罢,柳撷枝忙道:“能得吴卿赠诗,实属小女子荣幸。” 旋即她也有些震撼:“您的诗写的真好。” 能在一支舞的时间里创作一首诗的,柳撷枝认识一些,但能在一支舞的时间里创作这么好的一首诗的,她自从接触诗赋之道以来也就只见过吴驹一个。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这是夸她的吗? 女人都喜欢被夸,柳撷枝也不例外,何况她钟情于诗词,对这种夸赞的方式很喜欢,一时间对吴驹多了些崇敬。 她本来只是为了见一见传闻中的偶像,没想到偶像还给她写了一首诗。 真是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柳撷枝有些无措的说道:“小女子惭愧……” 温庭云有些惊讶,他平时见柳撷枝都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还鲜少见其露出小女人作态。 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吴驹……这位魅力有那么高吗? “没什么惭愧的,一首诗换一支舞,很公平,这首诗和你很相符。”吴驹微微一笑。 他愿意把这首诗说出来,本身就是对柳撷枝的认可,在他看来柳撷枝的舞和这首诗的价值已经对等了——真乃绝世佳人! 相符吗?柳撷枝又是脸色一红,正想说话,忽然腹中一阵绞痛,脸色一白……胃又开始疼了。 吴驹感叹一番,旋即便对温庭云说道:“温先生,我该走了,多谢款待!” “我送你。”温庭云起身。 “庄先生,明天见。”吴驹说。 庄灀点头:“明天见。” 吴驹又转头看向柳撷枝:“柳姑娘,谢谢你的舞,你身体抱恙,不必送了,请驻足吧。” 柳撷枝一愣,旋即点头:“如果吴卿有空,欢迎随时来赏舞。” 吴驹微微点头,随后出门而去。 柳撷枝看着吴驹的背影,久久出神。 温庭云和庄灀前去送吴驹。 而柳撷枝的侍女小碧从外面小跑过来,说道:“刚才出去那位就是吴驹啊,感觉也没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啊,就是比平常人帅一些。” 柳撷枝用手指点了点小碧的额头:“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小碧说:“奴婢说真的啊,感觉他和那些男人并没什么不一样的,他肯定也被小姐迷的神魂颠倒吧!” 柳撷枝回忆了一下跳舞时吴驹的眼神。 神魂颠倒吗……那也没有,柳撷枝从那双眸子里看到的只有单纯的欣赏。 “好了,不要说了……”柳撷枝话音刚落,外面走来一小厮,说:“柳姑娘,这是吴卿吩咐交给你的。” 说罢递上一张折叠好的纸便离开了。 “你看你看!奴婢说什么来着?这一定是约你私会的!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纵然是吴驹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小碧指着纸条说道。 柳撷枝听得头都大了,但也不经产生一丝怀疑,于是将纸条打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忽然眉头一展。 “纸上写了什么?”小碧好奇的问。 柳撷枝微微一笑,开心的说:“你猜错了。” 她将纸条递给小碧看。 小碧接过来,瞬间愣住了。 甘草,干姜,白术,党参,王不留行…… 纸上所写的竟然全都是药材,显然是药方,哪有什么月夜私会的内容? 小碧一目十行,拼了命的想要从上面找点少儿不宜的内容,却毫无收获,翻了一面,开心的说:“别急,这还有一行字呢!” 随后小碧将其读了出来:“这是两副,一副治胃病,一副治痛经。”——俨然只是正面写不下,所以写到反面的内容。 痛经……柳撷枝脸色一红,缓了缓才佩服的说 “不愧是医家魁首,医术真是高明,他连我的手都没碰过,只靠看就能知道我的病症。” 她拿过药方小心收起,对小碧说道:“这回你知道了吧,人外有人,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好色的,吴驹就是个例外。” 小碧挠了挠脑袋。 柳撷枝叹了口气:“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城……可惜啊,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咸阳了,很难再见这位吴卿一面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柳撷枝问:“怎么回事?” 小碧探头出去望了望,说:“又是那些大家族的纨绔子弟吵着想见你。” 柳撷枝轻笑一声,很豪横的摆了摆手:“告诉他们,本姑娘今天身体抱恙,谁也不会见。” “不是刚见过吴驹吗?”小碧问。 柳撷枝笑:“是啊,就是除了他,谁也不见!” 第四百八十九章 报纸与报社 次日一早。 吴驹先去了一趟印刷厂,考察了一番报纸的进度。 他之前告诉过詹庭墨报纸是什么样子,并让他加快小号字模的制作,之后就一直没什么管过。 今天来印刷厂一看,效率还是很不错的。 将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的字模放回去,吴驹吩咐下面的人:“去一趟群芳阁,把温庭云和庄灀两位先生请来。” “是。” 不一会,温庭云和庄灀被带来了印刷厂,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周围。 吴家庄在咸阳民众眼中素来都是带有神秘色彩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吴驹的“产业园”,大量供应到咸阳以及其他地方的商品都从这里生产,而庄子周围有魁首近卫和子楚派来的军队拱卫,外围甚至营建了堡垒和瞭望塔,所以能来的,愿意来的人都不多。 再后来,闲杂人等就基本没有进去的可能性的,因为吴驹为了防止技术泄露又加设了通行证的制度,发放给在吴家庄上班、生活的工人,以及经商的商人,往来出入不仅要出示通行证,还要经过检查,非常严格。 温庭云自己只来过一次,但也只是从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这些工厂和作坊,里面的景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别说他,抛开工人不讲,整个咸阳进来过的人恐怕也没超过一百。 四周一台台印刷机在工人的控制下啪啪作响,每一次压在纸上都会留下数行清晰的墨痕。 在远处甚至有一些印刷机没有控制,仅仅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可以旋转的木头轮子,就能自动上下运动。 先进!太他娘的先进了! 这是温庭云和庄灀的第一感受。 原来书籍就是这么被制造出来的。 “温先生,庄先生,你们来了。”吴驹笑着迎过来。 “吴卿。”二人拱手作揖。 吴驹还礼,随后说:“随我来吧,我带你们见识一下报纸,我打赌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二人对视一眼,点头,随吴驹来到印刷厂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中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台印刷机,还有若干纸张。 吴驹从纸张中翻找出一张拿给他们看:“这就是报纸的初版了,基本就是这个样子。” 温庭云和庄灀看去,只见这纸张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大小比大秦书斋卖的书籍上的字体小的不是一星半点,而纸张两面遍布这样的字。 吴驹指着报纸说道:“你们看,这两页是专门印时政新闻的,这一页会印一些街坊大事,这一小页可以印一些连载的小说,或是其他名家写的文章上去,中间还可以穿插广告,收取广告费,报纸上的内容每一期都会更新,周期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一个月。” “届时报社一开,报纸就会面向大众售卖。” “这……”温庭云和庄灀皱眉:“好像有点意思。” “只是有点意思?”吴驹笑,觉得他们好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每一次发售会有十数万份的报纸散落各地,落入天下人之手,上面写的每一条内容也会被十数万人知道,你们觉得这只是有点意思吗?” 二人瞬间愣住了。 那……好像就不只是有点意思了。 “庄先生,借助小说家成员之口口口相传,耗时一个月,所知晓的人也未必能有十万个,我的报纸没一期就有至少十万的销量,更不要提口口相传,你说你的檄文要是发在这上面,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吴驹问。 庄灀瞬间悟了。 他激动的说:“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舆论传播的利器!” 他抓住吴驹的手:“那届时可否让我将我的檄文印上去,也好使我沉冤昭雪!” 吴驹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手:“放心,我们是朋友嘛。” 一旁温庭云也已经隐隐意识到这是怎样的颠覆,又可以给小说家带来怎样的改变。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问道:“可是……十万,咸阳常住人口也不过是六十万,能卖的了这么多吗?” 吴驹哈哈大笑,拍了拍温庭云的肩膀:“温先生,这我可就要说你格局小了,咸阳的确实只有六十万,但秦国呢?我是不会做咸阳报的,要做就做秦国报!发售范围也至少是秦国!我秦国何止数百万人?再者,咸阳的人买,六国的人难道就不买了?也会有人买的!我只说十万的目标,实在不要太保守了。” 温庭云缓缓点头,吴驹紧接着又说:“再说了,我既然把他发明出来,就是有把握了,到时我还要再使个手段,十万,简直轻轻松松!” 温庭云了然于心,诚恳的说:“吴卿谋定而后动,温某佩服!” 吴驹笑了笑,对庄灀说:“庄先生只需耐心等待,等到报纸发售,你的事就办好了。” 庄灀油然而生出一股感激之情:“我与吴卿相识还不足一天时间,吴卿却待我如此厚道,惭愧,惭愧。” “见外了不是。”吴驹笑了笑,又对温庭云说:“这报纸,就是媒体了,也就是我所说的小说家的新出路。” 温庭云听罢,退后一步,深深一拜:“我想请教吴卿,该如何做?” 吴驹被他这一拜吓得一惊,将其扶起,说:“何须行此大礼?” 他拉来三把椅子,示意二人坐下,随后说道:“说白了,我觉得小说家的性质和报社是有些类似的,报社的工作流程大致是内容被写成详细的初稿提交到报社总部,总部进行筛选,留下合适的内容,然后编辑进行修改,排版,随后印刷成报纸,卖出去。” “将来会有一大批记者,这个职业是专门走街串巷,收集新闻的,温先生你说,这和小说家是不是有一定的相似?”吴驹问。 温庭云点点头:“似乎确实如此。” 吴驹又说:“还需要一大批报社编辑,负责修改文稿,温先生你觉得这又怎么样?” 温庭云摸着下巴:“小说家的人,在编纂文稿上造诣不是特别高,肯定比不上那些专业写文章、写诗赋的……” “不需要造诣高。”吴驹摆摆手:“我到时要写的是一种新的文体,名叫新闻体,要求就是简单明了,不需要你堆砌多么华丽的辞藻——那样的我反而不需要,太占版面了。” “那我就觉得没问题了,我们小说家的人基本都识字,我觉得是可以当你所说的报社编辑的。”温庭云说完,又笑了笑:“而且我觉得他们会有不少人乐意做这两份工作。” 说罢,他兴奋的说:“那小说家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任?” 说罢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毕竟吴驹还没答应他呢,于是连忙改口道:“可以上任吗?” “当然可以,不然我干嘛把这个计划告诉你呢?”吴驹问道:“那温先生是赞成我这个办法了?” “赞成!”温庭云点头。 “庄先生有什么看法?”吴驹转头问。 “我一万个赞成。”庄灀不假思索的说。 吴驹满意的点头。 温庭云接着叹了口气:“真是想不到,本来只是请你到群芳阁见个面,谈个生意,却解决了小说家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有些复杂:“我那句话真没说错,你比小说家更像小说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说家。” “怎么个不一般法?”吴驹问。 温庭云顿了两秒,说:“你有领袖气质。” 吴驹一愣。 还好温庭云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意识到,成为领袖正是吴驹的目的。 旁边的庄灀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说道:“妙啊妙啊,虽然还是没能向儒墨那等显学一样登堂入室、出将入相,可报社可比现在强多了。” 吴驹点点头,说:“小说家组织松散,加入报社有益于提高凝聚力,况且报社是媒体,是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报纸也会是接下来主流的信息传播手段。” 温庭云点点头。 “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件没有解决的事。”吴驹说。 “什么事?”二人异口同声的问。 “报社成立后,我会成为社长,但只是挂职,我事情比较多,无心管理,所以我需要两位副社长,一位负责记者部,一位负责编辑部。”到了这时候,吴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想请二位成为我的副社长。” 温庭云和庄灀霎时间一惊,对视一眼。 庄灀沉吟片刻,率先说道:“我一时半会回不了赵国,今后何去何从,我暂时也还没想好,但起码在秦国的这段时间,我愿意为你效劳。” 这既是报答吴驹对他的帮助,也是切实的为了小说家着想。 “贤弟文笔不逊色于我,可以胜任管理编辑部的副社长。”温庭云说:“至于我……” 他低头沉思了一下。 吴驹帮了小说家这么大一个忙,他要是不做些什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其次如果将来小说家被编入报社,他这个主事也需要在报社担任职务,否则反而被边缘化了。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温庭云对报社非常感兴趣! “我也愿意成为副社长!”温庭云做出了决定。 吴驹哈哈大笑,牵住二人的手:“得二位相助,我犹得卧龙凤雏!” 小说家两位主事都落入他之手,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他此刻内心别提多高兴了,要不是温庄二人还在这,他恨不得当场开香槟庆祝。 “卧龙凤雏是什么?”温庭云好奇的问。 “这不重要。”吴驹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二位随我入宫吧!” 二人做下决定,成为报社的副社长,刚刚还在开怀大笑,现在却又愣住了。 “入宫?入宫干嘛?”他们问。 吴驹嘴角一翘:“二位从来没想过,报社也会是半个国企吗?登堂入室,出将入相是不至于,但帮你们混个编制,绝对是不成问题的!” 温庭云和庄灀惊讶的对视一眼。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四百九十章 大秦报 温庭云和庄灀就这样沉浸在畅想未来中,被吴驹迷迷糊糊的拉来了王宫。 章台宫前,吴驹对门前侍卫说:“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大王!” 侍卫顿首,步入殿内,不一会走了出来:“请进。” 吴驹颔首,转头对温庭云和庄灀说:“你们先在此等候一会。” 二人点头。 吴驹进殿,见子楚坐在桌案后面,一手拿着奏章,一手拿着茶点,见吴驹前来,指着座位说:“来了啊,坐,寡人马上就好。” 吴驹行礼,随后坐下。 子楚皱着眉头看了几眼奏章,随后放下来,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便扔到一旁的堆里,抬头问:“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要和寡人说?” “是献宝!”吴驹微笑。 “哦?”子楚精神一振,你说这个寡人可就不困了。 “是献的什么宝?又是你的新发明?呈上来给寡人康康!”子楚说。 吴驹从怀中摸出一份报纸的样品呈上。 子楚将手中的茶点吃完,接过来看了看。 只觉这东西没什么亮点,既不像精盐、炒茶那样一眼可以看出是旧事物的革新,又不像火药、手榴弹那样造型怪异。 但既然是吴驹的发明,那必然有它的作用。 “这东西叫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子楚放弃了自己探明究竟的想法,老老实实的问道。 “启禀大王,此物名为报纸!” 他走进几步,指着报纸说道:“大王你看,这纸张是不是写了好多的字?“ “嗯,是有,不过这也太小了吧,看起来有点费劲啊。”子楚将报纸对着阳光仔细打量了一番。 “字体小乃是特意为之,这个暂且不论。”吴驹说:“大王,你说要是将这报纸上印上时政新闻之类的东西,印它个十几万分,发放到全国各地,会是怎样?” 子楚挑眉:“如果这样,全国上下一夜之间就可以知道这条消息。” “对咯,那您说倘若在上面印上国家需要广而告之于民的政令呢?”吴驹问。 子楚眼睛一亮,瞬间感兴趣起来了。 “倘若在上面印上对敌国的抨击呢?”吴驹又问。 子楚眼睛又是一亮。 “要是开战前夕,大王写一篇文章印在上面,鼓励民众和将士呢?”吴驹再问。 子楚这回没法再亮了,再亮成电灯泡了。 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这听起来很有意思啊,只要如此,我们就可以掌握全国舆论的导向!” “没错。”吴驹点点头,指着报纸又说道:“而且您看,这上面可不止是几百几千字,而是上万个字,许多的事情都可以同时发在上面,相当于他集成了整个京畿乃至全国的事情,全国信息的流通速度将会被压缩数倍!” “还有一点,报纸的基础是造纸术和印刷术,这是七国搞不出来来的。”吴驹又补充了一句。 子楚嘴角微微上扬,他就喜欢这种自家有,别家没有的东西。 “寡人明白了。”子楚点点头,果断的做了决定:“这个国家要大力支持。” “是啊,臣冥思苦想,深思熟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鞠躬尽瘁……想了整整三天三夜,觉得有必要将在全国发行,而这需要大王的支持和参与。”吴驹义正言辞的说道。 “嗯……”子楚点点头,这是影响舆论的利器,也是国本,是需要抓在手里的,这无需,也不能和吴驹客气:“寡人代表国家出一百万贯,够用吗?” 吴驹点头:“够用了,臣也出一百万贯,咱们五五分成。” 子楚点点头,没有意见,但同时补充道:“既然钱,国库出了,那事情也必须要办,报纸上必须有一部分是用来印国家政令之类的官方事务的。” 吴驹点点头:“没问题,我们的初步打算是一份报纸有四页纸,半张纸为一个版面,正反共十六个版面,可以预留四个版面,也就是整整一页来刊登政令,不过国家其实很难有那么多需要广而告之的政令,所以这上面还会印一些别的东西。” 子楚问:“比如什么?” “那可就多了去了,比如某项法案推行的实时情况,比如高级官员的任命情况,这都属于时政新闻,比如海捕文书,通缉某个潜逃的要犯,有助于提高执法部门的办事效率,再比如大王到什么地方慰问将士,怎样体恤民情,这可以在群众心中树立大王的仁德形象,还有秋收成果、军队战绩、财政收入等等,都可以往上面刊登。”吴驹侃侃而谈。 子楚听得连连点头:“嗯,这都是很有价值的内容。” 尤其是树立仁德形象这一条,听得子楚甚是赞同啊! “你刚才说有四张纸,那其他三张纸用来做什么呢?”子楚问。 “是这样,我对目前这份报纸的定义是综合性报纸,其他几个版面也都有不同的功能。”吴驹手指在上面比划了几下:“刚才说的z治新闻会占据四个,时事新闻会占据四个版面,这一部分会刊登一些轶事……” 子楚打断了一下他:“轶事?有这个必要吗?” 吴驹点点头:“还是有必要的,一方面丰富的民众生活,另一方面……” 他摊摊手:“是丰富报纸的内容,提高吸引力,毕竟要是光登z治的事情,会有少人买?但要是发一些有意思的内容上去就不一样了。” 子楚恍然大悟:“说的有道理。” 吴驹见他没意见,就接着往下说:“除此之外,还有小说版面,是刊登一些知名的小说,以文字的方式连载;文化版面,刊登一些名家的文章和诗词歌赋,臣还打算在上面补充一些启蒙内容,教导更多百姓识字,商业版面,是刊登一些招聘、折扣之类的信息,同时还可以登广告在上面。” “登广告是什么意思?”子楚好奇的问。 “这很好理解,将来我们的报纸有十万百万的受众,商家在上面发布广告,那得是多好的效果?当然,这也是要花钱的。”吴驹说。 “听你这么一说,报纸似乎还是一个赚钱的活?寡人本来还以为盈利空间不大呢。”子楚笑道。 “大,怎么不大,以后往上面印广告,便是只有半个拳头大小,没有几千上万贯也是搞不定的。”吴驹笃定。 “几千贯!”子楚眼里都快冒绿光了,低头看了一眼报纸,这够印多少个广告啊…… “要不咱把z治的版面裁减两个出来发广告吧。”子楚提议。 吴驹一愣:“额……” “寡人说笑的。”子楚摆摆手,但看他的表情,是确实动心过的。 “哦哦,我刚才说到哪了,对,盈利……”吴驹接着说:“而且这玩意的原材料也便宜,报废的纸张经过重新加工也可以制作报纸,成本很低。” 子楚点点头,忽然心情就美丽了。 本来以为是个赔钱活,现在看来好像也是收入大于投入的活。 “不过,为了报纸的销量,同时又兼顾科举,臣还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吴驹说。 “报纸怎么和科举又扯上关系了?是什么建议?”子楚好奇的问。 “策论!”吴驹吐出这两个字。 “何解?”子楚问。 “即考校考生的治国能力,大王你想,国家要一批吟诗作赋的人做什么呢?文化这玩意够用就行!关键还是能治理一方,所以可以在科举的题目上加入策论,给予相同的题目,让考生写出自己治国方略、解决国家政务的方法等等,如此一来,取其优者,便是可以治理国家的官员。”吴驹说。 子楚点头:“很有道理啊!但这和报纸有什么关系呢?” “等到本次科举开始的前夕,可以在报纸上刊登关于科举的消息,着重写下会考校策论,而报纸上有大量的时政新闻内容,如此考生必然买入……”吴驹说。 子楚恍然大悟:“这个好,一举两得,既让科举质量更优,又提高了报纸的销量。这个事情寡人同意了,你是科举的主考官,你届时去找那群出题人说便是了。” 吴驹颔首:“这便是臣今日找大王的主要事务了,除此之外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 “请大王为报纸定名。”吴驹拱手一揖。 子楚思考片刻:“既然是要发放到全国各地,又是综合性的报纸,那就叫……” 他大手一挥:“就叫大秦报!” 解封辣,已更新 审核中……不会这么离谱吧,我也没提啥敏感字眼啊。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解封辣,已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秦报(二) 大秦报? 吴驹暗自点头,这和他的设想差不多,他做的是国报,是一国的官方报刊,当然要以国为名,方显大气。 “这个名字好。”吴驹果断应了下来:“然后还有一件事。” “说就完了。”子楚摆手。 “我为咱们报社招揽了两位副社长,他们现在正在殿外等候,我想大王可以见他们一面,给个爵位和职位。”吴驹说。 “副社长?有什么特殊吗?还需要寡人与之见面?”子楚挑眉,说这话倒不是他有多傲慢,而是单纯的好奇。 “二人一个是秦国小说家的主事,温庭云,一个是赵国小说家的主事,庄灀。”吴驹面不改色的报出二人的名头。 子楚眼皮狂跳:“你把小说家两个主事拐来了?” 狠还是你狠啊! 吴驹握拳轻咳两声:“招聘的事情,怎么能叫拐呢……” 子楚倒也不纠结这个,说:“温庭云此人寡人是知道的,庄灀身为赵国主事,为什么会来秦国?” “啊,事情是这样的……”吴驹旋即将三人在群芳阁会面,以及庄灀的经历一一道来。 子楚听完陷入了沉思。 竟然还有这种事…… 曲翼…… 彼之奸佞,我之功臣啊!真乃天助秦国。 子楚忍不住想要大笑,想到吴驹还在,强行忍住,说道:“嗯……把小说家招揽进报社这个主意不错,寡人也曾向温庭云抛出橄榄枝,只可惜他并不为之所动啊。” “温庭云为人中正,他不答应,无非是方法没有用对,现在让他见识到了报纸,他自然就肯为秦国所用了。”吴驹说。 “嗯,所言极是……温庭云寡人是知道的,他在治国上没什么天赋,但能当上主事,能力必然是有的,他和庄灀一同成为副社长,想必也能做出些成绩。” 子楚忽然看向吴驹,笑道:“如此一来,此二人为你下属,你不仅是医家魁首,也是半个小说家的魁首了,一人执掌两个百家学派,这可是孔孟老庄都没做过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开玩笑道:“说不定哪一天你能一统诸子百家也说不定。” 吴驹笑道:“臣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着!” 子楚笑了笑,只当他在开玩笑,丝毫没想过这会是真心话。 “那好,宣他们二人进殿吧!”子楚大手一挥。 …… 温庭云和庄灀走进殿中,手都快紧张的攥出汗了。 温庭云倒是见过子楚,但只是借着一些高端的宴会看过子楚几眼,并没有与之攀谈的机会,今日却上殿与之见面,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庄灀更不用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身为赵国人有朝一日会面见秦王。 “拜见大王!”温庭云、庄灀拱手一揖。 子楚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起身走下来,握住二人的手:“寡人何其幸运,能得二位相助啊!” 温庭云和庄灀顿时受宠若惊,想不到这位秦王如此亲和,他们二人无济世强国之能,子楚却如此说,真可谓礼贤下士了,难怪秦国在他手上越发兴盛。 随后又是一番谈话,子楚对二人进行了一番鼓励,肯定了吴驹给予报社“编制”的主意,授予二人大秦报社副社长之职,铜印黄绶,授官大夫爵位,岁俸三百石! 这可把二人激动坏了! 这是有史以来他们在朝堂中职位和爵位的巅峰! 纵观整个小说家成员的职位和爵位,这也是一个巅峰!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性质不再是迎逢君王公卿,不再是位卑言轻的“稗官”,而是大秦报社的副社长,是手握实权的大臣,并且他们现在自己就是公卿大夫了! 二人顿时对子楚感恩戴德,对吴驹更别提多感激了。 随即子楚还与庄灀说了曲翼的事情,当着吴驹的面痛骂了对方的十八代祖宗,并承诺会以秦国的名义声援庄灀,制裁曲翼…… 庄灀听后大为感动,而吴驹在一旁听得不住擦冷汗,子楚这固然有幸灾乐祸,打算借庄灀曲翼的冲突看赵国的热闹的原因,但更多的是考虑到庄灀是赵国人,说不定哪天就要回赵国,所以想刷好感度,把庄灀留在秦国。 一番交流后,子楚口头给予了吴驹全权架设大秦报社的权力,一切人员任他任命,只需呈上表即可,资源方面有需要的也是一应配合,注资的一百万贯稍后就会从国库调出,送至报社。 走出王宫,吴驹对左右两侧的温庭云和庄灀说道:“二位,咱们是要大干一场了!” “嗯!”二人坚定的点头。 …… 随后二人分道扬镳。 选址,器材之类的事情由吴驹搞定,这一方面温庭云和庄灀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对报纸终究还是不够了解,所以他们有更重要的使命,就是召集秦国的小说家,为大秦报社开一场招聘大会! 温庭云和庄灀离开了,吴驹则回到吴府,从自己那一大摞地契中挑出一份。 报社不像酒肆茶庄,不需要特别好的地段,不过因为办公人员不少,所以占地面积要大,吴驹很快挑出了一份,旋即又坐在桌案前写起了计划书,将需要准备的东西罗列出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场地装修直接交给建筑公司,需要的桌椅板凳交给家具公司,除此之外便是纸笔了,大秦书斋可以完美解决,至于报纸的制作那当然是直接交给造纸厂和印刷厂。 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开一个报社,物资上的筹备并不难,重要的还是人员! 尤其是在这个信息不流通的时代,如何让各地信息高效的流通到咸阳中枢。 秦国的总面积不小,是和楚国面积不相上下的两个大国,相当于后世的陕、甘、渝、蜀,还要加上一部分豫、晋、鄂、湘等省份。 这个时代也没什么高效的信息传递手段,也就快马加鞭,外加一个飞鸽传书。 更好的办法不是没有,但不是一时半会搞不定,就是吴驹不会搞,如此看来,也就只能快马加鞭了。 大秦报社是国企性质,所以倒是可以借调各地驿站,效率会高一些。 铅笔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一行行计划随之被写下。 不一会,祁农抵达吴府,带上了从国库调出的一百万贯,与吴驹刚见面便在其胸口轻轻捶了一下:“行啊,这才几天不见,吴驹你不声不响又做了件大事!” 吴驹呵呵一笑,转而问道:“上次商量着坑布商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呢,到时别掉链子啊,我可是准备大干一场的。”祁农说。 “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吴驹呵呵一笑:“那过几天再碰面,记得叫上甘罗,对了,他的平准部怎么样了?” “一时半会没什么大动静,平准部要监控各地物价,这本身就是个没个把月搞不定的大活,指望他一两个月能做出成绩真是太难为他了,不过坑完布商,这笔成绩能算他一笔。”祁农乐呵呵的说。 吴驹点了点头。 祁农随即离开。 …… 一天后,温庭云以小说家秦国主事的名义召集了大量的小说家成员。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大秦报(三) 三天后,下午两点。 群芳阁罕见的不开门营业,但阁内却前所未有的热闹,因为这里聚集了大批小说家成员,足有近二百名。 小说家成员近万,遍布市井堂室,肯定无法全部召集,所以这近两百名仅仅是各大城池的代表。 “老温把我们这么着急叫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啊?”众人交头接耳。 “不清楚,只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咱们小说家能有什么要事?” “谁知道呢,温先生不像小题大做、无的放矢的人,看他一会怎么说吧。” 众人正交谈着,温庭云走进来了。 让大家感到诧异的是温庭云身边的庄灀。 “那是赵国主事庄先生啊,他怎么会在咸阳?”众人很是疑惑。 庄灀听到大家的疑问,便苦笑道:“庄灀拜见诸位,至于我为何在此……这问题还是之后再说吧。” 温庭云在主位落座,举杯敬众人:“我先敬大家一杯,感谢诸位百忙之中莅临。” “太客气了。”众人同举杯对饮。 一杯饮尽,温庭云长出一口气,直入主题:“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主要是商议一件大事,为我小说家谋福祉!” 未等众人诧异,温庭云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小说家这些年的情况不佳……” 他自嘲的笑了笑:“准确的说是从来没佳过。” 众人挠挠额头,话虽然难听,但确实如此。 “对外,并无拿得出手的成绩,也无扬名立万的大人物,不像其他百家学派那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对内……我就不说了,小说家内部的情况大家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传闻,咱们秦国分部已经算是情况最好的了,如此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易经》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总而言之,我认为找到一条新出路是很有必要的。” 温庭云停顿两秒,又说:“所以我找到了一条新路——准确的说,这条路不是我找到的,是旁人找的,在我看来,这是目前最适合小说家的一条路。” 有人忍不住说道:“老温呐,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什么路?又是何人给的?” 温庭云呵呵一笑,说道:“给这条路的人,是吴驹。” “吴驹?!” 嘈杂声顿时响起,众人都很惊异。 这个名字对小说家的人来说是很熟悉的,大家都喜欢他的《西游记》、《封神演义》还有诸多诗词歌赋,对其很是敬仰,但以前从没听说过和小说家有什么联系啊。 待嘈杂声稍弱,温庭云接着说:“吴驹有计划开设大秦报,与我共同商议,想要引入我们小说家的人手,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 “这大秦报是个什么东西?”有人问。 “问得好!”温庭云暗自说道,旋即为他们讲了一下报纸的性质,发了一些吴驹给他的样稿传阅。 这些小说家成员虽然没有什么政治上的天赋,但报纸的颠覆性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简直就是把控舆论的利器,倘若将天下舆论比作一条船,那报纸就会是船舵和风帆。 掌握了报纸,便可还玩天下舆论于股掌之上! 并且,温庭云着重提到了大秦报社现在是个半官方性质的机构,是有编制的,在报社中工作不仅有丰厚的薪资,到达一定职位后也可以像官员一样拥有职位,温庭云以自己为例,说明自己现在已经是副社长,爵位是官大夫。 这让众多小说家的成员精神抖擞。 “目前报社的建立已经得到了大王的首肯,由吴驹担任社长,我和庄灀担任副社长,报社处于草创阶段,需要大量的人手,吴卿也正是看上了小说家在这方面的优势!”温庭云朗声说道。 庄灀在旁边也微微点头。 众人暗自点头,他们自己最清楚自己,报纸这一块他们确实是有优势的。 搜索消息,编成文章。 这就是他们平时干的活! 只不过以前他们搜索的内容一般是奇奇怪怪的,不是这里闹鬼就是那里宝物出世,再或者是某位大人物的轶事典故,而不是所谓的新闻,汇总后编成的文章或者札记也不会有像报纸这么强的时效性。 他们都有些心动了。 有工资,有编制,有影响力。 这可比自己单干,啥都得不到强太多了! 况且跟着吴驹干,岂有吃亏的说法,现在加入,何尝不是投资吴驹、投资秦国呢。 一时间,所有对小说家有感情的人都心生感慨。 过了这么久,小说家终于要迎来新的契机了吗!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有人问。 “目前报社需要两种职务,一种是记者,主要工作是搜集各地的新闻,有划定的范围,也有指标,另一种是编辑,要在咸阳工作,主要工作是撰写文稿,以及校对等等。”温庭云说:“这个消息希望诸位回去之后带给其他的小说家成员。 还有你们,也都可以在报社谋职位,我个人是希望大家踊跃加入,当然,这全凭个人选择。” “不用说了,我加入!” “我也加入!” “记者我不太行,当个编辑问题不大!” 嘈杂声一片,几乎所有人都选择加入。 看着大家踊跃报名,温庭云很是欣慰。 小说家的组织松散,他这个主事实际上并没有命令人的能力,命令了也未必有人听,这些小说家成员明事理,愿意配合那是再好不过了。 会议最后,温庭云宣布了一个让众人有些意外的消息。 吴驹成为了小说家的名誉主事! 虽然诧异,但毕竟只是虚名,而且吴驹将来是他们的老板,又给小说家谋了一份好前程,拿个这样的名号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不过吴驹现在不仅是医家魁首,还是小说家的荣誉主事,一个人有两家的身份,还都是身居高位,倒是新鲜事,但想到历史上诸子百家出了那么多二五仔,一人两身份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是这些小说家成员从来没想过,不久的将来,吴驹会把“荣誉”二字去掉,甚至是成为小说家的无冕之王…… …… 温庭云与众多小说家代表达成共识后,请来了吴驹,吴驹对温庭云和庄灀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 看着这些小说家代表,吴驹朗声说道:“很高兴诸位愿意为大秦报社做事,这绝不会是让你们后悔的决定,希望今后大家通力合作,把报社越办越大,越办越好!” 话音落下,掌声雷动! 众多小说家成员当天抵达咸阳,只在城内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回去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整个秦国的小说家都动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大秦报(四) 吴驹为大秦报社选的地址是一座上下二层的楼,一层是接待处和仓库,二层是编辑部和两个副社长办公室,很宽敞。 “目前暂定的刊期是一周一刊,这主要是因为运输速度受限,咸阳无论哪个地方,快马加鞭到咸阳至少都是两天路程,加上收集、完善、撰稿、校对、印刷等步骤,一周时间都有些紧迫。 所以运输的事情我想了一下,打算将秦国分为九大区,每区设一个分部,由各县汇总到分部,再由分部派人送至咸阳,这样节约了人手,也简化了流程。 报纸上要设政治,经济,民生,文化,小说等八个版块,除小说版块的内容由我的起·点公司那边指定外,其他版块的内容都需要由各地记者统一收集,汇总至总部,七大版块的编辑开始撰稿,使用新闻体,确定版面后,交给印刷厂那面就行,这便是大概的流程了。”吴驹娓娓道来。 此时他身前坐着不少人,主要是温庭云,庄灀,还有一些小说家成员——这些都是决定应聘报社编辑的,他们本就住在咸阳,所以可以无缝上岗。 目前咸阳总部已经有了七名编辑,不过还远远不够,吴驹的打算是至少要有二十位。 而记者,咸阳身为都城,也至少要有十位,目前已经凑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外面四处奔波,收集新闻,能不能拿下这份工作还有看他们有没有做这个工作的天赋。 这时,有人举起手:“吴卿……啊不对,社长,我们不会写你所说的新闻体怎么办?” “无妨,新闻体很容易想学,首版撰稿的时候我会手把手教你们的。”吴驹说。 “那就好。”很多人松了口气。 他拿出一些稿子:“这是我写的示范稿,你们可以研究研究。” 打发走了这帮准编辑,吴驹接着说:“老温老庄,其实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记者那边。” “为何?”温庭云问。 “一来,我担心他们初来乍到,不懂得如何收集新闻,二来,我担心有人会弄虚作假。”吴驹说。 “应该……不至于吧。”温庭云忍不住说。 “这不好说啊……这样!记者就位后,要给他们发放要求,所收集的新闻,需要有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尾,总之来龙去脉必须写的明明白白,着重告诉他们有什么就写什么,不允许添油加醋,报社有一半属于秦国,是半官方机构,如果有人弄虚作假造成后果,要负责任,严重的话要扭送官府!”吴驹说。 “明白。”温庭云点头,说道:“可不可以这样?在每个县设置两名记者,这样互相起到监管的作用,另外,他们交上的新闻可以相互对照。” 吴驹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应该是至少设置两名,有的城池体量太大,比如郿县、雍城这样的大城,两名记者还是有点不够,可以加到四名或者六名——话说老温你可以啊,我就说你是干这行的料!” 温庭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报社的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了,目前最要紧的就是人员到位,这需要一定时间。 报社的事情处理完后,吴驹转头就接到了祁农的邀请,请他过府一叙。 过府一叙? 羽绒服的事情已经步上正轨,现在已经有了近三万件库存,这个产能以及产能提升的速度已经是极限,吴驹无法再进行有效的提升,所以应该不是这件事。 那看来就是布商的事情了。 吴驹挑眉:“计划终于要开始了吗?想想能狠狠坑这些奸商一笔,啧啧啧,竟然有些小兴奋!” 等他到府上,果不其然,祁农和甘罗都在。 一见面,三人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 当天夜里,治粟部,满载布匹的仓库起火了! …… “什么?!走水了!” 火是半夜着的,子楚也是半夜醒的。 听着下面人汇报的仓库起火一事,子楚勃然大怒:“一群饭桶!来人!把祁农给我叫来!” 不一会,在宫内宦官、侍女、侍卫的注视下,祁农垂头丧气的进了章台宫。 然后,一进殿内,他瞬间又恢复了昂首挺胸的样子。 “祁农,你可知罪?”子楚沉声问道。 “回禀大王,臣有功啊!”祁农拱手一揖。 “你还好意思说你有功?”子楚勃然大怒,但定睛一看祁农那阴谋得逞的笑脸,瞬间又觉得哪里不对,在他印象里,祁农还不至于是嬉皮笑脸,推脱罪名的人,于是问道:“仓库走水是怎么回事?” 祁农眼珠子左右看了看。 子楚眉头皱的更深,摆摆手:“都退下!” “是!”侍女、宦官、侍卫皆退避。 祁农这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王,仓库起火,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子楚这下可真是讶异了,走水也能叫计划。 他招了招手:“速速道来!” “是这样,臣和吴卿一起谋划了个事,盖因布商猖獗,值此军队换冬衣之际,却恶意抬高布价,想要敲诈官府,实在是太可恶了,于是臣,吴卿,甘罗一同谋划,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仓库,其实已经是空的了……”祁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子楚听完也呆住了,道:“你们怎么能坏成这样……?” 祁农:…… 大王您说这话前能不能先把嘴角的笑意收敛一下。 “这么说来寡人很快又能有一笔钱入账了?” “是的。” “嘶……这风险会不会有点大?” “不大,布匹已经转移,玩砸了就是亏个仓库,玩好了那就是暴富啊!”祁农的眼睛里仿佛都闪烁着金币的光芒。 “说的有道理。”子楚双眸同样熠熠生辉:“那朕等着你的好消息,对了,做戏要做全套,咱们这样……” 君臣二人耳语一番,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同款奸诈笑容。 据知情人士称,那一晚上,子楚在章台宫足足痛骂了祁农半个时辰,什么“弥天大错”、“什么饭桶”、“万死莫辞”之类的词语一个没落下,虽然现场没有目击证人,但殿外有不少人都亲耳听到了。 随后便见祁农垂头丧气的离开王宫,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这回犯大错误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仓库着火,祁农夜入王宫被问罪的消息便传遍整个咸阳。 第四百九十四章 布匹风云 仓库着火的消息一出,布商狂喜! 咸阳,杜府。 作为秦国最大的几家布商,杜贵此时嘴都要笑歪了。 “官府的布匹本就不富裕,现在这么一烧,更是雪上加霜!”杜贵肥胖的身子乐的一颤一颤的:“这么一来,官府的需求量就更大了,快!你持我的名刺,去将其他几大布商请来过府一叙,我要和他们共商此事!” “是。”管家点头。 “等等。”杜贵绿豆般的小眼睛一眯,说:“先去请大秦布业的李铭凯,如果他不来,便向他询问是否可以出售布匹与我,如果他不肯,便问他为何,是否是将布匹卖给官府了。” “是。” 管家离开,不久后带回消息: “李主事的回答是大秦布业并没有多余的布匹,我问他是否是卖给官府,他说只卖了五千匹,我找到纺织厂内的人打听,说确实如此,六月以来,大秦布业主打丝织,麻布生产的不多,官府找到他们想要购买,但他们想买麻布,不想买价格更贵的丝织,正好布业有一批订单需要交付,如果不如期,要付一大笔违约金,所以也不肯改织麻布,于是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杜贵眼中闪过精明,兴奋的一拍手:“这就是机会!快,再去请布商前来议事!” 仓库着火的第二天,官府派人前来采买,八大布商却再次抬高布价,将价格推到了十八贯半,这几乎是正常价格的两倍了,据传祁农气的大骂,唾骂他们落井下石,卑鄙无耻! 八大布商听闻后,非但不气,反而高兴极了。 “虽然该涨的价还是要涨,但也不能逼的太紧,否则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强行购买,或是另寻他路,那就不美了。”杜贵提议。 他又说:“还有,要把人员散出去,收购布匹,保证外面的布匹进不来。” “善!”布商们说。 于是布商一边向治粟部的官吏放出温和的态度,表示可以洽谈,另一边向外抛出人手,大肆收购市面上的散货。 官吏向祁农禀报此事,祁农再度大骂他们又当又立,无耻之尤。 待官吏离开,祁农脸上的愤怒瞬间收敛,嘴角却扬起一抹微笑:“现在跳的这么欢,过几天有你们哭的!” 与此同时,吴家庄的青囊学宫,吴驹找出两个年纪稍大的人,郑重的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你们一个叫李云龙,一个叫楚云飞!” …… 仓库起火的第四天,距离咸阳一百里的渭南突然出现了两个商人。 一个叫李云龙,一个叫楚云飞。 他们自称手里有一大批布匹要卖,足足三万匹。 消息率先传到布商们耳中,布商瞬间坐不住了。 这批布可不能落在官府手里啊,不然他们不是白玩了? 于是赶紧派人前去拜访此二人。 宴席上,李云龙和楚云飞坐在主位,八大布商派来的主事者坐在其他位置。 酒足饭饱,布商的主事们开始打探二人的底细:“二位乃是合伙做生意吗?” 自称李云龙者笑着说道:“诶,不能说是合伙,我和楚兄,乃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是也。”楚云飞点头。 主事们一头黑线,问道:“从没听说过秦国有你们二位大布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李云龙答道:“我们从魏国而来。” 楚云飞深深叹气:“唉,实不相瞒,我们生意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急需大笔资金周转,于是想卖出这批布匹,正好听说秦国有人在大肆收购布匹,于是我们便来了,希望能拿到合适的价格。” 主事们恍然大悟。 “我们走过三川郡的各大城池,可惜没人能以合适的价格吃下这么大批量的布匹,来渭南数日,也不能如愿,我们兄弟打算去到咸阳看一看,那里是秦国的都城,一定有大商贾愿意买入。”李云龙说。 主事连连点头,心道这可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要尽快告诉自家老爷才是。 “李兄和楚兄愿不愿意等我们三日,不,两日,这期间停止向外宣传,两日之后,我们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合适的买家。”主事说。 李云龙和楚云飞对视一眼,说:“那好。” 消息传回杜贵等八大布商耳中,他们瞬间皱起眉头,亲自前去和李云龙、楚云飞两兄弟商谈。 “我们愿意出高于市价半成的价格。”杜贵八人说。 李云龙却答:“秦国的市价,还是魏国的市价?” “当然是秦国的市价。”杜贵说。 “这恐怕不行,我们从魏国而来,光是一路上运输的费用都不止半成。”楚云飞说。 “那一成呢?”杜贵又说。 “也不行。”楚云飞说。 “时局动荡,我们的兜里钱也不多啊!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价了。”杜贵唉声叹气的开始哭穷。 李云龙不满的冷哼一声:“那几位老兄说可以介绍合适的商人,可现在一看,几位好像不太有诚意,既如此,告辞!我们兄弟要朝咸阳去了!” 杜贵八人急了,连忙挽留,说:“还可以再谈谈啊!” 李云龙和楚云飞这才又坐下,说道:“实不相瞒,来秦国多日,我们兄弟俩也听到了些风声,布匹卖给谁,我们不在乎,但价格要合适,否则不要怪我们兄弟另择买家了。” 布商心中一凛,明白他是听说了官府在收购布匹的事情,甚至是听说了军队冬衣的事情。 真是贪婪! 布商们暗中骂道。 竟然以此来威胁他们,待价而沽,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他们俨然忘记了自己在面对官吏时的嘴脸。 一番拉锯后,双方达成共识。 八大布商愿意以溢价两成的价格吃进这批布匹。 “既如此,交易便定下了,钱太多,我们需要一定时间凑齐,这样,我们给你们三万贯作为定金,当场签订契约,但你们要保证不再卖给别人,也绝不对外宣称这件事。”其中一个方脸布商说道。 李云龙和楚云飞欣然同意:“没问题,你们放心,我们两兄弟一向诚信!” 杜贵皱眉眉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两兄弟做着这么大的买卖,何以却见不到多少贵气在身呢? 他伸手拦下,说:“付定金之前,我们想先看看货。” 李云龙故意皱了皱眉:“杜兄是担心质量吗?放心,质量绝对过硬。” 杜贵怀疑更甚,笑眯眯的说:“俗话说得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现在虽然不是全款,但既然交了定金,验验货总是应该的吗?李老板不会这都不答应吧?” 楚云飞笑了笑:“既如此,是要看的,那八位随我们来吧。” 楚云飞吩咐备马。 两兄弟先行。 杜贵八大布商在后面窃窃私语:“老杜啊,是有什么猫腻吗?”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太对……还是谨慎一点为好,这可是过江龙!你们也将随从换成最精锐的部曲!”杜贵说。 布商们照做——杜贵是他们中最精明的,他既然这么担心,那多个心眼总是没毛病。 车队停在了渭南的一处仓库门前。 李云龙微笑:“各位老板,就是这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布匹风云(二) 杜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老板楚老板先请。”杜贵说。 李云龙无奈的笑了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杜贵呵呵一笑:“你们兄弟是主人嘛,客随主便。” 同时,他拽了拽身边的部曲大汉,示意他们挡在自己身前。 他是真怕仓库里冲出来一堆彪形大汉,二话不说把他们给劫持了。 楚云飞正色说道:“杜老板真是误会我们兄弟了,我们兄弟都是正经的生意人。” “请吧。”杜贵不为所动。 俗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兄弟二人推诿只会加深他的怀疑。 至于让二人戳穿,他也不在乎。 这是过江龙。 两个魏国人,说不定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和他们做生意的机会,就算丢了颜面算什么。 “那好。”李云龙拿出钥匙,打开仓库大门。 布商部曲严阵以待。 咯吱一声,大门打开。 仓库内只有一个个麻袋,并不见半点声响。 “既然几位老板不信我,那我李云龙先进好了。”说完便痛快的走进仓库,楚云飞随之,杜贵二人这才入内。 杜贵让部曲打开麻袋,定睛一看,果然是麻布。 一连里里外外验了好多个,都没问题。 布商们的怀疑心这才平息。 杜贵摸着下巴,绿豆小眼中眸光闪烁不定。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这李云龙、楚云飞两兄弟真是正经做生意的? 却听那李云龙又说:“这样,八位老板再留些人手,和我的人手一起共同看守仓库——这是保险措施,本来没必要,但既然老板们不信我李云龙,那我李云龙就做的敞亮一些。” 布商们对视一眼:“那好,就这样办!” 杜贵安下心,将怀疑抛至脑后,重新挂上和善的笑容:“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当晚,定金交付,协议签订,八大布商派了足足五百人来仓库看守。 并且,他们也派人关注大秦布业的动向,他们大秦布业突然倒戈,但一连几天都不见异常,纺织厂生产的也都是丝织品。 定金,八大布商交的很轻松。 但全部货款,大家却纠结了。 回到咸阳,八大布商重新坐上桌子,开始商议这件事。 “三万匹布匹,我们怎么分?”方脸布商说道。 “平分好了。”有人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杜贵说:“平分,我看不大合适,我们中有的人富有,有的人手中拮据,出同样的钱,不免会吃力,况且,买的多,卖的也就多——这样吧,货款就摆在那,大家各凭本事出钱,最后也按比例分。” “好!”布商达成协议。 待布商全部离开,杜贵对管家水:“去取二十万贯。” 管家为难的说道:“老爷,我们现在只怕拿不出这么多钱。” “什么?”杜贵大惊:“我怎么可能连二十万贯都没有?” “本来当然是不止这么多,但这段时间大举收购散货,现在库里只有布,没有钱了。”管家说。 杜贵皱眉。 他不想放弃。 摸了摸双下巴,杜贵喃喃自语道:“他们几个的生意体量都不如我,前些日子收购布匹的声势却和我相差无几,那他们手上的现金一定也不多,不足为虑,这批布匹坚决不能流入咸阳,否则之前所做的就功亏一篑了,这样,你拿城东那处酒楼去找陈生质押,向他借二十万贯,告诉他我一月之内一定还上。” 他们指的是其他布商,而陈生是杜贵的一个生意伙伴,做的布商布匹生意,但颇有家资。 “是。”管家点头。 不一会,陈生亲自找过来:“杜老弟,不是我不愿意借,时局将乱,我想留下更多现金,你确定能在一个月之内还上吗?” “当然。”杜贵点头,与他讲了冬衣的事情:“这笔大生意,老弟就要拿下了,到时候还钱还不是轻轻松松?眼下只是资金有些周转不开而已。” 陈生一听,有点道理:“那这个利息?” “还是照以前的来!”杜贵爽快的说。 “那好,我很快把钱送来。”陈生说。 靠着借钱,杜贵将购买李云龙和楚云飞布匹的钱勉强填平了。 三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按照协议规定,一箱箱铜钱送入李云龙和楚云飞之手,而布匹则来到杜贵八人之手。 八人这次带足了人手,一袋一袋的检查,最终得出了毫无问题,甚至质量属于中上品的结论。 交易结束! 杜贵请两兄弟在咸阳玩几天,李云龙和楚云飞没有答应,说老家刚来了消息,他们还是要回去照顾生意。 布匹已经在杜贵手上,他们又是地头蛇,于是也不再挽留,举办了盛大的宴席,为两兄弟践行。 回到咸阳的八大布商踌躇满志,誓要狠狠的从官府手中将这笔钱敲诈回来。 此后市面上接连出现一些货物,虽然规模不比李云龙楚云飞两兄弟的,但八大布商也都吃了下来,资金依旧是借的——债多不压身嘛。 这些日子里,官府那边派来谈价格的官吏越来越急切,他越急,杜贵等人就越有信心。 结果,三天后的一则消息,却让他们这些布商傻了眼了。 官府宣布不再收购,所需布匹由大秦布业一应承担! 布商们傻眼了,连忙找到李铭凯,李铭凯淡淡的说道:“为国效力嘛!各位难道就忍心前线将士们受冻吗?我反正是忍不了的。” 说罢他就离开了,他早看这些无良奸商不顺眼了,至于这些奸商会不会报复,他也不在乎,他背后站着的可是吴驹,这些商人要是敢动歪心思,难道能玩得过吴驹? 实际上,吴驹授意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李铭凯就问过他。 吴驹的回答是:“布商?他们有几个师?” …… 布商转头又去找祁农,称愿意降价一成半。 祁农却不为所动:“我们已经和大秦布业达成了协议,他们那边全力供应,且不说你们降价力度还不够,就算足够,大秦布业的纺织厂已经由丝换麻,如果我从你们这里拿货,他们又要换回去,这岂不是不仁之举吗?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弃人于不顾的事情的。” 说罢,他说:“我很忙,几位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先回去了。” 布商急了:“别啊,还可以再谈谈的。” 又是一通死缠烂打。 祁农一看这帮人脸皮怎么那么厚,你们不走?那我走! 于是说他还有要事要去做,于是离开了。 布商又不敢真的拦人,祁农那是谁?九卿之一!秦国的治粟内史,他在这种情况下愿意亲自接见都是给面子。 人都不在了,坐在这还有什么意义,布商们只得离开。 他们离开后,祁农从茅厕中走了出来,要事——指上厕所。 “人走了。”祁农问。 “走了。”官吏答。 “嗯,”祁农露出冷笑。 一成半? 打发叫花子呢? 他和吴驹布的这个局可不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这个局也才刚刚进行到一半而已。 宗旨只有一个——以前你们从国库吃了多少,现在就要吐出多少! “走,去结海楼吃饭!”祁农背着手,十分潇洒的说。 …… 布商们回去之后,觉得靠自己是不可能说动祁农,于是找到了在朝中的靠山。 他们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人脉和靠山当然是必不可缺的,虽然这靠山的地位远不如祁农,dna总归是比他们更能说上话。 靠山一听还有这事,便去拜访祁农,开出更低的价位,但祁农不为所动,问他吴驹开了什么价码,祁农也不说,总之就是一句话,买是不可能买的。 这就是个铁打不动的葫芦! 靠山无奈离去,告诉布商,他们会再想办法。 此时,城东一处店铺悄然开业了,名为——苏氏布行。 店铺一开业,便一鸣惊人。 布行声称:每日对外出售两千匹布,售价为十贯一匹,每人每天只能买一匹。 这让整个咸阳瞬间沸腾了。 布价被八大布商炒的飞起,已经无限接近二十贯,而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便宜的布? 大家第一反应都是不信,但当看到真有人买到布之后就信了。 买买买! 于是咸阳百姓云集于此。 第一天,两千匹一抢而空。 第二天,来的人更多了,限购?没事,拉来足够的人不就行了,七大姑八大姨、兄弟姐妹,家中的仆人全部被找来,布行前的队伍拉的老长。 这些人中,有的是真正的平民老百姓,买布是为了自己用,也有的是布商,或者是眼红最近的高昂布价,打算进场买入的投机者。 消息传到八大布商耳中,把他们气坏了。 “这是谁在坏规矩?”有人叫道。 “去查!这苏氏布行背后的人是谁。”另外一个人叫道。 一通调查,却发现一无所有。 布行的老板就是一团迷雾,别说外人,就是员工自己都没见过。 这些员工都说是牙行介绍的,销售任务也全是牙行的人代为布置的,没人见过幕后老板。 布商们纷纷皱起眉头。 他们的打算是联系到这位幕后老板,与他协商,有钱大家可以一起赚嘛!非要贱卖干嘛! 但现在人都找不到,这让他们从何做起? 八人中,杜贵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局势忽然扑朔迷离起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布匹风云(三) “不如降价?起码不能让生意都让这苏氏布行抢了去吧?”有人说。 “降价……会亏的啊……苏氏布行的布卖的太便宜,我们的布都是高于这个价格收的,降价降得少,无法和苏氏布行竞争,降价降得多,我们血亏的!” 见布商们都在踌躇,杜贵顿时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好现象,于是大喊道:“诸位听我说,这个时候不要自乱阵脚!” 布商都看过来,杜贵接着说:“依我看,这苏氏布行必然是咸阳某方势力推出来,与我们打擂台的,这点毋庸置疑,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布商迟疑,说:“可是官府不要我们的布,若百姓再去拥戴苏氏布行,两头都讨不到便宜,这布岂不是砸在手里了?” “那就砸!”杜贵胖手一挥,冷笑道:“布匹不是粮食,不是蔬果,不怕虫蛀,不会腐烂,只要不是被烧了,什么时候都能拿出来卖,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难道诸位还怕亏钱吗?” 布商面面相觑,说的有道理啊! 杜贵又说:“况且你们当真信那苏氏布行能和我们打一辈子的擂台?麻布产量大家都知道,我绝不信他苏氏布行的布是无穷无尽的!他这是虚张声势,诸位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布商这回纷纷点头了,赞同杜贵的观点。 “没错。” “咸阳的布七成都在我们手里,苏氏布行才能拿出来多少布?他一天限量两千匹,是想拿着个噱头打持久战!让人以为他手中的布有很多。” “那依杜老板看,我们该怎么做?” “不动如山!” 杜贵说。 言如其人,他这体型倒是确实有山的样子。 “我们,绝不降价!” 杜贵铿锵有力的说,他身体肥胖,这么挥斥方遒、大声说话,现在脑袋上已经是一圈的汗水,不过他依然很有豪情:“我倒要看看,他苏氏布行能嚣张到几时!” “好!就这么办!” 在杜贵的劝说下,布商中的人心算是暂时稳住了,大家都觉得杜贵说的有道理。 苏氏布行,吃枣药丸! 等到他们拿不出布了,这个招牌立马就是兵败如山倒! 届时秦国市场,还是他们八大布行的! 什么叫做流水的县长,铁打的黄老爷! 于是乎,苏氏布行开业的第二天,各大布行依然不降价,客人流失大半,全部去了苏氏布行采购。 虽然不降价,但也不是一点措施都不采取。 他们一边继续查找苏氏布行的幕后老板,一边在自己布行搞宣传。 …… 咸阳,大街上,顾客路过杜贵的布行,进去看了一眼,说道:“还不降价啊?你们这样布卖不出去的,苏氏布行的布五贯就能拿下。” 布行主事说:“这不一样,我们是老字号,布的质量比那苏氏布行强多了。” 顾客不以为然:“布就放在那里,是好是坏,别人会看不出吗?人家苏氏布行的布虽然不是最上乘的,但也绝对是良品了。” 主事尴尬的笑了笑,又说:“那苏氏布行手中的布未必就有多少,现在还要去排队,排到最后说不定就是一场空,还是在我们家买比较好。” “那等我排不到再买也不迟!”顾客说完便离开了,八大布商抬高布价,他们这些顾客当然也是十分不忿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低价布,干嘛还要当冤大头。 况且这些天来,虽然流言蜚语不断,但苏氏布行每天依旧不早不晚、不多不少的拿出两千匹布,质量、数量都不受影响,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大家对它家很有信心,都觉得自己能买上,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或明天,或后天罢了,总之叫他们花两倍的钱买同样的布,他们是绝对不肯的。 第二天。 苏氏布行门前排队的人更多,八大布行的人更少。 第三天。 苏氏布行依旧火爆,八大布行已经门庭清冷,几乎没有生意。 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 一连一星期,苏氏布行每天都准时开店,准时卖布,两千匹卖完便立马收工。 买到布的人欢欣鼓舞,没买到的唉声叹气。 而八大布商那边,气氛同样很是凝重。 前些日子大家都觉得苏氏布行是没有多少布的,可是一星期过去了,苏氏布行已经拿出了近一万五千匹布,并且看他们的作态还打算再战三百回合,昨天更是放出消息:依旧满仓! 布商们这时候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这苏氏布行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仅如此,他们打的还是攻心之战,为的是将八大布商的布匹堵在仓库里,无法变现! 当然,这一仗能打多久,仍是未知数。 谁都知道苏氏布行的布不是无穷无尽的,但人家就是一天一天的往外拿,摆出一副佁然不动的姿态,告诉所有人:来,你猜猜我手上有多少布? 太嚣张了! 八大布商气的鼻子都歪了。 杜贵大怒的说:“他苏氏布行想打那就打!我们是八大布商,坐拥秦国五成以上的布匹生意,怎么可能会输?” 在杜贵提升士气之下,大家再度开始想办法。 次日,八大布商将事情捅到了朝堂上,希望通过政治渠道解决。 他们运用朝中的靠山和人脉,弹劾苏氏布行扰乱市价,罪不容诛。 然而祁农却站出来,指桑骂槐,讽刺扰乱市价的另有其人,舌战一番后,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下朝之后,八大布商的靠山各自找到布商,告诉他们,这件事的背后恐怕有大人物推波助澜,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如果能把幕后主使找出来,事情会好办很多。 布商也只能如此,放出所有人手查证,但却像浑水摸鱼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苏氏布行开业的第九天。 布商们再度聚在了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息。 方脸布商迟疑的说道:“要不还是降价先往外卖一部分吧?” “老方,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啊,开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们同心同力才能将事情办好!降价的事休要再提了。”杜贵耐着性子与他讲。他已经看出八大布商之间各怀鬼胎,已经有人在动摇,这个时候,哪怕一点动荡都会让这本就谈不上牢靠的同盟分崩解析。 方脸布商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爷,大事不好了!”几个主事忽然跑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杜贵皱眉说道。 “苏氏布行又降了一贯的价,并且他们提前把明天要卖的布摆了出来,依然是两千匹,不多不少。” 杜贵等人皱眉。 降价。 现在苏氏布行的价格是九贯…… 提前把布摆出来…… 这会是虚张声势吗,还是单纯的施压。 “还有!那些小商户开始将手中的布抛出去了!而且都是降价卖!”主事叫道。 “愚不可及!他们难道看不出苏氏布行底气不足吗?!只要撑一撑,被打垮的一定是苏氏布行!”杜贵怒斥道。 这个道理,散户难道不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抛?他们难道就是心甘情愿的做赔本买卖? 说到底还是,人心惶惶啊! 苏氏布行底气足不足没人知道,但它起码面子上是足的,没人敢赌苏氏布行仓库里还有多少布。 行情太低迷了!八大布行的布都卖不出去,何况他们呢? 况且这个时间段,苏氏再次降价,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散户中有一个人抛,就有第二个人抛,紧接着触发从众效应,散户之后是小商户,小商户之后是仅次于八大布商的商贾,整个市场叫卖者数不胜数! 这场心理战,苏氏布行打得太漂亮了! 杜贵深吸一口气,说:“无妨,散户手中才有多少布,让他们抛吧!难道能动摇我们吗?” 大家都不说话。 厅间沉默不已,所有人都有一种大厦将倾的预感。 这心理战的战火可不止烧到了散户,也烧到了八大布商这里,他们何尝不是同样面临着和散户同样的问题呢? 大肆收购布匹,已经将他们的现金榨干了。 不止是榨干,还是透支! 方脸布商站起来:“诸位,家中有事,我要先走了。” 说罢,不由分说便离开。 大家面面相觑,杜贵阴沉着脸不说话。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消息,方脸布商将他的库存降价抛了出去。 八大布商之间,他率先打出了白旗。 “愚蠢!愚蠢!” 杜贵气的大骂。 但骂完一通,他却完全想不到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他知道方脸布商为什么把布抛出去,和那些散户也差不多——手里的现金严重透支,外面还有大量的债务。 除布匹生意以外,他们确实还有一些其他的生意,但那都是小打小闹,所得利润根本无力偿还债务,一旦占比最大的布匹生意僵持在那里,赚不到钱,他们瞬间就趴窝了。 四个字,外强中干! 这个时候如果再出点问题,比如催债,比如哪边急需用钱,那就会出现窟窿。 小窟窿他们是能填上的,毕竟经商十数年,凑个几万贯那是轻轻松松,可要是窟窿太大,那可就难说了。 方脸布商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一击即溃。 尤其是,虽然杜贵知道,只要拖,是能打赢这场仗的,但现实很残酷,他们借钱都是有利润的,拖得越久,还的越多。 苏氏布行稳健嚣张的攻势,配合债务的步步紧逼,二者在心理和商战施加的双重攻势最终把人拖垮了。 紧接着,又是几个人陆续离开。 “他们都把布抛出去了?”杜贵问身边的主事。 “抛出去了。”主事点头。 杜贵叹气。 他这个时候感觉也有不对了,那幕后的大手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究竟是谁在背后,他隐隐也有了一些猜测。 杜贵沉默半晌,突然说:“李云龙……楚云飞……这两个人恐怕问题不小……快去查查这两个人在哪。” 主事刚迈开步子,他又举手制住:“算了不查了,肯定是人间蒸发。” 这个时候查还有什么意义呢。 渐渐的,八大布商走了七个,只有他一个人留下。 杜贵在想,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忽然间,又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老爷,武功县那边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两万贯。” “给便是了。”杜贵说,两万贯他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老爷,运往上郡的货物坠在了渭水里,恐怕要重新打点了。” “需要多少钱?” “没有五万怕是搞不定。” 杜贵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老爷,催债的人来了。” “来了多少?”杜贵问。 “都来了。” 杜贵沉默了,都来了……他很清楚借了多少钱,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数目。 肥胖的身躯一阵抽搐,最终猛烈的咳了起来,忽然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 惊呼声四起。 …… 不知过了过久,杜贵醒来,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望了好久。 此时此刻,他只在思考一个问题。 苏氏布行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布? 虽然八大布商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库存,但总归有个大概,凭空多出这么大一批布是不现实的。 想不通。 杜贵头疼欲裂,只得放空思想。 他叫来催债的人,问:“可否宽限几日?” 催债的人说:“不能,虽然一月之期未到,但咸阳的人都知道你们手中的布卖不出去,官府不收,百姓也不要,这和当初约定的不一样。” 杜贵皱眉。 “不过……我们老板总归还是念及交情,可以暂时只还一半!” 其他催债的人也都说:“我们也是,可以先只还一半,后面的慢慢还。” 杜贵不说话。 难道一半他就还得起了? 催债的人暂时离开,杜贵失魂落魄。 过了许久,才用力抬起手摆了摆:“罢了,降价出售吧。” “是!”主事问:“那降到多少?” “十八贯。”杜贵有气无力的说。 十八贯的价格打出去。 依旧门庭清冷。 再降! 十五贯! 没人买。 十四贯! 十三贯! 十二贯! 八大布商全都在抛售,一点一点的往下压价。 高价买入低价卖出,他们全是亏的,但是没办法,必须卖。 结果苏氏布行又来了一手釜底抽薪,宣布半价出售,直接把价格压到五贯。 太残暴了! 大家大惊大怒,这一定是亏的!打他们进这行以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低的价格。 对方就是想要赶尽杀绝! 无奈,再讲! 十贯。 八贯。 六贯! 床上杜贵虚弱的问道:“卖出去多少了?” 主事告诉他,苏氏布行还在压价,他们只能跟,目前一匹都没卖出去。 “咳咳咳咳咳!” 杜贵听完,剧烈的咳嗽,最终两眼一瞪,睁的老大,不知是死是活! 第四百九十七章 布匹风云(四) 这场颠覆咸阳市场的布匹大战最终以八大布商惨败而告终。 在最初,八大布商占尽上风,风头无二,然而苏氏布行开业之后,八大布商立马落入下风,颓势必现,在这场争斗中被单方面碾压。 这是咸阳市场中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战! 吃瓜群众看得目瞪口呆,各行各业的商贾瑟瑟发抖,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而许多人更好奇的是,苏氏布行的背后是什么人,有些能接触到高层的人根据蛛丝马迹做了些猜测,得到的答案让他们讳莫如深,很长一段时间都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不久后,八大布商中为首的杜贵身死,据说死时口鼻流血,是肝胆俱裂之死。 其余七人中,两人最终没能填平债务,资金上的窟窿反而越来越大,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数年基业毁于一旦,最终自缢身亡。 剩余五人,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其中更有两人不再从商。 把控秦国五成以上布匹市场的八大布商,最终凄惨的落下帷幕!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叫人唏嘘不已! 吴府。 吴驹、祁农、甘罗三人坐在圆桌一侧,桌子上摆满了佳肴美酒。 “来,为了庆祝此战大获全胜,我提一杯!”吴驹豪情万丈的说道。 “饮!”祁农和甘罗大笑,将澄澈辛辣的烧刀子一饮而尽。 “这场仗打的真是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想过商战能这么惊心动魄!”甘罗兴奋的说。 “是啊!”祁农也说,他何尝不是大开眼界。 “略施小计而已。”吴驹摇摇头,觉得他们还是见的不够多,真正高端的商战其实是返璞归真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抢公章,划对手家的共享单车坐垫,给保洁两百块每两小时关一次电脑。 言归正传。 咸阳的这场布匹大战,就是现在坐在桌子上的三个人一手导演的。 首先是烧仓库,表面上仓库付诸一炬,实际上仓库里的布匹已经提前被转移,被烧的只是个空壳子。 但八大布商不知道,误以为祁农肯定会更加着急,并且需求量更大,所以坐地起价,同时派人大肆收购布匹,妄图联合起来把整个秦国的布匹握在手里。 这个时候,他们志得意满,威风八面! 但吴驹、祁农、甘罗,以及端坐于王宫中,仓库失火后便得知计划的子楚都在冷眼相看。 这八大布商已经嚣张到了极致,竟然妄图和官府对抗。 吴驹对他们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取死之道! 随后,吴驹安排了许多布匹商人和散户抛售布匹,榨干他们的现金,“李云龙”和“楚云飞“只是这群人中的一个缩影。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为此他们还欠下了外债。 这是具有必然性的,他们想要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就必须通过借钱的方式流转,这和后世那些企业家贷款是一个道理。 之后,反守为攻的手段来了。 官府宣布不要他们的布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瞬间把他们打的不知所措。 实际上,官府本来就不需要,冬衣计划已经变成了羽绒服,在吴家庄秘密生产,所有的工人都统一安排吃住,给予补贴,外人无法知道,先前杜贵等人去打探到的消息都是吴驹提前预料到、做给他们看的。 但这还不算绝杀。 因为布匹不怕贮存,不卖给官府,他们也大可以卖给百姓,账肯定能平,他们有恃无恐。 但苏氏布行开业了。 这个布行是在吴驹的授意下开业的,取这个名字,别问,问就是致敬经典,当然更重要的是撇清关系——谁能想到苏氏布行是姓吴的开的呢? 十贯的价格简直颠覆市场,完全是赔本买卖! 但取得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有十贯的价格,八大布商的布根本卖不出去。 这卡死了八大布商的另一条变现手段。 他们慌了,一开始想和苏氏布行和谈,找到幕后老板,把他拉入局中,但无果,于是开始使绊子。 实际上,他们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朝堂弹劾,流氓闹事,舆论摸黑,但都被布行一一化解。 这个时候,各家资金上的矛盾凸显了出来,像一颗饱满的脓包,随时都会破裂。 同时,每日两千匹的攻心策略效果与日俱增,八大布商之间逐渐出现分歧,矛盾越发尖锐。 那么问题来了,苏氏布行的布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其实很简单。 祁农手中本该随着大火被烧掉的那批布中,一部分通过“李云龙”、“楚云飞”这样的人卖给了八大布商,另一部分秘密运往苏氏布行的仓库。 当然,这还不够。 其他部分是吴驹出的,他的大秦布业表面上主打绫罗绸缎的高端市场,实际上也生产了很多麻布。 尤其是羽绒服出现后。 正常冬衣是一层一层的裹麻布,但羽绒服只需要两层布,在中间填充羽绒,这节省下来不少布匹,这些布匹也被充入苏氏布行的仓库。 苏氏布行就像一个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少女,忽然暴起,撸起袖子露出强健有力的的肌肉,把八个壮汉摁在地上一顿爆锤,打的后者一脸懵逼,毫无还手的余地! 最终,当苏氏布行拿出九贯的价格,和次日要销售的布匹以加大攻势时,脆弱的市场不堪一击,瞬间崩塌! 散户慌乱,失去信心,于是大量赔本卖出,小型商户随后,全部低价出售,大量便宜的布匹流入市场,八大布商更慌了。 最终,略施小手段,让八大布商的其他产业出现问题,出现资金缺口,他们必须拿出钱填补缺口。 小的缺口没问题,但大的怎么填? 大家都看出八大布商的外强中干,祁农还指使了人,去劝说那些放债给八大布商的人,晓以利弊,怂恿他们讨债,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八大布商降价、赔本,将手中的大量布匹一股脑抛出去。 而且因为苏氏布行的低廉价格,且散户也跟着赔本出售的行为助长了苏氏布行的攻势,八大布商也只能随着苏氏布行的价格疯狂降价。 至此,这场战争结束。 整个布匹市场被打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八大布商被吴驹他们坑惨了,下场凄厉,甚至有的间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不能怪别人。 要怪就怪他们自己。 太贪婪! 什么钱都敢赚,什么人都敢招惹,尽管和八大布商打擂台的是苏氏布行,但八大布商实际敌对的是子楚、吴驹、祁农、甘罗,是整个官府! 最终引火烧身,咎由自取罢了。 “赶紧吃饭吧,吃完这段饭,大家就要忙正事了。”吴驹说。 两人点头,边吃边聊。 “话又说回来,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针对的是八大布商,无辜的散户却遭了殃。”甘罗叹气。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祁农摇摇头。 吴驹感慨:“这些散户都是神仙打架的牺牲品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损伤他们的利益并不是官府希望看见的。”祁农扒拉了一大口饭,含糊不清的说:“现在布匹市场简直太乱了,是要整顿的。” 吴驹点点头,十分赞同:“我们拿出十贯、九贯的价格去打压八大布商,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市场健康的表现。” “幸运的是功成事立,八大布商被打倒,布匹市场重新洗牌。”甘罗笑道。 “是啊,你的履历上可以记上一笔功劳了,虽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我们在操控,但大王是知道的,他会记住你的功劳。”吴驹微微一笑,这件事终究是要保密的,毕竟以官府的名义做这种事还是略显不光彩。 甘罗哈哈大笑:“不谈功劳,不谈功劳,晚辈完全是跟在你们两位屁股后面而已,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收获最大的不是功劳,而是经验!” 吴驹满意的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就很好了。”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甘罗问。 “现阶段当然是接着收购布匹!”祁农说道。 祁农、甘罗和吴驹已经安排了大量人手四处奔走,收购布匹。 因为三人是这场商战的操控者,他们具有先知的能力,所以提前筹措到大量的现金,赶在这个时候入场,像巨鳄、猛虎一般吞掉被压制到低价的大量布匹。 这么一来,他们就大赚特赚了! 虽然苏氏布行是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但却以小见大,撬动了市场,使他们在八大布商抛售后买到了低价布匹。 等到市场稳定,无论是自己用、卖给其他国家,还是卖给百姓,对他们来说都是赚的。 祁农代表的是官府和国库,他的想法是留一部分,卖一部分。 这次被八大布商限制,让祁农吸取了教训,打算囤积一批布匹应急用,至于其他的就卖出去,当然主要是卖给百姓,太多的布用不着,还不如回流到市场,牟取利润,充实国库。 吴驹没啥想法,他打算把一部分布调回纺织厂接着做羽绒服,剩下的则也回流回市场,现在大肆收购只是赚一赚八大布商的黑心钱,顺便帮着祁农、甘罗平抑市价罢了。 “之后嘛,市场是要破而后立的,一部分市场可以给大秦布业。”祁农转头看向吴驹。 市场诞生巨头是必然性的,与其让八大布商那样的人重新出现,不如掌握一部分在自己手里,大秦布业中有子楚一部分股份,他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想让大秦布业拿下一部分市场。 吴驹看出他的意图,也不含糊,送到嘴边的钱干嘛不赚:“好,有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 “够义气。”祁农点头,又说:“除此之外可以制定补贴布匹商户的计划,稳定市场。” “到时可以刊登在大秦报上。”吴驹提了一嘴,他的大秦报就要筹备的差不多了。 “好主意。” 三人就这样你一嘴我一嘴的聊着,制定了一些方案出来。 “对了,苏氏布行你打算怎么处理?”祁农问。 吴驹思考了一下。 计划已经达成,这个时候关掉其实完全可以。 而且随着市场的稳定,苏氏布行的“低价布”会逐渐变成“平价布”,不再有竞争力。 “先开着吧,权当有始有终,用不了多久价格就会趋于稳定,到时布行没什么生意,我就关门。”吴驹说。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与吴驹在这场商战中赚的钱相比,此前在苏氏布行的投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祁农点头。 吃饱喝足,三人被召到宫里。 子楚大肆赞扬了三人的作为,直言这是一场漂亮仗! 国家正要打仗,正是缺钱的时候,三人却联手搞了这么一大笔财富充入国库,简直就是及时雨! 子楚一整个人都高兴的红光满面。 当然前面就说,这件事情上不得台面,虽然八大布商是反派角色,但吴驹三人在这场仗中将坑蒙拐骗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祁农和甘罗作为官府肯定是不想和这四个字扯上关系,有损形象。 吴驹自诩仁义郎君,他觉得这个锅他还是不背的好,不能让自己在咸阳万千少女内心的光辉帅气形象染上污点。 所以子楚对三人口头表扬,记上一功,留到下次有机会一起奖赏。 几天后,官府出台了大量平稳市场,补贴商户的政策。 秦国的布匹市场迅速复苏,进入稳定期,价格重新恢复,市场短期间都不会再出现八大布商那样贪婪恶劣的垄断性巨头。 不久后,大战中以神勇震惊咸阳百姓,以一己之力对抗八大布行的苏氏布行悄然关门,深藏功与名。 至此,这场大战彻底结束。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大秦报社 一边忙着和八大布商打擂台的同时,吴驹依然在筹备大秦报社。 首期报纸,不求尽善尽美,起码也要做出个样子! 尤其是首期报纸的准备时间很宽裕,可要是真实现计划书中写的一周一刊,时间久太紧张,没有多次调整的余地,所以各方面的准备,尤其是人员的培训,都要在这个时间点做好。 历时六天,各地记者终于将信息输送到了咸阳总报社。 其实本来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但吴驹亲自带着审查人员做了一遍审核,觉得里面很多有意思的、可以登报的内容都写得不清不楚,记者务求真实明确,可不能这么敷衍了事,所以吴驹让一部分人返了一遍工。 各方信息汇总的这段时间里,吴驹也没干等着,他坐镇编辑部,把所有编辑,包括温庭云和庄灀叫到一起,开启吴驹小课堂,早一课晚一课,教导他们怎么写新闻体。 “新闻体!” 吴驹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出这三个大字,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对着下面的编辑说道:“这是对于新闻体裁的简称,其特点在于务求简洁明要! 诗词的辞藻华丽,歌赋的韵律节奏,这些我们都不需要,而是要把话写的能多明白就多明白!” 编辑们小鸡啄米般点头,在笔记上记下。 “下面我们说新闻体的结构,主要是分为五大类,标题、导语、主体、背景、结语……” 讲完理论知识,吴驹又带着他们实践操作,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嘛。 他搜罗了一大批最近咸阳发生的大事件。 治粟内史麾下新设平准部、《封神演义》发布、苏氏布行开业,疯狂打压布价、八旬老人当街被抢劫,咸阳豪族宋家一夜被灭门等等事件,让他们对针对这些事情的情况写出报道。 编辑们照做。 而吴驹则负责把关。 “这个不行啊,你的文字足够简洁,但你事情没讲明白啊,你看,你竟然连事件起因都没写出来,上课时我告诉你们的六大要素是什么?” “时……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尾?” “对,拿回去再改改。” “你这个纯属把写赋的习惯带进来了,还是要省去一部分多余的描写。” “你这标题不得行,八旬老人被当街抢劫,吸引力不够啊,我给你改改……” “八旬老人当街,竟被三个年轻人做出这样的事……社长,这标题看着怎么怪怪的。” “你就说有没有吸引力吧?” “额……确实有。” “那就对了,标题简洁明了的同时也要兼顾吸引力嘛,这样才能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 本来以为吴驹会让他们改很多次,但只是两三次之后,就结束了,这让编辑们感到非常意外。 “你们出师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给你们的了。”吴驹摆摆手,很是洒脱说道。 “社长再教我们两手吧!” “别扒拉我,我是真没啥可教的了。”吴驹说。 他说的都是真话。 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只是看的报纸和报道不少,能把他们教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些特别高深的知识他也不懂。 以后的新闻学,还是要靠眼前的这些人自己总结,自己发展,去走出新的一步。 吴驹呢,则继续深藏功与名! 各方信息汇总之后,编辑从茫茫新闻海中选取有价值刊登在报纸上的内容,开始撰稿。 稿子写好之后,进行二次审查,随后在十六个版面上开始填充,像拼拼图一样将版面填满。 如此一张报纸的内容就算是初步确定下来了。 吴驹随后将报纸送往宫中,给子楚过目,并说:“大王需得看一看,报纸上的政治内容有没有什么是不得透露的,毕竟大秦报是广而告之,万一什么有用的消息让敌国得知,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嗯!有道理,要慎之又慎!”子楚看了一遍,觉得报纸内容没什么问题。 “还有一件事,臣希望大王帮大秦报题字,就用大王手书作为报纸上的标题。”吴驹说。 子楚神色一振,这个他感兴趣啊!但还是谦虚的说:“不好吧,你的字比寡人好多了。” 吴驹正色说道:“诶这不一样,臣不是谦虚,臣的字是劲逸,有松形鹤骨,有寒梅之秀,大王的字端庄大方,像崇山大海,比我的字更适合当标题!” 而且大秦报有特殊意义,日后会相当于后世的人报,用子楚的字当大标题是很有必要的。 子楚精神一振,觉得十分有道理,他对自己的字是有些信心的,于是说:“那寡人就露一手?” “露一手!”吴驹说。 子楚当即豪气的叫人取来纸笔,笔走龙蛇,写下大秦报三个字。 “这字如何?”子楚问。 “真特么的好!”吴驹、温庭云、庄灀以及旁边的蒙毅异口同声的说。 “寡人也这么觉得。”子楚十分满意。 吴驹将子楚的字收好,一会回去叫人刻成字模。 “寡人等着大秦报飘满咸阳的那一天!”子楚说。 如此,大橘已定! 报纸被送往印刷厂,由那边排版,印刷。 根据时间算了一下,首期报纸发售的时间最终定在了九月二十日。 在这之前,记者和编辑可以适当休息一下,然后继续第二期报纸的收集和撰稿工作。 温庭云和庄灀红光满面。 二人告诉吴驹,他们很喜欢这份工作,这种有事情做,有紧迫感的感觉很充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不仅是他们,那些记者,编辑也都很高兴,这和他们以往做的事情比较相似,但却可以拿到丰厚的薪资,属于将爱好变成工作。 吴驹也听得十分高兴,这代表小说家的人初步接受了这份工作。 这时,印刷厂那边也开始出货,一张张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报纸从印刷机底下被取出,很快便累积出了成千上万张,被捆成一摞摞,准备发往各地。 下面要做的,就是宣传工作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大秦报发售 宣传这个事情对现在的吴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早已在咸阳有了深远的影响力。 无拘酒肆、青石茶庄、结海楼、大秦书斋、饮冰阁……在这些店铺产业里随便宣传宣传,大秦报三个字立马变得人尽皆知,成了炙手可热的消息。 大家都很好奇,这大秦报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宣传竭力描述大秦报的形状、作用、性质,可是没见到之前大家还是无法想象,但这并不影响大家的热情! 吴驹出品,必属精品嘛!你见他搞出的东西哪次扑街过? 期待就完了! …… 时间一晃来到九月二十号。 最近一段时间,咸阳的大街小巷多了不少的小建筑,矗立于街头巷尾的人流密集处,挂着牌匾,牌匾上标着大秦邮政四个字。 结合吴驹最近的大动作,这所谓大秦邮政是干什么的不言而喻,有好奇者去询问施工的工人,工人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他们建的这个东西名叫报亭,以后是专门用来卖报纸的。 这引起了百姓的关注! 这一波手笔也不小啊!整个咸阳陆陆续续建了上百个报亭,绝对是大工程了。 而且不止是咸阳,周边的渭南,蓝田,武功等等较近的地方也都传来建设报亭的消息,无不显示吴驹这一次动作也是面向全秦国的。 这时,吴驹也正式放出消息,九月二十日会在周边的报亭以及他麾下酒肆书斋等店铺销售首期大秦报! 九月二十这一天,许多人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报亭和吴驹的店铺。 早上七点。 各大报亭准时开门,将一摞摞报纸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各大店铺。 这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有人问:“这报纸多少钱一份啊?” “十钱一份!”报亭负责人立马答道。 “草,这么便宜?”围观者惊得爆出粗口。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我们是诚信买卖,童叟无欺。”报亭负责人说。 “来来来,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 顾客蜂拥而上,不一会就将台面上放的报纸一抢而空,负责人一边收钱一边补货,忙的手忙脚乱。 这一幕同样在各大报亭、酒肆、茶庄、书斋上演。 如果是几十贯,他们可能望而却步,如果是几百钱,他们可能稍作犹豫。 但十钱!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简直就是白菜价! 心动不如行动,都不用吆喝,大家就自发的购买了。 买完,便迅速的查看起来。 首页最上方,龙飞凤舞的大秦报三个字,右下角有着四个小字组成的印【秦王亲笔】 众人一惊,子楚题字,这倒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准确的说是对吴驹来说不稀奇,他的无拘酒肆等很多产业都得到过子楚的题字,但对其他人来说依然是无上荣耀。 但这也能能侧方面印证这不是一件小工程。 再往下看,第一版面的的大标题只有一行字“大秦报首期发售!” 随后是一行字,写的是大秦报的概况,讲到其开报的主要目的就是传播新闻,将天下各地的事情传送到不同的地方,让更多的人以更便捷,更高效的方式吸收这些信息。 随后又提到大秦报一周一期,价格目前恒定为十钱,有涨价情况会及时告知。 再然后还是吴驹这位社长,以及温庭云、庄灀两位副社长赠给读者的话,以及子楚庆祝大秦报社开业的话。 最后还有一排大字:本报接受新闻投稿,凡与各版块内容相符合者皆可,有意向者可将内容送至大秦报社总部! 这些内容占据了第一版面的一半。 毕竟这是首期大秦报,没有什么能和这些内容抢头版! 随后是政治新闻。 比如最近的政策,比如针对近期布匹市场动乱,而制定的稳定市场、补贴商户的政策,帮助布匹市场重新恢复生气。 比如朝中一些高层的人事调动,比如治粟内史祁农麾下新设平准部,由甘罗担任平准丞。 以及一些法案的推行、实行情况,赞扬某地新政实施,政通人和,某地水利工程实施迅速,以取得重大成果,子楚到某军营视察,体贴将士等等…… 这些内容都是经过筛选的,能放出来的,基本也都是费点心思就能打听到的非机密内容。 看到这里,买到报纸的人们也就明白了报纸是个什么性质的东西,不由的一阵惊奇。 “别说,还真别说,秦国大事汇聚在了这几张纸上,阅读起来确实足够高效!”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方法?真是了不得!” “也不知道吴驹到底是个什么脑子,能想出这么多好点子。” “生子当如吴驹啊!” 再往下看是社会版面,介绍了陇西郡某山匪集团被剿灭,还有最近发生各地的几件大案件,以及在逃罪犯的通缉令。 以及某些八卦事件、看似灵异最终查出是乌龙,呼吁大家相信科学的新闻等等,这个版面的内容最杂乱。 “八旬老人街头竟被三个年轻人这样对待……靠,抢个劫而已,这标题白瞎老子热情。” “震惊!漆黑的小巷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家在深巷开的店铺就是再好,值得用这样的标题?” 大家觉得社会版块这些编辑真是奇葩,不像政治版块严谨,个个都是起标题的一把好手! 但他们倒是在社会版块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竟然占据了一个版面一半的内容,是有意让人看到这篇内容。 一看作者,竟是前面提到的大秦报社副社长庄灀。 庄灀提到了自己在赵国的遭遇,痛骂了曲翼一顿,说他是大奸臣,大祸害,注定要遗臭万年! 文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情绪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前不久,吴驹派出的魁首近卫已经从赵国归来,将庄灀一家老小带来了秦国,庄灀对吴驹感激涕零的同时,也自知再无忌惮,此时才可以在报纸上用大段文章怒骂曲翼。 买报纸的人看到这篇内容瞬间明白了,难怪占据足足半个版面,这是人家报社在帮副社长出头、架声势呢! 曲翼这下算是扬名立万了。 只不过扬的是恶名、臭名。 可以预见的是,以大秦报的发行量,这篇文章将会被几十万人看到,再见解传播到上百万人耳中,这位奸臣曲翼就算是有再大的后台,也吃!枣!药!丸! 经济版块,头版当然是最近秦国布匹市场的动荡,着重讲述了八大布商垄断市场,哄抬物价,对他们提出谴责。 文学版块,刊登的是咸阳几位大家的文章和诗词,有段时间没写新诗的吴驹自己也放了一首诗上去,是《观书有感其二》。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这是一首哲理诗,里面蕴含的道理放到许多地方都适用。 只要是有一些文学素养的人,看到这首诗都不经称赞:不愧是吴驹! 他的诗一出,瞬间就把其他人的诗词和文章比下去了,在一众内容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是大家公认的好! 文学版块紧随其后的是小说版块。 放出了《封神演义》开头两回的内容。 现在在青石苑,《封神演义》已经被讲到了十几回,前几回已经在坊间流传一些手抄版本,现在连载在报纸上也无伤大雅,并且依然博得大家喜爱。 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的人喜欢听说书,认为说书声情并茂,有的人喜欢看书,认为说书只说一遍,容易忘记,看书什么时候都能看,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观点。 总之这次《封神演义》在报纸上刊登,也让不少读者振臂欢呼! 当然,小说板块不会让《封神演义》一枝独秀,讲究的是百花齐放,所以《铸剑记》等最近当红的小说也被放了上来,同样引人追捧喜爱。 再往后,是健康版块,是只占了半个版面的小版块,但其内容却不容小觑。 《心肺复苏术》 五个大字作为标题。 署名是吴驹,没有编辑,也就是说这篇文章是吴驹亲自写的。 吴驹在上面详细介绍了心肺复苏术的流程,包括脉搏检查,胸外按压,开放气道,人工呼吸。 他在最后提到心肺复术书具有绝处逢生的能力,可以救助一些心脏突然停止跳动的人,落水、生病等等如果有这种现象都可以一试,并以自身的经历佐证,提到他曾在岐山救下过一个落水濒死的人。 这里写的内容让看到的人都不由的吃惊! 绝处逢生,救回濒死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功效! 不愧是医家魁首,手中竟然掌握如此惊人的医术。 对方能将这门医术写在报纸上,告知天下黎民百姓,真是医者仁心,让人不得不佩服! 不少人暗中将这门医术记下来,兴许有用得着的时候呢。 之后还有启蒙版块,是教人识字的,对目前买报纸的人可能不太有帮助,毕竟这些人都识字,但长远来讲,大抵还是多少有些效果的。 最后还有一个版块,让大家很惊奇。 广告版块! 因为首期,没啥广告来源,所以吴驹登了几个自己店铺的广告上去,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属于是,这除了帮自家店铺打打广告,也有给后来者做示范的意思。 所以,吴驹空出来了一大块地方,写下一排大字:该版面及版面折痕处长条区域有偿承接各种广告,包括但不限于店铺开业、优惠、招聘、失踪人口寻回等各类广告,目前仅限于咸阳地区,有意向者可至大秦报社总部投稿。 众人惊愕,还能这么玩? 不过想想倒也确实是个商机,毕竟大秦报那么火爆,咸阳各处基本都抢疯了,登个广告在上面,效果一定很好! 这让不少商家的心思瞬间活络了。 …… 大秦报发售首日,销量爆棚,好评如潮。 许多人称赞它是舆论领域颠覆性的产物,可以使人真正做到《道德经》所说的“不出户,知天下”。 即,足不出户,方知天下事! 第五百章 各方反应 本次大秦报开售,那可真是轰动天下的大事件,自然而然的受到了各方的关注。 王宫。 子楚坐在桌案前,看着自己亲笔手书的三个字被高高印在报纸的最上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传令下去,以后各级官员都要订一份大秦报,要了解天下大事!”子楚命令道,一期报纸十钱,对官吏来说还是很便宜的。 “是!” 吴府。 吕凝、魏磬、开阳公主等一众女孩子也聚在一起关注着吴驹的最新发明,从政治版块读到小说版块,都没什么事,大家对吴驹的奇思妙想深深感到佩服。 但当她们看到健康版块上所写的心肺复苏术,尤其是提到吴驹本人曾在岐山成功使用该术救活一个落水濒死者时,吕凝一愣,转头看向魏磬,发现魏磬脸红的像苹果一样,显然是再次回想起了某些让她羞臊的记忆。 见吕凝望过来,她更是羞的一下子跑了出去。 开阳公主等人一脸懵:“魏磬她咋了?” 吕凝笑:“没事,她想到高兴的事情。” 众人不明所以,继续看报纸。 …… 三天后,赵国。 赵王丹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么大的动作,当然会被他国注意到,赵王丹在三天之后,桌案上就被呈上了一份大秦报。 赵王丹摩挲着报纸,仔细阅读着报纸上的一字一句,眉头越皱越深:“真是惊世之举,天下舆论为其所控,这吴驹真是倾危之士,在自己这边,就能强国富民,在敌人那边,整个天下都要为之头疼!”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盗取造纸术、制盐术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黑衣男子顿首:“臣失职,目前……还没能成功!” 实际上,他们连吴家庄都没混进去过几次,更别提吴家庄的各大工厂作坊了。 那里守备森严到极点,被军队拱卫得与世隔绝,极难入内。 赵王丹轻叹,对黑衣男子的做事效率并不满意,但他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是秦王,一定也会将这样的秘密牢牢攥在手里,不让任何人看到,就算是让他起早贪黑的亲自看守也未尝不可。 最终拂拂手没有说什么,让黑衣男子再想办法。 赵王丹转头看向身边一个头发花白,垂垂老矣的老人。 这老人老迈,眸子也浑浊,气息更是低沉虚弱,但气场却依旧有一股凝练的威武,显示着他不是什么普通老人。 他的名字叫赵胜,是赵国的平原君,战国四公子中的一位,在十年、二十年前,他活跃于六国合纵、窃符救赵等大事件中,名震天下,与四公子中的其他三位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他已经很老了,时日无多,所以去年的鄗代之战后,廉颇被封为假相,要在平原君赵胜逝世后接替他的位置。 他沉声说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啊……” “王叔,你怎么看?寡人可以怎样反制?”赵王丹问道。 平原君赵胜长呼出一口气:“臣想不到。” 赵王丹叹了口气,颇为苦恼:“造纸术掌握在吴驹与秦国之手,确实难以反制,我们虽然可以买到纸,但成本太高,不大值当,用其他材料的话,总不能拿竹简、绢帛做报纸吧?” 他转而又说:“这大秦报上倒是记载了不少秦国的大事,可不可以从中提取信息,掌握秦国的一些秘辛?” “臣看也难。”平原君赵胜说:“这报纸上的内容多半是被筛选过、审查过的,不会有什么秘辛,况且等传到赵国,消息至少也有过时两天,不过百密终有一疏,大王还是要安排几个人精心研究每一期大秦报,兴许会有发现。” “嗯,有道理!”赵王丹颔首,将这件事记下,转而又对旁边的臣子吩咐道:“派人守在秦国,以后最新版的大秦报都要及时买下一百份,送到寡人、王叔、廉相这些人手中。” “是!” 赵王丹接着翻看报纸,翻过政治版块,忽然看到社会版块上,庄灀对曲翼的控诉。 平原君赵胜看到赵王丹愣住,也投来目光,二人共同阅读这一篇通篇充满对曲翼十八代祖宗亲切问候的文章。 赵王丹脑袋上青筋逐渐暴起,最终忍无可忍的挥掌重击桌子:“气煞寡人!来人,把这个曲翼擒来!” 真是丢人丢到七国家了,这大秦报注定要流传天下,岂不是人人都知我赵国有一位大奸佞? 该死的曲翼! 一周后,大秦报流传到了兰陵。 “哈哈!”韩非看着手中的大秦报兴奋的大叫:“老吴真是不甘寂寞啊,又搞出一个大动作!” 此时孔臻和冉悟已经离开兰陵多时,回曲阜去了,韩非便将报纸拿给师父荀子、师弟张苍一起分享。 荀子对其他倒是不太在意,但是将文学版块上的新诗抄了上来,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是至理啊,可以适用于很多方面。 你看,国家如果没有新的官吏,体系就会腐朽,只有注入新鲜血液才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廉,放到我的性恶论的后半部分去理解,人性本恶,倘若不学习做人的能力,圣贤的道理,就一直都和茹毛饮血的禽兽无异,这与水渠清如许何其相似?又是一手好诗,我要录入到《后诗》里去。” 韩非眨巴眨巴眼睛:“师父,重点不在诗啊,在报纸!” 荀子反应过来,翻看了一下,想了想:“这倒真是个好东西,可以使人知道天下大事,我们如今在楚国,却能知道秦国的事情,而且价格不贵,不错不错,留一份给我,我要仔细阅读。” 韩非点头:“只可惜秦国距离我们太远,传到兰陵来至少也有一周时间,不知道吴驹之后有没有打算搞个大楚报、大韩报!” 他又往后翻了两页,看到健康版块上吴驹写的心肺复苏术,很是惊讶:“我靠!!” 荀子皱眉,无奈的说:“斯文一点。” “咳咳,徒弟下次注意。”韩非挠了挠后脑勺:“他竟然把心肺复苏术刊登到报纸上了!” …… 魏国,一片绿水青山之间,楼阁坐落。 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盘膝而坐于半山腰的石台上,看着眼前的报纸:“心肺复苏术……” 他又想起当时诸子百家众人齐聚于岐山,把酒言欢的画面,当时韩非想要把这门医术带到韩国,吴驹大方的给出了具体方法,参与宴席的诸子百家都得了一份,他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传播的范围还是小,哪里有吴驹现在刊登在报纸上简单,而且传播范围还大,甚至还画了流程图在报纸上。 “想不到这么久他还将这件事记着。”老者微笑。 他向来佩服吴驹的心胸,这次的事又让他多了一份钦佩。 忽然,上山的楼梯上传来声音:“青卢子师兄,要不我们明年出去游历一番吧?” 青卢子回头,哈哈大笑:“好啊,正合我意,去秦国吧!” …… 齐国,临淄,淄河上的一片花舫之间。 花舫的主人李华裳坐在花舫之间,孔臻在他旁边,他已经回了一趟家,现在再北上到临淄,来稷下学宫拜会祭酒姜堪。 二人手中都拿着一份报纸。 “温庭云,庄灀,这两个人怎么和吴驹混到一起去了?”李华裳皱眉,往后看到庄灀抨击曲翼的信才有些明悟,但还是不明白二人怎么就成了大秦报社的副社长。 “温庭云,庄灀,两个小说家的主事皆为吴驹所用……”孔臻咂舌:“一人握着医家、小说家两个百家学派的势力,这是从没人做过的事情,他这是要逆天啊!” 李华裳不说话,将报纸放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淄河,说道:“看来我们小说家也要变天了啊……报纸,小说家,吴驹……会是新的契机吗?” 第五百零一章 圆满完成 故事再回到大秦报发售说起。 大秦报社,二楼编辑部。 吴驹、温庭云、庄灀,还有咸阳总报社的编辑和记者们坐在报社中,颇为焦躁不安,吴驹看着敞亮的落地窗外的一切,正在沉思。 还有五分钟就是报纸开售的时间,大家心中都很紧张。 虽然大秦报质量过硬,吴驹的往昔战绩也很辉煌,可是大秦报毕竟是在场许多人的心血,况且他们中无论编辑还是记者,都大多出自小说家,以前说句不好听的,都是社会闲散人员!虽然都有收入来源,但小说家内部保持着无组织无领导的状态,大规模的合作这是第一次。 何况报纸是新鲜事物。 所以说,他们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很担心报纸能否得到广大购买者的认可。 五分钟时间一到,报社底下隐隐传来许多嘈杂声,啪的一声,温庭云和庄灀弹跳般的从椅子上起身,从窗子向下望去,见街头的报亭被埋没在人潮人海中。 如果舍弃掉那个报亭的负责人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被大众群殴,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群人都是在购买大秦报! 吴驹转头,说:“看起来还不错,走吧,我们到街上去,倾听顾客的评价!” 众人都点头。 于是几十号人从报社走出来,沿着咸阳的街道走。 街道上嘈杂声一片,围着那报亭的人果然都是在买报。 “别挤别挤,排队购买嗷!量大管饱!每个人都能买到!” “买过的请到一边阅读,不要挡住后面的顾客!” 报亭负责人在积极的吆喝,手忙脚乱的收钱给报纸补货,吴驹给他们定了提成制,每卖一份他们都可以收获一份微薄的酬劳,虽然不多,但可以积少成多,这就是他们工作态度昂扬的原因。 买过报纸的顾客则在路边就近阅读,有的还三五成群的聚众讨论。 “这篇文章写的真不错,谈到现在的布匹市场之所以出现乱象,还是此前的八大布商哄抬物价所致,他妈的,这些人就该被车裂一百遍啊一百遍!”有人义愤填膺的说,他也在刚刚结束的布匹市场动乱中投了些钱,亏得他脑壳发懵。 “吴驹这首诗写的真好,朗朗上口,引人发省!”这是文人墨客。 “咦?这个心肺复苏真有意思,不涉及药石,却能救命!等等,人工呼吸?”一个男子放下报纸,严肃的对身边的女孩子说道:“小雨,我觉得这种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的医术有必要学会,你陪我练习练习人工呼吸吧?” 那叫小雨的女孩子脸顿时羞红了,轻啐一口:“流氓!谁要跟你练?” “嘿嘿嘿!”男子挠后脑勺。 “兄弟,莫急,我陪你练!”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浮夸的胸大肌率先引入眼帘,抬头一看,竟是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 男子脸色一白,拉着叫小雨的女孩子走了:“咳咳,不劳烦了哥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围观群众发出笑声一片,报亭周围充满看快活的气息。 吴驹也笑笑,对身旁的两位副社长说:“这么一看是成功的,没听到什么负面评价。” “是啊!” 温庭云和庄灀两位搓着手,颇为激动的点头,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但今日一见自己的心血被大量的人赞同,却由衷的高兴到甚至失态——小说家一向被称之为闲散只学、小道尔,他们何时有过这种被万人追捧的感觉?虽然这种追捧不是针对小说家而产生,而是针对大秦报而产生,但这里也有他们的努力,他们与有荣焉。 有报社的编辑上去询问买报的人报纸怎么样,买报的人想了想,说:“这报纸挺好的。” 编辑、记者们心中一喜。 “就是这社会版块的编辑真是该死,八旬老人街头竟被三个年轻男子这样对待,这样的标题竟然只是写个抢劫,白瞎了老子这么兴奋,要是我见到这帮编辑,一定要削他们一顿。”那买报人说。 社会版块的编辑们轻咳两声,不动声色的往后稍了稍。 其他版块的编辑则哈哈大笑起来,说着“是极是极”“真是该打”的话语。 也有人陡然转过弯来:“八旬老人,年轻男子……兄弟你为什么要兴奋啊?” 买报人不回答,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吴驹与报社一群人继续往前走。 街头坊间的报亭周围人来人往,生意好的不得了,酒肆茶楼之间,顾客人人手里捧着一份报纸,就报纸上的内容高谈阔论,聊的火热! 众人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买报纸的人真的不少,而且一路走来大家也没听到什么负面评价,就是大家对社会板块的那帮标题党编辑纷纷声讨。 社会版块的编辑瑟瑟发抖,很想辩解一句,这是社长教给他们的啊! 吴驹见状对他们说:“你看,我就说有噱头,可以引发读者阅读兴趣吧!” 编辑们摸摸鼻子,这倒是…… 吴驹又说:“以后你们是标题党、震惊部,保持这个风格,假以时日定是新闻界,媒体界赫赫有名,让人闻风丧胆的一股力量!” “看来我们的首期报纸是圆满成功了!”吴驹看着随处可见的报纸说道。 报社众人振奋! 吴驹此时也长出一口气,大秦报倾注了他的心血,他自认为已经有后世报纸至少七成的水准,他还一股脑放出了《封神演义》、新诗《观书有感》、心肺复苏术等重磅内容,这要是不火那他属实没什么办法。 吴驹击掌随后下压,示意报社众人停止讨论:“大家看我!我宣布个事,为了庆祝大秦报社圆满开业,大秦报首期发布圆满成功!我要带大家团建!” 众人愕然。 吴驹皱眉:“你们不开心吗?” “社长,团建是什么意思?”有人问。 “额……就是报社的大家一起娱乐的意思,总之,为了庆祝,今天我来请客,大家结海楼走起,饭菜管饱,茶酒管足!”吴驹高声宣布道。 “芜湖,好耶!” “社长威武!” 第五百零二章 三个男人竟然在二楼落地窗前做这样的事 在结海楼吃饱喝足,吴驹带着众人回到大秦报社,吴驹掏出一个玻璃相框,将首期报纸的首版夹在里面,悬挂在了报社的大堂中,作为纪念。 吴驹给全报社发了丰厚的奖金,随后编辑们可以回家享受一天半的假期,一天假期是每期报纸发售后都可以有,半天则是因为首期发售,临时赠送的。 记者们的假期则要延后,他们的工作流程和编辑组是一前一后,所以假期也会错开,前者放假后者工作,后者放假前者工作,恒定如此。 编辑们欢天喜地的回家享受假期去了,记者们则出门继续采集新闻,尽管还是要继续工作,但他们拿到了奖金,所以心情还是很积极昂扬的。 吴驹,温庭云,庄灀留守报社,坐在落地窗前,在讨论第二期报纸的内容。 “头版登什么上去?第一期直接用了大秦报发售的消息,第二期也不能差吧!要足够吸引人!”庄灀说。 “不用考虑头版!”吴驹当即说道:“我有安排,内容也足够劲爆,是朝中的事,需要暂时保密,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头版是留给这次科举的。 筹备了这么久,子楚打算趁着这次报纸的传播力,把科举的消息传播出去。 两位副社长点点头。 “对了,马上九月了,秋收即将开始,社会版块的新闻可以多加几条关于农桑的。”吴驹说:“记得安排几个记者下乡,实地接触一下。” 温庭云点头,将这件事情应下。 他忽然说:“对了,有件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吴驹说。 “撷枝姑娘离开咸阳了。”温庭云说。 “柳撷枝?”吴驹皱眉,他当然还记着这个姑娘,那日一舞动四方,使人印象深刻。 “是啊。”温庭云点头,说起最近群芳阁的事情。 那日吴驹前往群芳阁,赠给柳撷枝诗一首后,柳撷枝名声大噪,许多原本不去群芳阁的文人墨客纷纷前去瞻仰柳撷枝的芳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世美人能当得起吴驹这样一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但柳撷枝自从那日之后便以身体抱恙的名义闭门谢客,极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直到昨天,给温庭云留下一封书信作为告别,随后带着侍女小碧悄然离开了群芳阁。 信中,柳撷枝告诉温庭云自己要去游历一番,向他告别,并请温庭云代她向吴驹告别,再次感谢他的赠诗。 吴驹听后愕然:“我以为她是给你打工的。” “怎么可能?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也不久,是经另一位好友引荐,柳撷枝自己提出想在群芳阁落脚一阵子的,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这么自由,说不出场就不出场,说不接客就不接客。”温庭云说。 吴驹点头,也有道理。 温庭云叹气:“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咸阳,这么美的舞以后怕是很难看到了……” 吴驹点点头,沉默了一小会说道,说:“这个可以作为新闻写到社会版块里去。” 温庭云:???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我以为你至少也要惆怅一小会,毕竟你可是赠给她诗啊!除了你家里那位,貌似没什么人有这个待遇吧。”温庭云说。 “我干嘛要惆怅,我对她是单纯的欣赏,离开就离开了呗,有缘自会再见!”吴驹不以为意,接着说:“撷枝姑娘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到时找个编辑写进去吧,还能给你的群芳阁打个小广告。” 柳撷枝的事情放到一旁,他们又继续谈报纸的内容。 吴驹深谙未雨绸缪之道,第一期报纸发售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第二期的内容,头条肯定要留给科举。 政治、社会、经济等大版块暂且不谈。 文学版块,这次他不打算刊登新诗上去了,首期发布后,后续投稿的文章、诗词必然前赴后继,让他们争去吧,吴驹偶尔放一首上去就差不多了。 小说版块,依旧是《封神演义》第三、第四回以及其他小说的后续。 健康版块,继心肺复苏术之后,他打算再把海姆立克急救法刊登上去,这同样是可以救命的急救术,适用于气道被异物堵塞时。 吴驹还打算在第二期加一个新内容——订阅! 个人在报亭购买还是有些不便的,订阅报纸是一个大商机,以后买报人可以在附近的报亭办理订阅手续,只需填写单子,并缴纳订阅金额,金额可以按月、按季结算,订阅后安排人直接送到订阅者家里或者单位里。 这么一来还需要安排一批邮差,报童也得安排上,第二期报纸发售前得尽快搞定。 如此,第二期一半的内容就差不多确定下来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聊到后续的发展计划,吴驹准备在六国也建立分部和报亭,并选取一些临近秦国地区的新闻登在报纸上。 三人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吴驹皱眉,起身对着楼梯口喊道:“什么情况,真有人来打社会版块的编辑?标题党有那么招人恨?” 楼下负责接待的人回应道:“不是的社长,是来投稿、刊登广告的人!” 吴驹恍然大悟。 首期的报纸上特意加了欢迎投稿、投广告的内容! 前者,可以使报纸的内容进一步丰富,减轻记者的工作量。 后者,可以创收。 投稿的自然会有专门的编辑审核,不合适的退回去,合适的留下并支付给投稿者一笔酬劳。 而广告方面,这是大秦报创收的大头,是甲方,得慎重对待,吴驹也提前设置了专门的人接待。 并且! 吴驹还十分机灵的设置了各个档次的广告。 登在报纸中缝的,价格较为便宜。 登在广告版块的,价格则较贵。 位置越显眼,价格就越高。 字体越大,价格就越高。 还可以购买多期报纸的广告,买的越多价格越高,当然,也会适当给予一些优惠。 不过。 哪怕是最小的广告,其广告费也是一笔不菲的价格! 有人很精明很果断,一咬后槽牙就付了钱。 也有人优柔寡断,思索再三后决定放弃,觉得实在是狮子大开口,最后离开了报社。 对于前者,吴驹夸他有眼光有头脑,对于后者,吴驹也不在乎。 愿意登广告的人大把大把,不愁客源,最后一定能把广告版块填的满满的。 报纸是新兴产物,其爆火也是大势所趋。 吴驹刚才大体估算了一下销量,开售不到一个时辰,销量怕是已经在冲击十万大关,这还只是咸阳一地的销量,可想而知广告的宣传效果会有多好。 这些愿意解囊的人,最终一定会取得人让人眼红的宣传效果。 这还会反哺大秦报,让更多人看到大秦报的效果,继而让投稿、登广告者更加络绎不绝。 既把钱赚了,又促使更多人慕名前来刊登广告。 双赢——指我赢两次! 第五百零三章 新闻学 处理完第二期报纸和广告的事情,吴驹三人再度坐下,开始聊别的事。 “真是没想到,小说家如今竟然会有这样的局面。”温庭云在感慨。 “怎么样的?”庄灀问。 “朝气蓬勃!”温庭云笑着说:“打我上任主事以来,从没见过这种光景。” 吴驹微微一笑:“未来会更好。” 温庭云和庄灀点头,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社长,你觉得小说家此前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吗?”温庭云忽然问。 吴驹拿来三杯冷饮,三个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一看大秦报社的招牌,然后进入报社内。 思虑了一会,吴驹开始回答温庭云的问题:“在我看来,小说家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体制松散,权力划分不合理,没有设置领袖或者可以统领小说家的机构是最大的问题,其次是主事名义上是主事,实际上对成员并没有约束能力。并且没有明确的目标,整个学派搞得像一群社会闲散人员一样。” 温庭云和庄灀十分赞同。 “另一个问题是没有发展出自己的学说,甚至可以说是诸子百家中唯一一个没有学说的学派。” 温庭云和庄灀又点头,说得也对。 “前一个问题,让小说家不像一个组织,后一个问题,让小说家不像一个学派,但随着我们吸纳小说家成员进入报社,前一个问题已经在解决中,后一个呢,我也有一些想法。”吴驹说:“你们觉得以新闻学作为小说家的学说怎么样?” “新闻学?” 温庭云和庄灀对视一眼。 “没错,新闻学!”吴驹点头:“专门研究新闻。” “那玩意需要研究吗?”温庭云和庄灀不太理解,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搞得够像模像样的了。 “当然!不仅需要研究,而且研究方向还很多。”吴驹十分肯定的说。 后世新闻学能作为一门专门进入大学,怎么可能那么浅薄,他曾经有一位学新闻学的朋友,他的课程包括新闻事业史、新闻采访与写作、新闻编辑与评论、大众传播学、新闻法规与新闻职业道德、广播电视学等等,又复杂又冗长,看得吴驹一脸懵逼。 当然,现在留给吴驹的方向没有那么多,毕竟他不懂其他课程具体是个什么玩意,但他们可以先从采访与写作、编辑与评论这些简单易懂的方向开始研究,建立属于小说家的学说! 吴驹将这新闻学其中的高深莫测,以及那些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懂的术语讲给温庭云和庄灀听,二人听完也是一脸懵逼。 “觉得怎么样?”吴驹问。 “不明觉厉。” “反正你俩信我准没错。”吴驹豪横的说。 温庭云和庄灀点头,吴驹他们是信的,毕竟吴驹一手打造了大秦报社,为小说家带来了新路线,由不得他们不信。 “除了新闻学之外,我认为小说家还可以走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撰写小说!”吴驹说。 当然,写小说当然也有通过他的起·点和青石苑,依然在他的部署之间。 “小说家不缺乏文笔好的人,并且他们经历丰富,从街谈巷语中摄取了不少素材,若是拿来写小说,一定会有人打出不错的成绩!”吴驹侃侃而谈。 温庭云和庄灀听得连连点头,这个吴驹之前就有说过,二人觉得可行性可很高。 小说不太稳定,不是每个人都能写好,但这条路和小说家很有缘分,别的不说,名字都一样,所以值得在内部推广一番。 温庭云看着吴驹不断启闭的双唇,思绪忽然飘向远方。 吴驹仍然在规划小说家前景,见其发呆,于是问:“老温你咋了?” 温庭云陡然惊醒,迟疑了片刻,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吴驹灵敏的感受到他似乎有点不对劲。 温庭云深吸一口气,说道—— 第五百零四章 主事 “什么??让我当小说家的主事?” 吴驹错愕的看着温庭云,后者一脸严肃的点点头。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 他始终认为,主事的位置是有德有能者居之,从前他在秦小说家中,能力算是顶尖,坐这个位置当之无愧,但如今有更好的人选,小说写的比他好,引领小说家的能力也比他强,再占着这个位置就不太合适了。 一旁的庄灀一脸懵逼,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手下有群芳阁等产业,现在又上任副社长,分身乏术。”温庭云说。 吴驹很想回一句你放屁,你手下有群芳阁,我手下难道就没有酒肆茶庄酒楼书斋工厂作坊吗?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温庭云的托词,对方就是单纯的想退位让贤! 吴驹陷入沉思。 接还是不接,这是个问题。 “社长,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了。”温庭云劝道,他是真心实意想把位置让给吴驹的。 吴驹思索再三,还是没有答应:“报社才刚刚起步,这个事情还是之后再说吧。” 这个主事之位,目前来说有没有对他来说都一样。 哪怕他不是主事,现在的报社里他的声望依旧如日中天,远超两位副社长,这份声望也通过大秦报的成功辐射到了整个小说家,眼下的他,说是无冕之王也不为过。 前段时间他刚成为了荣誉主事,现在再晋为主事,吃相未免太难看,吴驹虽然不怕人说,但也没必要这么急。 别忘了,来日方长,小说家的新路才刚刚迈出去第一步呢! 温庭云说:“可是……” “好了,老温,我知道你实诚,是真的想让位于我,不过你就先替我坐着这个位置!”吴驹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的说:“我是医家魁首,给小说家做主事想什么样子?要做我就做领袖,做魁首!” 温庭云张张嘴,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有道理啊!” 庄灀在一旁乐呵呵的笑道:“没错!做魁首!把整个小说家收入囊中!” 吴驹转头看向庄灀:“老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得到消息,赵王将曲翼抓捕并下狱,你算是沉冤昭雪了,现在回赵国,没人会拦着你。” 庄灀摇摇头:“我暂时没回去的打算。” 他叹气:“赵国对小说家不重视,此番更有曲翼构陷我,致使我流离失所,被迫远逃……再者,家母年迈,不宜远行,从赵国来秦国已经足够舟车劳顿,再回程那还得了,咸阳繁华,我们一家在这里住的很开心,所以赵国虽是我的故乡,我却对那里不再眷恋了。” 吴驹和温庭云点头,庄灀这是对赵国心灰意冷了啊。 庄灀又笑了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是什么?”吴驹问。 “我现在是副社长,有爵位有官位有实权,比原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大秦报社现在也在蒸蒸日上,我干嘛要离开呢?”庄灀十分光棍的说道。 吴驹听后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看来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失去一位副社长了!” 温庭云也跟着露出笑容,二人是好友,庄灀能留下来,他当然也非常高兴。 大局已定。 “话说你的主事之位怎么办?”吴驹问。 庄灀耸耸肩:“不知道,目前赵国那边还没和我联络,但这个位置我继续坐下去必然不合适,我也不稀罕,最好就是退位让贤吧。” 温庭云十分豪横的说:“没事,贤弟,你可以做我们秦国分部的副主事嘛!” 庄灀懵逼:“小说家有这个位置吗?” “你来了不就有了。”温庭云笑道。 说完这个问题,吴驹转而又问道:“我有件事想找你俩了解一下。” 温庭云和庄灀点头:“社长你问吧,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小说家各分部之间现在分歧相当严重,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吴驹问。 温庭云和庄灀对视,对这个问题也有些无奈,二人都是主事,对小说家内部的分歧很了解。 他们给吴驹大致理了一下小说家内部的分歧。 大致可以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 温庭云和庄灀这两位秦赵主事都可以视作保守派,认为小说家不应该对君王公卿曲意迎逢,那和谄媚小人无异,壮大小说家,使其被重视,才是应该走的路。 激进派认为,小说家可以依附君王公卿的力量壮大。 “称他们为激进派或许有些过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就是单纯的贪婪,想要将小说家作为和君王公卿交换利益的筹码!”温庭云愤愤的说道。 吴驹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其实是不思进取,是消极主义,他们潜意识里觉得小说家已经止步于此,但大秦报社的存在就证实了壮大自身这个道理是对的,呵呵,保守的未必保守,激进的也未必激进!” 温庭云对他的话十分赞同:“可以称为保守派的,主要就是我和庄灀,还有魏国主事,激进派主要是楚国、韩国,燕国,他们有的依附于楚国春申君那样的公卿,有的依附于韩王那样的君王。” 吴驹点点头,随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那齐国呢?” “齐国。”温庭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个女的是什么心思,她不保守也不激进,自成一派,有点神秘,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吴驹顿时好奇了起来:“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李华裳!” 第五百零五章 打卡 大秦报社,社长办公室。 从温庭云和庄灀口中得知了小说家目前的局势,吴驹不由得叹息。 本来以为这会是个突破口,现在看来,想统一小说家也非一朝一夕之计啊! 内部分歧如此严重,难度一点不比其他百家学派小。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把大秦报社办好了,就不愁任务进度。”吴驹心说着,将系统打开,查看了任务进度。 小说家任务进度,45%。 无限接近一半,并且还在缓速增长着。 很不错! 吴驹对这个成功十分满意。 正要关闭系统,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久违的提示音。 【新的打卡地点已确定……】 吴驹猛地一激灵! 打卡地点? 小说家的打卡地点? 他记得前段时间去群芳阁的时候询问过系统打卡地点是哪,系统告诉他因为小说家内部分歧问题,原打卡地点作废,新的打卡地点正在确定中。 现在竟然确定下来了? 吴驹一时间那叫一个感动啊!他都不知道多久没听过打卡这两个字了。 于是赶紧问:“新的打卡地点在哪里?” 面前顿时出现一块系统面板。 【小说家打卡地点:大秦报社】 下面还跟着一行介绍。 【大秦报社:大秦报的发源地。大秦报的发售在小说家中引发了巨大轰动,被许多小说家视为新出路,无数小说家希望到此一睹庐山真面目,更有人已经在路上】 吴驹懵了。 这也行? 我自己造了个打卡地点? 他大为震撼。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系统设置打卡地点的规则与大小、繁华与否都无关系,而在这个地点对于该百家学派的意义。 岐山对医家来说是医家分部之一,医祖岐伯的故地。 咸阳对法家来说是最大的阵营,曾几何时,商鞅在这里开启一场在所有法家变法中成就最大的变法,如今依旧有无数法家盘踞于此。 函谷关对兵家来说是天下最险要、最著名的关隘之一,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小说家。 乍一想,由于小说家实在是太小透明,竟然没有什么地点可以作为代表。 但大秦报社一出就不一样了。 它对小说家的意义不言而喻,成为打卡地点也是顺理成章的! 吴驹兴奋的搓搓手:“快!快打卡!让我康康奖励是什么?” 面板变化。 【正在打卡中……】 【打卡成功!】 【恭喜获得奖励:摄影相关技术大全一本,照相机和彩色胶片一套】 下一秒,一本书出现在吴驹手里。 封面上写着摄影相关技术大全八个大字。 吴驹翻开一看,上面记载着有关摄影的各项技术,包括胶卷、相机、洗照片药水等等。 上面记载的技术许多,不止一项。 譬如胶卷。 有黑白负片、彩色负片、彩色反转片的区别和制作过程。 有红绿蓝三种感光乳剂的制作方法。 有银盐技术、喷墨技术、热升华技术的原理和步骤。 等等…… 自摄影发明以来,各种胶卷、相机技术的制作方法,在这本书上都写明了。 条条框框,还配了图片注解,吴驹看得心惊胆战。 这些同样在他的知识盲区。 从前他只大抵知道胶片是通过感光材料接触到光后发生变化从而产生影响,但没想到这里面门门道道这么多,一个个化学名词看得他头都大了。 快速了翻了一遍,吴驹下了结论—— 不是正常人能学会的! 这里面一些最原始,最简单,最基础的胶片制作技术,吴驹觉得是能制作出来的。 但更复杂的,他就一头雾水了。 吴驹叹了口气:“以我的水平估计有生之年都难把这书里最高深的摄影技术弄出来,有这本书帮忙都不行。” 他摇摇头:“但也不能完全放弃,还原十九世纪、二十世纪的那些黑白胶片还是很有希望的,嗯……定个小目标,三个月内把黑白胶卷弄出来,拍张黑白照片,半年之内把照片登到报纸上去,实现图文并茂的报纸时代!” 至于后续那些更高深的技术,甚至是书最后一个章节讲述的数码相机……他能试着制作,但也仅限于试着,他自己都对自己不太有信心,如果最后无法实现,他也会把这本书里讲述的知识传授下去,相信会有人比他走得更远,最终还原这本书里的全部内容。 将这些念头暂且放到一旁,吴驹又取出了另一项奖励。 相机和彩色胶卷一套。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吴驹眼睛一亮。 相机外表是银色金属和黑色皮质相间的材质,外表没有任何商标,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胶卷是两盒,同样没有商标,只是在盒子上简单写着规格。 每盒有三十六张,等于一共可以拍七十二次。 不算很多,但也足够! 尤其是系统奖励的胶卷是彩色胶卷,而非黑白胶卷,这更让吴驹满意了。 相机在手,他迫切的想要用手中这台相机记录些什么! 于是吴驹拿上东西,推开办公室的门,和两位副社长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迫不及待得乘上马车回家去了。 第五百零六章 摄影 拿上手中这套摄影工具,吴驹急匆匆的赶回了家。 他将放大机、相纸等东西先放到一旁,取出胶卷,装入相机。 他对摄影不太在行,不过有那本摄影相关技术大全里的内容当说明书用,倒也不至于犯错。 回到家中,吴驹立马开始搜寻吕凝魏磬的行踪。 不一会,他在府中水榭找到了二人的踪迹。 这几日依然炎热,几位女孩子无事的时候都喜欢聚在水榭上乘凉玩乐。 不仅是吕凝,魏磬和开阳公主也在,三女倚着水榭的阑干在谈笑。 吴驹顿时笑了:“霜商你也在啊,那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了。” 开阳公主见吴驹来还颇为惊喜,正要起身,问道:“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用起身,这个角度也不错。”吴驹抬手制止她,旋即拿起照相机,只听咔嚓一声,三个人都被拍了进去。 三女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瞬间懵了。 “你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么?”吕凝好奇的问。 “额,这个叫做照相机,它可以瞬间把人的影像保存下来。”吴驹说道。 他走过去,将照相机给他们看。 三女从未见过这么精美且富有科技感的东西,一时间十分好奇。 “这又是你的新发明吗?”开阳公主好奇的问。 吴驹厚着脸皮说:“算是吧!” 吴驹给他们介绍道:“只要摁下这个按钮,这块屏幕上显示的影像就会被拍下来,还原度百分百,比素描还要真!” 光说没有用,想象不出来,这不是数码相机,吴驹也无法给他们看拍出来的照片,于是吴驹说:“这样,你们就当我在画素描,摆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我会给你们拍照。” 三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那你先等我们换衣服。” “……”吴驹嘴角抽搐。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给女人拍照都难逃换衣服化妆这一套流程。 他无奈的点点头。 开阳公主呆呆的说:“那我岂不是还要回一趟王宫?” 吕凝笑着牵起她的手:“不用,我们俩体型相仿,正好我那有好多好看的新衣服,你可以试一试。” 于是三女手拉手离开了。 徒留吴驹一人在水榭,思来想去还是掏出那本《摄影相关技术大全》继续研究。 小半个时辰后。 捧着那本摄影相关技术大全看到脑袋发昏的吴驹终于等到了三女归来。 只见三女手牵手联袂而至。 吕凝身着青衣,略施粉黛,端庄大方,娉婷袅娜。 魏磬一袭绾色衣裳,韶颜稚齿,大眼睛灵动有神。 开阳公主最为不同,竟然着一身黑衣,束高冠,腰肢纤细,干练而飒爽。 “怎么样?”三女在吴驹面前转了个圈,瞬间香风阵阵扑鼻。 吴驹欣然道:“好看极了!” 随后,他便开始为三女拍照。 有全身,有半身,有怼脸,有单人,有合照,各种背景的都有。 一连用了十几张照片,吴驹对自己的摄影技术颇为自得 “可惜不是数码相机,不然现在就能看到照片是什么样子,胶片洗出来之前未知性还是太大。”吴驹摆弄着相机。 三女点点头,她们也不太明白相机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但觉得很新奇很有意思。 这时,开阳公主忽然说:“你光顾着给我们拍了,那你呢?” “我?”吴驹愣住,还真是,他把自己忘了。 魏磬露出机灵的笑容,伸手说:“师父,你把相机给我们吧,我们给你拍几张。” 吴驹稍作思考,点点头:“那也行,这部相机用起来挺简单,你们看,这个是快门键,只要将镜头对准要拍的人或者景物,按动快门键就好了!” 他将相机交给三女,一一教他们相机上的按钮都是干嘛用的。 学的差不多后,魏磬兴奋的对吴驹说:“好了好了,我学会了,师父你摆个姿势吧!” 姿势…… 就算是重生前他都不太喜欢拍照,摆姿势这种事情还真是为难他了。 吴驹眨眨眼,一通纠结,最终伸手比了个耶。 看着吴驹略显僵硬的姿势,三女噗呲一笑,白光闪动,画面在一瞬间定格! 之后的三天里,吴驹陪着三女跑东跑西,在咸阳各处拍照。 吴府、咸阳城门下、风景秀美的渭水河畔,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一卷胶卷是三十六张,而他只有两卷,显然很不经用,但吴驹也不心疼,系统给的奖励中,那本《摄影相关技术大全》才是真正的奖励,有它就可以制造古今一切相机、胶卷、相纸,至于现在赠送的相机和胶卷,吴驹有理由相信系统真的就是送给他玩的。 他也乐于见得如此,这东西与其放在那里吃灰,还不如现在就用了,将他们最年轻,最有朝气,最快乐的一面拍摄下来。 这才是摄影的意义! 三天后,咸阳最高楼。 楼顶,吴驹半抱着吕凝,身边倚着魏磬和开阳公主,用相机对准自己,背景则是咸阳城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坊市,远处依稀可见恢弘大气的王宫。 四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吴驹口中喊着一二三,随后摁动快门键,只听咔嚓一声,相机将这一刻的四人拍了进去。 第五百零七章 洗照片 吴府。 临时在实验室中开辟出的一间暗室中,吴驹一边准备洗胶片的器材,一边念念叨叨:“统啊,说实话,我觉得你还不如给我来一台拍立得,胶卷这玩意我不一定玩的明白啊!” 洗照片那可是个技术活! 洗出来的照片质量和自己的技术成熟与否息息相关,多年老师傅也不见得就能十拿九稳。 而吴驹只有一次洗的机会,这要是搞砸了,胶卷就废了,这才是他焦虑到自言自语的原因。 当然,他也知道和系统讨价还价不现实,人家也丝毫没有想理会吴驹的意思。 怀着忐忑的心情,吴驹开始洗胶卷。 胶卷变成照片的原理比较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胶卷上有一层卤化银,当光线从拍摄的景物上反射过来时,就会使卤化银变成黑色的银,因为不同颜色反射的光线不一,如白色反射的光线多,黑色反射的光线则少,于是胶片上就有了清晰的影像。 所以未使用的胶片是不能见光的,一旦见光,最后洗出来的就只会是白片。 拍摄好的胶卷从相机里取出后,需要用配置好的显影剂,漂白剂,定影剂分别洗一遍,水温、时间都有严格要求,多一分少一分都有影响。 再用去水渍液洗去水渍,这个时候的胶片才能见光,最后放到通风处风干,但不能用太阳暴晒。 风干完成后,放入系统赠送的放大机。 这玩意貌似还挺专业,可以洗彩色胶卷也可以洗黑白胶片,同样很有科技含量,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除了洗照片,它就没别的用处了。 将胶片放大成照片也很简单,就是大致可以理解为一个放大镜和一个灯组合起来,将胶片上的影像放大,照射在相纸上,使相纸被曝光,影像就逐渐出现在了相纸上。 那么问题来了,只有一个放大镜和灯,为什么说它有技术含量呢? 因为系统还贴心的附赠了过胶机,可以在照片表面形成塑封膜,更好的保护照片。 吴驹不禁感慨道:“简直就是一条龙服务!” 就这样,第一张照片被洗好了。 吴驹打量了一下,觉得还不错,起码没有搞砸,表面也没出现什么白斑白雾之类的东西,完成度很不错。 他信心大涨,将其他照片也都做了出来,并进行过胶。 一共三十六张。 吴驹走出暗室,翻看着每一张照片,这几日四人一起游玩咸阳的欢乐时光历历在目。 “别说,你还真别说,拍的还挺好看,以前没发现我在摄影方面这么有天赋啊!”他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带上照片便去寻找三女。 吴驹不知道,好看不是因为他那三脚猫的摄影技术,而是照片里这四个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 吴驹找到吕凝,魏磬和开阳公主,将照片给她们看。 吕凝拿起照片的第一眼就呆住了:“这也太真实了吧?” 她脸上露出笑容,兴奋的一张一张翻看着:“小磬你看,这张是你的,霜商,这张是你的。” 三女兴奋的分着那堆照片。 “看吧,比素描清晰多了。”吴驹见她们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 三女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之前吴驹对她们这么说,她们还想象不到,现在来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镜子里照出来是什么样子,照片就是什么样子。 甩素描八条大街啊! 毕竟素描是黑白的,就算用彩色铅笔画,也难以做到一比一还原,这是和摄影没法比的。 “师父你真厉害!”魏磬说。 开阳公主十分赞同的连连点头。 “话说,那个相机可以一直拍吗?”吕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吴驹摇摇头:“不能,拍照靠的是相机里一种叫胶卷的东西,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制造新的胶卷,手里还有另外一卷,够再拍36次。” 魏磬一下子瞪大眼睛:“这么说来你这几天就用掉了一半!” 吕凝和开阳公主也愣住了。 吕凝哭笑不得的说:“你怎么不知道省着点。” 吴驹摆手:“就是因为省着点我才只用了一卷——另一卷我打算留着一些重要场合用,比如生日,比如咱们以后结婚生孩子。” 最后一句话一出,三人反应不一。 吕凝属于老夫老妻,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开阳公主只是略觉害羞,魏磬反而反应最大,脸烧的通红。 咱们…… 魏磬悄悄捂着脸,怎么说的跟我也要一起结婚生孩子一样。 哎呀好害羞,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魏磬抿着红唇,一言不发。 吴驹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接着自信的说:“放心吧,我是何等人物,第二卷用完之前,我一定能造出彩色胶卷!现在我就已经有些头绪了,不成问题!” 如此一说,三女这才放下心来。 她们适才看一眼就喜欢上了拍照,女人有爱美的天性,谁不想把自己最年轻最美的一面永久记录下来呢? 何况这些照片代表的可不止是美,还有她们和吴驹相处时光,这几天吴驹把报社的事情丢给两位副社长,带着他们满咸阳的玩,并拍下一张张照片,现在看着这些照片,依然能回忆起当时的快乐。 “吴驹你看,这张是你的。”吕凝有些惊喜的取出一张照片,给吴驹看。 吴驹定睛一看,正是比耶的那张。 站姿略显尴尬,手势略显生硬,可以说是全靠他颜值。 吴驹说:“这张照片还是销毁比较好,有损我英武形象。” “不要!这张照片我要好好保存。”吕凝才不听他的。 他们继续分拣照片。 “这张是在城门口拍的。” “这张是灞河边。” “这张是在摘星楼顶的,拍的真好!” “这怎么还有一张父亲的照片?”吕凝挑出一张,照片里吕不韦正在看大秦报,眉头紧锁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趁他不注意拍的。”吴驹笑道。 四人就这些照片谈天论地,三女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第五百零八章 高粱成熟 前脚吴驹刚把照片洗出来,后脚因为吕凝三女拿着照片和她的小姐妹们炫耀,消息瞬间传的满城都是。 当然,主要是在年轻一辈中传,因为老一辈看不到照片,顶多听些消息,也不会当回事。 所以第一个找上门的是吕不韦:“怎么不把我拍的帅一点?” 吴驹说:“下次一定!” 之后也有各家子弟小姐上门,主要是好奇,关系好的便厚着脸皮向吴驹讨个拍照的机会,吴驹也欣然答应,但不可能是现在,而是他能自主生产彩色胶片的时候。 让吴驹惊讶的是子楚竟然来了一趟。 “大王日理万机,也听到消息了?”吴驹惊道。 子楚呵呵一笑:“霜商把照片拿给寡人看了,还有机会吗?寡人也想拍几张。” “会有的,我手中没有剩下多少胶片了,等我搞定制造问题,大家就都能拍上了,大王要是现在想要的话也可以,不过只能拍,洗出来需要等一卷全部拍完,那样我手中就没有胶片了。” 吴驹解释道。他这几日正在忙这件事,仔细研读着系统给的《摄影相关技术大全》,给了他很大惊喜,那上面的内容包罗万象,极尽详细,简直就是保姆教程,如果之中不出什么意外,吴驹觉得下个月结束前可以搞定比较成熟的黑白胶片,年底之前可以搞定彩色胶片,实现拍照自由! “那就好!寡人不急,有的拍就行,寡人只是想拍几张照片留给世人、后人瞻仰,也记录一下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子楚嘿嘿一笑。 普通绘画就算再写实也难以还原真人,所以从开阳公主那里看到了照片的写实程度的子楚对拍照也很眼热。 何止是他,见到的人都会眼热,现在只有年轻一辈找上门,也只是因为只有他们亲眼看见了照片,而更多人没看见而已。 他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转而问道:“寡人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高粱成熟了,祁农将此事汇报给寡人,寡人正好要来一趟,便找你一起去查看高粱的情况。” 吴驹点点头:“祁卿和我说过这件事,不如现在就启程吧。” 子楚欣然点头。 二人又到吕府喊上在家处理文书的吕不韦。 三人旋即坐上马车离开了,前往治粟内史府拉上了祁农,这便是四人奔着城外吴家庄而去,高粱试验田就在那里。 马车在大道上停下,四人步行进入农田。 “也不知道长势如何,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看看了。”祁农说。 “只要你不种毁了基本就没问题,种毁了那就是你的锅。”吴驹说。 “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出身,怎么可能失手?”祁农回道。 “这g可不兴立啊……” 子楚和吕不韦看着二人斗嘴,呵呵的笑着。 终于到了高粱田。 一棵棵比人高的高粱挺立着,绿叶与黄叶相间,放眼望去遍布整片田,如红扫把一般的高粱穗垂下来,随风摆动。 试验田的负责人领着一群农夫在田边等待,见子楚三人前来,连忙拱手作揖:“拜见大王,拜见祁卿吴卿!” 子楚微微颔首,走下地,伸手拿过一棵高粱,仔细观察其果实,问道:“这已经成熟了吗?” 吴驹点头:“对,高粱应该在八月中旬成熟,现在已经是下旬,熟的不能再熟了。” 子楚点头:“那这样,将这高粱收割吧,寡人想知道可以有多少亩产!” “是!”试验田的负责人吩咐:“把农夫都叫来,手脚麻利点!” “拿上镰刀和剪刀!”吴驹嘱咐道。 负责人一愣:“那个,剪刀是什么?” 吴驹一拍脑袋。 别说,你还真别说,剪刀始于西汉,现在还真没有这玩意。 吴驹自己到时叫铁匠打了好些使用,但一直没有传出去,做农活用不着,所以哪怕居住在吴家庄的农夫也大多是不知道剪刀这东西的。 吴驹让他找一个农夫,持他令牌去造纸厂和印刷厂借一百把剪刀来,这两个地方是最不缺剪刀的。 不一会聚集起两百农夫,挥舞着镰刀,将高粱砍断。 这时农夫也将剪刀带回来了。 子楚看着小巧别致,但又十分方便的剪刀,不禁笑了:“这东西还挺实用的,可以用来裁纸,也可以裁布,可以大力推广,回头给寡人拿一些走。” 吴驹欣然点头。 这时,农夫也将高粱地收割的差不多了——高粱地不算小,有两亩,但是召集的人手很多,收割完只在饮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吴驹叫来所有农夫,拿起剪刀,将高粱穗剪短,对他们说:“你们看,就在这个位置,大概一个指节的距离,把这些高粱穗都剪下来。” 高粱现在还是没人在意的野草,只有吴驹有收割这东西的经验,所以他得教这些农夫。 不难,农夫们点点头,一人拿一把剪刀去收割,不一会就剪好了。 随后装入筐中,有数十筐之多! “快!称一称斤两!”子楚迫不及待的说道。 正常来说,高粱粒得从穗上打下来,打完再晒干,晒干完再脱粒,这才叫粮食,称重得出的结果才叫亩产。 子楚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等不及,想先知道个大概。 称重结果很快出来了。 共一千四百斤! 两亩地算下来,那就是亩产七百斤! 第五百零九章 高粱成熟(二) “700斤,这数字还是太虚,现在里面的水分还没被晒干,占比更重的是穗和空壳,两者加在一起,减300斤也不为过,我觉得最终按亩产350斤是比较接近的。”祁农做了一遍大概的计算。 “那貌似也不多?”吕不韦摸下巴。 “也不能这么说。”吴驹摇头:“我和祁农为了验证高粱的耐旱性,特意挑了庄里最旱的一块田——当然,吴家庄濒临渭河,再旱也旱不到哪去,所以又减少浇水的频率,最终得到这个成绩,如果是肥沃的田地,精耕细作,我觉得350斤轻轻松松,往上翻一番也不是不行。” 说实话,能有这个成绩吴驹很欣慰,因为后世的高粱产量在亩产一千斤上下浮动。 据说也有两千、三千斤的亩产,但那是“驯化了”不知道多久的作物,搞不好还做了很多次杂交用来优化基因,但现在的野高粱能有个三百斤产量,已经很不错了。 祁农点头表示同意:“吴驹当时跟我说旱地这个数,涝地可以翻倍,这要是能翻倍搞个六七百斤总是没问题的……况且吕相你不能拿高粱跟稻黍之类的粮食比,那都是被人们种了千百年的作物,与在野时的状态大不相同,如果高粱被“驯化”百十年,状态也会有大变化!” 吕不韦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子楚兴奋至极:“六七百斤,如果是这样那就很可观了啊!哈哈,寡人又收获一种粮食,好,好极了!” 见状,众人连忙拜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子楚示意他们免礼,笑道:“说起来,寡人还没尝过高粱到底是什么味道……” “这好办!”吴驹说。 “好办?” “山人自有妙计!”吴驹让农夫们抬着筐,往农庄里去。 到了农庄里,试验田的负责人将子楚四人请入他的房屋,吴驹到了之后,二话不说在原本的炉子上支了个铁板,叫人送来煤炭,像烧烤一样烘干高粱。 子楚笑:“还真是山人自有妙计啊!” “那是!”吴驹说:“自然烘干太慢,就用人工烘干嘛。” 他只是稍微烘干了一小部分,够四个人吃就行,没有浪费。 吴驹拿过烘干的高粱穗,将一众农夫叫到跟前,让他们跟着学习。 他拿来一块木板斜插进敞口瓮中,又拿来一块竹板,在高粱穗上拍打,不一会,高粱粒就都被打下来了。 农夫们有样学样,积累起一大盆。 但这时的高粱穗里有许多空壳,于是吴驹又拿来簸箕,开始筛选。 他昔日做过不少农活,很多年没碰过,但现在捡起来也还算轻车熟路。 农夫们见状却很吃惊,没想到他这个公卿大夫也懂得用簸箕,这可是个有技巧的活。 他们说:“吴卿真是厉害,农活也做的熟练,难怪能做出这么多发明,怕不是什么都会!” “说什么都会就过了,我是每样都会一点点。” 吴驹让农夫帮着筛,不一会就筛完了。 这个时候高粱粒内部还是有水分,像脱壳很困难,所以吴驹再度“拔苗助长”,放进铁锅里炒,将水分蒸干,炒的差不多了,再碾压脱壳。 脱壳完了,这一小批高粱就可以使用了。 吴驹拿起高粱米摸了摸,说:“那咱们就做个高粱面馒头吃怎么样?” 子楚点头:“那就听你的。” 吴驹便将高粱粒再磨成高粱面,随后和面,做成馒头上锅蒸。 当然,这一步就没必要吴驹亲自下手了,试验田负责人抢着要做,说让吴驹歇着,他内人是蒸馒头的好手! 吴驹便欣然点头,来到门外,刚才那块烘干高粱用的铁板冷却的差不多了,他将铁板洗干净之后,让人送来猪、牛、羊肉,在铁板上烤制,说这是一会的配菜。 祁农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结海楼的祖师爷!专业!” 然后祁农就被抓壮丁了,吴驹让他掌火。 吴驹自己则捡起那些脱粒完的高粱穗,对试验田负责人说:“给我找几根麻绳来。” “好嘞。”负责人取来。 子楚见他还在忙碌,不由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吴驹嘿嘿一笑:“一个小玩意,等下您就知道了。” 吴驹又找来一把柴刀,将高粱穗一端修剪整齐,随后用麻绳绑在一起,对农夫们说:“你们看,这样做出来的小东西可以用来刷锅,如果柄更长一些,穗更多一些,就可以做笤帚。” “这只是个小玩意,但是成本不高,做的好了,再卖到咸阳去,赚个几千贯不成问题,如果能供应整个咸阳,赚十万贯也是小菜一碟。”吴驹对农夫们笑着说道。 农夫们一时哑然,个个都没想到这位大人物忙活了半天,竟然是给他们传授一个生财之道! 没人怀疑吴驹的话毕竟大家都说他是商神在世,他做的生意就没有赔的,他说能赚这么多钱,那就一定能赚这么多! 吕不韦、祁农皆动容,子楚也是这时才明白,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吴卿这是传授你们一件改善生活的技艺啊!” “还不快谢恩!”试验田负责人呵斥道。 农夫们如梦初醒,连忙拜道:“多谢吴卿传道!” 吴驹摆摆手:“只是小道尔,但只要你们勤奋,不说发家致富,至少也能丰衣足食!” 农夫们再度谢过。 子楚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 子楚对笤帚是不在意的,他虽然穷,但穷的有尊严,这些笤帚之类的小生意他是看不上的,国库那个吞金巨兽,不是几十万贯的生意就能填饱肚子的。 如果这点小生意都要攥在手里,那才是真的与民争利!是不可取的。 盐铁布匹这样的生意才值得他做。 所以子楚反而出言鼓励农夫们制作这样的小玩意去售卖。 农夫离开后,试验田的负责人感慨不已,说:“难怪咸阳人都说吴卿妙手生花,巧夺天工,一双手不仅能酿酒炒菜作诗词,治病救人写小说,现在随手在一堆穗子里一绑就是几千上万贯的生意,下官佩服!” 虽然是恭维,但确实是肺腑之言。 一旁的祁农笑道,确实如此! 子楚则感叹道:“这高粱真是浑身都是宝,可以吃,听吴驹说还能酿酒,如今一个小小的高粱穗也能变废为宝,做成笤帚之类的小玩意。” 众人十分赞同。 说话间的功夫,高粱馒头也蒸好了。 第五百一十章 高粱成熟(三) 一屉高粱馒头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呈现偏淡紫红色,散发着杂粮的香味。 吴驹笑道:“大王,伯父,我得提醒你们,这个高粱馒头的口感可能…有点…不太好。” “可能和有点,可以去掉。”祁农补充道。 他们两个都是吃过高粱的,深知其味。 子楚笑着指着他们两个:“你们也太小看寡人和相邦了,我们两个当年从赵国逃回来的时候,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说啃树皮那是吹牛,但牛马吃的麸糠寡人是真的吃过,又干又硬,刮的嗓子都疼!” 在赵国当质子以及逃回秦国的那段日子,是他人生最低谷、最卑贱的时期,放眼望去可谓穷途末路,四面杀机,换作他人是不愿意提这种经历的,但子楚如今位极人王,是天下最尊贵的人,那段经历反倒成了他的荣耀,正如那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一样。 他也常常喜欢在臣子、子女面前提及这些事情,既是炫耀,也是提醒自己居安思危。 “是极,莫要看我们现在珠光宝气,贵气十足便觉得是娇生惯养,我们也是吃过苦头的。”吕不韦笑道。 子楚和吕不韦一人拿起一个馒头,咬了狠狠一大口。 随后便是咀嚼…… 嚼着嚼着,子楚脸色微变,深吸几口气,硬着头皮将高粱面馒头咽了下去。 最后……实在没忍住,还是咳了出来,说:“这馒头,真的有点噎人……” 再看吃过苦头吕相邦同志,脸都快憋成紫红色了。 吴驹和祁农连忙一人负责一个,又是捶背又是倒水,君臣二人这才缓过来。 连着喝了几大口水,子楚这才缓了过来,又咬了一口馒头。 吴驹惊:“还吃啊!” 子楚面不改色:“不能浪费粮食。” 吕不韦面色一苦,但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一口馒头兑三口水,二人总算将馒头吃了下去。 子楚吃完,又将手伸向笼屉。 吴驹见状阻止道:“大王,还是别吃了,这个高粱,又叫蜀黍,和黍米一样,吃多了消化不好,排泄困难。” 子楚缩回手,他也不是真的想吃,谁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吴驹掰了一半给试验田负责人:“尝尝看,说说什么感受。” 负责人双手接过,尝了一口,皱着眉头仔细咀嚼:“下官该说实话吗?” 子楚瞪了他一眼:“你难道还想说假话?” 负责人讪笑,随后正色说道:“确实不太好吃!” “这还用你说?”子楚翻了个白眼,他和吕不韦刚才已经深有体会了。 负责人又说:“但是尽管口感不好,却也有大用处,虽然我大秦政通人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七……” “好了,这些话也收一收,寡人很清楚治下是什么样子。”子楚无奈。 负责人收放自如:“虽然我大秦强盛,但还是有许多百姓吃不起饭,尤其战时,或是大灾之年,饿殍遍野,对他们来说,这点难吃也不算什么了。” 子楚等人点点头,这话说得中肯。 吴驹插嘴,说:“对于他们来说,高粱的口感再差也可以接受,何况我们还可以继续改良嘛,纯高粱馒头的口感差,将多种粮食混合起来,做成杂粮馒头就能改善许多,还可以煮粥、酿酒、喂给牲口,总之都有办法。” 子楚点头。 他们将刚才的烤肉取来,倒上一杯度数低一些的烧刀子,接着吃饭。 子楚边吃着烤肉边说道:“耐寒耐涝,亩产可观,用处多,这么看来,这高粱确实可以种植,祁农,这件事情交给你,高粱种取出后,由你统一种植,种毁了唯你是问!” “是!”祁农脸色一正,保证道:“臣一定把高粱种好!” 随后君臣四人便一边吃饭一边聊相关事宜。 “对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杂交的事,有进展吗?”吴驹问祁农。 祁农摇头:“暂时没有,春天的时候我找人收集了各地的高粱种子,但没来得及播种,等明年春天一起种,到时才能看到具体情况,还有你说的杂交到底能不能实现。” 吴驹点点头,其实他觉得希望渺茫,后世的杂交技术基本都要借助科技手段,杂交水稻更是要借助雄性不育系作为遗传工具,他不知道自然杂交是否能实现,继而生出更优秀的品种。 但死马当活马医吧,不试试怎么知道。 吃完饭,四人回到城中,在吴驹的府中小坐。 适时,子楚询问道:“科举进展如何?出卷了吗?” 吴驹颔首,让子楚稍等,随后回房拿来一个盒子,从盒中取出一摞纸:“这就是初试的试卷。” 子楚接过,一目十行的看着,旋即又拿给祁农和吕不韦看。 二人看过,皆点点头:“依臣看,这份卷子没问题,很考验考生的能力,尤其是这里的策论题,很有内涵。” 子楚也点头:“那就按这个办。” 吴驹点头:“因为范围仅限于咸阳地区,所以没有县试、郡试、会试、殿试等多重考试,而仅仅设初试,会试两重,最后由大王统一考校。” “在三天后的第二期大秦报上,会正式对外宣布这个消息,并在京畿各城池设报名处,京畿人士可以报名参与,于九月十日开始初试,九月十七日开始会试。”吴驹说:“大体就是如此。” 子楚点头,思考了一下,说:“不必是京畿人士,这样显得有些不公平,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缩短报名时间,改成三天,甚至两天,这样报名的人自然不会太多。” “还是大王想得周到。”吴驹笑着颔首。 “回头写个详细的章程送到宫里去,后天的朝会集中商议。” 吴驹颔首:“是。” 第五百一十一章 科举将启 高粱种子要等到明年春耕才可以播种,至少有六七个月的时间,暂且不提。 休沐之后的朝会,子楚将科举的事情正式宣布,引得群臣一片哗然。 大家都没想到,大王竟然暗中搓了这么个大杀器! 这件事筹备了很久,三公九卿几乎都知道,自然没有不长眼的出来反对。 针对吴驹拿出来的科举章程一番讨论,改了几处细节,之后就按照这个执行了。 下朝之后,科举的消息开始传播,公卿大夫,世家贵族,一片惊愕! 率先得到消息的顶级世家,或是官吏中的大员深感不妙,有了某种预感,科举之后,秦国恐怕又是一番新气象,新局面! 官场,不再可能几乎被世家阶层垄断了。 …… 第二天,大秦报第二期发售! 第一期创造了近二十万份的销量,使大秦报成为了无数人的关注点。 第二期开售后,抢购者络绎不绝。 “什么?脱销了?快,告诉印刷厂那边,再赶工出五万份,不,十万份!”报社、印刷厂、各大报亭忙成一锅粥。 拿到了第二期报纸的顾客仔细看起报纸上的内容。 买报纸的人都是识字者,以公卿官吏、文人学子为主。 郑祺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一名普通学子,家里不算有钱,只是做点小买卖,有些余财,供得起他读书。 所学之术,也颇为杂乱,不偏向如今诸子百家中的任何一家。 郑祺认为学术虽有百家之分,但可以兼学,管子曰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 当世的儒家宗师荀子,不也是学了儒法两家学说? 还有吴驹,对方不仅是医家魁首,前段时间更是收拢了两位小说家的主事作为副社长,从以往经历更能看出对方精通医、法、小说、农等多家学术。 郑祺认为,无论上流之学、下流之学,实用的就是好学问。 当然,他的朋友么并不赞同,认为兼学为杂,无主次之分,最终只会学出四不像的东西,还说他不是荀子,也不是吴驹,不能和这两位相提并论。 郑祺不以为然,他依旧我行我素,视荀子、吴驹为偶像。 他的梦想,是施展自己的抱负,将一身所学用之于国,用之于民! 只可惜,家中没什么关系,也无法入朝为官,让郑祺颇为心灰意冷。 此时他没有想这些,从报亭前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份刚买的报纸。 “真是太热闹了,差点没挤死我。”郑祺长出一口气,拿起报纸,定睛一看,首页的大字使他瞳孔一缩! 头版头条赫然可见一行大字。 【科举将启!】 郑祺眉头一挑,再看下面的文章。 【经客卿吴驹提议,朝廷审议,大王最终决定,开设科举,以考试的方式为国家挑选人才,此举旨在为国家输送新鲜血液,不拘一格招收人才】 郑祺看到不拘一格四个字,瞬间精神一振! 紧接着是对科举的详细介绍。 【科举设二级考试,初试于各城各大考场,通过者可前往咸阳参加会试,会试者,根据排名给予录用,皆可直接成为官员,榜上名列前茅者,甚至可以获得爵位,面见大王!】 【受限于人员等各方面因素,首次科举选取内史地区为试点,设16大报名处】 【凡秦国百姓,无论士农工商,除有罪籍者,皆可参与,三天内可携照身帖至城内报名处报名,参加考试,各报名处详细地址印于下方】 【考试内容包括书、数、策论等六大科目,旨在考校各方面能力,报名者建议提前做好准备】 【注:策论者,献策之论也,需要解读当今政事,分析政治问题,做出正确解读与判断,需考生对时事新闻有一定了解,建议提前准备】 郑祺一目十行的看着,了解到科举是个什么概念后,顿时震惊不已,强压住激动之情,一甩报纸:“我的机会来了!!!” “报名处,让我康康秦国的报名处在哪里,我要参加科举!!” 几个时辰之间,整个咸阳的读书人都沸腾了,凡有志于仕途者,皆携带照身帖前往城内报名处,愣是将报名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同样,内史地区的同样几十处城池也是相同的景象。 无拘酒肆,咸阳的一些读书人报完了名,兴奋的恨不得立马冲进考场,可惜考试还有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便带着激动的心情找到朋友们分享。 “真是太让人激动了!以前想要入仕,只能靠人举荐,没点关系都进不去,现在好了!靠自己的能力一样可以入仕!” 一个少年白头的年轻人激动的说,他是这个圈子里有名的寒门子弟,早年渴望入仕施展抱负,可惜因为没有背景没有势力而处处碰壁,壮志难酬。 如今一朝得到科举的消息,胸中郁闷瞬间抒发了个干净,开怀的笑声震得杯子都发抖。 众人纷纷点头,说:“大家今天回去之后就开始备战,相信来日榜上定能有我们一席之地!” 大家雄心壮志。 这时,有人看向场中一个黑衣男子,却见对方眉头紧锁,手中拿着最新一期大秦报在思考。 “博闻,怎么皱着眉头?” 黑衣男子名叫博闻,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公认的智者,同样志在入仕,如此大喜的日子他却皱着眉头,瞬间引来了大家的好奇。 “在想事情。”博闻将报纸翻过来面向众人:“你们看,报纸上说,科举分六科,书科考诗文和各家典籍,算科考算学,史科考……这五科我都能明白,唯独策论我是没把握,尤其是这时事新闻,单靠自己何以能了解这么多新闻呢?” 众人思索。 确实是这回事,博闻不愧是智者,大家还在欢呼庆祝,他已经在思考科举的内容了。 就在众人为这个问题冥思苦想时,有一白衣男子却笑了,他名庞士安,学问不如博闻扎实,但思维逻辑与众不同,也是这个小圈子的风云人物。 庞士安说:“老博,你着道了。” “哦?”博闻皱眉。 “答案不就在你手上吗?”庞士安笑着起身,拿过他手上的报纸:“这大秦报网罗秦国时事,上面也不乏有人会对此做出评论,依我看,若要备战策论,大家可以研读大秦报,记下上面的事情,说不好科举的试卷上有些题目就会在大秦报上汲取!” 博闻紧锁的眉头松开了,大家也是恍然大悟。 “确实如此!老庞说的有道理!” “幸好我两份报纸都买了,回头我就要去研读!” “他么的,我没买,等下要补上,对了,这报纸上好像写到出了一个叫订阅的业务,可以送货上门!本来我还在迟疑,等下我也要去办理订阅手续!” 一日之间。 咸阳城内,风起云涌。 第五百一十二章 科举将启(二) 第二期的大秦报,在内容上,延续了第一期的高标准,高质量。 政治版块说到咸阳大小政治新闻,包括最近已经逐渐开始发力的秋收。 社会版块里,标题党和震惊部继续发力,输送各种夺人眼球的新闻,写到咸阳第一舞姬柳撷枝离开群芳阁,引得万千少男一片哀嚎。 文学版块,吴驹本来没打算出手,但因为头条是科举,所以把之前写出来的劝学三首登了上去,这三首诗传播力度不大,正好借着报纸增加一下知名度,同时激励学子们勤学苦练。 小说板块,是《封神演义》第三、第四回,以及其他当红小说。 健康版块,是【海姆立克急救法】,适用于食道堵塞下的急救,同样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方法。 广告版块已经登满了各种小广告,还上线了订阅业务。 但无论其他内容有多么抢眼,终究还是不如头条的科举来的劲爆! 看看报纸上怎么写的。 不分出身,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只论成绩,凡无罪者皆可参与,凭成绩得官爵奖赏,优者上,差者下,唯才是举! 自三皇五帝至夏商周,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制度,从前做官要不就是公卿之后,要不就是被人举荐,还有极少部分惊才绝艳之辈,走非常之道,或靠着向君王谏言谋取仕途,便是苏秦张仪吕不韦那样的人。 总之,普通人想做官简直难如登天! 可现在却迎来了转机。 一时间咸阳城内一片欢呼。 文人学子摩拳擦掌,挑灯夜读,备战科举,誓要拿下好成绩! …… 咸阳一处豪宅中,几个老者坐在堂中,正在商议事情,这里是咸阳豪族——邓家,坐在主位上的是邓家家主,而其他几位则是族老。 “科举……”邓家家主皱眉看着报纸:“此举如果作为选拔官吏的标准,对我们颇为不利。” 其中一族老表示赞同:“只要世卿世禄制还在实施,世家永远是世家,举荐制也有很大操作空间,可要是科举……可就有些麻烦了。” “怕就怕王宫里那位真的想拿科举制代替世卿世禄和举荐制……” “不会。”邓家家主摇头,嘴角上扬,说:“步子迈得太大,是要扯着蛋的。” 有族老赞同,如果是那样,他们会放手闹一闹,现在的官吏体系里基本都是世家贵族,想要拿科举代替世卿世禄和举荐制的话,相当于让他们自己打自己,阻力会大的吓人! 子楚是秦国这艘大船的掌舵者不错,但他也不能随心所欲,那样会翻船的。 他们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谈论。 和子楚事先所料一模一样,因为科举是初次举行,并且范围仅限于咸阳,所以世家贵族的反应并不理解。 邓家家主放下报纸,用手指点了点放在桌几上的大秦报:“这次科举是一个机会,我们要好好把握住,其他几家都是什么反应?” 他问的是咸阳其他世家。 “都安排了子弟去报名。”族老说。 “呵,动作真快!我们也不能落下,让族内所有无官者都去考一考。”邓家家主说。 族老迟疑:“族里有些孩子只怕去了也考不上。” 家主摇摇头:“考一考又不会有损失,报名费那点钱连平头老百姓都出得起,对我们来说算什么?父亲教会我一个道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考不上就想办法让他考上好了。” 家主嘴角微微上扬:“听说科举主考官是吴驹,由他主持大局,这个人不好接触,人家恐怕也不吃我们这套,不过下面还是有很多人可以接触,总会有漏洞可以钻!” 族老点点头:“我会安排。” 邓家家主摸着下巴:“不过我估计这条路不太好走。” “那怎么办?” “科举,用的是试卷,有统一的题目,这题目总该是有人出的吧。”邓家家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们能弄到答案,那我们邓家的子弟就都能光明正大的入仕了。” “好!” 于是,在寒门学子备考的同时,各大世家贵族也做出了不同的反应,纷纷行动起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科举将启(三) 与此同时,大秦报社。 “又售罄了?再让印刷厂那边加印一些,这次印的少点,两万份就够。” 吴驹正在处理报社的事情,待忙的差不多后,将两位副社长叫到身边,交代事情。 “科举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没空顾报社这边,你们要把家看好,有几件事跟你们交代。”吴驹郑重其事的说:“首先是要继续招收小说家的成员。” 温庭云打断了他一下:“等一下,社长,现在已经有一批待业人员了,继续招收的话,我们报社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手啊!” “小了,格局小了,老温,大秦报只是个开始,周报之下还有日报,国报之下还有郡报、县报,需要人手的地方多了去了,接下来我就打算再开一门小说报,专门在上面连载各类小说……总之你安心招就对了,只要有能力,就不会缺工作。”吴驹说。 “好,我明白了。”温庭云点头。 “还有,记得发动小说家的人写小说,向我们投稿,老庄你也多联系赵国那边的小说家。” “成。” “订阅业务的事情也要盯好了,接下来订阅人数会暴增,各大报亭的登记单送到报社后,要立马开始整理,下一期报纸发布前要全部弄好。” “……” 吴驹依次交代了几件事,想想便没有什么了。 接下来的大方向就是第三期报纸和订阅业务,前两期是吴驹手把手带着报社的记者和编辑做,但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在,所以这第三期报纸就要让他们自力更生了。 吴驹针对报社的大方向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就是早日搞定摄像技术,以及将照片印在报纸上,技术层面都已经确定了下来。 摄像技术肯定是要先制造胶片相机和黑白胶片,紧接着是彩色胶片。 印刷方面,吴驹打算使用珂罗版印刷,这是一种19世纪出现的技术,可以把复制的字、画的底片,晒制在涂过感光胶层的玻璃片,继而印在纸上。 当然,这方面无论报社还是印刷厂都帮不上忙,他得自己研究,非一朝一夕之计。 交代完事情,吴驹就离开了报社。 他首先驾车去了一趟城外一处庄子,那里有所有的出卷人,他们这段时间都被严加看管起来。 尽管景色山清水秀,伙食也很丰盛,但耐不住寂寞,整天面对着一堆经文典籍,最大的娱乐也就是聚在一起聊聊天。 也还好这帮出题人都是老学者,大多是老头了,要是换成成蛟那样闲不住的小孩,只怕憋的要疯。 任谁被关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也受不住啊! 当然,后世疫情下的人们除外。 “各位早上好啊!”吴驹到的时候,一堆老头子正聚在树荫底下闲聊天,试卷出完之后,他们是彻底无所事事了。 “吴驹来了啊。”有东园公之称的唐秉呵呵一笑,站了起来:“现在是哪一年了啊?我们秦国统一天下了没有?” 吴驹一愣,旋即眼皮狂跳,老头子该不会是被隔离封了吧! 唐秉哈哈大笑:“逗你玩的!” 吴驹这才长出一口气,打量了一下唐老爷子的气色,生怕对方说出一句不就是秦昭襄王56年吗。 还好,唐秉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他说:“不过话说,老夫确实有些关迷糊了,记得清年月,但记不清日期了。” “山中不知岁月改啊!现在是8月末了,今天是8月27日。”吴驹说。 他拿出一摞报纸:“这是给你们带的。” “是大秦报啊。”一众老头接过,之前吴驹也给他们带过第一期的大秦报,所以他们虽然对外面的事不了解,但却知道大秦报。 唐秉看到报纸上写到科举的事情,很惊讶:“科举的消息已经对外公布了?” “是啊。”吴驹点头:“定在九月十日进行初试!” 一众老头点头。 有人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现在就可以,因为批卷子还需要诸位出题人一起,不过也只是进城换个地方接着隔离,直到科举结束,大家便可以来去自如。”吴驹说。 大家纷纷点头。 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么长时间都封过来了,还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吗? 于是大家兴奋的收拾东西,随吴驹一起离开。 将这群出题人安排好,科举的框架就算是搭建起来了。 吴驹担任主考官,奉常扬煊,宗正嬴励,左监李斯三人担任副考官。 下设三十六名考官,在初试时分别坐镇一处考场。 吴驹拉来三位副考官,一起商量:“科举之流程繁琐,但总结下来无非是出卷,答卷,批卷,其中重中之重我认为在防止考生作弊,虽然我们防作弊技术做了不少,但我觉得还是不够,你们提提意见?是否还有漏洞?” 老奉常扬煊思索着,但不说话,他不擅长这点。 嬴励和李斯也在思索。 李斯说:“我觉得可以在考生中安排一批我们的人。” 吴驹思考了一下,说:“打入敌人内部?” “对,他们可以充当耳目,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当钩子。”李斯说。 不愧是司刑罚的,经验丰富! “打入敌人内部,钓鱼执法,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安排几十号人,问题是人手从哪找呢?最好要是生面孔,否则太容易露馅了。”吴驹问。 三位副考官又沉默。 吴驹问:“大王的情报部门里能不能抽人手出来?” 他对子楚手下的情报部门并不了解,于是看向嬴励,这位是老臣,并且是宗室,知道的肯定比他多。 嬴励呵呵一笑:“你不要指望他们。” 吴驹好奇:“此话怎讲?难道他们都去赵国当间谍了?” 嬴励摇摇头:“不是。” 他说:“一群五大三粗,浑身煞气的人,一个还好,几十个聚在一起,你会相信他们是书生吗?” 吴驹听闻张了张嘴。 也是这个道理。 “况且他们虽然识字,但若是吟诗作赋那可真是太难为他们了,若是拿到考卷他们只怕一个字都写不出——最好还是找些年纪轻轻的,读过书的,气质要儒雅温和一些,当然,头脑也要机灵点。”嬴励说。 吴驹点头,有道理! 他将情报部门抛诸脑后,想着从哪搞一些这样的人来。 读过书,生面孔…… 他摸着下巴思考,忽然想起什么…… 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样的人他还真有! 第五百一十四章 青囊学宫 吴驹驾车前往城外吴家庄,马车在吴家庄深处的建筑物群前停下。 青囊学宫四个大字高悬于教学楼的顶端。 这就是吴驹打算挑选那批耳目的地方! 学宫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师资力量大幅度提升,越来越像个学校的样子。 吴驹还是像之前一样会偶尔来这里给学生们上课,但最近频率不高,因为忙。 等到暑假吴驹打算把这里也建造成混凝土建筑,那样的话,除了没有电灯,基本就和后世的学校相差无几了。 “为政为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伴随着朗朗书声入耳,吴驹走进教学楼,走过一间间教室,从教室的后窗中观望学生们的学习情况,让他心生感慨,当年他的那些班主任都是这么看他的,屠龙者终成恶龙啊! 校长刘文远闻讯赶来:“吴卿!” 吴驹微微颔首,二人无声走过数间教室,最终在其中一间中停了下来,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吴菡正坐在位置上,看着黑板。 吴驹一向对这个和自己颇有缘分的小女孩很关注,不然也不会给她起自己的姓。 “吴菡最近学习如何?”吴驹问。 刘文远说:“挺好的,她一向勤恳,不过……” “不过什么?” 刘文远笑:“女孩子大了,长相又很标致,倒是引来不少男同学追求。” 吴驹一怔,旋即摇头笑,这种事他倒是懒得管,不影响学业就行。 “那吴菡没被影响吧?”吴驹又问。 “她谁都不理,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刘文远说。 “不错。”吴驹点点头,没有多说。 教室内,吴菡心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却没看到人影。 吴驹和刘文远来到走廊尽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吴驹感慨道。 刘文远心念一动:“是需要一批学生吗?” 吴驹点点头:“科举你知道吧?” “有关注。”刘文远点头,他也买了大秦报。 “我想要一批学生参加科举,你帮我挑选一些年龄稍大,并且足够机灵的孩子。”吴驹说。 刘文远点头:“明白。” 这时,正好下课,学生们从教室中蜂拥而出,吴菡第一时间左顾右盼,正好看见在走廊尽头说话的吴驹。 她立马走上来,高兴的说:“吴师好!刘师好!” 二人点头,吴驹摸了摸吴菡的头:“在学校生活的如何?” 吴菡点头:“很好。” “那就好,听说最近不少男孩子追求你?” 吴菡撇撇嘴:“都是闹着玩的,一群小孩子,懂什么爱情?” 吴驹见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说:“好,专心搞钱,不过记得劳逸结合,青春就这么几年,不好好享受就有点可惜了,学校快要放暑假了,可以到咸阳多玩一玩,记得来吴府。” “好!”吴菡点头。 “我和刘校长还有些事情要谈。”吴驹说完便与吴菡告别,和刘文远一起离开了。 吴驹和刘文远来到办公室,后者从一个架子上找出一摞学生的档案,他说:“这是计划里第一批毕业的学生,您需要多少位?” 吴驹思考了一下:“三十个,但越多越好。” 刘文远颔首,从档案里一堆挑挑拣拣,自言自语道:“机灵的……让我康康……” 吴驹补了一句:“最好也擅长交际。” 刘文远点点头。 最终找出来数十份档案。 吴驹一份一份的看着,这些孩子稍大一些,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了,最大的有十七岁。 “把他们叫来吧!”吴驹说。 …… 不一会,操场上,共四十六个学生到齐,占成数排。 “这是叫我们来干什么?” “不到啊!” 学生们窃窃私语着,忽然间不远处走来两道身影,立马站直。 见竟然是吴驹和刘文远前来,学生们都很吃惊。 吴驹来到他们面前,开口道:“我是吴驹,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想要你们为我做一件事!” 有胆大的孩子顿时拍着胸脯:“您尽管说,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驹呵呵一笑:“我想让你们去当间谍,你们行吗?” 刘文远诧异,当间谍,不是说科举吗? 他性格良善,和这些学生们朝夕相处也有了感情,虽然知道他们最终会各奔东西,上战场的、做间谍的也未必没有,但还是有些不忍。 “吴卿……” 吴驹抬手制止。 学生们却很兴奋:“我们一定行!” 他们绝非嘴上说说,是吴驹派人将他们带回来,供他们吃住学习,有再造之恩,与父母无异——甚至比父母都要重要,他们中某些人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所以他们的忠诚毋庸置疑。 吴驹呵呵一笑:“得了吧,敌后战场尔虞我诈,不是你们能玩转的,不要想了,我确实是让你们做间谍,不过不是去赵国,而是去科举。” 学生们一下子愣住了。 科举?那需要间谍做什么? “本次科举事关重大,势必有一些人作弊,我希望你们打入敌人内部,充当我的耳目,如果发现有情况,第一时间汇报,能做到吗?”吴驹问。 “保证完成任务!”学生们再度兴奋了。 虽然不是真间谍,但多少也算半个了,这说到底还是一群孩子,又没经历过真正战场的残酷,当间谍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很有意思! 刘文远一听不是去当真间谍,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吴驹带着他们回咸阳,回到吴府,给他们普及了一些任务信息。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考生,去参加科举,但和正常考生不同的是,你们要注意身边人的言行,最好是主动与人结交,倘若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譬如作弊,就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记住了,期间要守口如瓶,不要透露自己出自青囊学宫,也不要透露自己的任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要盘算一下!” “必要的时候,可以钓鱼执法,自己向其他考生谋求作弊的机会。” “对了,记得好好考试,这算是你们的毕业考试,你们不比其他考生差,甚至很有优势,不要最后连会试都进不去!如果是那样,就都给我留在学宫再读三年书!” 吴驹给他们一人一份盘缠,又给了他们一批马匹,让他们自行前往各地参加初试。 学生们简单收拾了行李,便与吴驹、刘文远告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学宫。 看着这群学生们远去,吴驹心中盘算着。 又是一步棋定下。 这是一步闲棋,希望他们能发挥作用。 第五百一十五章 魏磬生日 吴驹将自己找了一批学生作为间谍的事情和李斯三人通了气,还给子楚打了份报告说这件事。 这么做是省得后面有人发现这件事后,说他吴驹是以公谋私,借科举在朝中安插亲信。 他做人向来坦荡,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何况那些孩子都很聪明,很努力,吴驹相信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和李斯三人启程,到内史,即京畿各地巡查(内史既是官名也是地区名,和京畿一个意思,都指国都及国都附近,之前总用京畿,但这个词汉朝才出现,想了想还是用内史比较好,以后都用内史) 这次主要是巡查各地布置的考场。 一番巡查下来,找出的漏洞竟然不少。 吴驹严肃处理,勒令整改。 老奉常扬煊不禁感慨:“幸好这次科举范围仅限于咸阳和内史,若是全国范围,以我们这没有经验的样子,不知要出多少乱子!” 吴驹十分赞同,他最早不愿意接这个摊子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就是在这,没经验!很怕自己搞砸了! 不过现在既然接了,就要努力做到尽善尽美。 吴驹一行四人勤勤恳恳,将三十六处考场全部巡视了一遍,尽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最终,四人在九月五日返回咸阳。 这时,距离初试开始还有四天时间。 次日,也就是九月六日。 吴驹给小徒弟魏磬过了生日。 生日宴规模很大。 不过因为魏磬这近一个月以来一直都在期待着生日,所以没办法弄什么惊喜。 “生日快乐!” 生日蛋糕和烟花秀,吴驹给她安排上了。 魏磬很是兴奋,不过她最关注的不是蛋糕和烟花。 “师父师父,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魏磬摇着吴驹的手臂,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吴驹无奈:“这么急做什么?你先把蜡烛吹了。” 魏磬乖乖照做。 吴驹这才取出一个礼盒给她。 魏磬接过来,吕凝、开阳公主和朋友们纷纷围过来,好奇吴驹给魏磬准备了什么礼物。 魏磬呼出一口气,将礼盒上系的丝带解开,打开礼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几个很漂亮的玻璃瓶子。 瓶子呈现不同的颜色,有粉色,有橙红色,有青色、蓝色,颜色很淡,呈现渐变色,很有高级感。 瓶中流淌着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魏磬取出一瓶,很是惊讶。 “这叫香水。”吴驹从她手中接过,倒出一点抹在她手上:“闻闻看!” 魏磬轻轻一嗅,惊讶的说:“好香啊!好像桂花的香味!” “就是桂花,这就是香水的好处了,可以代替焚香,只需轻轻一抹就可以散发很浓郁,很持久的香味,很方便,当然,更重要的是它有特殊的味道,这是焚香做不到的。” 吴驹说:“剩下这五瓶,分别是玫瑰,茉莉,百合,柑橘,茶香。” “这么多味道?”一旁的吕凝很惊讶。 “不然怎么能体现和焚香的不一样呢?这还只是单一香味,还可以有更多,甚至是多种香味混合的复合香味。” 魏磬挨个闻了一下,喜欢得不行,一双大眼睛笑的如月牙一般,说:“谢谢师父!” “不用谢,生日快乐!”吴驹微微一笑。 他在吕凝送了一套化妆品后,就开始筹备魏磬的礼物,思来想去,能送给女孩子的礼物并不多,香水就算是其中一个,于是他便开始动手制作。 制作香水比制作口红粉底还要简单一些,通过蒸馏和萃取的方法提取香精,将其和酒精混合,随后陈化,冷冻,过滤,调色等步骤,最后装瓶就可以了。 这件礼物让魏磬一连高兴了好几天,爱不释手。 生日很圆满! 之后咸阳各家的大小姐又来问香水会不会对外售卖,吴驹和魏磬商量后,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将这件事和化妆品一样交给了吕凝去做。 生日结束后,吴驹再度投入科举之事中。 这几天,大秦报第三期也已经发售,依旧红火,销量爆棚。 尤其是订阅业务受到一众好评。 除此之外,广告业务同样受到了好评。 第一批在报纸上登广告的商贾们吃到了红利,顾客如潮水般涌进店铺,生意好到不行! 不仅是商贾,就连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的人都如愿以偿——还真有两个走失孩子被寻了回来,当事人到了大秦报社登门感谢,引为一段佳话,第三期大秦报的社会版块还讲了这件事。 由此也可以看出大秦报的影响力! 当时犹豫不决,最终没有登广告的那批商贾见同行皆赚了大钱,眼红的不行,连忙又到大秦报社登广告,结果一问,因为广告位实在太抢手,竟然涨价了! 这批商贾肠子都要悔青了,但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有勇气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怪不得别人! 他们最终也只能咬牙掏了广告费。 至于文人学子那一边,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挑灯苦读,备战科举,大秦报他们也买了,在研究策论! 据知情人员透露,最近这帮人出现的频率直线下降,可以说是都在勤学苦练,一个比一个卷,一副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架势! 温庭云肯定了这个消息,告诉吴驹最近这帮学子都不去群芳阁了,看起来是真的想要在科举打出好成绩。 与之相对的是大秦书斋的营收有所上涨! 九月七日。 距离科举还有三天时间。 初试所用的试卷定了下来! 初试有三套试卷,两套备用,会试也是如此,有备无患。 这么一来,倘若发生意外,可以随时更换成另一套卷子。 初试的试卷一定,印刷厂开始全面开工,将一张张试卷印出,发往各大考场。 过程中小心谨慎,印刷厂的工人在科举结束之前都被看管起来。 子楚对此极为重视,派遣军队护送,设置了多重保护措施,在考试前,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到试卷前! 就这样。 时间距离初试开始越来越近! 第五百一十六章 科举 时间一晃,来到了九月十日。 科举的初试终于要开始了! 半个月以来在咸阳销声匿迹的文人学子走出家门,深呼一口气,大步向着考场走去。 咸阳考场前,无数学子在此驻足。 “父亲,母亲,我进去了!” “考个好成绩!光宗耀祖!” “韩兄,你说我们会被分到同一个考场吗?” “不好说,总之祝你考出好成绩。” “那肯定!到时你我摘取榜一榜二! “哈哈哈,好!” 这一幕在内史36处考场前均在发生。 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考生们两手空空的进入了考场。 这是考场的规定。 报纸上的原话就是:什么都不要带! 当然,衣服还是要穿的。 纸笔都由考场提供,食物和水考场也有,突发疾病现场有医者候着,没什么需要考生自己带的。 咸阳共设有三个考场,这个考场有近千名考生,凭借着报名时发放的准考证,他们进入了考场。 这些考生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别带入一个大房间中,房间里有一张张桌子,在指引下,每个考生分别站在一个桌子后面。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我叫李鹤,负责检查你们,现在,请你们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 考生们大惊失色。 “对,脱衣服,这是为了检查。”李鹤点头。 众考生面面相觑,有些人只是迟疑,而有些人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额,可以不脱吗?” 李鹤脸色一变,喝道:“都是男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不脱也不是不行,但视为放弃考试资格。” 于是考生便开始脱衣服,将衣服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将准考证放在衣服上。”李鹤说。 考生们照做。 紧接着,李鹤大手一挥:“兄弟们,上!” 身后涌出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了上去。 考生们仿佛能看到他们眼中凶狠的目光。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别叫了,你又不是女的?例行检查!” “那个,内裤也要脱吗?” “当然,谁知道你会不会把答案抄在那上面?” 虽然这帮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兵士可能会给这帮考生留下些心理阴影,但检查流程总体来说还是没出什么差错。 “转个身!” “嘴张开!” “双腿打开!” “额,这不好吧?” “都挤碎了还这么害羞?让我康康!” 最后还真检查出几个在身上抄写答案的人。 不远处,吴驹闻讯赶来,盯着此人的大腿瞅了瞅:“同学,这是什么东西?” 这人脸色发白,强撑着解释道:“是……是我妻子的名字,我写在身上给予我力量。” “哦~”吴驹辨认了一下,问:“你老婆是叫孔子曰?还是叫古诗云?” 这人不说话。 “带出去!剥夺考试资格!永不录用!”吴驹命令道。 “是!”几个兵士冲进来,将他拉出考场。 “不,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那考生凄厉的叫道,用力挣扎着,但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可能拧得过当兵的,于是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报纸上的规则已经写的很明白了,严禁作弊,一经发现,永不录用,你们中兴许还有些手段是没被查出来的,此时正在窃喜,但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实行,否则一切成绩都会作废!”说完,吴驹便离开了。 留下一群考生紧张的咽着口水。 另一边,衣服也被检查了一遍,确实有几个胆大包天的竟然在衣服内衬中抄录经文,吴驹看到后感叹,字写得不错,密密麻麻、错落有致的还挺有艺术细菌,这内衬要是能保存下来,指定也是件国宝,能比肩金缕衣的那种。 衣服是跟准考证放在一起的,工作人员凭借准考证认人,将这些人也带走了。 三大考场,竟然筛出去近三百号人。 最为中正古板的扬煊听到这个数字后气的吹胡子瞪眼:“有辱斯文!有辱读书人的风骨!” 吴驹无奈,对工作人员招了招手:“把他们带过来!” 不一会,再度穿戴整齐的八百余名考生被带了过来。 八百考生齐齐拱手作揖:“吴师好!” 吴驹站在台上,对他们说:“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科举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希望诸位都能把握住,取得一个好成绩,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考生们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像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样! 这正是他们所追求的啊! 吴驹大手一挥:“带他们进考场!” 在工作人员带领下,考生们进入了考场。 然后他们就呆住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 宽广的考场上,竟然有一间间由玻璃板搭成的小房子。 “座位上写着大家的准考证号,大家可以对号入座,找不到的来问我!”工作人员说道。 考生四散开来,细细打量着玻璃屋子。 三面都由玻璃板围成,甚至里面的桌子也是由玻璃材质的,从外面一眼看过去简直一览无余! 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装玻璃板不怕预算超标吗?? 大家不由自主的看向远处站在高台上的那道白色身影,不用想都知道这是那位的主意,因为玻璃厂就是他家开的。 吴驹看着考生们吃惊的样子,甚是欣慰。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将别人的伞撕烂! 至于预算?那是什么玩意? 考生们无奈,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进去。 小房子很宽敞,做进去并不拥挤。 每一间相隔的距离很远,就算是神射手养由基来了也不见得能看清其他人试卷上的字。 考官站在考场中央,轻咳两声,说道:“有些规则报纸上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在这里再重申一遍,考试分六大科目,上午考一场,下午考两场,连考两天,每场两小时时间,稍后会把试卷发下去,以及纸笔,座位旁边有水,今早刚烧的,很新鲜,可以喝,中午管饭,考试过程中严禁大声喧哗,严禁东张西望,严禁作弊!如果要上厕所,或者是其他特殊要求,可以第一时间打报告,不要不好意思,否则影响考试就不好了!”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发卷!” 第五百一十七章 科举(二) 试卷被分发了下去,纸张洁白,散发着油墨香气。 大家都没见过试卷这种新鲜的东西,都好奇的打量起来。 紧接着,发了两张充当草稿纸的白纸,以及三支笔。 笔用的是铅笔,这东西如今在咸阳大火,深受文人学子喜爱,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不会用,本就不是很难掌握的东西。 铅笔上清晰可见大秦书斋的logo和字样,不难猜出这又是哪位的手笔。 随后,考生又看见几个工作人员爬上了足有两人高的高脚椅。 工作人员说:“头低下去,没什么好看的,我们是负责监视你们的。” 考生们连忙把头低下。 又见十个工作人员在考场无规律的巡视。 这当然都是吴驹安排的。 反正不缺人手,巡视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要不是怕这帮考生实在太紧张,影响到考试,吴驹都想在每个人对面安排一个盯梢的,一对一服务,让他们感受社会的险恶! 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又放下去,看向旁边的日晷。 吴驹静静等了一小会,大声说:“开考!” “开考!啪!” 击锣声响起,声传四野。 考生们旋即拿起铅笔,开始答题。 …… 考场外面,人群拥挤,水泄不通,不时传来喧嚣声,有兵士正在维护秩序。 突然听到这声锣响,人们大抵便猜测出是开考了。 父母、妻儿皆在为之祈祷,紧张得来回踱步。 但望着高高的院墙,以及院墙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铁塔般站立的卫士,却也深知自己是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 而考场对面的茶楼,咸阳几大世家的家主正在谈笑风生。 事关重大,这些大家族都在相互较量。 “是龙是蛇就在今朝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感叹道。 “看他们的造化咯,来来来,打牌!” “啧啧啧,还打牌呢,你们就不怕自家子弟考不上?” “不慌!” “你不慌那我也不慌。” “王兄你也不慌?” “呵!我慌什么?我儿王腾有大夫之资!” …… 第一个科目考的是诗书经文。 这一科的题大多是其他出题人出的,吴驹没怎么管。 毕竟东园公唐秉、老奉常扬煊这些人在百家典籍、诸子经文上的造诣甩吴驹八百条大街,甚至李斯也是正儿八经儒家学子,虽然不太根红苗正,二五仔气息浓重,和他们比,吴驹确实比不过。 当然,吴驹也有出力,一众出卷人极力要求他在诗词方面出题,认为如果以他在诗词方面的造诣都不来出题,他们又有何颜面出题。 盛情难却,吴驹便只得硬着头皮出了几题。 题型五花八门,有填空,有选择,还有几题是让他们自信发挥,补全上下句,或者按要求创作诗词。 不过诗文占据的分数不足试卷的三分之一,因为吴驹觉得为官并不需要在诗文方面有多么高的建树,如果过于重视,便与八股文无异。 经文部分题型也差不多,填空、选择、经义解释等等。 考试中,子楚来过一次,他虽然不到内史每一处考场去看,但咸阳三大考场还是力所能及的。 “有没有出什么乱子?”子楚问。 “一切正常!”吴驹微笑。 “那就好。”子楚颔首,待在这看了一会,又和吴驹四人一起去了其他两个考场巡视,之后才离去。 再看考场中。 有人作答如流,有人磕磕绊绊。 有人笔耕不辍,有人愁眉苦脸。 玻璃房子和桌面让一些想要作弊的考生感到欲哭无泪,就算想用身上的衣服做掩饰,像探照灯一样坐在高脚椅上、来回行走,神出鬼没的监考老师也让他们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不管怎么说,两小时的时间足够充裕,大家依然是答完了题目。 “收卷!”远处传来吴驹的命令,考官便将试卷收上来。 有考生注意到,收卷后,数十个工作人员聚在一起,将试卷上的个人信息糊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考生不解。 考官也不吝解答:“这叫糊名制,便是将每个试卷的个人信息都遮挡起来,这样批改试卷的人就看不到考生的名字,想徇私也不可能。” 有出身寒门的考生很高兴:“这制度太好了,几乎断绝了‘特殊照顾’的可能性。” 也有人心拔凉拔凉的,便是那些不学无术但依然被叫来考试的世家子弟。 临行前族老对他们说,让他们发挥实力就行了,考得不好也没事,他们会想办法买通批改试卷的人。 现在看来,这条路是绝了! 这不完犊子了吗……这帮世家子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了,别看了,大家跟我来,用午膳!”工作人员招手。 考生便随他离去了,考都考完了,覆水难收,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们来到考场中的餐厅。 在工作人员指引下打饭打菜。 有人看到饭菜,很惊讶:“竟然是炒菜?还这么丰盛?” 一旁的工作人员笑道:“吴卿体谅考生,请了结海楼的师傅来做菜。” 考生们恍然大悟,本来还以为考场的伙食不会很好吃,现在看来不必担心了。 坐到位置上尝了一口饭菜,顿时有人点头:“别说,你还真别说,挺好吃的。” “确实,比我妻子做的好吃多了。”另一人感慨道。 “哈哈,郁兄,你这话要是让嫂子听见,考完回家可是没好日子过了。” 这些考生开始寻找组织,找到一些相熟的朋友攀谈起来。 “柳兄考得如何?” “我?估计是考砸了。” “诶,那个填空十三题答案是什么啊?《墨子·非攻》那个?” “应该是‘可谓知义与不义之辩乎?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辩义与不义之乱也。’” “草!!!我写错了!” “哈哈,我对了。” 考生聚在一起对答案,默默计算着自己能得多少分,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吃完午饭之后,给了半小时休息消化,随后再度进入考场,准备开始第二门考试:历史!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上半场结束 历史科目。 依旧是两小时答题时间。 考生们重新坐回位置,依旧是分发考卷、纸和笔,依旧是响亮的锣声。 这帮考生又是一阵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两小时后,考试结束。 收卷。 大家下意识抬头一看,果然,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局面。 不远处的看台上,嬴励对吴驹说:“这历史估摸着难倒他们了。” “以前经文典籍和历史都是放在一起的,还从未有人将其拆开来考。”扬煊说。 吴驹平静的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历史是一个文明的精华,单独拿出来考很有必要。” 他默默在心里说,只考这么多已经算是简单的了。 如果现在撰写一本通史,和后世的通史比较,厚度估摸着不及其五分之一,毕竟现在是公元前248年,不是两千年后,这个时间点往前,历史同样悠久,有数千年,但已经不可考——记录混乱,文字古老晦涩而不统一,载体无非木石,无法长存,也没有专门的历史学者去研究,所以古今不知多少事化作尘埃,不为后人知。 “让他们原地活动一下,十五分钟后开始下一场考试。”吴驹嘴角上扬。 下一场,是算学,很多题都是他亲自出的,虽然考虑到是初试,并且这个时代对数学钻研不深,所以放了些相对简单的题上去,但想必还是能难倒一片人。 十五分钟后,算学的考试也开始了。 两小时后结束。 考官宣布道:“现在诸位可以有序离场了,明天早晨,和今天一样的时间,持准考证来考场报道。” 说完便接着糊卷子去了。 考生们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出了试院。 试院外,等待了近一天的考生家属见院门大开,考生蜂拥而出,瞬间激动。 “儿子,考的怎么样啊?” “成绩还没出来呢。” “那感觉呢?” “额,感觉良好!” 考生们驻足门前,与家人朋友对话。 也有考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王兄,选择题你感觉能对几题?” “六题吧!” “叶兄你呢?” “八题差不多。” “淦!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会死。” …… “我本来以为今晚可能要在考场睡一夜呢,他们不怕今晚我们回去再做什么作弊的准备吗?”有考生闲聊。 “人家既然这么安排,那多半是胸有成竹了。” “本来就是,你也不看看明天考的是三门什么科目。” 那人一愣:“策论,礼法,体育?” 这就是吴驹愿意放这些学生回家的地方了。 策论——没有作弊的余地,甚至都没人知道这玩意具体是个什么考法,拿什么作弊? 礼法——分数占比小,而且也没那么好作弊。 体育——这科目……想作弊也够呛,哪怕嗑药也很难有什么好效果。 礼法和体育本来不在吴驹的计划当中,他是务实派,不爱搞这些虚的。 但老奉常扬煊以及几位出题人认为,礼法射御不可废,这是祖宗传下来的。 吴驹并不赞成他们所说。 他说:“礼法这科可以考,但分数占比得小,而且题目中法的占比要大于礼,我们是考官吏不是考司仪,乐舞更是不用提,难道国家要以是否会唱跳rap来挑选官吏?那玩意对治国、打仗有什么用?” 至于体育……本来是射御,但吴驹对扬煊说:“科举的初衷是广招天下有识之士,不分出身,你不能拿礼乐射御书数那套贵族科目来考寒门子弟,如御这一门,是驾马、驾车,平民哪里学的会这个呢?难道要他们拿耕牛练吗?” 扬煊无从反驳,吴驹说的确实有道理。 而且吴驹不愿意跳出一帮老头,将他提出的科举改成一副务虚的样子,最终甚至变成明清时期的八股文模式。 所以他的态度十分坚定! 最后,一番激烈的讨论后,“射御”变成了“体育”,仅考一些简单的体育项目,分数占比更小。 …… 考生离开后,糊名制的事情瞬间传的满城风雨。 世家贵族听完,心拔凉拔凉的。 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邓家家主气的七窍生烟:“吴驹这就是在针对我们!!” 他几个时辰前刚刚绞尽脑汁,发动一切力量寻到了几个批卷老师,送了大量的金银器物,后脚第一天考试结束,糊名制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白送了! 邓家家主很是无语,素来被誉为铁公鸡的他感觉心都在流血。 长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邓家家主阴沉着脸,悠悠说道:“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族老们迟疑:“我们找人打听到了,科举的流程大致就是试卷印刷完成之后,送至各大考场,由考生作答,糊上名字,随后封存起来,运送去批改,批改的地点暂且不明,随后汇总分数,公之于众。” “要不我们派人把试卷抢了?”有人试探的说。 邓家家主无语。 抢完呢?再给放回去,告诉护送试卷的军队他们就是打个酱油? 何况政治场是讲规矩的,互相不动武力是基本规矩,邓家家主如果敢召集部曲去抢试卷,宫里那位就敢调集大军,用战马和战车踏破邓家的祖宅。 而且……他们世家养的部曲当真打得过护送试卷的军队吗?怕不是要被虐成渣! 跟子楚玩武力?人家求之不得。 提议的那位也知道这想法不靠谱,于是轻咳两声便不说话了。 “再想!”邓家家主说。 “考场里动手脚?买通那些监考老师?” “人多眼杂,想传递答案也不可能,我听回来的子弟说一个考场有数十号人监管,我们不可能买通所有人……而且,买通了又怎样,区区监考老师不可能知道答案。” “这么看来,路就只剩一条——”邓家家主深吸一口气:“把考试答案找出来,拿到手,越快越好!” “可是最重要的三门科目都考的差不多了啊,啊对,明天的策论同样重要,但总归是初试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族老说。 “那就放弃初试,丢车保帅,想办法找出会试的答案!” “别忘了,会试才是通向朝堂的路,初试顶多就是个门槛。” “好,我们尽力去做。” “各大世家现在多半都在行动,找个机会,大家一起通个气,交换一下情报。”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下半场开始 初试上半场结束后,有关今天这三场考试的消息瞬间引发了咸阳的舆论狂潮,街头巷尾皆在谈论。 第一热点是试卷的各大题目,第二热点是考场的严格程度,脱衣服检查、玻璃桌子这些话题十分吸引人的眼球——尤其是前者。 有舆论的地方,大秦报社当然不会缺席! 尤其是第四期报纸发布在即,时间就是金钱! 在总社长吴驹百忙中抽空的指点下,报社记者火速出动,加班加点,寻到了参与科举的几位考生进行采访。 当然,寻的都是咸阳有名气的学子。 “你好周云,请问你怎么看待科举初试,对你来说有难度吗?” “嗯……难度不大吧,毕竟只是初试,我觉得会试的难度一定会超过初试几个档次。” “林凛同学呢?” “我持同样看法,虽然这话有点不谦虚,但会试才会是真正的战场。” 确实如此。 报名参加科举的有一万八千之数,以初试的难度顶多能筛掉八千,留下一万余人,不可能全部入朝为官,这些人满足了成为小吏的条件,但不可能成为公卿大夫。 所以会试的难度会翻倍,现在的一万余人,兴许达标的还不足一千。 之后,报社记者又提出各种问题,比如“初试三场中每一科你觉得最难的是哪一题”、“考试时的感受是什么”、“有什么话想对其他考生说”,这些考生第一次被采访,颇觉得新鲜,也知道这是露脸的好机会,于是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 这些采访记录会被精炼,登到明天就要发布的报纸上去。 紧接着,这些记者竟然又找到了吴驹做采访,美其名曰“作为主考官有必要发表一下看法”。 吴驹对此哭笑不得,不过不得不感叹这些记者真是学聪明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他抽出空做了采访,问题无非是科举计划,对明天的考试以及接下来的会试的一些小爆料等等。 “最后一个问题是,我们注意到考试结束后的试卷的名字全部被糊起来了,叫做糊名制,据说这是您的提议,请问您是如何想到这一点的,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 “如何想到的……呵呵,懂得都懂,见招拆招嘛。”吴驹露出轻笑,用言语内涵某些人。 “那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呢?” “心境……”吴驹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说罢,在吴驹一脸深沉中,这次采访结束了。 虽然吟出这一段很装逼,但这确实是他的真实心境,不然搞出糊名制干嘛?说白了,所求不就是六个字? 公平,公正,公开! 如果吴驹想做奸佞,现在一定是天下第一奸臣,日后赵高秦桧等人见了都得给叫声祖师爷的那种,但他没有。 他有自己的底线,不想见到一个被世家贵族垄断的科举,那有违他的初衷! 吴驹没有多做纠结,采访完成后就接着忙科举的事情去了,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 结果一晚上的时间,这三句词传遍咸阳,无数寒门考生为之感激涕零。 什么叫格局! 这就叫格局! 听听吴驹说的话,再看看前面含沙射影的世家贵族,简直高下立判! 这些寒门考生可以说是被吴驹圈粉了。 值此时刻,另一波人站出来破坏气氛。 这是一群文人墨客,连夜写了催更信,强烈要求吴驹补足全诗! 吴驹看着那些帖子,沉默了。 补全是不可能补全的,这首词的其他部分和他本人情况太不相符,难道要他说“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他这身强体壮,以一敌十都简简单单的体质,真要有人偷他茅草,哪有什么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指定是饱以老拳,头都给他打歪! 还是补最后一句“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吴驹望了望富丽堂皇的吴府,无言。 他当官没贪过一分钱,也没赚过什么黑心钱,但以他的家产与身价,这种话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最终这些催更信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我很忙我很忙我很忙,我要搞科举,没空写诗词!”吴驹如此告诫自己,随后接着带领阅卷老师批改卷子去了,七天之后就是会试,这些卷子至少四天之内要批改出来,得赶紧。 …… 昨天这一晚上,有人唉声叹气,鬼哭狼嚎,深感自己无望入会试。 于是摆常人之不能摆,烂常人之不能烂,或心烦意乱,一个字也读不进去,或直接睡大觉。 也有人自信满满,成竹在胸,打算在今天的三场考试上再创辉煌,以强有力的姿态打进会试。 于是挑灯夜读,将“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方针身体力行,贯彻到底。 休息了一个晚上后。 第二天的早晨,再度来到考场。 流程依旧。 用准考证“检票”,脱衣服检查,入考场,坐在玻璃桌子前,发放试卷、草稿纸和笔,随后锣声响起,开始作答。 第一场考的就是策论。 “卧槽,竟然只有四道题,分数占比还这么大?”有考生惊呼。 “考场内禁止喧哗,再说话叉出去!”考官喊道。 于是大家便赶紧闭紧嘴巴,低头一看,果然每一题都有数十分,随之心中一喜。 这就意味着如果答对了,就算昨天三场考的不好也有机会弥补,也有机会进会试! 然而,低头审题,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题目……简直一个比一个怪。 就比如这道—— “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意思就是,齐桓公独断专权的任用管仲而雄霸天下,燕王哙想要禅位给丞相子之,导致了燕国的衰落,明明是相同的事情,却有不同的结果,为何? 考分析、陈述能力的同时,还把历史一起考了。 问题是我们哪知道为啥事同而功异啊! 一时间,无论优生还是差生,头都大了。 显然,这分不是那么好拿的,这策论,也绝非什么易于之辈…… 请假条 卡文,小请个假,凌晨更新。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章 初试结束 考完策论,绝大部分人脑子都是晕晕乎乎的。 原本还寄希望于在策论多拿大分,弥补前面的失分,现在看来…… 想的太美了! 策论的四题类型都不一样。 第一题是让考生代入县令的身份,为解决县内所在问题出谋划策, 第二题将是对历史上一次著名的辩论展开论述,发表看法。 第三题是讨论礼法的共同与不同,解析其冲突 第四题则是“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策论一科总分150分,这四道题的前三道题每一道35分,后一道题有45分。 这四道题的范围尚且没有过大,还没上升到“国”的层次,想来这样的题会在会试出现。 纵然如此,也实实在在的难倒了一大片人。 “这真是人做的题目吗?”有人叹气。 前面三个科目还有几家欢喜几家愁,到了策论,绝大多数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少数几个稍微好些的也是眉头紧蹙。 这一科的困难超越了大家想象。 “还能重新考吗?”交卷的时候,有人可怜兮兮的看向考官。 考官也很和蔼:“傻孩子,大白天怎么还做起梦来了呢?” 引发哀鸣声一片。 “好了好了,大家跟我一起去吃饭,调整一下心态,下午虽然都是小分科目,但考的好了也是不小的分数,兴许就能进会试呢。”工作人员说。 考生们垂头丧气的去吃饭。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美食能给予一些慰藉了。 吃完饭,趁着精力充沛,又考了礼法,时长为半个时辰,紧接着是体育,也是半个时辰。 一通考完是下午三点。 体育考完后,考生们大汗淋漓,感受到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 考官笑着对他们说:“好了,回家去吧,希望会试的那天还能在这个考场见到你们。” 旋即,便放他们走了。 初试正式结束。 临走前,考官告诉他们,初试成绩大概两天后会直接寄到家里,要保存好准考证。如果通过的话,需要来考场一趟,凭借初试准考证和成绩单换取会试准考证。 书、史、数、策论,每一科分别是150分。 礼法、体育,每一科是40分。 合计680分。 按照规定,超过总分的60%,也就是408分,就可以进入会试! 接下来,考生们只需在家等成绩,并继续努力备战会试。 试院前人潮散去。 初试结束之后,凝重的气氛才有所减轻,考了两天时的考生总算得空休息,在家中简单休息了会,便出去呼朋唤友,饮茶酒聊天,讨论刚刚结束的初试和即将开始的会试。 …… 无拘酒肆。 前文提到的博闻,庞士安等人的小圈子中,是一番轻松愉快的气氛。 他们都是咸阳有名的学子,自信通过初试是毫无问题的,他们一早就将目光投向了会试,认为那才是值得奋力厮杀的主战场。 有人说:“早先老博说策论的关键要从《大秦报》里找,今日一看果然如此,策论的前两题,我都有在前一期《大秦报》中获取启发。” 依旧身穿黑衣的博闻面色不改:“这条路没走错,第三期报纸我已经买了。回去之后要好好看。” 庞士安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但不得不说,这策论还真是带给我太多惊讶,其他科目我都答得顺风顺水,唯独策论,当时我第一眼看到也是一筹莫展,如果会试难度真要高于初试数倍,那恐怕能坑到一群人。” 大家叹气,策论,确实是难点。 “不管怎么说,都努力吧,希望各位会试榜上有名!” 次日,大秦报竟然在发布了第四期报纸后,紧跟着又发布了一期,引起许多人的讶异。 这是一份小报,只有四页纸,比平常少了足足四页。 而在首页的【大秦报】三个大字之下,挂着四个大字。 【科举特辑】 紧接着一行略小的字。 【建议考生购买,非考生谨慎购买】 打开报纸,前两页共四个版面被占据,竟然是初试试卷的答案! 第一眼看到的考生都懵逼了。 这怎么直接把答案放出来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初试都结束了,木已成舟,现在答案放出来也不会影响什么。 往下一看人家报纸也说的很明白了:该答案考生可自行对照,算出粗略分数。 “倒是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样如果分数实在比参加会试的分数线差得太多,那也没必要准备了,直接开摆就行。”有差生如是想到。 报纸上,填空题、选择题这些题目都给出了答案,诸如经义题,创作题则给出了基本的解析。 而策论题也占据了一个版面,四大题都有数位名家的解析,但策论题本身并没有绝对的答案,甚至打分标准都很模糊,所以仅能作为参考。 尽管如此,因为这次策论实在是狠狠的背刺了广大考生一波,这个版面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上面的名家解析被许多人一字一句的仔细阅读,铭记在心。 再之后,有一些初试结束后记者的采访,之前上半场初试结束后对部分考生和吴驹的采访已经在第四期报纸上发布过,这些是新鲜出炉的。 再之后,还有对会试的展望,对本次科举的看法等等。 直到报纸末尾,竟然还有一篇内容给了考生们惊喜。 这是一篇文章,名为《吴驹谈策论》。 本以为是社会版块那帮天杀的标题党,结果往下一看,还真是吴驹写的文章。 这让许多刚算完分数,深深感到不安的考生打起精神,认为能从这篇文章中找到些许诀窍。 但他们还是想得太美了,吴驹是主考官,怎么可能把策论的诀窍告诉考生? 这篇文章仅仅讲述了一些作文的要点,吴驹将初高中教导学生写作文的那一套结构理论拿出来,譬如论点,论据,论证、总结等等。 对策论确实有一定作用,但不能当武林秘籍看待。 末尾,印上了吴驹亲笔所写的一句话:“祝各位考生都能取得好成绩” 这份【科举特辑】到此结束。 …… 报纸一出后,考生们最先关注的还是算分。 咸阳各家各户最常见的景象是一学子俯在桌案前,左手报纸,右手白纸,默默计算自己的分数,脸色一会难看一会欣喜,更有甚者算着算着就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最后算好,一看总分数,立马发出一声悲鸣,哀转久绝。 就连那些世家大族也是差不多的景象。 邓家。 邓家家主看着眼前一份份粗略算出的成绩单,气的青筋暴起,七窍生烟。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族内竟然有接近一半的人达不到会试的标准,难道我邓家无人了吗!” 他将不善的目光投向坐在眼前的子弟们。 “邓云,考了308……” “邓坤,考了364……” “邓丰年,考了345,算学满分150分,你竟然只考了39分!” “等等,39加296怎么会是345……”邓家家主冷静分析,反应过来后更是大怒:“你还给自己多算了10分,难怪算学考的这么差,蠢货!” 邓家子弟们瑟瑟发抖。 邓家家主脸色阴晴不定,越发觉得在会试之前获取答案很是重要。 第五百二十一章 成绩单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吴驹的精力基本都花费在了科举上。 初试结束后,首先是接收各地考场送来的考卷。 所有考卷在糊完名字之后,都会被装箱锁上,贴上封条,送至咸阳,开始批阅。 在考虑批阅试卷的场地时,因为需要考虑保密性,所以在咸阳考察了很长时间的吴驹,最终决定将地点搬到城外,设在了吴家庄。 那里有足够多的闲置房屋。 批阅试卷期间,场地被封锁,所有人只准进不准出,衣食住行皆在此地。 而批阅试卷的人员,吴驹直接和子楚打了报告,征召了三千号人,这些人只负责批阅一般的题目,对答案就行,没技术含量。 作文题,策论题,这一类没有标准答案的题目,则需要至少三名及以上的人员共同讨论,定下分数,个别写的极好的,连吴驹和当初的唐秉等出卷者也都会共同商讨。 就这样,从初试第一天开始,经过四天时间的不懈奋斗。 书、史、数、策论、礼法每科各有近两万张,共计近十万张试卷全部批改完成。 随后就是挨个计算总分。 计算完成后,再填入成绩单,随后寄出。 至于如何寄出,吴驹也早有考量。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成体系的邮驿行业,在将来立国之后,更是明文规定所有“快递员”穿黑衣,竹简需要封上封泥,绢帛需要装入书袋,盖上印章,防止私自拆封,不诚信的人禁止成为快递员。 但是这种邮驿主要针对官方,承接上至大王,下至各级官吏,用于传递官方文书或器物的业务,常见的快递如诏令文书,普通人不能用。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咸阳人手并不充足,当然这是对比两万张成绩单的数量而言。 等他们送完,估计会试已经开始了。 所以吴驹不打算麻烦他们,而是去了大秦报社。 从第二期报纸开始,大秦报社开展了【订阅】业务,有需要者前往附近任一报亭领取订阅单,填写姓名和地址,并缴纳一定金额,就可以享受一个月至一年,甚至更久的订阅服务,每一期的报纸会第一时间送到订阅单上所写的地址。 这不比邮驿好用? 吴驹一声令下,咸阳所有隶属于【大秦邮政】的快递员齐聚,随后吴驹开始下令,让他们带上成绩单,前往各街坊各家各户送货,要求“不见准考证,不给成绩单”。 他还安排了车队将成绩单送往其他城池,也采取相同的方式分发。 就这样,在吴驹指挥下,咸阳的大街小巷出现了一批忙碌的身影。 “顾思文!出来签收一下,带着准考证!” “好嘞!马上!” “郑祺!你的成绩单,恭喜!初试过了!” “啊?哈哈!同喜同喜!” 不到半天的时间,所有成绩单都送完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博闻,庞士安这样的人,随便看了一眼成绩单便满不在意的丢到一旁了,继续复习,备战会试,对他们而言初试通过是理所当然,没过那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 顶多嘀咕一句,某某题不该这么写,不然分还能更高点。 有人狂喜,当街仰天大笑,引得街坊纷纷侧目。 也有人或无可奈何,或唉声叹气。 这属于气到不能自理,他们也没过,但距离及格线只差几分而已,气到险些当场暴毙。 众生百态。 之后,先前沉寂了几天的科举报名处再次爆满起来。 根据规定,要参加会试的考生需要携带初试的准考证和成绩单,前往报名处换取会试的准考证。 内史地区共计一万八千余名参加科举的学子,最终刷下去了一半,这个数据比事先预想的还要高。 胜者,可以继续参加会试,哪怕考得最差的人也具备了入仕资格,可以成为一些位置不算太低的官吏,成绩更高的,官位自然也会更高。 倒在了这道门槛前的人,也就只能含恨离场了。 至此,初试正式结束。 这是9月14日。 距离会试还有3天。 小结 这两天的更新一塌糊涂。十分抱歉。今天之后我会调整过来。十二月目标有二。 一是努力不断更,写到125万字。二是把计划从未停止,行动从未开始的新书提上日程,把开头写出来。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小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二章 会试开始 十四日。 又是许多人失眠。 郑祺在十二点熄了油灯,上床休息,然而闭着眼睛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还是起身。 叹气。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一闭眼,满脑子都在想那些试卷和经文。 郑祺披上一件衣服,重新燃了油灯,坐在桌案前继续如饥似渴的研读经文。 郑祺深知,对他这样的寒门学子而言,这可能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会试的时间也到了。 这三日以来,各地通过了初试的考生都在“进京赶考”! 足足六七千名考生齐聚一地,使得咸阳的各大旅店生意难得一见的火爆,房间供不应求,价格飙升。 一同火爆的还有大秦书斋的生意,每天都可以见到无数学子采购笔墨纸砚和书籍。 与此同时,原来的三大考场扩充为六大考场,容量翻倍,只有如此才能容纳下近万考生。 …… 直到会试当天。 和报名处一样间歇性热闹的考场前再度恢复喧嚣。 热闹不输初试! 当然,考生人员是实打实的减少了一半,主要是看热闹的人多。 有考生家属目送考生入场后徘徊在周围,有小摊小贩瞅准时机来做生意,有三教九流的人来看热闹,其中也不乏初试中被淘汰的人,尽管他们被这道门槛拦了下来,但还是想来见识见识。 毕竟这是轰动咸阳的大事件,不仅连续占据头版头条,甚至还让大秦报出了个特辑! 现在咸阳城内再没有比这更吸引眼球的话题了! 郑祺随人流来到考场前,穿过人群和排排伫立的卫士,随后将之前在报名处兑换的会试准考证出示,经工作人员检查,顺利的进入考场。 所有考生被集中到了广场上。 只见吴驹站在台上,身边还有朝中诸位公卿,会试是大事情,他们自然是要来的,不止他们来了,子楚也来了。 这时,台上,吴驹起身,高声说道:“我是主考官吴驹,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们,这说明,你们已经通过了初试,遥遥领先其他考生,是人中翘楚!”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严峻的考验在等待着你们,相信大家在报纸上看到过,会试通过者可以入金榜,所以在此我祝愿大家都金榜题名!” 台下掌声雷动。 吴驹将手向下压了压,待声音渐息,高声说: “下面,请大王讲话!” 他向一旁退去,子楚则起身来到台前。 台下嘈杂声四起,许多人向前挤,想要一睹大王真容。 子楚高声说:“今日能见到大秦有这么多的年轻才子,寡人心甚慰!你们都是大秦的栋梁,希望之后在金榜和殿试上看到你们!” 他的话很简短。 吴驹轻咳两声,高声道:“现在我宣布!会试正式开始!” 考生被工作人员带离广场。 熟悉的脱衣服。 熟悉的检查。 熟悉的玻璃桌子。 一屁股坐下来,所有考生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忐忑不安。 郑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着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一遍一遍回忆知识点。 一刻钟时间很快过去。 “我姓杨,是本场的考官,虽然大家之前对考试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不过我再次还是复述一遍规则,考试过程中禁止喧哗,禁止左顾右……” 杨考官的话突然被打断。 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的走过来,与之耳语几句。 杨考官表情非常意外,但还是点头:“我明白了。” 他高声说:“同学们,考试要往后延迟一些时间,大家坐在原地等待,不允许出声交流!” 随后疾步离开。 四周传来考生的交头接耳声。 郑祺也在惊讶,左顾右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 就在一刻钟前。 正在办公的吴驹意外的接到了消息。 竟然有青囊学宫的学子在汇报消息。 吴驹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这些青囊学宫的学子是预先洒下去的眼线,既充当耳目,也充当钓鱼的钩子。 如果打听到普通的作弊,或者考生中出现了不易检查出的新作弊方式,他们会直接通过吴驹预设的渠道秘密汇报给考官,让考官处理。 只有问题大到他们无法处理,才会上报吴驹。 而这种大到无法处理的问题,往往是—— 答案泄露了! 吴驹连忙接见了这名叫田扶的学宫学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田扶快马加鞭赶来,气息未定,听吴驹发问,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在蓝田的这些日子,我接触到了一位叫蒲文庆的人,这个人八面玲珑,朋友很多,我去了之后,和他相处很多,关系颇好,结果昨天他忽然找到我,神神秘秘的说手中有一份考点,问我需不需要,只要二十贯,我觉得有些不对便要了,本以为只是噱头,结果横竖看着不对劲。” “他一直强调只是内部泄露的考点,不保证准确性,但我感觉不是,便一直追问他是否是答案,他见我似乎猜出了,便不装了,说确实有更详尽的,问我是否需要,但价格需要翻十倍。” “拿来我看看。”吴驹伸手。 田扶呈上两页纸。 吴驹翻看,在咬牙。 考你妹的点,这分明就是答案! 他从中看到一些官方答案才会有的字眼,不止一处,如果真是考点,不会相符到这个程度。 “来人!通传所有考场,即刻停止考试!封锁所有考场,只许进不许出!再叫三位副总考官来议事!”吴驹喝道。 吴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答案,忽然奇怪的问:“两百贯,你哪来这么多钱,我记得只给了你们三十贯盘缠啊。” 田扶挠了挠后脑勺:“是学宫发的零花钱,还有奖学金,临行前有学宫的朋友让我帮着从蓝田代为购些东西回来,也给了我钱,我又向人借了一些,零零总总的凑齐了。” 吴驹很是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做的很好,这笔钱我会补给你。” 田扶憨厚一笑。 吴驹让他先坐下。 紧接着,李斯三人还没到,竟然又接到了两次来自青囊学宫学子的消息。 “咸阳的第二考场,高陵……”这是另外两次答案泄露的地点。 包括蓝田在内,都距离咸阳很近。 “这么一看,貌似还是在咸阳附近小范围的泄露,更远的地区并没有,这倒也正常,试卷诞生于咸阳,当然从咸阳为中心开始传播,更远的地方必然望尘莫及。”吴驹思索着。 第五百二十三章 答案泄露 李斯三人到了,问:“怎么突然要暂停考试了?” 吴驹将泄露的答案拿给他们看。 三人看完都惊了:“这……” “这是从哪里泄露的?”李斯问。 吴驹将田扶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随后说:“泄露考题的事情待会再议,会试不能停,我找你们来,要先商量启用哪一套备用卷?” 他们在出题的时候有多套备用试卷,为的就是防止考题泄露,初试有三套备用卷,会试更多。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嬴励说:“我觉得第三套不错。” “第三套可以。”扬煊点头。 李斯也赞同。 就这么定下了。 吴驹来到桌案后,提笔写下一封手书,内容正是紧急印刷第三套试卷的命令。 随后用蜡封上,交给亲信:“前往吴家庄,找到印刷厂的主事詹庭墨,要亲手交到他手上,然后回来向我复命!记住,一定要交到他本人手中!” “是!” 亲信离开。 “事先做了那么多的措施,竟然还是出了问题。”李斯叹气。 “也幸好吴驹的人提前发现,否则等到考试完,不知要出多么大的乱子。”嬴励说。 其他二人都点头,不禁庆幸,也感慨吴驹事先打下了一个补丁,竟然起到了如此效用,真可谓无心栽柳柳成荫! “好了,覆水难收,现在的重中之重乃是这份答案究竟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吴驹说。 这时李斯三人才沉下心来,开始研究答案泄露的事情。 “咸阳,蓝田,高陵,尽管在不同的地方,但答案的内容却是一样的,我有理由怀疑这三份答案出自同一人之手。”吴驹扬了扬手中的答案。 “嗯,有道理,兴许他们就是受同一人指使也说不定。”李斯说。 “还有,这答案只有书这一门考试的答案,和史这一门考试的部分答案,数一门是完全没有,这算什么?抄一半留一半?” “可能是时间不够,没有抄完!” 这时,子楚也到了。 他本就在旁边批阅奏章,听到考试紧急暂停的消息后,便赶来问询。 “发生什么事了?”子楚问。 吴驹将答案给他看,随后与李斯三人同说:“臣等有罪,未能先察,请大王治罪!” 子楚拿着泄露的答案,看得眉头紧蹙,最终还是放下:“百密终有一疏,寡人不要治你们的罪,寡人要知道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们已经敲定,用第三套试卷替换掉原来的试卷,如此,考试可以正常进行,必不可能再出现问题,之后逮捕泄露考题的人,严加审讯,抽丝剥茧,必然可以找到幕后之人。”吴驹说。 “好,就这么办,两天之内寡人要看到结果。”子楚转头对李斯说:“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廷尉司、内史衙门、内史守备军听你调用,两天之内,寡人要看到结果!” “臣领命!”李斯立马说。 子楚说完便走了。 “事不宜迟,我去抓人。”眼瞅着只给二十四个时辰,李斯动作很快。 吴驹颔首,让此前来报信的田扶三人随李斯一起去认人。 李斯抽调了一批军士兵分三路前往咸阳第二考场、蓝田和高陵三地,因为很近,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将人带了回来。 吴驹一同参加了审讯。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吴驹、李斯站在牢房内,微弱的烛火并不能将二人的脸完全照亮。 “蒲文庆。”吴驹看了一眼这个人的户籍资料,瞅了一眼眼前被绑住的胖子:“你交代吗?” “啊?”胖子蒲文庆咽了口口水,磕磕绊绊的说:“交代什么,我,我不知道啊?” “那就是不配合。”吴驹合上户籍,对旁边人说:“用刑吧!” “诶?诶?不对吧,不是应该先讨价还价的吗?”蒲文庆大叫。 没等吴驹回答,用刑的人就说了:“谁特么跟你讨价还价,我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 说罢便拿起鞭子。 “啊!啊!疼疼!别打了!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凄厉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用刑者说的太对了,蒲文庆不过是个身娇体弱的胖子,弱不禁风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扛得住他们的大刑。 还没抽满二十鞭,全撂了! “交代吧,爽快点还能少吃点苦头。”李斯说。 “说,我全说!别打了!”蒲文庆苦着脸。 “你的答案是从哪来的?”吴驹问。 “文其昌卖给我的。”蒲文庆说。 “这是什么人?” “咸阳文家家主的庶子。”蒲文庆缓了一口气,说:“这和他算是……好朋友吧,我对他猜测的也不多,我怀疑是文家得到了答案,他手中缺钱,想要拿这份答案换取钱财,于是找上了我。” “咸阳的商青,高陵的林二,和你是什么关系?”吴驹问。 蒲文庆愣了愣,摇头:“没关系,我不认识他们。” 吴驹和李斯对视一眼。 蒲文庆问道:“他们也是卖答案的?” “不该问的别问。”吴驹说。 蒲文庆立马三缄其口。 “你都把答案卖给了什么人?”吴驹问。 “也不多,就是咱们考场的,卖了大概二十多份吧,赚的也不多。”蒲文庆说。 “听说你一份卖两百贯,二十多份就是四千贯,这还不多啊。”李斯冷笑。 “那是答案卖两百贯,考点只卖二十贯,我主要还是卖考题,风险低一点嘛,况且我也有成本的啊!文其昌足足要了我八百贯。”蒲文庆辩解道。 吴驹不说话,拿出一份蓝田考场的考生名单:“卖给了哪些人,画上他们的名字。” 蒲文庆接过笔和名单,不小心碰到身上的伤口,嘴角咧了咧,问:“我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啊?” 吴驹盯着他,不说话。 蒲文庆又试探性的问:“那个,坦白可以从宽吗?” “闭嘴。”吴驹冷冷的说。 蒲文庆讪讪的低下头,开始画名字。 吴驹和李斯去了另外两个贩卖答案的人那,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他们的考题都是从文其昌那买的,但三人互相不认识。 “这个文其昌还有点小聪明,懂得广撒网,甚至还不惜去了蓝田、高陵,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李斯说。 吴驹点头,但转而陷入思考。 “还有什么问题吗?”李斯见他的眉头逐渐皱起,不由问道。 “我在想,文其昌真的只找了三个人吗?”吴驹问。 “你怀疑还有漏网之鱼?”李斯皱眉。 吴驹点头:“我在每个考场只安插了一个钩子,对比上千人的考生,这比例太小,兴许就会错过像蒲文庆这样贩卖考题的人……还有,他们是初出茅庐,经验不足,很可能暴露自己的意图,被蒲文庆这种人刻意避开。” 李斯说:“这好办,我现在就抓捕文其昌,从他口中拷问。” 吴驹摸着下巴:“如果蒲文庆这样的人发展下线吗?我的意思是,他们也像文其昌那样做了中间商,将答案卖给了其他考场的人,其他考场的人再继续贩卖。如果是这样,审文其昌没用。” “你认为蒲文庆没有全招?”李斯问。 “不好说啊,蒲文庆招五分或是十分,都必死无疑,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要是想保留些什么,也是情理之中。”吴驹说。 “那怎么办?”李斯想了想说:“其实买家和卖家,我们抓卖家就足够,反正都要换成三号卷了,这些人买了答案也兴不起风浪。” “买与卖都有罪,能抓就都抓起来。”吴驹说:“这些人将来要进大秦的官场,如果连科举都不能堂堂正正的进行,那将来到了官场上,指不定就会成为一群贪官污吏。” 李斯点头:“有道理,你有想法了?” 吴驹笑道:“钓鱼佬永不空军,我们便再当一回钓鱼人好了!” “从现在开始,通知下去,考试正常进行,发放原定的一号卷!”吴驹说。 “这是……嗷!”李斯恍然大悟:“他们如果按照标准答案去答那就是自寻死路,等到收卷的时候,只需要按图索骥就能抓到一大票人。” 吴驹点头。 李斯佩服不已:“不愧是您啊!老钓鱼人了!” ----------------- 第五百二十四章 答案泄露(二) 此时。 咸阳六大考场内。 距离原定的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考生被允许原地活动。 这个时候考生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宣称喧哗者会被剥夺考试资格,形势早就控制不住了。 这时候,消失了一个多时辰的杨考官终于回来了。 “所有考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杨考官高声说道。 哗啦! 考生各就各位。 杨考官轻咳两声:“刚才是这个天干物燥,所以一处存放试卷的仓库起火了,迫使考试暂停,重新印刷,现在已经没事了,接下来我复述一遍考试规则,禁止喧哗……” “好,开始发放试卷!”杨考官宣布完,转过身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身为考官之一,也知道了考试紧急暂停的真正原因,此时不禁咂舌,感叹吴驹的计谋过人,竟然要将计就计,找出更多作弊者。 拿到试卷的考生们旋即开始奋笔疾书。 …… 咸阳考场交给了扬煊和嬴励这两位副考官主持,大王和诸位公卿都在,不可能出现问题。 所以,与此同时。 吴驹和李斯依然在寻找答案泄露的源头。 文其昌被抓了! 这小子同样参加了会试,试院重重保护之下,抓他如瓮中捉鳖。 “你的答案是怎么来的?”在一番严刑拷打后,吴驹问出了这个问题。 文其昌的回答没有出乎二人意料。 他的答案出自文家! “文家所有通过初试的人,都拿到了这份答案。”文其昌语出惊人。 吴驹深吸一口气。 这些世家真敢啊! 如果真让他们瞒天过海,官场上就要出现数十位文家的子弟,而且全部是公卿大夫,可想而知那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 这是对律法,对科举的践踏! “文家的答案是从哪来的?”吴驹问。 “我不知道。”文其昌摇头。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文其昌很坦荡,眼神没有任何躲闪,他说的是实话。 吴驹和李斯心中一沉,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到文家去找了。 “为什么要卖答案?”吴驹转而问出了一个他很好奇的问题。 文其昌面露苦涩:“缺钱。” 吴驹知道他还有下文,于是不说话。 “我喜欢上了伊人居的一位姑娘,想要为她赎身,娶她为妻。”文其昌说。 吴驹心念一动。 伊人居,他知道这个地方,是真正的青楼,档次比温庭云的群芳阁略低一筹,并且从事皮肉生意。 “那是一笔巨款!”文其昌叹道:“我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没有什么余钱为她赎身,便找到父亲,但他说文家是世家大族,不可能将一倡人迎入家门,不肯出钱,还命令家中所有人都不准将钱借给我,我便动了歪心思……” 吴驹默默叹气,真是狗血的桥段啊…… “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李斯面露嘲讽,对文其昌这样的人他实在难以理解。 吴驹也笑着说:“可惜啊,如果你不卖这份答案,文家学子一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登君王之堂。” 文其昌听出二人都有嘲讽之意,但他事后自己也知道做了一件蠢事,所以没有反驳。 “你把答案卖给了几个人,都是谁?”吴驹问。 “有四个人。”文其昌到了这个时候也很坦白了,将名字都说了出来:“分别是蒲文庆,商青,林二,还有邹曲。” “邹曲!”吴驹和李斯都坐直了。 还真有漏网之鱼! “邹曲……真是聪明人,不仅瞒过了我安插的钩子,还在东窗事发前跑了。”吴驹自言自语道。 “你们还没抓到他吧,他很谨慎,我打听过了,将答案卖完之后就跑路了,没有参加会试,连会试准考证都没有兑换,现在说不定已经出了秦国。”文其昌说。 李斯冷笑:“很聪明,但他跑不掉,别说秦国,内史他都别想跑出去。” 审讯结束,吴驹和李斯走出牢房。 李斯旋即去联系了现在担任中尉的宗室大将赵成,请他封锁内史各大城池,又向各大城池的衙门下达命令,抓捕邹曲此人。 随后是海捕文书,现在秦国已经有了除吴驹之外懂得素描的人,诸如这么恶劣的罪犯,用的会是素描画像。 又发出悬赏,抓捕此人者,赏五百贯。 如果一天之内没有抓捕完毕,那么明天发售的第五期大秦报上也会有他的通缉令。 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这时,考试才开始一刻钟。 吴驹和李斯,加上现任中尉赵成,封锁了咸阳城,召集三千人的军队,包围了文家。 来到大门前,赵成大手一挥:“将士们,随我进去!” 哗啦啦! 文家大门中冲出一群部曲,手持棍棒刀枪,挡在门前。 赵成很惊讶:“你们还要抵抗?那太好了,列阵!直接杀进去!” 吴驹对这位宗室大将了解不多,今日一见,也是个好战分子啊! “都放下武器!”门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部曲一听,立马散开。 一个白发老人出现在吴驹三人面前,正是文家家主文恺。 “老夫随你们走。”文恺叹道。 文家伏法。 文恺进了监狱。 他倒是很配合,自知死到临头,所以十分配合,一股脑全撂了。 “答案是从哪来的?”吴驹问,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有人卖给我的,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文恺叹道:“科举开启后,我一直都寻求获取答案的机会,想要借此机会将文家子弟送进官场,但你们严防死守,我根本找不到机会,能被贿赂收买的多半是些外围人员,接触不到核心,说实在的,我都想放弃了…… 结果就在初试上半场结束的那个晚上,却有人主动找到了文家,提出合作,称手中有一份答案可以出售给我。” 吴驹和李斯都很讶异。 如果真如文恺所说,那他们打造的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堡垒,并不是被世家大族从外部攻破,还是从内部瓦解了! “这个人是谁?”吴驹问。 文恺摇头:“真的不知道,我也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在晚上,看得不真切。” 吴驹深吸一口气,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去叫懂得素描的人来造像!” 随后吴驹又问了一些细节。 比如这份答案的价格,文恺竟然告诉他只卖了二十万贯而已。 从文恺口中需要知道的信息并不多,这几条足矣。 不过吴驹又问:“你的答案,是不是也卖给了别人?” 文恺浑浊的眸子中,瞳孔微微颤抖。 “让我猜猜,是其他世家,对吗?”吴驹问。 文恺抿了抿嘴。 “都有哪些,说出来吧。”吴驹说。 文恺沉默:“能不说吗,我不是不配合,只是担心日后文家能侥幸活下来的人会被他们报复。” 吴驹呵呵一笑:“隔着那堵墙,你们还不知道现在考场中发生了什么吧?现在考场中依然在考试,考的是原本的试卷,就是你手中答案对应的那份。” 文恺咽了口口水,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有填上那份答案的人都会露出马脚,问你只不过是寻个方便。”吴驹说。 “我明白了。”文恺立马说:“有古家、邓家、常家,还有……” 吴驹挑眉:“卖这么多,你也很贪心啊?” 文恺不说话。 “你手中应该有一份答案的原本,在什么地方?”吴驹问。 “放在了书房的一个夹层里。”文恺说。 审讯结束。 先前叫的懂得素描的人来了,竟然是小温。 当然,不是温庭云,而是吴驹的学生,最早跟着吴驹学习素描的人之一,吴驹曾经在那群学生面前表演凭空造像的技巧,让小温随便描述一个人的外貌,小温描述的是他的未婚妻。 牢房外面,师生再见,小温十分激动,上前一作揖到地。 吴驹将其扶起:“现在还在金吾司?” “没有,霍司觉得这种技能在金吾司用的不多,在衙门更有用武之地,所以当初跟着您学习素描的人大多到了衙门,平时帮着画像,也会教徒弟。”小温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这就是我新收的徒弟,快拜见师公。” 两个徒弟连忙作揖。 吴驹微微点头:“挺好,这门技艺的前途确实在司法部门。” 现在大道衰弱,金吾司反而是闲差事,一年不见得要查几个案,没个百八十年炼气士就要销声匿迹,跟着金吾司没前途。 “对了,你成婚了吗?”吴驹忽然问。 小温挠了挠头:“已经成婚了。” 吴驹点头:“可惜没参加你的婚礼,你应该给我送邀请帖的。” “老师日理万机,学生不好意思为了这点小事打扰,改日再携内人去拜谒您。”小温说。 吴驹点头,没有多说:“好了,快去工作吧,大王下了命令,两日之内要破案,时间紧迫。” “是。”小温点头。 小温便去为那个贩卖答案给文恺的神秘人造像。 但正如文恺所说,那是夜晚,很多东西看得不真切。 文恺很配合,尽可能的描述五官,但最终得出的画像还是很模糊,拿给文恺看时,对方认为只有五分相似,不能以此抓人。 “抱歉老师,学生尽力了。”小温低着头说。 吴驹摇摇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比我还要强一线。” 凭文恺那些七零八落,模糊不堪的描述,他若是上手兴许还做不到小温这样。 吴驹和李斯再度离开。 到了文家,此时整个府邸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了起来。 二人直奔书房,拿到那本原本。 就是三页很普通的纸而已,兴许是抄的急了,字体很潦草,最后一题只抄了一半,看起来大抵是真的因为某种原因中断了抄写。 李斯横竖的看,也没能从中看到什么所以然来。 “一路抽丝剥茧,按图索骥,到了这里线索竟然断了。”李斯皱眉。 “也未必断了。”吴驹摇头,将泄露的答案原本放回盒子里,说:“李斯,你觉得哪些人可以接触到答案?” 李斯思索:“不好说吧……” 二人回到考场时,考试才进行到一半,里面的考生写得专注不已,答得热火朝天,全然没有意识到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二人将思路汇总了一下。 “按照我们定下的规矩,存放答案的地方进出需要登记,要有至少三个同等级的人同时在场,而且公开进入的那点时间不可能抄写这么多答案,不管怎么说,他是偷偷摸摸进去的。” “而且这个人不会是我们当中的高层。”李斯说:“文恺说,那人的报价是二十万贯,我们之中,无论是你我,还是出卷人,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谁会拿不出二十万贯,就算真的缺,又怎么会只卖二十万贯?依我看那份答案至少值一百万贯!” “所以这个人是中低层,知道答案存放在哪里,甚至是见过,他很缺钱,所以才不惜代价将答案偷出来。” “这范围还是有点大吧。”吴驹皱眉。 李斯捏着眉头:“确实有点……” “不过排除法的思路是正确的,你还是得尽可能把范围缩小。”吴驹说。 “你想好怎么把这个人找出来了?”李斯问。 吴驹点头,敲了敲放着答案的木盒:“答案就在这里,凡是犯罪,就会留下蛛丝马迹,他逃不掉的。” 二人去向子楚汇报了目前的案件进度。 子楚听完连连点头:“几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查出这么多,你们做的很好。” 吴驹问:“臣想请大王示下,文家如何处置?” “满门抄斩。”子楚毫不犹豫。 吴驹点头:“明白,还有,文家将答案卖给了其他世家,这些世家怎么处置?” “有多少家?”子楚问。 “七家,分别是古家、邓家、常家……” 子楚眉头皱起:“这么多。” 这可就有些不好办了,一次性处置这么多世家的话,免不了大乱一场。 这些世家在朝中可都是很有力量的,有数位大夫。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吕不韦也说:“大王,不能杀完啊,否则朝中要怨声载道的。” 在场的其他朝臣也纷纷如此谏言。 吴驹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皱着眉头说:“那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吕不韦摇头:“也不能,太便宜他们了。” 他说:“大王,臣愿意去对付这些世家,保证要他们大出血一番!” 子楚微微思考了一下,便点头:“好,这件事你去做。” 吕不韦笑着点头。 吴驹见老丈人笑了,便知道那些世家一定是不好过了。 和这位老狐狸作对的,哪个能好过? 离开子楚所在的房间,吕不韦对吴驹说:“好了,你们去查你们的案吧,世家这种让人头疼的玩意就交给本相,本相有的是方法治他们!” 吴驹和李斯欣然同意。 第五百二十五章 答案泄露(三) 时间回到会试开始不久前。 邓家。 邓家家主坐在堂中,怡然自得的品着茶水,全然没有前些日子的焦急模样。 就在昨晚,他前往文家,与文家家主文恺达成协议,用两千万贯的价格买来了第一门考试的答案。 一门考试,那可是足足一百五十分啊! 尽管部分题目,如作文题没有标准答案,但凭借那份标准答案,拿个一百分总是没问题的吧! 只要这一百分是稳的,后面再正常发挥,通过会试绝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了这份答案,邓家家主便可高枕无忧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邓家子弟个个金榜题名,佩戴绶印的场景。 他高兴完,又摇摇头:“文恺这个老家伙真是可恶,竟然要我两千万贯……” 当然,长远来讲,两千万贯必然是值的,毕竟科举的尽头可是做官,金榜尽头的那一批人,起步就可以是大夫,用钱换权的事,别说两千万贯,就算是一亿贯,邓家家主也愿意——当然,出一亿贯的前提是必须能通过考试。 他只是吐槽一下,他们虽是世家豪族,但两千万贯这笔巨款那也是咬着牙才能拿出来。 邓家家主摸着下巴:“文恺手中多半还有更多答案,只是想要文家和其他家拉开差距所以才不拿出来卖,有些可惜,没想到最终竟然是文家率先拿到了答案,我废了这么多心思探查答案所在,连个毛都没摸到,他文家倒是要借此大赚一笔。” 邓家家主面露讥讽:“呵呵,大王和吴驹费尽心思搞出什么科举,最终好处还不是都被我们世家垄断,啧啧,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现在只想仰天大笑,喊出四个字:“优势在我!” 他继续自斟自酌,好不悠闲。 忽然有亲信传来消息:“报,第三、第五、第六考场中有考生被抓出,被押往吴驹所在的第一考场。” 邓家家主轻皱眉头,觉得无关,于是说:“不用管。” 过了一会,又传来消息:“报,咸阳城门封闭了!” 邓家家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报,中尉赵成进入第一考场,不久后与吴驹、李斯从第一考场中走出,集结了一支军队,包围了文家!文家家主文恺被带走!” “什么?”邓家家主无法淡定。 这个时候文恺被抓,绝非巧合,是答案的事情走漏了风声! 邓家家主突然有些麻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不会牵连到邓家吧! 文恺这老小子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刚才还形势一片大好,占尽天时地利,科举金榜仿佛触手可及。 前后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竟然坏到了这种程度,邓家仿佛随时会坠入深渊! 他来回踱步,心乱如麻,花费百金从青石茶庄购来的精品茶叶也没了兴趣喝,大喊:“快去请族老们来议事!” 随后邓家陷入了忙碌,堂中争论不断,在朝中身居要职的邓家子弟也赶了回来,在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一个个人都麻了。 正在讨论之际,有仆役前来禀报:“家主!大事不好了!” “又发生了什么事?赵成杀上门了?”邓家家主大惊。 “那倒没有……” “那就好。”邓家家主松了口气,似乎没有比这更坏的情况了。 “是吕不韦,相邦吕不韦来了!” “什么?!” 邓家家主拍案而起,露出惊容。 他奶奶的,似乎这个消息比赵成来了更坏啊! …… 邓家家主亲自去迎接了吕不韦,将其迎入堂中就坐,大手一挥令侍女斟茶,小心伺候着。 吕不韦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与桌案发出啪的轻响,就这一下让本就提心吊胆的邓家家主高血压都快犯了。 他深知吕不韦此人老谋深算,非易于之辈,值此文家落网时刻,他亲自前来,所为何事一目了然。 吕不韦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说:“本相今日前来,为的事情只有一件,今天在文家在散步时捡到两千万贯,文家人说失主可能是你邓家主,本相便来问问,是的话,我命人将钱送还给你。” 邓家家主被呛到的咳嗽两声,散步时捡到两千万贯,怎么没累死你个老狐狸! 他明白吕不韦这么睁眼说瞎话,就是在点他呢,于是说:“还有这事?我不到啊!妹听说啊!我最近没丢钱,吕相您大抵是找错了。” 这可不能认,认了不就是说自己买了答案。 可惜了那两千万贯打水漂了……邓家家主泪流满面。 “啊,那就好那就好,只是看来这份两千万贯是无人认领了。”吕不韦呵呵一笑。 “嗨呀,找不到就别找了嘛!”邓家家主劝说。 “啧,不太好吧,本相做人一向坦荡,拾金不昧是美德啊!”吕不韦一脸认真的说。 “好,好极了!我替失主决定了,吕相收下吧。”邓家家主赶忙说。 吕不韦点点头:“那好,不过这钱本相是替国家收的,算作充公!我是不会贪一分钱的。” “哈哈,我明白,吕相腰缠万贯,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小钱,充公好,充公好啊!”邓家家主在笑,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吕不韦笑,说:“对了,本相一向是喜欢以和为贵,所以送给邓家主一句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凡事都可以谈。” 邓家家主转动脑筋,这是要他拿出筹码平事? 真是贪婪!拿了两千万贯还不够吗! 邓家家主气得咬牙,全然忘了那两千万贯是送给文家,后被缴获的,而非从他这里拿的。 “咦?本相刚才听到什么?”吕不韦忽然说:“邓家主要出五千万贯支援国库!” “蛤?” “太好了!”吕不韦起身走过来,牵住邓家家主的手:“邓家主真是深明大义啊!” “啊???!!” 邓家家主反应过来了,这是要从他这里讹钱啊! “五千万贯未免太多了吧……”邓家家主气急。 “不多啊,57个人,平均每人才一百万贯,多吗?”吕不韦眼中透露着笑意,却怎么看怎么森然。 邓家家主窒息。 57…… 这是邓家通过初试,进入会试的人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很显然,吕不韦的意思是,如果这笔钱不给,这57个人最次也要面临牢狱之灾,相当于把邓家最精锐的年轻一辈断送了。 但坦白的讲,邓家家主其实想说这也挺多的…… 毕竟这57人虽然都很有能力,但经过这次科举作弊的事,他们的仕途已经断了,终生不可能为官。 “或者我们换个算法,566人,每人平均连十万贯都不到,多吗?”吕不韦又问。 邓家家主先是诧异,566,这是什么数字? 他思索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什么。 邓家是大族,如果不算远离家族中心的旁支和那些远房,只算主家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数字…… 这是要杀他全家? 邓家家主又惊又怒,感受到了彻骨寒意。 果然,这个老狐狸上门就没好事! 他只是稍微衡量了一下,便毫不怀疑这个威胁的真实性。 显然,买答案的不止他们一家,邓家家主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可以预测不少于五家。 这五个世家,子楚不可能全部杀完,那样必将引发大风波。 但是杀文家一只鸡儆猴,和杀两只鸡儆猴,并没有实际差别啊…… 邓家要是敢不从,面临的就是大军! 简单来说,他们真的敢杀! 邓家家主深吸一口气,说:“对,我刚才说愿意拿钱支援国库,不过吕相听错了,不是五千万贯。” “哦?那是多少呢?” “五百万贯!” “啧,太少了,我都不愿意收,邓家主你要知道啊,国库是吞金巨兽,这点钱还不够他塞牙缝。”吕不韦说。 “一千万?” “不太行。” 于是吕不韦和邓家家主展开了一场讨价还价的拉锯。 说是拉锯,但邓家家主其实并没有什么筹码和吕不韦打擂台,毕竟把柄都让人家抓住了。 他只能是不断哭穷。 吕不韦也知道对方穷不是装的,刚拿了两千万贯从文家手里买答案,邓家可以调用的现金恐怕已经匮乏到了极点。 所以一番拉锯后,价格定在了三千五百万贯。 “不知道本相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这笔钱呢?”吕不韦笑眯眯的问。 邓家家主捂脸,生无可恋:“三个月……” “有点长啊!”吕不韦很诚挚的说。 “已经很不错了,邓家手里真的没钱,你以为谁都是你和吴驹吗?就这三千五百贯不知道要卖掉多少产业。”邓家家主恨不得破口大骂。 “啊,说的也有道理!”吕不韦有些遗憾,随后说:“对了,秋收开始了,我们是很银杏化的,支持用粮食抵债,可以考虑一下哈!” 邓家家主黑着脸,不说话。 “那好,我就不叨扰了。”吕不韦微笑,旋即离开了邓家。 徒留邓家家主一人瘫坐,悲呼:“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这一天,吕不韦走了七大世家大杀四方,将坑蒙拐骗的“坑”字诀发挥到了极致,成功为秦国创汇两亿贯! 当然,收获还不止于此。 整个文家的财产同样要充公,这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再加上七大世家的年轻一辈因为这次作弊事件,都不可能再入仕,堪称史诗级削弱了这七大世家,这七大世家虽然不是咸阳的全部世家,但绝对是平日里跳的最凶的一批,这次可以说是狠狠地打击了这些世家的嚣张气焰。 至此,这场和世家的战争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接下来就是吴驹那边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真凶伏法 这个时候,吴驹和李斯还在查案的路上。 根据二人的猜测,这个窃贼并非高层,因为只要有足够的权力、社会地位,就不会缺钱,更不可能只缺区区十万贯。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正是因为窃贼的眼界不高,所以面对文家这样的超级世家,才只要了十万贯。 和吕不韦那种狮子大张口,一要就是几千万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非文恺在撒谎,但这不可能,他已经死到临头了,吴驹能看出他所言句句属实。 吴驹和李斯之后又去审过两次文恺,得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窃贼的身高不高,文恺描述他比自己矮一个头。 吴驹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更大可能不是军士,毕竟当兵的身体更魁梧一些,但说出之后被李斯否认,因为当兵的身高同样参差不齐。 吴驹一想也确实,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营养不良,身高不高,试想,身经百战的将士可能儿时吃不起饭,身高比不上文恺这样从小的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也是正常。 文恺又提供了一些信息,帮助小温将窃贼的画像进一步完善,只是依然成效不高,原来有五成相似,现在到了六成。 …… 可以确定的是,窃贼直接誊抄了那份标准答案。 标准答案是和试卷题目一起诞生的,而出卷人最早都被集中在咸阳城外一处隐蔽的庄子共同出题,那答案也被存放在庄子的一个房间,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苍蝇都飞不进去,每日早晚会有人各确定一遍。 但可以肯定的是答案并不是在庄子的那段时间泄露的,而是被运进咸阳之后泄露的。 知道那答案存放在哪,并且能接近的人并不多。 排除掉高层,就只剩下守卫那房间的卫士,和一些能在周围活动的小吏或是杂役。 但这个数目依然不小。 “最近有人请假,或是直接失踪吗?”吴驹问。 李斯摇头:“问过了,没有。” 吴驹点点头:“他倒是挺镇定,知道自己跑了就等于暴露了。” 李斯在廷尉司供职,对查案很了解,说:“也未必是单纯的镇定,他要钱,必然有自己的用处,这用处也很有可能阻碍了他的逃跑,使他不能离开,或是不放心离开,我见过许多窃贼因为老母、妻子生病去偷东西,偷完知道要坐牢,但不放心老母和妻子,于是便不逃跑。” “有道理!”吴驹点点头:“既然缩小不了范围,那就不缩了,把所有人都抓来!” 李斯不知道吴驹到底打算用什么方法锁定罪犯,但他知道吴驹这么自信必然是有了想法,于是说:“好!” 在正式找出罪犯之前,吴驹先回了一趟吴府,从自己的实验室中拿了一样东西。 …… 不多时,数百号人被集中在了广场上,数百兵士站在广场周围,手持兵戈,严阵以待。 这些人中,有兵士,有末吏,有杂役。 吴驹高声说道:“你们当中可能还不清楚,就在一个时辰前,我们确定,科举的答案已经被泄露了,而泄露的人就在你们当中!” 一语惊人,当场使得这数百号人发出一阵嘈杂声。 “当然,你们中的绝对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所以我现在想对这个窃贼说,主动站出来自首,可以保一家老小不死!”吴驹高声说。 这数百人面面相觑。 吴驹说:“看来你还有侥幸心理,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把你揪出来。” 他将小温先拉了出来,说:“先按照你画的画像,看看有没有神似的。” 小温点点头,带着自己的画像走进人群。 不到十分钟,小温回来了,挠了挠头,说:“那画像还是太模糊,相似的人起码有几十号。” 吴驹摸了摸下巴:“也算是缩小范围了,可以优先检测他们的,来人!你们几个配合他,把这些人拉出来。” 他指了几个兵士。 “是!” 小温又与兵士一同前去,将人一个个带出来。 待所有疑似者全部出列后,小温回到了吴驹面前,吴驹叫上他,与李斯一同进了一间屋子。 随后,吴驹开始点蜡烛。 大白天的点蜡烛干什么? 李斯、小温都很不明白。 “小温,你日后要在刑侦系统混,我便再当你一次老师,教你一些除素描以外的刑侦技能。”吴驹点起蜡烛后抬头说道。 他举起手,说:“你知道每个人的手指上都有纹路吗?” “知道。”小温点头,现在的技术虽然很落后,但都不是傻子,手指上的纹路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你一定不知道,每个人的指纹是不一样的,天下人何止千万,但他们的指纹也没有一个相同!”吴驹说。 小温有些愕然,这他确实不知道,以往有人一起对比指纹时发现不同,也有人猜测过,但这个时代可没有数据库,“天下人的指纹都不一样”这种话说出来是没有依据的。 “除此之外,我们的身上有很多的毛孔,上面无时无刻不再分泌油脂和汗液,所以只有手指触碰到东西,就会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指纹,就像这样。”吴驹随手取下自己身上的玉佩,在上面摁了一下,拿给他们看。 李斯接过,认真看了看,发现确实如此,又拿给小温看,说:“这真是个闻所未闻的理论,用来查案可以事半功倍,罪犯很多时候难免会留下自己的指纹。” 吴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摞本子和一堆印泥:“让他们在分别在一页纸上印上自己的指纹,十个指头都要摁,然后签上他们的名字。” “我明白了。”小温点点头,接过本子和印泥,带上兵士,去收集指纹了。 吴驹对李斯笑道:“李斯,现在你知道我要如何查出窃贼了吧?” “明白了。”李斯点头:“可是光有他们的指纹还不够,这答案原本上的指纹该如何知晓?” “自然是有方法的,我就知道很多个。”吴驹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摇了摇:“猜猜这是什么?” 李斯定睛一看,里面装着许多紫色的粉末。 他摇摇头,苦笑:“不知道,我不像你这么博学多才。” 这时候,小温的指纹也收集的差不多了,抱着一摞本子来复命。 “这个叫做碘,呈现紫色或者黑色。”吴驹取出一个镊子夹住瓶口,将它放在蜡烛的火焰上方加热:“物质有很多种形态,碘这种物体的熔点和沸点很低,只有100多c,而火焰的温度最低也有几百c,所以白加热时,碘会升华,升华的意思是固体跳过变成液体的过程,直接变成气体,就成了这样。” 吴驹给他们看了玻璃瓶内的气体。 非常神秘的紫色! “很漂亮吧?”吴驹咧嘴一笑。 李斯和小温皆点头。 “把门关上,这个实验得在没风的环境下进行,不然就搞砸了。”这也是他进屋的原因。 小温去把门关上。 吴驹戴上一个很厚的手套,将瓶口的塞子打开,倾倒瓶口,瓶内的紫色气体像瀑布一样宣泄而出,倒在了那张被誊抄的答案上。 一个个指纹逐渐显示了出来。 吴驹说:“无论是融化,凝固,汽化,液化,升华,凝华,都是吸收和放出热量的过程,碘加热后升华就是吸热过程,而当热的碘气体碰到外面的冷空气,它就会凝华,接触到纸的时候,就会被吸附在指纹上,这就是提取指纹的方法之一——碘熏法!”吴驹放下玻璃瓶:“搞定了!” 李斯、小温凑上来看,见纸上的许多地方被熏黄了,真的出现了数个指纹!纹路呈现和碘一样的紫黑色。 “这太神奇了!”小温十分震惊。 老成持重的李斯也惊叹不已,虽然吴驹说的专业名词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不明觉厉。 他不禁感慨,吴驹的博学程度确实是当时仅有的,那些诸子同样懂得很多,但他们谁能做到这样呢? 除此之外,李斯也觉得吴驹实在是深不可测,似乎什么事情到他手上都有了解决方法,和他作对的人大抵都没有好下场。 吴驹掏出一个放大镜,一手拿放大镜,另一手拿铅笔,嘴里念叨着:“正常人拿纸是大拇指在正面,其他四个手指在反面的拿法,这个窃贼也不例外,你们看,这正面全都是大一号的指纹,除非这小子是奥尼尔姚明,否则其他指头绝无可能有这么大的指纹。” “奥尼尔姚明是谁?”小温好奇的问。 “额……这不重要。”吴驹拿着铅笔划去一个指纹:“这个指纹是我的,我接触过这张纸,李斯你把手伸出来,嗯……这个是你的,也划掉,这几个是文恺的,我刚才去牢房看过他的指纹,划掉。” 最后只剩下一个无主的指纹! 吴驹将这指纹小心翼翼的剪下来,用两片玻璃板夹住。 碘很容易挥发,所以碘熏法用完需要及时固定,吴驹用两片玻璃板夹住可以让其多显形一会。 同时,他也让小温开始临摹这个指纹,小温是画画的,对距离的把控很到位,可以临摹个八九不离十! “好了,开始干吧!”吴驹一巴掌拍在旁边印满了指纹的本子堆上:“一个一个的对比,我就不信找不到!” 他掏出放大镜给李斯,李斯刚刚看过吴驹怎么用这玩意,拿到手虽然很好奇,但简单看了看便开始忙正事。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七分钟过去了。 二人看得眼睛都快瞎了之际,终于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指纹! 再一看签上的名字。 “朱能,他娘的,就是这个人,把他给我抓出来!”吴驹看得眼花缭乱,直接爆出口。 此时,外面的广场。 几百号人顶着太阳站了好一会,也不免生了些怨气。 有人说:“到底是谁泄露了答案,直接站出来不行吗?难道你还认为今天能跑得掉?” “就是啊!别害人害己啊!” 朱能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他心里其实很忐忑,很不安,但他只能赌自己不会暴露。 吴驹、李斯、小温终于从那个房间中走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们在那间屋子里做了什么,但看他们的表情,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吴驹走进人群:“还不自首吗?这么自信自己能逃脱?” 没人回答他。 吴驹微微一笑,随后快速探出手,将身边一个人擒了下来,双臂反锁,头被摁在地上。 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朱能在挣扎,可是他的力气如何能比得过吴驹呢? 兵士冲上来接手,将他搜身,搜出一把匕首! 还好刚才吴驹没有直接叫人冲上去,否则这小子就算不能杀别人,也有机会自杀。 随后朱能被绑了起来。 真凶伏法! 第五百二十七章 真凶伏法(二) 抓捕朱能后,吴驹和李斯对他紧急进行了审讯,得到的结果也没有出乎二人意料。 朱能是一名小吏。 最近,他欠下了一笔债,急需用钱,在偶然知道了答案之所在,第一反应只是惊讶,却并没有动心,因为他没有“销赃”的门路,但只能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在知道答案所在后,他发现各大世家的人在外围疯狂找寻答案所在。 买家已经有了,而催债也催的越来越紧,甚至找到了朱能的家里,威胁其妻子,眼瞅着还不上债,于是朱能起了歹心,趁着一天夜晚偷偷溜了进去,盗取了一部分答案,随后找到挑了一个在外围打探答案消息的世家探子,好巧不巧,那是文恺的人。 于是朱能和文恺在初试那天晚上达成了交易,从文恺那里获取了十万贯。 当然,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是完不成的,还有另外四人与其一同合谋,从旁协助。 随着朱能被抓,这四人一同落网。 赃款暂时还没有脱手,被朱能掩埋在家中的树下,被缴获。 这件答案失窃案,正式宣告结案! …… 咸阳第一考场。 吴驹和李斯向子楚做了结案报告。 “……至此,人赃并获,本案宣布告破,臣在此保证,会加强防守,类似事件绝不会有再发生的机会!” 听完吴驹的查案过程后,子楚很是满意,赞誉道:“做的不错!” 吴驹的查案过程实在太漂亮,横竖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先抓蒲文庆,顺着蒲文庆找到文其昌,紧接着控制文家,抓捕文恺,抽丝剥茧,从文恺身上得到了一些微薄的线索,就在李斯都觉得这条线要断的时候,他又拿出指纹一说,用碘熏法从茫茫人海中锁定了窃贼朱能。 势如破竹! “你们二人想要什么奖赏?”子楚问。 “臣不敢居功,只求大王不追求臣之过失,算是将功补过!”吴驹拱手作揖。 “过是朱能、文恺之过,你有功无过,这样,赏吴驹两百金,李斯百金!”子楚说。 除了吴驹破案的消息,他还得到了吕不韦在外面大战四方,舌战世家,拿到数以千万计的赔款的消息,此时正是心情大好,财大气粗的时候。 “谢大王恩典!”吴驹李斯二人作揖。 吴驹又说:“大王,除此之外,臣有学生田扶三人,本次若不是三人示警,也难以知晓答案泄露,故臣为之请功。” “嗯……寡人知道了,还有那个温小然,学会了你的素描,也是可造之材,这样,由你为这些人叙功,回头交一份叙功报告给寡人,尤以田扶三人,他们现在也在参加科举吧,那便让他们继续考,如果他通过会试,可以进大夫,入朝为官,没通过的话便再作其他奖赏。”子楚说。温小然是小温的真名。 “是!”吴驹颔首,问:“那朱能等人应该如何处置?请大王示下!” 子楚没有一丝犹豫:“罪首车裂于市,满门斩首示众。” 吴驹张了张嘴。 “有话想说?”子楚挑眉问。 “千错万错,错在朱能等人,其家人并未参与在内,是否应该……放过他们?”吴驹一番纠结后还是说了出来,以他朴素的价值观,对连坐这种刑罚很反感。 场中静了一小会,朝臣纷纷侧目去看子楚的反应。 大家都知道,自子楚即位以来,刑罚相较于前几代君王在位时期已经相对减轻,而民间对废除连坐、废除肉刑的声音从未停止,但子楚是不愿意在这方面变古改制的,不是因为他残忍,而是因为他认为这有利于国内的安定,秦国在之前数代君王维护国内秩序正是赖以如此,才有如此安定的局面。 子楚却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笑着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说:“你还是仁慈啊!这样吧,斩首改为流放,罪首还是车裂于市。” “多谢大王!”吴驹松了口气。 有朝臣诧异,感慨吴驹确实是深受大王信任和恩宠,大王竟然这么爽快的就顺着他的意思改了主意,这可实在不多见。 子楚转而问道:“你刚才说到的指纹和碘熏法,是否可以大力推广?成本几何?” “大力推广完全没问题,碘熏法是所有指纹提取方法中几乎最简单的,需要的材料只是碘、玻璃瓶、蜡烛即可,其中重中之重在于碘,这也关乎成本问题,大王知道海带吗?” “海带?” “或许通常称之为昆布,是生长在海里的一种藻类,长条状,褐绿色。”吴驹尽力描述着,他知道自唐朝开始有了昆布之称,明代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也记载过这一称呼,不过在后世,海带一般是指海带目海带科之下的海带属,是很普遍宽泛的称呼,昆布则单指海带目之下的巨藻科鹅掌菜属。小日子那边倒是直接称海带为昆布。 子楚恍然大悟:“寡人知道,秦国是几乎见不到这东西的,但齐国使者会带一些过来作为一部分礼物,听闻这海带只生长在海里。” “是的,碘正是从海带中提取的,方法嘛,也很简单,就是……” “停!反正寡人听不懂,你就不要说了。”子楚抬手制止。 “好吧。”吴驹悻悻的住嘴。 “这么说来,成本很低咯?”子楚问。 “是啊,那东西在齐国遍地都是,一个猛子扎进海里,看到的海带比头发都多。”吴驹说。 “那就好,看来很有必要从齐国购买一些海带回来。”子楚搓手。 吴驹的发明特点很多,但他最喜欢的一项就是,成!本!低! 沙子里烧出来玻璃,毒盐中提取出精盐,现在又有海带中提取出碘。 啧,还有什么是他不行的? “不仅如此,这海带还有一妙用——大王可注意到,内陆地区很多人的脖子很粗?而齐国人就不这样?” 子楚点点头,这一点他知道:“这难道不是天生如此吗?正如燕国人普遍比楚国人高大一些一样。” 在场的一些朝臣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们也有这样的症状。 吴驹摇头:“当然不是了,这是病!” “碘是人体必须的元素,如果人缺少碘,就会出现甲状腺肿大的症状,甲状腺位于脖子,所以脖子就会很粗,齐国人就不会这样,因为齐国临海,海里有海带,海带里有丰富的碘,他们可以通过食用海带的方式获取碘,因此很多齐国人,包括临海的楚国人、燕国人都没有这个症状。”吴驹说。 众人恍然大悟。 吴驹含笑看向祁农:“祁卿之前不是问我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吗?我打算之后将这个知识刊登在《大秦报》的健康版块,内陆甲状腺肿大患者那么多,只要价格不是很高,抢购者必然无数,可以赚一笔,还能利民治病,多好!” 祁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还是你仗义嗷!” “那好,祁农,派人去齐国大量收购海带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子楚下令。 祁农起身作揖:“臣领命。” 子楚旋即看向吴驹:“现在第一场考试应该快要结束,你去主持大局吧!” “是!”吴驹颔首。 第五百二十八章 真凶伏法(三) 此时考场中,第一科已经考完了。 吴驹听后,寻思着,光有一科很有可能不能辨认,所以又布置着考了一门“数”,数学的解题思路是很明显的,只要他们敢走标准答案的路子,就和白衣夜行一样,一瞅一个准。 终于,两科全部考完,所有考生被集中在了广场上。 广场的高台上,吴驹负手而立,微笑着看着他们:“大家可能很奇怪,今天为什么只考了两门科目,而且在考试前还暂停了很长时间,各位考官告诉你们的理由,应该是仓库失火,不过现在事情已了,就可以告诉你们真相了。” 考生们面面相觑。 许多人心道果然如此!是有隐情的! 吴驹说:“实际上,在考试开始前,因为一系列原因,考试答案泄露了出去,引发了一系列问题,迫使考试不得不终止!” 一片哗然。 随后,吴驹说道:“不过大家大可不必担心,现在罪魁祸首已经被绳之以法!” 他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外面已经闹翻天了,你们出去之后就能得到具体的消息,我也就不在此赘述了。” “在此我重申接下来的科举程序,先前的考试全部作废,后天的同一时间,参加考试的考生像今天一样在这里集合,凭准考证入场!那将会是正式的考试,因为我们启用了新的试卷,所以考试内容也会和今天的不一样!在此提醒所有参加了今天考试的考生,不要离开咸阳!防止错过考试!” 吴驹尽可能让声音洪亮,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这是提醒,也是忠告!” 有人脸色发白,意识到这件事情暴露后,他们这些参与作弊的人可能要被“清算”了! “除此之外,我们的报名处12时辰有人,如果有考生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可以前往报名处寻求帮助。”这是因为吴驹知道有人的旅店只租了两天,结果现在第一天浪费了,担心有人会续不上房,被迫露宿街头。 一席话说完,吴驹命人打开了试院的大门,考生们走了出去。 看着试院外面的蓝天白云,人山人海,这些考生一下子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正如吴驹所说,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试院里面是风平浪静,再不济也是暗潮涌动,但试院外面的咸阳城,那可真是一阵惊涛骇浪! 考生出去之后,立马接受了庞大的信息冲击。 “什么?有人贩卖答案?” “什么?城内调动了兵马?” “什么?号称延绵五百年的世家文家倒了!家主文恺被抓了?” 几乎每个考生都情不自禁的捂住额头。 在我们考试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 这天晚上,吴驹带着整个批卷组继续加班。 这次的任务比较简单。 首先,把文家以及其他七大世家的那些子弟筛出去,这些人不用说,肯定都作弊了。 这么一来又除去了近五百号人。 紧接着,他们开始对比基础题,至于那些作文题根本不需要看,这也是节省时间的地方。 吴驹说:“只要有五处与标准答案雷同的地方,我们就算作他是作弊了,便将他的试卷单独拿出来,放到一旁。” 这些名单最后还会与蒲文庆三人供出的名单对应,也会对作弊的考生进行简单的审讯,不会有误判的情况。 但是一晚上的时间,他们真的找出来了数个没在蒲文庆三人供出来的名单上的。 不好判断这是不是说明蒲文庆三人发展了“下线”,因为另一位罪犯“邹曲”还潜逃在外,没有落网。 但这些考生可以先抓起来! 于是这一晚,街面上马蹄声不断。 有人深夜打开窗子向楼下望去,发现是考生被抓了,被五花大绑,一脸颓态! 这一幕发生在咸阳城的各个角落。 捕快们杀疯了! 一晚上抓了数以百计的人!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考生们又震惊了! 怎么回事,我辣么大个考友呢?! 在了解到事情经过后,他们面色复杂。 一方面,有人这时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昨天之所以在泄露答案的情况下仍然进行考试,为的是钓鱼。 另一方面,有人发现一晚上竟然少了那么多竞争对手,一时间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无语。 答案泄露一事至此终于接近尾声。 在第二天,邹曲还是没有伏法,于是他如愿以偿的登上了那天的《大秦报》,通缉令高悬,特意用了红色颜料。 没到中午,就有人提供了他的线索,于是邹曲也被逮捕。 审讯了他之后,发现这小子虽然卖的多,但确实没发展“下线”。 最终在那群作弊人员中排除掉了邹曲的“客户”,再“排除掉”蒲文庆三人的“客户”,最终还余出来数十位。 于是蒲文庆三人又被拉出来一阵拷打。 最终确定了,蒲文庆这个小胖子确实没撒谎,他虽然犯罪,但不得不说他是四人里最老实的,不仅卖出的答案数量最少,也没有当中间商,没有发展“下线”。 发展“下线”的是另一人,林三,之前在高陵考场。 至此,有罪之人全部伏法! 午时。 罪首朱能,以及他的四人团伙,被车裂于市,宗族流放千里。 文恺,文其昌二人车裂于市,文家知情不报者全部斩首,其余人流放。 蒲文庆,商青,林三,邹曲四人腰斩于市,宗族流放。 所有参与作弊的考生,全部下狱,此后要服劳役和兵役。 那些世家在吕不韦的坑蒙拐骗下,个个大出血,拿钱平事! 总计四亿贯,外加文家财产全部充公,有六亿余贯,使得国库大赚一笔,这个吞金巨兽算是吃了顿饱饭。 当然,这并非对世家的全部收获,他们那些参与了会试的弟子一概被取消了资格,终生不得入仕,这意味着这七大世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于朝中的影响力会严重降低,很难再往朝中安插自家的子弟。 此外,光出钱肯定是不够的,之后在遇到利益争端的时候,子楚都可以拿出这件事情作为把柄,逼迫他们让步,这个把柄够用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这一系列事情结束后,倒霉的都是那些世家和投机取巧者,普通考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为之拍案叫好!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不治已病治未病 【大秦报·第五期·秦王二年九月十八日】 科举,为大秦报带来了大量的新闻的素材。 这一期的头条,也正是昨天发生,编辑加急赶制出的【科举答案泄露案】。 开篇大标题写着六个大字【未入仕,先入囚】 显然是讽刺那些作弊的考生呢。 紧接着,文章用大量篇幅讲述了案件的全过程,从朱能团伙盗窃答案,到贩卖给文家,再到文其昌转卖给蒲文庆四人,蒲文庆四人再隐秘的向考生售卖,这一通犯罪过程构成了文章的前半部分。 后半部分,讲述了案件东窗事发,当然,在怎么东窗事发这方面只是一笔带过,没有将田扶三人暴露,这是吴驹对写文章的编辑特意强调的,他认为如果写出来会给他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深藏功与名。 文章紧接着说到吴驹和李斯如何破案,在关键的检测指纹方面,提到“吴驹使用了自己发明的指纹显影技术——碘熏法,借此从数百嫌疑人中找到了嫌犯朱能”。 最后,在文章末尾,提到朱能团伙、文家父子、蒲文庆四人以及一众考生面临的处罚。 在之后的健康版块,吴驹将指纹的概念解释了一遍,提到【世界上每个人的指纹都拥有不一样的指纹,而现在我们也已经掌握了新型指纹显影技术——碘熏法,接下来会在执法部门大力推广,借此打击和抓捕罪犯】 并配了个手绘的指纹图,在最近两期的大秦报中,虽然还不能做到把照片印上去,但已经可以印手绘图,从通缉令到简单的图画,这是很大的进步。 吴驹写这篇稿子是在十七日,也就是会试第一天的晚上,当时最后一员犯人邹曲尚未落网,小温,也就是温小然正在吴驹旁边为其画素描通缉令。 见吴驹将这件事写在报纸上,温小然其实很奇怪。 他问:“把这点作为秘密保留下来不是更好吗?可以借此守株待兔,抓捕更多的罪犯。” 听到这句话,吴驹对他提出这样的想法并不感到奇怪,但转而问温小然:“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制定律法,抓捕罪犯吗?” 温小然思索了一下,说:“为了维护秩序,为了保护无辜者不受伤害。” 吴驹颔首,笑道:“是啊,法律的存在,根本目的是保护无辜者,如果我们视抓捕罪犯为根本目的,那不是成了冲业绩吗?” 温小然听后大脑有些宕机。 吴驹给他进行了更深层次的讲解:“《黄帝内经》素问篇的四气调神大论中,说【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我研读《黄帝内经》时十分喜欢这句话,它映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我把指纹显影技术和碘熏法的存在写在纸上,昭示大众,正是这个道理,罪犯如果看到后,就会忌惮!因为这提高了他们被查出的风险,提高了他们的犯罪成本,这一定程度上制止了犯罪行为的发生。” “保护无辜者,制止犯罪行为的发生,远比抓捕罪犯要重要的多!” 温小然听完这席话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是自己鼠目寸光了。 吴驹年少时看到街面上有警车呼啸而过,伴随着呜啦呜啦的警笛声,那时他觉得这方法真笨,警笛开的那么大声,罪犯不就知道警察来了?后来长大后在网上看到一个说法,说警笛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罪犯知道警察来了,使其停止犯罪,保护受害者不继续被伤害。 这个说法是否属实他并不清楚,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后来吴驹明白法律拥有避免、制止犯罪,引导人向善的性质。 这和汉文帝废除肉刑有一定的异曲同工之妙,《除肉刑诏》说: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怜之。 不过汉文帝废除肉刑说明的是法律的教育意义,认为施加肉刑者失去了向善的机会,正如面上刺字者走到哪里都会被歧视,甚至无形的逼迫他们再次走上犯罪的道理,失去了改过自新的机会,有违法律的教育功能,这和吴驹所说的制止犯罪不一样,毕竟一个在犯罪前一个在犯罪后,但却都是“不治已病治未病”、避免犯罪行为发生的道理。 后来。 吴驹对温小然说的这番话传了出去,使得他的“法学大家”之位日益牢固,焦樵、李斯,以及大量的法家人士都对其非常佩服,纷纷拜访吴驹,与其坐而论道。 言归正传。 除政治版块将【科举答案泄露案】作为头条外,在下方用大字,说明了接下来的会试安排:启用三号卷,于九月十九日重新进行考试! 此外,社会版块的大量内容也围绕着科举展开,譬如【某某考生在初试获得逆天成绩,进军金榜前十有望】。 编辑部的标题党也没有让读者失望,拿出了一篇统计科举开始以来奇葩作弊方式的文章,说到部分考生将小抄藏在舌下、藏在鼻孔,甚至是藏在某处不可描述之处,令人大开眼界。 经济版块说到咸阳旅店行业的价格疯涨,官府出面制止,谴责这种不当行为,声称科举是国事,借此发财,坑赶考学子的钱是可耻行为,并出面抓了一些价格涨得太离谱、甚至是坑钱的无良商家,使得旅店房价有所降温。 同时号召考生遇到无故涨价、坑蒙拐骗的行为可以进行举报。 文学板块,不用说,大家顺应主题,做了好些劝学诗,同时,初试是有很多作诗、作文题的,一些写的十分出色的诗词歌赋文章,在征得考生同意后也被刊登了上去,引起了许多人的点评和赞赏。 小说板块,五期以来,《封神演义》在上面已经连载到了第10回,而青石苑那边的说书进度则是第22回。 此外各种版块,在此不一一赘述。 大秦报第五期将咸阳城内的舆论热潮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而处在热潮中心的考生们在休息、复习了一天后,再次步入了考场。 第五百三十章 策论六题 九月十九日。 会试重启。 经历了之前的大案,这回无论世家,考生,还是其他什么,纷纷安稳了下来。 尽管还是在检查阶段筛选出了近二十个不死心的作弊者,但会试总归还是圆满开始了。 只不过到了考场之后,有些考生发现本来坐在自己左右的考友消失不见了。 不用想,这是作弊被抓了。 真应了报纸上那句话,未入仕,先入囚。 常规的发卷,发纸笔。 上午,一个时辰,考了书,也就是语文。 中午日常恰饭。 下午,两个时辰,考了史、数,也就是历史和数学。 一天圆满结束,到了考生日常的叫难环节。 不少人吐槽启用的三号卷比原来的一号卷还要难,做的人头痛。 尤其是数学版块。 “他奶奶的,到底是谁把鸡和兔子关到一起的?!”有考生如此怒吼,引来其他考生纷纷赞同。 “懂不懂什么叫规范化养殖啊喂!鸡和兔子怎么能混养?”有人声援。 没错。 正是鸡兔同笼! 童年时也曾困扰过吴驹的问题,现在被他拿出来祸害别人了。 不过考虑到这个时代数学发展实在不高,后世那些二元一次方程、几何,函数,微积分对他们来说都太复杂,哪怕是初中的题目,放到现在也能问倒一群人,所以吴驹在出题的时候其实手下留情了……起码他自己这么认为。 所以他干脆从古代算经中取题,除了出自《孙子算经》的鸡兔同笼之外。 还有“物不知数”题,问: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老鼠打洞”题: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引葭赴岸”题: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在这么一个算学并不发达的时代,使得一众考生简直要发疯。 下午考完数学的他们,双目呆滞,头发被抓成鸡窝,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彪形大汉蹂躏了。 在得知了数学的出题者主要是吴驹后,他们恨不得仰天悲呼。 呜呼哀哉,吴卿何薄于我啊! 后来考场的人把这个事传达给吴驹,吴驹听后先是愣住,随后说:“那他们可能难过的太早了,明天还要考策论呢。” 正如吴驹所言。 第二天,考生们看到策论题目时,人都傻了。 知道会试比初试难,可没想到那么难啊! 而且数量也有所增加,从初试的四道题,增加到了会试的六道。 此时,考场,二十米处远的高台之上,吴驹、子楚、吕不韦、李斯、嬴励、扬煊、祁农等朝廷重臣该到了都到了,毕竟这是会试,且策论是会试中很受重视的一门科目。 “不知道这次会试中可以诞生多少天才。”吴驹感慨:“兴许有人的答案可以直接作为政策来考虑。” “所以说你到底出了些什么题,我都还不知道呢?”祁农说。 吴驹叫人拿来数份试卷,给朝臣们看,现在考试开始,考场封闭,试卷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第一题:刑赏忠厚之至论。 第二题:安国全军之道。 第三题:塞外有林胡、楼烦,北有匈奴,何以制胡? 第四题:周有诸侯而乱,有诸侯,何以制,无诸侯,何以治? 祁农等人看得咂舌。 “别说,你还真别说,难得一批啊!” “这些题,我怎么感觉我也作不出来呢……” “说明你是靠关系走后门当的官。” “你放屁!难道你能做得出来?” “这个嘛……” 一众朝臣就策论题目在讨论。 “这里面有些题会不会有些太难了,使得会试的门槛变得很高?”祁农问。 吴驹摇头:“会试提高了分数线,由原来的680分提高到750分,多出来的70分全部被划到策论,这些题个个分占比都很大,对于很多考生来说,只要书、史、数正常发挥,策论六题中有三题失分不多,就已经能到及格线了。当然,前提还是得分,若是一通胡写,最后拿个零蛋,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没入仕的命了。” “事实上,750分的及格线在450分,他们前三门每门150分,要是都能满分,本身就已经到及格线了,更别提还有后三门,我在设计之初的预想是——如果书、史、数外加礼法和体育都正常得分者,及格是稳定的,如果有人能在策论这一科收割大题的分数,那他的得分就会出类拔萃,超过其他人一大截,如木秀于林、鹤立鸡群般十分夺目。” 众人点头。 祁农还在看试卷:“你这题感觉倒是有点意思,但说不上来意思在哪里。” “哪一题?”吴驹凑过去。 “第五题,汝为县官,两母争夺一婴儿,上官衙公堂,愤而泣,皆说为其子,不知二人孰真孰假,唤医者诊之,把脉,得知此二人皆产子不久,问如何判断?” 吴驹点点头:“这题是检验考生的思考能力和处事风格。” “那该当何解?”子楚忽然好奇道,试卷他也看过,同样看到了这题,想了许多,但并没想到什么十全十美的法子。 吴驹微微一笑:“把孩子劈成两半。” 众人:??? 这么狠? 子楚也目瞪口呆。 “这,这不对吧……”祁农眨巴眨巴眼睛。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吴驹说:“一儿无二母,这两个人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我为县官,主张劈而分之,二人必然反应不一,我以刀斧加之于二人,肯抛却性命阻止者,方为孩子的生母。” 大家听完恍然大悟,觉得这才对嘛。 子楚也连连点头。 “别说,这方法换做我是想不到的。”祁农说。 “这是我心目中的最优解。”吴驹说。 “那还有其他解答吗?”祁农问。 “当然有啊,我就知道一个。”吴驹点头。 “是什么?” “找两对孩子父母分别提取血液,测血型,实在不行就搞亲子鉴定,虽然够呛能手搓的出来,我还可以想想办法从人身上找答案,我还从来没研究过这个题目,有空可以试试看,不过需要对人体足够了解,所以我的方法,要不就是对科学十分了解,要不就是对医术十分了解。”吴驹说。 祁农张了张嘴:“总之就是医者的方法?” “嗯,可以这么理解。”吴驹点点头,转而说道:“这题主要就是看考生从什么角度解决这个问题,只要是个办法就能得一部分分数,可行性越高,分数就越高,当然有一种答案肯定得不到分。” “什么答案?”祁农问。 “把孩子劈成两半。”吴驹说。 “刚才不是说过这种方法了吗?”祁农问。 “单纯的把孩子劈成两半,分给两个母亲。”吴驹强调:“那样的指定是有点反社会人格,得分他就别想了,我会找人查他的前科。” 祁农咂舌。 “这策论六题里,每一道题我都是精心设计,挑选的,再比如旁边这道题,选择一个最赞同和最反对的诸子百家的学说,论述理由,这个也能看出考生思想偏向。” “要是有人反对医家怎么办?”祁农问。 吴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那我活劈了他,我们医家济世救人,可没惹过任何人。” “总而言之,这次的科举必然很有看点。”吴驹笑道。 子楚颔首:“希望能有让寡人眼前一亮的文章。” 第五百三十一章 成绩单与金榜 照顾到策论每一篇至少是“千字文”岂不,有些甚至能冲击万字,所以考试时间很长,一直从上午七点考到中午十一点半,足足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考完试之后,考生身心俱疲。 正如吴驹所说,他们前面难过的太早了。 策论远比数学难得多,如果说数学是给了许多考生当头一棒,那策论,可能是给了他们一通天马流星拳。 最让人崩溃的是,冥思苦想半小时,奋笔疾书半小时后,最后定睛一看——我这写了些什么垃圾?? 这实在是太多考生的心声。 在最后享受了一顿食堂的饭菜后,下午考了礼法和体育,至此,会试圆满结束。 “大家拿好准考证,有序离场,和初试一样,三天之后,试卷答案会刊登在《大秦报》的会试特辑上,六天后成绩单会送到登记准考证时填的家庭住址,金榜也会在那一天的第六期《大秦报》上放榜,也会在各大城池的布告栏张贴,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好了,各位考生可以离开了!” 考生们离开试院,或结伴同行,或与家人分享,渐行渐远。 之后,进京赶考的学子们陆续离开了,热闹了数天的咸阳终于有所降温。 批卷组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次吴驹很机智的请了外援。 他在朝会上向子楚打了报告,大抵意思就是:缺人,拨点人手吧,我看朝中这些闲没事的大臣就不错。 朝臣听完眼都直了,你自己忙的焦头烂额还要带上我们?? 但子楚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将挑了一批清闲的、有一定文学造诣大臣调了过去,这些大臣不需要管其他科目,仅仅负责给策论题打分,每五人一组,进行讨论,最终议定一个五人都同意的分数。 如果因为答案太好而纠结分数,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出现了争执,就将试卷上交给上一层,由吴驹、李斯、扬煊、嬴励以及一众出卷人组成的二级批卷组来确认分数。 整个批卷组忙成了一锅粥,纸张的翻动声和讨论声不绝于耳。 …… 会试结束的第二天,《大秦报·会试特辑》发售,上面刊登了会试各科各题的答案,供考生自行对答案。 这下学子书生的哀嚎那可真是满城无处不闻。 初试时也有这样的景象,但最后只淘汰了近一半的人,相当于淘汰率是50%。 这次就不一样了,会试的题目那可是嘎嘎猛啊,直接让大批好不容易跨过初试这道门槛的考生折戟沉沙。 根据不完全统计,淘汰率已经达到了80%。 相当于参与科举的一万人中,只有两千人幸存! 当然,这只是粗略的估计,大秦报不提供作文题、策论题的答案,最后得分犹未可知。 可以拭目以待。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可以算作“成绩预告”的会试特辑,使得一部分人血压飙升。 哪怕是考生中登峰造极的那批人,也无法再像初试时那样淡定。 …… 会试结束的第六天。 七会试成绩单将会开始运送,金榜也在最新一期《大秦报》上放榜。 这一天,考生醒的很早,甚至根本就是没睡,在等待成绩单。 早上七点,大秦报的送报员们带着成绩单奔赴四方,游走于各大城池的大街小巷之间。 有人拿到成绩单后喜极而泣。 也不乏有人长吁短叹。 甚至还有没找到准考证,无法凭此收取成绩单的。 总之是形形色色。 郑祺此时也在家门前焦急的搓着手。 其实他已经根据会试特辑上的答案粗略的算过分数了,456分。 刚好及格。 如果他没算错的话,便不必及没及格的事情而担忧。 而这个成绩,是没算作诗、作文、策论等无标准答案内容的分数! 也就是说,他真实的分数会比这个高的多! 所以郑祺在考虑的是,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会试之上,寸金寸土。 只是及格,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展望那些更高的分数,才有可能获得可观的官位和爵位。 而那样的分数,至少也是六百分以上! 在郑祺的来回踱步之中,送报员终于来了,看了一眼房子的牌匾,问郑祺:“你是郑祺吗?” “我是,我是!”郑祺连连点头。 “准考证拿出来。”送报员问。 郑祺将小心保存好的准考证递给他。 送报员查看了一下,与成绩单上的信息进行对照,随后说:“没问题,成绩单收好。” “好嘞,谢谢谢谢!”郑祺点头。 郑祺拿起成绩单查看,视野锁定在了成绩单的总分上。 【679】 郑祺:!!! “草!”郑祺激动的爆了一句粗口。 正在家中等待成绩的二老听到动静后走了出来,询问郑祺考得怎么样。 郑祺闻言哈哈大笑,说:“父亲母亲,儿子考上啦!” 在父母得知了郑祺的分数时,也不由甚是激动,紧接着便是宽慰。 郑父在感慨,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却始终只是商贾,不被人看起,他近几年也在劝儿子不必再读书,没有关系和背景,读书是横竖都没有出路的,不如与他一同打理生意好了,但儿子并不愿意,便一直拖着。 如今儿子竟要凭借科举一飞冲天,入仕了,他倒是成了“父凭子贵!” “我去买些鱼肉酒水,今晚好好庆祝一番!”郑母眼眶盈着泪水说道。 郑祺重重点头,随后说:“今天还要放金榜,儿子先去看一看。” 他很想知道以自己的分数可以在榜单上排到什么位置,和那些最顶尖者又有多大的差距。 “听闻科举榜首、榜二和榜三被称为状元、榜眼和探花,那些人又是多少分呢?” 快步走到坊前的报亭,报亭老板和报童在吆喝,吸引了无数人买报。 “最新一期大秦报!金榜放榜了!大家瞧一瞧看一看!” 见状郑祺一头栽进人群,过了许久之后,又钻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翻过首版,第二页就是金榜。 为了衬托金榜这个名字,金榜的这一页还专门印成了黄色。 报纸上的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一行有十个名字。 “郑……郑……郑……”郑祺的手指顺着榜单一路下滑,最终定格在第二行。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第十三名!”郑祺哈哈大笑,原地蹦跶了几下。 若换做平日里,如此行为是会被骂疯子的。 但现在,大家却纷纷惊愕的看向郑祺,随后连忙拱手:“恭喜恭喜……” 一时间,有十几个人要和他结拜为兄弟,有路过的媒婆赶着来给他介绍姻缘,甚至有不知哪家的姑娘直接红着脸跑来问他结婚了没有。 把郑祺吓得僵立着,不知所措,幸好路过的巡逻卫士以为是有人聚众斗殴,赶来驱散人群,这才将郑祺解救了出来。 郑祺向着卫士连连道谢,随后拿上被挤得皱成一团的报纸,向着家中赶去。 父亲,母亲,儿子是第十三名!哈哈哈! 多年苦读,终于结果了! 郑祺恨不得马上和父母分享这个消息,啊对,还要告诉那些朋友,尤其是那些自诩高人一等,常常贬低他的世家豪族子弟——我不仅考上了,还在金榜上名列前茅! 芜湖 冠军!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芜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二章 金榜题名(二合一) 金榜出世,引发了许多人的讨论。 虽然这次科举的难度超乎大批考生的想象,尤其是算数和策论狠狠地背刺了大批人。 别说是考生,题目和答案在大秦报特辑放出后,震惊了一大批人,在坊间掀起了一阵解题热,使得一群人“猪脑过载”。 但这无疑增加了金榜的看点。 放眼榜单之上,许多脍炙人口的名字都在榜上。 博闻,庞士安,林巍,曹公俭…… 这都是咸阳有名的才子,如今在科举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当然,有人考上了,就有人没考上,不乏有人爆了“冷门”,本是成名已久者,最后别说金榜了,竟然没及格。 据说咸阳坊间据此开了盘,有多种赌法,比如赌高低,如博闻和庞士安,二人并称双杰,虽然是挚友,却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赌盘便赌二人的名次孰高孰低。 更刺激的还有赌名次,赌某一人在哪个名次区间,如十名至二十名,二十名至三十名,如果赌中具体的名次,哪怕只下注一百钱也够大赚一笔。 除此之外还有针对一、二三名的赌法,赌谁能占据这三个位置。 按照大秦报上公布的官方说,根据统计,共有1802人通过会试,而金榜只记录前两百名。 其中,一二三名被赋予了特殊意义,分别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 这三个位置也将拿到金榜上最丰厚的奖励,会被加以“公大夫”的爵位,赏五百金。 而第三至第十名是“官大夫”,赏二百金、第十至第五十名是“大夫”赏百金,第五十至第二百名是“不更”,赏五十金。 现在来看,第一、第二、第三名都已经有了着落。 第一名,博闻。 此人心思缜密,沉着冷静,人如其名般博闻强识,其针砭时事的文章凌厉,形之笔墨的诗词豪迈,他在这次科举取得的成绩长于策论。 第二名,白皓,世家豪族“白家”的子弟。 此人成名已久,熟读各家经文,无有不知,在这次科举答案泄露案中他片叶不沾身,以他的实力,上榜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此次大批世家子弟折戟沉沙,白皓却能打入前三,被世家之人吹捧为“世家之光”。 第三名,庞士安。 与博闻并称双杰,在诗赋之道很有造诣,数年前以一篇《灞河赋》名震四方,吴驹开创词体后,他醉心于此,同样颇有造诣。 这三人皆人中龙凤,各有所长,但无论是经义、算学、诗词、礼法、骑射、策论哪一门实则都已经是顶尖,上榜前三实至名归。 不过在前三之争的博闻与庞士安之间,赌了庞士安名词更高的人只怕是要哭了。 赌的事暂且不谈,就在全咸阳沉浸在对金榜的热烈讨论时,榜上有名的各大才子成了焦点。 在吴驹提议下制作,由秦王子楚手书的“状元及第”、“榜眼及第”、“探花及第”三个牌匾,敲锣打鼓的送往了博闻三人的家。 博闻的府邸前,看着运来的状元牌匾,哪怕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博闻也不禁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白家前,未等牌匾来,他们自己就开始敲锣打鼓了,看架势起码要摆三天宴席。 庞府前,庞士安满脸笑容,与前来道贺者拱手道谢,亲眼看着牌匾挂上了府门。 除此之外还有排名第四的董书齐,少年成名,排名第五的周复,有四十五岁,大器晚成,老而弥坚,排名第六的邱兴元,排名第七的卫叔显,号称偏科之王,数学甚至没考及格,但还是进了前十等等。 在这些人狂欢庆祝时,也有人在接近他们。 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 他们突然发现,昔日高攀不起的大人物忽然在这一天纷至沓来,前来恭喜他们,并送出了各种各样的礼物,最普通的是送金银珠宝,除此之外还有送宅邸的,送商铺的,送百十歌女舞女的,更有下血本送了亲生女儿,可谓是一家比一家下血本。 当然,那位送亲生女儿的后来也被比下去了,因为有人也送了女儿,但一送就是两个,数量碾压。 这些人自称结善缘、结交,说白了就是投资。 对此,这些金榜学子的反应不一,博闻、庞士安、周复等人婉拒,他们有智慧,知道这礼物要是收了日后还起来很麻烦。 榜眼白皓也拒了,但他的情况不一样,他拒绝的根本原因是白家是豪族,财大气粗,看不上什么所谓的礼物。 用白家家主自己的话来说,白皓什么都不缺。官位爵位马上就要有,钱、府邸、车马会有族内给他,要多少有多少,甚至妻子也不缺,白皓成名已久,早已娶了白家家主的亲孙女。 除此之外,也有不乏有人得意忘形,经不住诱惑,将礼物全部收了下来,这些人未来麻烦不会小。 …… 与此同时,吴府。 吴驹也解。放了,虽然还没卸任主考官之职,但基本不需要忙什么了,紧绷了数天的精神终于得以放松。 包括出卷小组、批卷组,也全都就地解散,只保留了一部分留着殿试用。 此时,吴驹面前,青囊学宫的四十六个学生齐聚于此。 吴驹扫视他们,问道:“你们中有多少人通过会试,多少人没有?” “吴师,有四十二名通过,剩余四人没有。” 吴驹颔首:“四人没通过。” 他目光扫了扫眼前的人,说:“有哪些人没通过,站出来,报一下自己的分数。” 四人出列,挨个报数:“我446分,我437分,我424分……” 吴驹点头,满分450分,这些人其实差点都不是很多。 这很棒。 抛开四个不及格来看,这批孩子的分数都不高,最后甚至只有两位进入金榜,而他们基本是青囊学宫学得最快最好的一批人。 听起来很拉胯。 但有一点不可忽视——实际上,这些学生读书的时间不过半年,远远少于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人! 之所以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一方面是青囊学宫的教学质量不错,且有优势,比如提前享受到了吴驹为他们带来的红利,纸张毛笔要多少有多少,典籍经文可以做到人手一本,在考数学时,更是见识了吴驹在课上传授给他们的方法有多好用。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出身贫苦,足够努力,吴驹对他们说知识改变命运,他们真的有在听,并且引为至理在践行。 试想,如果让他们再读几年书,不用多,一两年足够,届时这些学生考出的分数一定远胜今日,个个金榜题名都有可能! 此时此刻,吴驹内心对这些孩子其实已经很满意,但表面上还是没有表露,肃声说道:“有总结过自己的问题吗?” “有。”四人都乖乖点头。 “我要多攻读史学典籍。” “我要深入研究策论。” “……” 吴驹听完,点点头,询问最后一人:“你呢?你考了424,分数最低,你觉得你的问题是什么?” 这人挠了挠头:“我吸取了教训,下次拿到试卷一定先写名字和准考证号。” 吴驹:“……” 合着这个考的最低的反而是最冤的,是因为一科没写名字和准考证号被算了零分。 吴驹摆了摆手:“或是一科弱势,或是粗心大意,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欠缺,你们这些没及格的都回青囊学宫接着读书,至少要到明年期末才能申请毕业。” “是!”四名青囊学宫学子拱手作揖。 吴驹又对另外42人说:“至于你们,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标准,既然你们已经通过了会试,那就继续参加殿试吧,不管最后是否入仕,殿试是难得一见的盛事,终其一生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次,值得参与。” “是!”另外42名青囊学宫学子拱手作揖。 吴驹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了,在殿试开始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回一趟青囊学宫,备战殿试,同时和同学朋友们分享自己取得的成绩和经历。 吴驹自己则叫上吕凝、魏磬,还有来做客的开阳公主,一起到外面走一走。 现在咸阳城正是普天同庆的时候,这个热闹不凑可太可惜了! 吴驹自己也想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金榜题名——听起来很怪,毕竟在世人眼中吴驹就是金榜题名的开创者,但懂的都懂。 一行数人驾车出门,出了坊便下车步行,去那些金榜题名者所在的街坊瞧一瞧。 博闻、白皓、卫叔显…… 吴驹几人走过了好几处“金榜府邸”,张灯结彩,锣鼓声喧天,十分热闹。 有些人家大方的冲着围观人群洒铜钱,向小孩洒果子。 当然,吴驹都没有显露身份,只是站在外围围观,充当看客。 但他甚至还亲自加入进去,趁着主家洒铜钱的时候,一个箭步踏入人群,飞花摘叶,抓了数枚铜钱下来。 吕凝看完嫣然一笑,说:“吴首富还差这几钱吗?” “金榜学子的喜气福气,不沾白不沾!”吴驹一本正经的说着,但转头就丢给路边摊贩,买了四个果子,一人一个。 开阳公主与吕凝的反应截然不同,她喜欢武艺,平日里来吴府的时候,便会与吴驹对练剑术、射术。 此时又玩心大发,和吴驹约着要比斗。 “好啊,就比能抓多少铜钱,只用一只手抓一次!”吴驹爽快的答应下来。 二人趁着下一次洒铜钱的时候,皆凌空一抓。 “五个!”开阳公主摊开玉手,果然是五个。 吴驹呵呵一笑,也摊开手,六个! “媳妇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公呢?”吴驹摸了摸她的头,拿过她手中的铜钱,和自己抓的铜钱一起丢给摊贩,又买了几个果子,让随从和车夫分了吃。 他们又继续向前走,看到排名33的考生迟攸之。 此时他笑呵呵的正接受各方祝贺,嘴都快咧到天上了。 有人送礼,无论是什么,他都照单全收,甚至有送女儿的也不例外。 他与来客饮酒,喝到大醉,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拉过别人送的女儿,要白日宣淫! 吓得那位送女儿的都不敢逗留,连忙反悔,也不管其他已经送出的礼物,将女儿拉了就跑。 开阳公主露出厌恶之色,说:“不过是个33名就得意成这样,这种人真的能成为国之栋梁吗?” 吴驹倒不觉得奇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能走到这一步必然有些才气,不过他这性子如果改不掉,难有作为,算了,今天他闹出这一出,已经人生污点了,我观此人仕途已断。” “我回头要和王兄说一声,这样的人不能用了,用了也是贪官污吏!”开阳公主说。 吴驹摇摇头:“不用,大王肯定知道。” 开阳公主疑惑。 吴驹笑道:“我们都来凑热闹,你当他会在宫里闲着吗?此时金榜上各大考生,必然都在他的监视之中,甚至他自己现在已经出了宫,在微服私访!” 开阳公主摸着下巴:“倒像是王兄能干出的事。” “阿嚏!” 密密麻麻的人群另一头,子楚打了个喷嚏。 “大王怎么了?莫不是受了凉?” 子楚摇头:“酷暑九月,艳阳高照,哪来的凉受,必然是有人在念叨寡人!不管了,蒙毅你把这个叫什么玩意给寡人记下来,此人得意忘形,不可重用!日后就算只是当个县令,也要派人盯着他!” 第五百三十三章 “范进中举” 见三女皆对这迟攸之深恶之,吴驹便也不再逗留,四人一路走走逛逛。 金榜为整座城点缀上了喜庆的气氛,大街小巷无论何处都显得热闹非凡。 “这才几天没出来逛街,咸阳又多了些新奇的玩意。”魏磬看着刚买的糖人说道。 这糖人并不是很精致,只是大概将饴糖捏成形状,加些东西点缀上去,用竹签子串起来,在吴驹看来是糙活。 吴驹便也直言不讳,说:“这东西做起来很简单,算不得什么。” 一旁,刚卖出一个糖人的小贩瞥了吴驹一眼,看在吴驹刚掏钱买了三个的份上一言不发的走了。 魏磬哈哈大笑:“师父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吹牛一样!” 笑得那么开心,真是逆徒!吴驹给了她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魏磬捂着脑袋,吴驹则说道:“我可是认真的,他做的这些在我看来像小儿科一样——你们见过糖画吗?用融化的糖在铁板上作画,可以将龙凤老虎刻画的惟妙惟肖;还有糖葫芦,将山楂去核穿成串,淋上汤汁,酸酸甜甜的,还有奶茶、臭豆腐、生煎包、肉夹馍、热干面等等……” 刚才还在喊疼的魏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吕凝和开阳公主听到吴驹说出一连串的名字也不免两眼放光。 魏磬拉着吴驹的袖子:“那师父你会做吗?” 吴驹思索:“部分可以尝试。” 糖画那玩意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他是确实搞不明白,龙凤他是画不了了,画只小猪佩奇还能考虑。 其他的他大致明白是怎么个做法。 “真的吗,我不信!”魏磬露出的狡黠的笑容。 “激将法是吧?为师是不会中计的。” “我也不信。”吕凝露出笑容。 “你俩都不信,那我也不信吧。”开阳公主说。 吴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正想说话,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嘈杂声,有人在喊“摁住他,摁住他”! 抬头望去,竟发现一个披头散发者正在大街上奔跑,巡逻卫士追着他,一个扑身将他压在身下,随后架起胳膊往回走。 吴驹愣住了,走上前去询问围观群众:“大爷,这什么情况啊?那是什么人?” 被问到的大爷说:“是江奉,金榜排名第17的学子!” “江奉?他怎么成这副模样了?”吴驹在试卷上见过这个名字,他的卷子曾被传入二级批卷组,由吴驹等人亲自审定分数。 据说此人穷苦出身,寒窗苦读十年,往日名声不显,他出现在金榜上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出乎所有人意料。 “据说看到成绩和排名,高兴疯了。” 吴驹懵了。 这也行? 《范进中举》经典复刻版? “我们去看看。”吴驹说。 他追上去,跟着那个几个巡逻卫士进入坊中,最终来到一间破漏的院子前。 院墙一半已经败落,房顶是茅草,显得十分破落。 吴驹咂舌,江奉是真的家境贫寒啊,金榜前五十,甚至前一百只怕都没有人比他更穷了。 门前有卫士在守护,江奉身为金榜学子,还是能受到一些优待的。 瞅了一眼周围的人头攒动,吴驹对吕凝和开阳公主说: “围观的人太多了你们两个留下吧,我和魏磬去看看。” 他让随从留下保护二女,随后虚揽着魏磬的肩膀,替她挡住挤过来的人,护着她向深处走去。 到了门前,他说:“我是吴驹,让我进去看看他。” 随后拿起出示了自己的印章。 现在的官员都会佩印章和绶带,有金印紫绶,银印青绶,铜印黄绶三个标准,各自代表不同的级别,吴驹当然也有,但他平常不穿官服也不佩绶带,印章倒是会随身带着,就是这方用银打造的印章,和孩童拳头差不多大小,是秩比二千石以上才可以佩戴的,一般就是九卿、各地郡守郡尉这个级别。 卫士大惊,连忙将吴驹和魏磬迎进去。 吴驹入内后看到了江奉的老母,表明自己身份后,问道:“现在人什么情况?” “我儿被压在卫士压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就昏了过去,现在人正在里面呢,恳请吴卿一定救救他!”老母想要跪拜,但被吴驹制止了。 他进去看了看人。 只见此人相貌倒还算标致,只是如今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吴驹先给他把了脉,随后扒开他的眼皮,观其目,内心便定了神。 “你去附近的医馆借一个药囊来。”吴驹对巡逻卫士说道,他身上当然不会是随身携带药囊的,更何况他也没预料到还会上演一出“范进中举”。 “是。”卫士疾步离开,不一会带回来一个药囊。 吴驹随后将房间里的所有人清空,对魏磬说:“你来给他治。” 魏磬哦了一声,她现在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了,而是医了不下上千人的女医者,医道大家,虽然江奉的症状魏磬没遇到过,只在典籍中看到过少许记载,但不影响她出手,这点大心脏她还是有的。 再不济还有吴驹呢,吴驹可以兜底。 魏磬也如吴驹一样,把脉和看了看眼睛,随后说:“那我便给他行针?” 吴驹颔首。 于是魏磬从药囊中取出银针,为其针灸。 一番操作下来,江奉表面没有任何动静,但肌肉却放松了下来,一直紧握着的手也松开了。 吴驹又为其把脉,微微颔首:“做得不错!” 魏磬嘻嘻一笑。 吴驹出了房间,说:“没什么大碍,俗话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现在外加一个金榜题名时,这是人生四大喜事,江奉寒窗十年,平日里太过压抑,今日突然逢此喜事,气血上涌至头脑,致使意识和行为错乱,也可以理解为神经受了刺激,但好在并不是真的疯了。” 说这话的时候,魏磬看了他一眼。 “挣扎了两下昏过去,只是因为精疲力尽,虽然对身体伤害很大,但多养养生就没大碍,我给你一道方子,这方子是用来定神养气的,你从现在开始熬煮,等他醒了第一时间给他喂服,对了,记得叫他参加殿试,如果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就算了,我会为他上书说明情况。”吴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江奉平时用的纸笔,笔走龙蛇地写下药方。 “他费劲千辛万苦考上了,一定不肯错过。”江奉老母说。 吴驹摇头:“命比官重要,他在金榜排名靠前,就算缺席了殿试,大王也多半愿意网开一面,倘若强撑着去,给身体落下隐疾就不好了,当然,有条件还是要去的。” 他随后又与之交代几句,随后便要离去。 江奉老母说:“吴卿大恩大德,老身在此拜谢,待犬子醒来,老身与他说明原委,再让他亲自谢你。” “不必客气。”吴驹说。 随后与魏磬离开江奉家。 “刚才想说什么?”吴驹问。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魏磬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了。 魏磬挠了挠头,问:“洞房花烛夜真的很快乐吗?” 吴驹:“……” 扶额。 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魏磬撇撇嘴,师父总把她当小孩子看。 吴驹抬头在人群外搜索吕凝二人的身影,然后吕凝还没看到,竟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面孔。 他上前正要拱手,便被其拦住了。 “大家都盯着你呢,不必行礼了。”来人正是子楚。 和吴驹所料一模一样,他已经出宫,身着很不起眼的灰色衣服,在微服私访! 刚才江奉的事情,他多半也都知道了。 这时,吕凝和开阳公主也来了。 “大王!”“王兄!” 二人说。 子楚微微点头,与吴驹四人一起离开江奉家门口,到了开阔地带。 开阳公主说:“王兄要与我们同行吗?” 子楚摇头:“寡人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开阳公主叹气:“那太可惜了,吴驹刚才还说回去之后要下厨做些小吃呢。” “什么?”子楚挑眉:“哈哈,寡人忽然没事了,反正这帮金榜学子也看得差不多了,走吧,摆驾吴府!” 吴驹:“……” 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回去后,吴驹下了一回厨。 先是取红茶若干,泡的差不多之后,将牛奶加热,混合到一起,简单的奶茶就制作好了。 吴驹还使用了糯米面,加入红糖水,揉成面团,搓成长条,一个个摘开,揉成团,随后下水煮开,放进奶茶,便可以假乱真为珍珠奶茶。 他倒是想做真珍珠,但木薯、红薯、玉米等等现在都在大洋彼岸,无法实现,用糯米面做,说白了近似于糯米圆子,口感有差异,但总体来说差别不大。 子楚喝了都说好! 山楂此时也在成熟的时候,吴驹回来的时候买了些,洗净穿成数串,将白砂糖熬到粘稠,裹上去就成了冰糖葫芦。 剩下的糖加入红糖、饴糖,搅拌后加热,就成了糖画能用的糖。 在备一个勺子和一张薄一些的铁板,就搞定了。 吴驹自己上手画了一通。 不能说是不像吧,只能说是稀碎! 子楚见状上手也去试,但不佳,画虎反类犬。 隔壁正在处理公务的吕不韦听闻子楚驾到,闻讯赶来,也试了一遍,随后果断放弃,却引来了三女的兴趣,不断尝试,最终是吕凝夺下了胜利,画了一只兔子,有八分相像。 之后,吴驹还做了肉夹馍,这个倒是颇为简单,还有生煎包和锅贴,和臊子面来作为主食。 这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看着真是分外有满足感! 吴驹得意道:“看到了吧,区区糖人算什么?我随便做一些食物都甩他十条咸阳大街。” 吃的满嘴流油的子楚和吕不韦这才知道吴驹难得愿意下厨做这么多美食,竟然是因为被商贩鄙视,并且被魏磬三人来了一出激将法。 一生要强的男人。 晚点更新 卡文了,不想在殿试一笔带过,想写点东西出来,但又发觉肚子里没存货……我要查查资料,整理一下大纲,晚点更新。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晚点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状态不佳,可能阳了,请个假 可能是阳了,暂未确定,这两天可能得看情况更新了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状态不佳,可能阳了,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阳了 遥想昔日,杯天帝也曾斩尽邪氛,于黑暗动乱时代逆天而行,期望着在大世中保持清醒,独善其身,然终究功亏一篑,被侵蚀、沾染上了不详,如今常常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难以保持更新了。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阳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退烧了 36.7c。我已摆脱不详。更新最迟明天晚上恢复。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退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四章 殿试(一) 三日后,殿试至。 吴驹起了个大早,驾车进宫。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但同时也是早朝的日子,流程安排是先早朝后殿试。 甚至为了不耽误殿试,还把早朝提前了。 这可把吴驹这个起床困难户难坏了。 进宫城,在咸阳大殿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随后开始打哈欠。 没过一会子楚就到了,在王位上正襟危坐,朝会开始! 今天要议的内容有几条是和吴驹有关系的。 其一是户籍改革,这是大事情。 对于科举答案泄露案中起到了大作用的指纹,子楚很重视! 他打算着手改革户籍制度,添加收录指纹这一项信息。 秦国的户籍制度草创之初很草率,后来在商鞅改革中有了系统的规矩,个人信息需要在官府登记,一式两份,在官府手中的就是户籍,在百姓手中叫做“照身帖”,照身帖上有姓名、生日、职业、籍贯、样貌特征等等信息,和后世的身份证有着相同的作用,但更为严苛,没有照身帖甚至不可以留宿于旅店,更别提出入城池。 新的户籍制度发布之后,百姓需要前往官府补办照身帖。 新的照身帖同样有姓名、生日、职业、籍贯、样貌特征这些基本信息。 但是,材料由竹板改为纸张,更轻薄,更便利,省去了刻字,只需在打印好的照身帖上填入信息就好。 这还有助于防伪,可以使用材质和颜色特殊的纸,这样不容易伪造,再盖上官府印章,甚至是着手设计一些真正的防伪标识。 除此之外,补办新式照身帖的同时,也要在官府的户籍中留下自己的十指指纹。 这项新政预计在十月中旬开始实施。 “臣以为,是否有必要再加入人像这一项,如今官府已有能力大量培养素描画师,可以在户籍和照身帖上留下画像。”廷尉司右监出列说道。 “卿等以为如何?”子楚问。 李斯摇头:“臣以为不行,画素描像终究耗时耗力,秦国有数百万百姓,如果给每个人画一副素描画像,那得是多大的工程量,倒是可以培养上万名画师,用提升数量的方式提升产能,但是这次户籍改革之后呢,这上万名画师不就失业了吗?” 右监想了想,点头:“是臣考虑不周了。” 子楚颔首,转头看向吴驹:“吴驹你怎么看?” “不搞。”吴驹摇头:“臣的相机研究已有成效,待成功之日,一息之间便可摄影,无论是质量还是效率,都比素描强太多了。” 子楚眼睛一亮,才想起还有照相这回事,于是说:“善!那此事便容后。” 第二件事也是和指纹有关,子楚有意在官府捕快中培养一批懂得碘熏法的人,安插在各地官府。 这个好说,吴驹自己教十几二十个,然后让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就好了。 至于碘熏法的关键材料碘,目前的打算是从齐国采购回来海带后交给吴驹,吴驹来提炼,出成品后下发各地。 朝会开了一个时辰,之后进入尾声。 最后一件商讨的事情就是殿试,在确定了一些细节后,吴驹和三个副考官出列,向子楚告退,随后离开。 出了宫殿,吴驹几人快步来到咸阳宫大门口,在这里见到了那1800余名考生。 隔着老远,他便见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博闻,庞士安,白皓,曹公俭、卫叔显、田扶等人,等等。 李斯感慨道:“最终得以参加会试的考生中,还是世家的人占绝大多数。” “有近十分之七,我统计过。”吴驹说。 这还是在文家、邓家等共八大世家在作弊案东窗事发后,族中子弟被劝退后的数量,否则这个比例还会更大。 他叹气:“没办法的事情,纸张出世也才不过半年,“读书自由”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这些寒门学子读了半年的书,拿什么跟人家世家读了十几年书的子弟相比?坦白说,这次有博闻、江奉、郑祺等寒门学子,已经让我很满意,这告诉我们寒门有大潜力,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有书读,他们不比世家的孩子差,一样可以成为国之栋梁。” 其余三人皆颔首。 到了近前。 “咳咳,安静一下。”吴驹将手下压了压。 “拜见吴师!拜见李师、扬师、赵师!”考生纷纷拱手作揖。 吴驹四人点头,询问一旁一直在等候的小吏:“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1802,一个不少。”小吏回道。 吴驹又看向一旁的军士:“搜过身了?” “搜过了。”军士颔首。 吴驹点点头。 “那好,都到殿试这一关,我便不说废话了,都随我来吧。”吴驹说罢便冲他们招了招手,随后转身返回。 一群考生赶忙跟上。 被两个同伴架着的江奉来到吴驹面前,拱手说道:“吴卿救命之恩,有如再造,学生感激不尽!” 吴驹一看是他,便放慢脚步,笑道:“没什么的,恰巧路过而已。” 江奉挠挠头:“让您看笑话了。” “我是医者,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说着,吴驹拿过江奉的手给他把了个脉,说:“多注意休息。” 江奉重重点头。 吴驹刚才虽说不说废话,但前往咸阳殿的这段路上,他还是与考生们说了几句。 “殿试是没有排名的,原本金榜应该设在殿试,但是我认为以分数的高低排名才公平,而不是凭主观评价,所以改成了会试前两百名上金榜,殿试成绩是高是下,最终是大王评判,不会有分数,甚至都不会将答案放出,一句话,简在帝心,所以你们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吴驹说。 “这次殿试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古往今来第一次,往后你们很有可能也只能见到这一次,要好好把握住!” 考生们将吴驹的话记下,有人问:“何以说只能见到这一次殿试?” “字面意思,这次科举只是试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吴驹微微一笑。 这是子楚和吴驹等人密谋商议的结果。 现在处在战争的关键阶段,吴驹知道这是七国统一的前夕,当然,子楚是不知道的,但他也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和智慧,感受到这百年乱世已经迎来了尾声,统一只在这二十年之间,会由他,或是他的儿子、或者是孙子来完成。 这个时候,秦国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在科举带来的红利,和安定之间选择,子楚会无脑选择安定。 同时,科举是很好,但也有个弊端,那就是不适合乱世。 再好的制度,也不是万金油,也有一套适配的国情,国情不对,实施这样的制度就有可能反受其乱。 科举与秦国的关系就是这样。 秦国现在不需要大量的读书人和官吏,秦国需要粮食,需要军队! 子楚也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开科举,尤其是吴驹这样的人让他深刻明白了多元化人才的重要性。 但他不能允许“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思想出现在民间,这是有害于国家的,如果百姓都去读书,都知道读书就能获得荣华富贵,谁还会种地,会打仗呢? 这和此前吴驹在焦樵的法家聚会上谈到鼓励经商问题是一个道理。 吴驹当然也不喜欢打仗,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唱统一的反调。 统一天下,才等同于和平,这件事越快越好,与之相比,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 所以科举只会进行这么一次,为的是试验,并且获取一定的人才储备,用来应付接下来打下地盘没人治理的情况。 所以,没有下一次科举。 或者说,下一次科举的时间,是在一个时间节点,而不是一个具体的日期。 那就是统一的那一天。 吴驹说完话后,步伐便加快了,他不想和这些考生解释这个问题的原因,说明白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行人来到咸阳殿前。 吴驹深吸一口气,转头说:“注意一下仪容仪表,排成队,我们进殿。” 考生们皆颔首,纷纷深呼吸,十分紧张。 马上就要见到大王了啊! 入王宫,参加殿试,面见大王,这是何等的荣耀! “走吧,你们的最后一场考试开始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殿试(二)(二合一) 上千学子跟随吴驹等人进入殿中。 现在宫殿的设计还不兴明清时金碧辉煌的那一套,而是以青色、灰色、黑色等并不鲜艳的颜色作为主色调,青砖黑瓦,氛围庄重森严,蔚为壮观。 考生们无论出身世家还是寒门,皆是第一次进宫,不免瞳孔震颤,为之恢弘壮丽而惊叹。 两侧文武百官站立,为首的是金印紫绶的相邦吕不韦、国尉王龁,上卿蒙骜,亚卿麃公,紧接着是银印青绶的祁农、焦樵等九卿级官员,之后是铜印黄绶的众官,秩序井然。 而在大殿尽头的宝座上,子楚正襟危坐。 “禀大王,殿试考生已带到!”吴驹拱手一揖。 上千学子拱手作揖:“拜见大王!” “平身!”子楚声音洪亮,随后起身:“既然如此,殿试便开始吧!” 吴驹颔首,转头说道:“殿试规则很简单,没有题目也没有试卷,唯有两个字,献策!” “每人向国家献一条策,可以从任何方面出发,政治,律法,谷货,农桑,制度,战争,都可以,写出来的内容除了自己就只有阅卷者和大王知道,不传第三者耳。” “殿试的一切和会试排名毫无关系,甚至会颠覆会试的成绩,所以在殿试失误的人也不必难过,殿试依旧有重来的机会。”吴驹说道。 听到前半句话考生们面露思索,后半句话却让他们目光灼灼,两眼放光。 尤其是像排名第七的卫叔显这种著名偏科人士,听完后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挺拔了。 哈!不考数学,那爷直接冲个前三给你看!这是卫叔显的心声,他要不是数学考得差,前五总是不成问题。 可惜殿试没有排名,但这也不妨碍卫叔显准备大展拳脚。 之后,殿试便正式开始了,考生被带往宫中设置的考场,每人都有最普通的一张桌子、椅子和一张纸一支笔,随后就是长达四个小时的考试。 考场四面筑起高台,外高内矮,子楚、吴驹和一众朝臣在此监考。 当中最为感慨的是甘罗。 他昔日同样在这些才子之列,甚至是排名最靠前的几人之一,但这次因为没参加科举,未能提名于金榜。 “我要是参加科举,一定能摘个状元回来!”甘罗对身边的吴驹说道。 他对此颇为遗憾,认为少了个证明才华的机会。 吴驹呵呵一笑:“这么自信,我出的那些算术题你都会了?” 甘罗的雄心壮志顿时卡壳了。 “状元可没人能十拿九稳,你观博闻现在身为状元,威风八面,可他和榜眼白皓也就差了三分,是险胜。”吴驹说:“你还是别凡尔赛了,你羡慕他们,他们何尝不羡慕你?” 甘罗现在可是秩比一千五百石的平准丞,一部的实权长官,只要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做出成绩,再往上升一升,爬到平准令的位置,迈入银印青绶的行列! 这个位置远超同龄人,身为前三甲的博白庞三人都与之很有距离,所以哪怕甘罗没拿到状元,他也依然是佼佼者,光芒万丈,照耀咸阳众才子。 甘罗想了想,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子楚在考场周围巡视,不时驻足观望。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中午,殿试终于进入尾声。 “考试结束!各位可以停止作答了,记得检查试卷上的姓名!” 吴驹挥挥手,示意一旁数十名小吏去组织收卷,试卷被统一收起,封入箱中,贴上封条。 随后,考生再度进入咸阳殿,子楚亲自为金榜前列的考生授予爵位和赏赐。 博闻,白皓,庞士安三人授公大夫爵位,赏五百金,子楚还分别赐予三人三件宝物,分别是一把剑,一块玉璧和。 剑是一把青铜剑,剑身错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由吴越铸剑名家打造,剑鞘上镶着玉珠与宝石,虽然不是纯钧、太阿那样的名剑,但子楚告诉博闻,这把剑他早年曾经使用、佩戴过很长一段时间,这分量瞬间就不一样了,乃是君王佩剑,可见子楚对博闻寄予厚望。 博闻双手接过,躬身谢恩。 白皓得到的玉璧,与大名鼎鼎的和氏璧出自同样的地方。 当年和氏璧被卞和从荆山开采而出,献于楚厉王,楚厉王命人查看,却被告知是一块石头,大怒,遂以欺君之罪砍去卞和左脚,厉王薨,武王即位,卞和又献玉,武王命人查看,却又得知是石头,卞和因此又失去了右脚。武王薨,文王即位,卞和抱着璞玉在楚山下痛哭了三天三夜,泪尽而继之以血。文王得知后派人询问,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 卞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此吾所以悲也。” 于是,文王命人剖开这块璞玉,见真是稀世之玉,遂命名为和氏璧。 卞和得以洗脱冤屈,荆山也因出美玉而被大幅度开采,但或许是孕育和氏璧就已经耗费了荆山的全部灵力,此后荆山出玉不少,美玉却寥寥无几。 白皓的这块玉璧就是出土于荆山的美玉,玉质与和氏璧相差无几,只是体积要小许多,也是至宝! 庞士安得到的是一件瓷器,是天青釉瓷器。 自瓷器厂开窑以来,有吴驹为其指明方向,将后世已经出现的各种釉色以及粗略的制作方法传授给工匠,致使技术进步神速。 其中一个窑口一直在研究天青釉,正是“天青色等烟雨”的那个天青,汝窑的巅峰之作。 天青釉的成型条件十分苛刻,在火候上极难把控,材料更是需要加入玛瑙,一直是重大难题。 一个月前,偶然一次开窑中,得到了七件瓷器,是目前颜色最纯正的天青釉瓷器,有三件被子楚收入宝库,赐给庞士安的就是其中一件。 瓷器厂虽然每个月都要出售大量的瓷器,甚至出口到六国,但都是青瓷、白瓷为主,那些稀有釉色的瓷器难得一见,如子楚赐予庞士安的天青釉瓷器,吴驹送给吕凝的胭脂水釉瓷器,都已经是当世当之无愧的顶级奢侈品! 庞士安得到的这件宝物,尽管没有伴随过子楚,也不是来头很大的宝物,但价值却半点不差。 除了前三甲以外,前十的其他七人也都得到了一件宝物,并被授予官大夫爵位,赏二百金。 这让参与仪式的其他考生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再往下一层的第十至第五十名是“大夫”,赏百金,但不是子楚亲自奖赏,而由吴驹代为主持,在这一列的有郑祺、江奉等人,当然,还有那个酒后乱性的迟攸之,子楚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完蛋玩意的功名直接取消,但思来想去还是压下了,决定再观察观察。 第五十至第二百名是“不更”,赏五十金。 至此,金榜题名的二百人都得到了奖赏,也为殿试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近两千考生在官吏引导下出了宫门。 …… 就在殿试进入尾声时,咸阳城一处富丽堂皇的宅子中,正在进行谈话。 与会者有数人,皆是咸阳世家豪族的家主、族长,当然,不是全部,只是一小部分,相互关系很密切,来往频繁,有着相同的利益,更是进行了通婚。 而会议的主题,则是科举。 “老夫以为,文家这次的失败,在于他们采取了不正当手段,最终导致了文家覆灭。”一个白发老者说道。 “做就做了,关键是活太糙,害人害己。”一个中年男人淡淡的说。 “这话说得倒是,且看老邓,这几天闭门不出,说要研读经文,未免太怂了。”另一边的人说。 他们说的老邓正是邓家家主,科举答案泄露案案发后,这些参与在内的世家纷纷夹起尾巴做人,今天的会也没有参加。 “不要管老邓了,为今之计是吸取教训,为下一次科举做打算。” 众人皆点头。 科举答案泄露案牵扯了一大批人,当时他们也胆寒过、噤声过,可过了几天,金榜放榜,引出的巨大利益却让他们眼热不已,心思再度活络了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人的本性,世家更是如此。 “我们要采取正当手段!”有人在为这次谈话定下了基调。 “比如?” 之前批判文家活糙的中年男人发话了,他是陈家家主,素来多智。 陈家的中年男人说:“我前几日偶然见到了吴驹,给我很大灵感,吴驹身为科举的主考官,你们看他此次多么威风,我相信以吴驹现在在考生中的声望,只要他愿意,振臂一呼便是一个巨大的党派,而主考官不可能一直由同一个人任职,我觉得我们应该争夺一下主考官的位置!” 众人眼睛一亮,听起来像个不错的主意啊! “可是……大王会把主考官的位置给我们世家?吴驹群而不党,洁身自好,从不参与党争,深得大王信任,连任两届问题不大,再不济还有宗室、有其他势力,我们争取到的希望不大吧?” “只要我们联合,纠集成一个足够有话语权的团体,选出一名代表,当然是有可能的。” “再不济,主考官选不上,那不是还有三个副考官吗?”陈家的中年男人说。 “副考官不行,我们就想办法和下一届的主考官或者副考官达成利益交换!总会有方法。” 嗯?! 这个听起来靠谱啊! 这不正是他们擅长的吗? “好,就这么办!”他们达成了共识。 一时间气氛十分快活,各大家主族长都在畅想下一次科举。 谈话结束后不久,殿试也结束了,从吴驹口中亲口说出的消息传了出来。 科举没有下一届! 踌躇满志的各大家主、族长们沉默了。 …… 子楚大概是能想到那些世家在想什么幺蛾子,说句难听的,那些人一开口子楚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 只要有利益,他们就不会消停。 但是问题不大,老子不搞下一届了! 这就是釜底抽薪,无懈可击,只要我不出招,你就没法反制我。 什么破世家,破贵族,该上哪玩上哪玩去,寡人才不陪你们闹。 同时,子楚也不禁叹气,下一届的科举大抵就是秦国统一天下之后了,寡人在位时,是否能看到那一天呢? 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 子楚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殿试结束后,开始整理那些答卷。 殿试的题目是献策,并且不限主题,在这群大秦顶尖才子的笔下,必然能涌现大量有价值的计策。 子楚的打算是将每一篇答案都认真研读一遍,批卷组要做的则是分出三六九等,按照重要程度粗略的排列出先后顺序就好。 批卷组是很轻松,但吕不韦、吴驹这些人就没那么轻松了。 子楚在研读策论时,也会将他们叫来一起讨论,谁闲着就叫谁,尤其是吴驹这个无业游民,被连着抓了好几天壮丁。 金榜考生也被一一召入宫中,子楚在章台宫接见他们,让其对在会试和殿试的策论答案做深度解析,进行讨论。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子楚都会接见,仅仅是那些策论写的好、有可取之处的才会被召入宫中。 这项大工程一连持续了一周时间,子楚才把近两千篇策论一一处理完。 虽然辛苦,但确实收获颇丰,让子楚对如今的秦国有了许多新的想法。 或许这些考生的看法浅显肤浅,或是脱离实际,天马行空,毕竟他们没有实践经验,但却给予了更多的可能性,个别想法可以提取一部分使用,还有一些可以取长补短,撮合在一起,便成了十分优秀的计策。 子楚找来一个小册子,将一些策论总结起来誊抄到上面,留待日后慢慢完善,慢慢实施。 第五百三十六章 王尚礼的苦恼(3k) 殿试之后,吴府来客络绎不绝,考生纷纷携礼登门拜访,但都扑了个空,哪怕是博闻、白皓等人也都没见到吴驹的人。 因为吴驹这几天早出晚归,基本都在宫中与子楚一起处理那堆策论。 吴驹回家后听张管家说起此事,觉得很正常。 在文人学子之间拥有巨大的声望,受万人敬仰,这就是身为主考官的好处之一! 换成别人可能会陶醉于这种感觉,或是广收门生,将这些即将进入官场的考生收入麾下,但吴驹没这个打算,他对以权谋私、结党营私那一套不擅长也不感兴趣,更不想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收入麾下什么的,还是交给老丈人去做吧。 他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一般都不在府里,正好顺理成章的躲了这些应酬。 吴驹将参加殿试的青囊学宫的学生叫到面前,告诉他们:“你们必然是有留在官场的资格的,过几日会有任命下来,你们可以考虑是否入朝为官,田扶、陈景炎,你们两人的策论,大王赞誉有加,官位不会低,你们两个慎重考虑。” “吴师,如果不想入朝为官呢?”有人问。 “可以选择到我手下做事,或者在学宫继续深造,你们要是想要来个毕业旅游我也支持。”吴驹笑道。 学生们纷纷点头,吴驹让他们先回学宫,慢慢考虑,等到有决定了统一告知校长刘文远就好,届时吴驹再做安排。 这些学生凭自己的本事考上,期间吴驹从没帮过他们,虽然从没当面夸过,但吴驹打心底里对他们很满意。 之后的几天中,吴驹一直在处理那些策论,尽管看得眼睛酸,但那些策论确实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吴驹的见闻和学识。 除此之外,吴驹也开始教导第一批学习碘熏法的学员。 九月下旬。 殿试之后的第一次朝会,有官员在朝堂上义正言辞的建议大开科举。 给也在犯困的子楚一下子叫醒了。 定睛一看。 世家的人! 顿时无语了。 真不要脸啊!明明是想攫取利益,还一副在进献谋国之言的“正义”嘴脸。 子楚直接用国库紧张,无力举行科举的理由拒了。 除此之外,拟定了一批金榜学子的任命。 去向不一,有的要被派往地方,有的要前往三川郡,还有的进入甘罗的平准部等缺人手的部门。 不出意外的话,在十月中旬之前,整个金榜两百学子的任命就会全部确定下来了,至于通过会试的其余一千六百名学子则会慢慢安排,子楚有意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先安排到地方历练,积累经验,在之后前往北方,治理之后从赵国打下的地盘。 一个时辰后散朝。 散朝后,吴驹和同僚闲聊了几句,随后打着哈欠走下咸阳宫的阶梯,忽然被叫住。 转头一看,是王尚礼。 供职军部,专门掌管铁器的研究和制造,子楚曾带着他到吴府“取经”,从他那学到了风箱的制作技术,和炼铁炼钢的粗略原理,给了他很大启发,使得铁器制作水平突飞猛进,后来王尚礼也曾多次拜访过吴驹,称呼他老师。 吴驹微笑着问:“怎么了,又有什么搞不懂的难题?” 王尚礼点点头:“确实有个疑难杂症,请老师教我。” 他将自己遇到的难题解释了一遍,吴驹听后想了想,为其解答了。 王尚礼掏出小本本记了下来,连忙道谢。 吴驹摆手:“没事,有问题记得再找我。” 二人旋即接着往宫门走。 王尚礼说:“倒是还真有一个问题,但是……这个估计老师你也解决不了。” “说说看。”吴驹说。 “大王下一阶段打算大规模熔炼铁器,装备军队,炉子、人手都好说,已经准备好了,技术嘛,学生自认为也练的有成果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合适的大规模铁矿。”王尚礼有些焦虑的说。 吴驹沉默。 这还真是个问题。 细数铁器的发展,实际上恐怕连百年都不到,之前一直是以铜器为主,所以已知的铜矿很多,但铁矿却寥寥无几。 “铁矿……我倒是知道有几处,但是……”他知道,并且知道不少,穿越前他甚至亲眼见过铁矿场。 可是铁矿也有好坏之分。 首先是规模得大。 其次是质量要好。 最重要的一点是——开采难度要小! 那种悬崖瀑布的可以直接被排除。 吴驹所知道的那一处铁矿场,也是一处深层铁矿,也只有后世的科技水平可以开采那样的深层铁矿。 对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来说,只要是地下五十米以下的,开采难度就已经很大了。 最好是露天铁矿! 问题是露天铁矿,吴驹还真不知道。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了,吴驹皱着眉头在思考。 “等等!”吴驹忽然眉头一挑,想起了什么。 后世的铁矿不好找,如果是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开采的呢? “去临邛,那里一定有铁矿!”吴驹笃定。 “临邛?”王尚礼发愣:“之前没听说过那里有铁矿啊。” “会有的,你去找便没错。”吴驹信誓旦旦的说。 他这么说是有根据的。 临邛! 就是后世的邛崃,在成都附近。 那里绝对有一处现在还没被发掘,但在之后三十年内被大规模开采的铁矿! 吴驹没亲眼见过,但他在《史记·货殖列传》见过描述。 《史记·货殖列传》记载: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卓氏见虏略,独夫妻推辇,行诣迁处。诸迁虏少有馀财,争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民工於市,易贾。”乃求远迁。致之临邛,大喜,即铁山鼓铸,运筹策,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拟於人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椎髻之民,富埒卓氏,俱居临邛。 意思就是,蜀地卓氏的祖先是赵国人,靠冶铁致富。秦国击败赵国时,迁徙卓氏,卓氏被虏掠,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推着车子,去往迁徙地方。 其他同时被迁徙的人,稍有多余钱财,便争着送给主事的官吏,央求迁徙到近处,近处是在葭萌县。只有卓氏说:“葭萌地方狭小,土地瘠薄,我听说汶山下面是肥沃的田野,地里长着大芋头,形状象蹲伏的鸱鸟,人到死也不会挨饿。那里的百姓善于交易,容易做买卖。” 于是就要求迁到远处,结果被迁移到临邛,他非常高兴,就在有铁矿的山里鼓风冶铁,用心筹划计算,财势压倒滇蜀地区的居民,以至富有到奴仆多达一千人。他在田园水池尽享射猎游玩之乐,可以比得上国君。 程郑,是山东迁来的俘虏,也经营冶铸业,卖给未开化地区的百姓,和卓氏一样富有,都住在临邛。 …… 观这段记载。 首先,记载很清晰,必然确有其事。 并且卓氏这条必然真到不能再真,因为有其他记载相互印证! 卓氏在数百年后出了一个十分有名气的女子,那就是卓文君! 写出《白头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那位才女!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卓文君的父亲名叫卓王孙,是临邛的冶铁大亨,在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后,因二人穷困潦倒,分给其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 其次,记载此二人之富,可以媲美国君,这肯定是夸张手法,并且富也顶多是和春秋时期那些小国的国君一样富,不可能是与皇帝比较,毕竟别说皇帝了,卓氏连吴驹的老丈人都比不过——按照记载,吕不韦家中可是足有仆役上万,当然这也是夸张,吴驹最早来咸阳的时候探究过这件事,最终辟谣,都是史书的夸张手法。 但不管怎么说,能养出卓氏和程郑这两个巨富,还使得两大世家从秦朝秦始皇在位时期富到了汉朝文景在位时期,可见临邛这处铁矿的规模之大。 其次,现在距离秦朝初年也就相差二十余年,要是没有吴驹,科技发展水平相差无几。 所以那个时代可以开采的,现在必然也能! 综上所述,临邛之铁矿,很有盼头! 王尚礼见他如此肯定,虽然还是心存疑虑,但也知道吴驹一向靠谱,不打诳语,顿时便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地理位置还能再具体点吗?”王尚礼问。 吴驹摇头:“具体不了了,只知道多半在山里。” 他对那铁矿的了解都是从典籍中得知,上哪具体去。 他随口扯谎:“这个消息是我昔日一位好友告知我的,只是草草提到,他喜好游历,远行数年,如今身在何方我也不清楚了。” 但作为老师,他也不能一点干货不教,于是他说:“铁器遇水生锈,铁矿也一样,临邛水力资源丰富,河流众多,如果铁矿比邻河流,那么河水就有可能会被露天的生锈铁矿染红,周围的土地也是一样,但这个方法只能做参考,要是那铁矿不走寻常路,避开河流,那就没用了。” 王尚礼一阵心潮澎湃,心道老师真是学识渊博,朋友也众多! 振奋的说:“好,我一会就向大王请假,入川去寻找!老师,等我找到了,一定向大王谏言,为你请功!” 吴驹摆摆手:“师徒不说这些,走吧,你先去向大王禀报,然后到我家来吃早饭,算老师为你践行。” 王尚礼连连点头! 第五百三十七章 数学题 在和王尚礼的交谈过程中,吴驹了解了一下目前钢铁的产能。 一炉可以炼三百斤! 很多。 但和后世没法比。 在后世的炼钢厂,每一炉都是数以吨计。 但那样的炼钢炉是靠着强劲、发达的工业水平驱动,如果放到现在,怎么倾翻它,使融化的铁水流出都是个问题,更别提加热问题。 但是铁器产能和炉子没关系,毕竟一个炉子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建的越多产能自然越高。 重要的还是铁矿的产量——这才是限制产能的根本原因。 所以这一次就要看临邛的铁矿能带来多大的惊喜了! 次日,王尚礼便启程去了蜀郡。 …… 殿试结束,吴驹卸任主考官,持续了大半个月的科举热度总算有所降低。 即将进入十月,大秦报第七期也已发布,殿试的消息占据头条,披露了一些内容,但总体来说还是围绕金榜学子们的封赏,包括一部分任职消息,对殿试内容一笔带过,初试和殿试时还会放出考生所写的诗词,这次也是只字未提。 这让许多人十分好奇殿试究竟考了什么,一打听才知道是只取策论一项,在殿试结束时考生皆被嘱咐不要对外透露自己的策论内容,所以最终流露出的消息很少,为殿试这个科举最高殿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在咸阳对此进行讨论时,有的地方总是要慢半拍。 楚国兰陵。 三份报纸被送到了县令府,也就是荀子的府邸。 《大秦报》的办事处目前还没建到兰陵,虽然办事处的人员结构简单,仅负责接收从秦国运来的报纸、发售、统计账目,但毕竟这里相对于秦国太远,是沿海地带。 目前《大秦报》在楚国最远的办事处在楚国国都陈郢一带,其他地区的办事处也在紧急建设中,预计年底之前覆盖七国全域,届时兰陵也会有。 至于订阅业务,目前只在秦国开通,毕竟如果这项业务也要覆盖全天下,那需要的人手得数以万计,非一朝一夕之计。 除此之外,报社还在大规模驯养信鸽,希望改良传统递送各地新闻的方式,实现更远距离的传递。 荀子这三份是托人从陈郢送来的,是第六期报纸,刊登了金榜的那一份。 他自己一份,韩非一份,小徒弟张苍一份。 荀子如今很喜欢看报,每每拿到报纸,会认真将上面每一篇文章看完,最专注于政治和文学两大板块。 拿到报纸后,师徒三人在一起研读。 “都进行到会试了啊……”荀子抚着胡须,打量着头条新闻,对韩非说:“这科举相较举荐制,有很旺盛的生命力,秦王敢如此实施,很有魄力!” 韩非点头,很赞同,说:“吴驹也是天才,竟然想到如此改革官吏选拔制度。” 但随之而来的是不忿:“为什么韩国、楚国都不将这些东西学起来呢?楚国体系庞大,派系林立,世家豪族盘根交错,迂腐至极,韩国奸佞当道,满朝尽是无能之辈,不思进取,不思变通,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国力衰微,叫秦国打得抬不起头!” 韩非是韩国宗室,发表这样的看法,并非一味的指责,更多的是见国家颓靡,怒其不争。 “楚国的确积重难返,世家豪族力量过于雄厚,以屈、景、昭三家为首,一方面掣肘楚王,另一方面他们更愿意守旧,将利益把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变革难度很高,而韩国,倒也未必就是不思进取,起码韩国丞相张平是聪明人,他看到《大秦报》后,我觉得他会心动,只是以韩国的状况,或许不动比动更好吧,起码不动的话,是一致对外,动的话,就有可能内乱,最终误了自身。”荀子开口道。 韩非颔首,知道老师说的也有道理,韩王对国内的掌控力远不如秦王,韩国的情况也比秦国差了太多,内忧外患,这意味着极大的风险。 就像医者在面对一些病症时,会下猛药,可是这也和豪赌无异,不赌慢性死亡,赌了如履薄冰,赌赢皆大欢喜,赌输就是万丈深渊。 偏偏综合韩国的各项情况来看,赌输的几率远超赌赢。 他摇头,深感失落,这国家病的太重,不知道要怎样去医它了。 韩非叹了口气,拿过一张纸,斟酌了一下,在上面写下字。 【子房,近来安好乎?】 在询问了近况,简述了一些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后,旋即开始议论国内政局和天下局势,对秦国最近的科举等重大政事发表见解与感想。 这是他准备寄的信,寄给韩相张平的儿子,那是个聪明人,韩非与他很有共同话语,并且觉得他一定会像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样,成为未来的韩国栋梁。 韩非虽然身在楚国,待在老师身边求学,但一直和韩国国内保持着联系,会写信。 另一边,小徒弟张苍被报纸深深吸引住了。 报纸上刊登了一些题目。 数学题! 一共十道,都出自吴驹之手,是他的最新创意,将题目印在上面,加上悬赏,前五个答对题目的人,写信寄给大秦报总部,便可得到一定的“赏金”。 不过,这钱可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那上面的题相较会试的数学题都要高出一大截,难度极高。 在咸阳,这十道题目前只被答出两道。 张苍很感兴趣,在认真研读。 此前,《大秦报》的初试特辑和会试特辑,张苍都有拿到,并积极的作答。 他对数学十分感兴趣。 这和荀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荀子是搞政治,搞文学,搞教育的,他对算学可没什么造诣,所以张苍拜入师门不久后,荀子发现张苍对此感兴趣,并且非常有天赋后,觉得很奇怪,但也只能总结为是天赋异禀,送了他一本《周髀算经》。 初试和会试两次特辑的题目,张苍都已经答对了,本以为就此结束,还颇觉得遗憾,但吴驹刊登在第六期《大秦报》的数学题却让张苍像打了鸡血一样。 并且这次的题目,相比之前难度高好多啊…… 张苍拿着笔,认真思考。 报纸上写到:圆有圆周率,为圆的周长与直径的比例,《周髀算经》曰:“径一而周三”,谓圆周率为3,但此值并不准确,还可以继续推导,请继续计算,若得第二位,可得百钱,得第三位,可得一贯,若得第四位,可得十贯,以此类推。(注:需附带完整、准确的计算过程) 同时,报纸上附带了小数的概念,方便计算。 张苍眼睛一亮,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第五百三十八章 金丹大劫 时间转眼进入十月。 现在的气候和后世有许多区别,要热许多,不过进入十月以后,酷暑渐去,气温总算有所下降。 这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吴驹踏入金丹。 自筑基之后,吴驹一直在专注这件事,但是其中在凝练金丹的过程中反而出现了一些问题。 按照二鼎的说法,凝练金丹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但时间来到第三十天的时候,进度才三分之一,使得吴驹顿感哪里不对。 进度远低于事先预料,不像是四十九天能功成的事情啊! 吴驹思考,向二鼎询问,得知四十九天并非固定,上古有些惊才绝艳之辈,远远大于这个时间,甚至传说有人“十年磨一丹”! 那没事了。 吴驹继续勤学苦练。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在十月底,第108天。 吴驹的金丹总算大成。 那一天,吴驹的内景世界在发光,以金丹为源头,绽放出五色神光,极度辉煌,引动异象,天空中雷云升腾,翻滚,在酝酿,随时会降下天劫。 渡劫这种事,当然不能在城内,吴驹牵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向城外赶去。 徐州鼎和雍州鼎从吴驹丹田中飞出体外,环绕在他周围,在观察天劫。 “你注意到了吗?”徐州鼎问。 “什么?”吴驹问。 “天劫,和凡人。” 吴驹诧异,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街道上的人,伴随着只有一人两鼎听到的轰隆隆的雷声,皱眉:“他们没有反应?” “他们感受不到天劫,上次渡劫时我就察觉到了一些苗头,如今是坐实了!”徐州鼎说。 “明明同处一片天空之下,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在上古是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可现在,炼气士成了传说,神话不再显照天地,一切都要落幕。”雍州鼎语气十分低沉。 吴驹听罢也在沉默。 “我时常在想,是否有一天再也没有所谓的炼气士,九鼎也会沦为无灵智无意识的凡铁,心灵之光蒙尘,意识晦暗,直至消失,或是陷入一种黑暗、永寂的状态,像是人死亡那样。”徐州鼎说。 吴驹摇头苦笑:“像是小孩子在知道死亡后的反应。” 他这可不是挖苦徐州鼎,紧接着说道:“我儿时得知死亡是什么概念,十分害怕,晚上躺在被窝里扁着嘴哭了许久。” “你见过快两千岁的小孩吗?”徐州鼎悠悠说道。 “天地巨变、末法、灵气稀薄,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就算是上古,乃至更早的那些仙神也无法改天换地,炼气士的落幕已成定局了。” 吴驹说:“不过你们的位格很不寻常,远超一切炼气士,兴许会在这炼气士末年迎来转机也说不定,神话、上古,乃至夏商周的某些人,真的薨了吗?死去了吗?身死道消了吗?兴许哪一天他们还会出现,将你们鼎灵接引到所谓的仙界。” 徐州鼎和雍州鼎不说话,似乎在回忆、思考、想象些什么。 良久后才说道:“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你短时间内也帮不上忙,当下还是先应对金丹大劫吧,凝丹一百零八天,这是极其少见的,哪怕在上古也是这样,你的天劫大抵也不寻常,要谨慎!” 吴驹重重点头。 骏马顺着驰道一路飞驰,向秦岭方向。 直到离咸阳足够远,吴驹将马系在了路边的树上,随后独自一人向大山深处走去。 雷云在怒吼,一片乌黑中,时不时有雷光闪烁,令人心悸! 一道道雷霆降下,威力巨大,冶炼、磨砺着即将成型的金丹。 天劫的威力极强,远胜一般的金丹大劫。 但究竟是吴驹的天赋强,导致的天劫也在增强,还是这片天地的规则、环境对炼气士越来越不友好,不融洽,徐州鼎和雍州鼎也说不清,两者是都有的。 一个时辰后,天劫结束。 吴驹在山谷中的深潭洗去一身污垢,撕开表面焦黑的物质,露出洁白,泛着柔和光泽的身体。 雷劫初始,他也有些支撑不住,身体数次被劈到龟裂,疼痛难耐,运转《太一呼吸法》和《无名经书》也只是堪堪抵挡。 但随着慢慢适应,他的身体也在被熔炼,杂质被捶打出去。 不止是他,金丹也是如此,它同样在渡劫。 金丹是精、气、神凝结诞生的产物,它被磨砺,吴驹的精、气、神也在被磨砺。 最终雷劫结束时,金丹终于大功告成,神光内蕴,归入丹田,在内景世界沉浮,金色真气澎湃,一身修为突破,更甚以往! 吴驹的肉体也比之前强了数分。 走出山谷,吴驹发现谷口有人在等待,是金吾司的人马,盘踞在谷口,有几十名,遍布漫山遍野。 “霍卿。”吴驹说。 霍无忌看到他,十分惊讶:“吴驹?” 他抵达山谷已经多时,只是不清楚渡劫者是敌是友,所以没有贸然进去,渡劫成功与否与他而言无所谓,他是真吾境,除非鬼谷子、东皇太一,或是那些闭死关,连生死都很难确定的老妖怪在,否则他无惧一切敌,只是那些人怎么可能在咸阳——秦国的心脏附近渡劫呢。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在这里的竟然是吴驹,霍无忌知道对方成为了炼气士,却没想到已经到了渡劫的地步,进步神速啊! “竟然是你在此渡劫,我倒是大费周章了。”霍无忌对身边的金吾司人马摆摆手:“都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话音落下,金吾司的人对吴驹和霍无忌拱手作揖,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驹和霍无忌则结伴,慢步向谷外而去。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霍无忌问。 “金丹初期。”吴驹说。 霍无忌惊叹:“你成为炼气士也才半年时间吧,在这个时代竟然可以这么快抵临如此成就,堪称神速,令人羡慕。” 吴驹摆摆手:“不值一提,最近没怎么在咸阳见到你啊?连带着金吾司的人马都少了。” “我去验证了一件事。”霍无忌说。 他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紧接着便说:“天地在变化,如今炼气士出手要承担大因果!” 吴驹皱眉:“大因果?” 霍无忌点头:“轻则削去道行,重则斩去性命,炼气士为这方天地所不容了,要斩尽杀绝!” 吴驹脸色一僵,心情十分沉重。 徐州鼎和雍州鼎悬浮在他身边,但霍无忌看不见他们。 二鼎说:“上古时期有炼气士一剑斩去大山,一方大印轰碎一座城池,如今再不可能了,没人再有这么高的道行,而且若是强行出手,做出这样的举动,会被抹杀!” “炼气士不能对凡人出手吗?还是说连炼气士之间都不能争斗了。”吴驹皱眉问。 “不能对凡人出手,炼气士之间的限制反而较轻,但也绝非没有,并且在增强,与日俱增!” 霍无忌叹气:“我等如囚笼中的困兽,不觉间就被套上了枷锁,挣脱不得,或许哪一天,天地巨变,我们这些炼气士会被直接打落修为,成为凡人。” “仙路已断,不得通天,无论是为了长生还是为了追求无上大道而踏上炼气士这条路,如今追究这些没有意义了。”二鼎说。 吴驹说:“如果是被打落为凡人,我反倒觉得是好事,以后凡人打凡人的,仙神打仙神的,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这世界上真的还有仙神存在的话。我在末法时代踏上修行路,是为了自保,但也为炼气修仙,曾为神话故事中描述的景象而深深着迷,呵呵,你们看《西游记》,看《封神演义》,应该能想象我在向往些什么,但如今到了这个程度,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霍无忌摆手:“说的是,但我何尝不知前路已断呢,只是感怀神伤,嗟叹前路无果,天地不仁罢了。” 二人不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说起别的事,随后一同返回咸阳城。 一天后,徐州鼎和雍州鼎提出离开,吴驹很惊讶。 二鼎说:“我们要主动去寻找一些转机,不止我们,九鼎的鼎灵这次都要出动!” 吴驹听后觉得是很有道理,他们这些炼气士就算没了道果,大不了就是成为凡人,除了那些已经风烛残年、大限将至的人,吴驹、霍无忌、湘夫人这些年轻人,都可以按照正常人的寿命活下去,但九鼎若是失去超凡性质,恐怕要出大问题,凡人和凡铁可不是一回事! 他很不舍,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与徐州鼎、雍州鼎的关系亦师亦友。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临走前,二鼎将记忆中有关修炼的经验和一些术法全部传授给吴驹,约定日后再见,二鼎觉得吴驹体内有些不寻常的东西,日后还是想要回来看看,并叙叙旧,并非一去不回。 吴驹将二鼎送到王宫前。 在宫门百米远处,吴驹看到宫门前,有七尊颜色各异的大鼎在悬浮,凡人不能窥见,炼气士也看不到。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二鼎与吴驹告别,飞入那七尊大鼎之间,密谈些什么,吴驹依稀间听到了一些和神话、秘辛息息相关的字眼。 他们的真身依然会在咸阳,只是鼎灵离去,去探寻前路。 …… 拖更四天,道个歉。 想了很久,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写炼气士这条故事线。 写吧……这条线确实不好搞,超凡和凡两条路共存,但主线却是凡,逻辑上很不对。 但不写吧……好像不太符合我有始有终的优良品德——虽然我更新拉胯,但这个鸟成绩写到一百二十万,说有始有终应该没人反驳我。 最终决定还是写下去,并思考了很多更深的东西。 比如仙凡共存的逻辑问题怎么解决,其实想了想也蛮简单,主线后面的战斗场景大多都是军队的碰撞,就算有个人武力的描写也问题不大,吴驹无敌就对了,反正有霸王之力的他本来也就是天下无敌。 除此之外就算略写、简写、加快进度,让这条线在中期结束。 总的来说,就是把两条线彻底割裂开,让炼气士这条线游离于主线之外。 不是好办法,但似乎我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 这其实是个低级错误,我不该犯,只是看到有人这么写,所以想用炼气士的故事来填补“诸子百家”中阴阳家和纵横家的空白,毕竟有关这两家的故事需要原创。 现在反思,似乎那本书也是一个支线游离于主线之外,互不干涉的内容,但同时又给主角开了挂。 不管怎么说,下本书要吸取教训。 这章打了几个补丁,让这个逻辑更圆满了。 这章三千字,今天先这样,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从下一章开始,剧情回归主线,并且会比较吸引人(如果我能写好的话) 因为开始事关现在还在赵国的那位。 嬴政! 第五百三十九章 请假(吴驹请假不是我请假) 十月一日。 (注:周朝的春节在十一月,秦朝的春节在十月,本书是套用公历历法,方便叙事) 吴驹走在章台宫前的阶梯上,手里拿着奏章,是关于盐业的事,吴驹来寻开阳公主,顺便递到章台宫。 结果刚到殿门前,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紧接着是子楚的怒喝: “赵丹,赵胜,无能匹夫!安敢如此!” 吴驹惊得驻足,需知子楚是很少发火的人,很会调整自己的情绪,吴驹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赶忙拽来站在殿门前的宦官,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宦官苦着脸,说:“前段时间大王派了一支使团去赵国,想要迎回公子政,换取秦军三年不攻打赵国,今天刚传回了消息,赵国漫天要价,又是约定十年不开战,又是归还上党,这种要求怎么可能接受,当然是谈崩了!” 吴驹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嬴政。 不禁扶额。 说起来,这里面也有他的事,或许是他引动的蝴蝶效应太严重,导致现在发生的许多事已经和历史相比发生了偏移,比如平原君赵胜尚未逝世,本该在这个时间归秦的嬴政与赵姬也还没有回来。 子楚对嬴政母子十分在意,这在秦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这次迎回质子嬴政,他先礼后兵,先是派遣使者去交涉,随后眼见谈崩,又屯兵边境,进行威逼,但赵相平原君赵胜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这次态度出奇的刚硬,一力主张不归还质子,支持这一决议的还有假相廉颇,平阳君赵豹等人。 这都是赵国朝堂上的重量级人物,最终赵王采纳了他们的提议,拒绝归还质子。 这问题可就大了! 如果秦国没有太子,就始终是个问题,何况嬴政对于下一阶段的秦国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尤其是子楚在历史上死于在位的第三年,也就是公元前247年,而现在已经是前248年,子楚在位的第二年了!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 史书不载其死亡原因,吴驹为其检查过不下数十次,见其年富力壮,身体倍棒,绝不像因病而死。 偏偏子楚的父亲,先王秦孝文王在位三天后,暴毙而亡,父子二人一个在位三天而亡,一个在位三年而亡,不由引人思考,个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但起码吴驹眼下看不出子楚身体有问题,所以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话又说回来。 秦国这边太低估嬴政的重要性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对未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且不谈未来嬴政的雄才大略,统一七国,君临天下,就放眼目前,如果子楚的死无法避免,吴驹也未能阻止,那谁来继承大统? 成蛟?还是不到一岁的子婴?亦或者是子楚那十几个年纪比子婴大不到哪去的儿子?或是不成器的兄弟? 吴驹在思虑,暗自下定决心。 或许有些事,应该我去做! 他有一个构思了很久的计划…… …… “我进去看看吧。”他对宦官说。 进入殿门,吴驹便看见满地狼藉,掀翻的桌案,一地的奏章和文书,洒在地上的茶水,有宫女正在收拾。 子楚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睁开眸子看了一眼,说:“吴驹来了啊,坐吧。” 吴驹看了一眼椅子。 我还是站着吧。 他说:“这是大秦盐业和六国盐商协会上个月的营收情况,请大王过目!” 宦官上前从吴驹手中接过奏章。 吴驹又说:“除此之外,上一次和十二盐商签订协议已经是二月份的事情了,算上提前签订的时间,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签订新的一年的代理权,秦盐一本万利,盐商们赚的盆满钵满,我们也该坐地起价了!” 该割韭菜了! 子楚点点头,这是能让此刻的他心情好些的消息。 “待寡人看完统计的账目再考虑吧。”子楚说,他没心情考虑这些。 吴驹欣然颔首,又说:“还有一件事,臣打算请个假。” “嗯?有什么事吗?”子楚问。 吴驹说:“打算去一趟赵国邯郸。” 子楚皱眉:“现在这个时候去赵国非明智之举啊,两国将要开战,况且若是赵王知道你在赵国,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所以臣打算隐姓埋名,而非招摇过市,没人知道我去了赵国,大概会在年前返回秦国。”吴驹说。 子楚摸着下巴,思量了许久:“好吧,寡人准假了,不过你务必要保证安全!” 吴驹颔首:“大王放心,我有魁首近卫相护,在赵国也有些力量,无论是商业上的,还是医家、小说家上的,都可保我平安无事。” 子楚点头:“那好,若有需要,可以对寡人说,寡人告诉你一个地址,在邯郸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让他们帮助你,切记,你的重要性高于一切,务必慎之又慎!” “是!” 吴驹离开了。 子楚站在转瞬间再度被打扫的整洁干净的章台宫殿门前,看着吴驹的背影远去,嘶了一声,问一旁的蒙毅:“寡人为何感觉吴驹此去会有大动静呢?” 吴驹能有什么大动静呢? 无非打算带一个人回家罢了。 第五百四十章 准备启程(一) 吴驹没有和子楚说自己去赵国是打算用一些不正常手段带回嬴政。 一是因为他对赵国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无功而返岂不是很尴尬? 二是吴驹觉得子楚大抵不会同意他以身犯险,对子楚而言,吴驹的重要性绝不比亲儿子差。 但吴驹觉得此行问题不大。 哪怕只是去邯郸看一圈,倘若没有成功的可能,他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吴驹不是莽撞人,做事喜欢谋定而后动,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出手。 并且,系统当初给他开了一个天下九塞的兵家任务,每打卡一个地方都能获得一次奖励,吴驹在函谷关获得了霸王之力,而赵国的雁门关,秦国北方的大散关,这次都是吴驹的目标,要一并完成。 回家后,吴驹和吕不韦说了要去赵国的事情。 吕不韦听后:地铁,老人,手机.jpg。 “怎么哪危险你就往哪凑啊!”吕不韦合上手中的竹简,一阵无语。 上次是在秦国和韩魏周三国交战时去了函谷关,这次又要在秦赵开战之际去赵国,吕不韦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他好。 “赵国不会有危险的,那里没有人认识我,谁又能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前往赵国呢。”吴驹说道。 在后世,网络、媒体和摄影技术高度发达,名人的影像传的满世界都是,而现在却一切都在起步中,报纸也仅仅是能开始印刷一些画像在上面。 这个时代,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待一个地方,信息完全封闭,那些隐居深山的、偏居一隅的,或是生活在化外之地者甚至连七国在位的君王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吴驹长什么样子呢。 吴驹补充道:“除非赵王丹要学他爷爷赵武灵王不走寻常路,他要是真这样那我也认了。” “赵武灵王以身犯险,亲身入秦探查,甚至入宫与秦昭襄王见面,待昭襄王反应过来不对劲,赵武灵王已离开函谷关,可谓勇武过人,世之少有。”吕不韦颔首:“好吧,那你务必小心。” 吴驹颔首:“实则这一次入赵,我想要办一件事。” “什么事?” “把公子政带回来。” “咳咳!” 吕不韦被茶水呛到了,抬头看他,十分惊讶。 他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是这样,风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你还是不要去好了。” 吴驹摇头:“只是有这个意向,是否付诸实际行动,我会斟酌,若事不可为,我绝不冲动,只要成功率低于九成,我不会带上公子政冒险,更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伯父你是知道我的,我很惜命的。” 吕不韦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摇摇头,说:“十年前,我将还是质子的大王从赵国带回来,最终换来这相邦之位,但你今日所面临的和我当初并不一样,你得想清楚,你根本不需要公子政提升你的权势,以你现在的能力和功劳,步入九卿之列只是今年或者明年的事情,等我退下来,你成为相邦也不成问题。”” 吴驹点头:“我知道,我想把公子政带回来,绝非贪慕权势,而有更重要的原因,接下来的时局会越来越紧张,秦国需要一位太子。” “为什么这么说?你发觉了什么?”吕不韦一下子皱起眉头。 吴驹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定呢,说出来也是无根无据的事情,没人信。 吕不韦捏了捏眉心,在思考,良久才说;“行吧,但你得记住刚才说的话,若事不可为,便果断退却。” 他最终还是被说服了,或许是因为对吴驹的智慧足够信任,或许是自己在十年前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觉得再现一次也并非不可能。 况且,于公,公子政的重要性对秦国不言而喻,既是太子的首选,也是子楚十分在意的人。 于私,在太子之争中,吕不韦是坚定的嬴政党,嬴政回国做太子,对他的权势当然有好处。 吴驹颔首。 吕不韦问:“话又说回来,你连邯郸都没去过,如何将公子政带回来?况且赵国吸收了教训,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对公子政的监管力度,那里严防死守,公子政身边有许多人盯着,若是连面都见不到可就很难办了,。” 吴驹说:“虽然没去过,但我在赵国提前做了一些布置,如果事情顺利,成功率很大。” 吕不韦沉默,半晌才说:“若能将公子政迎回,那确实是好事一桩了,大王便可再无顾虑……” 他在思考,也在回忆,在回想十年前赵国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 吴驹见状,忽然想起一些事,踌躇了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话说,我听闻一些传言,说……” “说什么?” “说您与赵姬关系匪浅……还说公子政和您……也关系匪浅。” 见他说的断断续续,如此潦草,吕不韦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是什么事,顿时气笑了:“这你也信,那都是无根无据的传言!” “没信,单纯随口一问。”吴驹只是突然想到了,有些好奇,所以才问出口。 从此时一直到两千年后,一直有传言称,吕不韦与赵姬有关系,而嬴政实则是吕不韦的儿子,赵姬在被送给子楚之前已有身孕。 吴驹自然也知道这个说法为假。 倘若嬴政是吕不韦之子,怎可能登上王位,真把秦国宗室当傻子? 嬴励那个老头吴驹可太了解的,心思深沉,老奸巨猾,想骗过他是不可能的。 况且,这个说法流传到后世,主要是《史记》的“功劳”。 《史记》中记载了两个版本的秦始皇身世,在《秦始皇本纪》中记载嬴政为秦庄襄王之子,在《吕不韦列传》中记载嬴政为吕不韦之子。 身为一本史书却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不靠谱程度不言而喻。 或许是太史公司马迁刻意为之,毕竟这位在《史记》中的春秋笔法也不少,但也不排除是其他人所为,毕竟《史记》在司马迁死后才得见天日,被司马迁女婿杨敞之子杨恽献给汉宣帝,之后经过两千年传承,书中的有些内容是否还保持着最初的面貌,又是否是司马迁所写,已经很难说了。 在后世,嬴政是吕不韦之子的说法也很早就被考古界和史学家推翻了,认定嬴政是秦庄襄王子楚的儿子。 吕不韦摇摇头:“子虚乌有的传言,你可别信,也莫要对旁人说起。” 他说:“你我翁婿,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赵姬在被我赠给大王之前,实际上还是……完璧之身,我当年在邯郸养了许多舞女,大多是从穷苦人家买来的,好生养着,专门用于赠人,赵姬就是其中一个,被我特意挑选出来,赠给了大王。” “这种言论从大王当上太子便开始有了,全是六国之人在传播,意图离间君臣,可是完璧之身这种事,怎么可能与外人说起,况且若是真的理会了,反倒助长他们的气焰,所以置之不理,只要我们君臣二人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不起猜疑,便已经足够了。”吕不韦说。 吴驹听得连连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吕不韦摇摇头,再次嘱咐道:“这话你可别和别人说起,这是王室私事,要保密。” “明白。”吴驹颔首。 这么一看,子楚、老丈人、赵姬这三个人的关系就清楚多了。 吕不韦感慨:“也正是因为赵姬这档子事,大王才如此在意他们母子啊!赵姬在大王最落魄时陪伴他,而公子政成为了质子,同样成为了大王的心结,他是做过质子的人,太清楚这要受多少苦了,十年前没能将二人从赵国一同带回来,大王愧疚至今。” 这个话题说完,吕不韦转而问道:“你打算何时启程?” “这周,交代一下手上的事就走。”吴驹说。 吕不韦颔首:“保持书信联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我昔日在赵国结交了许多朋友,留下了许多关系,我想着,有许多还是可堪一用,关键时刻能帮上忙!” 吴驹点头:“明白。” “还有,凝儿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吕不韦问。 吴驹扶额,也在苦恼:“要不还是瞒着?省得她担心,但我在想,夫妻……姑且就称夫妻吧,夫妻之间瞒来瞒去的似乎不太好。” 吕不韦思考了一下:“那你便与她说明吧,但只说去赵国,不必提公子政之事,并且切记,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越少,你就越安全!” “好!” 新年快乐! 杯子在此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一章 抵达燕国 吴驹随后去找到了吕凝,对她说了将要去赵国的事情。 吕凝听完倒是没什么太担心的,因为她知道赵国还不至于是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在六国,吴驹依然能调动很多力量,医家,小说家,商队,秦国的间谍等等,只要身份不曝光,断然不至于有什么死在乱军之中、流寇手下的说法,况且以吴驹这个战斗力,一般的乱军流寇哪能打得过他,平时和开阳公主对练剑法他都要小心收着力道。 吕凝拉着吴驹嘱咐了一大堆,吴驹都耐心听完,安抚她,随后将要去赵国的事也告知了魏磬,之后离开吴府,前往城外,来到吴家庄,召集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前来议事。 吴驹说:“我最近一段时间将去办一件事,需要你三人先去做一些布置,但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风险不小,有丢了性命的可能,你们愿意吗?” 三人对视一眼,抱拳道:“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吴驹颔首,将三人叫到近前,与之密谈,听了吴驹此行目的三人眼皮狂跳,但同时也不免心驰神往。 这若是办成了,那将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一番事业! …… 十月二日,吴驹将所有事情交接,把生意上的各大主事叫来,告知他们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和要注意的事情,老于那边,吴驹嘱咐他千万注意实验安全,别把自己炸了。 魁首近卫这次随他一起启程,但不同路,由章邯三人分别带领,前往吴驹预设的地方,做预设的事情。 对于计划,他没有和盘托出,只是分步骤告诉他们,这有些过于谨慎,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是能保命的。 在这天夜晚,吴驹悄然离开了咸阳,没有人来送他,一切都很低调。 对外宣称他前往巴蜀。 六国向来是安插了许多间谍在秦国的,咸阳更是主战场,而这些间谍中有一部分人就是专门盯着秦国的大人物。 次日一早起来,这帮间谍人都蒙了。 吴驹呢? 辣么大个吴驹呢? 于是只能按照吴驹放出的消息,将其前往巴蜀的事情传递回六国,而正主吴驹则在这个时候快马加鞭出了函谷关。 一连三天,先是出函谷关,进入三川郡内,随后北上进入魏国,再从魏国转道入燕国,准备从燕国入赵。 从秦入赵当然也行,很近,不必绕路,但那里的道路都被封锁了,边境形势焦灼而紧张。 三日后。 武遂。 吴驹此时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内,没人知晓他的行踪。 武遂是燕南重镇,经济发达,是大城。 入燕国境内的这几日,吴驹对燕国人有了一定感观。 身材、面相更粗犷一些,性格豪爽,喜欢饮酒,最近两年尤其喜欢烧刀子,小说中除了西游和封神之外,武侠小说在这边格外受欢迎。 当然,这只是吴驹接触的一部分人,社会总是形形色色的,哪个时代都不例外。 这天,城内的无拘酒肆。 吴驹这几日的衣食住行便依靠这里,虽然他不能表明身份,但武遂这边的负责人又没见过吴驹本人,一纸通知从咸阳发来,吴驹就成了查账专员,被当地负责人陪着笑脸地奉为座上宾。 这几日,吴驹在此休整,好吃好喝,虽然没有在咸阳那么舒坦,但也十分不错了,要珍惜,毕竟进入赵国之后一切低调,便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酒肆二楼,吴驹悠哉悠哉的翻看着账目,虽然只是伪装成查账,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眼睛虽然盯着账目,心却飘向了远方。 如果想要把嬴政带回秦国,第一步是什么? 答:先见到他的面。 当然,见面是次要的,主要是交流。 吴驹不知道质子身边的戒备有多森严,但总归不会松弛到哪去。 具体要用什么方法呢? 吴驹一阵思索。 邯郸形势变化多端,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之前在赵国埋下的棋子这次有可能用上吗? 思绪万千。 忽然,楼下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和紧随其后的嘈杂声将他惊醒。 “这坛酒多少钱,我赔便是了。” “价值八百钱。” “行……等等,我钱袋呢?” “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怎么可能,我钱袋真的不见了!不对啊,我记得我带在身上的,定是刚才路过市集的时候被偷了!” 吴驹向楼下看去,只见一身穿白衣的英挺青年在拼命辩解。 吴驹走下楼梯,在极短的时间内打量了他,从面目到身材再到四肢和衣着,使吴驹多看了几眼的是这青年的手,手上有茧。 这个时代用看手上老茧的方式辨认一个人是否练过武并不靠谱,因为体力劳动太多,许多人都做过农活,磨出过老茧,但青年手上的茧让吴驹一眼认定他没练过武,因为他的茧很不一般。 无论是农活还是持剑、持戈矛,都应该虎口有茧,但他的茧集中在五指指腹,这要是练武,那得是个什么职业?傀儡师? 这是扯淡。 所以吴驹认定他的职业不一般,当下又想不到什么,走近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闻后答道:“先生,这位客人打碎了我们一坛酒,但没有带钱。” “是不见了,不是没带。”青年说:“可否容我回去取钱?你们可以派个人随我一起去。” 小厮为难:“我们这生意正红火,一时半会也抽不出人手啊。” 青年又想了想:“那我将我这块玉佩质押在你们这里,稍后取了钱再回来换,尽可放心,我高渐离绝不做背信之事。” 吴驹愣,脱口而出曰:“你说你叫什么?高渐离?” 年轻男子高渐离点点头:“是啊,你认识我吗?” 吴驹果断摇头:“不认识,只是你的名字比较像我一个故人。” 话音落下,他迅速思考了一下,便对小厮说:“这样吧,不必质押什么玉佩了,我陪这位客人走一趟。” 小厮说:“不太好吧,店长交代了,您是贵人。” “没什么不好的,闲着也是闲着。”吴驹说完,便对高渐离说:“请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燕人高渐离 吴驹和高渐离走在武遂城的街道上。 吴驹是真没想到,在武遂驻足几日,竟然还有这等意外之喜,偶遇历史名人! 高渐离。 荆轲刺秦的故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高渐离,燕人也,善击筑,是荆轲的好友,曾与荆轲、狗屠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 荆轲刺秦,高渐离至易水之上送行,作“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千古名篇,刺秦失败后,荆轲死,高渐离隐姓埋名数年,直至最后害怕这样的日子无穷也,便显露身份,重执“筑”,被始皇帝召入宫去演奏,始皇帝怜惜他的击筑能力,于是熏瞎他的双目,令其演奏,每次都会叫好,高渐离向筑内灌入铅,趁着接近始皇帝的时间举起筑奋力击打,但没有击中,最终身死。 荆轲与高渐离这对好友的行刺双双失败,被引为千古悲歌,闻者无不慨叹。 但眼前这位…… 面容俊朗帅气,没有戴冠和帽子,一头黑色长发用青色发带扎着,十分潇洒,浑身一点不见悲剧气息。 想想也是,现在还是公元前248年,距离荆轲刺秦还有21年,他是否认识荆轲其人都很难说。 高渐离这名字很特殊,想来是不会有重名者,以防万一,吴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于是说:“听你的口音不像武遂本地人,像西边的人。” 高渐离点点头:“我恒山人也,正在游历,于武遂驻足几日。” 吴驹点点头,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高渐离所说的恒山即五岳中的恒山,位于保定,因为恒山此时已经是名山,所以也像泰山那样成为一片地区的名字,而历史上的高渐离正是保定人。 吴驹感慨,这孩子真单纯,这就被套话了。 他还想确定一下高渐离此时是否认识荆轲,但没有什么好的由头说起这件事。 高渐离说:“你的口音听起来也不像武遂人。” “我是秦人,被无拘酒肆总部派来燕国,巡查此地的酒肆。”吴驹微笑。 高渐离点点头,不疑有他,心道难怪那小厮对吴驹如此尊敬。 说话间,二人到了高渐离的住所,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 观此院子,宽敞规整,朱门青砖,门前草木打理的很好,无论是租的还算买的都可见高渐离的经济水平不差。 想想也是,穷人哪能学得起音乐,旅得起游?这两样都是耗钱的活,这定律纵观上下五千年都适用。 “稍等!”高渐离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上前打开门,一开门,吴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庭院的地面上可谓一片狼藉。 倒是没什么残花败柳,人仰马翻之景,但却见庭院的泥土和砖石上刻画着一个个符号,密密麻麻,遍布半个庭院。 “这些是什么?”吴驹问。 “一些曲子的片段,昨日喝大了画的,醒来发现有些片段还挺好,便没清理。”高渐离挠了挠脑袋,他把这茬忘了。 吴驹定睛一看,那些符号还真是一个个数字:“原来是代表音符。” 如此便更能断定“此高渐离”正是“彼高渐离”! 高渐离进屋去取钱,吴驹站在门前等他,蹲下来仔细查看着一个个音符,仿佛能想到一个醉酒的年轻人在庭院中罪的四仰八叉,嘴里哼着曲子,每每哼到心怡的片段便赶紧记下来,如痴如醉。 高渐离盯着那些音符,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声,又捡了一个小树枝蹲下来补了几个音符上去,然后便又陷了进去,不时皱眉深思,不时试着哼唱,然后修修改改,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两耳不闻窗外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修改了七八处才看到站在台阶上等待的吴驹,霍然反应过来,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失礼了,我这边去取钱。” “无妨。”吴驹摇摇头,高渐离的表现让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人称诗魔的白居易。 不一会返还,将一个钱袋交给吴驹。 吴驹笑道:“你是乐师?” “对。”高渐离点点头。 “习的什么乐器?” “筑。” 吴驹颔首。 筑,是这个时代的乐器,外形颈细肩圆,中空,有十三根弦,类似琴筝,但不靠拨动发声,而是像扬琴一样靠击打发声。 “观此音律,想来阁下的造诣是很深了。”吴驹指着地上的,辨认着音符试着哼了一小段,觉得很好听。 “你懂音律?”高渐离讶然。 “略懂,只是外行。”吴驹笑问:“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听到你的筑声?我愿以这酒钱相抵。” 高渐离来了兴致,笑道:“难得遇到一个懂的,我愿为阁下奏一段,无需钱币,里面请!” “那便多谢了!” 吴驹也不含糊,是真的好奇高渐离的乐器造诣。 史书记载他击筑能使为荆轲送行的燕臣悲而流涕,慨而瞋目,后被始皇帝召入宫中做乐师后,每次演奏,始皇帝无一不叫好,足可见其水平之高。 入内,高渐离带他来到庭院廊中一角就坐,这位置风景独好,他泡上一壶茶,随后回到房间取出一个半人高的大盒子,从中取出他的乐器“筑”。 吴驹打量了一番,倍感新鲜。 “筑”的外形有些像琴,又和吉他有几分相似,与前者区别在于一头细一头粗,与后者区别在于不像葫芦形状,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上面只有五根弦,代表宫商角徵羽五个音。 高渐离从盒子中取出筑放在桌子上,一手在细处按弦,另一手执竹尺,敲击弦。 吴驹将身体微微靠在栏杆上,闭眼倾听起来。 噔!噔!噔! 筑声先是悠扬缓慢,后转慷慨激昂。 至极点,急转直下,变得悲怮,最后在高渐离重击羽声下结束。 仿佛一部史诗般。 世人皆言“燕赵之地好侠,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吴驹适才听曲时,想的正是一位侠客的崛起,辉煌,最终落幕。 吴驹击掌:“好曲子!我从秦国而来,走过韩国,魏国,还有昔日的东周国,一路见过不少乐师,却未有阁下这般造诣!真可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高渐离眼睛一亮,不是因为吴驹夸他,而是因为最后吟的诗,教高渐离窥出其才华,本是心血来潮才奏的这一曲,现在却感到遇到了知音,说道:“谬赞了,本以为阁下是商贾,却未曾想还有诗才。” “我秦人也,是吴驹的粉丝,额就是崇拜者的意思,所以学他的诗词,自己便也瞎写一些。”吴驹胡扯道。 “原来如此,我也十分喜欢他的诗词,尤其是《将进酒》!慷慨激昂,狂放不羁,尤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最中意。”高渐离笑道,随后问:“说起来却是十分失礼,在下酷爱结交文人雅士,方才却没看出阁下的才华,此时却起结交之心,还未请教姓名?” 吴驹拱手:“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字孔明!” “原来是诸葛兄!”高渐离拱手。 “高兄!”吴驹笑,丝毫不慌,这名字他已经用了一路。 他不可能用本名潜入赵国,太显眼,会被注意,于是思索化名,早先倒是想过将姓名调换,干脆就叫“鞠武”,起完了发现这名字有人注册过了,而且正是燕国人,在朝中为臣,后来还当了燕太子丹的老师,所以也不能用。 思来想去,干脆搞了个毫不相关,甚至还没出生的人名,诸葛亮! 大抵也是希望此行能像丞相一样算无遗策吧! 丞相佑我! 吴驹说:“今日与高兄一见如故,但无酒,且天色已晚,十分不尽兴,不如这样,你我再约个时间,我出酒,你出曲子,你我一醉方休如何?” 高渐离眼睛一亮。 他游历在外,没什么朋友,吴驹的到来却与他志趣相投。 况且还有美酒,此高渐离所愿也! 于是高渐离说:“正有此意!” 第五百四十三章 高山流水遇知音(3k) 次日,吴驹赴约。 二人相约在武遂附近的易水,正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那个易水。 现在正值十月,草木繁茂,天气晴朗,易水周围一派生机勃勃之景,没人会觉得在二十年后会有一个刺客从这里踏上刺杀秦王的不归路,只会觉得这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地方。 在河边的亭子中,摆上数坛烧刀子好酒,吴驹先至,不一会背着筑盒的高渐离也到来了。 “高兄!” “诸葛兄!” 吴驹起身,二人笑而作揖,随后落座。 吴驹为其斟满酒,同举杯,饮尽。 高渐离咂舌:“好酒!” 他能品尝出这酒比酒肆里卖的口感还要更绵密一些,一口下去身心都舒畅了。 “特意从酒肆中取的,好曲自要配好酒!”吴驹笑道。 高渐离颔首:“诸葛兄说的是,你费心了!” 吴驹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一些小菜和水果、点心放在桌子上,总不能干喝酒。 二人没有直奔主题,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 出游嘛,要的就是这个气氛,要是开门见山,刚坐下来就击筑作诗,那和社畜上班有什么区别。 适时,吴驹问:“高兄对天下大势怎么看待?” “不关心。”高渐离摇头:“我无意于仕途与军旅,天下风起云涌,和我一个乐师又有什么关系。” “那高兄又怎样看待秦国?”吴驹又问。 “秦如虎狼雄踞西方,意图吞并天下,但同样与我无关,有韩魏赵楚抵挡秦国,我觉得秦国想统一天下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高渐离一边小酌一边说道。 或许是高渐离对政治和天下大势不够敏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是燕国人,和秦国不接壤,接触并不深,秦国在过去数百年也极少把军队和战车开到这片土地上,反而是赵国在年前与燕国展开过鄗代之战。 如果换成是韩魏赵几国的百姓,或多或少便会忧虑天下大势,甚至是因为战争带来的苦难而仇视秦国了。 高渐离抱有这样的想法让吴驹暗自点头,起码日后若有以真面目真姓名示人的时候,不用担心高渐离仇视自己。 “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吴驹说道。 高渐离琢磨了一下,笑道:“是也,我本燕南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于我而言,筑、曲子、诗文、酒,还有三五好友和亲人已是为数不多值得在意的事情了,其他的,我不愿想太多,想得太多就会累。” “同为爱酒之人,你与我另一位好友倒是颇为不同。”吴驹感慨:“他是韩国宗室,很有抱负,想要匡扶国家,不过道阻且长。” 高渐离点点头:“人各有志。” 他虽然不关心政局,但大致知道韩国的情况,对这种人很佩服。 他好奇的问:“诸葛兄很有身世吗?竟然能认识韩国宗室?” 吴驹呵呵一笑:“偶然结识。” 他掏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手上沾到的酒水。 “这是何物?”高渐离问。 “纸,不过不是写字的纸,要更加柔软,用来擦手,或者如厕之后使用是不错的选择,我从秦国带来的。”吴驹说。 高渐离拿了一张摩挲着,连连颔首:“秦国如今真是蒸蒸日上,日新月异,这也是吴驹发明的?” “正是。” 吴驹说:“酒喝的差不多了,不如请高兄奏乐一曲如何?” “正有此意!”高渐离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取出盒中筑,放在桌案上。 深呼一口气,高渐离拿起竹尺,面朝易水,奏起乐声。 筑的声色悲亢激越,但如此良辰美景,与好友把酒言欢之时,高渐离显然也不想奏一曲悲歌扫兴,所以乐声悠扬,与“水”的主题相和。 前半段仿佛细水长流,有上善若水之柔。 中间转浑然厚重,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襟。 后半段转而慨然,有巨浪拍岸,百川汇入大海的气势。 一曲终了! 闭眸欣赏的吴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赞赏。 适才他全身心沉浸在其中,饶以他那三脚猫的音乐鉴赏水平,都能窥出一二奥妙,当然,奥妙是其次的,主要是意境,只是听曲子,却像是身临其境一般,当世仅见! “啪啪啪!” 吴驹鼓掌:“好曲!妙!太妙了!” “诸葛兄谬赞了。”高渐离哈哈大笑。 “好曲便配好诗,高兄为易水作曲,我也为水作诗。” 吴驹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缓缓吟道:“百川东到海!” 高渐离眼睛一亮。 “何时复西归?” 高渐离体悟其中真意,想起孔子所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适才在曲子中也表露过相同的意义。 只听吴驹继续吟道: “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 “好诗!好诗啊!”高渐离从椅子上跳起来,拍手叫绝。 吴驹同样谦虚几句。 现在的吴驹已经不是之前的吴驹了,脸皮厚了,以前抄诗还要默念几句抱歉苏大佬、抱歉李谪仙,而如今债多不愁,抄的多了,再抄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了。 高渐离细细体悟着这首诗,深深觉得其用词、格律、意境都是一绝,来日或成为传世名篇也并非不可。 不愧是吴驹的粉丝啊!瞧人家这作诗功底! “未曾想还是低估了诸葛兄的文采,今日奏曲作诗,何其妙哉!人生逢一知音,何其难得,当浮一大白!”高渐离激动的红光满面,举杯说道。 “说得好,干杯!” 砰! 两只酒杯碰撞到一起,溅出几滴酒液。 …… 之后的数天中,吴驹和高渐离来往越发密切,都深深为对方的才华所吸引。 吴驹本来算是抱着不正当的目的,一方面想结识历史名人,一方面想旁敲侧击的打听荆轲,但多日相处下来,却为高渐离的才华所折服。 而高渐离同样也为吴驹的诗词而惊叹。 易水之后,二人登高山,高渐离击筑,慷慨悲壮,至极点,二人皆落泪,是真情流露。 于是吴驹作词《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 又有小聚数次,喝的酩酊大醉,当街畅饮后,于坊市之上,高渐离击筑,吴驹歌。 有行人对二人指指点点,吴驹洒脱一笑,便又作《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高渐离听完大笑,言:“好一个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仅如此,吴驹还尝试着给高渐离的歌填词,当然,用的那也都是名篇佳句。 直到最后,高渐离直呼吴驹就是他的钟子期! 当然,吴驹也不是净剩喝酒听曲写诗了,他也行使了一下责任,有一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话题引到了当世剑客身上,聊到了秦国的嫪毐,燕国的豪侠田光,赵国的盖聂等等。 吴驹眼瞅着实际得当,也问高渐离“是否认识荆轲这个人”? 得到的回答是“不认识”。 这让吴驹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交到一好友,若是因为荆轲的问题最终走向分裂,那可就不大好了,吴驹是把高渐离当真朋友相处的。 何况,高渐离原本的人生轨迹那可是凄惨的很,虽然不是因荆轲而起,却也可以说是拜他所赐。 到了二人认识的第六天。 虽然认识的时间极短,可二人的交情已经十分过硬,就差磕头拜把子了。 这一日,吴驹做足准备,找到了高渐离,感慨着说:“高兄,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啊!” 高渐离并没有显得多意外,他早知道吴驹只是来武遂巡查,巡查完了当然要换地方,或是回去复命,他清楚吴驹已经为他逗留了有一段时间了。 “看来到了分别的时候。”高渐离感慨万千。 吴驹颔首,他十分享受这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生活,但他这一趟出来有大使命,大抱负,岂能沉湎于酒乐中? 思来想去,是时候入赵了。 吴驹问道:“高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继续游历吗?” 高渐离颔首:“去一趟燕北,然后回恒山陪父母过个年,接着游历。” “打算去哪里?”吴驹问。 “赵国吧!”高渐离说。 吴驹皱眉:“赵国眼下是多事之地啊,我有内幕消息,那里不会太平,是龙潭虎穴,去不得,建议你不要去。” 他腹诽:我记得你遇到荆轲就是在赵国啊! 况且,万一他和高渐离到时在邯郸偶遇了,那他岂不是很尴尬? 高渐离问:“那我该去哪?我已经去过韩国和魏国了,没有必要再去。” 吴驹沉默了一小会,问道:“高兄是否愿意去秦国游历一番?” “秦国?” 高渐离眸子微微一亮。 “是啊,秦国可是好地方,山清水秀,百姓安居乐业,不为战乱所苦,其国都咸阳,是天下如今最发达,最繁华的都会,第一家无拘酒肆就诞生在那里,纸张、毛笔、报纸、炒菜、茶叶、小说、精盐、植物油等等,也都来自于秦国。”吴驹笑道。 高渐离想了想,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这个打算了,好!不去赵国了,去秦国!话说诸葛兄,你什么时候回到秦国?我们何时可以再见?” 吴驹说:“我最迟年后会回到秦国,届时你可以到咸阳寻我。” 吴驹从腰间解下一块铜铸造的牌子:“你到时可以持这块牌子,到咸阳的无拘酒肆总店来寻我,说是找诸葛亮便好了。” 高渐离将牌子接过,掂量了一下,笑道:“好!一言为定,年后我们在咸阳再相见!” “一言为定!” 吴驹笑。 与高渐离认识的第七天,吴驹离开了武遂。 高渐离持筑,奏曲为他送行。 吴驹驾着马,向西方奔驰而去,一骑绝尘。 高渐离击筑,目送着他消失在视野尽头,良久之后才停止奏曲,将目光投向西边。 那是咸阳的方向。 高渐离十分期待重逢的那一天! 第五百四十四章 抵达邯郸 一天后,吴驹已经进入赵国境内。 此行,高渐离是个意料之外的小插曲,但此时暂时被他抛诸脑后,不去耽误正事。 吴驹觉得重逢时,自己一定能带给他很大惊喜。 当然。 也有可能是惊吓。 但这都是后话,要留待他从赵国回去之后再说。 …… 现在的吴驹,已经摇身一变,悄然化作一个医者,名字依然还是【诸葛亮】。 他觉得这名字十分好用,并且知道的人不多,实际上哪怕在燕国吴驹也没有显露真名,酒肆的人只以为吴驹姓朱,平日里称呼他“先生”,知道诸葛亮这个名字的唯高渐离一人尔,而高渐离在吴驹远行后,离开武遂,返回恒山老家,准备下一次出游,别说他不可能知道“诸葛亮”来了邯郸,就算知道,这位把友情看得比万贯钱财还重要的乐师也不可能出卖吴驹。 而酒肆巡查的身份也已经卸下,进行全方面的改头换面。 入赵前,他思考过很多伪装身份,其中包括逃难百姓、侠客、商队成员等等,最终都被他一一推翻。 这些身份要不就是有被强行抓壮丁的风险,要不就是更容易暴露。 而医者就不一样了。 吴驹本来就是医者,有这个技术和气质。 其次,他这个医家魁首也不是吃干饭的,在位的这一年半,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启了多项计划,包括但不限于药材种植、医者培养,以私人名义拨款改善教学状况,修缮岐山。 而组织医者行医也是其中一项。 提出这个计划时,吴驹称,行医有益于提高技术水准,增长经验,适合新手医者参加。 医者这个身份,绝对经得住审查! 他甚至有医家发放的认证证书,凭借魁首身份光(yi)明(quan)正(mou)大(si)搞来的。 并且还不用担心被抓壮丁,每个医者身后都站着医家这个庞然大物,赵国医者他们可以征用,别国的就不行了,事实上从三川之战、鄗代之战,还有即将开始的秦赵大战以来,发生过许多强行征用医者的事情,吴驹都派了专人去交涉,严厉的谴责、禁止这种情况。 赵国医家长老赵子安和赵国王室关系密切,但他同样在这件事上不愿退让,不愿妥协,表示愿意从中协调,帮助军队招募医者,但不容忍强行征用的情况。 …… 面向燕国的边关检查还没有那么严格,但在进入京畿时,吴驹被赵国的一个校尉留下,这校尉听闻他是医者后,请他医治了军中一位将士,直到吴驹展露出行云流水的针法和书写药方时毫不迟疑的下笔后,校尉眼中的警惕之色才消失,肃穆的脸上挤出一些笑容,问他愿不愿意在军中做军医,管吃管住,会发工钱,但被吴驹拒绝了,称自己要先去邯郸的医家赵国总部报道,校尉便没有多说,放他离开了。 至此,吴驹正式进入京畿。 他从燕南入关,在关隘附近逗留了几日,确认入关时没人注意到自己,随后一路南下,其中也不乏出手治愈了一些患者,彻底将自己融入行医这个身份。 最终,在入赵的第三天早上,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灰色麻衣,背负药囊,牵着一匹马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邯郸前。 这是一座规格上毫不逊色于秦都咸阳的城池! 宽广厚实的城门楼上,刻着大大的“邯郸”二字。 作为赵国的都城,邯郸是天下有名的大都会,规模与咸阳、临淄、大梁、陈郢等城池相仿,各行各业十分发达,冶铁业兴盛,盛产铁器,经济繁荣,天下商贾云集于此,曾经的吕不韦正是在这里经商时遇到了还在赵国当人质的子楚,并且除了老丈人和子楚逃出生天的传奇故事之外,这里还诞生了更多名震七国的传奇人物,更多脍炙人口的故事。 城前车水马龙,来往者排着队接受检查。 吴驹仰望着城墙,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他努力平复着,让自己保持冷静。 对于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而言,只有理性的思考才能帮到他,并保住他的命! 经过军士检查,吴驹步入了邯郸城。 他将在这里,演绎一场震惊七国的大计…… 第五百四十五章 邯郸重围 纵观如今的赵国,对吴驹而言绝对是地狱级副本。 现在的赵王是赵孝成王赵丹,在位期间重用蔺相如、马服君赵奢等多位贤臣,即位第一年便联合齐国抗秦成功,长平之战虽然输了,但却联合魏国和楚国打赢了邯郸保卫战,收复了大片失地,对燕国方面也有鄗代之战在内的多次胜利。 抛开长平之战之前不顾平原君赵胜阻拦,从韩国手中接收上党郡,引发了长平之战,以及战争期间的临阵换将,用赵括代替廉颇不讲,绝对是有道明君。 如今虽然老了,但并不昏庸。 臣子中,尽管昔日鼎鼎大名的蔺相如、马服君赵奢等人已经故去,但依然有许多名臣、贤臣。 后世被称之为“战国四公子”之二的平原君赵胜和信陵君魏无忌都在赵国,只不过前者病重,撒手人寰的日子只在这两年,后者则不在邯郸,并且也不算赵国臣子。 还有“战国四大名将”的廉颇、李牧也都在邯郸,廉颇如今被赵王丹重用,去年的鄗代之战后被委任为假相,随时准备接平原君赵胜的班,不过他挂帅抗秦,如今在南线战场主持大局,不在邯郸。 李牧则在西北战场,抵御林胡、楼烦等外族。 除此之外,还有平阳君赵豹,武襄君乐乘等重臣。 有如此阵容,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赵国能抗衡秦国这么长时间,实在是阵容强大,国力强盛。 不过在接下来几年内,随着赵王丹,平原君赵胜等人陆续故去,以及众多大事件,赵国要逐渐走上一条急转直下的下坡路。 当然现在这些还远,甚至因为吴驹的蝴蝶效应,平原君赵胜比历史上多活了一两年。 而对吴驹来说,这些人固然难缠,但应该头疼他们的是子楚、吕不韦、以及挂帅本次攻赵的老将蒙骜等人。 吴驹不会与他们正面交锋。 对于这座邯郸城,他的存在犹如一道幽灵,一股暗流。 …… 吴驹进入邯郸后,先找了家旅店下榻,随后便开始着手打探邯郸城内的情况。 街面上能打探出的消息很多,在几家无拘酒肆、青石茶庄内乱窜一通,就能知道很多消息。 比如平原君赵胜。 据悉,他从去年八月份开始,深居简出,很少在出现在公众视野,甚至经常缺席朝会,并且还找到了很多方子调理身子,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赵国的顶梁柱去日无多。 还有关于如今赵国太子赵偃的消息,据说对方即将过生日,这个不重要。 当然,吴驹最关注的还是嬴政。 嬴政如今在赵国情况并不好,缺衣少食,出行甚至没有车马。 赵国对他很看重,希望用他们母子牵制子楚。 同时,深刻吸取子楚和吕不韦出逃的教训,在嬴政身边严防死守,想与之见面都十分困难。 这也是吴驹眼下面对的第一关。 吴驹思来想去,先去找到了如今潜伏在邯郸的一个人。 董翳。 章邯、司马欣、董翳在入赵前都被委派了任务。 吴驹思量,三人中,章邯的长处在于用兵,司马欣自不用多说,在追随章邯学习兵法,并且年纪最小的他没什么心眼,董翳则思维灵活,可以担大任,所以他的任务正是进入邯郸,策应吴驹。 这天,邯郸大雨。 吴驹在邯郸的青石茶庄分店一楼坐下,将斗笠放在桌子上,向小厮要了一壶热茶。 随后他便开始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等待。 过了许久,一个身形健壮的年轻男子走进茶庄,瞥了一眼吴驹,深吸一口气,没去看他,而是向前台要了一包茶饼。 吴驹则将茶水一饮而尽,走了出去。 不一会,年轻男子追了出来,二人并排走着。 董翳激动不已:“吴卿,您真的来了!” 吴驹抬起手指嘘了一声:“不要用这个称呼了,我现在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你便叫我诸葛兄。” 董翳点头:“明白!” “公子政同样深居简出,身边重重保护,想见到他并非易事,我希望借助秦国来使向他传递消息,你派一人充作信使,让他前往驿馆,将这封信交给使团中一个名叫吕良的人,之后这个信使不要再让他回来,充入使团作为护卫。” 董翳表示明白。 简单的交流后,董翳与吴驹分道扬镳。 吕良,是吕不韦的亲儿子,是吕不韦诸子中为数不多的入仕的一位,年方十七,是吕凝同父异母的弟弟,绝对值得信任。 其政治和军事才华不多,但颇有辩才,参与过多次出使。 吕不韦分别给了吴驹和吕良暗号,让吴驹可以单向联系吕良。 但吕良并不知道谁在和他联系,吕不韦只是让他一切言听计从。 吴驹也谨慎的过分,派了其他人与之联系,并且联系完还直接作为弃子抛弃。 在这一天下午,一个男子进入驿馆拜见了吕良,将信封交到了他手中。 吕良看完面色严峻,将信烧掉,对男子说:“我明白了,那你这段时间就跟在我身边,做我的护卫吧。” 而驿馆外负责监视的人一脸懵逼。 这人是谁? 从哪来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 传递密信 驿馆。 吕良遵照吕不韦的嘱咐,没有询问信使的身份和来历,让其先下去休息,一个人坐在桌案前,捏着眉心,思索着刚才信中的内容。 太大胆了! 竟然要走大王和父亲的老路。 今时不同往日,写信的人难道不知道现在赵国已经深刻吸取教训了吗? …… 遥想子楚和吕不韦那时,是公元前257年,也就是秦昭襄王五十年,赵王丹九年。 那一年,长平之战结束了三年,赵国四十万大军被坑杀,全国上下青壮消耗殆尽,几乎断层。 赵南土地全部沦陷,被白起和王龁率领的秦军推进到了邯郸城下。 那时候赵孝成王对子楚这个质子没什么想法,不认为他能影响大局。 毕竟秦昭襄王是个极富野心的君王,邯郸就在眼前,灭亡赵国只在朝夕之间,这是数代秦王没能完成的大业,秦昭襄王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孙子胁迫,何况这位孙子在最开始还不受父亲喜爱。 再者那些年,七国都杀红眼了,秦昭襄王和白起这对组合更是凶狠如虎狼,在秦昭襄王在位期间,发生了伊阙之战,垂沙之战,长平之战,五国伐齐,鄢郢之战,华阳之战等等战役,把整个七国打成了一锅粥,当时的秦国最不缺的就是狠厉与果决。 赵孝成王也知道子楚限制不了秦昭襄王,所以准备杀了泄愤,在守城前给将士们鼓舞士气。 也因此,对子楚的监视和限制并不多。 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吕不韦,贿赂了守城将士,带着子楚跑路了。 当时惊了一群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不受宠的质子日后还真的当上了秦王,并且颇有文才武略。 不得不让人怀疑天使投资第一人吕大相邦当年是否得到过高人指点,或是像传说中的唐举那样会看面相,再或者真的纯凭自己的投资眼光。 不管怎么说,赵国深刻吸取教训,对嬴政的限制和监视大大增加。 吕不韦那套钞能力,现在行不通了! 若想故技重施,也绝对不可能。 …… 吕良摇摇头,不去想这些,这不是他能决策的。 他直接去找到了使团的领头人王戊,向他表达了想要见嬴政一面的意愿,有特殊信息要传递,称这是吕不韦的意思。 王戊听完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了下来,将时间定在了明日。 …… 次日,王戊和吕良二人离开驿馆,前往嬴政在邯郸的住所。 这座院子位于邯郸一坊的边缘,院墙已破败了,斑驳横生,庭中唯一的景观也就是只有枯树一棵。 此地人迹罕至,唯一的人大抵便是赵王派来的守卫,足有数十名。 已经入秋,气氛萧瑟而压抑。 王戊与吕良向守卫提出面见嬴政,守卫向上级前去禀报后,准许了王戊的请求。 虽然严防死守,但也不至于面都不让见,那太无理。 不过见面时,始终会有人在一旁守着。 王戊和吕良到前堂等候。 这房子实在太简陋老旧,已经不知是多久没有修缮过了。 不一会,一位英挺少年走了出来。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容貌端正,在邯郸缺衣少食所受到的苦难使他身材瘦削颀长,但却没能磨灭他的意志,那双眸子神采奕奕。 吕良眸中露出欣赏之色。 在秦国,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公子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子楚都是如此,毕竟他已十年没见过自己这个嫡长子了,而且国内拥立成蛟的韩国外戚势力自发组成了“诋毁组”,时常抹黑公子政。 但每一个来到邯郸,亲眼见过公子政,闻其谈吐之人都不会怀疑——他会是比成蛟更合格的秦王! 吕良同样对此深信不疑。 “王卿,吕卿。”嬴政微微颔首。 “拜见公子!”二人恭恭敬敬的作揖。 随后吕良便要上前,与之说话。 旁边的守卫见状上前一步。 王戊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只是我王传来的几句体己话,难道也要一字一句的汇报给赵王和平原君?” “职责所在。”守卫不为所动。 嬴政问道:“国内如何?” “形势一片大好。”王戊瞥了守卫一眼:“我们很有把握打赢这一仗,打到邯郸城下也未尝不可。” 守卫脸色一变。 嬴政和王戊却仿佛都没看见似的,接连聊了数件边境的事,把守卫的脸说的比锅底还黑。 “父王呢,近来可好?” “大王一切都好,公子不必记挂,我们正在竭力让您与大王团聚。”王戊说。 他从随行人员手中取走一些食物和衣物:“公子,这是给您的。” “劳烦,需要检查。”守卫果断拦住。 王戊面无表情,递了过去。 趁着守卫接过,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食盒和衣物上时,吕良悄然间拂过嬴政的手,塞了一张纸条过去。 嬴政反应也很快,迅速接过,随后一拂腰间,将纸条放进腰带内侧。 这些动作只在刹那间完成。 王戊将东西交过去后,瞥了一眼吕良,吕良阖了一下眼睛。 王戊心领神会,知道他是成功将信息传递过去了。 随后王戊又与嬴政说了一些国内的事情,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显得言之有物,直至中午才离去。 嬴政回到房中后,合上大门,借着窗户透过来了些许光亮查看纸条内容。 “国内对通过交涉迎回公子不抱希望,要用非常手段,若事情顺利,不久后会有人带公子离开,公子只需配合来人便可。” 嬴政默念道:“设有暗号,上句为秦王扫六合,对曰:虎视何雄哉。” 他眼睛一亮。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真乃好诗!” 嬴政虽然在邯郸的生活不佳,但很喜欢读书,兵法、史书、百家学术,无书不读,诗词也读。 这两句暗号他从前从未听过,显然是现作的,其作者绝非等闲之辈! 诗中气魄,令嬴政胸中激荡。 在感慨了一下暗号之后,嬴政将注意力放在前面四个字上。 “非常手段” 嬴政一下子就想到了父亲子楚的出逃方式。 在守卫森严的邯郸城,能成功逃出去吗? 主使着这次行动,作出这两句诗的人又是谁呢? 他思索片刻,果断将纸条焚烧掉,亲眼看着其烧成灰烬。 火光映在他脸上,更显的那双眸子格外有神。 第五百四十七章 出逃计划 坊市间的茶楼,吴驹将身体倚在阑干上,头探出窗外,目送着王戊和吕良驾车离开,返回驿馆。 这几日无事时,他时常会来看一看,这个位置的视野是唯一可以观察到嬴政住所而不会引人注意的。 从此处放眼望去,那破败、萧索的院子可以看到一半。 吴驹也曾在此处看见过嬴政的身影。 第一次观其容貌时不免心惊,确实英武不凡,并且身材远胜一般人的高大。 他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走出那院子,一半原因是赵国高层交代过质子不容有失,所以守卫不愿意他出去的次数过多,唯恐出岔子,另一半原因吴驹在观察中也摸清楚了一二。 嬴政因身份原因,受到邯郸百姓的仇视,每逢出行,时常会受辱骂,更有甚者向其投掷菜叶鸡蛋,而守卫并不管这些,甚至乐见其成。 嬴政不堪受辱,又无法反抗,自然也就极少出行了。 吴驹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敌国为质,缺衣少食,无依无靠,承受敌国人的冷嘲热讽,是怎样忍耐了十年了。 设身处地的想,换作常人,哪怕真有些脾气也在这十年间被磨没了,兴许会对着赵国人委曲求全,摇尾乞怜来换取更好的生活。 但嬴政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乃是秦国的公子。 他又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拥有这种经历和心性,本身就已经获得了成为一位明君的资格。 兴许也正是因为这段在赵国为质的经历,才让他之后的为王生涯中学会了如何忍耐,才能屡次扫清障碍,最终成就大业。 吴驹内心对其十分赞许,有些怜悯。 甚至还有些愧疚,毕竟如果不是他的蝴蝶效应,嬴政此时应该已经回到秦国了,归根结底的说,这个锅吴驹要背一部分。 这也促使他将更多精力放在制定出逃计划上。 现在能带这个孩子回家的,只有他了。 …… 入赵前,吴驹有想过和嬴政亲自见一面,但后来转念一想,见面的意义何在呢? 和这位未来的秦始皇见面,亲口告诉对方自己准备的带他回家的计划,听起来是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但这只会让他暴露在赵国人的视野中。 是大大的不智! 所以这一想法被他果断掐灭,装逼我所愿也,但稳健更重要! 嬴政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一切吴驹都会安排好,眼下暗号送到,吴驹也可以开始自己的布置了。 茶桌旁边的过道上,一个麻衣男子走过,袖子拂过桌子间的功夫,留下了一个本子。 吴驹将茶水一饮而尽,拿上本子回到了旅店。 “要热水吗客人?”旅店老板看到吴驹回来,热情的问道。 这可是大主顾,最好的房间一包就是半个月,自然要服务周到些。 吴驹微笑:“半个小时后送上来吧,麻烦了。” “好嘞!” 这几日他还没行动,主要是在收集情报。 今天的这份情报,是吴驹让董翳从秦国在邯郸的间谍组织头子那拿到的,他们打入敌人腹地多年,收集的情报自然比吴驹派人收集的要详尽的多。 吴驹从床底取出一个箱子,从中拿出数份情报。 他用铅笔在一张赵国地图上写写画画。 这张赵国地图以邯郸为中心,已经有了多处标记。 左上角一处关隘被画了圈,下方标注着“雁门关”三个字。 随后自雁门关到邯郸,被画了数条线,每一条都不一样,但殊途同归,起点和终点皆是邯郸和雁门关。 吴驹将地图折叠起来收好,又拿出刚收到的情报进行归类整理。 一番忙碌后,几处信息被他刻意标注了出来。 【李牧——雁门关——匈奴】 【太子赵偃庆生】 【郭开】 吴驹将最后两个字着重圈起来。 这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郭开。 其经典战绩是凭借一己之力干翻赵国两位名将。 先是廉颇被下任赵王赵偃免职后,一怒之下带兵讨伐乐乘,吓得乐乘提桶跑路,廉颇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赵国无他容身之处,于是也跑路去了魏国当将军,然而故土难离,正当廉颇想要回到赵国,赵王偃也想召回廉颇时,郭开因为与之有嫌隙,所以买通赵王偃派去见廉颇的使者,使者归国后对赵王说廉颇已垂垂老矣,赵王偃便打消了召回廉颇的念头,使得廉颇最终郁郁终老于楚国。 后来郭开又被秦国买通,对赵王偃的儿子赵王迁进献谗言,说李牧和其副将司马尚要造反,赵王迁听完派人去夺取李牧兵权,李牧认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肯从之,使得赵王迁坚信了李牧要造反,设计圈套将其杀害。 因其辉煌战绩,又号“战国第五大名将”、“秦灭赵国之战隐藏功臣”、“秦国名誉上卿”等等…… 此人贪婪昏聩,为了钱财和权力可以无条件抛弃底限,他若是秦臣,值得被腰斩一百遍,但他是赵臣,那简直就是大大滴忠臣啊! 尤其是吴驹得知,郭开此时的官职虽然还不算很高,但和赵太子偃走的很近。 特别是这些时日,赵太子偃正在庆生,郭开派了大量人手前往坊市之间寻找奇珍异宝,想要进献给赵太子偃,讨其欢心。 两件事,两个人串在一起,便十分有可利用之处了。 吴驹心中已然有了完备的计划。 将情报收好是,在房间里看了一会书,等到了旅店小厮送来的热水,吴驹洗了个澡,取出了一身“新装备”。 不多时,吴驹摇身一变,头戴纶巾,身披灰色长袍。 进入赵国之后,吴驹刻意蓄起了胡子,所以显得年纪也稍大了些。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装备。 吴驹拿起一面羽扇。 此时他羽扇纶巾,全然一股儒雅深沉的气息。 摇着扇子,吴驹沉声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呵呵,这味才对嘛!第五大名将郭开,便让我诸葛亮来会会你!” 他请旅店小厮准备了车马,随后从房间中取出三只箱子放到马车上,独自驾车前往赵国官员居住的坊市。 直到在一处占地不小的宅邸前,吴驹停了下来。 宅邸正上方挂着正是【郭府】二字。 第五百四十八章 忽悠郭开(4.5k) 穿着这身诸葛亮同款去郭府,吴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感觉。 走下马车,吴驹手持羽扇对门房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我有事求见郭公,请与他说,我可为其解忧!” 门房上下打量了吴驹几眼,兴许是真被吴驹这身打扮唬住了,也并未多说什么,屁颠屁颠的跑去禀报了,不一会回来将吴驹迎入郭府。 郭开如今是赵国的大夫,地位中等偏上,但远没有进入决策层。 其主要原因,是决策层座无虚席,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假相廉颇、武襄君乐乘,个个要实力有实力,要背景有背景,郭开挤破脑袋也进不去。 其次要原因,大抵便是他自身了,赵孝成王颇有识人之明,在郭开初次进入其视野时,赵孝成王本能的不喜欢他的阿谀奉承,偏偏郭开此人外强中干,拿不出什么实打实的政绩,官位自然也就升不上去了。 进入郭府后,吴驹才发现外部看着府邸很小,规格上丝毫不逾越,不会超过比他官位更高的人,但内部别有洞天,十分豪华。 一路被带至书房,吴驹终于见到了郭开。 此人脸长如马,小眼睛中闪烁着精明,蓄着两撇八字胡,身材瘦高。 “拜见郭公!”吴驹拱手一揖。 郭开抬头,打量了吴驹一番。 这羽扇纶巾的气质,令郭开也惊讶了一刹,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底让他当即判断出这是个有身份的人,再不济也是有学之士,于是给予了一定尊重,起身说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吴驹拱手一揖:“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 “原来是诸葛先生,适才阁下说能为郭某解忧,可我并不知道自己有何烦忧啊!”郭开微笑道。 吴驹呵呵一笑:“亮来到邯郸不久,偶然听闻郭公在市间收购奇珍异宝,想来定是为太子偃庆生?” 郭开恍然:“原来是这件事,倒是确实困扰郭某多时,那诸葛先生要如何为我解忧呢?” “亮走南闯北,手中积攒了几件宝物,今日特来献宝!”吴驹说。 “哦?可否一观?”郭开顿时来了兴致。 坦白讲,为太子生日送礼物这件事他提前一个月就在做,也网罗到了许多宝物,可是始终没有找到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宝物。 什么美玉、名剑,太子偃贵为一国太子,怎么会缺?就算缺,也是缺和氏璧那样的美玉,湛卢那样的名剑,而那样的盖世宝物连诸侯都很宝贵,郭开显然弄不来,于是只能另辟蹊径,主打一个“奇”字。 但“奇物”那可就更不好寻了! 吴驹将自己一同带来的三只箱子,放在书房的桌案上。 打开第一只箱子。 呈现出来的是一只瓷瓶。 “这是一只霁蓝釉镂空云纹梅瓶,出自于吴驹瓷器厂,色泽深沉浓烟,雕刻的云纹十分大气,工匠手艺堪称炉火纯青,整体而言雅致而不失简洁!这种瓷器需要用在石灰碱釉中加入co作为着色剂,一次性烧制而成,十分困难,简直就是现在瓷器烧制技术的巅峰之作!而且这种镂空样式的梅瓶,目前天下仅有一件,举世无双!” “依郭公来看,可否作为为太子庆生的礼物?”吴驹问。 郭开被他这一通话术说懵了,什么石灰碱釉,什么谁哦,说的他一愣一愣的,但不得不否认,这瓷器太漂亮,郭开就算没什么鉴赏水平也能看得出来其价值宝贵,他把梅瓶拿在手中把玩着,两眼都放出贪婪的光,说:“行!太行了!哈哈哈!诸葛先生解我燃眉之急啊!” 吴驹暗自笑,小样,哥还唬不住你? 这种瓷瓶,他那里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是不是举世无双只在他一念之间。 不过郭开当然不知道,吴驹瓷器厂的瓷器如今在赵国才刚刚流行起来,并且还大多是量产的青白瓷,瓷器厂的这些新瓷器因为色泽简洁高雅,远比以前的原始青瓷好看,所以备受公卿喜爱,但稀有釉色就十分少见了。 更何况霁蓝釉哪怕在秦国也没流通,仅仅是试验品。 郭开果然问起吴驹是从何得到这件瓷器的,吴驹的解释是咸阳那边拿了一批瓷器出来售卖,他没说谎,临走前他确实嘱咐瓷器厂取几件放出去,但具体信息通通保密,走的内部消化的路子,没人知道那些瓷器是什么釉色。 郭开倒也没有生疑,又问:“那这另外两件又是什么?” 问得好! 吴驹打开第二支盒子,从中取出一只金属长筒。 “此物名为万花筒,郭公请观!只需将其对外眼睛上,闭上另一只眼,便可窥见其中奥妙!”吴驹递了过去。 郭开照做,当看见万花筒中景象时不由得大骇! 里面五颜六色,十分神异啊! 吴驹这回不扯高科技了,开始搞底蕴背景那一套,说:“此物最重要的就是筒中奇石,此石晶莹剔透,乃是世外之地,蓬莱山上天生地养的神石,昔日有高人出海,从仙山取回,窥之可见五彩斑斓之景,乃是世间第一等奇物!” 郭开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妙哉!妙哉!秦国的瓷瓶,海外的奇石,这等宝物诸葛先生都可拥有,真是神通广大啊!” “哈哈哈哈哈,郭公谬赞,在下并无长处,行走多年,主打的无非是一个朋友多而已。”吴驹说完,扯回正题。 “这两件礼物,郭公可以送给太子偃,定可讨其欢心!” 郭开好奇的问:“那这第三个盒子里是什么?” “当然是送给郭公的礼物了,登门拜访,亮怎会没有备礼?”吴驹摇着羽扇。 “哦?!”郭开顿时来了兴致。 吴驹便示意他将盒子打开。 郭开将其打开,竟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郭开诧异:“诸葛先生这是何意?” 吴驹微微一笑,用羽扇指着盒子,说:“我要送的东西不是这盒子能盛得下的。” 说到这里,他也不卖关子了。 “我想送给郭公的,乃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郭开眼中闪过异色。 “这话倒是令郭某十分感兴趣了,那不知诸葛先生打算如何做?” 吴驹说:“这便说来话长了,但第一步我已为郭公准备好,正是先将这礼送出去。” 郭开颔首:“郭某明白,但也不明白。” “郭某自认为身无长物,又有何吸引诸葛先生送我荣华富贵呢?” 吴驹微微一笑:“亮初来邯郸,人生地不熟,自认为有几分才华却无处施展,恰逢郭公,愿意为郭公门客,为郭公谋!” 郭开虽然贪婪,但也不是笨人,还没得意忘形到离谱的程度,知道吴驹这么做必有所图。 于是故作讶然:“诸葛先生神通广大,自可有更好的去处,何以来找我?平原君喜好养士,号称门客三千,门下曾有毛遂等人,如今皆入朝为高官,投入平原君门下岂不更好?” 吴驹腹诽,你也算有点自知之明。 他说:“平原君垂垂老矣,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投入他的门下,过不了多久便要改换门庭了。” 吴驹的回答很有说服力。 郭开又问:“信平君廉颇,贵为假相,待平原君故去,他便是赵相,有何不可?” 若不通晓其中事由的人,可能会有别的回答,但吴驹却知道郭开与廉颇素有间隙,并针对这件事进行了详细的调查,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乃是郭开阿谀奉承的性格令性格直来直去的廉颇厌恶,数次出言讥讽,于是便结下了梁子,于是故意说道:“廉颇一武人,粗俗不已,还常常摆出冠冕堂皇之色,我素来不喜。” 郭开眼睛一亮,瞬间找到了认同感。 于是连连点头,拉着吴驹的手说:“英雄所见略同啊!郭某也很是厌恶廉颇此人,他难道就是什么好人吗?非要说得好像天下人都不如他正直,令人作呕!” 吴驹被他拉着手,不免有些嫌弃,好在郭开随即便松开了,又问:“信陵君魏无忌名震天下,正值壮年,同样广收门客,昔日有侯赢、朱亥等门客,有何不可?” “信陵君如今并不在朝中为官,他是魏国臣,是魏王的弟弟,可是窃符救赵事件后便不敢回国,怕遭到魏王报复,常年居住在赵国,夹在两国之间,治理赵国予他的封地,而不再带兵打仗,也不治理国家。” “我与郭公一见如故,也无需遮拦,为人门客,最终当然还是要自己入朝为官,做一番事业的,可是在信陵君门下,我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吴驹做出一副诚挚之色。 他打了一通真诚牌,郭开十分受用,毕竟他自己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倘若 他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又问:“平阳君赵豹呢?” “平阳君很有主见,对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并且十分坚定自己的第一反应,所以收门客不多,我去他那可能要吃闭门羹。”吴驹呵呵一笑,摇着羽扇。 他说道:“平原君垂垂老矣;信陵君终究是魏人,无法为赵国谋,说不定哪天还能与魏王冰释前嫌,继而回国;平阳君赵豹年纪同样不小,甚至……赵王也已经老了!” 郭开此时已经完全被吴驹的思维牵着走。 吴驹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必急于当下,而是要将目光放长远,投资下一代!郭公正值壮年,在现任赵王手下没有身居高位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您与太子偃打好关系,来日高官厚禄,岂不唾手可得?” 郭开被他说得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丞相之位近在眼前,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呆呆的说道:“是极!是极!” 吴驹观其神态,便知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如此,郭公若不弃,请受亮一拜,亮从此便是郭公门客了!” 说罢便要作揖。 郭开连忙将他扶起:“诸葛先生快快请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怎会嫌弃你?郭某得您这样一位高人指点,高兴还来不及啊!” 他叹气:“慨叹我半生并未有大作为,郁郁不得志,今日被诸葛先生这么一说,才觉得豁然开朗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吴驹说完,自己都不由得感慨把这么一句千古名句拿出来忽悠对方,实在是太便宜对方了。 “是极!便是这么一个道理!”郭开见对方出口成章,更坚信自己是捡到宝了! 吴驹说:“实不相瞒,在下还略懂一些相面之术,虽然不如传闻中的唐举那边神奇,却也小有成就,郭公天庭饱满,必然儿女双全,父母长寿,双眸之中的‘势’十分长,必然有大作为,只是立业的时间要偏晚,早年蹉跎不断,四处碰壁,中年小有成就,之后才开始飞黄腾达,乃是中年得志!” 郭开回顾自己一生,发现都能对得上,恨不得当场喊一句诸葛半仙! “况且现在有我助郭公——不知郭公信我否?”吴驹问。 “信!当然是信的!”郭开连连点头。 吴驹颔首:“那便行了,在下定会助你实现愿望,成就一番大业!” 郭开激动不已,拜道:“郭某一切听从先生言!” 他说:“诸葛先生是为郭某谋划,郭某又怎能收你宝物,这霁蓝釉镂空云纹梅瓶和万花筒,郭某会折算成钱财给先生,这是我对外搜罗宝物的时候就约定好的。” 吴驹制止,说:“郭公此言差矣,这礼物是为郭公换取荣华富贵的入场券,我一眼便看出郭公是忠义之人,我今日助郭公,郭公来日必然也会助我,这何尝不是一种投资呢?所以钱财便无需再提了,来日我必然有需要郭公助我的地方,届时郭公莫要推脱便好。” 他把郭开的身世经历查了个底朝天,此人生性贪婪,十分爱财,所以他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出钱呢? 何况一个梅瓶,一个万花筒,前者制作还会复杂一些,后者根本就是个三棱镜,对他而言本就不是什么大的成本,主打的就是一个以小博大,事半功倍! 这个投资和回报的概念,郭开觉得很是中听。 总结下来就仨字,不用花钱! 这可太符合他的本意了,这两样东西皆稀世奇珍,他觉得必然价值不菲,要是真让郭开掏钱,他是要心疼好一阵子的。 而现在吴驹拿出一套说辞,还摆出一副坚持不收钱的架势,这就让郭开很舒服了。 他摆出一副这怎么好意思呢的扭捏架势,装模作样的踌躇了好一会,才“艰难”的说道:“那好吧,今日诸葛先生的投资,来日我定百倍奉还!” 吴驹点头,笑道:“话说,在下初来邯郸,旅店又多有不便,不知……” “这好说,我这就让下人收拾房间,先生今日就搬到我的府邸上来住!我要设宴款待先生,正好我这里有几坛上好的烧刀子,我们今天把酒言欢!”郭开十分豪气的说道。 “哈哈哈,好说好说!” 此时的郭开,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的目的会让邯郸为之大乱。 更不会无端联想到这位“诸葛亮”的身份竟然会是吴驹。 吴驹露出笑容。 他的计划,初步成功了。 此时正值上午。 邯郸城中,贩夫走卒在叫卖,酒肆茶庄在忙碌,赵王丹、平原君赵胜各自在宫中和自己的府邸上处理政务,嬴政在院子里苦读文章,休息时便站在庭院中看着那棵枯树久久失神,憧憬着离开邯郸的那一天。 邯郸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转,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个自称“诸葛孔明”的老硬币,此时光明正大的潜伏在了邯郸,获取了郭开的信任,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步计划! 第五百四十九章 画饼大师 当天,吴驹就从旅店搬进了郭府。 郭开心情舒畅,出手也是十分大方,直接给吴驹安排了一套院子,还有十个貌美侍女伺候。 晚上,郭开又斥巨资设宴款待吴驹。 二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 趁着宴席上喝得神志不清,吴驹又接着给他加深洗脑程度,为其分析了赵国朝中局势。 先把“投资未来”的理论进一步剖析,指出平原君等人即将让位,朝中要有一次大的官位更迭,随后为郭开画大饼,规划出“光明道路”。 吴驹为其深入讲解了一番——廉颇李牧这样的军中大佬可以不用管,没有利益冲突,毕竟郭开没什么带兵打仗的天赋,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断不至于打肿脸充胖子,而朝中如今的中流砥柱,吴驹则一一说出其优劣,强调郭开的优点,放大敌人的劣势。 “郭公出自晋阳豪族郭家,又与太子交好,要背景有背景,要实力有背景,只要抱好太子这条大腿,那来日混个亚卿总是绰绰有余吧?” 这当然不是吴驹的原话,他说的比这委婉多了,哄的郭开红光满面。 主打的就是一个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诋毁别人。 偏偏仔细一想,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都是牛马,唯有郭公才是国家栋梁! 说到尽兴处,又是一杯烧刀子下肚。 郭开直呼过瘾。 吴驹接着忽悠:“依亮来看,以郭公才干,来日便是坐上丞相之位,也未尝不可啊!” 郭开连连摆手:“诸葛先生太高看我了,如今的丞相可是平原君,来日是廉颇,我有何底气和他们争呢?” “平原君很快就不是郭公的对手了,至于廉颇,呵呵。”吴驹笑。 郭开疑惑:“诸葛先生何故发笑?” “我笑那廉颇少智,我言来日廉颇会不再被赵王任用,孤老他乡,郭公信否?”吴驹摇着羽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郭开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老对手竟能落到这下场,顿时酒也不喝了,连忙请教:“诸葛先生可否详说?” “不可说,不可说。”吴驹摇头:“不如这样,这便当做是亮与郭公的一个赌局吧,来日我的话若应验,郭公可要再请我喝十坛美酒!” 郭开笑道:“廉颇那老匹夫下野,乃我梦寐以求之事也,别说十坛,百坛都行,要邯郸城五十万百姓共饮才叫畅快。” 吴驹哈哈大笑。 笑完,说道:“总之郭公只需知道,平原君、廉颇,都不是障碍,郭公来日登上丞相之位并非不可能。” 郭开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但转念一想,诸葛先生定不会骗我便是了,于是心情豁然开朗。 吴驹接着说:“来来来,喝酒!” 二人饮至日暮才结束。 …… 之后的几天里,吴驹每隔几天便变着花样的给郭开送礼物,先“请他同一同鉴赏”、随后请他“帮忙存着”,一周送了三件出去,每次都让郭开心花怒放到苍蝇搓手,两眼都放光。 这些礼物是从秦国运过来的,吴驹来到邯郸初步制定好计划后,便令董翳传回消息,从国内运来了数件,都是奇珍异宝。 这使得郭开越来越信任吴驹,直呼吴驹与他如同毛遂与平原君一般。 一周过后,太子偃的生日终于到来。 如今已是赵孝成王在位的第17个年头,其在位时间和年龄其实都不算大,只有41岁,相对的,太子偃的岁数也并不大,今年不过23岁而已。 临行时,郭开邀请吴驹一同前去为太子偃庆生,但被吴驹拒绝了,自称不喜欢热闹场合。 他确实不喜欢,万一庆生宴席上有见过他的人怎么办?吴驹虽然一直自信邯郸无人能识破他身份,但实际上有几个人是见过他的,就比如医家在赵国的长老赵子安,吴驹不知道他会不会到场,但以防万一,还是不去为好。 这种公开场合,人多眼杂,稍有不慎就会出差错。 但吴驹嘱咐了郭开几句话:“这次生日,自有郭公出风头的地方,亮料定太子庆生,必然要搞大排场,这也合乎常理,毕竟其身份尊贵,但亮觉得应当切忌锣鼓喧天,毕竟现在是战争时期,届时若真发生此事,郭公不妨如此说……这样便可得太子信任,还有……” 郭开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至于什么贺词之类的,吴驹没有多说,他相信以郭开的嘴皮子,一定能把贺词和那两件礼物吹的天花乱坠。 随后郭开带上礼物,登上马车出门去了。 太子府此时一派热闹,张灯结彩。 郭开虽然没混进赵国的核心圈子,但凭借一手登峰造极的拍马屁功夫深得太子亲近,再加上他并非草根,而是晋阳郭家出身,郭家曾经在公子夺储时期十分支持赵偃,所以轻而易举的混进了太子偃的核心圈子中。 郭开进入府中,很快便见到了太子偃。 “臣拜见太子!”郭开恭敬的作揖。 “郭卿来了啊,快坐吧,你来得颇早,宴席还要一段时间才开始。”太子赵偃身材很胖,面白而少须,身着华服,脸上挂着笑容。 “多谢太子。”郭开坐下。 在堂中就坐的皆身份显赫,或是朝中公卿,或是邯郸豪族的家主。 但平原君平阳君那个档次的人是不会来的,他们要忙正事,再者平原君那可是赵王丹的叔叔,平阳君则是赵王丹的兄弟,怎么可能亲自来给晚辈庆生,叫子嗣来参加,送一份礼物便已是足够了。 矮子里面拔高个,郭开这不上不下的官职竟然也能在一众人中傲视群雄。 第五百五十章 赵太子偃庆生 宴席之上,郭开坐在太子赵偃左手第三位,对于他一个大夫而言,是十分靠前的位置,足可见其拍马屁功力深厚,深得太子偃亲近。 因为人尚且还没到齐,所以席上公卿正在畅谈。 郭开也时不时参与进去,角度清奇的拍太子偃的马屁,拍得后者十分舒服。 这时有人建议:“太子庆生乃是我赵国的大事,值得普天同庆,应当把排场做的越大越好,以彰显我大国气度,大王过四十大寿时,大赦,施德厚骨肉而布惠于民,太子虽不可僭越,但可效仿,依我看不如起锣鼓击之,取酒水,召百姓共饮?” 正在寻思接下来如何讨太子偃欢心的郭开精神一振,连忙看向说话之人,发现是李麟,同为赵大夫,背靠榆次方家,是方家家主长女的丈夫。 此人与郭开性情不和,一向不对付。 郭开不由得想起诸葛先生临行前对他说的话,登时大喜,暗道:“诸葛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素来好大喜功,爱出风头的太子赵偃对李麟这一提议颇感兴趣,正想说话,却忽然听到一声冷笑。 “呵!” 包括太子赵偃、李麟在内的人都被这一声冷笑吸引,竟发现是郭开所发出的。 郭开讥讽道:“李麟你何故害太子?” 李麟顿时急的跳了起来:“郭开你这是什么意思?休要空口无凭,血口喷人,我所作所为哪有一点对太子有害?” “呵呵。” 郭开淡然一笑,起身踱步说:“前方局势紧张,将士们严阵以待,你却劝太子铺张,还要说什么普天同庆,传出去岂不令将士们寒心,太子将来又何以令大军臣服?” 众人思索,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更重要的是……” 走着走着,郭开已来到太子赵偃身边,此时俯身低声对太子说道:“倘若如此铺张,传至大王耳中,恐教其生出不满之心啊!” 太子偃眸子一缩。 倘若平常,这番话他是听不进去的,反倒会嫌郭开多嘴,但不得不说吴驹给郭开的计谋确实好,尤其是语言上的组织,当郭开说到最后一句,太子偃猛地从得意忘形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太子偃不思进取,贪图享乐,赵王对他不满已经许久了,时常训斥,太子偃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对此惶恐不安,生怕父王哪天把自己给废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听劝。 太子偃连连点头,打消了什么锣鼓喧天,普天同庆的念头。 “郭卿说得好啊,回去坐吧。”太子偃冲郭开微笑。 郭开拱手,随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麟此时也被郭开一番话说的瞠目结舌,不知从何反驳,暗骂姓郭的今日是抽的哪门子风,怎么言辞如此犀利。 此时,太子偃忽然赞许道:“唯郭卿真心为本太子谋!” 此言一出,郭开猛然为之一振,李麟脸色一白。 未等席间再生讨论,接到邀请的人也已经到齐。 有人抢先一步,将礼物呈了上来。 “杜家杜文清拜见太子,恭祝太子万福金安,特赠上谷纹白玉璧一件,青玉镯一件,彩绘鸟雀雕刻漆屏风一件……” “韦家韦况拜见太子,恭祝太子寿与天齐,特赠金鞘玉柄铜剑一把,镶金玉佩一件……” 郭开见状佁然不动,十分淡定的吃着点心,小酌着酒水,成竹在胸,不时打量这些公卿赠上的礼品,然后咂咂舌,微微摇头。 就这水平?我真的想笑! 他此刻极度自信,有诸葛先生相助,何愁礼物不够? 诸葛先生给他准备的礼物,一拿出来那必然艳压全场,现在这些玉璧玉镯玉冠,全是铺垫陪衬罢了! 郭开如此做派,就连旁边熟悉郭开的人看到后都十分疑惑。 往日郭开都是上赶着拍马屁,送礼物的,今天怎么如此一点反应没有? 见坐在第三位的郭开一直不起身送礼,就连乐的合不拢嘴的太子偃听到后都微微疑惑。 他们哪里知道,郭开是要压轴出场! 终于,众人的礼物都送的差不多了,郭开也适时站了出来。 “郭开祝太子吉祥如意,龙马精神,特赠上霁蓝釉镂空梅瓶一件,万花筒一件!” …… 傍晚,郭开兴奋的回到郭府,迫不及待的要与诸葛先生分享。 “诸葛先生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拿出那两件宝物时,在场其他人眼睛都直了!哈哈!”郭开恨不得仰天大笑,他今天真是出了个大风头。 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实在太兴奋,整个人的脸都是潮红的。 “那件霁蓝釉梅瓶拿出来后,太子爱不释手,连连称赞,万花筒取出来后更是惊艳,太子都被筒中景象吓了一跳,令席间众人传阅,每个人都赞不绝口,李麟那小子只送了几件玉器,被我稳压一头,脸都绿了!” 吴驹耐心听着对方的讲述。 太子偃庆生是大事,外围是什么状况,去了哪些人,吴驹大概是知道的,但席间的具体事宜就不可能知道得很详尽了。 在郭开献上礼物后,太子偃看郭开可谓更加顺眼,为其赐酒,席间频频与之对话,郭开那也是聊天的一把好手,拍马屁的技术更是一绝,每每都把太子偃逗乐。 郭开还说到李麟,言太子偃全程都没有与之说话,令吴驹咂舌,感慨郭开还真是小心眼,竟然一边组织拍马屁的话一边还不忘盯着老对手,看他吃瘪。 吴驹露出微笑,摇着羽扇说道:“不错,经过今日宴席上,郭公已经进一步得到太子的信任和亲近,接下来我们就要进行第二步!” “还请诸葛先生教我!”郭开立马拱手,一揖到地。 第五百五十一章 智囊之计 郭开现在对吴驹可谓言听计从,一听吴驹还有计划,立马作洗耳恭听态。 吴驹摇着羽扇,悠然说道:“亮以为,以言语和财帛来维系关系乃是苍白无力的,郭公回顾往日太子对您的态度,和今日对您的态度,可有什么不同?” 郭开认真思考,说道:“往日太子虽然也经常设宴邀请,但往往会邀请许多人,我在这些人中并不出类拔萃,今日我劝说太子莫要铺张时,太子骤然间对我亲近许多,频频与我对饮,还头一次问起我家中状况,询问了主家的老头子身体是否硬朗,又问了我的大女儿是否婚配。” “不错!”吴驹说:“太子曰,唯郭卿真心为我谋,这就是对郭公最大的认可,俗话说: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酒肉易,交心难,郭公可赞同?” 郭开连连点头:“郭某一路走来,深感如此,世风日下,人情薄凉啊!” 对其生平之事熟知的吴驹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你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那日登门拜访,吴驹若非拿出那两件礼物,郭开是绝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的。 吴驹接着说:“所以我们需得改变策略,郭公观亮如何?” “诸葛先生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得诸葛先生,如鱼得水,真乃郭某三生有幸!”郭开毫不迟疑地说道。 “郭公过奖了。”吴驹哈哈一笑,说:“我们的下一步策略便是,郭公要将你与太子的关系,便为我与你的关系一般。” 郭开皱眉思索了一会,说:“郭某愚钝,甚是不解,还请诸葛先生详说!” 吴驹听后非但不恼,反倒在内心微微一笑。 郭开现在的思维在被吴驹牵着走,这对吴驹来说是一件好事。 吴驹摇着羽扇:“我听闻太子一直想做出一番事业,在赵王面前证明自己,不知可对?” “没错,确实如此。”郭开点点头,不过实际上太子偃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是想保一手自己的太子之位,免得哪天玩过头被赵王丹一气之下给撸了,偶尔放狠话说要立业,也只是被赵王丹数落后的三分钟热度罢了,做不得真。 吴驹点头,说:“太子身边如李麟者不计其数,但缺乏郭公这样的人,这就是郭公今日能在一众人中出类拔萃的主要原因,郭公要让自己变成太子偃的智囊,正如我是郭公的智囊一般。” 郭开恍然明白吴驹的意思,但转而苦笑:“这是好计策,可是郭某并不如诸葛先生一般足智多谋啊!” “郭公太妄自菲薄,我观郭公,纵然不比平原信陵,起码也能比马服平阳!”吴驹说。 “诸葛先生谬赞了,哈哈!”郭开虽然知道吴驹在恭维他,可喝的迷迷瞪瞪的他此时也不免得意忘形,哈哈大笑起来。 “言归正传。”吴驹也不再拍他的马屁,话锋一转说道:“郭公有我,何愁无计?我自会帮郭公出谋划策!” 郭开一听,顿时一拍大腿:“诸葛先生所言极是啊!郭某拜谢……” “何须如此客气?”还没拜下去吴驹就把他扶起来了。 “那不知诸葛先生有何妙计?”郭开迫不及待的问,今日吴驹的计策当真让他尝到了甜头,以前是拍十次马屁也就只能逗太子笑一笑,还有李麟那群人跟自己“竞争上岗”,现在一句话就能让太子重视自己,那感觉太爽了,这也是郭开对吴驹的“转型智囊”策略毫不怀疑的原因。 “妙计嘛,暂时还没有。”吴驹摇着羽扇,他打算吊一吊郭开,否则显得自己意图有些明显。 郭开悻悻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吴驹说:“不过如今我们时事兼备,郭公复有何忧?眼下郭公需要先做一件事。” “何事?”郭开连忙问。 “继续请太子“鉴宝”!”吴驹摇着羽扇:“虽说以利相交的关系苍白无力,但也不能不交,双管齐下自是最好,隔三差五就送一件过去。” 郭开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吴驹的意思,苦笑道:“可是郭某财力不济,只怕送也送不长久啊。” 他这可不是装穷,别说霁蓝釉云纹镂空梅瓶、万花筒那样的稀世之宝,就算送玉佩玉璧,至多三个月他也就熄火了,这么多年贪……啊不对,积攒下来的家财都要被消耗一空。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再说了,这不还有我相助郭公吗?亮别的不多,就是朋友多,我随后便叫他们收集宝物,送到邯郸来。”吴驹说。 郭开仔细一想吴驹这几天给他送的宝物,瞬间眼睛一亮,觉得有戏。 他连忙说道:“既如此,便多谢诸葛先生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日后会有报的时候,今日因,他日果,虽说现在付出居多,但很快郭公便能见到回报了!”吴驹笑道。 郭开被哄得七荤八素,连连点头,吴驹随后又与郭开闲叙几句,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便叫府中侍女过来侍奉郭开,自己溜回小院去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郭开献策 随后几天里,郭开遵照吴驹的嘱咐,基本每三天就跑一趟太子府。 所送的尽是奇珍异宝,有一些是自掏腰包,也有些是吴驹赞助给他的。 太子偃看这个小老弟是越来越顺眼。 人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几句话就能把人捧的高高的,马匹拍的自然而清新脱俗,还很会做人,出手十分大方。 于是每每都十分欢迎郭开,与其态度也与之前大不相同,十分亲近,无事不谈。 这天,郭开又携几件重礼拜访太子偃,被太子偃笑着迎入内堂。 一如往常,郭开先是将带来的盒子打开,从中取出宝物予太子偃鉴赏。 太子赵偃自然连声称赞,宽大肥胖的脸一笑起来,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小了。 一通鉴赏后,郭开将宝物装回盒中,请侍者“暂时保存”。 当然,这些宝物离开时郭开肯定是不会带走的,最开始那几日太子偃还要推脱一番,后来心知肚明,干脆也就提都不提了。 太子偃笑道:“前几日我将郭卿送我的那两件生日礼物献给父王,父王看后赞不绝口,郭卿真是费心思了!” “能得大王喜欢是臣的荣幸!太子一片孝心,想必大王一定十分开心。”郭开连忙说。 太子偃摇摇头:“一开始倒是确实开心,还将那两件宝物留下,说要请群臣共赏,后来就开始数落我,叫我不要玩物丧志,让我把重心放在学习处理政务,研读兵书上,做个像样的太子,这又岂是容易的事情……罢了,不谈这些,喝酒!” 郭开听太子偃这几句话,却是不禁回想起诸葛先生前几日对他说的妙计。 只是都快两星期过去,还是没有着落。 想到这里,郭开不免有些着急。 “郭卿?”太子偃见郭开出神,出言道。 “啊?饮!”郭开回过神来,连忙举杯,心里却一直想着妙计的事。 …… 回到家后已是下午,郭开立马便往吴驹的小院去,见对方正在躺在亭中躺椅上,那面不离手的羽扇正放在身前。 吴驹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郭公回来了啊。” 郭开点点头,连忙走进亭中,问道:“诸葛先生,前些日子你与我说,要我当太子的智囊,向其献策,我这礼物都送了一沓了,你的妙计究竟是什么啊?” 吴驹呵呵一笑:“郭公莫急嘛!” 他从躺椅上坐起来,惺忪的双眸眼神瞬间变得炯炯有神,拾起羽扇遥遥一点,说:“我现在正有一计!” 郭开眼睛一亮,说:“洗耳恭听!” 吴驹冲他招招手,与其附耳低声几句。 郭开听后又是惊奇又是犹豫:“这……能行吗?” 吴驹的计策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但郭开这半辈子的天赋全点在贪污和溜须拍马上了,到底有没有可行性他也分辨不出来。 “郭公不信我?”吴驹反问。 “信!当然信!”郭开立马表态。 “那不就得了,亮行事素来是谋定而后动,这一道计谋我已在脑中推演数十次,绝不会出问题。明日郭公再去拜访太子,将这计谋想办法转述给太子,太子有心在大王面前做出些事业,自会采用!”吴驹说。 郭开思虑一番,说:“好!明日我便去见太子!” 吴驹笑道:“善!” …… 次日,郭开又一次登临太子府,与之对饮,挑了个好时机与太子偃又说起赵王丹对太子偃说教的事。 太子偃聊起这个话题,表情颇为烦闷,心中纳闷小老弟郭开今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把他烦心事给提出来了。 “太子有没有兴趣做一番大业出来,扬眉吐气?”郭开说。 太子偃点头:“当然是想的。” 大业不大业是其次的,他只是不想讨厌每天被数落。 父王来说教他,那帮宗室大臣也来凑热闹。 朝野上下都对他这个太子不太感冒,甚至市井之间都在议论他这个太子是否称职。 太子偃真是受够这种窝囊气了! 郭开见状,眉头舒展,摸了摸两撇油光锃亮的八字胡,说:“那便好说了……” 说到这个份上,饶以没什么城府的太子偃也能看出端倪了,说:“郭卿有话要说?” 郭开微微一笑,说:“臣这里有一条计策,想要献给太子,此计若成,太子自可雪去朝中对您的争议,满朝文武都要高看太子!” 太子赵偃被郭开说的动了心思,问道:“是什么计策?” 郭开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 太子偃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 待身边无人,郭开这眉飞色舞地才将从吴驹那里得到的计谋转述给太子。 太子偃听得瞪大眼睛,问出郭开一样的疑问:“这能行吗?” “指定行!”郭开说。 太子偃陷入沉思。 郭开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说实话,最大的变数就在于太子偃是否接受这条计策。 吴驹给出的计谋有理有据,是真正的可用之计,谋国之计,如果换做是赵胜廉颇可能就欣然接受了,但是太子赵偃……还真不好说。 太子的心思你别猜! 太子赵偃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会,说道:“那好,后天就是朝会了,到时我便上谏试一试!” 郭开大喜:“太子圣明!” 太子偃哈哈大笑:“此计若成,郭卿便是头功啊!” “为太子分忧,不论功!”郭开条件反射,又十分自然的拍了个马屁。 二人又接着喝酒。 两天后,赵国朝会。 邯郸宫大殿中,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站立。 赵王丹正襟危坐,声音洪亮:“前方虽未开战,但十万大军集结,每日光粮草消耗就是一笔巨额数字,国家内忧外患,寡人颇为忧心,众卿有何策?” 大殿为之一静。 在确认要和秦国开战以来的数次朝会,几乎每次赵王丹都要问类似的问题,但百官都拿不出什么可用之策,现在更是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就在赵王丹想要喟叹时,百官见一道肥胖的身体忽然挪了出来。 “儿臣有计!”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互市之计 “儿臣有计!” 此言一出,百官皆向声音来源处投去目光,发现竟是太子在说话,一个个的不由骇然。 莫非我还没睡醒? 太子上朝不是一直都是透明人吗,怎么可能会开口说话呢? 饶以赵王丹的心智,发现是太子偃出列后,也不禁微微一怔。 随后便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哦?太子有何计?”赵王丹问。 “有“互市”之计!”太子赵偃朗声说道。 “臣以为,我赵国现在忧患有二,与秦国开战,乃是其一,也是重中之重,而其次,则是防备匈奴。儿臣以为有个方法,可以一石二鸟!”赵偃说。 没有卖关子,他接着说:“李牧将军镇守雁门足有数载,紧闭关门,固守以待,匈奴以为李将军惧之,殊不知其只是在等待良机,儿臣以为如今是时候重击匈奴了,如此有多重好处。” 赵王丹本以为赵偃的言论会很幼稚,却没想到听起来颇有意思,示意他接着说。 “首要的好处是,打赢这一仗,驻守在雁门关的大军得以被最大限度地解放,我们可以调边军支援上党防线,这样和秦国博弈,我们的筹码就更多了,更有把握打赢这一仗!” “次要的好处,便是儿臣所说的“互市”,互,取互惠互利之意,市,取市集之意,儿臣以为,我们可以在关外建立市集,和外族交易,购买外族手中的牛羊马匹。” “尤其是马匹,外族养马向来是有一套的,拿到他们的马后,我们可以继续组建骑兵,军队的力量得以继续壮大!” 太子偃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赵王丹越听眼睛越亮,见太子偃说完,便问百官: “卿等觉得太子的计谋如何?” “善!” “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公卿纷纷说道,不吝称赞。 往日吹捧太子,大多是拍马屁,当然,太子在朝会上也基本没给过他们吹捧的机会,毕竟是老透明人了。 可是今天他们对太子当真是心悦诚服。 妙计啊! 赵王丹闻言连连点头。 有人站了出来,出言道:“确实是好计,只是赵国的钱币外族必然是不稀罕的,届时会以物资交换,索要粮食、铁器,如此岂不助长外族实力?不仅会拆东墙补西墙,也会因此受世人口诛笔伐。” 说话的人是平阳君赵豹,赵惠文王和平原君赵胜的弟弟,赵王丹的叔叔,长平之战前他十分清醒的一力主张不从韩国手中接收上党郡这个烫手山芋,可见其能力超群。 “王叔公此言差矣!”太子偃毫不紧张,因为郭开,或者说吴驹早就算到了会有这一问,所以提前为太子偃准备好了回答。 “铁器和粮食,外族必然是会要的,但我们也可以用一些别的物资交换,比如茶叶,酒水,瓷器,这些东西在赵国都备受欢迎,外族又怎么会讨厌?若能以这些东西交换,不仅可以换取牛羊马匹,也不会助长外族实力。”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若是外族就此沉浸在声色犬马,贪图享受中,岂不美哉?如若他们不再野蛮,不再依赖劫掠的方式获取资源,沉迷安居乐业,那对赵国而言,拿捏他们易如反掌。同样是一举两得之举,又怎么会被口诛笔伐呢,倘若父王能教化、收服外族,反倒是大功一件,应该被世人歌功颂德才是啊!太子偃眉飞色舞。 平阳君沉思片刻,点头:“太子之计完备,臣没有疑虑了。” 随后退入原位。 赵王丹看向太子偃的目光越发满意,说:“一会散朝太子留下来,接着议下一件事吧!” …… 散朝后,赵王丹让太子留下。 “偃儿!” “儿臣在。”太子偃连忙拜道。 “你今天的计策很不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赵王丹询问。 不知道是哪门子原因,一向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的太子偃这回难得人间清醒了一次,踌躇片刻,说道:“并非儿臣之计,而是中大夫郭开献上的计谋!” “郭开?”赵王丹皱眉思索了一会,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人。 平平无奇,几乎没立过什么大功,赵王对他的印象十分模糊。 此人竟然有如此才能?那以前为何名声不显? 赵王丹当然不会想到,郭开是请了个代打,而且还是通天代。 暂时不去想郭开,赵王丹见太子坦诚,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越发满意,说:“这是正确的,为王者,不一定要十全十美,赵国的铁骑纵横天下,难道寡人也要学会上马冲阵,像廉颇那般以一敌十?这是不正确的。君王之道在于御下,有十名可用的贤臣胜过你自己苦学十年,同理,你能有郭开相助,也是你的本事。” 太子偃虽然听得有些迷瞪,但也能明白父王是在夸奖自己,不由得大喜。 “当然,也不能什么事情都给臣子做,君王什么都不会,这样的君王是昏庸的,你要不耻下问,学习他们的治国之道,如此可为明君!如今日之计,寡人也希望你不要只是转述,而要用心体悟、学习。”赵王丹说。 “儿臣受教了!”太子偃拜道。 赵王丹颔首:“下午寡人会宣郭开进宫,还有平阳君、春平君赵禹等人一起讨论这“互市”之计,届时你也一同来。” “是!”太子偃应道。 第五百五十四章 计成 太子偃兴高采烈地走出王宫,上了马车,对车夫说:“去郭开的府邸!”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疾驰而去。 到了郭府,太子偃跳下马车,步走如飞,因为今日的事抒发了他心中一口郁结之气,肥胖的身体都轻盈了起来。 郭开一听太子偃来了,心中忐忑,不知是好是坏,连忙跑出府迎接。 “拜见太子!”郭开拱手作揖。 “哈哈,郭卿快快起身!”太子偃亲自将他扶起。 郭开见太子偃笑的如此开心,便知事情是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当即松了口气。 他将太子偃请入府中就坐,唤来侍女伺候,而后询问:“太子忽然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郭卿果真神机妙算啊!”太子偃喜形于色:“今天我在朝上当众说出你的“互市”之计,满朝文武赞不绝口,父王在退朝后专门将我留下,称赞有加!郭卿有大功啊!” 郭开一听事情发展竟然如此顺利,不由大喜,但本能的拍了个马屁:“为太子分忧,为大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哈哈,郭卿说笑了!我已在父王面前提了我的名字,他说下午要召你进宫一同议事!”太子偃说。 “???” 郭开表情瞬间呆滞了。 这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啊! 反应过来后,他问道:“下午?” “对,传讯的人应该一会就到了。” 郭开人都傻了。 他这水货到了大王面前不会露馅吧! 这么一想,本来还沉浸在喜悦中的郭开瞬间紧张起来了。 他咽了口口水,说:“临近中午了,太子还没用午膳吧,不如就在我府上用午膳?” “不必忙活了,我还要回府一趟,先走了,下午在王宫前汇合吧!”太子偃心情大好,身心舒畅,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我送您!”郭开说。 一直将太子偃送上马车,郭开连忙飞奔到吴驹的小院。 见对方还在亭下乘凉,郭开连忙跑过去,拉着吴驹的手臂说:“诸葛先生,你可要助我啊!” “发生什么事了?”吴驹问。 “您的计成了!互市之计被太子呈了上去,大王十分满意,要用此计!”郭开将太子带来的消息告诉吴驹。 “这是好事啊!” “可是太子将此计出自我手的事情告知了大王,大王下午要召我议事!” 吴驹笑:“这不更是一件美事吗?郭公就此进入大王的视野内,如果能过此关,那简直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停停停!”郭开打断了他的话,说:“可问题就是没法过关啊,诸葛先生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以来都是有赖于你啊,可是进宫若是你不在,我不分分钟就露馅了吗?” 吴驹摇了摇羽扇:“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郭公莫慌,我早有准备。” 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锦囊,郭开接过,从中取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这囊中有计!我推演了三天三夜,将大王可能会问的问题都想了一遍,郭公只要将这张纸上的内容背熟,即可高枕无忧!” 郭开大喜,握着吴驹的手连连晃动:“诸葛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我这就开始背诵!” 于是一整个中午,府上上下的人都看着郭开拿着张纸在碎碎念。 赵王丹派来的传讯之人也紧随太子离开后抵达,告知了郭开被召见的消息以及前往王宫的时间。 等到下午,郭开特意焚香沐浴更衣,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了一副玉冠,穿了一身白衣,八字胡也修理了一遍,整整齐齐。 “如何?”郭开询问吴驹。 “儒雅,实在是太儒雅了!”吴驹竖起大拇指。 该说不说,本来有些猥琐的郭开这一通下来竟然确实有点斯文败类,人模狗样的味道。 吴驹最后嘱咐:“互市之计必然有个执行者,如果大王有意将这个职位交给郭公,郭公一定要接下,这才符合我们的利益,至于接下职位之后怎么做,我会帮郭公参谋的,一切都不必担心!” 郭开听吴驹这么说,顿时信心大增,点了点头。 不多时,他乘上马车,向赵王宫疾驰而去。 望着郭开离开的背影,吴驹神色十分平静,内心却畅快无比。 来到邯郸近半个月,他的计划终于初步成功了。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那就是让赵国执行“互市”之计!这关乎他接下来的计划。 但他自己不可能去接触太子偃或者赵王,稍不注意就会露馅,所以他将目标放在了郭开身上,先是接近郭开,再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傀儡,用这个傀儡操控太子赵偃,将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转呈给赵王。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从书架上抽出两册西游记,又拿来一张纸,写了封信出来,前前后后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搞定。 装进信封封好,随后吴驹离开郭府,前往最近的青石茶庄,在那里见到了董翳。 “你亲自跑一趟,去魏国大梁的无拘酒肆总店,司马欣在那里等你,你让他返回秦国,将这封信交给吕相,记住两件事,一,信件不容有失!二,交给司马欣之后马上返程,还有下一步计划需要你执行!” “明白!”董翳拿上信封,离开茶庄,不多时就驾马离开了邯郸城。 信封里所写的,是吴驹完整的计划,他要将计划告诉子楚和吕不韦,这样才能获得他们的配合,否则单凭吴驹一人,有些事情无法完成。 至于信件的保密问题,吴驹其实根本不在乎。 吴驹对董翳有救命之恩,他十分可信,不会出卖吴驹。 司马欣的父亲是吴驹曾经的近卫,自己追随吴驹也有一段时间,为人踏实,也不会出卖吴驹。 就算因为意外而导致信件丢失,或是落入他人之手,问题也不大。 吴驹在信中使用了密码! 《西游记》则是密码本。 那封信如果被打开,开启者会发现里面是一串一串的数字。 就比如吴驹这两个字。 就被写成了“149-14-21,150-19-23,149-17-10”。 第一个数字代表页数,第二个数字代表行数,第三个则是字数。 译为:吴马句。 十分麻烦,这也是吴驹光写信就用了近半个时辰的原因,但好处是保密程度高的吓人,技术超越现在二百个版本。 如此一来,只有知道怎么解译的,才能对照着《西游记》译出来。 而翻译方法则被吴驹教给了老丈人吕不韦。 万无一失! 第五百五十五章 入东宫议事 将信交到董翳手中后,吴驹随后返回了郭府。 从邯郸到咸阳,还得绕路途经魏都大梁,没个一星期不可能抵达,所以吴驹要做的是静候郭开佳音。 此时。 赵王宫,东宫。 郭开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没办法,身为中大夫,也就大朝会的时候能进信宫,东宫往往是赵王批阅奏章,会见臣子的地方,郭开一不够资格,二没有功劳,怎么可能进得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啦! 郭开心情舒畅,尽管好奇东宫内的一切,但还是端着姿态,用小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 很快,郭开与太子一同进了东宫大殿。 平阳君、春平君、赵禹等朝中重臣已经就坐。 “拜见父王!”“拜见大王!” 太子偃和郭开拱手作揖。 赵王丹颔首:“坐吧。” 待二人就坐后,赵王丹首先说道:“听闻今日太子在朝堂上的计谋,是出自郭卿之手?” “臣才疏学浅,信口之说,让大王见笑了。”郭开连忙说。 赵王丹摆摆手:“郭卿之计,满朝文武赞不绝口,怎是信口之说,寡人自以为对赵国公卿都有所了解,却不料还遗漏了一个人才。” 他转而说道:“今日唤郭卿前来,正是商讨这“互市”之计,不知郭卿以为,此计的重点何在?” 郭开闻言,第一时间作皱眉思索状,戏精上身,还刻意模仿了吴驹那股运筹帷幄的气质,配上那白衣玉冠,原本天生地养的一点阿谀气质竟也被抵消掉了,竟真有几分白衣卿相的气质。 早知道把诸葛先生的羽扇借来了……他腹诽道。 遵照吴驹的锦囊妙计内容,他说道:“此计重点,自然在雁门关之战!” 郭开说:“互市之计,是与外族交易,行互惠互利之法,可是外族野蛮顽劣,须得先敲打一番,便是恩施并重的道理,简单来说,便是打一棒再给个枣,如此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不过若是仗都没打赢,那整个计划自然就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赵王丹深以为然:“不过寡人对李牧有信心。” 他又转而问道:“关外外族诸多,依郭卿看,应该和哪几族建立交易?” 郭开沉声说道:“关外外族,有月氏,林胡,东胡,襜褴,匈奴等族。” “其中最为猖獗的是匈奴,频繁袭扰秦、赵、燕三国边境,也是我们此战的目标,如果不打败匈奴,我们出雁门关便会遭到匈奴袭扰,根本不可能和外族建立交易。” “但我并不主张和匈奴人交易,匈奴人野蛮狡猾,和他们交易吃力而不讨好,打跑就行。 月氏临近秦国,并且近些年来和秦国和睦相处,也不是我们的目标。 襜褴善于畜牧,精通骑射,但在几大外族中势弱,若事情可为,可以直接使李牧将军灭其族。 如此一来,我们可以直接缴获襜褴的马匹和牛羊,还可以对外族杀鸡儆猴,又可以告诉世人我们和外族并非示弱交好,而是恩施并重,此乃表明立场。可谓一举三得!” “臣计划中最适合建立互市的,则是林胡和东胡。” “当然,臣没去过关外,不知其形势,具体如何用计,还请大王明鉴!”郭开恭敬的说。 “嗯!”赵王丹十分满意:“郭卿的计划很详尽!是有真才实学啊!” “大王过誉了,我常闻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臣便是这样的愚者。”郭开谦虚道。 赵王丹哈哈大笑:“郭卿太谦虚啦!” 此时他心情舒畅。 他何尝不是一举三得呢,不仅对秦国的战争有了对策,不成器的儿子也有往好的方向发展,还得到了郭开这么个人才。 天助我也! 赵王丹旋即又说起互市之计的执行者:“寡人有意选取一人执行此计,郭卿可有信心吗?” 郭开大喜。 “启禀大王,臣愿为大王分忧!” …… 郭开兴奋不已的回到府中,二话不说就和吴驹报喜。 “诸葛先生,我被大王封为上大夫了!” 他给吴驹看自己的新官服和新官印,甚至赵王丹还赏给了他一些金子。 吴驹摇着羽扇,呵呵一笑:“这只是开胃小菜,倘若郭公能把此事办好,那官位还能往上升,就此进入核心层也并非不可能嘛!” 郭开激动的点点头。 不容易啊! 在赵国摸爬打滚数十年,我老郭终于站起来了! 郭开热泪盈眶。 就这半个月间,先是得到太子的赏识,随后又被大王传进宫中,大王都对他赞誉有加,为其升了官。 郭开知道这一切都是谁为自己带来的,于是纳首便拜:“诸葛先生大恩大德,郭某今生铭记在心,来日定当报答!” 吴驹惊叹于郭开竟然也有那么一丝丝良心,将他扶起:“郭公太客气啦,你我何须如此,今日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越来越好,你我都有光明的未来!” 郭开重重点头,我老郭对此深信不疑。 “快,设宴,今日我要与诸葛先生痛饮三百杯!” 三百杯最终没喝完,喝到一半,郭开才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着落呢,连忙问吴驹:“诸葛先生,这职位是接了,那事情也得办啊,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吴驹摇头:“不急,等李牧把和匈奴的这一仗打赢了再说!” …… 一天半后,雁门关。 黄沙之间,李牧收到了赵王传递的密令。 “互市之计……”李牧思虑。 坦白讲,他戎马半生,大多时候都在抗胡,对胡人深恶之,现在忽然要和外族做生意他是有些反感的。 但李牧不是蠢人,理性思考,他也知道这计谋对赵国有益无害,既打了外族,又得到了抗秦的力量,是一举两得。 何况这是赵王的命令,他自然不会抗命。 正好李牧这段时间已经在筹备反击战,关内将士厉兵秣马,养精蓄锐已有数年,如今战意勃勃,摩拳擦掌,正是开战的好时机! “传司马将军前来议事!” 第五百五十六章 李牧大败匈奴 郭开升任上大夫后,吴驹让他安心在府中好好待着,等待雁门关的消息。 李牧的动作十分迅速。 前后不过一周的功夫,雁门关就传来了捷报。 邯郸小院。 嬴政得到了李牧大败匈奴的消息,不禁皱眉,对身边一魁梧侍卫说道:“李牧是良将啊,如今大败匈奴,赵国的北方再无隐患,雁门关的大军要被调到秦国战场,这一仗的规模更大,也更难打了!” 魁梧侍卫颔首:“确实如此,不过臣以为,依托上党,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最起码在上党那群山万壑的地形中,赵国的骑兵难以施展开手脚!” 嬴政颔首:“就是不知道父王要如何应对……” 正想再说话,身后却传来呼唤声:“政儿,来吃饭吧!” “知道了母亲。”嬴政答应。 与此同时,郭府。 郭开一大早就被赵王叫进宫,后者将李牧大败匈奴的消息告诉了郭开。 郭开听后忍不住惊叹李牧的能征善战。 “如此,便请大王令李将军肃清关外!待关外平定,臣自当实行互市之计!”郭开说道。 赵王丹欣然答应。 郭开现在的上大夫官位虽然还是不高,上面还有各种公卿君侯,但凭借着一手互市之计,也算是半只脚踏入核心层。 在郭开帮助下,吴驹拿到了一份详细的战报。 说起李牧镇守雁门关以来,那可真是十年如一日。 近十年来,在李牧指挥下,镇守雁门关的将士每天要做的就是不停的操练,练习射箭骑马,沿着赵长城巡视烽火台,李牧昔日的命令甚至是“匈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意思就是匈奴如果来攻,要立即撤入营垒,有胆敢捕捉胡虏者一律斩首。 长此以往,关内士卒对李牧颇有微词,更不要提赵王丹,于是赵王丹来了一波经典复刻,把李牧撤了下来,换了个善于打快仗的将军上去。 结果后者上任一年间每每匈奴来犯便出关迎敌,每每都被打的找不着北,大军损失惨重,可状况丝毫没有改善,赵军被封锁在雁门关里出不去,边境无法耕牧,赵王丹这才回想起当年长平之战自己是怎么输的,连忙去请李牧。 李牧当然也是有脾气的,装病不出,赵王丹强行命令他,他便说:“王倘若必用臣,臣要如之前一样固守,乃敢奉令”,赵王允之。 此后数年,依照李牧的防守反击策略,虽然并无建树,但也没有损失。 防守反击,防守李牧做到了,反击他自然也是在筹备的。 原本李牧就已经在筹备着近两年反击,郭开提出的“互市”之计让赵王丹有了“两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念头,李牧一听这计策也不错,反正早两年晚两年区别不大,于是便欣然接受。 数年间,关内士卒被赵国人指指点点,匈奴每每来攻时也会在关下叫嚣,说他们是“缩头乌龟”,说李牧是“龟将军”,军队上下都憋屈的很,迫不及待,渴望一战,只是赵王换将后李牧在军中的声望重回巅峰,如此才能压制关内。 这一次李牧得到命令后,立马召集大军,宣布了这个消息。 关内一片沸腾! 据战报上所说,接到命令的李牧在这一周内调集了雁门关一切可用的力量,有一千三百辆战车,骑兵一万三千匹,精兵五万人,善射者十万人。随后迅速操练兵马,整理军备,在开战前烹煮了雁门关内半数的牛羊来激励将士。 匈奴的骑兵迅速,并且熟悉关外地形,来去自如,所以李牧用诱敌深入之计,组织军士在关外放牧。 匈奴人见状,将人马分成数十小股来攻,李牧佯装不敌,丢下几千士卒给匈奴。 单于头曼闻之,召集兵马前来进攻雁门关,本意只是常规的耀武扬威,毕竟雁门关固若金汤,李牧又是个擅长防守的将军,而匈奴大多是骑兵,并不擅长攻城。 这一仗打不起来! 单于头曼是这么想的,匈奴士卒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李牧不这么想。 匈奴人军临城下,李牧在左右两翼埋伏的兵马杀出,奇袭匈奴大军,杀得匈奴人丢盔弃甲,溃而逃之,死伤近十万人,单于头曼奔逃。 消息一经传出,举国震惊! 昔日对李牧的唾骂声销声匿迹,再没人说他是怕了匈奴。 许多人认为李牧这一仗的战绩不逊色于廉颇,二人隐隐有并列为赵国两大将的势头。 吴驹合上战报,心中凝重。 用兵如神!李牧这一手骄兵之计,足够寻常将领学一辈子。 “李牧确实是良将啊!他日在正面战场上,一定是棘手的人物。”吴驹感慨道。 之后的数天内,李牧集结了关内最精锐的人马,北出雁门,在大漠中纵横,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愈战愈勇,赵国上下对李牧歌功颂德,赞不绝口。 互市之计也正式启动。 在吴驹指使下,郭开进宫,向赵王丹请求派遣使者北出雁门,与外族商议建立互市。 “依郭卿看,谁可以做这个使者?”赵王丹问。 “臣以为,上卿毛遂口才过人,可以为使者!”郭开说。 赵王丹颔首同意。 毛遂其人,口才与胆量当世罕有,昔日长平之战结束后,邯郸危在旦夕,赵王希望与他国订立盟约,使平原君前往楚国,平原君召集麾下门客时,毛遂自荐,追随平原君前往楚国,在大殿之上持剑“劝说”楚王,才让盟约成功订立,保住了赵国都城不陷落。 平原君称赞他“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赵王也因此封他为上卿,掌管与国交往之事务,职位相当于秦国的典客。 赵王丹召毛遂前来,令他前往雁门,说服外族建立互市。 毛遂听闻,欣然同意。 倘若一个月前,他还要犹豫一会,但如今匈奴大败,单于跑路,襜褴被灭,林胡投降,东胡被李牧打得脑瓜子嗡嗡的,月氏吃瓜围观不参与。 眼下关外一片安宁,还有李牧大军庇护,他一个曾经敢威胁楚王的人,有何好怕的?非但如此,他前些天还正愁如何从互市之计中分润一份功劳呢,眼下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毛遂接下命令,手持节杖,率领使团离开邯郸,向雁门关而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 传信 就在赵国普天同庆之时,秦国,咸阳。 吕府,吕不韦见到来人,不由得大惊:“司马欣?” 吴驹和吕不韦关系亲密,是准翁婿,吴驹手下的人吕不韦当然也是认识一二的。 眼下司马欣忽然风尘仆仆的来到府上,令吕不韦下意识猜测是不是吴驹有什么事。 “吕相!” 司马欣简单行礼,随后将手上的信交了出去:“这封信,从邯郸来,嘱咐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吕不韦接过信,将其打开,见里面密密麻麻的一堆数字,愣了一秒种才想起吴驹临行前的嘱托,从书架上找出一套大秦书斋出版的《西游记》,对照着翻译。 “你先去休息一番,吃些东西。”吕不韦对司马欣说。 司马欣颔首,退下。 翻译的速度比编写要快的多,前后不过五分钟时间,吕不韦就搞明白了这封密信的内容。 在得知吴驹在邯郸搞出了什么逆天操作后,吕不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为全球变暖做出贡献。 “备车,不!备马!”吕不韦说。 他将信折叠好塞进胸前,独自驾马进宫。 子楚见他来十分奇怪:“不是刚下早朝吗,怎么又来了?” “是吴驹的一封信,臣以为有必要向您汇报。”吕不韦说。 子楚接过信,看见那一串串数字和吕不韦标注在下面的译文时便感到十分奇怪:“这是什么格式?” “是密文。”吕不韦说。 “神神秘秘的……”子楚摇头,低头阅览起信的内容,然而眉头越看越皱起,脸色越看越凝重,直到最后忍不住说道:“你和吴驹真是把寡人蒙在鼓里了啊!” 他终于明白吴驹离开咸阳之时,他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来看何止是有些,简直就是离谱! 信中,吴驹详细说明了自己到邯郸之后,前往郭开门下,进行的一系列计划。 看得子楚和吕不韦心惊胆战。 秦国的谍报实力自然是不差的,虽然还没弄明白“互市”之计的来龙去脉,但却注意到了郭开这个突然升职,进入核心层的官员。 子楚难以想象吴驹竟然不声不响的打入敌人内部,潜伏在敌人的心脏,就连赵国正在实行的互市之计都是吴驹的手笔,李牧忽然对匈奴发起的全面反击也是吴驹间接引起的。 尽管有些夸张,但不得不说,整个赵国核心层被吴驹蒙蔽,在他的股掌之间。 明明他潜伏在敌国,却仿佛在指挥自己的国度一样! 而在写明白当下境遇后,吴驹又一一叙述了自己的完整计划。 包括,互市之计的完整内容是什么,最终目的又是什么,他目前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最终在信尾说道:“信件来往耗时,而时不待我,相比之下,报纸传递无需绕开秦赵防线,可据此传递信息,若同意计划,请在下一期《大秦报》广告页刊登寻人启事,内容如下:“寻找堂弟赵四,提供线索者可领十贯”。 吕不韦苦笑,回答子楚的话:“临行前他只说是尝试,臣也未曾想他真的会实践啊!” 子楚扶额:“这不是给寡人出难题吗?” 放下信,来回踱步,反复思考着吴驹的计划。 这个在吴驹口中被称之为“归巢”的计划堪称异想天开,互市之计这样规模的计划只是被拿来当“敲门砖”用! 但仔细想去,这计划却十分有可行性。 尤其是在形势如此焦灼的现在,似乎已是公子政归秦的唯一策略。 子楚当然是渴望嬴政归国的,无论于他自己还是于秦国都是完全有利的事,但他不得不重视这计划带来的风险——如果一不留神,会把自己的左膀右臂吴驹搭进去,这是子楚完全无法接受的! 吴驹对于秦国的意义重大,秦国能突破此前的桎梏,国力强盛到一个新的高度完全有赖于吴驹。 而在子楚设想的宏伟版图中,吴驹也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 但换角度考虑,吴驹在信中再三强调自己对计划十分有把握,而他的计划也确实很缜密,并且如果现在收手,吴驹现阶段在邯郸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全部打水漂了啊…… 子楚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把蒙毅从殿外叫进来:“你亲自去大秦报社一趟,将这个信息刊登上去。” 蒙毅领命而去。 子楚沉思片刻,又取纸笔来,写了一封信出来,问:“他的密信是怎么写出来的?” 吕不韦便将吴驹写密文的规则告诉了子楚。 子楚听后点头:“用《西游记》做密码本,用报纸传递消息,倒是足够保密……回头寡人让秦国的情报部门也效仿之。” 他拿来一套《西游记》,由于这密信不宜让别人看到,所以子楚和吕不韦也只能亲自翻译,虽然子楚的信没那么长,但他们却没有吴驹对《西游记》这么熟悉,前前后后用了近一刻钟才搞定。 子楚长舒一口气:“信是司马欣送来的?让他再送给吴驹吧。” 吕不韦颔首,将信收好。 子楚站在殿门前远眺天际:“希望他在赵国一切顺利吧……” 关于吴驹的事情,子楚没有告诉朝中其他臣子,只是让他们再把攻赵的计划缓一缓。 吴驹在信中言明希望得到一些支持,子楚也尽可能满足他,大手一挥,通过密令让潜伏在邯郸的情报人员无条件听从吴驹的命令,信物随信被司马欣一同带往赵国。 吕不韦也找到了当年在赵国的“老友”,那是有过命的交情的好友,昔日患难与共,这些年也常联系,值得信任。 他在一天夜里动身前往大散关,与之密谈了些什么,次日返回。 …… 赵国,邯郸。 毛遂的办事效率确实够高,抵达函谷关后,李牧直接调了两千精兵随行护卫毛遂,又调了两万精兵到东胡人的牧场放牧。 东胡人一看李牧这“以德服人”的架势,顿时没了脾气,乖乖和毛遂谈判,一听这互市似乎确实有利无害,便答应了下来。 而隔壁林胡已经被打的投降了,更好说话,一口答应。 双方皆派遣了使团来到邯郸。 毛遂的任务就此完成,压力又给到了郭开这边。 第五百五十八章 交易 半个月以来,随着李牧的军队在雁门关外接连大捷,消息传回后,与秦国对峙以来,气氛一直有些凝重的邯郸城内终于轻松了许多,数十万百姓欢呼,普天同庆! 而随着东胡和林胡的使团抵临邯郸,一直摸鱼划水的郭开也终于要开始做正事了。 他十分银杏化的派人从市面上采购了一批可以用来交换的货物,足有上百种,包括各种粮食,铁器,茶叶,酒水,陶瓷,煤炭,药材等等,数量不多,只是作为“试用品”送到东胡和林胡的首领手中,让他们自行选择。 当然,最终给不给,给多少,决定权还是在赵国这边,要赵王来拍板决定。 两支载着货物的车队北出雁门,前往二族的部落。 东胡。 听闻车队到达,东胡首领翁谷特亲自出来迎接。 “拜见翁谷特首领!”率领车队的赵国官吏向翁谷特行礼。 翁谷特摆摆手,便去看车上的东西。 第一、第二辆车上是一袋袋粮食,看得翁谷特眼睛发亮。 第三辆车上是戈矛与剑,还有一些农具,邯郸的冶铁业非常发达,水平领先天下,打造的铁器也是最好的。 翁谷特见猎心喜,抄起一把矛舞了一通,随后用东胡语对身边的人说:“真是好兵器!” 他又来到下一辆车前,看着满车黑乎乎的石头,翁谷特询问:“这是何物?” “此乃煤炭,可以点燃发热,比木炭更暖和。”赵国官吏介绍道,随后取来打火石,将煤炭点燃:“首领可以靠近感受,但不可触碰,也不能去吸发出的黑烟。” 翁谷特用厚大的手掌靠近煤炭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真暖和啊!” 感受了一会,他又接着往下看。 之后的茶叶,精美的陶瓷,各类药材琳琅满目,烧刀子酒更是令品尝的东胡人为之眼前一亮,看得翁谷特和一众东胡人都眼花缭乱。 关外苦寒,何曾有如此物产? 这不正是他们一直想劫掠中原的原因吗? 当然现在这是纯幻想了,以前跳的最欢的匈奴都被打跑了,东胡也被拳打脚踢的教训了一顿,劫掠中原什么的……只能说梦里啥都有。 不管怎么说,翁谷特对互市很满意,很期待! 安排赵国官吏在部落中住下后,翁谷特一边品尝着从赵国带来的美酒,一边召集各部落首领商议。 买是肯定要买的,但买多少,买什么就很值得商讨了。 两天后,东胡和林胡商讨出的结果被带往邯郸,赵王丹召集了包括郭开在内的一众重臣前来东宫商讨。 官位最低的郭开因为是互市计划的提出者得以主持大局。 “按照清单来看,二族比较中意粮食铁器,药材则选购了一些基础、防治发烧、感冒、风寒等基础病的药材,煤炭和布匹求购量也很大,大抵是因为关外即将入冬,急需御寒之物。” “茶酒之中他们偏爱烧刀子酒,毕竟是草原人,可以理解。” 关外主打的就是一个粗犷,自然喝不惯茶叶,酒水既过瘾又御寒,受欢迎也实属正常。 “其余的陶瓷、精盐,药材,笔墨纸砚等等货物,皆有所购。目前二族给出的价格是愿意以一头牛或者羊换十石粮食,马则要用二百石粮食交换。” “直接翻了二十倍?!趁火打劫?”赵王丹挑眉,显然外族对中原形势也是有一些大概的了解,知道秦赵正要开战。 郭开接着说道:“煤炭的价格是一匹牛或者羊换五百斤煤炭,陶瓷是……” 一通说完,郭开长出一口气。 “众卿如何看待?”赵王丹问。 “应当避重就轻,茶酒陶瓷精盐要多少给多少,煤炭药材笔墨纸砚也可以悉数给,粮食嘛,可以给,但不能给种子,铁器需得慎重!”郭开沉声说道。 “况且这价格还得向下压一压,二百石粮食换一匹马?翁谷特和赫哈蹋未免太贪婪了吧?”春平君说道。 一通讨论之后,由郭开、毛遂牵头去和东胡、林胡的使团谈判。 虽然郭开是外强中干,但在讨价还价这一点上他显得格外有天赋,谈判桌上“舌战群胡”,说的东胡人和林胡人哑口无言,赵王和平原君亲封的赵国第一大喷子毛遂都对郭开频频侧目,内心颇为佩服。 到了后面,东胡和林胡人被郭开砍的头皮发麻,放出狠话“你们若是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们便不卖了”。 他们只是输了,又不是触犯天条了。 况且东胡和林胡虽然没能耐打赢赵国,但赵国想打得他们叫爸爸也绝非易事,尤其是在南边还有个秦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这一仗输了主要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匈奴败的太突然,东胡和林胡此前一丁点开战的准备都没有,被李牧按在地上摩擦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他们可是逐水草迁徙的族群,打不过还躲不过?大不了就是不买东西,反正以前在草原上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郭开见状,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止攻势。 本来郭开自从提出互市之计以来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操作,但今天正是郭开的勇猛表现,竟然无形中坐实了一切,只能说阴差阳错,优势在我,老天都在帮郭开。 最终定下的价格是一匹牛或者羊换8石粮食,一匹战马则要用80石粮食来换。 用铁器、药材、陶瓷、茶酒来交易也都是一样的,只是汇率不同,双方经过商讨后都定下了具体的汇率。 除此之外,二族都各类货物的求购数量也不同,像茶叶这种东西他们就不太愿意买。 最终林胡要了十万石粮食,三千柄各类铁器与农具,煤炭两万斤,酒水一万坛,各类陶瓷一万件,茶叶三百斤,笔墨纸砚若干。 东胡所购的数量因为族群比林胡稍大,所以更多一些。 这么合计下来,两个大订单足够赵国收获五万头牛或羊,亦或者五千匹战马。 这还算少的。 林胡和东胡这种数以十万人计的族群,光是十万石粮食才够吃多久? 煤炭更是消耗品,两万斤肯定烧不了一个冬天。 这次的交易只是试探。 如果东胡和林胡满意,之后当然还要继续交易,届时收获一万五千匹战马绰绰有余! 而且这些战马还都是强壮的关外马! 除此之外,雁门关还有的二十万大军,有一千三百辆战车,一万余骑骑兵,五万精兵,十万弓弩兵,经过和匈奴、林胡、东胡、襜褴的连番大战,还剩十万大军,战车六百辆,骑兵三千骑,两万精兵,七万五千弓弩兵。 赵王丹整个人都开朗了。 “优势在我啊!”他这么对臣子们说道。 如此一来,他至少能抽出七万大军支援南线战场,光骑兵就有近万! 本来形势十分僵持的仗瞬间就好打多了。 赵王丹看郭开越发顺眼。 要不是郭开这样的臣子,哪里来现在的大好形势? “郭开是赵国的栋梁啊!”赵王丹如此感慨道。 第五百五十九章 交易(二) 交易细节定下来,下面为难郭开的,就是上哪去找这么多货物。 粮食,铁器,布匹,赵国自然拿的出来。 煤炭,虽然产量不多,但是自从吴驹发掘出这玩意的用处后,六国有样学样,也陆陆续续开采出一些浅层煤矿,库存量勉强供应的上。 可是烧刀子、陶瓷、纸张,这些让他上哪弄去? 是,可以向酒肆、大秦书斋购买,但是购买量这么大,势必会引起对方注意,还要请示秦国总部,届时秦国怎会让赵国这么如意? 倒是也能借助他人身份,少量多次的购买,但这也太麻烦了吧…… 郭开愁眉苦脸的坐在府中,正叹着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仆役的声音:“诸葛先生回来了啊!“ 郭开眼睛一睁,连忙起身走出去,看到风尘仆仆的吴驹后面色一喜,急忙把他往书房里拉:“诸葛先生,你这两天是去哪了啊?” “我临走前不是和郭公说了,我去赵南游玩几天。”吴驹笑道:“在邯郸横竖无事,出去走走心情顿时舒畅了。” 他问道:“怎么了?看郭公这情况是有急事找我?” 于是郭开将自己正在苦恼的事情说予吴驹,随后说道:“诸葛先生,你可得助我啊!” “嗨,这算什么事!”吴驹摆摆手:“郭公尽管放心算了,亮自会去游说各家,保证将这件事给你办妥当。” 他拍拍屁股走人,回自己的小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随后便对郭开说:“这事若是办成了,郭公可得请我吃酒啊!” “一定!”郭开立马说。 吴驹哈哈一笑,说:“酒且斟下,某去便回!” 随后离开郭府。 无拘酒肆、大秦书斋,这可是他的产业!他自己想弄一批货还不是手到擒来? 诚然,吴驹在邯郸没法亮出“吴驹”这个招牌,但每一家的人员架构他都非常熟悉,从总部主事,到赵国主事,邯郸总店长,当中总有可以信任的人,吴驹通过董翳传信,暗中授意,层层递进,事情便可以办成。 吴驹前前后后跑了三天,每天早出晚归,将所有货物都置办齐了。、 看着仓库里堆积成山的货物,郭开眼睛发亮。 “先生真是郭某的智囊啊!”郭开拉着吴驹的手诚恳的说道。 他好奇的问:“先生是怎么说服那些人的?” 吴驹摇着羽扇,故作神秘的一笑:“灯下黑之计罢了,不足道也。” 他不和郭开说明白其中细节,言多必失。 但吴驹很谨慎,若是真有人追究起来,吴驹的操作绝对是经得住推敲的。 郭开见吴驹不说,满心欢喜的他也没在意。 如此,他便能向赵王复命。 赵王一听他竟然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当了,不由对郭开又高看几分。 赵国人显然不清楚秦国人的动向,反正货物都到位了,也没人在意过程,更不会有人闲到去找邯郸总店的店长,或者是赵国总部的主事询问。 清点货物之后,立即装车,开赴雁门关。 东胡和林胡人接到消息后,也没想到赵国的办事效率竟然这么高,连忙到各大小部落挨家挨户的收牛羊马匹。 双方约定十一月的第十天在草原两舍,即二十里处交易。 赵国方面,以郭开、李牧为首。 东胡、林胡方面,首领没有到位,但皆出动了大臣,相当于七国的丞相。 显然赵国人和东胡、林胡人都没什么信任可言,交易当天三方带足了军队在五里外驻扎,但这次无论赵国人,还是东胡人,林胡人,都是诚心做生意,没打算耍手段。 顶着漫天尘土,郭开喊道:“为表诚意,请贵方验货吧!” 翻译将郭开的意思转呈给东胡和林胡的大臣。 对方也没客气,派人挨个检查。 郭开这边也示意身后一群百姓去验货,这都是雁门关周围的百姓,以畜牧为生,最为通晓。 郭开说:“都仔细点!主要检查这些畜生有没有病。” 一通验货后,双方都很满意,最终交易顺利完成。 东胡人和林胡人拿到了他们的粮食铁器等货物,上千辆车浩浩荡荡的向草原深处驶去。 赵国人则赶着牛羊马匹往回走。 圆满完成! 双方都很满意,约定下次再交易。 回到雁门关后,郭开在此休息了一日。 由于和李牧初次见面,双方倒也没有什么嫌隙。 之后牛羊被赶往邯郸,郭开也随之返程。 五千匹马则被留在雁门关,李牧奉赵王的命令在此训练骑兵。 一天后,邯郸,东宫,郭开向赵王行礼:“启禀大王,臣幸不辱命!” 刚检阅过那上万头牛羊的赵王哈哈大笑,亲昵的拍着郭开的肩膀:“有郭卿在,赵国何愁不兴啊!” 随后郭开光荣的升官了,而且还是连升两级,获得亚卿之位,能压在他头上的除了那群君侯,就只有三公九卿和上卿。 郭开这回算是真正的步入了赵国核心层! 被赵王留在宫中用膳后,傍晚,郭开红光满面的回了家,与吴驹分享自己升官的好消息。 吴驹安静的听他说完,笑语吟吟的看着他,用羽扇指着郭开,说道:“郭公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亮说什么吗?” 未等郭开说话,吴驹说道:“亮说,我送给郭公的东西,是那一方盒子装不下的,还说,我要送郭公一场荣华富贵,现在来看,我可有诓骗郭公吗?” “嗨呀!”郭开连忙说道:“我何时说过诸葛先生诓我?今日之获,皆诸葛先生之功劳啊!” 吴驹哈哈大笑:“郭公谬赞了,你我乃是相辅相成!” “从今往后,我的宅邸就是诸葛先生的宅邸,我的车马就是诸葛先生的车马,我的钱财就是诸葛先生的钱财!我郭开对诸葛先生言听计从!”郭开说道。 吴驹暗中撇撇嘴,说的真好听,过几天还指不定什么样子。 不过平心而论,郭开对吴驹确实不错,但这是建立在吴驹有用的前提上,倘若哪一天吴驹没用了,吴驹丝毫不怀疑郭开会将自己弃之如敝履。 趁着郭开高兴,吴驹接着给郭开画饼:“郭公太客气啦,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稳住一切,不要犯错误,倘若郭公还能再立功,可以在本朝成为上卿,哪怕不立功,在下一朝成为丞相也是完全可以展望的!” 郭开听得眼睛发亮:“有诸葛先生助我,郭某有这个信心!”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郭开拉着吴驹又喝了半坛酒,随后昏昏沉沉的睡觉去了。 吴驹出门买了一份最新一期的《大秦报》。 头条是李牧大破匈奴的事情,在抗击外族这个事情上,《大秦报》没有因为自身是秦国的报纸就贬低赵国,反而大力赞扬,称李牧为民族·英雄。 而翻过一个个版块,在最后的广告区域,吴驹见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信息。 “寻找堂弟赵四,提供线索者可领十贯。” 合上报纸,吴驹目光灼灼。 第五百六十章 交易(三) 升任亚卿后,郭开有了新宅邸,比原来要大两倍有余,整个人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因为互市之计,他现在是整个邯郸炙手可热的人物。 乔迁宴上,朝中臣子、邯郸各大世家抢着巴结他,光是送的礼物就可以堆满一整个院子。 要知道,这些人往日可都是不会正眼瞧他的,一想到这个郭开就不禁心情舒畅。 咱老郭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啊! 宅邸,宝物,舞女,只要是送的,郭开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宴席上更是喝的酩酊大醉。 见对方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吴驹不禁扶额,但也懒得管他,只要他不做出自毁长城的脑残操作就行。 同时,互市之计的内容也已经曝光了。 没办法,双方交易的时候排场搞得太大,上千辆满载货物的车,上万头牛羊被赶回赵国,再结合“互市”二字一看,很轻松的就能猜到这个计划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于是乎,互市之计的影响力越发深远。 东胡和林胡人已经在准备下一次交易了。 往日天天吃牛羊肉,人都快吃成牛了,哪里享用过中原的丰富物产? 不客气的说,他们闻羊肉都想吐,一叶白菜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人间美味。 这在赵国人看来可能很费解,但没办法,以畜牧为生的关外是这样的。 第一批货物让外族人感受到了什么叫享受。 在寒冷的夜晚,点一堆煤炭取暖,吃着蔬果,用精美的瓷器喝烧刀子美酒,还有比这更理想的生活吗? 反正他们很少耕地,牛羊多的是,还不如用来和赵国做交易,换取更多的粮食铁器瓷器酒水! 外族人很高兴。 而在赵国,也有一批世家眼红,希望分一杯羹。 赵王丹的位置就决定了他要分配利益,他再三思考后,答应了这件事,但约法三章。 一,只有少部分世家可以和外族交易。 二,交易的货物必须经过检查,铁器之类的东西坚决不能大量流入关外。 三,不允许交换马匹。 面对这三个条件,世家欣然同意。 郭开毕竟是晋阳郭家的人,也帮着郭家搞到了一个名额。 享受着家族的重视,大王和太子的重新,群臣的高看,郭开这段时间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人生巅峰啊! 除了赵国和外族的事情,诸侯之间也陆续发生了一些事情。 首先还是和互市之计有关。 互市之计曝光后,诸侯震惊。 还能这么玩? 但纵观七国,能享受到这个版本红利的只有四个国家。 赵国,燕国,楚国,秦国。 赵国人的互市之计已经初步完成。 燕王看了看自己的关外。 匈奴。 全是匈奴。 赵王丹是靠着李牧把匈奴人打跑,又把林胡东胡胖揍一顿,这才能坐下来谈判,并且能拿到合适的价码。 他燕国有什么? 能对标李牧廉颇的将领一个都没有。 兵力方面,刚刚结束鄗代之战的燕国也实力比较空虚。 打又打不过,谈又谈不成。 只能是果断放弃。 楚王一看自己南面。 一群还未开化的南蛮,并且还藏在十万大山里。 拉倒! 燕王摆烂,楚王无语,子楚笑了。 他在收到吴驹来信时就已经知道了“互市”之计的具体内容,比其他五大诸侯都要早。 吴驹在信中建议他有样学样,子楚也采纳了。 他派出典客赵亥去和关外的月氏人谈判。 秦国和月氏的关系还算不错,双方近年来没打过仗,当然,月氏想打也打不过。 所以井水不犯河水。 在听闻还有这等好事后,月氏人也很心动。 双方顺利做了交易。 秦国这边做生意比赵国还方便,各种货物应有尽有,直接和吴驹手下那群主事打招呼就行,精盐,布匹,纸张,煤炭,茶酒,要多少有多少。 就这样,秦国从月氏人手中拿到了两千五百匹战马,一万头牛羊。 子楚十分满意。 月氏人也十分满意。 双赢。 这样一来,赵国的“互市”之计的收益进一步降低。 但子楚的动作比较隐蔽,赵国对此并不知情。 而两国之间,暗中搅动风云的吴驹,已经做完了一切准备工作,此时正在等待一个良机。 一个开始行动的良机。 拖个更 写到关键情节了,我得精心打磨一下,会还债的,明天至少三更。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拖个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六十一章 行动 三天后,司马欣将子楚的信带来。 因为行动就在这几日,所以吴驹让他也留在了邯郸听候命令。 信中,子楚言简意赅,说吴驹的信他已收到,计划也已获悉,但让吴驹注意,若事不可为便果断放弃。 他最后一句说道,政儿若寡人髀股,汝若寡人臂膀,二者相权,寡人愿断腿而保全手臂。 吴驹深吸一口气,将信烧毁。 子楚的意思他全然明白,吴驹十分感动。 他对自己的计划有很大把握,绝不会让子楚失望。 在安排行动人员的时候,吴驹恍然间发现自己卡到了一个巧合点。 郭开开了新府邸,原来的仆役不够用了,要新招一批。 天助我也! 吴驹果断让司马欣和董翳带着潜伏在邯郸的魁首近卫成员去郭府应聘。 司马欣和董翳这一伙人身材壮实,训练有素,应聘个家仆当然是手到擒来。 以防万一,在郭府管家挑人的时候,吴驹还专门装作凑热闹去看了几眼,装模作样的说“这个不错、挺壮实”、“这个也还行”。 吴驹在郭府的地位崇高,性格又和善,受人爱戴,他这么一说,管家当然就把人留下来了。 圆满完成。 现在要做的只剩下等待时机了。 吴驹需要一个能吸引住邯郸城内所有人目光的时机。 数天过去了…… 终于,在11月的第18天,吴驹接到了一个消息。 平原君病重! “陷入昏迷?”吴驹摸了摸下巴。 此时已是傍晚。 这一日,郭开正好不在府内,去了晋阳郭家,至少要明天才能返回邯郸。 赵王、平阳君等人都到了平原君的府邸等候。 吴驹深感这是一个好时机。 他对董翳和司马欣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宜早不宜迟,让所有人准备好,行动就在今夜!” 董翳和司马欣点头答应。 入夜。 现在已经是寅时二刻,也就是凌晨三点半。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只有高悬的月亮可以为这片大地带来些许光亮。 董翳、司马欣等二十人穿黑衣,面部由黑布遮挡,手持长剑,背后背负了一把弩箭。 轻装简行。 吴驹也是同样的装扮,董翳和司马欣还是太嫩,他俩行动吴驹不放心,他得亲自跟着。 “时间紧迫,我们走!”吴驹出了院子,一行人翻墙出了郭府。 黑色的夜行衣使得他们完美融入夜色。 一路避开巡夜的打更人和军队,二人来到嬴政所居住的小院。 月光洒在破败的院墙和那棵枯树上,显得更加萧索。 外围有十数名守卫,身上披甲,腰间佩剑,手持戈矛,因为是夜间,守卫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并且工作又很无聊,互相之间在你一嘴我一嘴的闲聊。 单看这个地形,属于易守难攻,因为门前十分开阔。 但吴驹等人携带了弩箭,而且是力道很大的弩,杀伤力堪称一绝。 吴驹放下望远镜,低声说道:“看准了,我们十个射左面的,你们十个射右面的,分配好目标,一定要一击必杀!” 董翳和司马欣等人颔首,各自规划好目标,免得箭全射同一个人身上去了。 “三,二,一!” 嗖的一声,弩箭破空,一箭封喉,十数个守卫全部倒地,口中鲜血喷涌,发出嗬嗬的声音,但很快就没了声息。 “冲!” 吴驹一行人冲进去,打开院门,把尸体拖进院子里。 幸好没人射歪。 吴驹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这批魁首近卫训练有素,平日里骑马射箭至少要五十米上靶,更别提静态目标。 他把弩箭背到背后,拔出剑往里走,虽然院子里有人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得谨慎。 一路走到后院,一个魁梧侍卫忽然跳了出来:“什么人?!” “莫要紧张,是敌非友!”吴驹用秦腔说道。 侍卫听熟悉的秦腔,为之一怔。 背后,一个手持长剑的英挺少年走出来,可不就是嬴政? “秦王扫六合!” 少年对道:“虎视何雄哉?” 吴驹呵呵一笑:“公子,我们该回家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藏匿 离开咸阳,潜伏在邯郸近两个月,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但吴驹现在没心思装逼,这是敌人的心脏,外面有无数赵国士卒在城内巡逻,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嬴政也深知这一点,自幼心性过人的他将长剑归鞘,迅速询问:“我需要做什么?” “穿上衣服,叫上夫人他们,其余东西都不必带,然后跟我们走,动作要快!”吴驹回答道。 嬴政用力点头,先去隔壁房间叫醒了母亲赵姬。 那日王戊和吕良来面见嬴政,并把行动消息带给他时,嬴政便告诉了赵姬,以便有心理准备。 此时赵姬也没有磨蹭,迅速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夜晚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普照,况且赵姬还素面朝天。 但纵然如此,吴驹在打量她时也能看出其美艳。 确实是个美人。 吴驹只是看了一瞬便收回目光,向她拱手作揖:“夫人。” “不必多礼。”赵姬轻启红唇。 趁着嬴政去唤另一个人的功夫,吴驹冲那魁梧侍卫打招呼:“王翦?” “正是在下!”王翦知道眼前的是秦国人,松了口气,收起了剑。 吴驹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昔日子楚和吕不韦居住在这座城市的时候,靠着吕不韦的钞能力,子楚拥有很大的宅邸,出行有车马,府中有仆役,但随着子楚逃出赵国后,他的宅邸车马被收回,嬴政被安排到了这座小院中,居住在这里的只有四个人。 嬴政,赵姬,充当侍卫的王翦,剩下一个人则是负责侍候二人的小太监赵高。 后两位数十年后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一个战功赫赫,后来和李牧廉颇白起一同名列战国四大名将。 一个权倾朝野,封了丞相,将大秦帝国带入深渊。 当然,现在二人还名声不显,并且一个只是嬴政的侍卫,另一个更是人微言轻。 人到齐了,吴驹便说:“走吧!我们时间不多。” 临走前,他们把侍卫的尸体搬出来,靠在院墙上,虽然一堆鲜血淋漓的死人早晚会露馅,但夜色之下还是不太看得出来,能拖延更多时间当然是最好的。 一行二十五人再度穿越三个坊,绕过重重巡逻士卒。 “公子,夫人,请!”吴驹指着郭府的院墙说。 嬴政错愕了一瞬,随后便爬了上去。 他武艺不错,王翦不仅是他的侍卫,也是他的老师,教给他剑法和武艺。 王翦和魁首近卫的人爬上去当然也没有难度。 赵姬和赵高也在一众人的帮助下翻了进去。 郭府静悄悄的,这个点无论仆役还是郭开的妻妾子女基本都睡下了。 吴驹示意魁首近卫先解散,回家仆住的院子,嘱咐他们把剑、弩以及衣服藏好。 嬴政四人则被他带到了自己的院子。 吴驹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面四人也松了一口气。 嬴政看着吴驹书房内的陈设,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畅快。 他平日里出门较少,但每个月总还是会有十来次,十年间更是数不胜数。 可是自从他记事起的十年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样,真正的走出那处院子!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吗? 嬴政不由露出笑容,但也不免提醒自己尚且还没有逃出生天,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与警惕。 “公子,夫人请坐吧!”吴驹说。 他点了一盏灯,随后把身上的夜行衣换了下来,藏在床底。 回到厅中,嬴政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起吴驹。 一个面带胡须的中年男人,相貌倒是颇为儒雅。 “这里是什么地方?”嬴政问。 他心思敏捷,一下子猜到这里不会是吴驹的宅邸,因为身为间谍很少会置办这么大的宅邸,况且吴驹带他们来的这个院子看位置显然不是主人会住的地方。 “公子知道郭开吗?这里是他的府邸。”吴驹说。 嬴政很惊讶:“提出互市之计的郭开?” 他的消息闭塞,但邯郸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吴驹颔首,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解释,而是坐下来,沉声说道:“现在城门还没开,我们必须在邯郸城内藏一段时间,但我们的时间不多,再有半个时辰,邯郸城内就会陆续有人醒来,甚至都要不了半个时辰,小院那里的状况就可能被巡逻的军队发现,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 嬴政和赵姬皆颔首。 “我认为一旦赵王下令搜查全城,郭府并不是可以藏身很久的地方,尤其是郭开本人现在不在府中,搜查的人无需忌惮,会查的很彻底,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之后我会带你们再转移!”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一些准备工作,比如给你们伪装,你们在赵国太惹眼,顶着这副面孔出门,暴露几乎是必然的。”吴驹沉默了一下,说:“可否请公子三人到外面等候,我有些事情需要单独与夫人说。” 王翦和赵高直接退了出去。 嬴政和赵姬对视一眼,点点头:“好。” 待三人都出去,吴驹说:“恕在下无力,这话题可能有些私密,但夫人顶着女儿身出行很扎眼,我希望夫人可以束胸,并着男装出行。” 赵姬没有矫情,干脆利落的点头:“没问题。” 吴驹又从书房中拿出两个袋子:“这个袋子里是我给夫人准备的衣物,另一个是一些垫子,垫子芯是芦花,塞在衣服里会显得身材魁梧一些。” 赵姬看了看,点头:“好。” “请夫人这就更衣吧,我先出去了。”吴驹说完便出了门。 他从另一个房间中取出一个匣子。 不多时,赵姬也换好了衣服。 嬴政见赵姬做一副家仆打扮,身材也比原来魁梧的多,不禁有些愣神,也明白吴驹刚才叫他们三个出去是因为什么了。 “可以吗?”赵姬问吴驹。 吴驹颔首:“没问题,请随我来吧。” 四人进屋。 吴驹把匣子放在桌案上,打开,里面是一堆瓶瓶罐罐。 “这是什么?”嬴政好奇的问。 “是化妆品,用来易容的。” 他首先看向王翦,上下打量了一圈:“王侍卫不如就做个越国人吧?把头发剪短,如何?” 王翦有些诧异,但依旧点头:“听凭先生。” 吴驹拿出一把剪刀,将王翦一头长发剪成短发,随后往左右两侧梳成中分发型。 越人有断发文身的习俗,这种中分发型在他们那属于潮流。 随后吴驹又拿出化妆品。 易容说起来难,其实倒也简单,以后世化妆的发达程度来看,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吴驹是没什么化妆技术可言的,但也大概知道流程和原理。 他在王翦脸上用了粉底,让皮肤更白。 用高光抹在王翦的鼻梁上,使王翦并不高的鼻梁变高,额头,下巴、鼻子两侧,脸颊都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去改变,使其在视觉上发生变化。 随后用眉笔改变眉形,用眼线笔微调眼睛的形状。 一通操作下来,五大三粗的王翦竟有了几分奶油小生的味道。 吴驹看着他的中分发型,不禁想起了自己一位打篮球的故人。 嬴政、赵姬、赵高三人同样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秦国现在都有这样的技艺了吗?”赵姬轻启红唇说道。 吴驹摇摇头:“那倒也是没有,这些东西在秦国十分稀少,是个位数,掌握这种技艺的人也只有我。” 他这套化妆品是离开咸阳前带出来的,是最新制作的一套,当世第四套。 而化妆的技巧吴驹放在这个时代也是登峰造极。 王翦看到镜子里的他也十分惊讶,说:“先生真乃神人也。” 吴驹哈哈一笑:“过誉了,咱们一个一个来。” 前前后后半个时辰的功夫,吴驹绞尽脑汁为三个人化好了妆。 为了尽力让三人看上去不同,瘦削的赵高变得很普通,高大英俊的嬴政变成了国字脸的黑脸男人,至于赵姬,吴驹用加了黄泥水的粉底让她看起来面黄肌瘦。 为最后的赵姬化完妆后,吴驹长出一口气:“得罪了。” 赵姬拿起镜子看了一眼,不禁笑了笑:“真的很丑,不过为了逃命也无所谓了。” “夫人高明。”吴驹说:“还要请四位在有外人在场时不要说话,毕竟声音很难改变,尤其是夫人。” 四人颔首表示明白。 随后吴驹让嬴政、王翦、赵高三人也都换了衣服。 在四人伪装完成的同时,平原君的府邸。 在这里守了一晚上的赵王丹暴怒的拍案而起:“你说什么?赵政跑了?” 前来汇报的官吏唯唯诺诺:“是……是这样的,守卫全都被杀死了。” 赵王丹深吸一口气,大喝道:“一群废物!给寡人封锁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让所有百姓和商户都不许出行,派出所有军队搜查全城!黑衣卫士呢?把人全部派出去,给寡人查!” 整个邯郸乱成了一锅粥。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东躲西藏 吴驹这边刚化完妆,董翳便突然来了,对吴驹说:“郭开回来了!外面也开始有军队搜查了,应该是质子府那边的情况被发现了。” “这么快?”吴驹惊讶,他思索片刻,对嬴政说道:“我打算借郭开隐藏,俗话说得好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公子和夫人要有心理准备。” “一切听凭先生。”嬴政说。 从书房中取出几只箱子,对嬴政四人说:“你们伪装成仆役,拿着这几只箱子,我现在就去见郭开!” 见郭开? 嬴政原本想过吴驹可能是偷跑进郭开的家里,但现在看来,他是顺理成章的住在这里的,和郭开关系匪浅。 这位到底在邯郸都做了些什么? 嬴政对吴驹很好奇,不过直到现在,他连吴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 吴驹说罢便拿上自己的羽扇出门去了。 此时天光大亮,吴驹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郭开迎面走来。 “诸葛先生起的这么早啊!”郭开说。 “是啊,既然郭公回来了,那我们便早点出门吧。”吴驹转头用羽扇指着嬴政四人,说道:“你们几个,把东西装上车。” 郭开愣住了:“出门?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嬴政四人——他们穿的都是郭府的仆役衣服,而郭开搬到新府邸还没多久,基本没记住几个仆役的脸,故而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郭公难道没有听说平原君病重的消息吗?我准备了一批药材,有五百年的人参,上好的黄精,灵芝等等,都是稀世好药,郭公去送给平原君,虽然以平原君的财力可能不缺,但人情世故嘛,郭公现在在朝中根基不够,最需要的就是人情人脉,要打好关系,就算不结善缘,在众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也是极好的。”吴驹解释道。 郭开恍然大悟:“太对了,还是诸葛先生想的周到!那这便走吧!” 吴驹颔首,二人一同向外走。 郭开问:“先生要随我一起去吗?” 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他对吴驹的社恐属性有认识的,基本上人多的场合后者都不会参与,郭开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吴驹点点头:“听闻平原君喜爱养士,有门客三千,我去见识见识。” 郭开点点头,也没怀疑。 到了门口,吴驹又对郭开说:“我最近有些感冒,便不和郭公同乘一辆车了。” 郭开颔首。 吴驹冲嬴政使眼色,让他去给郭开驾车。 随后他自己上了后面一辆车,示意赵姬来给自己驾车。 仅仅是搬个药材,吴驹不可能带走四个人,那样太奇怪。 他选择带走嬴政和赵姬,因为这是两个最容易暴露的人。 董翳、司马欣等二十人潜伏邯郸已久,并且都是光明正大的进的郭府,不用担心暴露。 王翦、赵高化妆化得面目全非,并且一个是侍卫一个是太监,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本就不深刻,也不必担心暴露。 唯有嬴政和赵姬是变数。 吴驹打算带这两个人前往平原君的府邸。 那里有赵王,有平原君,是现在唯一不会被搜查的地方,可以在那里躲过最为严格、仔细的第一波搜查! “我不太会驾车,怎么办?”赵姬低声对吴驹说。 “无妨,拉车的马都有经验,会跟着前车走,你只管用鞭子抽它们屁股就好,如果它不转你就拉缰绳,记住了,千万别说话,倘若一会有人一定叫你说,你就装哑巴。”吴驹说。 赵姬有些紧张的颔首。 前面一辆车的嬴政更是紧张的手心出汗,他已经领悟了吴驹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位未免也太敢了! 那可是平原君的府邸! “走吧!”郭开发话了。 嬴政是会驾车的,也清楚平原君的府邸在哪,闻言一甩鞭子,马车便启动了。 赵姬也有样学样,一路上吴驹不时探出手拉一拉缰绳。 拉车的马口中有衔,只要拉动缰绳扯动嘴里的衔,马就能意识到该转向了,颇为简单。 因为郭开的车在前面,吴驹的车在后面,所以郭开也没有发现后车的异样。 赵姬很聪明,看吴驹操作了一番大概也就明白怎么做。 吴驹松了口气,掀开车帘探头看外面,看到满大街一个行人都没有。 赵王已经勒令全城封禁,所有人全部待在房屋内,派出军队挨家挨户的检查。 黑衣卫士也被派了出来。 那是赵国一支军队,一分为二,有不同职权,一支穿黑衣,披玄甲,是守卫王宫的卫士,另一支则只穿黑衣,不披甲,是直属赵王的情报机构,现在被派出来的正是后者,在彻查嬴政的去向。 “停车!” 声音突然传来。 前车急停,赵姬也伸手拉住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是军队的检查! “车上是何人?难道不知道现在不能出行吗?”检查的军官说道。 “我是亚卿郭开!”郭开从马车中探出头,并出示了自己的官印。 吴驹在后车内啧啧两声,郭开装的一手好逼啊。 话又说回来,今天是公子政,将来的秦王,未来的秦始皇给他驾车,有朝一日要是曝光了,够郭开吹一辈子。 军官抱拳:“原来是郭卿,恕下官失礼!” “无妨。” “不知郭卿这是要去哪里?马车中是什么?我们要检查一下,麻烦行个方便。”军官说。 “是一些药材,我要送到平原君的府邸,看望一下他,检查没问题。” 郭开此人媚上而鄙下,但终究是能在吴驹来赵国之前就坐上中大夫的人,还不至于这点事情都要搞特殊化。 况且他入城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封城的原因是秦质子赵政出逃,而命令是赵王下的,郭开当然不会忤逆。 郭开掀开车帘给他看,并把吴驹那几只小箱子打开给他们看里面的药材。 军官颔首,询问:“后车是什么?” “是我的一位好友,我与他同去平原君的府邸。”郭开说。 吴驹也十分配合的掀开车帘。 至于拉车的车夫,军官只是看了一眼就没理。 毕竟嬴政和赵姬和之前相比已经判若两人。 因为坐在马车上,就连嬴政那十岁的十分高大的身高都看不出来,整个人没有一点像公子政。 “郭卿请!”军官说。 郭开颔首。 嬴政一甩鞭子。 两辆马车重新启动,前往平原君的府邸。 吴驹长出一口气,后背冒了一片冷汗。 第五百六十四章 躲过第一波搜查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平原君的府邸。 平原君府邸的前,郭开有些犹豫的问道:“诸葛先生要随我一起见大王吗?” 吴驹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便不去了吧,郭公去便好。” “那好!”郭开露出笑容。 吴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他很清楚郭开在想什么,他虽然对吴驹不错,当初也曾冠冕堂皇的说“相互扶持”,但骨子里是自私的,希望吴驹只做他的幕僚,唯恐吴驹若是入仕,凭借其才能会碾压郭开自己,夺了他的权势。 吴驹也乐得如此,他又不是来赵国当官的。 平原君府的管家听闻郭开前来,来迎接他,郭开表明了自己的来意,管家表示感谢,让府上的仆役把药材送入府中,随后请郭开入府。 嬴政和赵姬身为“仆役”,自然留在了马车上,吴驹也随郭开一同进去了,但很快与郭开分道扬镳,在平原君府内随意走动起来,参观平原君府中的景观。 郭开一路入内,见到赵王,其身边还有平阳君、赵禹等大臣。 “拜见大王!” 赵王丹在平原君府内批奏章,神态烦恼中带着些疲倦,见郭开前来,说道:“郭卿来了啊,不必多礼了,坐吧。” 郭开颔首,坐下,说:“臣刚回到邯郸,听闻平原君病重,便把府上积攒的一点药材送过来,希望能帮到忙!” “你有心了。”赵王丹说。 “不知平原君现在如何了?”郭开问。 赵王丹说:“还在昏迷。” 郭开颔首,说:“平原君是有福气的人,会渡过难关的。” 他转而问道:“那赵政呢?” 一听这个赵王就来气,黑着脸吐出四个字:“下落不明。” 显然是对军队和黑衣卫士的办事效率非常不满意。 郭开颔首。 赵王丹随口问道:“你觉得赵政现在会在哪?” 郭开没想到赵王丹会问自己,思索了片刻,说道;“兴许是已经出了城?毕竟当初吕不韦不就是贿赂了守城官吏?” 这可能性很小,毕竟当年和现在不是一回事,嬴政和子楚两代质子受到的重视程度不同,当年的邯郸城混乱,现在的邯郸守卫森严,也不一样。 赵王丹本就没指望郭开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听完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平原君确实福大命大,竟然挺了下来! 时至日上三竿时脉象逐渐平稳,虽然没有醒转,但大抵是无性命之忧了。 而吴驹这段时间则在平原君的府邸中闲逛。 是挺豪华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但吴驹的评价是不如老丈人吕不韦的府邸。 期间他还见到了赵子安——医家赵国分部长老,他原先是前任医家魁首陈仲的徒弟,这次被请来医治平原君。 赵子安向郭开道谢,称对方送来的药材解了燃眉之急。 此人认得吴驹,当年在岐山见过,他的长老之位还是吴驹任命的,但吴驹看到他时站在远处的楼阁上,赵子安没有注意到吴驹。 最终,赵王离开了平原君府,平阳君赵豹、赵禹等人也都各回各家,郭开也离开了。 嬴政和赵姬驾车,带着郭开和吴驹回到郭府。 一进门,郭开就打了个哈欠。 吴驹笑着说:“郭公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吧。” 郭开点点头,没说什么便走了。 吴驹带着嬴政和赵姬回到自己的院子。 董翳和司马欣也来了,吴驹询问:“怎么样?” “搜查力度很大,每一间屋子都被查了,府里所有人都被叫出来一一辨认,幸好您的化妆技艺,王翦和赵高才没露出破绽,还让我们开口说了姓名,赵高挺机灵,用了粗嗓门,没有被怀疑。”董翳说。 “那就好。”吴驹松了一口气。 嬴政和赵姬惊魂未定,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躲过了搜查。 “接下来要委屈公子和夫人在我的院子里住一段时间了,我这院子没人会进来,房间也够用,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吴驹说。 郭开曾经难得大方的送给他十个侍女,不过吴驹最后没要,说自己喜欢清净,平日里也不让人进他的院子。 “好!” 嬴政和赵姬点点头。 拖更 总觉得写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东扯西扯,打算重新理一遍,昨天断更了,但总更新不会少,写完会一并发出来的。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拖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六十六章 袒露身份 吴驹让董翳再安排些人去打探消息,保证在搜查之前能得到预警。 待董翳离开后,吴驹见嬴政四人依旧紧张,于是安慰道:“第一次搜查的力度会是最严格的,我们躲开这一次就已经是成功了一半,赵王不可能一直封锁邯郸,那样影响甚大,不利时局!” 嬴政颔首:“我明白。” 吴驹从百宝箱一般的书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铜制铃铛,将挂在院门后面,沿着走廊挂了很长,只要院门被推开,铃铛就会响,警示院子里的人。 “可以休息了,我这院子的房间勉强够用,东西两间房由公子和夫人居住,西边的由王翦和赵高居住。”吴驹安排道。 四人颔首。 “臣告退。”王翦拱手,随后离开。 “奴婢去收拾被褥。”赵高声音很细,倒是没有那种老太监的尖细劲,只是中气不足。 “公子和夫人不去休息吗?”吴驹问。 嬴政苦笑:“惊魂未定,暂且睡不着。” “那不如来喝杯茶吧。”吴驹相邀。 他将二人迎入书房,思索了一下,拿出一只箱子,在箱子里摸索:“还是不喝茶了,茶叶提神,我给你们煮点柏子仁喝,可以养心安神。” “你还懂药材?”嬴政诧异。 吴驹呵呵一笑,努力比划了几个手势:“没人比我更懂药材。” 嬴政不接茬,只当吴驹在吹牛,趁着吴驹煮柏子仁的功夫,询问道:“我适才听郭开称你为诸葛先生?” “是,诸葛亮,这是我在赵国的化名。” “原来如此,还未请教你的真名是什么?”嬴政问。 “我真名吴驹。” 嬴政和赵姬都愣住了:“吴驹?” 这个名字实在可以称得上如雷贯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吴驹。”吴驹微微一笑。 “客卿吴驹?”赵姬仍然不敢相信。 “对。”吴驹颔首。 嬴政张着嘴,大脑短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信息,愣了好一会才说:“您怎么会来赵国?” “当然是为了救公子啊!“吴驹理所当然的说。 “不,我的意思是父王怎么会把您派来这里?”嬴政不解。 “并非大王派我来,为臣子的不就是帮君王分忧吗?我认为在赵国有机可乘,所以就来试试看,没想到真的办成了。”吴驹摊手。 嬴政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前不是没有潜伏在邯郸的间谍组织过营救行动,但最后损失惨重。 花费大力气都没有办成的事情,到了吴驹口中竟然成了信手拈来一般。 嬴政摇摇头:“先生为我深入虎穴,惭愧啊!若是早知道是您来,我便不该随您逃出来,损失我一个公子无害于基业,可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秦国的大损失了。” 吴驹摇头:“公子莫要这么说,你是秦国的公子,关乎大业,倘若你不能回国,对秦国来说是很棘手的问题。” 他话锋一转,笑道::“况且公子应该对我有信心,你看我们现在不是逃出来了吗?” 嬴政闻言也笑了笑。 吴驹袒露身份给了嬴政和赵姬极大的震撼。 本以为对方只是秦国安排在赵国的间谍头子,结果对方摇身一变,成了名震七国的大人物,这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个仆役忽然告诉你他是一方诸侯。 嬴政忽然起身,向吴驹深深拜下,说道:“先前不知先生身份,颇有不敬之处,还请先生谅解!” “公子言过了,我本就是秦国的臣子,何况您也没有什么不敬之语不是吗?”吴驹起身将他扶起。 嬴政深吸一口气,说道:“先生万金之躯,却肯入虎穴来搭救我,这份恩情,政铭记在心,有生之年一定答谢您的恩情。” “臣子本分。”吴驹笑了笑。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嬴政显得过分懂事和成熟,这也与他在邯郸为质十年的经历有关,和他亲身相处的这几个时辰以来,吴驹对其十分欣赏。 处事不惊,可以保持冷静和理智,谈吐、城府比秦国的一些大夫还要出色。 哪怕抛开他的身份不谈,这样的人日后也是一定会有作为的。 “我这个人很随意,不讲太多礼节,公子也不必如此,会让我有些不自在。”吴驹说道:“请坐吧。” 尽管吴驹没有对这份恩情做太多表示,但嬴政却将这件事牢牢记在了心里,这无关乎吴驹是谁,哪怕他真的只是一个名叫诸葛亮的间谍头子,而非位高权重的客卿吴驹,嬴政也依然感激他。 昨夜那句“秦王扫六合”、那句“公子,我们该回家了”。 是嬴政十年间听过最让他舒心的话。 邯郸这座繁华城池对嬴政来说是一片黑暗,只有他和母亲、王翦、赵高四人抱团取暖。 而吴驹却是照进他世界的一缕光。 春申君黄歇在楚王完还是在秦国做质子时,用计带他逃回楚国,得以继位楚王、 吕不韦在子楚还是公子异人的时候,带他逃回秦国,如今睥睨天下。 于嬴政而言,吴驹对他的意义丝毫不亚于黄歇之于楚王完,吕不韦之于子楚,对其信任青睐几乎仅次于赵姬。 …… 待嬴政坐下后,他将两只茶杯放在嬴政和赵姬面前,为其倒上煮好的柏子仁水。 煮好的柏子仁水有一股清香味,喝起来也不算难喝。 直到此时嬴政才反应过来,吴驹适才说没人比他更懂药材,并不是在吹牛…… 稍微消化了一下得知吴驹真实身份所带来的震撼,嬴政又因此更加好奇了:“您是怎么做到在邯郸潜伏,还能让郭开如此亲近您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吴驹吹了吹柏子仁水的热气,说道:“我现在的身份是郭开的门客,大约一个半月前,我来到了邯郸……” 他将自己来到邯郸后,潜伏到郭府,靠着两件宝物和游说成为郭开的门客并获取其信任,帮助郭开获得太子的亲近,最终提出互市之计,使郭开成为赵王眼前的红人,并被封为亚卿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他被封为亚卿之后的事情,就是昨天晚上了,平原君重病,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所以在夜里前往秦质子府行动。”吴驹将凉的差不多的柏子仁水一饮而尽。 嬴政和赵姬听完整个人都懵了。 赵国朝中的新贵,正是炙手可热的亚卿郭开,其实是吴驹的提线木偶? 名传七国,使赵国实力大增,为其带来五千匹战马,上万头牛羊的互市之计,其实是吴驹提出的? 这些消息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赵姬眸中异彩连连:“您真是厉害!” 吴驹哈哈大笑:“过奖啦,雕虫小技而已。” 直至此时,嬴政才意识到,吴驹绝不只是组织了一次杀了十几个守卫的行动,并带他们去平原君府邸躲一会。 他在下一盘空前大的棋,整个赵国都成了他的棋盘,尽管赵国的这些人中只有郭开真正成了吴驹的棋子,但凭借这手棋,吴驹却能躲在帷幕之后操纵整个赵国,也正是郭开这枚棋子才让他们现在有地方躲藏,并且还能到平原君的府上躲过第一波搜查! 嬴政也明白,吴驹的能力不仅是世间传闻的医术、经商、酿酒、炒茶、精盐等五花八门,无所不能的能力,那固然足够惊人,不仅为吴驹带来的巨额的财富,也让秦国国力飞速增长。 但在谋略上,他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人! 这一点无论是营救嬴政,还是互市之计,亦或者骗取郭开的信任,都可以完美佐证。 但嬴政有一点不明白,郭开的作用真的只是给他们当保护伞吗? 显然不是。 “您让郭开向赵王提出互市之计,仅仅是为了提高他的权势吗?”嬴政皱眉问。 吴驹对他敏锐的嗅觉露出一抹赞赏,问:“公子觉得呢?” 嬴政认真思索了一下,说:“我觉得不止于此,若仅仅为了提高其权势,未免太大费周章了,而且互市之计这种谋国大计用在这里……颇有种杀鸡焉用宰牛刀的意思。” 吴驹颔首:“确实不止于此,这就涉及到接下来的出逃计划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归巢计划 吴驹从堪称百宝箱的书房中摸出一张地图铺在了桌案上。 他拿出一只红色铅笔,在邯郸的位置画了个圈:“公子,夫人,你们看,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我来赵国之前,秦国的攻赵计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上党现在在我们手里,而从上党向南,有两条线路: 一条是向西北,挺进晋中盆地,攻取晋阳! 一条是向西南,翻越太行山脉,攻取邯郸! 这次的作战基调已经定了下来,不打邯郸,而是从上党一路向北,推进到晋中盆地,攻占晋阳以及周边城池!” “那里是赵国的故都,也是第二大城市,攻占晋阳十分有战略意义,但赵王丹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两条线路,所以都有所防备。” 嬴政看得很入神,赵姬虽然不太懂军事,但地图摆在那,吴驹也讲的很浅显,她大抵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和我们出逃有何关系?”赵姬不懂就问。 “关系很大。”吴驹说:“当初大王逃出赵国,是用吕相的钞能力贿赂了邯郸的守城官吏,混出了邯郸,然后一路快马加鞭逃到上党,主打的就是一个抄近路、走直线、越快越好!” “此前我已经去过赵国南方了,整个赵国南方的城池都戒备森严至极!” 吴驹叹了口气,又说:“而且那里的防线固若金汤,廉颇此人,你们应该都有所了解,战术风格攻守兼备,素以军纪严明著称,长平之战的时候,面对武安君白起和王龁率领的大秦虎狼之师,他可以坚守三年,足可见其能力。” “不过后来崩盘的事情那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暂且不提,我现在想说的是复盘当年大王从赵国成功逃脱的原因。 “托了赵括的福,长平之战后赵国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和部署,被王龁老将军率领军队打到了邯郸城下,随后吕相使用了钞能力贿赂守城官吏,大王和吕相得以逃出重围。” 吴驹的话勾起了赵姬的回忆。 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次逃亡,让子楚成为了天下间最尊贵的七人之一,名震天下。 也让一对母子深陷邯郸,时至今日才得以解脱。 子楚因此惭愧了十年,常常感怀。 赵姬在邯郸十年受尽苦难,也在心里暗自埋怨过。 但二人都深知,在当时这是无法解决的事情。 王龁围攻邯郸是在秦昭襄王四十九年,也就是公元前258年的十二月。 嬴政出生是在秦昭襄王五十年,也就是公元前259年的一月。 子楚出逃之前,赵姬已经到了分娩的关键阶段,身体不足以支撑她随子楚逃走,而赵国当时正打算杀子楚以泄愤,无奈之下子楚只能和吕不韦逃走。 “夫人,过去的事情还是不必想了,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往后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吴驹的声音惊醒了赵姬。 赵姬轻轻点头,不再去想那些事。 “我最终的结论就是,这条路,如今走不通!”吴驹在邯郸和上党之间打了个叉。 “从长平之战到围攻邯郸,白起和王龁用了三年,尽管如今的赵国没有十年前那么强盛,现在的秦国远比十年前强盛,但我依然不认为蒙老将军能在短时间内打烂廉颇的防线。 而我们在邯郸不能躲太久,因为那样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赵国南方则守备森严,进出城池、通过驰道都很麻烦,哪怕从山林中通过,各种毒虫猛兽也不可忽视。” 吴驹长出一口气,现在的山林和日后可不一样,在城池外面过夜是很危险的,而且山里的路可不好走,不像后世的山都修了阶梯,从山林里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最终我的想法是,绕路。” “西和南去不了,往东不现实,因为邯郸已经在赵国最东面,一路东行等于我们要穿越赵国的京畿,那比从南边走风险还大,无异于向虎山行。”吴驹说:“所以我的想法是走北面。” 他的铅笔最终停在了雁门关。 “我打算北出雁门,从关外绕行,抵达秦国的大散关!” 铅笔在地图上划动,在邯郸和雁门关之间留下一条红线。 “雁门关?”嬴政捕捉到这个字眼,自然而然的在互市和雁门关之间展开了联想,问道:“您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借郭开之口提出互市的吧?” 吴驹颔首:“此前雁门关为防备匈奴而关门紧闭,我便想出用‘互市’之计,叩开雁门关的大门。” 嬴政吸了口气。 这是真把“互市”之计当敲门砖用啊! 字面意义上的。 “这样的话……”嬴政说:“总感觉有些亏啊,这么好的计策拱手便给赵国了。” 吴驹摇头:“公子若是换个角度想,便不会觉得亏了。” 见嬴政感兴趣,他也不吝啬分享自己的思路:“从邯郸到雁门关,这条路线远比去上党、去上郡更安全,远比去恒山更近,打通这条线路便是一大收获。” “其次。” 吴驹指着秦国和赵国说:“受制于地理因素,有条件实行‘互市’之计的只有秦赵燕三个国家,这种计策只要用出来,没个三两次就会弄的天下皆知,藏着掖着意义不大。” 嬴政点点头,有道理,询问:“秦国现在在用吗?” “不清楚,但我向大王建议过了,我猜他们现在已经和月氏人达成了交易。”吴驹说。 嬴政颔首。 “他们和林胡、东胡做生意,我们和月氏人做生意,差距就已经变小了,还要考虑雁门关解禁后,解·放出的兵力,不过都无所谓。”吴驹说:“公子在外,有所不知,秦国的骑兵已经有了质的提升,现在有信心和赵国的骑兵一较高下,并且我还准备了数种克制骑兵的方法,‘互市’之计给赵国带来的骑兵力量,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嬴政点头:“先生高明!” “不值一提。”吴驹摆摆手:“还有第三重益处,便是在郭开身上了,他也是我一开始就决定的目标。” “郭开此人并不是一次性的,我在他身上投入了这么多精力,他自然会有别的用处。” 吴驹说:“他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之后他会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心甘情愿的为秦国做事,并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得到这么一个高级间谍,就算用一万匹马来换也是赚的。” 郭开的作用自不用多说,吴驹对他很有信心,不过这不能和嬴政说,总不能告诉他郭开会以一己之力干翻廉颇李牧,跻身战国四大名将吧?(四大名将有五个也是很合理的) 嬴政深以为然的点头,拱手说道:“先生深谋远虑,受教了!” 吴驹将他的思路剖析给嬴政这么一听,他便转变了思维。 这么一看,拿互市之计来换还是值的。 “那我们何时离开邯郸?”赵姬询问。 “不好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吴驹摇头:“静候时机吧!”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世界(3k) 嬴政和赵姬对吴驹的计划有了大概的认识后,都很心安。 这份计划看起来很靠谱,虽然绕道关外这个思路着实有些太跳脱、太大胆,但仔细一想也着实有可行性。 关外也有野兽,但比关内的山林强。 于嬴政而言,东胡和林胡、与赵国人相比,还是赵国人更危险。 赵姬夜深时被唤醒,经过一夜奔波惊吓,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喝了吴驹的柏子仁水,稍微定了定神,困意便如潮水涌来,起身向吴驹告辞,随后便去休息了。 本来有点疲乏的嬴政在得知吴驹的身份和计划后变得毫无困意,与后者继续谈天说地聊到秦国种种,说到无拘酒肆、青石茶庄、大秦书斋、结海楼、《西游记》、科举等等。 这些东西在邯郸早已出现,作为为数不多能接触到的和秦国有关的东西,嬴政都了解过,品尝过烧刀子、茶叶、炒菜、拜读过吴驹的诗词和小说,也正因如此才对吴驹很是推崇。 “像先生这么博学的人,放眼数千年间也是独一档的。”嬴政感慨:“我要是能有先生这么博学就好了!” “公子过誉了,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再者说了,博学?在我看来自己远远配不上这个词,这世间有太多东西是我不了解,没学会的。”吴驹感慨。 吴驹看嬴政的表情显然是觉得他在自谦。 他忽然想起后世网上的一个说法。 如果告诉秦始皇欧洲、美洲大陆的存在,是不是就不用学英语了。 且不谈这个说法合不合理,但吴驹觉得很有可行性和建设性,他决定给嬴政开拓一下眼界。 他反问道:“公子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足够了解吗?” 嬴政摇头,他甚至都没有吴驹懂得多,自然不敢说自己了解够深。 “那公子认为这世界上最远的地方在哪?”吴驹问。 嬴政思索了一下,说:“关外草原广阔无垠,其深处是否可以算是最远?” 吴驹摇头。 “传闻海外有三座仙山,为蓬莱、方丈、瀛洲,在大海深处,人之难及,是否可以算是最远?” 吴驹又摇头。 “楚国潇湘以南,十万大山,连绵起伏,是否可以算是最远?” 吴驹还是摇头。 他拿来一张纸,努力在上面勾勒出五大洋七大洲的轮廓。 他不能像某些常年浸淫地理之道的人一样,毫无偏差的画出其轮廓,精确到每一个边角,但大概的形象他还是能简单画出来的。 “先生在画什么?”嬴政询问。 “在画天下!” 吴驹的铅笔点在图的正中央:“公子看到这里了吗?” 嬴政颔首。 “这个地方叫做亚洲,亚卿的亚,我们就生活在这块大陆上,公子认为七国够大吗?” “当然!”嬴政颔首。 “但七国的面积只占亚洲的一小部分罢了。”吴驹将“鸡腹”的部位圈了出来。 ??! 嬴政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怎么会差的这么多?”他全然无法接受,站起身来,在吴驹的角度看。 “事实就是这样。”吴驹说:“公子明白了吗?沧海一粟,我们远不能称全知全能,这就是我们该保持谦逊的理由,现在有人类在生活的土地,还不到这张图的十分之一,我们对这世界的了解远远不够。” 嬴政难以平静。 正如教员第一次看到世界地图时一样。 他说:“过去我以为潭湘县大,南湖省更大,华夏自古就称为天下,当然大得了不得,但从这个地图上看来,中国只占世界的一小部分,南湖省更小,潭湘县在地图上没有看见,山韶当然就没有影子了。” 嬴政此时的震撼,和教员是一样的。 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颠覆世界观的震撼! 等等! 嬴政敏锐的察觉到了吴驹口中暴露出的一个不明显的信息。 显然光凭七国是不够十分之一的,况且这天下如此广大,不该只有七国的这片土地上有人生活。 “这天下间还有其他国家吗?”嬴政询问。 “当然有啊!”吴驹点头。 吴驹指着地图:“公子看到这里了吗?这里叫地中海,一百年前,那里有一个叫做亚历山大的人,他占领了整个地中海的东岸,打进了亚洲,建立了一个横跨亚欧非的国家,也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在国土面积方面,七国远不及他的马其顿帝国,只不过他英年早逝,仅仅33岁就逝世了,死后他的帝国分崩解析,他有一句名言:山不到我这来,我就到它那去。” 嬴政体悟着亚历山大这句话中的豪迈,眼中异彩连连:“真乃豪杰也!” “现在那里最强大的国家名叫罗马共合国。” 嬴政:“罗马和秦国,哪个更强?” “罗马。” 吴驹说:“罗马很大,人口很多,国土很大,秦国也有优势,比如科技水平,比如谋略,但要想战胜罗马,起码要统一七国,才有一战之力,这还要建立在两边公平对决,而不是有一方以逸待劳的情况下。” 嬴政点头,倒也不觉得气馁,反而十分有兴趣,有斗志。 接下来,吴驹又给嬴政讲解了整个世界。 “我们所在的亚洲,曾有波斯帝国等国家,但波斯帝国已经被亚历山大推翻,比较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南边的邻居,在巴蜀的西面是一片比秦国都不小的高原,高原的另一侧是一个叫印度的文明,那里的国度是孔雀王朝,现在的统治者是阿育王,他拥有整个印度半岛,国土比起整个七国差不了多少。” “波斯帝国曾经攻打过印度,亚历山大也曾打到过那里,但跨越两大洲的远征使他的军队厌倦了战斗,因而亚历山大也没有征服印度。” “再看海外,这里这个鸟地方,不大,只有四个岛,但若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这里攻下来!” “这里是非洲,七大洲之一,那里沙漠很多,不过现在尚且还有很多水草丰茂,可以放牧的地方,类似于关外,那里最强大的国家是埃及,曾经的首领是法老,但后来被亚历山大击败,现在被托密勒王朝统治,如今的首领是托密勒二世。” “这里是欧洲,土地肥沃,目前唯一的大国就是罗马,曾经还有许多国家,如希腊,迦太基、斯巴达、底比斯等等。” “这里是美洲,那里有一个叫玛雅的文明,但并不发达,甚至不会使用青铜器,七国的任何一国过去都可以将其击败,轻而易举的占据那片巨大土地,但北美洲和南美洲孤悬海外,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想要过去十分困难。” “这里是大洋洲,无人的土地,那里有一种叫袋鼠的动物,身材高大如人,像老鼠,但尾巴和后肢粗壮,前肢短小,直立行走,还有考拉等动物。” “这是东南亚,那里的香料多的可以当柴火烧。” “北冰洋和南极洲,冰天雪地,常人不能在那里生活。” “太平洋,最广大的海洋,可能需要二百个秦国才能填上这片海洋,还有大西洋、印度洋,五大洲七大洋,这便是整个世界的大概面貌了……” 嬴政全程都听得聚精会神,相当专注。 吴驹的话像霸王硬上弓一样,硬生生把嬴政的眼界拉宽了数十倍。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片天地下如此广阔! 七国、外族、大海,并非这世界的全部! 远不是! 嬴政如痴如醉的盯着吴驹画的世界地图草图,心中生出一股豪迈:“如果我有朝一日做了秦王,要把这些地方全部攻打下来,建立一个比亚历山大的马其顿还要庞大的国家!” 若是其他十岁的孩子这么说,不免被认为是童言无忌,口出狂言。 哪怕这个人是嬴政,也难免有些太大胆! 但吴驹只是笑着说:“那很难,就连亚历山大的帝国也只维持了十三年,想要成就一个那样的帝国,人口、谋略、科技、粮食等等缺一不可,而我们现在连七国都没有统一,哪怕有一天统一了,翻越那座高原,征服印度,或者穿越那片最大的海洋,抵达其他大陆也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我还年轻,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嬴政知道很难,但目光坚毅,丝毫没被打击。 “我很期待那一天。”吴驹欣然点头,他很高兴,因为他觉得嬴政已然树立起了更大的目标。 正抚着假胡须,摇着羽扇畅想着两千年后不用学英语的日子,忽然见嬴政起身,深深一拜: “先生!” “这是干什么?”吴驹吓了一大跳,起身将他扶起。 嬴政拱手说道:“先生博闻强识,而政愚昧,昔日看过许多书,自以为懂了许多,可今日先生一席话却让我深感天外有天,自身不过天地一蜉蝣,十分渺小,我想请先生做我的老师,教我知识!” “你想从我这里学什么?”吴驹询问。 “什么都学,只要先生肯教。”嬴政说。 吴驹笑着摇摇头。 “先生不愿意?”嬴政连忙问。 “不,我认为我为大王臣子,你为大王儿子,我是否可以做你的老师,要请大王评判,这件事留待我们回到咸阳之后再谈吧。”吴驹说。 嬴政心里有些懊恼,但稍稍一琢磨,觉得吴驹并不抵触收自己做学生。 “是!”他说道。 吴驹感慨道:“大世飘渺,现在谈罗马、谈印度尚早,我们莫要好高骛远,放眼脚下,先从七国看起,先把眼下的回家路走好。” 他拍了拍嬴政的肩膀:“这世界很精彩,生在这时代,你我何其幸运!”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大搜查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吴驹的真实身份和他在叙谈中吐露出的世界格局,使嬴政今天一天感受的惊讶比过去十年的总和还要多。 很难想象,天下是如此之大,大海的那一头还有广阔富饶而无人占领的土地,群山和草原的那一边还有可以媲美七国的强大国家,遍地香料的群岛,盛产金银的土地……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嬴政细品这句诗,畅想着吴驹那副世界地图,心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快。 他想,这大概就是野心了! 嬴政和吴驹聊了近半个时辰,期间嬴政不断询问世界各地的信息,孜孜不倦的吸收知识,吴驹也不吝给他解答,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直到最后嬴政终于有些困乏了,这才起身与吴驹告别:“先生,我先回去休息了。” 吴驹颔首。 然而嬴政刚走到自己房门前,就被母亲赵姬唤了去。 “政儿,吴驹刚才都和你谈了些什么?”赵姬询问。 “谈了许多,说到亚欧非,罗马、马其顿和印度,还有美洲和玛雅……”嬴政兴奋的说道。 赵姬一脸懵。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凭吴驹的知识储备,说起些她不知道的名词倒也是很合理的。 赵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问询,而是转而语重心长的说道:“政儿,吴驹在秦国的地位超然,既得你父王信任,又是吕不韦的女婿,你要和他打好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孩儿明白。”嬴政颔首。 “我听闻成蛟曾拜吴驹为师,你或许可以效仿。” “孩儿何尝不想呢?”嬴政苦笑。 他想拜吴驹为师非是因为想要获得他的支持以登上太子之位。 尽管才十岁,但嬴政城府过人,对局势有深刻的判断,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嬴政此番成功归秦,成蛟唯一的优势也将破灭,嬴政又有吕不韦等人支持,成蛟拿什么跟他争太子之位? 他对吴驹的感情是纯粹的感激和崇拜,此前拜师,也全然出于想跟随吴驹学艺。 嬴政将自己拜师的事情说给赵姬听,赵姬一听吴驹说等回国再说,一时拿捏不定其心理,但也觉得此事是应该得到子楚的同意,于是点头:“那便待回到秦国再说吧。” …… 邯郸,在大搜查结束后的一个时辰后,民怨沸腾。 在嬴政失踪后的第一时间,赵王这条命令下的足够果决,勒令街道上不许有人,所有人都要待在房屋内等待搜查,城门则封闭,只许进不许出。 雷厉风行。 但给邯郸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商贩不能做生意,百姓工匠不能上工,牵扯巨大。 于是在大搜查结束后的一个时辰内,赵王迫于无奈,只得解除了这条命令。 东宫,赵王阴沉着脸,坐在桌案后,身前是黑衣卫士和邯郸城防军的统领。 “所以说你们还是没有找到赵政的下落,甚至连个线索都没有?”赵王丹质问道。 “臣无能。”二人低头。 砰! 赵王丹一拍桌案:“你们当然无能,四个人在邯郸人间蒸发,你们却连个脚印都找不到。” 二人头低的更深:“请大王治罪!” “寡人不要治你们的罪,寡人要知道赵政在哪!” 赵王丹起身,在陛上踱步:“他一定还在邯郸城里,被人藏起来了,赵子楚、吕不韦当年和哪些人走得近?他们是否会包庇赵政?去给寡人通通查一遍!” “是!” …… 赵王丹的大搜查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他的决策做的毫无问题,尤其是果断的做了大搜查,尽管大搜查的动静闹得太大,弊端明显,但如果安排黑衣卫士暗查反倒有可能错失良机。 只怪没人能想到,近些日子风头正盛的郭开竟然成了嬴政等人的“保护伞”,而吴驹反其道而行之,前往平原君府更是让第一次搜查颗粒无收。 黑衣卫士很无奈,玄冰台的人却从大搜查里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赵王有他的黑衣卫士,子楚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玄冰台。 吴驹潜伏到赵国后,潜伏赵国的玄冰台成员被子楚全部交由吴驹指挥,吴驹用他们探查了不少机密情报。 大搜查结束后,街面上重新恢复繁华,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流言蜚语。 当中传播最广的就是秦质子赵政失踪。 玄冰台成员闻之大喜! 几位高层在人多眼杂的酒肆碰了面,互相交流。 “这消息有可信度吗?” “有待考证,我正在安排人打听。” 这时,其中一人说:“会不会是那位出手了?” 桌上为之一静。 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先前有人持符节命令他们探查情报,而这些情报相互串联起来,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嬴政。 “那我们是否可以向他求证?” 有人瞥了说话的人一眼:“你知道怎么联系他?” 众人一愕。 还真是个问题。 吴驹自己是从来不出面的,都是安排董翳出面,而且勒令只可以单向联系,即只能吴驹找他们,不能他们找吴驹。 苦笑一声,说:“还是老老实实的查吧,查完抓紧把消息传递回去。” 查清消息比较简单,嬴政失踪的事情在赵国上层本就传开了,求证没有花多长时间。 玄冰台很快就将消息传递了回去。 四天后,咸阳。 子楚在批阅奏章,秦姬在一旁为他磨墨、斟茶,刚满一岁的子婴则在殿中嬉戏打闹。 一派祥和之景。 就在这时,蒙毅忽然走进来,对子楚说:“大王,玄冰台急报。” “哪边的消息?”子楚问。 “赵国。” 子楚瞳孔一缩,接过密报查看,待看完内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吴驹好本事!动作快得惊人!” 子楚眼中满是赞赏。 虽然密报没有查出是谁做了这件事,但对吴驹计划一清二楚的子楚却一眼判断出了幕后的操盘手。 他起身激动得来回踱步,念叨着:“吴驹……吴驹……真是解了寡人大患啊!” 秦姬深知后宫不干政的道理,所以哪怕听到子楚说起是近两个月不见踪影的吴驹,也依然低着头,一句也没有多问。 但子楚没有过多在意,将坐在地上的子婴抱了起来,对他说:“子婴啊,你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尚且不会说话的子婴:??? 秦姬见状才轻声询问道:“是公子政?” 子楚颔首:“他就要回来了!” 秦姬笑道:“恭喜大王,解了心头之患,可喜可贺!” 她对嬴政没有半点嫉妒,毕竟没有利益冲突,总不能指望子婴和嬴政争夺太子之位吧,他可是连说话还没学会呢。 子楚颔首,只觉神清气爽,念头通达,四肢百骸都轻松了许多。 “传令大散关的军队,派一千人的军队,设十人一组前往关外接应,另外把这封信译成密文,发回上党,交到蒙骜手里,告诉他,七天后发兵,我们已无后顾之忧!” 第五百七十章 离开邯郸 两天后,驻守上党的蒙骜也接到了子楚的密令。 在费劲吧啦的将密令内容译出来后,蒙骜不禁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对一旁的儿子蒙武说道。 “干得好啊!哈哈!如此攻赵再无后顾之忧,武儿!传我将令,全军加急训练,严阵以待,不日发兵!” “是!”蒙武领命离去。 蒙骜反复读着密令的内容,自言自语:“如此说来,前些日子邯郸的动乱确实和公子政有关,他竟真的逃出来了,是谁这么有胆量谋划这件事,后生可畏啊……” …… 邯郸。 嬴政他们这几日就居住在吴驹的院子里,寸步不离。 条件虽然简陋,但四人十年来都习惯了,况且吴驹的院子可比质子府强太多,倒也不觉得困难。 吃食方面,吴驹不可能让郭府的仆役准备四个人的饭菜,那破绽太大,但他平日里便托下人从邯郸里买些小吃送来,旁人只以为他自己爱吃,殊不知吴驹是分给嬴政四人。 同时,他自己也深居简出,装病不出门。 小心行事之下,倒也确实滴水不漏,没让郭开发现破绽。 这几日吴驹和嬴政越发熟络,时常与其坐而论道,谈天说地。 说到天下大势,各国军政。 说到治国之策、治军之策,聊到科举的策论题目,聊到秦赵之战的攻守策略。 说到世界历史,嬴政时常请吴驹讲罗马、马其顿等国家的历史,讲到特洛伊之战的木马计、两次布匿战争、四次马其顿战争,嬴政听得津津有味。 也会偶尔聊些其他的,比如诗文,嬴政还询问了吴驹,“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后半部分是什么,吴驹告诉他是“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听得嬴政热血澎湃。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初见时的陌生逐渐淡去。 赵姬,吴驹对她的印象是一个颇为聪明的女人,除此之外就没了,毕竟男女有别,身份有别,吴驹鲜少与之搭话。 除了嬴政和赵姬之外,吴驹对王翦和赵高也多有关注。 王翦为人刚正,武艺高强,数年前被派来做嬴政的侍卫,兵法是自学的,从没带兵打过仗,但吴驹与之交谈间,深感其兵法水准不一般,只是没有用武之地,也难怪日后会成为名将。 赵高做事细致,说话很讨人喜欢,这也是他日后能追随嬴政数十年的主要原因,他是太监不错,但并非自宫,而是天生不行。 按照正常时间线发展,他应当会成为大秦的祸患,头号大奸臣,但眼下还是个小太监的他心思很懵懂,只懂得讨好嬴政,没什么权倾朝野的欲望,和后来的那个丞相赵高不能画上等号,不能一棒子打死。 吴驹觉得他和李斯的情况是一样的,但有自己时刻关注他们,断然不至于让他们走上老路。 就这样,在第三天,邯郸城的戒备总算有所放松。 经过这三天的连番检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嬴政已经不在邯郸城了,所以将搜查重心向西和南两个方向移动,在武安、伯阳、涉、安阳等城池展开调查。 这正合吴驹的意。 但他也没有轻举妄动,继续等候良机。 谁料在次日,吴驹就接到了一个好消息。 互市交易要再次开启! 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苗头,毕竟双方对第一次交易的结果都很满意,第二次交易是肯定的。 而这次不局限于朝堂,一些世家也要参与进去,但他们的交易必须经过赵国监查,并且还要向赵国缴纳一部分收获。 并且这交易资格也很难弄,拿到资格的世家并不多,仅七个而已。 晋阳郭家就是其中一个。 郭开是晋阳郭家的庶出子,从前不受重视,但随着最近一段时间平步青云,便被郭家所巴结,后者希望从郭开手中取得和东、林二胡的交易资格,又是送钱又是送礼。 郭开当然不会和钱过不去,事实上,通过互市,他已经收受了大量的贿赂,赚的盆满钵满。 就这样,晋阳郭家,邯郸涂家,安阳房家等许多世家都参与了进去。 眼下,郭家的商队即将启程前往雁门关。 这可就让吴驹动了心思了。 郭开又能帮上忙了! 他迅速跑去找郭开,对他说:“可否请郭公帮忙引荐一下郭家商队的主事人?” 郭开很奇怪:“诸葛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手中有一批货,打算卖到关外去,赚点外快。”吴驹呵呵一笑。 “嗨!”郭开一听就这点事,先是摆手,随后拍了拍胸脯:“这还用引荐吗?我一会跟他们说一声就行!” “哈哈,那就麻烦郭公了,等我把这批货物卖出去,一定给郭公分润!”吴驹笑道。 郭开眼睛顿时一亮,哈哈大笑:“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啊!” 就这样,事情便办成了。 吴驹回到院子之后,将嬴政四人唤来,对他们说:“接下来的计划就是跟随郭家的商队前往雁门关,有郭家和郭开在,安全性便有很大保障!” 嬴政四人听得连连点头。 嬴政呵呵一笑:“未曾想又让郭开起了作用,他可真是大秦栋梁啊!” 吴驹闻言也笑。 赵王觉得郭开是赵国栋梁,嬴政觉得郭开是秦国栋梁,这么一想也是挺生草的。 “好了,简单收拾一下吧,今夜我送你们出府。”吴驹说。 嬴政四人颔首。 四人洗了澡,收拾了行礼,随后吴驹为四人重新化了妆,再度改头换面。 至于要卖到东胡、林胡去的货物,吴驹筹措起来也很方便,搞了一批玻璃杯、玻璃碗之类的玻璃制品,既与众不同,又足够新颖,保证能卖得出去。 他组织了一支小商队出来,由五辆马车,三十个人组成。 人员中除了嬴政、赵姬、王翦、赵高四人之外,全部都是魁首近卫的人手,可以保证安全。 临行前,吴驹和郭家商队的主事打了招呼,对方受郭开委托,知道吴驹和郭开的关系不一般,所以说话很客气,打包票说包在他身上便好,货物不会有失。 吴驹和蔼一笑,在他那“寄存”了一些钱,郭家主事哈哈大笑,连连说吴驹不必如此客气,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收下了。 随后,吴驹又来和嬴政嘱咐:“司马欣这次和你们一起去,路上有什么事只管和他们说,注意还是少在郭家人面前露面,言多必失。” “我明白了。”嬴政点头,问:“先生不随我们一起走吗?” “我在邯郸还有些事情没做完,你们商队走得慢,我会在你们进入雁门关之前追上你们的。”吴驹说。 嬴政闻言点头。 “机灵点,一切以安全为主!”吴驹对司马欣嘱咐道。 司马欣深知重任,重重点头。 随后,吴驹目送着商队离开邯郸,一路向北。 第五百七十一章 我太想进步了! 待嬴政一行人安然无恙的通过城门口的检查,吴驹转头便回了郭府。 刚来到郭开的书房前,便听到房内传来郭开和郭府管家的谈话。 “竟然还敢要价一万贯,真是狮子大开口,你告诉他,只有三千贯,他愿意卖就卖,不愿意的话他的生意也不会好做。对了,他是不是还有个女儿?替我问候一下!” 这是郭开,声音中透着狠厉。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管家说。 吴驹挑眉。 管家走了出来,见到吴驹,连忙与之问好。 “是诸葛先生回来了?” 郭开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是。”吴驹回答道。 他走进书房,原本声色俱厉的郭开见到他时立马换上一副和蔼的笑脸,问:“商队出发了?” “已经出发了。” 郭开颔首。 “适才听郭公和管家似乎在聊买卖的事?”吴驹问。 “哈哈,是啊,一点生意上的事情,不足挂齿,不劳诸葛先生费心了。” 郭开打个哈哈岔开话题,转而问道:“诸葛先生,依你来看,我现在该怎样更进一步?” “郭公想进步?”吴驹笑。 “我太想进步了!”郭开诚恳的说。 “郭公过于急躁啦!” 吴驹摇着羽扇说道:“不过下一次的契机倒也简单,赵秦开战之时,郭公若能立下功劳,不说立即进上卿,起码也能为之后更进一步打下基础,不过嘛,战时的事情战时再说吧,郭公还是把眼前的互市之计顾好!” 郭开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到了开战之时,诸葛先生可要助我啊!” “一定!一定!”吴驹摇着羽扇,双眸目光炯炯。 他转而说道:“对了,郭公,这几日天气不错,不若一起去秋游如何?” “秋游?”郭开挑眉:“诸葛先生可真有闲情逸致,郭某眼下诸事缠身,正烦着呢,过几日还要到雁门关去主持第二次互市交易。” “正是因为繁忙才要忙里偷闲,我观郭公这几日皮肤都黯淡了许多,皱纹和白发也多了些,正适合去放松一下,叫上妻儿,一起登山烧烤,吹一吹山风,拿山泉水煮茶,岂不美哉?”吴驹笑道。 郭开倒真有些被吴驹说动了,摸着八字胡说:“可是我后日就要出发啊……” “那便宜早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去,就这么说定了!”吴驹说完便离开了。 …… 郭开也没掉链子,当天便准备了些东西,到了次日,一行数十人,七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城外去。 随行的除了郭开和吴驹之外,还有郭开的妻子、四房小妾,其中两房是这个月新纳的,还是双胞胎姐妹,当时不禁让吴驹感慨郭开还真会玩。 除此之外还有郭开的七个孩子。 一行人到了城外太行山脚下的一个小山。 这里海拔不高,但山风凉爽。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到了地方后,一行人下了马车,都觉得真是好地方。 谷间有清泉流淌,发出哗哗的响声,鸟语花香,景色宜人。 郭开命仆役将附近一座石亭收拾出来。 “好了,你们去游玩吧,我与诸葛先生要好好喝一杯。”郭开甩手说道。 二人在石亭中就坐。 郭开生了火,架起了炉子,烤起羊腿,说:“诸葛先生,这羊肉和牛肉是我去雁门关的时候,林胡人送我的,上好的牛羊肉,鲜美无比,不可不尝!” “好,好!亮已经闻到香味了,哈哈!”吴驹笑道。 他去接了山泉水,煮了一锅茶留着解腻,又开了一坛酒分别给二人倒上。 郭开倚着石亭的柱子,看着远处的妻儿在玩耍,不禁感慨道:“多亏诸葛先生啊,我才知道这山间也别有一番滋味,来到这里后,郁结之心顿时畅快许多了!” 吴驹呵呵一笑:“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郭公也该多出来看看,有益于开阔心胸。” “好一句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诸葛先生大才也,当浮一大白!”郭开与之对饮。 二人一饮而尽,郭开将羊腿翻过来,拿起一把匕首从烤熟的那一面上切了肉下来分给吴驹食之。 吴驹接过羊肉,吹了吹便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点头:“好羊肉,果真美味!” 郭开哈哈大笑:“胡人虽粗鄙,但养的牛羊确实是极好的!” 吴驹嚼着羊肉,远眺山水,缓缓说道:“郭公昨天问我还有无更进一步的契机,我夜晚思虑,倒确实想到些苗头。” 郭开一听顿时激动了,将嘴里的羊肉囫囵吞下,问道:“还请诸葛先生明示!”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两头下注 吴驹说道:“不知郭公怎么看秦国?” “哪一方面?” “国力。”吴驹说。 郭开抚了抚八字胡,想了想说道:“秦国雄踞西方,虎视六国,有吞并天下之意,而其国力昌盛兴隆,军队骁勇善战,无往不利,不可不察。” 吴驹颔首:“那赵国和秦国相比呢?” “旗鼓相当,但还是多有不及之处。”郭开说。 现在持六国会败的悲观态度的人不多,但七国之中秦国实力最强已经是大家的共识。 尤其是这几年以来,秦国国力腾飞,体现在了方方面面,就比方说吴驹的酒肆茶庄书斋,在出口到六国时,疯狂挤压六国本土商品的生存环境,这种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的情况也让许多人对秦国的发展速度有了更深刻的意识。 但认为秦国能一统天下的人还是少数。 昔日晋国、齐国都曾如现在的秦国一般强盛过,最终还不是功亏一篑? 齐国现在不行了,昔日老大哥晋国都给干分裂了,成了韩赵魏三国。 当然,更多人将决定点放在眼下,认为要放在战场上见真章。 只有等到三晋在秦国的铁蹄下一败再败时,他们才会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郭公又如何看待秦赵之战?”吴驹问。 郭开不解:“诸葛先生究竟想说什么?” 吴驹微微一笑,说:“坦白来讲,我不太看好赵国。” 一听话题竟沉重到了这种地步,郭开也不吃肉了,说到:“诸葛先生认为会败?局面没有劣势到这种地步吧?” 吴驹摇头。 郭开有如此想法他不感到奇怪,连赵王,平原君那样的人都无法准确判断局势,更别提外强中干的郭开了。 他问郭开:“那郭公不妨想一想,除了廉颇和李牧,赵国还有什么优势?” 郭开陷入沉思。 地利方面,秦国占尽优势,有上党天险,进可攻退可守。 人和方面,秦国的军队皆是百战之兵,而赵国自长平之战后被白起坑杀四十万人后,国内青黄不接,军卒年纪都很小,战场经验也不丰富。 一部分追随廉颇打过鄗代之战,另一部分追随李牧打过对匈奴、林胡、东胡等战争,但无疑都比不上平均两年必开战一次的秦国军队。 甚至廉颇和李牧……也不能算优势吧! 蒙骜何尝又不是当世名将? 主帅固然可以给军队带来提升,但一人是很难决定战争胜负的。 这么一看,局势似乎真的不容乐观? 郭开一下子竟真的有些慌了。 这时,吴驹又给他下了一针猛药:“秦国的目标是晋阳,我劝郭公提醒一下郭家,否则等到兵临城下,想走就不是那么好走的了。” 郭开一惊:“难不成秦国能打到晋阳?” 吴驹微笑:“为什么不能呢?” 郭开呼吸急促,有些乱了方寸,询问:“那该怎样破局?” “郭公是问赵国,还是问你自己?”吴驹反问。 “赵国呢?”郭开忙问。 “暂时还没想好。”吴驹面不改色的摇羽扇。 郭开:…… “那我呢?” “郭公?”吴驹挑眉:“我给郭公的主意是,两头下注。” 郭开皱眉思索,吴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说:“诸葛先生还请莫要提了,我郭某绝不做叛国之人!”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你谈什么聊斋啊……吴驹心想。 郭开要是真如此大义,日后也不会先后陷害廉颇李牧,收受秦国的贿赂了。 “郭公何须拒绝的如此果断,不妨想想以后,倘若赵国大败,邯郸、晋阳皆沦陷,所谓的亚卿不再享受功名利禄,郭公又该何去何从?”吴驹问。 郭开抿了抿嘴,装作轻松一笑:“现在不是距离那个地步还远吗?是否会到那步田地,饶以诸葛先生才智也不能一口咬定吧,再说了,就算我要投秦国,又哪来的门路呢?” “门路多的是,要看郭公如何选择,你是愿意做赵国的亚卿,还是秦赵两国的亚卿,试想,倘若哪一天其中一方战败,郭公摇身一变就能成为胜利一方的高官,稳赚不赔,何等快哉?”吴驹说。 郭开畅想着那种场景,倒也确实十分向往。 两头下注,两国公卿,稳赚不赔…… 郭开琢磨着这些词汇,忽然惊醒。 等等。 哪里不对! 郭开骤然抬头看向吴驹:“诸葛先生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门路多的是又是从何说起?” 吴驹微笑:“我当然是在为郭公谋划,郭公最近不是一直在苦恼如何更进一步吗?倘若能得两国身份,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就在其中啊!郭公难道不心动吗?” 郭开心动,他当然心动,但此时此刻他意识到了不对劲,脑子异常清醒。 “门路……”郭开仔细琢磨这两个字,忽然想起了昔日一些被自己无意间忽略的蛛丝马迹。 瓷器,互市,货物,公子政…… 郭开将其串联到一起,猛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你也为秦国人做事?!” 他抓起用来割羊腿肉的匕首,站起来指着吴驹。 此时郭开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又惊又怒。 吴驹脸色不变,只是说:“我以为郭公永远都不会发现,想不到……” 想不到你竟然聪明了一回。 但这也在吴驹的计划之中,他必须把郭开转成秦国的间谍,并且是自愿的成为间谍。 否则吴驹离开邯郸之后,不可能再如臂指使的动用这枚棋子,他总不能写信问郭开能不能把赵国的作战计划寄一份过来吧?那样的话,身份暴露也是必须的。 何况,吴驹离开邯郸之后,对郭开不断的洗脑、忽悠也将告一段落,总有一天他会清醒过来,意识到不对劲。 吴驹知道送嬴政回家的计划已经成功,而自己也要离开邯郸的时候,便想好了一切。 今天的秋游,也是他刻意安排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亚卿级间谍 “你究竟是谁?!” 郭开盯着吴驹,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 他陡然又想起公子政,诸葛亮是秦国人,公子政也是在这段时间内逃跑的,两者会不会有关系?! 这么一想,郭开更是心惊胆战。 吴驹面不改色:“我是诸葛亮啊!诸葛孔明,号卧龙,南阳人士,郭公不记得了?” 郭开咽着唾沫,只觉往日和善睿智的诸葛亮在撕下伪装后竟然让他觉得如此可怕! 吴驹笑了笑,也不再逗他了:“郭公把匕首放下吧,我能把公子政从邯郸送出去,你猜我有多少人手?” 郭开呼吸逐渐急促。 他指了指山谷上方:“看到那里没有,郭公觉得要是在那里埋伏十个弓弩手,能不能把你射成筛子?” 吴驹没骗他。 他真的在那里埋伏了人,也确实带了强弩,毕竟吴驹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哪怕以他的武力值拿捏郭开跟缚鸡没区别。 郭开看向吴驹所指的方向,不禁更加紧张。 “郭公,我来告诉你如果你对我动手会发生什么?”吴驹说。 “一,我埋伏的人手会把你和你的妻妾射杀,包括你那六个女儿,和刚出生八个月的独苗儿子,除了我以外,今天来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吴驹看着郭开惨白的脸色,接着说: “二,我没那么残忍,不会连妇孺都不放过,但只要你敢动手,明天在《大秦报》上,郭公就会看见公子政手写的感谢信,感谢你为他出逃所做的贡献,以及为秦国提供的情报! 所有赵国人都将知道你是被秦国策反的间谍!你现在所获得的所有,无论是亚卿之位,还是你的宅邸都会被收回,你会被暴怒的赵王收押大狱,你的妻妾将会充作妓,儿女将会充作奴仆!” 郭开已经心乱如麻,咬着牙说:“你太卑鄙了!” 他十分愤怒,但拿着匕首的手却不敢挥下。 吴驹见他还没认清楚局势,摇摇头:“郭公的反应有点迟钝。” 他起身,对着山上打了几个战术手势。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软弱无力的射出,栽在郭开的二女儿面前。 郭开的二女儿吓了一跳:“哪来的箭呀?” “是我和你爹爹在玩投壶,阿瑶,能麻烦你把箭送过来吗?”吴驹喊道。 二女儿点点头,抓起箭就跑过来送给了吴驹。 “真乖!”吴驹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 二女儿看向郭开,说:“爹,你的脸色很差,你没事吧?” 可不差吗?郭开脸色苍白的跟一张纸一样。 郭开嘴唇翕动,在颤抖,没能说出话来。 “你爹爹和我玩投壶游戏,输了好多钱,所以脸色不好看,好了,阿瑶你去玩吧,我和你爹爹还有事情要谈。”吴驹说。 郭开的二女儿点点头,不疑有他,跑开了。 吴驹拿起箭给他看,随后一折两断,放进烤架下的火堆里当柴火。 他给羊腿翻了个面,一边嗅着羊腿的香气一边说道:“郭公看到了吗?把匕首放下吧,我这个人很有底线,不愿意对妇孺挥下屠刀,所以郭公还是心平气和地和我谈谈比较好!” “当啷!” 郭开的匕首掉在地上。 他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般,无力的跌坐在了席上。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有多危险,而自己又处在何等境地! 吴驹呵呵一笑:“倒也没必要这副表情吧?这可是能给郭公带来荣华富贵的,我虽然有些事情瞒着郭公,不过平心而论,我迄今为止给你带来的都是清一色的好处,不是吗?不然何来你如今的亚卿之位。” 郭开勉强保持冷静,说:“赵政的事情,真的是你干的?” “是!”吴驹点头。 “他现在在哪?”郭开问。 “已经出了赵国,不出意外的话在上党,这还要感谢郭公,我说公子政可以写感谢信可不是客套话,你确实帮了大忙,至于是什么便不必问了。” “从头到尾这都是个圈套?你一直在骗我?”郭开咬着牙:“你怎能如此!你怎敢如此!” “郭公莫怒,气大伤身!”吴驹摇着羽扇:“你没必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难道没从中牟取好处吗?” 他想了想,说道:“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可以再给郭公一个选择——你辞官,放弃一切荣华富贵,以耕田为生,也可以做点小生意,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只要你不出仕,我就不会动手,你愿意吗?” 郭开沉默。 他不愿意。 坐在亚卿这个位置上的好处超乎他的想象。 较之中大夫时,他的家产像吸了水的纸一般成倍膨胀!他娶了新的妾室,甚至还是一对双胞胎,得以纵享齐人之福! 他也感受到了从前没有的尊重,大王和太子的亲近,他人的追捧和崇敬。 郭家、房家,那些从前需要郭开拍马屁、送礼物才能搭上的关系,现在轮到了他们来巴结郭开。 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郭开不愿意抛弃,哪怕这些美好是危险的副产品,但再让他来一次,他还是会像之前这么选! “看来郭公是不愿意,既然如此,大家就抛弃之前的嫌隙,朝前看吧,还记得我的话吗,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吴驹笑。 郭开沉默半晌,说:“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一个常规间谍该做的,传递情报,必要的时候发挥一些不同寻常的作用。”吴驹说。 “我可以保证的是,这都不危险,我们要的情报,以你现在的位置都不难弄,至于不同寻常的作用,对于你来说也是信手拈来。”吴驹说到这里呵呵一笑。 栽赃陷害,巧言令色,对郭开来说可不就是信手拈来吗? 吴驹又说道:“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就不会有任何风险,你和秦国的关系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当然,我们也不是要你打白工,我们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听到最后一句话,郭开抬起头。 “你大可以畅想一下,我们出手很阔绰,会让你感到满意。”吴驹微笑。 “更重要的是,我此前说的两头下注。” “只要你为秦国做事,秦国不会忘记你的贡献,我保证,如果有一天赵国战败,你可以随时成为秦国的臣子,官位嘛,亚卿起步,保证不会比你在赵国差就对了。”吴驹说: “夹在两国之间,不管哪一国获胜你都赚的盆满钵满,听起来不是很好吗?” 郭开低着头不说话。 但吴驹看出他心动了。 “我可以给郭公一些时间考虑,就在我们把这只羊腿分食完之前做决定吧。”吴驹拾起那把匕首,擦拭干净后,从羊腿上切下一块块肉分到自己和郭开的盘子里。 郭开显然很心不在焉,经历如此巨变的他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羊腿? 一段时间过去了。 郭开的脸色阴晴不定,几经转变。 但很显然他已经下了决定。 况且他本来就没得选择,吴驹说的很清楚,拒绝的话,要不被灭口,要不被曝光。 不拒绝的话,尚且还有一天活路,况且吴驹给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好。”郭开说。 吴驹刚吃完第七片肉,便听到了郭开的答复。 他哈哈一笑:“郭公果然是爽快人,来,请吃下这些肉吧,就算我们的合作成立了!” 郭开拿起筷子,将肉一片片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吴驹微笑:“咱们以前合作的不错,以后也会很不错的。” 至此,郭开半推半就的成为了秦国的间谍。 一枚亚卿级别的间谍。 啧啧啧……吴驹感慨,郭开可能是除了苏秦以外,地位最高的一个间谍的,要是以后有人愿意在《刺客列传》之外加一个《间谍列传》,郭开必须榜上有名。 对于威胁郭开,吴驹是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 这本来就是个人渣,就算没有吴驹,他依然会为了一己私欲陷害廉颇和李牧。 而来到邯郸近两个月,郭开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贪污受贿,欺男霸女,没有他做不出来的,昨天吴驹在书房门口听到郭开要强买强卖旁人的产业,实际上那只是冰山一角,也是他的惯用伎俩。 再者说了。 吴驹又不是真的要郭开的命。 活的郭开显然比死的郭开好用。 而郭开的妻妾子女,吴驹更没打算杀他们,他确实有自己的底线,不会对这些人挥动屠刀,他们是无辜者。 这么看下来,自己只是利用的一个人渣,还真真切切的给了他巨大的利益——包括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赵国亚卿之位,附带的宅邸妾室和钱财,以及承诺的秦国亚卿之位,可谓是十分丰厚。 这是公平的交易。 做了决定之后,郭开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但对待吴驹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亲切了,直言问道:“你之后要离开赵国吗?” 吴驹颔首:“是啊,要回秦国,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们在邯郸人手充足,和你的联系会有可靠的人接手。” 郭开清楚他这不仅是要交代事情,也是在威胁自己,在告诉自己:周围时刻都有人盯着! 吴驹留下了一个暗号,并说道:“接下来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当好你的亚卿,我也会偶尔来信帮你稳固位置,包括配合你立下一些功劳,之后会有人凭借这个暗号和你联系。” “我该走了。”吴驹说。 郭开不说话。 “不必送了,对了,我之前说的报酬是真的,第一笔报酬不久后就会到你府上,还有啊,郭公的马我要借用一下,回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换成牛和骡子了。” 说完,吴驹便摆摆手,一路远行,身影没入山林之中。 郭开过了好久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郭开走到树荫外,让太阳照在自己脸上。 劫后余生,大抵便是这样的了。 郭开心头沉重,却又如释重负。 郭开的妻子陪孩子玩耍间,忽然见“诸葛亮”不见了踪影,而郭开一个人站在亭下发呆,便问道:“诸葛先生呢?” 郭开不说话。 第五百七十四章 引进人才 山谷外,吴驹做完这一切,长出一口气。 策反这种事吴驹也是第一次做,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好在事情顺利。 董翳背着弓箭,带着数十号人从山林中走出来:“先生!” 吴驹颔首:“挖个坑,把弓箭埋起来吧。” 董翳点点头,就地挖了个坑,把弓箭扔了进去。 吴驹看了一眼自己的羽扇,想了想也放了进去。 将弓箭和羽扇埋好后,吴驹又问:“让你们把郭开的马车换成牛和骡子,你们做好了吗?” “做好了,马匹都在那边那片林子。”董翳说。 吴驹把郭开的马换成牛和骡子,主要是后两者的速度慢,就算郭开想回邯郸报信也很困难,这让吴驹有充足的时间离开。 吴驹虽然觉得已经十全十美,完美拿捏住郭开了,但也不吝于多一重保险。 论起谨慎,吴驹一向都不逊色于任何人。 “把马都牵出来吧,我们可以做收尾工作了。”吴驹说。 “是!”董翳带人去把马牵出来,一行人骑上马,向邯郸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吴驹安排董翳一行人邯郸城外的旅店住下来,自己则去做一些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 邯郸城门,姚贾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出身魏国,父亲是魏国的监门士卒,身份卑微,他还曾经为了生计做过盗贼,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朝堂,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赵国的大夫,曾经也是扬眉吐气,春风得意。 但如今却再度回到起点。 他被赵国驱逐了! 现在的他,是“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名声坏到了极点。 现在又有谁可以收留他,愿意用他做臣子呢? 赵国待不了,这里不欢迎他。 魏国也回不去,那里至今还盛传着姚贾这个“盗贼大臣”的事迹,他若是衣锦还乡还好,若是这般落魄的回去,一定会受人非议。 姚贾面生悲戚。 此时他只有一辆老马拉的车,穿着麻布做的衣服,落魄到了极点。 “蹉跎半生,最后竟一事无成!”姚贾叹气。 “我看你似乎很不得意?”一道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姚贾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个头戴纶巾的男子。 他摇头苦笑:“何止是不得意啊,赵国、魏国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天下之大,我又可以在何处落脚呢?” “那你何不到秦国去看看呢?”纶巾男子问。 “秦国?”姚贾喃喃道。 “是啊,那是最强盛的国家,有吞并七国之志,最不会嫌人才多。 那里招收人才是不拘一格的,卫国人吕不韦,齐国人蒙骜,楚国人李斯都在那里做官。 那里的君王赏罚分明,明辨是非,你若是真的有能力,一定能在那里讨一份好差事。”纶巾男子说道。 听着男子的话,姚贾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纶巾男子又说:“你的马太老太瘦了,我愿意借给你一匹马,你若是还有志向,便用这匹马拉着车去秦国吧!” 姚贾一愣,转头看去,却见纶巾男子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匹年富力壮的马在一旁。 他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呢。 姚贾觉得这人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最终也干脆也不去想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小偷看见自己都得骂一句穷鬼,所以他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本来还十分落魄的姚贾在听完纶巾男子这一席话后,变得神采奕奕。 他看向西南方向: “秦国,我来了!” …… 见过姚贾,并天使投资了一匹马后,吴驹又转而来到了城外的一块墓地。 他走近看清了墓碑上的字,点点头,确定自己没找错。 【公孙龙之墓】 吴驹鞠躬:“公孙前辈,医家晚辈吴驹前来看望!” 话音刚落,脑海中响起系统提示音。 【正在打卡中……】 【打卡任务:名家】 【打卡地点:公孙龙之墓】 【获得奖励:能言善辩】 “这打卡地点还真的在公孙龙墓啊!”吴驹很是惊讶。 他遍寻不得,未曾想竟然在此。 想想也是,名家的重要地点也确实只有这里。 这么算下来,吴驹这趟入赵之旅更是收获满满,除了名家的打卡奖励,还有即将到来的雁门关和大散关。 不错! 吴驹查看了奖励详情。 【能言善辩:说话时,听众会安静倾听你的话语,你的话将更容易说服人】 吴驹点点头:“不错的能力,要是在之前就打卡出来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忽悠郭开就更得心应手了!” 他将这份奖励笑纳,随后暂且放到一旁,给眼前的这位大佬在墓前摆放了水果,倒上了酒水。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名家魁首,公孙龙! 名家多辩者,许多人对其的印象就是诡辩,但真正意义上来讲,名家的核心是严谨的逻辑思想。 名家被分为两派,合同异、离坚白。 前者以惠施为首,就是和庄子一起游于濠梁之上,讨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那位。 后者以公孙龙为首。 合同异派以“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为核心。 离坚白派以“坚白论”为核心。 但惠施是政.治人物,而非诸子百家出身,并不真的在名家开创了流派,只是传承这种思想的人将惠施立为鼻祖。 再加上惠施是五十年前的人物,公孙龙却故去还不到两年。 所以公孙龙才是名家当之无愧的魁首,在名家享有极大的声望! …… 此人能言善辩,曾经是平原君赵胜的门客,同时也是名家的代表人物,他最著名的学说就是“白马非马”,也因此享誉七国。 不过后来,随着稷下学宫的邹衍被齐国派来赵国——正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阴阳家。 他大肆批判了公孙龙的理论和白马非马之说,于是平原君不再任用公孙龙。 邹衍和公孙龙,这两个相互看不对眼的人最终在同一年故去,造化弄人。 但吴驹了解到这件事的时候很奇怪。 平原君任用了公孙龙一辈子,为什么邹衍一来,他就辞退了公孙龙? 邹衍到底在平原君面前说了些什么? 吴驹百思不得其解,搜罗了许多传闻,向很多人打听,最终还原了一部分事情原貌。 据说,早在邹衍入赵前,公孙龙和平原君的关系就已经出现裂痕。 而邹衍的到来,只能算是一个导火索。 吴驹后来联想、发散思维,觉得兴许公孙龙这么做,只是为了从平原君手下脱离。 公孙龙早年是平原君的门客,靠着平原君的势力为名家带来了辉煌,但随着时间推移,平原路反而阻碍了名家的发展。 哪有一个百家学派依附在一个公卿之下的?哪怕是百家末流的小说家都没有这样。 所以公孙龙晚年选择脱离了平原君麾下,希望以此为名家带来进一步的发展。 但还没等他做出些成绩,人就故去了。 当然,这只是吴驹的一个猜想。 “不过……倘若真是如此,公孙前辈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吴驹摇摇头:“甚至再大胆的猜测,公孙前辈和邹衍前辈会不会是好友关系,后者是否得到了你的授意,所以在平原君面前疯狂诋毁你?” 这猜测有些过于大胆。 且毫无依据。 吴驹不再去想。 不管怎么说,名家现在确实脱离了平原君。 现在的掌舵人是公孙龙的儿子公孙全,昔日吴驹上任医家魁首时,他前来贺礼过。 除此之外还有公孙龙的几个弟子,在一起执掌名家。 不过形势不太好,平原君不待见名家,赵国上下当然也不会待见,名家在赵国已经得不到新的发展。 吴驹为公孙龙烧了些纸钱,与之聊了聊天,顺便感谢了对方的打卡奖励。 不多时,一直在外围望风的董翳来到吴驹身边,说:“先生,公孙全来了!” 吴驹颔首,将酒洒在墓前,说:“晚辈先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祭拜您!” 他鞠躬,随后将一封信放在了墓碑前,用酒杯压着,与董翳一同离去,身影渐行渐远。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墓前。 “爹,我来看你了。”年轻人正是公孙全。 他最近很焦虑。 父亲公孙龙在最后几年将名家和平原君划清了关系,随后驾鹤西去了,名家的重担交到了他和几个师兄弟手中,但他们又实在难以为名家打开新局面。 名家上下现在处在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爹啊,孩儿无能啊。”公孙全心情惆怅,正要走上前去擦拭墓碑,却忽然间墓前状况似乎不太对。 落叶都被扫干净了,墓碑也被擦拭过,碑前摆上了酒水和水果,还留下了一团烧过纸钱的灰烬。 公孙全挑眉,用手在灰烬上探了探,感受到了余温。 这人是刚走不久? 这是谁来祭拜过父亲了? 公孙全不明所以,但也不感到奇怪,公孙龙是名家大佬,诸子之一,有人来祭拜是常有的。 然而公孙全一抬头,却看见墓碑底座上的杯子下压着一封信。 信上赫然写着“公孙全启”。 公孙全心头一紧。 墓碑前放信,这不会是父亲给他传信的吧?? 这想法持续了一瞬就被公孙全打消了,哪有这么多神秘之事?他将信拿起来拆开。 【公孙兄,一别经年。 令尊公孙子故去时我诸事缠身,未能来吊唁,深感愧意,如今特来祭拜。 遥想当年对酒当歌,十分畅快。 听闻汝与名家在邯郸颇为不如意,倘若公孙兄愿意,不妨来咸阳散散心吧。 这里天地很大,公孙兄与名家会有施展拳脚之处。 岐山老友。】 “岐山老友?”公孙全皱眉。 他这辈子只去过岐山一次,就是吴驹上任医家魁首的那次。 那时有谁? 韩非?他还在楚国。 青卢子前辈?他是长辈,不会用这种语气。 湘夫人?她更不会是这种语气。 再结合“咸阳”这两个字一看,写信的人似乎呼之欲出! “吴驹???!!!” 公孙全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是他来了赵国?不,也有可能是托人将信带来,但信中说特来祭拜,想必不会是虚话,这么说来,他真的来了赵国?” 公孙全心惊不已:“他怎么敢!” 他转而又想起最近邯郸发生的大事。 秦质子赵政出逃。 这件事的背后是否和吴驹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公孙全不敢再想了,这太惊人。 这位“岐山老友”的胆子实在大的离谱! 身为秦国的客卿,竟然敢来赵国,还敢给他留下一封信暗示身份。 不怕自己揭发他吗? 公孙全想了想,自己还真不会揭发吴驹。 难道向赵王丹检举此事,能给名家带来好处? 上千镒金子赵王是不会吝啬的,但公孙全不缺钱,他所苦恼的是名家。 自己也确实不是那样背信弃义的人。 再者说了,难道现在他告诉赵王,赵王就能抓住吴驹了? 未必。 现在吴驹在哪已经很难确定了,仅凭这堆余烬并不能确定他离开的时间和方向,他敢来赵国,必然也有他的倚仗。 公孙全不再去想吴驹,将目光放在信最后的“咸阳”二字。 他一眼看出吴驹这是在招揽他和名家。 公孙全思考片刻,向墓碑问道:“爹,你说秦国会是更好的选择吗?” 试想名家如果要离开赵国,选择无非是楚国、齐国、秦国等大国。 齐国有稷下学宫,百家争鸣,是不错的地方,但邹衍就出身那里,所以稷下学宫的人未必待见名家。 楚国……似乎没有名家生存的土壤。 细细想来,秦国确实不错。 公孙全生起了火,将带来的纸钱一点点烧点,将信也放进了火堆中毁掉。 火光印在他的脸上,公孙全的目光逐渐坚毅。 第五百七十五章 邯郸事必 邯郸事必。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正如同幽灵般潜入这座城市一样,吴驹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羽扇纶巾被他丢弃,换上了一身劲装。 邯郸城外。 “雁门关虽然放松了警惕,但你们也没必要入关,出了纰漏才是大问题,这样,你们从恒山方向离开赵国,直接回秦国,归入章邯的队伍!董翳跟着我走。”吴驹安排道。 “是!” 其余魁首近卫调转马头向东方奔驰而去,吴驹和董翳则向西北行去。 一天后…… 此时,郭家商队和嬴政一行人已经临近距离雁门关两百余里的阳泉,在驰道旁的驿站里歇脚。 驿站的角落,嬴政、赵姬、司马欣、王翦、赵高四人在这里饮水歇息。 嬴政低声说:“也不知先生现在在哪。” 三人皆不说话。 这两天他们都有些心惊胆战,虽然离开了邯郸那个龙潭虎穴,但吴驹这个主心骨不在总让人有些心慌。 “我出去透透气。”嬴政说。 他走出驿站,在深呼吸以舒缓心情,良久之后忐忑的心情才平静了些。 正要离开,却见林间影影绰绰,似乎有个人影。 嬴政一下子警惕起来,目光紧盯着那里。 风吹,林木摇曳间,一黑衣男子显露身形。 吴驹冲嬴政招了招手。 嬴政大喜,走上前去:“先生!” 吴驹问道:“这两天如何?” “我都尽量躲着郭家的人,凡事让司马欣出面,又有先生的人帮忙打掩护,应该没有出纰漏。”嬴政说。 吴驹颔首:“我不便再进去商队中,唯恐郭家人认出我,暴露身份,所以会吊在你们的队伍后面,下一次碰面便在雁门关里。” 嬴政点头:“我明白了。” “回去吧,万事小心。”吴驹说。 二人的谈话至此结束。 尽管话不多,但吴驹平安并且已经到来的消息却让嬴政定了心,回去以后将此事讲给赵姬等人听,令他们也颇为振奋。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再出发北上,半天后至阳泉城内休整,又过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雁门关的面貌。 茫茫草原之上,山峦起伏之间,一座雄关屹立于此。 论起规模它兴许不如函谷关,但因为连接着赵长城,延绵不绝的斑驳城墙带给人的震撼却也不输函谷关。 长城由来已久,是依托边境的地势,以城墙连接各大险要,用来抵御外敌。 如今七国都有修筑,韩、魏、齐、楚的长城用来抵御敌国,秦、赵、燕三国的长城则用来抵御羌、胡、匈奴等外族。 后世的秦长城,乃是将秦、赵、燕三国的长城修缮并连接在一起。 而眼前的赵长城,南段由赵国第五段君王赵肃侯建立,北段是五十年前,前前任赵王——赵武灵王打败了林胡和楼烦,并建立了云中、雁门、代三郡时建立。 这座雄关屹立数十年,抵御着外族,城墙上染着胡人、匈奴,以及抗胡将士的血,令人望而生畏。 “确实恢宏啊!”吴驹感慨。 此时他化了妆,改头换面,进入了商队,随商队一同进入雁门关。 关内刚打了胜仗,此时关外风平浪静,而南边的秦赵战局也影响不到这里,关内士卒便没有警惕之心,通行十分顺畅。 他们顺利进了关内,士卒为其安排了休息的军帐,嘱咐他们不要乱走动,吃食饮水都会有人送来。 吴驹等人被分配了五座军帐,每一座军帐住7个人。 他让嬴政四人住在最中间的一顶,有利于保密。 “帐内哨位轮换着,要有三人醒着,其他四个人才可以休息,一旦周围有风吹草动,要立即示警!” 吴驹对其他人手嘱咐完,这才回到帐内,对嬴政四人谈笑道: “近十年来,进入这里的秦国人,大抵只有我们了。” 四人闻言都笑了,身处敌腹的紧张感冲淡了许多。 “条件简陋,接下来要委屈公子、夫人你们住在这里了,横竖三五天的功夫我们就会离开雁门关的。” “嗯!” 四人齐齐点头。 商队入关的第一天,李牧没有出现。 他素来不喜应酬这些人,况且就算见,也是商队主事去拜见他才对。 几家商队主事也确实这么做了,携礼去拜访李牧。 李牧倒也没有孤僻到把人拒之门外,将礼物收下,设宴款待了一番,之后几天便不见人影了。 吴驹对见李牧和探查雁门关内情况都有兴趣,但并没有付诸实际,因为二者都太危险,他选择待在军帐周围。 在雁门关内住了一天后,第二天从南边传来了消息。 开战了! 公子政离开邯郸后,收到消息的子楚和蒙骜都再无顾忌,操练军队,调拨大军,自上党一路直下,冲击赵国防线! 一夜之间,祁城、马陵两座大城失守了。 雁门关内因此乱了一些。 听到这个消息的嬴政等人都激动了,聚在一起讨论,主力是嬴政、吴驹、王翦、司马欣、董翳,毕竟这五个人熟知兵法。 “蒙老将军打的真干脆!”王翦一拍桌子。 “相比之下廉颇保守多了,先前公子离开邯郸的时候,明知赵国少了一张底牌,他也没有靠着信息差抢先发难,现在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司马欣说。 “无奈之计,上党可是在我们手里,难道廉颇要来冲撞上党天险?那得拿人命填。” 吴驹说:“兵法云: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上党、晋中两地的存与失,在乎秦军与赵军的存与失,也就是说,只有先把人杀了,才能拿下地,以现在的形势看,廉颇还是要打他的拿手好戏——防守反击。”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话真好,是哪部兵法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王翦兴致大发,好奇的问道。 “一本古书上看见的,我也不记得了。”吴驹含糊过去了,总不能说这是教员的话吧。 “祁和马陵的失守具有必然性,这两个地方周围地势宽阔,无险可守,但又不能拱手相让,我猜攻下城池之前,廉颇已经迁走了百姓,搬走了物资,把那里变成一座空城。” 嬴政的战略眼光和用兵水平也不差,总结道:“乍一看廉颇和赵国亏了,实际上祁和马陵失守让廉颇可以收缩兵力,专心经营晋阳、榆次、阳邑一线的防线,是以退为进!” “但城池被攻下是肯定的,对士气的提升很大。”董翳说。 众人深以为然。 这时,有近卫来报:“先生,邯郸来人了,但来的不是郭开?” “什么?” 第五百七十六章 互市交易 来的不是郭开是什么意思? 他人呢? 吴驹迅速派人去打探了一番,这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自吴驹离开雁门关那日,郭开大病一场,如今在卧在病榻上,赵王便派了大臣赵禹来主持第二次互市交易。 “看来郭开那日被我吓得不轻啊!”吴驹呵呵一笑。 嬴政好奇的问:“说起来,我一直没问先生,那日你到底对郭开做了什么?” “吓唬了他罢了。” 吴驹倒也不隐藏,将那日谈话的内容告诉了嬴政,随后说:“现在的郭开已经是秦国的卧底了,等回到秦国,我会奏禀大王,派专人与郭开联络,这个亚卿级的卧底要好好把握住,他绝对能发挥出大作用!” 嬴政叹为观止:“先生真是好计策,那郭开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公子过奖了,郭开贪婪,喜荣华富贵,而外强中干,我只是拿捏了他这一层心理罢了。”吴驹说。 他转而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一件好事,我原本还要躲着郭开走,现在也不必了。” 这时,也来了消息,明天一早便启程,去与东胡交易! 吴驹对嬴政说道:“这次交易是先东胡,后林胡,到了林胡地界,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届时我们脱离商队便好。” 嬴政颔首。 次日,商队从雁门关启程,前往东胡地界。 在雁门关外三十里,赵国在这里建造了一些房屋,是为互市。 吴驹到了以后,直接把货物摆上。 那一个个玻璃器皿瞬间闪瞎了东胡人的眼睛。 一个东胡大臣看得眼睛都直了,呼朋唤友前来围观,一群东胡人对着玻璃杯指指点点。 一个东胡人叽里咕噜的向身边的赵国翻译说话。 “这位东胡人问这是何物?”赵国翻译说。 “此乃玻璃杯、玻璃碗、玻璃瓶,材料皆是玻璃,晶莹剔透,和瓷器一样易碎,是从秦国传来的,由吴驹制作,其昔日有言葡萄美酒夜光杯,夜光杯指的便是这种杯子,说的是其盛满水后,在月光之下盈盈发光,此物极为难得,我所能讨到的也只有这百余只。”吴驹介绍道。 赵国翻译翻译给东胡人听。 一众东胡人听说了都大为感兴趣。 一个东胡人出列,操着蹩脚的语言,问:“这东西怎么卖?” “稀世之宝,难以估量,所以任凭大人出价,我相信大人和东胡富庶而出手阔绰,不会让我吃亏。”吴驹说。 这可让东胡人犯了难了。 他试探性的报了个价:“两匹马,或者六头牛羊换一件,可以吗?” 吴驹微笑:“成交!就用牛羊交付吧!这里有一百零三件,我给大人抹个零,给六百头牛羊可好?” 他不打算宰大户,因为有正事在,这些牛羊最后到不了他的手里,开什么价都是一样。 东胡人大喜:“你们赵国人果然爽快,那好,替我装上吧,我这就让人把牛羊牵给你。” “那便多谢大人了!”吴驹说。 就这样,吴驹将一堆玻璃器物装箱,顺带嘱咐东胡人小心搬放,他可没有售后服务。 就这样他得到了六百头牛羊。 东胡人心满意足。 吴驹面带微笑。 双方都觉得自己是嬴政摸电线杆——赢麻了! 在参与交易的数支商队中,吴驹是最早把东西卖光的。 他与嬴政等人得以闲下来看风景,这时候的关外已经有些寒冷了,但茫茫草原一眼看过去还是很壮观。 嬴政见四下无人,问道:“先生,那些玻璃杯当真是夜光杯吗?” “当然不是啦!”吴驹哈哈一笑:“夜光杯说的是用玉做的杯子,我带来的就只是玻璃杯。” 嬴政恍然大悟,呵呵一笑:“那东胡人可被骗的不轻。” 吴驹点头:“物以稀为贵,他被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玻璃非但不稀有,而且很廉价,是用沙子烧制而成的,在秦国那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是赵国人见得都不多,在关外那更是见不到了。” “沙子??”嬴政四人皆惊。 “是啊,说沙子倒也不至于,是石英砂、长石之类的物质,总之成本低的吓人。”吴驹说。 王翦咂舌,很佩服:“您果然学问通天,用沙子竟也能烧出这么漂亮的东西。” 吴驹摆摆手,不值一提。 不多时,他们回到互市内,正巧各家的讨价还价也结束了,东胡人身为东道主,在互市里大摆宴席,烹羊宰牛且为乐,众人吃的都很饱。 随后与东胡人告别,各自拉着货物、赶着牛羊往回走。 等回到了雁门关,赵国的官吏便来收购牛羊。 郭家的主事来询问要不要将牛羊交给他们,他们折算成钱财给吴驹,省一些麻烦。 吴驹欣然答应,将六百匹牛羊换成了钱。 在关内休息了一天,他们又赶去了林胡的地界。 第五百七十七章 和林胡交易 十一月的最后一周。 商队再度从雁门关出发,前往林胡地界的互市。 出关时,吴驹回头望了一眼雄伟的雁门关。 这一趟出去之后,大抵就不会回来了。 在雁门关的这四天里,他基本没做什么事情,连李牧都没见到,活动范围基本就是军帐。 但依旧收获颇丰! 因为在抵达雁门关的第一天,他就进行了打卡。 …… 【天下九塞——雁门关,正在打卡中……】 【打卡成功,请领取奖励】 夜色中,嬴政等人都已经睡下,吴驹坐在帐外,从系统中取出奖励。 一柄“戈”出现在他手中。 吴驹一惊,抚摸戈身,冰凉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 这把戈通体呈现金色,在月光下泛着莹莹金光,十分神武。 【金戈:吹毛断发,无坚不摧】 介绍十分简短。 吴驹将其一把抄起,只觉很有分量。 来了兴致,起身舞了一通,劲风席卷草地,戈尖所至,草丛被齐齐斩断。 破空声太大,吴驹没敢继续,怕惊扰了人,停了下来。 “此前一直想练一柄长兵器,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既如此,以后便用戈做兵器。”吴驹心想。 长兵器很重要,尤其是在这个短剑横行的时代,一把剑的长度还未必有人家的矛尖长,如果在战场上,短兵器和长兵器碰撞,前者往往都很吃亏。 【名家任务进度已变更……宿主达成成就:半壁江山,现奖励开放系统空间,大小为5立方,仅可存放系统奖励】 吴驹心头一喜,这么一来,便携性也解决了。 他心念一动,金戈顿时收入系统空间中。 “完美!”吴驹心满意足,看了一眼名家任务,发现进度足足涨了15%,想来公孙全对前往秦国的选择很是意动,甚至已经和其他名家中人在商讨,准备启程! 吴驹更加满意了。 赵国……真是不虚此行啊! 他转身回帐睡觉去了。 …… 林胡和东胡都是关外胡人,但后者势力范围和活动区域更靠东,靠近燕国。 林胡则更靠西,在赵国关外。 双方之间原本夹着一个匈奴,但匈奴被李牧打败后,举族向草原深处撤入、蛰伏,就此隐而不见,估摸着七八年内是不会出来了。 林胡人长相和东胡人差不多,突出一个粗犷,语言也大相径庭。 吴驹等人来到互市后,如法炮制,再度将玻璃器物摆上,大大吸引了林胡人的注意! 在吴驹拿出对东胡人说的那套“夜光杯”说辞后,轻松达成交易,换取了近七百头牛羊。 做完这些后,吴驹便在互市中寻找在林胡接头的人,按照决定,他会一同来到互市。 “灰衣服,山羊胡,挂着一只羊脂玉佩……”吴驹按照约定的样子寻找。 他之前给吕不韦写信之后,在回信中吕不韦提到会有人在林胡地界接应他,来人会着这样的打扮。 吴驹不一会在林胡人的队伍中找到一个疑似的。 这是个中年男人,和吕不韦年纪相仿。 一众大胡子草原人中,他扮相显然更文雅一些,腰间也确实悬了一只白玉佩,他不时与林胡人交谈,但目光左顾右盼。 吴驹走过去,低声问:“乌叔?” 中年男人抬头看他,看了看周围,随后拉着他到一旁说话。 “吴驹?”中年男人低声问。 吴驹点头,二人随之来到无人处密谈,并叫上了嬴政等人。 吴驹为嬴政介绍道:“乌倮,吕相的妻弟,在关外经商,熟知关外,是值得托付之人。” 若旁人,吕不韦显然是不放心让他来走这一趟的,毕竟兹事体大,事关吴驹和嬴政两个重要人物。 但乌倮其人是吕不韦的小舅子,他的妹妹是吕不韦的结发夫妻,吕凝要叫他舅舅,很可靠。 乌倮是陇西人,早年与吕不韦在晋阳相识,那时的吕不韦还不认识子楚,只是普通的大商贾,家财数千金而已。 吕不韦和乌倮的妹妹乌清一见钟情,成婚诞下一女,便是吕凝,不过她身体不好,生产不久后就过世了,吕凝的身体问题或多或少就遗传自她。 “这是公子政和赵夫人。”吴驹为乌倮介绍道。 乌倮一愣,夫人?哪有夫人? 他只看到了一黑脸男人和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子。 “是易容之术,我用了易容术!”吴驹解释道。 乌倮恍然大悟,连忙说:“失敬!还望夫人见谅。” “无妨。”赵姬轻启薄唇,口吐女声,配合其男人面相,有些怪异。 乌倮想要行礼,嬴政将其拦住:“免礼吧,特殊时期,乌先生且不必客气了,一切从简。” 他感慨着说道:“像乌先生这种愿意以身犯险的人不多了,你冒险前来相助,政感激不尽,他日定要报答此恩!” “公子言过了!”乌倮笑了笑,他在林胡关系不一般,所以其实也没那么危险。 吴驹接过话茬:“长话短说,乌叔,说说你在林胡的情况吧。” 乌倮颔首,说道:“我在关外经商多年,和林胡人的大臣是好友,早年救过他儿子的命,所以得以进入其族内,和林胡人结交……除了那大臣以外的其他人,虽然不至于把我当自己人看,但都能说得上话,算是左右逢源吧。” 看来乌倮在林胡状况不错! 吴驹稍作思考,说:“如果回到雁门关,再想出关就很难了……如果是现在一走了之,必引得赵国人生疑,说不定他们还要派人搜索我们……但不管怎么说,趁着这次机会离开雁门关是最合适的时机,乌叔,如果我们想到林胡族内小住几日,你那能打通关系吗?” “没问题!我以前也带不少人来林胡族内小住过。”乌倮一口答应下来,看来是对自己的交情很有信心。 “那就好,便这么办吧,后续安排到林胡再议。”吴驹说。 初步计划就此定下。 乌倮去和林胡人中的一个中等身材、胡子扎作三束的男人交谈了几句,随后带着他一起走来。 “这是呼瓦塔,林胡大臣。”乌倮介绍道。 “你们是乌倮的朋友?”呼瓦塔瓮声瓮气的问。 “正是,见过呼瓦塔大人。”吴驹拱手作揖。 “不必客气了,乌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听他说你们想看看塞外风光,没有问题,之后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们随我一起就好了。”呼瓦塔很是豪爽。 “多谢大人!”吴驹说。 呼瓦塔摆摆手,转头离开了。 时近中午,所有交易都完毕了。 这一次,赵国从林胡手中购得了七千匹马,一万七千头牛羊,比在东胡那边购得的五千匹马,一万两千头牛羊还要多! 遥想第一次交易时不过五千匹马,一万头牛羊,这一次却翻了近三倍! 互市交易给赵国带来的利益确实很恐怖! …… 吴驹让司马欣去和郭家商队的主事一同向赵大臣赵禹说明,毕竟司马欣才是“诸葛亮”这只商队明面上的主事者。 司马欣说:“赵卿,在下在互市中偶遇了故人,想要在关外驻足几日,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驻足?在林胡?”赵禹问。 “正是。”司马欣颔首。 “那便一起吧,正好我们还要到林胡族内去一趟。”赵禹说道。 司马欣:??? 这回轮到他诧异了,对赵禹点了点头后便赶紧回去找吴驹,告诉他此事。 吴驹等人一听面面相觑。 嬴政说:“互市交易已经完成,他去林胡一定不是为此,并且他当日为什么不在东胡逗留?这其中有猫腻。” 吴驹呼出一口气,有些拿不定赵禹的目的。 自从身边没有郭开这个保护伞,他消息也没那么灵通了。 “不管怎么说,他同意我们去林胡族内就好,至于他的目的,后续再探查吧,以乌叔在林胡族内的关系应该是可以打听到的。”吴驹下了结论。 他在无人处为嬴政等人补了妆,赵禹身为赵国宗室大臣,见过嬴政不下十数面,对他要谨慎点。 第五百七十八章 进入林胡族内 一刻钟后,赵国商队赶着牛羊马匹先行回到关内,司马欣出面,对郭家主事说: “请阁下将我这六百匹牛羊换成钱财,之后连同在东胡的那份收获一起带给郭开郭公,这是与他约定好的。” 郭家主事一听是郭开的生意,便欣然答应。 原先跟随组成商队的二十五名魁首近卫则被一同带往林胡。 之后,赵禹与吴驹等人则跟随呼瓦塔、乌倮等人一同前往林胡族内。 离开互市前,为了方便在林胡族内生活而不露破绽,吴驹让嬴政等人都给自己起了化名。 嬴政化名郑赢。 赵姬化名楚稷。 “那我们两个该取什么名字?”王翦和赵高在思考。 吴驹看着他俩,思索片刻,说道:“你俩一个叫岳飞,一个叫高要,如何?” 王翦和赵高对视一眼:“听先生的。” 给王翦取名岳飞,纯粹是随便选了个武将的名字,至于高要,懂的都懂。 “我嘛,就接着叫我的诸葛亮吧,反正郭开和郭家人不在了,此地无人识我卧龙。”吴驹下意识想拿羽扇,随后才反应过来陪伴了自己两个月的羽扇纶巾已经被自己丢在邯郸城外了。 一行人来到了林胡族内。 林胡、东胡都是由几十个大部落,上百个小部落组成。 林胡人以畜牧为生,在靠近雁门关附近也有少许以耕种为生的部落,他们尊赫哈蹋为首领。 赵禹、吴驹一行人抵达后,林胡人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乌倮到了林胡族内之后,可谓呼朋唤友,看得出他在林胡族内的人脉确实不一般。 在听闻吴驹等人是乌倮的朋友后,林胡人对他们的态度也显而易见的好了许多,烧了热水供他们洗漱,送来了日常所需之物。 安排的帐篷也很大,并且不像在雁门关那样拥挤,帐内空间很大,帐篷与帐篷之间有十来米的距离。 林胡大臣呼瓦塔的儿子还来拜会了他们,赠给他们一人一条布匹,上面绣着些雄鹰、大日之类的图案。 据乌倮说这是林胡人的礼节,用布匹里的边中有马的鬃毛,这条布匹有特殊意义,象征着祥和、平安,是赠给贵客的。 吴驹等人一听不明觉厉,肃然起敬。 赵禹他们显然是没这个待遇的,毕竟林胡和赵国谈不上友谊,纯粹是被李牧打服了,再者说了,林胡在李牧手上吃了大亏,被杀了数万人,林胡恨他们还来不及,何来友谊。 赵禹等人来到林胡族内后,便直接去和首领赫哈蹋、大臣呼瓦塔等人一同去商议事宜了,看来他到林胡确实是有特殊目的的。 吴驹、嬴政、赵姬、王翦、赵高、董翳、司马欣,还有乌倮这共计八个人则在帐内聚首。 此时八人都不免有些紧张。 林胡虽然无意于秦国和嬴政,但也非善类,现在这波操作属于标准的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不过还是比在雁门关强得多。 乌倮搓着手:“第一次参与这种间谍活动,颇有些紧张。” “乌叔放轻松,大家都是第一次。”吴驹呵呵一笑,旋即说道:“来到林胡,大家都可以放轻松,邯郸的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嬴政等人都会心一笑。 确实如此。 这草原之上可没有赵国人的追捕,没有邯郸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有风吹草低见牛羊,抛开一群粗犷野蛮的胡人不谈,其他都很美妙。 嬴政转而说道:“赵禹那边还没个定论,横竖无事,不如来聊聊天吧,先前听说乌先生在关外经商?不知做的是什么生意?” 他对乌倮颇为好奇。 “是畜牧生意。”乌倮答道。 吴驹这时也开始打听:“我听伯父说乌叔可是关外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啊,一些大部落的牛羊都没有你多,其数量可以用‘谷’来计算。’” “哈哈,他说的夸张了。”乌倮哈哈一笑。 嬴政不解:“谷?这是什么单位?” “是山谷的谷,我有十条山谷的牛羊和马匹。”乌倮笑道。 嘶!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恐怖如斯! 一条山谷少说也有几千头,十条山谷便是数万头,这数字比东胡、林胡的一些大部落都不差。 “那吕相说的不夸张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牛羊?”嬴政咂舌。 乌倮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喝了口林胡产的马奶酒,笑着说:“这就不得不提我的发家史了,我早年间就以畜牧为生,后来积蓄到一定程度,趁着有一年关内饥荒战乱,便将牛羊全部赶来关内售卖,换成各种稀世宝物,又将宝物献给了戎王,他很高兴,给了我一条山谷的牛羊,后来小心经营,便有了如今的规模。” 他呵呵一笑:“这是老生常谈的事了,我以此为傲,逢人便喜欢说,若是吕不韦在这,应说我又不厌其烦的拿出来讲。” “经商的根本就是以小博大,这一点上,您和伯父都是佼佼者。”吴驹笑道。 乌倮哈哈大笑:“你也不差啊,这些年我虽然很少去咸阳,但你的商行可是遍地开花,天下商贾无人不晓你的名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吴驹笑。 “哈哈,说得好!”乌倮笑,与之干杯。 适才乌倮这一番话,也让吴驹确认了他的身份。 史书上记载过一个叫乌氏倮的人,靠着这样的手段获得了以山谷计算的牛羊,最终被秦始皇封君。 听乌倮的发家史来看,此二人是同一人。 林胡人送来了一些简单的吃食,告诉他们晚上会有筵席招待。 吴驹等人一边垫肚子,一边谈天说地,先是说草原上的奇闻异事,后来又聊到李牧廉颇,越扯越远。 时至傍晚,有人前来通报,请他们一同去参加晚宴。 “看起来赵禹和林胡人谈完事情了。”通报的人离开后,吴驹说道。 十一月的草原,晚上有寒风呼啸,林胡人燃起篝火,烹羊宰牛,招待了赵禹、吴驹、乌倮等人。 期间还有草原女子奏乐、献舞,别有一番风味。 至夜深,才散去。 第五百七十九章 篝火晚宴、赵禹的诡计 林胡的篝火晚宴办的很宏大。 烤肉用的都是上好的牛羊,肉质鲜嫩厚实,烤的滋滋冒油,还用上了从互市买来的精盐和香料,一口下去很有满足感。 酒水不仅有马奶酒,还有烧刀子,草原人无酒不欢,在品尝过烧刀子后立刻就爱上了这天下第一烈酒,现在就好这口! 期间有数百人共同用林胡语高歌,有草原女子起舞助兴,皮肤不比中原人白皙细腻,相对要粗糙许多,但草原人无论男女都会骑马射箭,跳起舞来也很有力度,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乌倮的朋友呼瓦塔对吴驹他们说:“别客气,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当自己家一样,这里没有中原那么多规矩!” 吴驹自然不会客气,这种不限量、质量有保障的烤肉放在现在和两千年后都难得,贵的一批,所以不容错过,不可不尝。 嬴政终究还是十岁的孩子,尤其离开邯郸后心情大好,碰上这样的宴会,很是高兴,一通大吃大喝。 赵高原本想侍奉嬴政,但嬴政也很谨慎,认为赵高不宜表露仆人之态,怕引人生疑,于是让他自己吃自己的。 王翦、司马欣、董翳等人自不用多说,都是武人,吃起东西来是没有形象的。 赵姬就要斯文许多,小口小口的撕咬、吞咽着,吃一口要犹豫三口的时间,想吃但又不敢吃。 吴驹见状对她说:“夫……楚兄莫非是怕胖吗?我们过些时日还要赶路呢,草原风寒,堆积些脂肪御寒是有必要的,胖了也无妨,等到了家自然就瘦下来了。” 赵姬一听这话,觉得颇有道理,吃起东西来这才不犹豫。 俗话说得好,在草原你可以没文化、没钱,但不能没活,吴驹玩得很开,喝高兴了,见大家都在高歌,即兴表演了一首《套马杆》。 听得草原人哈哈大笑,连声叫好。 乌倮、呼瓦塔等懂中原语言的人把歌词的意思翻译给他们听,草原人听完更加高兴了,觉得写得真好,深得他们心!万万没想到关内还有此等豪迈之人! 嬴政等人却看得目瞪口呆。 赵禹也愣了,对身边的人说:“郭开手下这些人挺多才多艺啊!” 王翦靠过来,问董翳司马欣:“先生还有这才艺?” 董翳撇撇嘴,竖起一根大拇指:“秦国第一才子,你以为?” “两个字,牛逼!”司马欣说。 吴驹理所应当的受到了草原人的欢呼和拥护,几个草原女子看向他的眼睛都放光,要不是高音飙不上去,他会考虑要不要承接几首《青藏高原》之类的。 一夜狂欢。 待宴会结束,人群散去,嬴政等人这才回到帐内,洗洗睡了。 乌倮则被吴驹叫到帐内密谈。 “乌叔,明日你去打听打听,赵禹到底和林胡人密谈了些什么,我总觉得不像好事,有阴谋的味道!”吴驹说道,脸色微红,丝毫没有醉意。 “好,我明早就去。”乌倮点头。 “切记注意安全,莫要让林胡人生疑。”吴驹说。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乌倮说。 见吴驹没别的事要交代,乌倮转而便笑眯眯的问道:“我听吕不韦说……你和我那外甥女两情相悦?” “正是。”吴驹不好意思的一笑。 乌倮颔首:“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不错不错。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这趟回去就准备成婚了,我业已立,虽然大业未成,但也该成家,凝儿伴我多时,我也想给她一个家。”吴驹说道。 乌倮喝了一口水差点呛死,大业未成,你的事业已经是旁人一生无法企及的了好吗?但他也知道吴驹这样的人有鸿鹄之志,图谋甚大,眼下带公子政逃回秦国便是了不得的大手笔大事业,唯有天下一统那样的事情在吴驹眼里才算终极目标。 当然,乌倮不知道的是,天下一统也不算终极目标,吴驹和嬴政这些时日时常展望未来,谈及世界各国。 见吴驹的话语很坚定,为人也确实靠谱,乌倮很是满意,放声大笑:“那就好!哈哈哈!” 吴驹说:“届时我要唤您一声舅舅的,成婚之日您可一定要到。” “那是自然。”乌倮点头。 二人详谈许久,聊到许多吕不韦和吕凝的事情,夜深,乌倮才回帐睡觉。 …… 次日清晨。 吴驹一边洗漱,一边和嬴政聊天。 “先生怎么突然想要破坏互市之计,在邯郸时您不是说有办法克制赵国的骑兵吗?”嬴政问,这是吴驹刚才突然和他聊起的事情。 “是有办法,可这两日,在雁门关外这两处互市见到东胡和林胡人的牛羊马匹,却让我改变了这个主意,那漫山遍野的牛羊,健壮而又步走如飞的马匹,何其震撼!倘若放到正面战场上,纵使有良将、好计、精兵,与之对抗,也要用许多人命填进去……若是能破坏互市,在源头上制止这一切,当然再好不过了。”吴驹感慨一番后说道。 “但这也绝非易事吧,难不成去烧林胡人的仓库?”嬴政问。 林胡人拿到货物之后,已经分发到各大部落,不过这里的仓库当然存放着货物大头。 “烧不了,咱们这边,算上夫人,满打满算就三十七个人,拿什么烧?别说火油了,连打火石都没几个。”吴驹果断摇头。 要是在邯郸的那些时日,这样的手笔他好生谋划一番,可以实现。 那时明面上他在孤军奋战,实际上有近三百的魁首近卫和同样数以百计的秦国玄冰台间谍前后为他搞情报、做行动。 但现在? 郭开在邯郸,他的保护伞外加高级情报来源没了。 魁首近卫全撤了,吴驹让他们去找章邯,在大散关接应他们,玄冰台的间谍当然也不可能出关为他所用。 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拿什么搞行动? 再说了,行动结束呢?如何脱身?烧完这一次,下一次互市又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先弄清楚赵禹在搞什么再说。” 正说着话,就见乌倮急急忙忙的往他的帐篷走来。 “入内详谈!”乌倮累的气喘吁吁。 吴驹叫上其他人,一行八人再度在帐内聚首。 “赵禹果真有诡计!他向林胡首领赫哈蹋提出合作,让林胡派出军队去袭扰秦国的边关,作为交换,赵国会在互市交易上给予一些优惠,并给林胡人提供一万人的过冬粮食。”乌倮刚缓了一口气,就吐出了这惊人的消息。 众人闻言皆吸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之色。 “这就是赵禹在林胡逗留,却不在东胡逗留的原因。” 吴驹沉声说道:“东胡太远,和秦国八竿子打不着,但林胡可以攻击秦国。” “不能让他得逞!”嬴政果断说道。 “林胡人被李牧打得元气大伤,不是秦国的对手,但守住关隘不代表没有损失,若是放任林胡侵袭,边关百姓该怎么办?“嬴政说。 秦国的军队可不止上党的二十万,只要愿意,他们完全可以拉出来一支百万人的军队,只不过其中一部分够呛具备战斗力罢了。 而守住秦国北部难度也并不高,调五万精兵到秦长城就足够了。 但由于秦国和月氏的关系不错,林胡此前数年也不来攻打,所以有很多百姓都在关外生活、放牧,从事一些简单的农耕。 倘若放任林胡肆意掳掠他们,那会是一场灾难! 倘若出关迎击?林胡人都是骑兵,一击不成大不了就是跑,不用计的情况下,秦国对他们很难打出战果。 倘若将百姓全都撤到关内?依然严重影响民生,不难想象林胡会怎么对待秦国人的房屋和耕地,况且牛羊总不能一直不放牧吧? 再者说了只用专心打一边,和两线作战能一样吗? 不管怎么说,只要赵国这计策成了,对秦国来说都是大麻烦! “此乃驱虎吞狼之策啊!”吴驹说着,感到有些棘手。 第五百八十章 驱虎吞狼之策 “赵禹什么时候离开林胡?”吴驹问。 “林胡人还没答应他们,但很是意动,如果决定下得早,大概是明天早上离开,最晚不会超过后天。”乌倮说。 “那时间紧迫,得早做打算,大家群策群力,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吴驹对人众人说。 “或可行在邯郸时的计策呢?去劝说呼瓦塔,让他制止这次赵胡合流!”董翳建议。 吴驹认真思考了一小会,然后说:“不可行,呼瓦塔不是郭开,林胡也不是邯郸,情况对不上,同一计策就未必适用,更重要的是,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如何忽悠呼瓦塔。” “还有,倘若要行此事,你我不能去,在林胡人看来我们和赵禹是一伙人,岂有我们与赵禹唱反调的道理?如果让林胡人生疑,危险便大了,若是他们再告诉赵禹,之前费了老大劲逃出邯郸便全都白费了,但若我们不去,难道要乌叔去?乌叔你可以吗?” 乌倮果断摇头:“你要我做生意、养牛羊,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要我舞刀弄枪我也会一点,但用计我是真不行,演戏就更别说了……你们说的郭开我知道,为什么忽然说他?” 吴驹将自己之前在邯郸忽悠郭开的事情简述了一下。 乌倮听完后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对赵、胡双方影响甚大的互市竟然是吴驹一手造就的。 自己这准外甥女婿,手段着实够狠啊! “计是好计,但我觉得呼瓦塔不是蠢人,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况且我和呼瓦塔交友向来不谈政事,倘若忽然说起,恐怕遭他怀疑。”乌倮说。 吴驹颔首:“另想他策吧,既然大忽悠当不了,我们就用离间计!只要赵胡关系恶化,自然不会合作。” 众人颔首,一时间帐内陷入沉默,都在思考。 “乌叔,你给讲讲林胡族内吧。”吴驹说。 乌倮一愣:“这该从何说起?” “林胡族内有哪些重要人物,互市建立之后,都发生了哪些和赵国有关的事情,就从这两方面说起。”吴驹说。 乌倮思考着,开口说道:“林胡王赫哈蹋之下有两个儿子,相互争斗,竞争下一届的林胡首领,大儿子更胜一筹,呼瓦塔也是他的支持者。他有十八大臣分管不同事务,呼瓦塔就是其中之一,又有16个大部落首领、48个小部落首领听从他的指挥,其中有几个大部落首领也对林胡首领之位虎视眈眈……” 乌倮讲解的水平不好,只能听个大概,但这也足够,简单讲明了林胡族内的情况后,他就说起互市之后的事情。 “互市早期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毕竟我是一段时间之后才抵达林胡族内的,不过最早是毛遂被派来,劝说赫哈蹋同赵国建立互市,赫哈蹋光是听有赵国使者前来就来气,拿着他那把大矛就往外走,但见李牧把战车开到了林胡族的大门口,又敢怒不敢言,默默把矛放下了。” 说到这里,乌倮自己都笑了,吴驹等人也发出笑声。 从心嘛,不丢人。 “毛遂确实善辩,围绕着互惠互利和林胡的过冬之计做文章,一通话把赫哈蹋说动了,之后赫哈蹋召集了所有大臣和部落首领共同商议,便有了双方建立的互市。 毛遂功成离去后,又来了一个赵国官吏,带着那些货物的试用品来到林胡族内,还赠给了赫哈蹋一些奇珍异宝,美女十位,让赫哈蹋很高兴,其中最受宠的是一个叫阮汝婷的,赫哈蹋王后早夭,眼下竟有立她为后的意向,再后来就是郭开带着第一次交易货物来了,我还跟着过去看了一眼……” “等等!”嬴政将其打断:“阮汝婷?” “对。”乌倮颔首。 “公子想用她作文章?”吴驹转头问道。 嬴政细细思索了一下,说:“你们觉得可否这样?” 他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大致思路就是诬陷某个赵国官吏非礼阮汝婷,以赫哈蹋那个脾气,让他和赵国对着干他大概不敢,但这绿帽总不能乖乖戴着吧,双方之间必要生出嫌隙,如此自然可以离间双方。 “毒计,够狠!”这是吴驹的评价。 “没办法,赵国怂恿胡人掳掠中原又岂是仁义之举,你不仁我便只能不义了。”嬴政摊手。 吴驹颔首,倒也没觉得不妥,但嬴政的果决和智谋让他颇为惊艳。 十岁能说出这样计谋的可没几个。 “够简单粗暴,就这么办,事不宜迟,今晚我们就行动,赫哈蹋要是腰杆够硬、够男人,这一回说不定还能破坏掉互市交易!”吴驹说:“对于目标你们有什么想法?” “赵儋怎么样?此人是宗室子弟,够分量,又没什么智谋,不像赵禹他们老谋深算,昨天篝火晚宴的时候我有观察他,此人酒后乱性,可堪一用。”董翳不愧是跟着吴驹在邯郸混了两个月的人,当谍子、探情报的手艺堪称炉火纯青。 “就他了。”吴驹点头,对其印象也不咋地,在邯郸时有听说过他,乃是赵长安君的儿子,妥妥的膏粱子弟,这一趟是来镀金、见世面的。 他安排了人手,让乌倮、嬴政、赵姬、赵高四人留下,剩下的他、王翦、董翳、司马欣去行动。 这件事情不难,五个人足够了。 安排好行动计划,吴驹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一个小药瓶。 “这是什么?”众人很好奇。 吴驹呵呵一笑,说:“春药。” 第五百八十一章 行动 时间紧迫,吴驹绘制了一张林胡部落的粗略地图,标记上了那位赫哈蹋爱妃阮汝婷的位置,随后规划了几条事成之后的离开路线。 一切就绪后,就需静静等待良机了。 入夜,林胡王赫哈蹋再度举行了一场篝火晚宴,酒肉狂欢依旧。 …… 赵儋最近几天心情不错,虽然在林胡族内多有不便,但塞外风光很美,再加上美酒和烤肉,让人愉悦。 这一高兴,酒喝的就多了,但他酒量不错,在邯郸时经常流连于酒肆、青楼女闾之间,半坛下去也不过微醺而已。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赵儋观赏着草原女子的舞蹈,不时抚掌大笑,只觉十分快哉。 正给自己倒满了酒,面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赵儋认识他,郭开的手下,似乎叫诸葛亮,他唱功不错,昨日一展歌喉,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猜测此人与郭开关系匪浅,原因便是因为对方来了草原——哪有替主家办事,办着办着就度假来了?所以想来多半是郭开的好友或是亲戚。 此时这诸葛亮来找赵儋喝酒结交,他自然不会拒绝,况且这诸葛亮还是个有意思的人,赵儋与他相谈甚欢。 “诸葛兄,饮!” “干杯!” 两只酒杯碰在一起,水花飞溅,赵儋丝毫没有发现吴驹的酒大半都洒进了赵儋的酒杯里。 …… 嘶! 赵儋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天旋地转。 不该啊,我酒量没那么差啊! 难不成是喝到假酒了?筹备互市货物的人以次充好?那也不对啊,烧刀子哪来的假货,能酿出那个品质的酒的酒肆,仅此一家而已。 赵儋眼下意识很迟钝,这一通思考几乎花了他数分钟的时间。 他只觉小腹有一团邪火在熊熊燃烧,浑身热得发烫,脑海中不由闪现出一些旖旎的画面。 他发现自己竟躺在草地上,强撑着爬起来,眼前便是帐篷。 赵儋满步蹒跚的向帐内走去。 林胡人会在帐篷的顶上挂上一圈彩色的布以示等级,普通族人的帐篷不挂布,林胡王赫哈蹋的帐篷则最华丽,族内的人通过辨认不同的布便知道这是什么等级的人的帐篷。 但赵儋显然是不会辨认这些布的,况且眼下是黑夜,他大脑又实在不清醒,想辨认都没那个条件,再加上阮汝婷的帐篷和赵儋的帐篷大小差不多,他没发觉任何不同。 推开挡布进入帐内,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赵儋跌跌撞撞的向内走去,不知撞倒了什么,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声音惊醒了里面的女人。 她走了出来:“大王先前不是来过了吗?怎的又来了?” 阮汝婷拉开帘子走出来,才发现眼前的似乎不是赫哈蹋。 赵儋抬起头看她,顿时愣住了。 光洁的脚丫踩在地板上,每一个脚趾都好似精雕细琢的美玉一般,双腿肤如凝脂,全身只披了一张薄纱,身体曲线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赵儋目光一路向上移,侵掠着每一寸皮肤,越发火热,只觉嗓子眼都在喷出炙热的气息。 “你是谁?”阮汝婷有些惊讶。 赵儋再也忍不住,狠狠扑了上去。 …… 自古医毒不分家,赵儋这副模样,当然是吴驹一手造就的,他的酒里下了毒,只不过他自己没喝,而是洒在了赵儋的酒里。 这次的行动还是由吴驹主导,毕竟行动需要的人手不多,架得动赵儋就行,交给别人的话他不放心。 眼下算是大功告成了,吴驹、王翦、董翳、司马欣四人正趴在帐外偷听。 林胡人的帐篷就这一点好——帐篷布就算再厚实、再挡风,也依然是布,帐内的声音帐外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看背后的三人,见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往日研读兵书的时候都没那么认真过。 吴驹不由得满脑子黑线,但也没去打扰他们,接着听起墙根,只听里面传来阮汝婷的声音。 “啊!”惊呼之后,是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你是谁家的小郎君,这么猴急?”这是阮汝婷的声音,媚意必现。 赵儋不回话,不知在做些什么。 喘息声愈演愈烈,夹杂着阮汝婷的娇哼。 赵儋的声音也逐渐变大,如野兽般在低沉的嘶吼。 “莫要叫什么大声,让人听见了,你我可就没那么快活了,轻一点!”阮汝婷说。 吴驹:??? 他傻眼了,转头看向另外三人,只见三人都红着脸,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董翳和司马欣尚且年少,王翦追随嬴政生活在邯郸没空谈恋爱,三人都是雏。 吴驹表示李姐。 但他不理解阮汝婷。 赵国人这是送了个什么玩意给赫哈蹋?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阮汝婷随便喊两声“非礼”、“流氓”,这辽阔草原之上,声传四野,准能引来人。 但他没料到的是,阮汝婷不喊,甚至还……挺享受? 这不河里。 还好吴驹准备了预案。 他拍了拍三人的肩膀,打手势,示意三人先撤。 董翳三人定了定心神,听从吴驹的意见,转身便离开。 待三人走后,吴驹从衣服里取出两样东西。 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火油,数量很少,但好在帐篷很好引燃。 他沿着帐篷洒了一圈,又拿出另一样东西。 火折子。 拔开盖子轻轻一吹,火苗就窜了出来。 吴驹将火油引燃,火花瞬间围着帐篷形成了一圈矮小的火墙,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着,越烧越大。 随后又点燃了不远处的干草堆。 最后狂奔着离开,口中喊着乌倮教给他的林胡语: “乌酷撒拉!(着火啦!)”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处置赵儋 林胡这位首领的爱妃,眼下地位自不用多说,她的帐篷着火吸引了附近上百人前来救火。 喝的酩酊大醉的赫哈蹋也被这一则消息惊醒,连忙去看望他的爱妃。 然后……就看到了衣冠不整的阮汝婷和赵儋。 赫哈蹋愣住了。 有大臣附耳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赫哈蹋:“有人到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已经在了,并且……没有穿衣服。” 赫哈蹋的脸刹那间黑了下来。 “大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他强闯进来非礼我!”阮汝婷跪下来,抱着赫哈蹋的腿哭诉道,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赫哈蹋何等人物,又岂是她能骗得到的,当即用林胡语怒喝一声:“贱人!” 随后便一脚把她踹开,怒目看向赵儋。 赵禹在篝火晚宴结束后,发现赵儋不见,本就心觉不对劲,差人在四处寻找,忽然听闻失火的消息,便前来看了一眼,来到了近前,迎面却见赵儋和一个女子跪在地上,赫哈蹋的脸阴沉着。 赵禹顿觉不妙。 他的到来也被发现,有人在赫哈蹋身边提醒道:“赵禹来了。” 赫哈蹋转头看了一眼赵禹,其眼中森寒与怒意顿时让赵禹心中一紧。 但事情总得解决,得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赵禹走上前去询问道:“林胡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何以使我赵国人跪在这里?” “哼,你也好意思问。”赫哈蹋冷哼一声。 林胡大臣呼瓦塔冷着脸对赵禹说道:“这个赵国人……非礼大王的妃子,你要给我们林胡一个交代!” 赵禹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望向赵儋。 赵儋此时脑子完全成了一团浆糊,但还是听清了这句话,于是连忙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是这个女人勾引我,她污蔑我!” 直接给赫哈蹋气笑了:“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是你出现在她的帐篷里吗?” 赵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赵禹深吸一口气:“林胡王能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我保证会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交代。” 赫哈蹋摆了摆手。 赵禹瞥了一眼阮汝婷,这女人是被赵国送给林胡的,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阮汝婷不敢与赵禹对视,见他投来目光连忙低下头。 赵禹走上前去,蹲在赵儋面前,问道:“确有其事吗?” “叔父,我真的没有非礼她!”赵儋连忙辩解道。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副打扮吗?”赵禹皱眉问。 赵儋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顿时噎住了,实际上跑出帐篷的时候他和阮汝婷几乎没穿,这几件还是后来赶来救火的人给他们遮体的。 “你怎么如此糊涂!”赵禹恨铁不成钢,指着他狠狠说道。 赵儋耸拉着脑袋。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将来龙去脉说一遍。” 赵儋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从篝火晚宴说起,说道自己喝得迷迷糊糊,一醒来就在阮汝婷的帐篷前,随后发生了关系,紧接着便起了火。 赵禹听得皱眉。 这描述怎么看怎么像赵儋酒后乱性。 赵儋连忙又拉住赵禹的手臂:“叔父,你要帮我啊!” 赵禹不说话,挣脱他的手,站起身走开了。 一旁和赵禹一起来的赵国大臣赵千问道:“兄长,该怎么办?” 赵禹沉着脸,说:“长安君为赵国牺牲良多,昔日去齐国做过质子,但今日他怕是要再为赵国牺牲了。” 言下之意,赵儋这回要付出代价。 赵国和林胡相比,确实是赵国占尽上方,但如今以赵国的情况也不宜轻启战端,如果将和林胡开战,与一个公子之子的存亡相比,那赵儋还是死得其所比较好。 毕竟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然,若说死,那也未必,保住其性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赵千皱眉问:“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间安得两全法啊……”赵禹叹气:“但怎样处理,也不能我来下决定,否则长安君必然记恨我,我会尽量拖延时间,看邯郸想要如何处理这事。” 他向赫哈蹋走去。 与此同时,赫哈蹋那边,几个将军正在怂恿赫哈蹋:“大王,七国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林胡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被侮辱,我们不如召集大军,重整旗鼓,攻打赵国!以解今日之辱!” 赫哈蹋心情差到了极致,但理智尚存,他对阮汝婷无情分,毕竟认识也不到一个月,今日之事无非是让他恼怒罢了。 听闻此话,刻意放高了声音:“好,众卿说的是,传我命令,明日召集各部落议事!” “林胡王不可!” 赵禹听闻后连忙劝阻道:“大战一启,于赵、于林胡都难免劳民伤财,届时生灵涂炭,两败俱伤,殊为不智,还望林胡王三思!” 赫哈蹋冷笑:“你说的好听,那你打算给我怎样交代?算了,你也不必说了,我先杀了这厮再说!” 说着便拔出了身旁侍卫的短剑。 赵禹心中一紧:“林胡王,可否给我赵国一个面子,赵儋是长安君的儿子,长安君不过这一个儿子,若杀他便是绝了长安君的血脉啊!” “不杀也行,把他阉了。”赫哈蹋略微思考了一下,摆手说道。 赵禹无奈,那不还是绝了长安君的血脉,他连忙又好言劝说。 赫哈蹋大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待怎样?莫不是来戏耍我?” 赵禹叹气,也知道赫哈蹋这属于三分怒气七分虚张声势,战端启与否,关键不在一女人身上,所求不过利益罢了。 “先前我与林胡王商讨的事情的报酬中,有一万人的过冬口粮,赵国愿意无偿提供,只求林胡王留他一命,并依旧保持赵胡友谊,不启战端。”赵禹说。 赫哈蹋沉思:“还要加上互市的优惠。” “那就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了。”赵禹说,一万人的过冬口粮大不了让长安君自己凑,互市却必须要赵王点头。 “那怕是不太够。”赫哈蹋说。 赵禹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林胡王请杀了他吧!” 赫哈蹋一噎:“互市优惠可以再议,但他也不是一万人的口粮能保下的。” “那请林胡王先留他一命,之后赵国会来人再议此事,期间他会留在林胡族内,倘若我赵国毁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赵禹说。 “可以。”赫哈蹋答应了下来。 赵禹长出一口气。 第五百八十三章 离开林胡 赵儋之事暂且定下,赵禹转而问道:“先前与林胡王商议之事,林胡王决定的如何了?” “林胡族内空虚,还要准备过冬,无力征伐,此事作罢吧!”赫哈蹋摆摆手。 发生了这档子事,再要他给赵国人当雇佣兵?他可没那档子闲心! 再者说了,赫哈蹋本来就不怎么想去招惹秦国,族内反对的声音也很多。 赵禹一听这话,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暗自叹了气。 倒也无伤大雅,反正赵国那边也不太赞成这个计策,尤其是李牧,在听闻此事后对赵禹和朝中一些人很不满。 他戎马半生,都在戍边,和胡人、匈奴人对抗,如今和外族做生意已经让他很不习惯了,再由赵国出资,供外族荼毒百姓? 哪怕攻打的是敌国,李牧也果断反对,这也是在雁门关那几日他一直没露面的原因。 于是乎,赵禹带着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赵儋离开了。 …… 次日,吴驹起了个大早。 他昨晚一直没睡,安排了魁首近卫警戒,生怕赫哈蹋戴了绿帽想不开,直接无差别提刀砍人,如果那样的话,吴驹就要考虑连夜提桶跑路了。 好在一夜无事。 第二天,吴驹便把乌倮派出去,打探昨晚他们撤离后都发生了什么。 昨晚赫哈蹋和赵禹的谈话内容算不上机密,乌倮在林胡八面玲珑,很快就搞明白了一切,回来告诉了吴驹。 “一万人的过冬口粮……”吴驹摸了摸下巴:“林胡人还是赚了啊,倒也无妨,只要林胡不去骚扰秦国就好。” 区区一万人的过冬口粮,并不能给林胡人带来多少发展,顶多就是冬天少饿死些人。 林胡人嘛,成不了气候的。 纵观历史,春秋战国和汉末三国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外战幻神! 这是一个群英荟萃的时代! 赵武灵王、李牧、蒙恬、秦开……个个拎出来都能吊打外族。 内部打生打死,互相攻伐,但外族想占据七国土地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能在边关劫掠已是极限。 另外,尽管林胡人和赵国人都竭力想将这件丑闻隐瞒下来,但并没有什么鸟用,昨天的大火吸引了太多的人,今天整个族内,上到老,下到小,都知道了这件事。 “赵儋这回有大麻烦了!”乌倮说道。 这时董翳突然急步走进帐中,说道:“先生,赵禹来了。” “赵禹?他来干什么?”吴驹皱眉,猜不透他的来意,当机立断:“司马欣,你我一同去迎接他,公子和夫人待在后面的帐内。” 众人允声。 吴驹让司马欣走在前面,与之一同去见赵禹。 赵禹此时也是焦头烂额的紧,愁了一夜,头发都白了数十根。 “赵大人!”吴驹和司马欣作揖。 赵禹摆手,也没心思多礼,开门见山的说道:“昨夜的事情想必你们也都听到了,塞外不适合久留了,你们收拾收拾回雁门去吧。” “是赵胡之间要开战了吗?”司马欣装作不明所以的问道。 “不至于。”赵禹摆手,没有多解释,拿出一块令牌:“凭这块令牌可以入关。” “赵大人不一同回去吗?”吴驹问。 “我还要在林胡驻足几日。”赵禹说。 坦白讲他也不太想留下来,哪怕林胡人不会对他们喊打喊杀,但在此受人白眼也着实叫人憋屈,不过总需要人主持大局。 何况关外虽别有一番风情,但还是不如邯郸来得舒坦。 赵禹已经派人将消息传回邯郸,要等那边拿个准信解决此事,他方可回去。 吴驹允声,收下令牌,赵禹随之离开了。 待赵禹走后,吴驹忍不住哈哈大笑。 嬴政等人从帐内走出,询问道:“先生何故发笑?” “我笑那赵禹少智……啊不对。”吴驹摆手,觉得这时候这句话兆头不好,转而说道: “赵禹想要我们提前离开林胡,我正求之不得呢,诸位现在就收拾行装,即刻离开林胡!” “好!”众人颔首。 动作很快,装上衣物,带上食物和水源,吴驹、嬴政、乌氏倮等一行三十四人便准备离开林胡。 一路走过林胡族地,果然,昨晚的事情曝出后,今天这些林胡人看他们的眼神便有些怪异了。 林胡大臣呼瓦塔和他的儿子来给他们送行。 他面色如常,态度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到了他与赫哈蹋这个级别,可以喜怒不形于色,赫哈蹋昨晚发怒一大部分也只是虚张声势,威胁赵禹罢了。 再说了,他有什么气好生?又不是乌倮干的这事,赵儋睡的也不是他的老婆。 乌倮甚至都不是赵国人,所以赵胡之间有什么事,不影响他和乌倮的友谊。 “乌叔叔再见!”呼瓦塔的儿子与之告别,他与乌倮关系匪浅,昔日被乌倮救过命,拿他当亲叔叔看待。 “这些良马赠给你们,这都是最好的马,不会卖给赵国人的那种!”呼瓦塔指着身后的马匹说道。 “多谢!改日我再来林胡与你把酒言欢!”乌倮说道。 “都是兄弟不要客气!”呼瓦塔豪爽的说道。 二人拥抱了一下。 “我这便启程了。”乌倮告别道。 “去吧,我会给你祈福,让你一路顺风。”呼瓦塔说。 于是一行人上马,渐行渐远。 走出上千米后,吴驹却突然喊了停。 “怎么了?”嬴政问。 “我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吴驹皱眉说:“现在我们若这般离去,赵禹回到雁门,得知我们没有返回雁门关,会怎样?” 嬴政思考,说:“他大抵会怀疑赵儋之事是我们暗中动了手脚,但那也没事吧,赵禹少说也得两天后回关,那时候我们已经在数百里开外了,他伸手莫及。” “我们是没事,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比如,郭开!”吴驹说:“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是郭开的手下,如果我们被怀疑,郭开自然也会被怀疑。” 嬴政一拍脑袋:“倒是着实忘了这位‘大秦栋梁’的安危!” “郭开不容有误,他的价值很大。”吴驹掏出赵儋给他的那块令牌。 这令牌是木头雕刻的,上面只刻了雁门二字。 吴驹从魁首近卫里挑了十个人:“你们十个出列,持这令牌回雁门关,随后直接离开雁门,回秦国归队。” 如此方可掩人耳目。 赵儋回雁门关之后,听到已经他们已经持令牌回关,自然便不会生疑。 队伍就此兵分两路。 10名魁首近卫向东前往雁门关。 吴驹、嬴政等24人从关外绕行,归秦。 第五百八十四章 大漠孤烟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茫茫草原之上,传来吴驹爽朗的声音。 “好诗!”嬴政抚掌大笑:“不过下面呢?” “还没想好。”吴驹说。 下面的可说不出口,不合时宜。 等他哪天设置了都护府制度,选一座城的名字改成居延,把疆土扩展到北方的燕然山,那便可以把这首《使至塞上》完整的说出来了。 “好了,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大家先停下来休息吧。“吴驹转头冲队伍喊道。 于是众人寻了一处河边,在平坦处下马,搭起帐篷。 在离开呼瓦塔的视线后,他们策马狂奔,以求最快速度离开林胡的势力范围。 呼瓦塔送给他们的马也确实不错,虽然不是什么极度稀有的“千里马”,但日行二百里不成问题,确实是良马。 两者加持之下,现在他们已经处在林胡的势力边缘。 乌倮对关外很熟悉,提前规划好了路线,可以规避绝大多数危险。 吴驹叫上嬴政等人来到河边,对他们说:“这茫茫草原之上只剩下些许野兽,是真没人能认识我们了,脸上的妆可以洗了。” 嬴政、赵姬、王翦、赵高四人点头,从河中抄起水洗脸,都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赵姬看着卸完妆那张花容月貌,风韵犹存的脸庞,微微一笑,说:“顶着这副面孔这么久,如今用了自己的脸还有些不习惯。” 她是队伍里唯一的女人,平素做什么事都有些不方便,若是有外人在,连话都不能说,近半个月下来早已憋的慌了。 吴驹笑了笑,也洗了把脸。 他在离开邯郸,进入郭家商队时同样化了妆,防止郭家人认出他。 如今将妆容卸下,假胡子揭去,方才觉得一同神清气爽。 “还是自己的脸好啊!”吴驹站起来,抹了一把脸。 嬴政、赵姬都去看他,不免心惊。 先前在邯郸时见到吴驹,他都是贴着胡须,后来跟随商队从雁门关离开时又化了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吴驹的本来面目。 面白无须,儒雅硬朗,好一个俏郎君! 吴驹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问:“怎么了?我脸上没洗干净?” “没有,只是没想到先生这么年轻。”嬴政摇头说。 吴驹呵呵一笑:“那当然。” “先生多大了?”赵姬好奇的问道。 “应是二十岁了。”吴驹说。 众人咂舌。 二十岁便有如此作为,真乃大丈夫也! 小太监赵高洗完脸后跑东跑西,搭上帐篷后,紧接着升起火,烧上一壶水,众人便围着篝火坐着取暖。 吴驹从林胡族内带了不少吃食出来,其中就包括羊肉,因为肉不耐保存,所以大部分做成了肉干,但还留了一些,在离开林胡的前几日可以烤着,或者煮着吃。 “这狗日的草原晚上真冷啊!”董翳搓着手。 “忍耐几天吧。”吴驹问乌倮:“乌叔,按照行程,我们几天可以抵达?” “从林胡到上郡,这条路线大概一千二百里,我估摸着七日可以抵达!”乌倮说。 吴驹颔首,饮了一口热水。 乌倮接着看向地图,思虑起来。 他现在肩头上的担子很重,一行24人的安危都系于他的身上。 这是吴驹、吕不韦、子楚、嬴政、赵姬等等人寄予他的厚望和信任,不容辜负! 他要竭尽所能,让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安安全全的回到秦国,一个都不能少! 乌倮说:“现在我们所处的地带已经脱离的赵国的势力范围,甚至林胡人都不怎么来这里放牧,这片地带的王是狼群和雄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忽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公子何故发笑?”吴驹疑惑的问。 “我笑那赵丹赵胜,机关算尽,还是困不住我!”嬴政站起身来叉着腰。 他可太开心了! 现在的他,正如草原上的雄鹰,想去哪就去哪。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再也不用忍受邯郸的冷眼相看,他人的折辱与鄙夷,日复一日的掣肘和监视。 十年来,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快意。 胸中郁结之气一下子抒发出来,心情自然大好。 “邯郸太小了,困不住公子这尊潜龙。”吴驹微笑道。 “是啊,邯郸太小了,那才不是我的舞台。”嬴政点头,现在的他眼界今非昔比。 “不过总有一天,我要再回邯郸,我要让邯郸匍匐在秦国的脚下!古人云,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十年间在邯郸所受的屈辱,我要一点一点的奉还给赵国!”嬴政握紧拳头,心中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他始终觉得自己心里窝着一团火,就等着有朝一日把这团火烧在赵国的身上,烧他个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吴驹对此深信不疑。 砰! 嬴政用自己装满热水的杯子和吴驹的杯子碰了一下,没有重复感谢救命之恩的话语,但意思了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向来务实,信奉说得多不如做得多,吴驹对他的恩情他都牢牢记在心里,眼下他只是没有权势的公子,刚刚脱离质子身份,没有能力谈回报,但他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 这一夜,虽然是在冷冽的草原上,但众人睡得很安心。 次日日出时,气温还很低,守夜的人遵照吴驹的嘱咐叫醒了他们。 吴驹洗了一把脸清醒清醒,说:“走吧,战斗还没结束,我们接着启程,这里还不够安全。” 众人翻身上马,继续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第五百八十五章 形势 就在吴驹等人行走在茫茫草原上时,秦赵战役打的热火朝天。 自蒙骜攻破马陵、祁两座大城时,《大秦报》对此大书特书,但并没有给正面战场带来太大优势。 晋中地势险要,山峦重叠,祁和马陵的失守只在乎二城过于深入秦国的范围,所以被果断放弃,但在纵深不下千里的晋中,廉颇依旧有多重防线,尤其是最为重要的晋阳、榆次、狼孟等大城,个个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十一月下旬。 秦赵双方大战于汾河东岸,秦出三万人,赵出三万五千人,双方均损失惨重。 后方,得到战报的子楚却没有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赵国也没有想象中这么强嘛,廉颇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是双方第一次在平原上拉开阵势,正面冲撞,从战损比来看,还是秦国更胜一筹。 他将战报放下,没有再说晋中的事情,转而问道:“大散关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消息。”蒙毅摇头,子楚派人在大散关接应吴驹一行人,不过至今没有音讯。 子楚闻言皱了皱眉,不免有些担忧。 蒙毅却突然说道:“不过赵国发生了一件事,让臣觉得可能和吴卿、公子有关!是一个叫赵儋的人。” “赵儋?”子楚想了想赵国那帮有名有姓的人物。 赵丹、赵胜、赵豹、赵禹、赵奢…… “这人谁?”子楚毫无印象。 “是长安君的子嗣。”蒙毅说:“此人在数日前追随赵禹前往了林胡族内,但却爆出一件丑闻,他非礼了林胡首领赫哈蹋的妃子。” 子楚思索:“赵禹……林胡……你认为吴驹一行人是跟随赵禹一起出了雁门关,而赵儋的事情背后有吴驹的影子?” “正是。”蒙毅点头。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十一月二十日。” “把地图取来。”子楚招手。 蒙毅着人取来地图,在桌案上铺开。 “假设他们是二十日从林胡启程,按日行八十里计算,那现在应该到了这里,十日之内大抵是可以抵达月氏人的势力范围内了。”子楚在地图上一通比划,粗略计算着吴驹、嬴政一行人的行程。 他顿时老怀甚慰。 “但愿他们一切顺利吧!” 前后思索了一下,子楚说:“蒙毅,安排一下,寡人要去前线慰问将士,传令大散关,倘若吴驹、政儿回来了,直接前往上党即可。” “是!” …… 与此同时,邯郸。 郭开收到了吴驹的“礼物”。 自吴驹在邯郸城外与他摊牌的那天后,他大病一场。 这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 赵王都被惊动了,请来医家长老赵子安为他诊治,赵子安诊断为心气大乱,是受惊导致的,要静养。 赵王一听这还得了,一挥手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让赵禹替他去林胡。 郭开一开始是拒绝的,就差从病榻上一蹦三尺高,大喊自己还能为赵国发光发热了。 开玩笑,互市油水有多丰厚,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要是不去了,拿什么捞钱? 但赵王劝说他保重身体,说“有一副好身体才是为赵国发光发热的本钱”。 郭开无奈也只好作罢。 更重要的是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和郭家商队一起离开的那支“诸葛亮”的商队。 郭开能在吴驹入赵之前就坐上中大夫,自然也不是完全的蠢人,之后卧在病榻上他反复思考这件事。 为什么诸葛亮在离开赵国的前夕还要安排这么一支商队呢? 郭开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 他刚动了向赵王检举的念头,自己就又狠狠压下了。 理智告诉他,不要主动和诸葛亮产生交集,容易引火烧身! 倒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事一身轻。 在他想通这一点的第二天,赵儋的丑闻就传回了邯郸。 郭开更觉得这里有诸葛亮在暗中操控一切了! “此人阴险狡诈,老谋深算,兴许赵儋就是受他陷害!”郭开暗戳戳的想到。 他这通想法全凭直觉,但阴差阳错的猜对了一切。 赵儋的丑闻在邯郸引发了一通热议,让本就心情不好的赵王丹气的暴跳如雷。 简直就是丢宗室的脸! 他很想让赵儋该死哪死哪,但这毕竟是长安君唯一的儿子。 长安君来到王宫见赵王丹,称“此事乃是臣弟没有管教好儿子,赎回赵儋的费用,我会一力承担,不用国家一分一毫。” 赵王丹闻言也就没说什么,但还是说道:“王弟,你这儿子太骄纵,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长安君苦笑:“待此次回来,我便将他禁足在封地,给他娶个老婆传宗接代,什么时候成熟了再放他出去。” 赵王丹颔首,便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郭府。 随着赵儋的消息一同来到邯郸的,是满载而归的商队。 这次参与的人中,无论是朝堂还是世家,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郭家的商队在晋阳卸下了郭家所得后,主事又赶来邯郸,遵从吴驹的嘱咐,将他们贩卖玻璃器皿所得钱财送给郭开。 郭开大病刚好,便接到了这份大礼。 “他们吩咐你送回来的?”郭开听完郭家主事的陈述后,笑容顿时僵住。 “正是诸葛先生的那只商队。” “他们人呢?” “似乎是在互市遇到了故人,被邀请到林胡游玩了,便嘱托我将这些送回给郭公。”主事指了指从马车上搬下来的十只大箱子。 郭开表情十分不自然,强自摆了摆手:“好我知道了,你从晋阳来,舟车劳顿,先去休息吧。” “是。” 待主事离开后,郭开打开了箱子。 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 里面所装的都是黄澄澄的铜钱。 郭开看得两眼放光,瞳孔都快变成铜钱形状了,但理智让他压下了冲动,这堆箱子一定有问题。 终于,其中一只箱子里,郭开找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郭开亲启】。 “果然不对劲!”郭开叫道! 光是想想是谁写的这封信,便让人觉得细思极恐。 “诸葛亮”安排参加互市的那支商队,肯定有问题,更有可能他自己都混在里面,要到雁门关实现自己某种阴险恶毒至极的谋划! 郭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那封信拆开,仔细阅读信的内容。 【此乃离开邯郸时承诺给郭公的第一笔报酬,预付款已至,需郭公办的事不日便来,合作愉快】 【自邯郸一别已有数日,听闻郭公身体抱恙,不知近来可好?】 下面还用三条曲线画了一个笑脸。 落款就一个字。 【亮】 扑通一声,郭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再次感受到吴驹带给他的恐惧! 第五百八十六章 狭路逢楼烦 关外。 三天时间过去。 现在的吴驹一行人样子已经大变了。 遥想刚从林胡出来时,吴驹、嬴政皆翩翩公子,玉树临风;赵姬不施粉黛却风华依旧;有王翦、董翳、司马欣、赵高等人拱卫。 现在呢? 经过三天赶路,早已不成样子了。 为了抵挡草原那如同刀子一般的寒风和漫天尘沙,每个人的脸上都用布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浑身不说是蓬头垢面,至少也是风尘仆仆。 但精神面貌却是昂扬的。 吴驹从马身上取下水袋灌了一口,喊道:“按照这个行程,在咸阳过年肯定是不用愁了!” 众人哈哈大笑。 “那我要喝烧刀子,吃结海楼的菜!”董翳第一个喊道。 “行啊,我做主,老板请客,大家都有份,届时敞开肚皮吃。”吴驹豪爽的一甩手。 他从兜里取出一块怀表样式的指南针,这是他在邯郸的时候制作的。 确保方向没出问题后,吴驹喊道:“好了,日上三竿,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众人下马,围成一圈生起了火,啃着肉干和干粮,就着热水,最近两天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再往前数百里,就是月氏人的势力范围了吧。”吴驹转头问。 “应该是!”乌倮点点头。 吴驹颔首:“到月氏的势力范围,大家就能轻松些了,月氏人与秦国人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抓到了秦国人也不会轻易打杀,乌叔你在月氏有朋友吗?” “有,不过他们都是四处迁徙,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草原深处还是哪里。”乌倮说。 时近寒冬,平日里四处游牧的外族在这个季节都会停下脚步,择一处地方定居一个冬天,抱团取暖,熬过冬天。 吴驹点头,没有多问,将肉干吞咽下去,却忽然皱起眉头。 他感觉到了些许动静。 “你们听到了吗?”吴驹问。 众人面面相觑。 吴驹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众人有样学样。 “马蹄,是马蹄的声音!”王翦喊道。 并且越来越近。 “是野马吗?”乌倮问。 “野马很难有这么大的群体吧,这至少是上百匹马。”吴驹皱眉,据他所知,生活在马鬃山一代的普氏野马一般是5头至20头一个族群,其他种群差也差不了多少。 司马欣有了猜测,啐了一口:“真特娘的晦气,阴魂不散啊这些人。” “全员上马,我们绕到北面那个坡,那里地势高!” 说罢,他翻身上马。 众人都听从吴驹的命令,策马向北坡绕行。 然而,刚绕到一半,两只队伍就遥遥相遇了。 果真不是野马! 马匹上载着人,是外族! 吴驹掏出望远镜看了一眼,毛线都没看出来,连忙递给熟悉关外的乌倮:“乌叔,那是什么人?” 乌倮此时也顾不上吴驹这取出的是什么法宝,当通过望远镜看到那伙人的衣着样式,他非常笃定的说道:“楼烦人!是楼烦人!” 吴驹挑眉:“赵国人的狗?” 楼烦。 和林胡、东胡、匈奴、月氏一样,同样是外族。 不过区别在于,约莫七十年前,赵国的一代雄主,胡服骑射的开创者赵武灵王赵雍大破楼烦,但没有灭亡这个族群,而是收编了楼烦人的军队,将楼烦划入赵国的版图。 “恐怕有麻烦了。”嬴政皱眉。 吴驹深吸一口气:“公子,夫人,你们到队伍最后面去,如果见势不妙,你们五个保护公子和夫人,剩下的人随我迎敌。” “是!” 吴驹沉住气,用望远镜打量敌方:“一共七十六个人,大多数兵卒,配着剑和矛,少数带了弓,还有几个看起来身份尊贵。” “我们没有盔甲,容易受伤,如果打起来,第一时间冲进对面,先杀弓弩手,还有,机灵一点,听我的命令,反应要快。”吴驹说。 “明白!”魁首近卫蓄势以待。 却见那林胡人骑兵弯弓搭箭,一箭射在的吴驹马蹄边上以示警告。 吴驹勃然大怒:“草,就欺负我没弓箭呗?” 要不是他的弓弩全都埋在邯郸城外,这群楼烦人算个球。 楼烦人冲到近前十米处,呈半圆队列把他们包围着,叽里咕噜的冲吴驹等人说了一堆。 “他们应该是在问我们是什么人。”乌倮说。 吴驹二话不说,操着赵国口音,喊道:“我们是赵国人,要去月氏的领土和月氏人谈判!” “你是赵国的谁?”有人用不熟练的七国话问道。 吴驹瞅了他一眼,从衣着上可以判断此人在楼烦人中地位相对尊贵。 尤其是对方会赵国话,必然是个贵族。 “我是赵儋,这位是赵禹,这是毛遂。”吴驹随口瞎说。 他说话时盯着这楼烦贵族的脸,在说到赵禹时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表情不自然,眼神中闪过诧异之色。 多半是露馅了…… 吴驹叹气,拔掉了藏在袖口的手雷插销,往前一扔:“庆祝赵国和楼烦的七十年友谊,送你们个礼物!” 楼烦贵族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有伸手去接,手雷掉在了地下。 “捂住马的耳朵!”吴驹喊道。 众人连忙去捂。 却见那奇形怪状的东西落在地上,两秒后轰然爆炸。 砰的一声,热浪迸发! 来不及反应的楼烦人顿时被炸死了两个人,炸伤了五个。 更重要的是马匹本就容易受惊,这一声平地惊雷使得楼烦一方人仰马翻。 “杀!”吴驹喊道。 大战一触即发! 王翦、董翳、司马欣等人纷纷拔出手中短剑,向前冲杀。 吴驹伸手一取,在雁门关打卡得到的金戈顿时出现在他手上,身下一夹马肚子,马儿会意,向前奔驰而去。 吴驹手中金戈一挥,戈刃划在一个弓弩手的脖子上,看都不看,又去攻下一人。 楼烦人反应倒也快,见己方刹那间死去十数人,顿时勃然大怒,大喝道:“他们根本就不是赵国人,给我杀!” 吴驹哪里会怕他们,手中金戈挥舞,伴随着鲜血喷溅,金戈被染成赤金色。 得益于这柄金戈无坚不摧的属性,他可以做出更多动作,许多时候不必在意戈尖是否会被折断,是否会磨损,干就完了! 董翳一剑戳死一个林胡人,扭头一看地下,那被手雷炸死的林胡人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小臂露出森森白骨,看得董翳龇牙咧嘴,转头又继续投入战斗。 王翦不愧是被派来保护嬴政的侍卫,虽然还没得见他用兵之道,但这剑术十分过人,一剑斩杀一楼烦兵后,伸手一捞,取走了对方的矛,又接着冲入敌阵冲杀。 “贼子纳命来!” 楼烦中有人驾马冲出,怒喝着楼烦语言,臂膀上肌肉隆起,十分魁梧,手中持着一杆大枪。 “来得好!”吴驹大喝一声,金戈挥动,直接冲着对方的大枪砸了上去。 枪与戈的碰撞产生了巨大的声响,双方的武器同时被震开。 楼烦人这一下被打懵了,只觉虎口发麻,双手几乎握不住枪,而且……怎么感觉这枪没那么直了?? 吴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一击被震开后,金戈顺势向下,割在马腿上,马儿吃痛倒下,楼烦人也摔在地上,刚要抬头,眼前金光一闪,顿时尸首分离。 远处,嬴政等人只见吴驹在人群中七进七出,没有一人是其一合之敌,手中金戈收割着楼烦人的性命,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金光,像是拎着一杆光枪一样! “神勇!”嬴政叫道。 他知道吴驹剑术不错,在邯郸时他们待在郭府无法出门,吴驹、嬴政、王翦三个人就互相切磋剑术。 但那时吴驹没有用力气,只是单纯比技巧。 嬴政也没想到,吴驹真正放开架势打起来竟然这么猛! 战斗历时五分钟就结束了。 七十六个楼烦人全面溃败,都被斩杀! 其中吴驹、王翦、董翳、司马欣四人杀的最为痛快,嬴政同样过了一把瘾,手中长剑干脆利落的将险些冲到他和赵姬近前的一个楼烦人斩杀。 “统计伤亡情况!” “报告,我方无人阵亡,轻伤七人!”董翳喊道。 “此地不宜久留,打扫战场!弓箭和兵器都带走,若我们的马匹受了伤,便从他们的马中换没伤的带上,其余的马全部杀了,割下后腿肉!” 至于尸体…… 这一地狼藉,枯草都被鲜血染红了,想清理是不可能的。 但愿入夜之后,草原的清道夫——狼群、秃鹫会比楼烦人早一步抵达战场,替这些楼烦兵卒收尸吧! 第五百八十七章 科学之道 为了这一趟关外之行,吴驹在邯郸和林胡的时候没少准备。 在邯郸准备好了望远镜、指南针、帐篷、鸭绒做的睡袋,又收集药材、在林胡制作了大量肉干,准备了水源。 这年头野外环境恶劣,远不是后世,被城市化、环境污染以及肆意猎杀所破坏过的样子。 如今森林覆盖率对比后世高的发指,亚洲犀牛依然遍布各地,在云梦泽就可见,大熊猫也并非只有秦、蜀二地才有,河南之所以被称为“豫”,正是因为这个时代,亚洲象还没灭绝,依然生活在中原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中。 而在人迹罕至的塞外,更是无法想象。 狼群、野狗、雄鹰、熊等等。 这还只是来自于野兽的威胁,天气、昼夜温差、蚊虫叮咬,还有刚刚被吴驹等人送去见阎王爷的楼烦人,都十分凶险。 说起来,楼烦人一直都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但吴驹一行人自打离开林胡以来,其实一直都严格控制着走向,让自己走在楼烦势力范围的外缘,尽量避着他们走。 楼烦人的活动范围横跨赵长城南北,在被赵武灵王赵雍征服后,其中心向南移,在赵国人的帮助下,在南方建造了城池定居,游耕也被弃用,人群大量集中在高阙至九原、阴山一带。 虽然还有很大一部分族人依然过着游耕、游牧、游猎,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但在吴驹等人现在所在地点遇到他们的概率也相当低。 也不知道这一伙人为何跑到如此边缘的地带。 他们向展开战斗地点的西南方向策马狂奔了数里,随后择一处河谷停下休息。 吴驹为伤者用酒精消毒、包扎,这里有干净的流动水源,他的药囊里装着大量止血的药物和绷带,处理伤口是小菜一碟。 就连赵姬看着吴驹忙前忙后的样子都感慨不已:“先生真是博学。” 吴驹呵呵一笑:“什么都懂一点罢了,不过不客气的说,带上我,天下无处去不得。” 此时安全了许多,嬴政得空,便好奇的问道:“我见先生刚才袖子一甩,便有雷声炸裂,火焰澎湃,那是怎么做到的?感觉就像传说中的掌心雷一样。” “那可不是什么掌心雷,那是手雷,是科技造物。”吴驹说。 那也是他从咸阳带来的,在这个时代,你带弓弩肯定会被抓起来,但手雷反而不会,毕竟没人认得。 “科技……我在邯郸听闻先生有一门独有的学问,叫科学。”嬴政说。 “科学啊,我只是略懂,绝不算独有。”吴驹摇头:“或许略懂都算不上,在这一道上登峰造极者大有人在,我不过堪堪知其皮毛,连入门都算不上,不过在当世,确实无几人懂得。” “那这科学之道一定十分渊博。” “是啊。”吴驹为嬴政解释道:“所谓科学,就是解释天地间一切事物、一切现象的学问,水为什么会沸腾,东西被抛起后为什么是往下落而不是往上升,这些从没有人思考过。数千年来自称博学者许多,数百年来‘诸子’不下百位,但他们也不懂得这些。” “水为什么会沸腾,东西被抛起后为什么是往下落而不是往上升……”嬴政自语,竟发现这些稀疏平常的事情,自己也从没去思考过,而是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追究其背后原因却又说不上来。 因为吴驹讲得很吸引人,所以在场的乌倮、赵姬等人都纷纷投来目光,就连疼的龇牙咧嘴的魁首近卫都在倾听。 这茫茫大漠并不是上课的好地方,但吴驹也不吝啬为嬴政解释:“水沸腾,是因为水只要受到的温度过高,就会变成气体,称之为汽化,这些热的气很轻,所以往上升,咕噜咕噜的冒出来,东西下落则更加深奥,公子知道天圆地方吗?” “知道。”嬴政点头。 “那是很离谱的错误。”吴驹说:“实际上,我们所处的天地是一个巨大的球,悬浮在黑漆漆的宇宙中,我称它为地球。” “那怎么可能?如果是一个球,我们行走在球上,应有感应,应当感觉自己在走上坡路和下坡路才对。”未等嬴政说话,乌倮就提出了意见。 “那当然因为地球足够大,公子不是见过世界地图吗?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不知千万里也,只要这个球体无限大,我们所看到的地面当然也就无限趋近于平地,正如蚂蚁在一个大土坡上行走,蚂蚁难道能意识到身下是一个大土坡吗?”吴驹问。 这一问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那我们又为什么不会从球上掉下去?”嬴政的求知欲起来了,连忙问道。 “因为我们受到身下这个球体的引力,就像磁吸引铁一样,被牢牢吸在上面,这就是为什么东西被抛起后会下落,箭射出去后最终也会下落的原因。”吴驹说。 “嘶!” 嬴政深吸一口气,感觉世界观又被颠覆了。 帮最后一人包扎好后,他从身上拿出手雷给嬴政看:“这就是我当时扔出去的东西,只要拔掉插销,松开这个握把,这东西在约莫五息之间就会爆炸,距离近的话,人会当场被炸死!” 他将手雷塞到嬴政手里:“别害怕,只要插销不掉下来,手雷就不会炸。” 许多电影会用线绑住插销,做触发陷阱,其实过于错误,那根插销的形状像船锚,用的时候需要把两根弯曲的铁丝捋直才能拔出来,需要的手劲很大,所以很安全。 在吴驹和老于的炸药研究中,最先完善的就是手雷和炸药包,现在此二者的研制已经很成熟了。 嬴政小心翼翼的接过。 “这里面装着的是火药,都是完完全全的科技造物,其实诸如精盐、烧刀子、玻璃,全都是用科学制造出的,背后有深刻的原理,而非只是一通乱搞后,靠经验制造。”吴驹说。 不得不说,吴驹又把嬴政震惊了一回。 这是一次不逊色于吴驹给他讲世界地图那次时的感受的震撼! 吴驹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消化消化。 日后相处还有数十年时间,他希望这些人尽早适应他的思维方式。 尤其是子楚和嬴政,吴驹总是给他们讲这些,都是有目的的,是希望他们作为君王能重视科技发展,而不是只盯着永远打不完的仗和愚民之术。 之后,乌倮走过来,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交给吴驹:“这是从那个贵族身上搜到的,我估计他是楼烦某个部族的少主,是来草原打猎的。” 吴驹翻看了一遍,有令牌,有用不同颜色的绳子编出来的绳结,上面还悬挂着金珠,以及其他的东西。 “此地不宜久留,乌叔,整理一下,我们要再上路了。”吴驹一脸凝重的下了结论。 干掉一个部族少主,这要是被楼烦人发现了,他们不得地毯式搜索外加千里追击? 这时,嬴政将吴驹的知识消化的也差不多了,走过来问:“先生,如果我能拜你为师,可以向你学习科学吗?” “当然,我必然倾囊相授。”吴驹说。 嬴政面色一喜。 “不过这要等回到秦国再说了。”吴驹摊手。 嬴政点头。 吴驹旋即对队伍中其他人说道:“大家整理一下,我们再启程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今日得多赶些路了!” 众人应声,一通收拾后,翻身上马,再度策马而去。 第五百八十八章 找到大部队 “奶奶个腿,冻死个人了!” 茫茫草原之上,寒风凛冽,吴驹等人策马疾行。 自从把那支楼烦人扬了之后,他们在草原上再没遇到半个人,这或许得益于和那支楼烦人相遇的第二天,草原就下起了一场大雨,大雨滂沱,冲刷掉了一切血腥,毁尸灭迹。 哪怕楼烦人发现了那支队伍的全军覆没,也无力追赶吴驹一行人。 不过也正是那场大雨,让整个草原温度骤降,吴驹估计此时白天都可以跌破零度,夜间更是不用多说。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月氏人的势力范围,只要向南方向横穿过境,就可以抵达秦国。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实际就是后世的甘省西北部一带、黄土高原之上。 如今的黄土高原,还不像后世水土流失那么严重,而是水草丰茂,但冷是真的冷,比起七国,算不得宜居。 入夜,雨停了,吴驹等人再度在草原上休息,这次他们运气比较好,找到一个背风的山洞,清理一番后便可以睡觉。 “要是明天风和日丽的话,我们赶一天的路就可以进入秦国了!”吴驹对众人说道。 这一句话让众人心情大好。 塞外真是太恶劣了,每天都是风餐露宿,现在对他们来说,有热水洗澡,有干净舒适的床睡觉,那可真是最大的享受! 可惜他们现在没有,也只能是忍一忍了。 山洞里阴冷潮湿,不过将就着睡一晚上问题倒也不大。 次日清晨。 嬴政醒的很早。 近乡情怯。 秦国对嬴政来说不算家乡,毕竟他生在赵国。 但邯郸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令嬴政感到厌恶。 在邯郸时,他很多时候都会向南方眺望,那里是咸阳的方向,那才是他心驰神往之处。 如今距离秦国只有一步之遥,他内心激动而又忐忑,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嬴政喝了一小口冷水,让自己打起精神。 走到山洞上方的土坡,向南方眺望,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 极目远眺,嬴政忽然看见远处似乎有些小黑点在快速移动。 “公子看什么呢?”吴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看!”嬴政指着远处说道。 吴驹看向嬴政所指的方向,不禁皱起眉头,回去拿出望远镜,盯着那些小黑点看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 嬴政吓了一跳:“先生何故发笑?” “那是我的魁首近卫,我们找到大部队了!” 吴驹兴奋的说道。 此时山洞里在休息的其他人也被惊动了,司马欣一脸懵逼的跑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欣跟我走,公子麻烦去把山洞里其他人叫醒。”吴驹说。 嬴政颔首。 吴驹和司马欣翻身上马,冲着天际边那些小黑点疾驰而去,吴驹从腰间掏出一个金属哨塞进嘴里,一边驾马一边吹。 距离八百米时,远处的魁首近卫听见了哨声,停下来驻足观望,发现远处有两骑愈来愈近,待吴驹、司马欣来到近前,这一队魁首近卫方才认出蓬头垢面的两人,于是勃然大喜:“吴卿!司马长史!” “跟我走,边走边说。”吴驹调转马头。 这支魁首近卫有十个人,装备精良。 往回走的途中,吴驹问起状况。 近卫一一回答。 最早,吴驹将魁首近卫一分为三,一面由章邯带领在秦边关待命,另一面由董翳、司马欣二人分别带领,前后前往赵国邯郸随吴驹开展计划。 由章邯带领的五百魁首近卫在边关停留良久,直到邯郸那边传来嬴政出逃的消息后,他们方才动身,北出关隘,在草原上接应。 后来,原本由董翳和司马欣带领的五百人也先吴驹一步赶回秦国,陆续归队,魁首近卫千人基本完全。 再后来,子楚从边关又调了一千人出关接应,双人商议后,皆以十人为一小队散布在草原上。 近两千人看似很多,但实际上也就两百个小队,散布在偌大的黄土高原上,能不能接应到纯看天意。 显然吴驹和这队魁首近卫的运气都不错。 讲述完来龙去脉,一行人也回到了山洞的位置。 “这是公子政与夫人,这是乌先生。”吴驹说道。 “拜见公子,夫人,拜见乌先生!”一众魁首近卫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了。”嬴政将这些魁首近卫扶起。 此时他别提多欣慰了。 不止他,赵姬、乌倮、王翦、赵高等人也都发自内心的高兴,喜形于色。 他们找到了大部队,这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他们算是真的脱离了险境! “章邯现在在哪?”吴驹问。 “在月氏人的部族里,距离此地七里左右。” 魁首近卫队长答道:“咸阳派了赵亥、卫叔显等人到月氏商讨互市之事,现在他们与章统领都在月氏人的部族里逗留。” 吴驹颔首:“那咱们便去月氏吧!”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月氏 月氏。 衣旃裘引弓之民,居于敦煌、祁连之间,是外族中的强国,匈奴的劲敌。 不过在一众外族中它显得很是特立独行,从不南下劫掠、不与七国交恶,甚至和秦国保持着比较良好的关系。 月氏的势力范围是黄土高原北部至河西走廊一带,更北便是林胡和匈奴。 这让它无形中为秦国承担了“抗胡”的责任,使得秦国不受林胡和匈奴的袭扰。 也因此,在曾经有几次草原入冬,而月氏人的牛羊出现疫病时,秦国还向他们赠送过物资帮助其过冬。 历史上,在汉朝时,张骞也出使过月氏,与之来往甚密。 吴驹等人和魁首近卫小组汇合后,便直接向西前往了月氏人的部族。 一路来到月氏人的部族里,吴驹等人的到来让不少月氏人侧目,毕竟他们现在的扮相已经不足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野人。 路边,两个月氏少女正翘首观察。 “公主,快走吧,一群野人有什么好看的?”其中一少女说道。 “这群野人肯定有问题,秦国人在边境游荡了这么久,什么都不干,怎么忽然带回来这么一群人?”被称为公主的月氏少女说道。 魁首近卫的活动早就被月氏人察觉了,毕竟前者也没掩藏过,只是他们只是早出晚归、终日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草原上,若说刺探情报,他们又不是在月氏族内活动,哪来的情报可以刺探。 若论探查地形,他们也只是在月氏和楼烦、林胡交界处游荡。 月氏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秦月互市建立后干脆直接挑明了问赵亥,在子楚授意下得知了嬴政归国一事的赵亥也对月氏人保证——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对月氏,可以尽管放心,秦国和月氏友谊长存,至于原因,日后会告诉月氏的。 于是乎月氏人也就没有多问,习惯了这帮人早上离开部族,晚上回来的日子。 平常他们是什么都不会带回来,顶多带一些猎物,今日却忽然带回来这么多奇怪的人,这就让月氏人的少公主乌渠感到疑惑了。 乌渠摸着光洁的下巴,向那些人投去目光。 马背上的吴驹感受到窥视,转头看过来与之对视,旋即便移开了。 魁首近卫先将吴驹等人引入他们休息的帐篷,随后说: “吴卿,我去禀报赵大人和章统领。” “好。”吴驹颔首。 魁首近卫离开没多久,赵亥和章邯便着急忙慌的来了。 赵亥很聪明,虽然不知道嬴政长什么样,但却听说过嬴政生得非常高,进帐后快步走上来,对着嬴政深深作揖:“老臣赵亥拜见公子!拜见夫人!” 章邯也连忙行礼。 嬴政处事不惊,抬起双手将赵亥和章邯扶了起来。 “这是秦国的典客,赵亥,这是我麾下魁首近卫的统领章邯。”吴驹为其介绍道。 “公子和夫人在赵国受苦了!”赵亥涕泪横流。 “都过去了。”嬴政微微一笑,但转而苦笑着拍了拍赵亥的手背:“赵卿还是先让我休整一番吧,顶着这蓬头垢面可是难受的很。” 赵亥连忙点头:“是臣思虑不周,我这就让人安排!” 他随后便让人安排了帐篷,烧了热水供其洗漱,还找月氏人借了一套女人的衣服送给赵姬。 …… 吴驹洗了个澡,将从草原上带来的风沙尽数洗净,都快打结的头发总算是捋顺了。 这感觉可太好了。 吴驹在盛满热水的浴盆里泡了近十分钟才出来。 章邯前来见他。 “你来得正好,帮我刮个胡子。”吴驹抽出一把剃刀。 章邯一愣,说:“属下的手怕是不够稳。” “没事,你总不至于把我脖子抹了吧。”吴驹找了个地方躺下。 章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小心翼翼的帮吴驹把胡子刮去。 “还得是您啊,说把公子政带回来就真的带回来了。”章邯闲谈道。 “谋定而后动,我若没有十成把握,又怎么会夸下海口。”吴驹闭着眼说。 他转而说道:“这一次你辛苦了,你们都有功劳,之后我会上表大王,为你们叙功。” “多谢吴卿!”章邯笑。 吴驹摆摆手,转而问道: “章邯,你做魁首近卫的统领有多久了?” “应是有十数个月了吧。” “你做统领屈才了。” “不屈才,跟着吴卿我学到良多!”章邯说,这话他是真心实意的。 “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依然能清晰记得当初在岐山你我刚相识,我邀你进入魁首近卫时的场景。” 此言一出,章邯也不禁陷入回忆。 “当初你说自己志在军旅,我告诉你地方驻军没前途,不如跟我走,倘若愿意,依然可以重返军旅,我会帮你打通关系。现在让你重新选择,你是想在魁首近卫,还是去做将军?”吴驹睁眼问。 “……” 章邯沉默,手中的剃刀停下,在思索,想了半天却难以给出回答。 吴驹见状,知道他是意动,但又不好意思说明,于是便说: “魁首近卫的统领谁做都可以,董翳和司马欣都可以胜任,你熟读兵法,又正值壮年,应该做一番自己的事业,若是运气好,不失为当世名将……这次你得了功劳,便借此机会回到军旅打拼。” 听吴驹这么说,章邯也就下定了决心,于是起身拜道:“多谢吴卿栽培!属下牢记您的恩情,就算投身军旅,也依然是您的兵,倘若您需要,属下义不容辞。” 吴驹摆摆手,没有起身:“不要多礼了,你我相识这么久,你知道我是最随意的。” “你当了将军后,多打胜仗,早日升官,就算是报答我的恩情了,日后也好说自己是从我门下走出去的,要是净打败仗,那就不要说你认识我了。” “那肯定不会打败仗,属下有这个信心!”章邯对自己的兵法还是跟自信的。 他坐下来继续为吴驹剃须,不过想到日后能领兵一方,他不禁感到开心,嘿嘿直乐起来。 吴驹见状无奈:“专心点,我没死在赵国,要是死在你的刀下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啊,是是是……” 第五百九十章 月氏(二) 众人一通收拾,终于是褪去了野人模样,回归本我。 吴驹刮完胡子后便来到了赵亥的帐内。 赵亥迎接了他,说道:“当时你忽然离京许久我便觉得不对劲,未曾想你是去办这件事了。” 他伸了个大拇指:“能把公子带回来,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再回咸阳便是封侯之时了,我提前恭喜!” “哈哈,多谢,都是为国尽忠,赵大人开秦月互市何尝不是大功一件。”吴驹哈哈一笑。 谈话间,众人都到齐了。 嬴政,雄姿英发,少年英气。 赵姬,着一身月氏女人装扮,这几日在草原风吹日晒,皮肤状态有些差,但依旧美艳。 还有乌倮、王翦、董翳、司马欣、赵高等人也都已梳洗干净。 赵亥看见嬴政的第一眼便不禁眼前一亮。 先前当真没看出来,眼下再打量,果真与传言中一般一表人才。 赵亥先将嬴政、赵姬二人迎入主座,随后才招呼众人坐下。 “我略备酒肉,公子、夫人与诸位尽管放开了吃!”赵亥招呼道。 众人都饿坏了,没有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我听闻赵卿来月氏是商议互市的,不知现在秦国的互市办的如何?”嬴政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 “非常不错,通过互市,月氏人已经为咱们秦国提供了近一万五千匹战马!”赵亥竖起一根手指,随后张开手掌。 嬴政眼睛一亮! 果真如吴驹所说的一般,互市之计给赵国的利益确实很大,但那是对比六国来说。 如果和同样大开互市的秦国相比,其增益就没有那么大了。 能吃到版本红利的感觉真好! 不出意外的话,北方两国中,燕王喜现在应该眼红的紧,而赵王丹大抵在大骂抄袭狗。 想到这里,嬴政不由一笑。 但他们可不算抄袭,毕竟原创是吴驹,只是现在知道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荣誉都被加在了名不副实的郭开身上。 “互市如此成功,赵大人居功至伟啊!”嬴政夸赞道。 “臣可不敢居功,毕竟无功可居,月氏人对于和我们做生意很是乐意,互市毫无阻力。”赵亥笑,转而说道:“就算有功那也是吴驹的功劳。” “哦?” “这是为何?” 嬴政挑眉,他们可没告诉赵亥,互市和吴驹有关。 闷头啃牛板筋的吴驹也抬头看向赵亥。 “哈哈,如果不是吴驹,我们哪来这么多货物售卖给月氏,吴驹的货在月氏那可是一等一的抢手啊!他才是头功!”赵亥竖起大拇指。 原来如此! 嬴政恍然,他对吴驹在秦国的商业版图没什么概念,但在赵国耳濡目染,又对吴驹麾下产业挤压赵国本土商品生存空间的攻势很有感受,所以也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赵大人谬赞了!”吴驹乐呵呵的笑着。 但不得不说,他的功劳确实够大。 提出互市且不谈,但在货物这方面,秦、赵两国相比,秦国占尽上方。 一来,种类上,秦国多种多样。 二来,数量上,吴驹的货,秦国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以优先供应,不像赵国,收集点货都是束手束脚的。 三来,价格上,吴驹当时给子楚寄信的时候就告诉他,若互市有需要,只需给成本价就行,当然子楚肯定不会这么做,多少要让吴驹和他的手下赚点辛苦钱。 但与赵国相比,货物成本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秦国属于是子楚、嬴政、成蛟——三赢! “对了,大王有一道命令托我交代给公子。”赵亥说。 “是什么?” “大王最近要北上上党慰边,他让公子归秦之后直接前往上党便可。”赵亥说。 嬴政点头,嘴角上扬:“那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这次秦赵之战!” 众人边吃边聊,谈起众人行走在草原上的这几日七国发生的事情。 赵亥说,秦赵战事不错,蒙骜又下五城。 吴驹对此倒是不奇怪,历史上这次攻赵收获本就很大。 聊着聊着又说起雁门关的事情。 吴驹问起了赵儋,不过赵亥对他没了解,毕竟他身在月氏,消息也不见得有多灵通。 最后反而是提到李牧离开了雁门关,回到邯郸去了。 “李牧回朝?是因为战事不利,要把他派到战场上吗?”董翳问道。 嬴政摇头:“李牧不会上战场的,起码这次不会,他守边十年,在朝中根基不稳,首要目的是要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况且他不熟悉战况,打外族和打秦国,在雁门打和在晋中打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者说了,赵王固然重用李牧,但也不会拿他去分走廉颇的权,不然让廉颇怎么想?让廉颇麾下将士怎么想?” 赵亥目露赞许,暗道这大公子果真如传言中一般,天资聪颖,将事情看得很透彻,大王后继有人啊! “李牧是厉害人物,他要是上了战场对秦国来说是大麻烦,好在现在有廉颇压在他头上,这是秦国之福!”嬴政感慨。 “廉颇压不了多久了,李牧的时代要来临了。”吴驹摇头,默默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 这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平原君赵胜状况不佳,身为假相以及上将的廉颇此时在赵国如日中天,而李牧初来乍到,怎么看都不像能击败廉颇的样子,但说这话是吴驹,就不得不让人思虑其中是否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先生何出此言?”嬴政好奇的求教。 吴驹摇头:“静观其变吧,许多事情提前说不准。” 历史上,赵国核心从廉颇换成李牧,不是因为李牧击败了廉颇,也不是廉颇败给了李牧,而是在太子偃即位后,用乐乘替廉颇,导致廉颇愤而出走魏国,郭开之后添了一把柴火,让廉颇回不了国。 廉颇都走了,自然就是李牧的时代了。 有赵偃李牧这两个卧龙凤雏、大秦栋梁,赵国拿什么嬴? 众人听吴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问。 “那现在的雁门关令是谁?”嬴政问。 “李牧的副将,司马尚。” …… 餐用到一半,月氏人突然来了,原来是月氏王被“野人”之事惊动,差人前来询问赵亥。 赵亥担心出岔子,于是向嬴政请示。 嬴政斟酌一二,说道:“言多必失,不过友邦之间若不袒露些事情,难免生出间隙,便告诉月氏人,我们是从赵国逃回来的,不必说身份。” 他转头问吴驹:“先生觉得如此?” “甚好。”吴驹说。 赵亥挑眉,看起来公子对吴驹很是信任啊。 他颔首:“那好。” 他旋即差人回信。 月氏王接到消息后,反倒安下了心。 至于从赵国逃回来……月氏王觉得很正常,两国开战,秦国要是没几个间谍、卧底,谁会信? 至于他们在赵国做了什么,月氏王才不在乎,不是针对他们月氏就好。 现在秦国和月氏的关系进入蜜月期,月氏王也不觉得秦国对他们有想法。 他让人告诉赵亥,晚上族内会举办宴会,邀请他一同赴宴。 第五百九十一章 月氏(三) 赵亥这边在用餐结束后,众人就各自回帐睡觉,接着休养生息。 在草原这近一周实在太折腾人了,天天风餐露宿,大家都身心俱疲。 好在食物不用愁,毕竟一张嘴就能喝一肚子的西北风。 这一觉就睡了大半天。 直到傍晚,众人才醒转过来。 吴驹出帐,伸了个懒腰,见嬴政在眺望远方发着呆。 “公子怎么了?”吴驹走上去询问。 “一觉醒来恍惚了,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邯郸,还在林胡,还在草原上。”嬴政说。 时至现在,他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吴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亥说月氏王要举办宴席,公子要参加吗?”吴驹问。 “当然。”嬴政颔首。 受制于赵国,他十年间鲜少踏出那座质子府,更别提离开邯郸,对于外界的一切他都充满好奇。 他自己也很喜欢长见闻的事情。 于是众人结伴前往宴席。 “都说月氏与匈奴同俗,不过今日一见,风俗风格却是差了许多。” “位置不同嘛,月氏靠西,而林胡、东胡、匈奴都靠北,再者月氏特立独行,和匈奴敌对,不像林胡、东胡那样或多或少接受匈奴的文化,自然就不一样了。”吴驹说。 现在的河西走廊没有打通,所以月氏并不算西域,因为亲近秦国,文化上也受其熏陶。 宴席露天举行,月氏人已经开始载歌载舞。 “我就喜欢这样的宴席,不像七国那么拘束。”吴驹精神一振。 “尊卑有序不是挺好吗?”嬴政好奇的问。 “尊卑长幼当然是要分的,但七国的宴席,若是熟人还好,若是生人一同参加,总觉得规矩太多,让人感到不自在。”吴驹耸了耸肩。 “先生这番话换一些诸子听去了,恐怕要说先生纵容礼崩乐坏。”嬴政笑,但不反对吴驹的看法。 “礼崩乐坏……”吴驹摇摇头,忽然来了兴致,便探讨起这个问题:“公子可有思考过礼崩乐坏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难道不是周朝陨落,诸侯互相攻伐?”嬴政反问。 吴驹摇头:“这是主流看法,但我不觉得是主要原因,乱世固然让一部分礼乐陷落,但不能理解为礼崩乐坏是战争的副产品,正相反,在我看来,礼崩乐坏是时代发展的副产品!” “随着时代发展,迂腐的,繁琐的,注定要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简洁的,高效的,这具有必然性! 尤其是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百家争鸣,诸子都在闪耀着自己的思想光辉,七国则变法图强,简单来说,就是疯狂内卷,这更加剧了礼乐崩坏,所以这数百年来不仅卷掉了小国,也卷掉了繁琐的礼乐。” 听着吴驹的话,嬴政陷入思索。 他很喜欢听吴驹阐述自己的思想或者想法,因为后者的思路总是非同一般,可以带给他新的思考,许多时候站在吴驹的角度那么一想,便能发现一番新的广阔天地。 “公子肯定读过《礼》,应该知道周礼中有一条是‘诸侯只能在臣子生病或者吊唁的时候前往臣子家中’吧?”吴驹问。 嬴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吴驹摊摊手:“这样的礼,现在有哪个诸侯会遵守?说白了,不就是因为这样的礼仪繁琐,不合理,不近人情吗?” “说回吃饭,我制作过一种叫圆桌的桌子,结海楼使用的很多,所有人围在圆桌的周围吃饭,或也有主次位之分,但却不像现在七国的宴席那么分明,很适合家庭、或者三五友人一起聚餐。 还有一种形式叫自助餐,指的是宴席的东道主将做好的菜品、点心放在一起,所有人都可以拿着盘子去挑选,席间也可以在场中随意走动,互相交流,与会者可达数十乃至数百人,在我看来,这样两种用餐形式或互有长处和缺陷,但这种简洁高效的方式才是大势所趋。” 这一席话说完后,他便没再说了,让嬴政自己消化一下。 一旁的赵亥听完,也觉得吴驹的逻辑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于是举起大拇指:“吴卿真是有见地!” “过奖了,只是一点小想法。”吴驹摆了摆手。 远处搭起台子,台上有一魁梧男子。 赵亥示意众人看那男子:“那就是月氏王,旁边那个是他的阏氏,就是夫人。” “我们去拜会一下吧。“嬴政说。 他不想袒露身份,因为兹事体大,就比如互市之首尾如果说出来,很容易牵扯到郭开,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关于他们在赵国做的事情,连赵亥都没有告诉,赵亥也很聪明的没问过。 尽管不以秦国公子身份出面,但见识一下这位月氏王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亥点头。 一行人来到台下,迎面却见一少女一同上台阶,众人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但这少女扫了一眼吴驹却是一愣,对吴驹的眼神印象深刻,一眼认出了他,叽里呱啦的说了句话。 吴驹懵,听不懂,转头问随行翻译是什么意思。 翻译答:“她说‘你是那个野人?’” 吴驹疑惑了一瞬,但好在他记性不错,忆起刚进月氏时的情景,随后便想通其中首尾,有些哭笑不得,对翻译说:“麻烦告诉她,我可不是什么野人。” “不用,我听得懂秦国话,抱歉。”少女自知失礼,连忙红着脸说道,随后便抢先一步上去了。 见众人都在疑惑这虎头蛇尾的一幕从何而起,吴驹便为他们解释道:“这女子观察力不错,我们刚进月氏部族时她就注意到了我们,方才大抵把我认出来了,见我前后反差太大,才有此怪诞一问。” 众人恍然大悟。 “外族通”乌倮开口道:“观其打扮,这是月氏公主,应该没什么恶意。” 众人点点头,没放在心上,便上前去拜见月氏王。 第五百九十二章 月氏(四) 拜见月氏王时,吴驹、嬴政等人全程当透明人,都是赵亥顶在前面。 简单的见礼和寒暄后,月氏王宣布宴席正式开始,热情的招呼众人吃好喝好。 台上已摆好桌几酒肉,赵亥在和月氏王畅谈诸事,嬴政在一旁静静听着,而吴驹无心这些事情,找了个地方坐下,刚出炉的羊腿上滋滋冒油,看得他食指大动。 月氏的肉比起林胡丝毫不差,烤熟后只需简单撒上盐巴,便可入口,肉质很嫩,汁水充沛,膻味也不是特别重。 忽然,有人在他身旁坐下,吴驹转头望去,发现正是那位月氏公主。 “我叫乌渠,你叫什么名字?”乌渠用秦国话说道。 “诸葛亮。”吴驹答道。 “先前口出狂言,冒犯了,莫怪!”乌渠拱手。 吴驹摇头:“无妨,公主心直口快,算不得冒犯。” “你前后变化确实挺大的,我当时看见你时,都没想到你会是这个样子。”乌渠说。 还挺帅的……她默默道。 “没办法,在草原待了好几天,太邋遢了,要是再玩几天,我就真变成狼人模样了。”吴驹无奈摊手。 乌渠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虽然听不懂吴驹的梗,但好在他的语气也足够逗人笑。 乌渠问:“所以你是秦国人?” “正是。”吴驹颔首:“你为什么会说秦国话?” “父王在我们兄弟姐妹很小的时候就找来了秦国人当老师,教我们秦国话,不过我学的最好。”乌渠颇有些骄傲的说。 吴驹笑了笑:“原来如此。” 趁着月光和火光,他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 长发乌黑,在晚风下轻轻摆动,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很是灵动,此等美貌再搭配一身月氏人的装束,很有异域风情。 “秦国是不是比月氏繁华的多?”乌渠好奇的问。 吴驹思考了一下,说:“是,不过月氏也挺繁华的。” 月氏现在还没有建造自己的城池,麾下依然有很多小部落过着游猎、游牧的生活,不过有赖于河西土地肥沃,水草丰茂,他们的农耕业发展也有声有色,总体来说介于定居和游牧之间。 另外,许多人对外族的印象只有一望无际的帐篷,但实则他们的商业和手工业也发展的不错,其部落聚居地中许多都规划了商业街和作坊区,和七国的区别仅仅是没有城墙,房屋少,并且发达程度相差比较大而已。 “我感觉你在恭维我们月氏。”乌渠撇撇嘴:“以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结果你们秦国和我们月氏约定互市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秦国有这么多好东西,比月氏富饶太多了。” “我听说你们秦国有个很厉害的人叫吴驹,你认识他吗?”乌渠忽然问。 “认识。”吴驹点头:“挺帅一小伙。” 乌渠一愣:“帅?这个倒是没怎么听说,我是听闻互市的商品,许多都出自他手,如精盐,烧刀子之类,都是他发明的,料想是个很有才气的人。” 她转而说道:“话又说回来,我和他还挺有缘的。” 吴驹疑惑:“这缘从何说起?” 确实有缘,不然二人现在也不会坐在一起,但乌渠可不知道吴驹身份,这就让吴驹很好奇她是怎么看出有缘的了。 莫非她还有像唐举、许负那样的相面、算命之能? 却听乌渠很是理所当然的说:“我叫乌渠,他叫吴驹,不是很像吗?” 吴驹沉思,不得不承认乌渠说的有道理。 这个夜晚,乌渠向吴驹打听了许多关于秦国、咸阳的事情,更多的是打听吴驹。 向吴驹打听吴驹,听起来颇为滑稽。 但没办法,吴驹不便透露身份,好几次他很意动,想摊牌,但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冲动。 这姑娘性格开朗直率且外向,又有草原人的豪爽,喝起酒来都丝毫不怂,所以吴驹跟她说,秦国有个叫赵霜商的女子,是秦国的公主,酷爱骑射和剑术,想必和她会很合得来。 乌渠对秦国很憧憬,对七国的一切充满好奇。 直到晚宴尾声,她握住拳头说道:“今年我一定要到咸阳去看一看!” “好啊,我在咸阳等你。”吴驹笑道。 “我是认真的,等到秦王过寿的时候,我就向父王争取,去为秦王祝寿,顺便看看咸阳。”乌渠说。 “我也是认真的,等你来咸阳我请你去结海楼吃饭,去青石苑听说书,还有吴驹,我老熟了,都哥们,到时介绍他给你认识。”吴驹甩手间为乌渠描绘咸阳盛景。 “不过秦王过寿嘛,大王的生日在腊月十日,横竖也就这几天,可秦赵大战没有结束,他又要慰问军队,多半是不会大操大办了,不如新年来咸阳吧,反正草原的新年和秦国的新年是错开的,两不耽误。” “好!”乌渠用力点头。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月氏,那就咸阳再见!”吴驹说。 乌渠拿起杯子与之干杯,一饮而尽。 都在酒里了! …… 次日,吴驹等人整顿行装,要入关,回到秦国。 这次队伍相比草原时再一次增加,章邯和全员归队的一千名魁首近卫加入了进来,护送众人一路前往上党。 赵亥不跟他们一起走,互市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离开月氏的时候,月氏王没有露面,毕竟用着马甲的吴驹一行人对月氏王来说无足轻重。 来送吴驹、嬴政一行人的是赵亥。 让吴驹比较惊讶的是乌渠也来了。 “昨晚喝这么多酒还能起得来啊。”吴驹笑道。 “你太小看草原儿女了。”乌渠很豪爽的摆手。 “那说好了,咸阳见?” “咸阳见,诸葛亮!” 吴驹挥手道别,随后上马。 队伍缓缓离开。 吴驹回头看了一眼,见乌渠还站在原地,见吴驹回头,还抬手招了招。 吴驹也抬手回应。 “没想到来月氏还有意外收获。”吴驹失笑。 交到了个朋友。 不错。 此行功德圆满。 从月氏地向南行三十里,半日行程,吴驹等人便看到了恢宏的秦长城边关! 茫茫草原的山峦之上,如卧龙一般延绵起伏。 “秦国,我来了!” 嬴政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仿佛胸前有雷声激荡般,忍不住高喝一声,说完后方才哈哈大笑。 笑声延绵不绝,带动了整个队伍的情绪,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们回家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上党 “秦国,我老吴回来辣!” 这是吴驹的呐喊。 挡在众人眼前的这座雄关,正是秦长城的门户,萧关。 正是“萧关逢候骑”的那个萧关。 赵亥虽然没跟他们一起回来,但派了官吏随行,在官吏出示身份后,他们很顺利的进入了关中。 直到此时,众人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安全了…… 这片土地上,没有想要谋害他们的人。 嬴政先是嘴角上扬,随后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赵王的黑衣卫士此时说不定还在邯郸附近寻找我,殊不知我们已经回到秦国了!” 每一个从草原上走一遭,并回来的人都感慨万千。 “恍如南柯一梦,竟有些不敢相信已经到了秦国。“赵姬一双美眸看着眼前的大好山河,不住发呆,但随之眼圈泛红,潸然泪下,无声流出几滴泪水。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了庄周?”章邯想起典故。 吴驹听到后笑着回头打趣道:“别套娃嗷,觉得不真就掐一掐自己。” 董翳闻言毫不犹豫的朝着司马欣掐去,被后者眼疾手快的一巴掌拍掉。 队伍里的气氛可以用轻松加愉快来形容。 现在是巳时七刻,也就是早上接近十点。 经过商量,众人决定在萧关逗留,用完午膳,喂饱马匹再上路,晚上再寻一座城池落脚。 现任萧关令的赵逞听闻是公子夫人入关,连忙前来拜会,设宴好生招待了他们。 …… 另一边,上党。 此地位于晋东南,太行山西麓,是秦、赵、韩三国的交界处,因为地势高而险峻,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闻名遐迩的长平就在这里! “党,所也,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党也。” 又曰:“地极高,以天为党,故曰上党”。 关于上党的归属,要从十年前说起。 昔年,这块地属于韩国,但当时的秦昭襄王正紧盯着韩国,并且深谙“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的道理,发动的攻势像是狂风骤雨一般猛烈。 公元前264年,也就是周赧王51年,秦昭襄王派武安君白起发兵攻韩,拔了九座城池,斩首五万。 次年,攻韩南阳,取之。 又次年,五大夫贲攻韩,取十城。 又次年,攻占韩国的“缑氏”和“蔺”两座城池。 又次年,秦国派出王龁,攻打上党! 从秦昭襄王四十三年,到秦昭襄王四十七年,整整五年,每年一场大战,只打韩国,兢兢业业。 从这段历史,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后来的史学家认为秦昭襄王时期是战国时期最具血腥程度的时期,实在是那几年杀红了眼,有名的大战两手两脚都数不清。 “虎狼之师”的称号由来已久,但真正打出赫赫威名,还得是在秦昭襄王掌权,白起掌兵的时期。 秦昭襄王和白起这对组合的碰撞,产生的化学反应相当剧烈,险些炸掉七国。 …… 王龁在秦昭襄王时期便是仅次于白起的将领,能力自然不一般,在他的攻势下,上党危在旦夕。 并且因为南阳在此前失守,韩国和上党之间的联络已断,上党成为了韩国的一块“飞地”。 时年任上党太守的冯亭,想出了一个毒到不能再毒的主意。 祸水东引! 冯亭将上党这个烫手山芋送给了赵王丹。 他去觐见赵王,对他说:“韩国守不住上党,但上党的百姓愿意做赵民而不愿意做秦民,因此,我愿将上党的十七座城池全部送给赵国。” 赵王大喜,殊不知踏入了陷阱。 他召来先去找了平阳君赵豹。 赵豹说“圣人甚祸无故之利”,并阐述了其中的利益关系,告诉赵王丹——秦国辛辛苦苦打的韩国,倘若我们收了上党,等同于坐收渔翁之利,会招致秦国的怒火。 紧接着赵王丹又去找智囊一号平原君赵胜,和赵禹。 两人说:“百万之军而攻,逾岁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 赵王丹说:“善!” 当时的赵王丹和赵胜,确实是贪了,但这同样是对自己实力的盲目自信,以及对秦国实力的盲目判断而导致的。 纵观前十年,秦对赵发动战役并不像对韩魏这么频繁。 可以归结为三次。 一次赵魏攻韩,秦国救韩,那一战,魏国大败,被斩首十三万人,赵国随后战败,两万人被沉溺于黄河。 损失不大,并且可以归结为猪队友的问题。 这是小败! 一次秦国攻赵,围攻阏与,赵奢横空出世,大败秦军,被封为马服君。 这是大胜! 一次赵王丹即位,秦国来犯,赵国以长安君前往齐国为质的条件换取了齐国的支援。 这次战争明面上还是赵国势弱,但可以归结为赵王丹刚即位,国内局势不稳的问题,并且当时赵王丹尚且年幼,掌权者是太后,所以显然这锅背不到赵王丹身上。 这是平局! 结合这十年间的三次战争,就不难明白为什么赵王丹做出了接收上党的决定。 无他,唯自信耳。 当然,后面的事情老生常谈,赵国为自己的自信、冒进和贪婪付出了代价。 先是赵国遵循计划,一退再退,将上党的大片土地拱手相让,选择在长平构建防线抵御秦国,守将正是廉颇。 一守就是三年。 随后便是赵括换廉颇,大名鼎鼎的“纸上谈兵”! 真乃虎父犬子,谁也没想到英明一世,名震七国的马服君赵奢会有这么个儿子。 再然后,四十万赵军被坑杀,鲜血成河,尸骨成山! 举国上下震惊,七国都为之震动。 值此国家存亡的危急时刻,赵王丹又发挥知错就改的传统艺能,把廉颇找来试图力挽狂澜,但并没有什么用,再强的将领也需要军队来打仗,赵国的军事力量消耗殆尽,难道指望廉颇带一群老弱病残守住上党? 赵国一退再退,撤出上党,秦国复定上党,乘胜追击,兵分两路,一支由王龁带领攻占皮牢,一支由司马梗带领,攻占晋阳,一年后,重整军队,东出上党,越过太行山,直击都城邯郸! 围城三年而不下。 赤地千里,白骨露於野。 赵国弹尽粮绝,陷入战争泥沼。 大战之中,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一个商人带着一个质子贿赂守城官吏,逃出了邯郸,这就是后来的秦庄襄王子楚,和文信侯吕不韦。 一个女子在邯郸生产,诞下了一个叫嬴政的孩子。 这时,平原君赵胜请求支援,找来了自己的小舅子,信陵君魏无忌,魏无忌打出的成名之战“窃符救赵”,随后又有“毛遂自荐”一事,平原君带着毛遂奔赴楚国求援,春申君黄歇领兵出战。 三大公子齐聚一堂,里应外合而攻之。 再之后,秦昭襄王贡献了自己的骚操作——白起被赐死! 白起进言,希望秦王撤军,认为继续打下去必败,但秦昭襄王不听劝,白起于是称病,秦昭襄王几次命令都被白起拒绝,最终招致了其怒火,白起被削去武安君的爵位,逐出咸阳。 此前,应侯范雎担心白起的权势超过他,被纵横家苏代,也就是苏秦的弟弟说动,曾劝说秦王停战,以此不让白起立功,白起与范雎因此有了矛盾。 之后应侯范雎借题发挥,进献谗言。 最终秦王赐给了白起一把剑。 “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 “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 举国震撼,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秦军听闻主将死而非其罪,军心涣散,并且长平之战后,秦国的军队已经损失了一半。 王龁就带着这么一支队伍继续攻城。 最终赵、魏、楚三国军队击退由王龁率领的秦军,将其赶出赵国。 白起之死,邯郸之围! 这也成了王龁一生之憾。 不过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最终并不算白费功夫,秦国在撤退之后,保住了上党。 保住上党,进可攻,退可守,自然就有了重新发动对赵、对韩战争的本钱。 这便是上党的始末了。 现在看来,这段历史实在是群英荟萃,滚滚时代浪潮中涌现出了大批大批的英才,在这一段历史中展露姓名者,后来都鼎鼎大名,如群星般照耀了整个战国末年。 如白起、冯亭、赵括等人,已经故去了,留名青史,或令人惋惜,或令人愤懑。 但也有王龁、廉颇、毛遂等人,依旧散发光芒,傲立当世,将在接下来的这一仗里发光发热。 第五百九十四章 慰问 子楚来到上党后,发现形势十分喜人。 “优势在……好!太好了!” 子楚本想感慨形势,但转而想到吴驹告诉过他这句话的兆头不太好,上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已经荣获运输大队长称号了,甚至从半壁江山变成了岛主,于是子楚十分听劝的直接改口。 面前十余万大秦将士均带甲,或佩剑,或背弓,或持戈矛,或骑马,或乘战车。 每一个将士的脸上都露出坚毅凌冽之色,他们个顶个的都是百战之兵。 子楚对这军容十分满意。 他站在城墙上,高举手臂,对军队喊道:“赵国与廉颇,土鸡瓦狗耳,非我大秦一合之敌,诸位将士可有信心打败赵军,攻破晋阳?!” “杀!杀!杀!” 战鼓在响,黑红相间,绣着秦字的旌旗迎风飘扬,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子楚喊道:“壮哉大秦!大秦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 阅。兵之后,子楚走下城墙,蒙骜以及一众大臣陪同在他身旁参观军营。 这次慰问军队,吕不韦和九卿都留在咸阳守家,蒙毅等少数朝臣则跟随。 蒙骜问:“大王打算去哪看看?” “嗯……先去伤者营,寡人要去慰问一下受伤的将士。”子楚说。 一行人来到伤者营。 距离上一场大战过去多日,现在伤者营里的受伤士卒基本都缓过来了,但因为行动不便只能躺在病床上,所以和同帐的病友在谈笑,话题也是越聊越偏,属于放出来会被河蟹的那种。 见子楚、蒙骜一行人前来,他们连忙打住,试图挣扎着爬起来行礼。 子楚抬手制止,高声道:“所有人都待在病床上,不必行礼!医者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莫因为寡人前来便耽误了事。” 士卒们这才停止动作,迟疑着坐了回去。 子楚来到一个圆脸士卒面前,坐在病床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大王,小人叫陈大壮。”士卒说。 子楚颔首,看着他被夹板固定起来的腿,问道:“不要太拘束,你是伤到腿了?” “还有胸口。”陈大壮说。 “怎么伤的?” “被赵国人砍了一剑,倒在地上,结果被马踩到了腿,要不是隔壁床的老刘救额,额就没了。”陈大壮说。 子楚连连点头:“你福大命大,能活下来是肯定的。” 他让陈大壮好好休息,随后起身继续往前走,看到了军医为伤者换药,便驻足观看。 只见军医换药时首先打开一个瓷罐,从中倒出酒精消毒,随后才开始换药。 伤者疼的龇牙咧嘴。 蒙骜在一旁解释道:“这次打仗,我们提前储备了足量的酒精,吴卿的医术确实高明,自从用上酒精消毒后,军中伤口发炎的案例锐减!” 子楚连连点头:“他的办法总是没错的。” 有了酒精,他们从伤者上就领先赵国。 子楚只能说他们已经赢赵国太多了。 慰问完伤者,子楚紧接着又来到军中的匠作监,考察工匠打造军械。 “军中现在军械压力不大,有了新的铁矿和铸造方法,我们的战马都已经配备了马术三件套,也就是马蹄铁、马鞍和马镫,所用的兵器质量也远超赵国!” 蒙骜拿来两把剑:“大王你看,这是我们的剑,这是赵国的剑!” 他举起双手,两剑砍在一起,铿锵一声,赵国的剑上顿时出现一大道豁口,而秦国的剑毫发无损。 子楚眼中满是赞誉。 他接过两把剑打量着,开口道:“邯郸的冶铁业发达,锻造的铁器素来享誉七国,可现在我们秦国的铁剑却能遥遥领先于赵国的剑,放在以前真是不敢想,有这样的剑,寡人的将士上战场搏杀也就多了一层保障!” 这还是吴驹的功劳。 要不是他贡献了打铁的奥秘,还帮秦国寻到了临邛的那座铁矿,秦国也不能领先这么多。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啊!”子楚感慨着吴驹这句话,深感赞同。 有些君王执迷愚民之术,以此凝聚民心,增加军队的战斗力,秦国同样是这样,并且很有心得,这得益于商鞅的驭民五术。 但子楚在和吴驹结识后,对这个观念逐渐改观,直至现在认为应该摒弃! 子楚觉得,君王用愚民之术,乃是目光短浅,没有看到科技发展带来的红利,如果他们看得长远点,就会发现,大力发展科技为国力带来的增幅,要胜过愚民之术上万倍! 现在的秦国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后来子楚又反思自己,充分发挥以铜为镜、以人为镜、以史为镜的理念,思考:为什么从古至今都没人这么想,难道炎黄、尧舜禹、齐桓公这些帝王君主都没有他子楚聪明? 那当然也不是。 归根结底,他们缺一个吴驹! 也就只有吴驹,才能深刻贯彻“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个理念。 他有一次和吴驹谈话中,提到了自己这个想法。 吴驹当时高兴的不得了。 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改变这个时代君王和臣子的理念,让他们抛却老一套的治国思想,重视科技发展。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快,走的更远! 否则若以原定轨迹发展,谈何百年国祚,谈何世界一统? 但他又对子楚说:“大王的理念是正确的,超前的,不过有一点是错的,那就是我,秦国只有一个吴驹是没用的,最好是有千千万万个吴驹,如此我大秦才能昌盛。” 子楚现在再看到军备的发展,对吴驹的话深表赞同,同时又无比庆幸秦国有吴驹! 吴驹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那是一大憾事,如果是敌国有,那是一大灾难。 现在他是秦国的臣子,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 蒙骜又接着说道:“还有,在接下来,我们打算用上床弩。” 子楚点头:“也是时候检测一下床弩实战的威力!” 他们正要继续交谈,蒙毅忽然急匆匆的赶到。 “大王!”蒙毅行礼。 “何事如此匆忙?”子楚问。 “边关密报。”蒙毅将密报呈上。 子楚接过一看,随之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抚掌:“好!太好了!” 见蒙骜等一众臣子都在疑惑,子楚干脆将密信翻过来给他们看:“日前,政儿和夫人已入萧关!” 蒙骜等人闻言也是大喜:“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此事乃是子楚的心结,如今终于解开了,怎能让人不喜? 子楚自己也是十分高兴,喝道:“今夜要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休!还有,传令沿途城池,做好迎接的准备。” 待蒙毅传令的功夫,他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密信,心中满是期待。 再有几天,就能见到他们母子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榆社 十二月的第七天,蒙骜率领大军东进,向榆社一线发动进攻,想要进一步压缩赵军的生存空间。 双方大战于榆社之野,这一仗,蒙骜摆足了精兵强将,大秦最精锐的部队秦锐士同样上阵。 赵军大败,退而守榆社。 蒙骜领兵追至城外三十里处扎营,重整军队,于次日一早向榆社发动进攻。 榆社城前,军士筑起观战台,子楚和蒙骜站在台上远眺城墙。 蒙骜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目光坚定,气势非凡:“榆社虽不比晋阳、邯郸之固,却也城高池深,就让它来检验一下床弩的威力吧!” “蒙武!” “末将在。” “你领一军,向西城墙发动进攻!” “是!” “冯劫!” “末将在!” “你领一军,向东城墙发动进攻!” 蒙骜下完指令,自己则坐镇中军,攻正面。 子楚虽然在旁边,但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观战,不会干涉蒙骜的命令,毕竟外行指导内行素来是大忌,领兵更是如此。 秦军雄赳赳气昂昂,令城墙上的赵军胆战心惊。 时至巳时,蒙骜下了将令,炸雷般的战鼓声四起。 “杀!” 秦军如潮水般气势汹汹哦涌向城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榆社守将乃是赵将汤术,见秦军如此,他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中满是忌惮。 不怪他胆小,他同样是百战之将,但秦军给人的恐惧,早已是沁入骨髓了的。 战鼓的每一下,都好似是擂在人心口上,令赵国士卒脸色发白。 尽管秦军来势汹汹,但汤术并不畏惧,因为廉颇早有准备,榆社绝对能守住! 一旁的都尉见主将不说话,气氛有些低迷。 汤术发现后,顿时大喝:“都给本将振作一点,岂有未战先怯的道理?!” 众都尉被其喝醒,他们身为军士自然也不会害怕,不过是一时间被秦国的气势压倒了罢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难不成你们真怕了秦国?”汤术眼睛一眯。 “回将军!没有!”一众都尉说道。 “那就好!我赵国男儿岂有胆怯的道理?何况,我只觉优势在我!” “榆社城内准备充足,火油滚石无数,岂是秦军能攻下的?我观秦人,如卖首尔!” 汤术言语中满是自信。 都尉皆赞同,信心百倍。 “传我将令,擂鼓!劝君坚守城墙,非伤,士卒不得后退一步,违令者,依军法斩首!” “榆社不容有失,这是廉将军的命令!我们守住榆社的时间越长,为廉将军创造的战机就越有利!我汤术今日在此立言,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城墙之上的赵军被调动起来,见秦军将至,弓弩手率先上前,弯弓搭箭,一轮轮箭雨顿时从城墙上倾泄而下。 秦军冲到城墙下,一道道云梯搭在了城墙上,但火油、滚石、滚木、金汤又随之铺天盖地的前来,战场十分惨烈,鲜血飞溅。 秦军前赴后继的向上攀爬,但都难以登上城墙。 蒙骜等人始终在远处观战。 “这榆社城内的火油看起来很充沛啊!”蒙骜皱眉。 一轮进攻不成,他立马将军队撤了回来,不愿徒增伤亡。 “上床弩!”蒙骜大喝。 步兵后撤,举盾掩护床弩上前。 距离较远且有盾牌遮掩,一时半会看不清,赵军都不明白秦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心里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谜底很快就被揭晓了。 “弩!好大的弩!”都尉大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发什么癫?”汤术见此立马怒目而视,他们身为将领,若他们都慌了,军心岂不大乱? “不是,将军你快看!”都尉说。 汤术向城下投去目光,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如巨兽般的床弩! 他人瞬间麻了,大惊失色道:“秦军这是造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城下,床弩兵严阵以待。 都尉大喝:“装载箭矢!” 兵卒按照其指令行事,两个兵卒将如标枪般、光箭杆就有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抬上弩机。 “第一排!抬高三十度!第二排,抬高四十五度!第三排,抬高六十度!” 床弩兵摇动转轮,床弩缓缓抬起。 按照吴驹的设计理念,转轮上刻画了角度,这样一来,军队进攻更加整齐有度,操控床弩的兵卒也不必只凭经验,威力、射程、高度都可以根据公式计算出来,十分方便! 这时,汤术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指挥守城将士:“放箭!放箭!” 可秦军大军撤到了射程之外,而摆在军前的床弩上本就装了护盾,使床弩的士卒又同样有战友举盾保护,几轮箭雨下去,根本没有什么成效! “上弦!” 身材魁梧的士卒推动绞盘,令人牙酸的吱吱作响声响起。 “报!一号上弦完毕!” “二号完毕!” “三号……” 床弩兵陆续报告。 “放箭!” 士卒将使大锤狠狠砸动扳机。 一声巨响后,扳机复位,箭矢嗖的一声射出! “蹲下!”汤术说完,自己便抢先抱头蹲在城墙下。 这箭雨远不如寻常箭雨有压迫感,但那能当枪使的弩箭让人想起便是一阵龇牙咧嘴。 砰!砰!砰! 一阵下冰雹般的声音后,箭矢尽数落在城墙上,汤术等人只觉脚下不断传来震感,城墙都仿佛在摇晃震动! 汤术立马爬起来,趴在城墙上往下看,只见坚固的榆社城墙已经成了刺猬! 一道道弩箭牢牢钉在城墙上。 他伸手想要拔下来,却发现根本拉不动。 弩箭至少有一小半没入城墙,连带着城墙被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而有些箭矢密集的地方,城墙竟然都要倒塌了! 令人疑惑的是,秦军并没有进攻。 汤术疑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秦军还在操作箭矢,打算再来一波箭雨! 他仅存的一点自信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放箭!”箭矢装载完毕,迅速射出。 嗖嗖嗖! 这个时代的城墙大多是夯土,榆社也不例外,一轮箭雨就已经够呛了,这一轮落下后,本就不堪重负的城墙更是彻底支撑不住的,在塌陷、倾倒! 并且更让人胆寒的是,秦军在迅速逼近! “守城!守城!”汤术大喊。 “报!东城墙塌陷了一段!” “报!西城墙危!” “秦军!秦军上来了!” 汤术低头一看,秦军这次没搭云梯,是顺着弩箭爬上来的。 一道道弩箭被钉在城墙上,哪怕臂力不够的普通人都能顺着弩箭爬上来,更何况是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卒。 军心大乱,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防守。 并且火油和滚石在这时候也显得没那么好用了。 毕竟秦军的全方位的涌上来,而非通过云梯,一烧烧一片或者一砸砸一片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甚至依靠着这些弩箭,秦军也在城墙上更加灵活,可以左右上下腾挪。 “完了!”汤术方寸大乱。 他只看到数不胜数的秦军,从四面八方顺着弩箭爬上城墙,从倒塌的城墙涌入城内……偌大的榆社,曾被认为城高池深,此时却成了漏风的筛子! 榆社,危! 第五百九十六章 墨守公输(4k) 榆社城在两个时辰内被迅速攻下,这非汤术无能,而是秦国这一手床弩攻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换成任何一个将军来,这个闷亏都要吃,不过是吃亏大小问题。 只不过汤术一时半会非但没有拿出反制方案,如果换做廉颇来,绝不会如此,毕竟像蚂蚁一般爬上城墙攻城的“蛾傅”之法并不高明,墨子称其为“将之忿者也”,意思就是,这是将军在恼怒之下所用的方法。 墨子还详细记载了用“技机”、“苔”等器械防御的方法。 可惜汤术自以为榆社城池坚硬,易守难攻,备足了防御用的物资,但实则依然准备不够充足,若如墨子一般守,防个十天怕是也不成问题。 况且其至守城时,甚至连命令都没能下达清楚,士气一崩再崩,最终全线崩盘。 当然,这也和秦国的攻法太不讲理有关。 床弩,虽然名为弩,但就用处来说,普通弩和床弩完全是天然之别。 一箭射塌城墙你敢信?? 城门被从内打开,子楚、蒙骜被迎入城内。 偌大的榆社城,现在已经满目疮痍,城墙多段倒塌、受损,城墙下弥漫着由火油、金汤等混合的难闻气息。 走到城墙前,子楚抚摸了一下弩箭射出的坑,夯土制成的城墙顿时哗哗掉渣。 “这城墙到时修起来可费劲了啊!”子楚收回手,呵呵一笑。 “只怕有些城墙都要推倒重修。”蒙骜点头。 子楚摆手:“倒也无妨,我们有水泥,混凝土,修起来很方便。”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能打也能修,就问你气不气? 这时,有士卒前来禀报:“报!敌将汤术尸首已带到!” 子楚看了一眼:“他是怎么死的?” “启禀大王,此人当是逃跑途中被流矢击中而亡!” “嗯,好生安葬了吧。”子楚说。 一旁,《大秦报》的记者随行,在本子上记一下了榆社城破,毙敌将汤术等字样。 现在的《大秦报》同样播报战时信息,当然,报纸上肯定不会提到床弩,所有的内容发出去前都要受到严格审核,不能泄露机密。 “传令全军,休息半日,明日一早进攻涅氏城!”蒙骜下达了命令。 …… 榆社一日被破的消息,半日后晋阳和邯郸方面就都得到了消息。 晋阳。 廉颇对汤术连一天都没有守住很是愤怒,但此时的他紧蹙眉头:“你是说,秦人用一种巨大无比的弩箭将榆社城攻破了?” 帐内,廉颇和一众将军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血污,风尘仆仆的士卒。 士卒重重点头:“是弩!比人还大的弩,弩臂如人之臂膀,弩箭如婴儿臂膀粗细,足有数百架,可以把城墙射塌!” 廉颇沉默。 这么重要的事情,士卒显然不会开玩笑,他们都是守城战的亲历者。 更重要的是,这种所谓和人一样大的弩箭虽然骇人听闻,但放在秦军身上却又格外河里。 毕竟现在的秦国今非昔比,是公认的黑科技多,拥有床弩这样的武器似乎也正常。 “你先下去休息吧。”廉颇说。 “是,小人告退。” 大弩的事情先放在一旁,廉颇走到挂起的舆图前,他首要需解决的是目前的战局。 汤术之死情有可原,但误了军国大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廉颇要想明白对策。 “榆社守不住,涅氏等城同样凶多吉少啊!将军要早做打算!”麾下将领皆说。 廉颇颔首:“我已有对策,如果能把秦军拖延在上党,待攻下灵石后,秦军就如同插入我们腹地一般,届时从灵石和邯郸两个方向夹击,自可攻破秦军,收复榆社众城!” 他做下战略决策后,便果断下了决定:“传令全军,我要亲率十万军队,前往榆社与秦军一战!” “乐间!” “末将在!” “你率六万兵马,攻击灵石!” “是!” …… 与此同时,邯郸。 “什么,弩箭?!”赵王丹不可置信。 “正是!”前来传递战报的士卒说道,将床弩的样式描述了一番。 赵王丹皱眉:“汝可能画出此物样貌?” “启禀大王,卑职画技潦草,但可以一试!” “给他纸笔。” 于是这士卒将床弩样式画下。 几分钟后,赵王丹看着纸上的床弩,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这床弩画的很差,连转轮都没画出来,但大致的意思还是能够看明白,无非就是将床弩放大数倍。 “你下去休息吧。”赵王丹沉着脸说道。 “是!” 待士卒离开后,赵王丹对常侍说道:“传触舒祺!” “是!” 触舒祺。 左师触龙的儿子,在赵王丹即位的那一年,秦伐赵,赵国向齐国求援,齐国答应但要求长安君前往齐国为质。 长安君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太后自是不愿意,于是左师触龙前去劝说太后,也正是在那一年,触龙的儿子触舒祺进入黑衣卫士。 此人年轻时原本挺不成器,但进了黑衣卫士却像开了窍一样,二十年来官升黑衣卫士左统领一职,该职位和右统领相对,但一个负责间谍、情报活动,一个负责保卫王宫。 但此时,赵王丹对触舒祺却非常恼火。 待触舒祺进入殿内行礼,赵王丹立马把战报和床弩图摔到他的面前,大喝道:“看看!看看你们黑衣卫士都做了些什么!” “秦国人秘密研发了这种大杀器,你们却连风吹草动都没发觉,国家每年给黑衣卫士这么多开支,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触舒祺流下冷汗,连忙躬身:“臣失职,请大王降罪!” “降罪?你当然有罪!赵政逃出邯郸,到现在都没个影,现在对秦国也是两眼一抹黑,你知不知道你的失职,给赵国的军队造成了多大的损伤,多少将士因为你们白白命丧沙场!”赵王丹语言越发冰冷,已是怒极。 嬴政之事以来,他就对触舒祺十分不满,现在又添了一桩床弩,自然使赵王丹大发雷霆。 触舒祺身子俯的更低,一句话不敢说。 赵王丹深吸一口气,总算平息了一些怒火。 他走下陛,来到触舒祺面前,冷声说道:“寡人现在令你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把邯郸重新布置一遍,寡人不允许赵政的事发生第二遍,更不允许眼皮子底下有敌国的间谍或者刺客,你明白吗?” “臣明白!” “第二件事,命令安插在秦国的所有间谍都行动起来,寡人要知道咸阳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尤其是军政方面!尤其是这床弩,尽快搞清楚床弩的材料和工艺!” “是!” 触舒祺顿首,咽了口口水。 “去做事吧,希望你不会让寡人失望。”赵王丹背过身。 触舒祺告退。 待其离开后,赵王丹深吸一口气,示意常侍捡起图纸:“交给匠作监的人,让他们设法仿制!” “是!” …… 榆社等城的陷落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今七国无战事,只有秦赵在大战,所以七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党和晋中一地。 在这场大战中秦国首次登场的床弩自然吸引了无数目光。 楚国,齐国、魏国、韩国、燕国…… 无数方势力研究起了床弩。 而在这些势力中,有一方势力对床弩尤为在意。 韩国,一处旅店中,一个中年男人将一方图纸递给一须发皆白的老者。 “巨子,这就是目前我们得知的床弩大概。” “细节上很模糊啊!”被称为巨子的老者接过图纸说道。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墨家巨子! 在榆社之战发生后,他们对秦国的床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都是从逃出来的赵国士卒口中得知的,他们隔得远,毕竟看不真切。”中年男人说。 墨家是当世显学,并且是出了名的人多,势力遍及天下,侠客、贩夫走卒,打听到床弩的信息自然不在话下。 墨家巨子颔首,细细观察后说道:“倒是有点像我们墨家机关术中的连弩车。” “不过用途上就截然不同了,连弩车是百箭齐发,床弩是放大化,而且一个居高临下,用于守城,一个以下克上,用于攻城!”中年男人分析道,他同样通晓机关术,是墨子大弟子禽滑厘的后代。 墨家巨子抚须道:“却不知这是谁的杰作,是哪位机关术大师在为秦国效力?” “一攻一守……会不会是……公输家?”中年男人大胆的猜测道。 墨家巨子顿时眉头紧蹙。 墨家机关术乃是真实存在于历史,可以制造各种器械,只是一些影视作品中这么夸张。 墨家的开创者墨子正是机关术之道的创始人和宗师,其大弟子禽滑厘禽子,传承了墨子的机关术和守城术,同为此道大师。 而连弩车,转射机,悬滑车等等,都是机关术的拿手好戏。 尽管这些器械在《墨子》中都有记载,但其制作技术却掌握在每一代以为墨家巨子首的墨家核心层手中,不过墨家崇尚“兼爱非攻”,并不会把这些机关术交给诸侯用于攻伐。 这固然是好事,但也导致了后来这些机关术的失传。 而精通机关术的也不止墨家,还有——公输家! 双方风格迥异,墨家善守,这和其“兼爱非攻”的主旨有关,所以机关术的代表作也是用来防御的连弩车,转射机,悬滑车等等。 而公输家善攻,代表作乃是如今在攻城中广泛运用的器械——云梯。 公输家机关术的大师,正是大名鼎鼎的“鲁班”,又称“公输盘”。 昔年,鲁班为楚国制造云梯攻伐宋国,墨子听闻后赶到楚国去规劝鲁班。 墨子请鲁班助其杀人,鲁班不肯,称自己“仁义”,固不杀人。 墨子便借此问鲁班:“宋国又有何罪,楚国人少而地广,却以人换地,非智,宋国无罪而受到攻伐,非仁,明白这个道理而不去争辩,非忠,争辩而无果,非强,你自称仁义,不去杀一人却去杀一国的人,非明智者!” 鲁班对墨子的话很是服气。 但墨子请求他取消攻宋,鲁班还是拒绝,因为这不是他能决断的,再者覆水难收,哪怕他向楚王请求取回云梯,楚王也不可能听从,于是墨子又请他引荐楚王。 得见楚王后,墨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问楚王:“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糠糟,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 楚王答:“此人必然有‘窃疾’。” 墨子便说:“楚国有地五千里,宋国有地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楚有云梦泽,麋鹿遍地,有江、汉,鱼鳖满之,宋国却连野鸡野兔都难寻,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荆有长松、文梓、楠、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从这个三个角度来看,楚国何尝不是有‘窃疾’,大王若是攻打宋国,会损伤自己的仁义之名。” 楚王:“说得好,但我还是要打。” 墨子无奈,找来鲁班,历史上第一次沙盘演武爆发了。 墨子以腰带围成城池,双方各显神通,用自己的器械攻守,但墨子却九次击败了鲁班。 鲁班技穷,但墨子尚且有余。 于是墨子胜,鲁班败。 这一战,墨子不是为了羞辱鲁班,而是将自己的守城术展露出来,告诉全天下的人如何防御,也告诉楚王他的云梯并没有办法攻占宋国,等于废了鲁班的云梯。 但鲁班输了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鲁班气的吹胡子瞪眼,称自己找到了获胜的方法。 墨子说:“你的方法无非是把我杀了,但我的弟子禽滑厘等两百人还在宋国,他们传承了我的机关术和墨守之道,宋国绝不会被攻下。” 楚王最终放弃了攻宋。 鲁班也说自己获胜的方法究竟是否如墨子所说,但天下人都知道了,墨守才是机关术第一,“公输”只能屈居第二! 墨子和鲁班,没因此产生什么深仇大怨,二人都是当世大家,对对方很尊重,但这梁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结下了,毕竟事关颜面,更事关机关术第一之争。 后来,公输家极少再出现于诸侯之下,但却依然在活跃,鲁班没有再用自己的机关术帮诸侯征伐过其他国家,但传闻其找到墨子比试过数回,墨子很守信,从不披露比试的内容,但从公输家后来的反应来看,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墨子和鲁班都故去后,鲁班的后代发誓要为公输家正名,击败墨家,证明谁才是机关术第一。 每一代的公输家在学成之后便会去挑战墨家机关术,依旧采用沙盘演武的方式,但每每总是落败。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墨家和公输家就这样僵持了数百年。 这便是机关术的故事,也是墨家和公输家的故事。 “床弩,公输家……” 墨家巨子在沉思。 他点头:“是很有可能,看来我们的秦国之行要提前了,此行不仅为规劝秦王,也要见识一下这位机关术大师!” 第五百九十七章 灵石城危!(3k) 上党。 自吴驹等人离开月氏,进入萧关以来,他们横穿了北地郡和上郡,来到了上党。 一路奔波劳累,但好在能择城池落脚休息,比之关外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一行人奔袭于黄土高原的坎坷地貌之上,王翦、章邯、司马欣、董翳驾马位于队前,吴驹、嬴政、赵姬、赵高位于队伍中间,周围是一千名魁首近卫。 此时,吴驹用腿夹着马肚子,示意它自己走,左手拿着一份点心,右手翻阅报纸,边吃边看,嬴政等人也都人手一份《大秦报》。 他们在恶补在赵国,以及身处关外与人迹隔绝时期没了解到的事情,《大秦报》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吴驹和嬴政通过它大概了解到了秦国这段时间的各项大事。 吴驹看完一份报纸,随手塞进行囊,随后掏出一份地图,看了一会后说道:“前面再有五里就是灵石城了,咱们今夜就在那里休息吧,大王据说是随蒙骜老将军一同出征去了,待明日咱们再向东行去,不出两日便能碰到大部队了!” 嬴政等人颔首。 “这路总算是要走到头了。”董翳伸懒腰。 此时他们所处的地带已经可以称之为前线,自灵石向北两百里便是“祁”,再向北一百里,便是晋中盆地的核心,赵国的旧都“晋阳”。 不过此地当然没那么危险,前方的祁城守军众多,和灵石之间亦隔着六七座城池,不足为虑。 他们很快进入了灵石城。 灵石城墙坚固,地势较高,易守难攻,不过因为并非第一线战场,所以只有五千守军。 听闻公子政抵达,灵石县令、县丞和守将皆来迎接。 “臣拜见公子,拜见夫人,拜见吴卿!”三人行礼,随后将吴驹一行人迎入城中。 “公子来到灵石,自可安心,我们前几日才做了一场大搜查,将城中间谍扫荡一空,不会有危险。”灵石县令说道:“至于赵军更是不足为惧,这里虽然是前线,但前方的祁城有重兵把守,给他赵国一百个胆子,他们也断然不敢来攻击灵石!” 嬴政点头。 但吴驹听着这话,却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这立g可不是好习惯啊…… 但他又转而摇头,总不至于每次立g都会被打脸吧,灵石确实足够安全。 县令在城内设宴款待了他们,并安排他们在县令府内住下,还配备了侍者。 进入秦国后,每入一城他们都被如此礼遇。 起初嬴政还有些不习惯,昔日在赵国,缺衣少食,挨饿受冻,哪里有这等条件? 直到来秦国后,他才真正享受到一个公子应有的待遇,一时间不免也是感慨万千。 但嬴政心智成熟沉稳,并未因此产生报复性消费的心理,依然尚俭,不喜奢靡,此番来到灵石后,也嘱托县令稍微置办一些酒菜就好,切莫大操大办。 填饱肚子后已是入夜,众人便陆续安眠。 时至深夜,吴驹忽然听见一阵嘈杂,便披上衣服出门查看,见府内火光大盛,侍者、仆役走来走去,连忙拉住一人问询:“发生什么事了?” “赵国人!赵国人攻来了!”仆役一脸惊慌。 此时嬴政等人也都被惊醒:“赵军如何会来?祁县不是足有五万守军吗?”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灵石县令慌忙走来,说道:“请公子速速出城,赵军已至,此地危险,不可久留!” 前去查探城池各方情况的县丞此时也来了,皱眉说道:“已经来不及了,赵军已经围困灵石,城门出不去了。” 吴驹和嬴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心情凝重。 …… 日前,涅氏。 这两日,蒙骜在涅氏、榆社一带的攻势十分凌厉,将方圆百里的四座城池尽数打下。 但正值大获全胜时,子楚却没来由的感觉一阵心神不宁,随后他们就接到了廉颇领军逼近的消息。 “报!廉颇带兵已至!” “报!廉颇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 “廉颇带了多少军队?”蒙骜问斥候。 “大约有十万军队。”斥候答道。 “什么?”蒙骜瞬间皱起眉头。 账中诸将也纷纷感到不对劲。 “你确定是十万不是二十万?“ “确定!” 子楚思虑着说:“我们带了十五万军队,这点廉颇肯定知道,而晋阳有二十五万军队,就算留守十万,廉颇也有十五万军队,何以只带十万攻十五万?必然有诡!” “大王所言极是,廉颇兵风稳健,兵法严谨,不喜奇胜,如果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只带十万人来。”蒙骜在帐内来回踱步,忽然说:“速去探明上党诸城安危,令他们严加防守,不得有误!” “是!” “父亲怀疑廉颇要声东击西?”蒙骜问。 “正是。”蒙骜点头:“廉颇要是想打决战,一定会把地点选在晋阳前辽阔、开广的平原上,或是依靠晋中各险来防守反击,恐怕他们此行前来不是为战,而是为牵制我军!” 然而这条命令下达了没多久,他们就接到了西面的军队汇报来的一则坏消息。 祁县守将庆仁和投敌叛国,向大军饮水中投毒,致使大军无力征伐,祁县失守! 消息传到主帐,帐内一片死寂,众人先是愕然,随后便是一阵愤懑。 “他庆仁和安敢如此!” “此人罪该万死!” 众将纷纷口诛笔伐。 子楚阴沉着脸,通过紧握着的拳头不难看出他已是怒急。 投敌…… 自昭襄王一朝以来,已有十年无人投敌了! 纵使上一个投敌的郑安平,也在被赵军包围的情况下投降,而非像庆仁和这般临阵投敌,还倒打一耙,给了秦军一击。 这是莫大的耻辱和背叛! 蒙骜收拾好心情,来到地图前打量了一番:“那廉颇的想法,莫非是收复祁县,在灵石构建防线?倒不失为好方法,灵石地势险峻,背靠绵山,境内山峦起伏,又有汾河穿插其中,无论依山而守还是依水而守,都有天然优势。” “臣的想法是暂且放弃祁县,击退廉颇,大王怎么看?”蒙骜问。 子楚颔首:“你做决定,寡人不干涉,不过祁县、邬县、兹氏、灵石诸县给了也无妨,他们守不住的。” 子楚在战前就曾给蒙骜透过一点底——秦国不止有床弩、马蹄铁等利器。 他们还有火药! 如果用来攻城,祁、邬、灵石等城唾手可得! 蒙骜心中了然:“那我们便专心对付廉颇吧。” 蒙毅此时忽然出言打断:“大王,父亲,还有一事恐怕需谨慎对待。” “哦?何事?”子楚和蒙骜转过头去。 “日前,公子已经自高奴往蒲邑方向去,臣恐怕……此时他们就在灵石诸县的范围内。”蒙毅皱着眉头说道。 嘶! 帐内气氛蓦然一窒。 子楚心中一紧。 若按行程计算,似乎正是这样! “速速派人探明!” 子楚捏着眉心,心情既沉闷又烦躁。 但愿政儿他们不要在灵石城…… 得而复失的感觉,他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尤其是同行的还有吴驹。 如果此时同时失去嬴政、赵姬和吴驹,子楚不敢想象那是对秦国和他多大的打击! 越想越烦,子楚示意蒙骜他们继续做战术部署,自己则走出军帐,传来玄冰台的统领,语气森寒:“庆仁和投敌叛国,寡人令你尽快查明此事,若当真如此,此人罪无可恕,便杀其人,戮其尸,灭其宗族!” “是!” 这一夜子楚失眠了。 时至后半夜,消息终于传来。 灵石和涅氏相隔甚远,一来一回十分耗时,所以灵石的安慰尚且未知,但子楚此前命令秦国以及上党各县在嬴政一行人过境时派人向大军汇报,以便子楚实时掌握其位置。 现在传令的人已至。 “启禀大王,公子日前已在灵石下榻。” 子楚眼前一黑,连忙说道: “快!快!派军援救灵石!” 蒙骜听闻后当机立断:“武儿,恬儿,你二人亲自走一趟,速速前往灵石一线,调军救援!” “是!”蒙武和蒙恬听完便择了军营最快的两匹马,并带了两万人的骑兵奔赴灵石。 子楚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灵石有多少守军?” “五千。”蒙骜看了一眼舆图后答道。 “吴驹还有一支亲军,有一千人,操练的不错,可以以一敌五,便算作一万守军。”子楚沉默了。 他们之前算过军队的数字,廉颇只带了十万人,那么灵石一线至少是五万人。 一万守五万? 子楚都想不到怎么守,这个配置,换廉颇、李牧来恐怕都是两眼一抹黑。 “庆仁和!贼子该死!”子楚双掌重击桌子,愤怒至极。 “大王可以往好的想一想,万一吴驹等人见势不对已经离开灵石,或者廉颇的目标并非灵石呢?”蒙骜安慰道。 子楚无语,你这也叫安慰人? 蒙骜心里也清楚,不管怎么说,嬴政、吴驹这一行人现在的处境都算不上好。 “希望他们能平安吧!”子楚叹气。 第五百九十八章 灵石之围 确实让蒙骜蒙中了。 虽然廉颇划给了乐间八万军队,但乐间带到灵石的只有五万。 因为在秦国布置于晋中西部的防线中,并不只有祁一处,而是在祁和兹氏各有五万军队。 所以乐间在攻下祁之后,不得不分兵三万留守汾河一线,保证如果兹氏方面领军回援,这三万军队可以抵御之,撑到乐间拿下灵石后再回过头处理兹氏。 尽管如此,眼下的形势也实在差的令人焦头烂额。 六千打五万,一比八的比例怎么赢?? 就算是六千个吕布,也不敢说个个能以一敌八,何况灵石没有吕布,连邢道荣也没有! 县令府内气氛凝重。 嬴政负着手,抿着嘴唇。 赵姬蹙着柳眉,章邯、王翦、乌倮等人都在沉默。 赵高低着头,嘴唇发白,不难看出他有些害怕。 吴驹深吸一口气:“守是守不住的,更不可能投降,如今之道,唯有突围!” “吴卿所言极是,公子万金之躯,切不可留在这里,我等愿率士卒为公子搏出一条生路!”县令立马拱手,毫不犹豫,大有为国捐躯的决心。 “乐间不给活路啊……四面围城,就算平均分开,每个城门也至少是一万两千人,突围……难度颇高啊!”吴驹叹气。 这里最有战斗力的是他的魁首近卫,全员都是骑兵、精兵,可在以少敌多的情况下开城门迎敌,迎面而来的会是铺天盖地的敌军,再强壮的战马也跑不起来,胜算会无限降低。 吴驹思虑片刻,有了个想法。 “城内有多少火油?”吴驹忙问。 “不过百罐!”县令说。 吴驹惊:“怎么会这么少?” “吴卿有所不知,祁县和兹氏才是我们的防守重点,晋中西部的大量战略资源都集中在那里,灵石的火油一早也被拨过去了,但是祁县……”县令苦笑道。 自不用多说,乐间都领着军队过来了,傻子都能猜出,祁县不出意外的话是出意外了。 吴驹深吸一口气,感觉血压都上来了。 他捏了捏眉心,忽然灵机一动,说:“城内可有无拘酒肆?有几家?还开着吗?” 嬴政不禁侧目,莫非吴驹有方法? “有九家,在开战之前关了。”县令说。 “走,我要去一趟最近的酒肆总店。”吴驹说:“边走边说。” 他们迅速走出县令府,来到最近的酒肆。 吴驹一脚踹开门,翻出一堆账目查阅了最近一次进货的数目,大喜,连连点头。 “可是有法子了?”乌倮问。 吴驹没说话,飞快跑出门,一头扎进酒肆后院连接着的仓库,再出来时脸上的凝重之色已是一扫而空。 “有法子了。”吴驹点头,示意众人安心。 “公子可信我吗?”吴驹问。 “信!”嬴政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诸位如今需要齐心协力,方可有一线生机,所以现在统一听我调度,如何?”吴驹问。 嬴政率先说道:“一切听先生的!” 嬴政都发话了,其他人哪里还有意见,皆说:“谨遵您命令!” “好!诸位,我们一路从赵国走来,同舟共济,共渡难关,邯郸到月氏这么艰难的路都走过来了,灵石也不在话下,我一定带大家安全离开灵石!”吴驹语气坚定。 众人皆顿首,目光坚毅,对吴驹的话毫不怀疑。 “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最起码两刻钟之内,城墙不能失守,请告知文将军务必死守!齐县丞,你现在去征调五百民夫供我指挥,除此之外,女子也可,人越多越好!”吴驹说。 县丞颔首,转头便走。 “我想要到城墙上,为将士们鼓舞士气!”嬴政忽然说。 “不可!城墙上十分危险,公子若是有什么闪失,臣万死莫辞!”县令立马规劝道。 “军中眼下人心浮动,士气低迷,我为公子,若能与他们并肩而立,将士们方可有斗志,城墙兴许还能多守些时候!”嬴政明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非热血上头之言。 吴驹只是稍微思虑了一下,便说:“请县令为公子择一副最好的铠甲,公子务必注意安全!” 县令无奈,也只能称是,交给下人去做,让人取来了数副最好的铁甲,分给嬴政、吴驹、章邯等人。 “王翦,我给你五十魁首近卫,你陪同公子左右,负责保卫公子的安全!” “在所不辞!”王翦作揖,这本就是他的职责。 “章邯、董翳、司马欣,你们带领一千魁首近卫,再留五十骑保护夫人、乌叔,其余全部投入战斗!”吴驹说。 “是!” “符县令,你安排民夫,在城内设置陷阱,或洒金汤,或挖坑,或用沙袋堵住各大街道,怎么都好,只需在我下令撤退时可以将赵军拖入巷战,阻挠其行进速度,有序撤退。” 县令颔首,不禁多嘴问了一句:“吴卿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吴驹这才想起自己压根没说打算怎么突围,笑了笑,说:“没有火油,我们还有酒嘛!” 众人一怔,不解。 吴驹又补了一句:“难道只有火油能燃烧吗?” 此言一出,大家微微张开嘴做恍然状,似乎有些明悟了。 “好了,闲话少叙,我自会安排好一切,现在大家可以去做事了!” 众人四散而去。 吴驹走上前为嬴政穿戴盔甲:“公子怕吗?” “不怕,我是秦国公子,若是我都怕了,将士们又该如何?”嬴政目光炯炯,穿上铠甲后更显身姿英挺,威武不凡。 他不缺勇气,况且眼下的形势想的很明白——如果他们被擒,亮出身份的话,会被扭送邯郸,下场一定凄惨,如果不亮出身份,会被乐间当成路人甲随手杀掉。 为今之计,唯有活着离开灵石! 吴驹连连点头:“正该如此!城若破,有死而已,有何惧哉?不过公子尽可放心,我们此番必可安然无恙,完璧而归!” “先生有多少胜算吗?”嬴政问。 “十分!”吴驹微微一笑:“乐间?我的命岂是他能取的,要取也是他祖先乐毅来取,无智之辈,为廉颇所败,又何德何能把我留在灵石?” 嬴政被他这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好!你我共战此役!” 吴驹顿首,在侍者帮助下也穿戴了甲胄,双方旋即向不同的方向赶去。 嬴政一路来到城墙上,见城墙上火光通明,带甲的士卒来来往往,气氛十分紧张,秦军在紧锣密鼓的做守城的准备工作。 因为守城物资不够,就连城内的房子都被临时拆掉,砖块被搬到城墙上留着一会顺着云梯砸人。 嬴政走到城墙边,远眺着夜色之下,远方的乐间大军,脸色越发凝重。 第五百九十九章 灵石之围(二) (这两章本该在昨天发,但我觉得连贯着看观感会好一点,所以就没发出去,一直拖到现在。这章定时是十一点末,我写了四章,另外两章随后便到) 北城墙,灵石守将文若海发现嬴政在城墙上,不由大惊,连忙说:“公子怎么来了,城墙上十分危险,还请公子速速前往城内!” 嬴政摆手:“文将军啊,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将士们浴血奋战,我自当为其助威才是!” 文若海闻言感动不已,但还是出言规劝:“公子,我们的打算本就不是守城,而是给您创造突围条件,六千守五万是不可能守住的,您还是当留在城中,择时机离开灵石!” 嬴政摇头:“吴驹已有突围之法,他请文将军死守城墙,守住城门至少两刻钟!” 文若海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末将自当从命!” 他长出一口气:“两刻钟……好!便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把两刻钟守下来!” 嬴政转而看向远方的影影绰绰间:“乐间这是在组装攻城的器械?” “正是!”文若海点头,沉声道:“这定是一场恶战了!” 章邯走上前去与文若海交流,询问哪里有防守薄弱处,他们魁首近卫会顶上去。 与他们这些正规军作战,自然不能乱打,魁首近卫的实力够硬,自然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顶。 文若海听后连忙道谢,随后拿出舆图,与章邯交流。 章邯连连点头,听罢,对嬴政说:“公子,我等需领军作战,你多保重,这五十名近卫会贴身保护你。” “章统领注意安全!”嬴政说。 章邯、董翳、司马欣三人拱手作揖,领军前往各方防守。 嬴政转头对文若海说:“文将军,我想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好!”文若海应道,将嬴政引至军鼓前。 嬴政深吸一口气,双手拿起鼓槌敲响了军鼓。 咚!咚!咚! 浑厚沉闷的鼓声传入城墙上每一个士卒之耳,令他们身体一紧,下意识操起兵戈。 他们反应过来这并非开始作战的鼓声后,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便听到嬴政洪亮的声音响彻城墙之上。 “将士们,百姓们,请听我一言,我乃秦国公子赵政,便是以前在赵国的秦质子!” 看着将士投来惊讶的目光,嬴政走下鼓台,大步沿着城墙上行走,目光投在那些或坐或立在城墙两侧的士卒脸上,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灵石。” 嬴政苦笑:“这是一个意外,我自赵国归来后,本该前往大本营,途中于灵石逗留,以至于今日被乐间之军围困。” “但这不重要!” “想必你等都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处境,四面皆敌,赵军视我们如瓮中之鳖,要围而歼之,而我们从军队到武器,没有一项占优势的,我想问你们,你们害怕吗?” “不怕!”将士们齐声说道。 嬴政笑了笑,大声说:“看得出你们其实不太有底气,其实我也不太有底气,六千打五万,谁敢说有底气?” “但今天我们会做到!” “不是守住灵石,而是活下来!我们已经有了突围出去的方案,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我们大秦的客卿吴驹也在城内,他正在策划突围!” 众士卒惊呼,嘈杂声阵阵。 说赵政,他们可能不知道是谁,因为嬴政早些年一直居于赵国为质,百姓信息闭塞,能知道赵国有一位秦国的质子就算博闻了,更别提知道赵政这个名字。 但说吴驹,他们都知道! 这位大人竟然也在城内? 大家都有些激动了,原本胆颤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嬴政和吴驹的出现带给他们一些底气,这就如同孩童出远门一样,若是一群孩童,哪怕人再多,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但若是有一位父辈、一位领袖带领,他们就心安的多。 嬴政和吴驹正充当着这样的角色——秦军的主心骨!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需要诸位将士齐心协力,如此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赵军就要攻来了,众将士可愿同操兵戈,共同御敌?” “杀!杀!杀!” 士卒皆以兵戈击地,给予回应。 嬴政短短几席话便调动起了城墙上的气氛。 一旁的文若海见状对嬴政刮目相看,久闻这位公子政贤明,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两刻钟,大家只需要守住两刻钟!” “开战之时,我就在这里,就在城墙上,哪里都不会去!” “我会和你们同进同退!若死,同死耳!若生,共生矣!” 嬴政拔剑遥指城外:“战!” “战!战!战!” 此时,城外传来阵阵鼓声。 击鼓进军,鸣金收兵。 鼓声正是赵军将至的预兆。 嬴政转头望去,见赵军的攻城器械已经组装好了,各种云梯,冲车滚滚而来,黑云般的军队向前压进! 嬴政见状,来到军鼓前,也敲响了迎敌的鼓声。 鼓击三声,嬴政大喊: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四面击鼓之兵同击鼓三声,所有将士不约而同的看向城外,复而诵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城外,点将台上一鬓发花白的魁梧男子傲立,正是乐间。 乐间听见灵石城内传来天雷滚滚般的声音,不由也为之憾然,但转而便是不屑: “区区灵石,五千守军,士气再高又有什么用?吾必击而破之!” 第六百章 灵石之围(三) 另一边,城内。 城内现在都悬挂起了“姊妹旗”、“童子旗”。 军队守城,对旗帜有严格的规矩。 需要木头便悬挂苍旗,需要烟花便悬挂赤旗,薪樵为黄旗,石为白旗,水为黑旗,食为菌旗,死士为仓英之旗,竟士为雩旗,多卒为双兔之旗,五尺童子为童旗,女子为梯末妹妹之旗,弩为狗旗,剑盾为羽旗,车为龙旗,骑为鸟旗。凡所求索旗名不在书者,便按照其形状样貌制作旗帜。 城上举旗,备足之军中所需之物后便立即下旗。 现在城内悬挂“姊妹旗”、“童子旗”等旗帜,正是为了尽可能为吴驹征调民夫。 灵石城本来都快作为后方了,所以城内的百姓很多,倒也不必担心征不到人,随随便便就能凑出几千人。 这几千人,让他们打仗他们不行,让他们干一些苦力活还是能办到的。 见不一会的功夫已有数百人到齐,吴驹找了一处高处站着,大声喊道:“安静!安静!所有人看我!” 所有人投来目光。 吴驹继续说话:“我们现在是在准备突围计划,事关所有人的性命,所以烦请大家一定尽心尽力!长话短说,我现在开始分配任务。” “所有孩子!自城东开始,挨街挨坊,挨家挨户找容器,凡是是和人头差不多大小的容器,锅碗瓢盆也好,罐子也好,通通运送到这里来!每三十个孩子为一组,由一个成年人来统筹指挥。” “所有男人和女人,把这仓库里所有的酒水都搬出来,排列在空地上,要小心,轻拿轻放,现在开始行动!” 他随后为孩子分好了队伍,安排了数十个成年人指挥。 不一会,半大的孩子各奔东西,没入夜色中的各个街道,男人女人从仓库中进出,协力搬出酒坛。 “吴卿,你还需要什么?”县丞接着问道。 “十罐火油,炭火若干,另外,找些稻草来,扎成人形,至少扎二百个,越多越好。”吴驹说。 县丞点头,继续去指挥调配物资。 吴驹长出一口气,撸起袖子也去帮忙,他力气大,搬的快。 现在时间不止是金钱了,而是生命,要抓紧! 酒水一坛一坛被搬出来,不止是酒,以往无拘酒肆里那些最名贵的酒也都被拿了出来,留着备用。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酒再贵,值此时刻也没有命贵。 …… 第一批孩子也赶了回来,送来他们从每家每户搜出的锅碗瓢盆。 一旁的府门前,赵姬看着人来人往,美艳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夫人,我们这次能活着离开灵石吗?”赵高很害怕,现在的他实则比嬴政大不了多少年纪,城府更是不如,害怕也是自然的。 赵姬深呼吸,轻启红唇:“相信吴驹吧,无论是我们之中还是在秦国,他都是最智者,这一路这么艰难都走过来了,我想我们这次也一定能死里逃生!” 话虽如此,两人却依旧蹙着眉头。 “走,我们也去帮忙!”赵姬说。 说罢,她便走出府邸。 “夫人怎么来了,你万金之躯,怎可操劳这些。”吴驹见状连忙阻止道。 “人多力量大,现在我多出一份力,就能多活下来一个人。”赵姬说,她是聪明人,能明白这个道理,清楚这个时候不是摆架子的时候。 吴驹点头,没再劝阻,说:“那夫人便请帮忙指挥这些民夫,你看到这些罐子了吗,将大酒坛里的酒水全部分装到罐子里。” “好!”赵姬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吴驹命令后面赶来的民夫听从赵姬的指挥。 十万火急! 他想试验一番,于是将布条塞进酒瓶,用火折子点燃,随后奋力扔向一块空地。 酒瓶落地碎裂,酒水流出,刹那间火焰四起! 火光映在吴驹脸上,他双眼炯炯有神。 就是这个感觉! 一旁的民夫都不明白这位大人物在做什么。 没错,吴驹正是在制作燃烧瓶。 正如他所言——能燃烧的可不只有火油啊! 白酒在40至50度就已经可以被点燃了! 而在吴驹查阅了无拘酒肆的账目后,发现酒肆前些日子刚进过货,仓库里储存了大量这样的白酒。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无拘酒肆的高度白酒可以被燃烧,但尚未有人往实战方面做设想。 吴驹适才灵机一动想到了用白酒代替火油,定能发挥出大威力! 赵姬蓦然回头看向大火前的吴驹,微微思索便猜出了他的计划,不禁喜上眉梢。 火攻! 如果是这样的话,突围的成功率一定很大! ……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嬴政依然奋力击着战鼓,捶到自己都脑袋嗡嗡的,太阳穴发涨。 他必须坚守岗位,要让所有将士在疲惫、茫然时能看到他,听到他的鼓声,便知大秦的大公子,依然在和他们一起坚守城墙! 经过长达一刻钟的厮杀,城墙染血了,到处都是尸体、断刃。 守城的擂石不够,为了守城,他们不得不拆房子,取砖头扔向赵军,这一轮下来几乎快拆完一排房子了。 赵军数次冲上城墙,都被他们击退下去,城墙根下的尸体有些地方堆的已有人高。 王翦持剑守在嬴政身边,此时也在喘息,剑刃上染了血,经历了数次厮杀。 几个赵军顺着云梯爬了上来,拿起兵器便冲向城墙上十分显眼的嬴政,王翦见状又杀了上去,与赵军战作一团,只几剑便可封喉。 有赵国的士卒咆哮着,如恶兽般冲向嬴政。 嬴政不得不丢下鼓槌,拔出腰间长剑,师承王翦的高深剑术几息之间便将赵军杀了个七零八落,他旋即又归剑入鞘,继续擂鼓! 终于,一波进攻被击退了,城下,乐间吐了口唾沫:“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区区五千人竟也要浪费吾的时间!” 时间很紧迫,他得在天亮之前拿下灵石城,所以必须打快攻。 乐间将军队撤下,打算重新组织进攻。 城上。 秦军见赵军如潮水般退去,也不禁松了口气。 嬴政停下战鼓,和所有将士一样,倚着城墙瘫坐下来,大口喘气。 “将伤者送下城墙!”文若海在指挥。 这时,吴驹也派来了赵高向嬴政说明情况。 “吴驹那边如何了?”嬴政连忙问道。 “吴卿令小人告诉公子,他们已经准备过半,需八百精兵攻克一方敌军,此外,请通传全军,待他们那边的敌军被击败之后,立刻组织军队离开城墙,并将这些稻草人摆在城墙上,所有军队经城内,有序撤往西城门,离开灵石!公子现在可以前往西城门了。”赵高连忙说。 嬴政颔首:“我明白了。” 他去找到文若海,告诉了他这件事,文若海听后大喜:“我明白了,我这就调八百人给吴卿!” 随后他又通传全军,告诉了士卒这个消息。 士卒听闻后都十分振奋! 终于可以突围了? 我们可以活下来了! 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军队本来已经精疲力尽,可听完这个消息后,他们全身又仿佛涌起力量,有了继续守下去的信念! 第六百零一章 灵石之围(四) 各方齐头并进。 与此同时,在赵军撤退之后,吴驹继续在城墙上布置。 城内的火折子、打火石不够,为了点燃燃烧瓶,吴驹烧了大量的炭火,作堆状,每五米一处。 所有盛放着酒水的器皿也被搬到了城墙上。 城墙现在士气高涨,已经不需要嬴政了,于是他快马赶来吴驹等人所在的西城墙。 到达时,吴驹已经在安排文若海拨来的八百精兵了,精兵这玩意灵石当然是没有的,所以文若海干脆又把魁首近卫调了回来。 倒也好,吴驹很满意,毕竟魁首近卫使着顺手,更重要的是,魁首近卫的战斗力他知根知底,可以堪当此大任! 吴驹对章邯说:“稍后城门一开,你们只管往外冲杀便是。” 他旋即又把负责悬挂旗帜的旗兵和负责擂鼓的鼓兵召集起来,对他们说:“稍后守城时,不擂战鼓,待我下令后,中军擂鼓五下,所有人悬挂绿色旗帜,便是开始投掷燃烧瓶的意思,明白吗?” “明白!” 他又对民夫们说:“有没有害怕的?” 民夫们不说话,但有的攥着衣袖,有的浑身发抖,说不紧张,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吴驹没用言语激励,只是说:“害怕也没用,你们想清楚了,接下来你们是在保自己,保父母妻儿的命,切莫自误,若临阵掉链子我是绝不轻饶的,现在若有害怕的,便喝一口酒吧,酒壮怂人胆,这一口算我吴驹请你们的!” 这一番话下去,令民夫们定了定心神。 “吴卿,如何了?”嬴政问。 吴驹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如何引诱敌军来攻,继而一举歼之! 思索良久,吴驹找来纸笔,挥毫写下一堆文字。 “给我找二十个会识字的大嗓门,让他们对城外照着读。”吴驹命人誊抄,随后又拿给县丞,让他寻找民夫。 县丞颔首,转身向民夫喊道:“有谁识字的,嗓门大的,站出来,赏百钱!” 顿时四方响应。 “我来!” “大人看我,我嗓门大!” 不一会二十个民夫就集齐了。 他们拿到吴驹的“台词稿”后,看得龇牙咧嘴。 “有问题吗?” “没问题。”民夫连忙摇头,上了城墙。 “三,二,一,开始喊!” 民夫纷纷吸了一大口气,大喊道: “乐间,汝枉为人子,苟活三十有七,未力寸功,未承汝父兵法分毫,受汝父乐毅之余荫而封昌国君,然鄗代之战不战而降,燕国用你而式微,汝怎敢称昌国?” “汝乐家先有乐羊侍魏,后有乐毅侍燕,又有你乐间乐乘侍赵,真可谓三姓家奴耳!” 骂完乐间,又骂起了乐间的副将陈祷。 “陈祷,汝不过一无能匹夫,尚且不如乐间,安敢侵犯我大秦领土!” “今灵石之围,来日定有秦人报之,誓要杀汝妻子,灭汝宗族!” 嬴政闻之对吴驹肃然起敬,前后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写出这么犀利的文字,这……一时间嬴政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夸。 城墙上听到这些话不由发出一阵哄笑声,紧张的气氛得到减弱。 “三姓家奴,无能匹夫,全军复诵!”吴驹大喊道。 “三姓家奴,无能匹夫!” “三姓家奴,无能匹夫!” “三姓家奴,无能匹夫!” 此时西城墙下正是陈祷领军,闻之不由大怒,气的脸色通红,大喝道:“弓弩手,放箭!放箭!” 阵阵箭雨霎时间射向城墙之上。 喊话的民夫吓得一激灵,但吴驹早有准备,派人架了盾牌。 箭矢从下往上射本就会影响攻击力,这一阵箭雨下来,秦军毫发无损。 “笑,都给我笑!”吴驹手持望远镜观望着赵军形势。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城墙上笑声响成一片。 甭管笑的真不真,反正陈祷是真的被气到了。 深吸了一口气,陈祷冷冷的说:“本想让你等多活几时,不想在此寻死,那好,我给你们一个痛快,传我将令,即可攻城!” “是!” 于是赵军再度开始攻城。 吴驹让人随便放了些箭抵挡一下。 陈祷见状也没起疑,或有怒火上头,神志不清的原因,但他想,灵石本就没有多少战略资源,经过刚才那轮守城,箭矢放尽了也是很合理的。 “看来我们可以第一个杀进灵石了!”陈祷很满意,此番建功,他官职想必又可以升一升:“把刚才那几个叫嚣者留着,我要亲自手刃他们!” 秦军就这样放任赵国军队冲到了城墙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搭上云梯,将冲车推到城门前。 但吴驹等的就是这一刻! “都什么时代了还用传统火油!” 他手持鼓槌,奋力敲了五下鼓。 “咚!咚!咚!咚!咚!” 鼓声传入民夫和士卒的耳朵里。 旗兵悬挂上了绿旗,鼓兵齐声擂鼓。 “投掷!投掷!”传令的士卒大喊道。 民夫一股脑将盛满酒水的器皿全部扔下城池,稀里哗啦的碎裂声响作一片,随后又将正在燃烧的炭火也丢了下去。 吴驹提前安排的弓弩兵将浸满了火油的箭矢点燃,霎时间百箭齐发,又添了一把火。 一个赵国士卒满心欢喜的爬上城墙,心想着说不定能第一个登上城墙,领个赏赐,结果刚摸到城墙头,迎面便看到一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将一罐液体泼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烧刀子酒? 赵国士卒闻见这刺鼻的味道,还下意识的舔了一口,感受着口中辛辣,不禁愣住了。 然而这孩子很是彪悍的一把抓住熊熊燃烧的炭盆泼在了他的脸上。 下一秒,火光大盛,这士卒瞬间成了火人。 炙热的温度灼烧着皮肤,士卒惨叫一声,坠下城墙。 随着炭火、火矢落地,现在的城墙之下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几百罐高度白酒全部被扔下去,场面相当恐怖,况且这酒坛不是人头大小,每一个都是至少能装四十斤酒水的大酒坛。 赵军被火海吞噬,在嘶吼,在惨叫,如厉鬼般挣扎着,凄厉无比! 原本最是倚仗的兵器,此时成了烫手的山芋,铜铁铸成的短剑、长戈被烧的滚烫,都被丢弃在地上。 木制的攻城器械烧的就更厉害了,云梯、冲车都燃起了大火,烧的焦黑! 看这个情形,城下至少有两万赵军被火海淹没! 偏偏天不助赵军,正好一阵东风刮来,更助长了火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驹大笑,站在城墙上张开手臂:“天助我也!” 城墙上哈哈大笑的吴驹,城墙下蓝黄相间的火焰,痛苦、垂死挣扎的赵军,对比鲜明,视觉冲击力达到巅峰。 嬴政、赵姬、乌倮等人在城墙上观战,眼中皆露出震撼之色。 城墙上的民夫们还在添柴加火,将所有的酒水全部扔下去。 本来要他们来城墙上面对赵军,他们还是很害怕的,但大火烧起来后,他们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了,甚至还隐隐有点小兴奋。 因为他们知道,有救了! 第六百零二章 灵石之围(五) 吴驹一直盯着城下战况,见已经开始有赵军被烧死后,他也不再迟疑,扭头来到宇墙,也就是城墙的内侧,对着城下大喊:“把沙袋都搬开!准备开城门!” 城下得令,一群民夫动作迅速。 酒精的燃烧非常迅速,吴驹来到城下,自己也上了一匹马,取出金戈,大喊一声:“开城门!” 城门被数个民夫合力打开。 “魁首近卫,随我杀!”吴驹举起金戈。 “杀!”章邯、董翳、司马欣纷纷响应,大吼着,额头青筋爆起,身后魁首近卫雄赳赳,气昂昂。 吴驹一马当先冲出城墙,戈法凌厉,手中金戈见人便是勾、挂、扎、挑! 他武功了得,又有一身神力,再搭配上金戈无坚不摧的特性,就算是硬拍也能把人拍死。 身后,章邯、董翳、司马欣呈三叉戟之势出击,见人便杀,魁首近卫紧随其后。 这些赵军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两成被烧死,七成被烧伤,剩下的,但凡被火碰到,基本也都丧失了战斗力。 尤其是刚才他们丢弃了自己的兵器,现在就更无法和魁首近卫战斗了。 随后北城墙上的秦军也随之冲杀了下来,近两千人大战两万人,听起来有些荒唐,可在这被火海席卷过的灵石城墙之下,战斗呈现一边倒之势。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城下被烧成一片焦土,温度极高,马都跑的有些不乐意的,吴驹身下的马净往远处的凉快地方跑,本想拉缰绳把它拽回来,结果目光忽然瞥到一个仓皇逃窜的人影,顿时大喜。 “陈祷,纳命来!” 吴驹手持金戈就冲了上去。 陈祷数息之前还在对手下的都尉说“优势在我,区区秦军安敢在此狂吠”,结果转瞬间火焰四起,两万赵军被火海吞噬,陈祷瞬间被吓傻了! 反应过来后,他试图挽救局面,但无济于事,眼瞅着秦军冲出城,明明气温火热,但他心中拔凉拔凉的。 中计了! 他连忙上马逃窜,结果热的想罢工的战马却意外把吴驹送到了陈祷面前。 见陈祷披头散发的驾马逃走,吴驹哈哈大笑:“灵石之围,我说要灭汝宗族,你当我与你说笑吗?今日便先取你狗命拿个利息,来日杀进晋阳、邯郸再灭你宗族,报今日之仇!” 说罢,他将金戈掷出,戈不比矛,无法把陈祷刺个“敞开心扉”,但金戈恐怖的重量把陈祷砸下了马,陈祷发出一声惨叫,手臂骨折了。 见吴驹冲过来,他想拿起金戈一战,结果双手同力也难以驱使重量恐怖的金戈,再一抬头,战马的马鬃拂过脸庞,吴驹拔出佩剑抹了陈祷的脖子。 陈祷,卒! …… 此时是卯时一刻,也就是早上五点,天边泛着深蓝色和微微一点鱼肚白,就快要天亮了! 就在西城墙的赵军“浴火”之时,北城墙也接到了传信:撤退! 文若海把吴驹提前准备好的稻草人摆在城墙上,随后带领其他三方军队悄然退下了城墙。 正在休养生息,酝酿下一阵进攻的赵军对此毫无察觉。 而天还未亮,城墙上的稻草人在城下看来就是一道黑影,看不出差别。 时间稍长了一些,乐间才幡然醒悟:“城墙上怎么如此安静,快,冲车!云梯!” 士卒冲到城墙上一看,这才发现了稻草人。 乐间看着稻草人,直觉告诉他,出大问题了! …… “好马!”吴驹摸了摸马鬃。 杀了陈祷之后,吴驹立马拾起金戈回头参战,随手杀了十数人后,又回到城内组织突围。 “老弱妇孺先走!保持秩序,切勿发生踩踏!”吴驹、县令、县丞都在大喊着,在指挥,维持秩序。 数不清的百姓涌出城门! 他早已把城内所有百姓集中在西城墙,此时只需要带着百姓闷头往前冲就行! 他旋即又对嬴政、赵姬、乌倮、赵高四人说:“公子,夫人,乌叔,你们先走,王翦,你保护他们!记住,出了城墙后,一路南下就对了,一般不会有问题,如果出意外,就在山里躲一阵,我很快就会追上你们。” “吴驹!保重!”嬴政牵起吴驹双手用力握了握。 “公子保重!”吴驹目光坚毅。 嬴政等人旋即离开了。 吴驹又转头继续组织百姓、兵卒逃跑。 乐间进攻的北城墙轻而易举的被攻破了,赵军冲进城墙后,发现的是空无一人的大街,拆的七零八落的房屋,寂静无比。 乐间气的青筋暴起。 “追!追!” 他们顺着街道一路追逐,终于看见了秦军的尾气,最后一支秦军在向西城墙方向逃窜。 他们想继续追击,但吴驹早有准备,特意留了一批燃烧瓶给文若海,此时负责断后的人往后一扔,又把炭盆掀翻,瞬间形成一道火墙,阻碍了赵军的行动! 考虑到酒精燃烧快,过不了多久就会熄灭,吴驹堆了大量的木柴,甚至还动用了最后的膏脂和火油,又做了一个简易的全自动延时装置——将罐子戳一个小口悬挂起来,里面的油和酒会缓缓的流出来,自动为火墙添柴加火。 赵军想绕道追击,但一路上不是金汤洒地,就是沙袋挡路,秦军属于是怎么恶心怎么来,怎么麻烦怎么来,就是要把赵军拖住。 城内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这时,火势也开始蔓延,赵军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 乐间额头上青筋暴起:“废物!一群废物!陈祷到底在干什么!” 陈祷回应不了他,他现在已经尸首分离了。 …… 吴驹带着一堆残兵、百姓重新与嬴政等人重新汇合。 “我们逃出来了!”吴驹拍了拍嬴政。 嬴政点点头,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这一路走来,有些太艰难了…… 嬴政、吴驹、赵姬、赵高、乌倮、章邯、司马欣、董翳、赵高,一路走来的他们此时对视一眼,都在默然。 邯郸,雁门,林胡,楼烦,月氏…… 以及刚刚逃出生天的灵石。 无数次的险象环生,无数次的共克难关…… 幸运的是,他们中的很多人现在还活着,还在一起! 吴驹长叹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现在神似刘皇叔。 刘皇叔前半生颠沛流离,他这些时日也差不多。 本以为到了秦国的势力范围内就苦尽甘来了,结果赵国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让人又无奈又无语。 “不说了,快走吧,我们得尽快脱离灵石,否则以赵军的速度,追上我们用不了一刻钟。”吴驹快速说道。 嬴政重重点头。 大部队继续前行,百姓扶老携幼,伤者被背负着前进。 吴驹再往南走了一段路之后,决定再往西行进,那里有彘县,是距离最近的秦军势力范围。 终于,在连续走了近四十里地之后,他们来到了汾河河边。 吴驹捏着眉心,这河长度至少有五十米,泅渡,倒是可行,嬴政等人过去都不成问题,吴驹在思索的是怎么尽量把百姓和伤者送过去。 倘若是生死关头,走至绝境,吴驹会很果决的提桶跑路,但眼下,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些人,想带着他们一起走。 就在这时,河面上忽然泛起涟漪,越来越大。 吴驹诧异的挑眉,观察了一下河面,又仔细聆听着,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就不用吴驹想了,河对岸出现一支军队,刚才的涟漪正是马匹的马蹄击地所致。 有士卒下马,来到河边取水,正巧看见了对岸的吴驹等人。 “将军!将军!河对岸有人!”士卒连忙大喊道。 有两骑来到河边,遥望着吴驹这边,马上有人大喊:“对岸何人?” 另一人无奈,正要从身上掏出望远镜——什么时代了还全靠喊,一点不知变通。 喊话那人也是喊完才想起还有望远镜这回事,没办法,他们装备的时间太短,有时候想不起来。 然而,吴驹这边,章邯却听着这声音耳熟,大喊道:“老蒙!是你吗老蒙!” 能和他称兄道弟的蒙家人,自然只有蒙恬。 这支军队,正是来支援灵石的蒙武蒙恬! 蒙恬也听着这声音耳熟,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章邯,是章邯!” 蒙武拿着望远镜看向对岸,看见了正在朝他们招手的吴驹。 吴驹哈哈大笑! 天不亡我吴驹! 援军已至! 第六百零三章 汇合 眼看秦军出现在汾河对岸,全体军民纷纷发出阵阵嘈杂声,夹杂着欢呼与泣泪,喜悦的情绪在人情中传播。 无数青壮、孩童、妇孺、老者涕泪横流。 汾河一带归属秦国已有数年,秦军在汾河一带早有经营,渡河的船只无数,蒙武一声令下,立马就有船只驶来,勾连成数条道路。 蒙武和蒙恬率先冲了过来,纳首便拜。 “臣蒙武、臣蒙恬救驾来迟,请公子、夫人恕罪!” 蒙武和蒙恬一眼就认出了嬴政,他和子楚长得有六分相似,眉宇间的神韵更是如出一辙,而一旁的赵姬是队列中唯一做女人装扮的,自然是夫人无疑。 嬴政上前一步弯腰将二人扶起:“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没预料到,二位将军本在晋中之西征伐,非二位将军的罪过。我在赵国就听闻过蒙家一门四杰的名号,久仰了。” “公子过誉了!”二人连忙自谦。 吴驹插了句嘴:“蒙将军,不如先让百姓渡河吧,这些百姓和伤兵需要有个地方安置。” “嗯,我会把他们送往彘县,那里有足够多的营帐供其暂时居住。”蒙武转头看向了身后山路上排成长列的军民。 “有劳县令县丞维持一下秩序。”吴驹说。 “分内之事。”二人说。 随后,吴驹、嬴政、蒙武等一群人这才走到一旁说事。 吴驹为蒙武等人介绍了乌倮,王翦,赵高等人。 蒙武此前并不知道嬴政回国是吴驹在一手操作,毕竟这是最高机密。 此时见这一行人在一起,尽管已有猜测,但还是没有多问,捡重点问道: “观吴卿,公子之相,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你们先前当真在灵石?” “正是,本是歇脚一夜,却没想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吴驹点头叹气。 蒙武皱眉问:“我接到战报说乐间领五万大军围城,你们是怎么突围出来的?” “略施小计,侥幸逃脱罢了。”吴驹摆手。 嬴政说到这里顿时精神一振,讲起了吴驹的奇胜:“吴驹以烧刀子酒为燃料,火烧乐间两万大军,杀了副将陈祷,破开了西城墙外的包围圈,我们这才得以逃脱!” ?! 蒙武和蒙恬皆瞪大眼睛。 “烧刀子酒,点火……两万大军……”蒙恬光是想想那两万大军被烧的场景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用烧刀子酒点火这一计,可谓别出心裁,也就是吴驹这个烧刀子酒的酿造者才能想出这方法。 没想到吴驹还懂用兵啊! 也是!能把魁首近卫练成那样万里挑一的军队,练兵之道便已经很有造诣了,何况吴驹素有大智慧,用兵自然也不在话下。 吴驹且不谈灵石,转而问道:“前线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乐间会在灵石?祁县难道败了吗?” “败了,也没败。”蒙武说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祁县守将庆仁和投敌叛国,向军民饮水吃食中投毒,赵军来攻,祁县大败,五万军卒凶多吉少,或被俘,或已被坑杀。” 众人两两对视一眼,当真没想到这才是乐间兵临城下的直接原因。 这果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难怪乐间的军队会突袭灵石,乃是秦军中出了个带路党的缘故。 “庆仁和……”吴驹脸色阴沉。 嬴政咬牙切齿:“此子当被碎尸万段!” 一想到灵石之围的惨烈,他便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把庆仁和腰斩! “不说他了,接下来公子你们还是速速前往后方与大王汇合吧。”蒙武说。 吴驹思索,说:“蒙武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当然是夺回灵石。”蒙武说。 “你们有所不知,灵石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战略关隘、大城,但也是易守难攻之地,而以眼下的情况,灵石就更加重要了。” “如果灵石失守,我们在晋西的汾河东岸就没有任何一座城池,届时赵军一定会沿着汾河构建防线。” “吴驹你是最清楚的,秦军之优势,在马蹄铁,在床弩,皆陆战,沿着汾河则要打水战,哪怕抢滩登陆,我们的骑兵想跑起来也不容易,所以汾河东岸失守影响相当大,不能坐视不管。” 吴驹点头,很理解。 “既然如此,夺回灵石势在必行,应当早做打算!”吴驹说:“乐间的军队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又折损了两万人,士卒又饿又累,城墙还来不及修整,绝对想不到我们这时候领军回攻,是大好的时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蒙武点头。 “我随你一起去!”吴驹果断说。 蒙武一愣:“你不是刚出来吗?还回去干嘛?” “当然是要雪耻啊!不杀乐间,难解我心头之恨。”吴驹说。 蒙武蒙恬听完都沉默了。 咱就是说…… 你毫发无伤,赵军死了两万人和一个副将,你确定这是你的耻辱不是乐间的耻辱? “太危险了,你要是出事了我得向整个秦国谢罪!”蒙武回绝。 “有何危险,你带了多少军队?”吴驹问。 “两万骑兵,三万步兵,一万弓弩手。”蒙武答道。 “这不就对了,哪有什么危险的,我又不亲自上阵,充其量就是凑个热闹,再说了,这配置要是打不过乐间,咱们三个直接进厂!”吴驹说。 蒙武思索了一下,虽然不懂进厂是什么意思,但点头:“那好吧,不过你不可亲身作战。” “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公子,夫人,你们且渡河吧,我很快就会回来。”吴驹说。 嬴政思索了一下,觉得没必要以身犯险,哪怕无险可犯,也没必要去给蒙武他们添麻烦,再者说了,六万打两万,这一战注定没什么看点,于是点了点头:“那我在彘县等你。” 吴驹颔首:“这一次争取把乐间的头颅带回来给你当夜壶!” 众人汗,这还真是理想远大。 百姓渡河而去,军队渡河而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蒙武想到吴驹一行人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于是让军中庖厨埋锅,简单对付一顿。 吴驹顺便让章邯清点了一下魁首近卫的人数,先前光顾着跑路,并未注意伤亡情况。 章邯忙碌了一番,回来后心情沉重:“有34个弟兄战死了,13个重伤,62个轻伤。” 吴驹咀嚼食物的动作一下子迟缓了下来,一时间有些沉默。 这还是魁首近卫第一次有这么大的伤亡。 这些伤亡主要是集中在守城战中,后续的突围战因为实力悬殊过大,伤亡很少。 当然,蒙武蒙恬认为这伤亡数字根本不算大,六千和五万的比例,全军覆没也都正常。 仅战死34人,这战损比已经低的吓人了。 但吴驹心情很沉重,这些兄弟和他相识有快两年,随他出生入死,有些与他一同出入邯郸,在赵国最危险的心脏战斗都毫发无损,今日却折损在了这里。 他叹了口气:“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将这些弟兄的尸体带到彘县,用冰块冷藏,运回咸阳好生安葬,家中有亲人的,给予二十金抚恤。” 章邯颔首。 这时,百姓和伤兵已经渡河完成,灵石县令、县丞、文若海前来拜谢吴驹:“此番多谢吴卿了,若非你,我灵石军民怕是皆要命丧赵军之手了!” “客气了,我不过也自保,把他们带出来,是见不得百姓无辜横死。”吴驹说。 此时,河对岸有百姓跪地,大喊“谢恩”!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百姓和伤兵皆向吴驹所在的河东下跪:“多谢吴卿救命之恩!” 吴驹见状,便不由回想起此前灵石城内,军民上下一心,齐心协力,共克敌军,不禁让人热泪盈眶。 这一路上他尽力保护军民,不放弃任何一个百姓和伤兵,不仅为心中仁德,也是他坚信一句话:“为众人拾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之中”! 嬴政等人皆感慨万千。 “快往彘县去吧,那里没有赵军!”吴驹喊道。 百姓没有起身,皆眼含热泪。 吴驹让县令三人去组织,百姓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三步一回头向彘县方向行去。 简单吃完饭,灵石军民和蒙骜的军队都渡河完毕了。 吴驹和嬴政等人做了告别:“公子和夫人便在彘县静候佳音吧。” 众人点头,于是嬴政、赵姬、赵高、乌倮、王翦渡河而去。 随后,吴驹又带上章邯三人,和剩下的891名魁首近卫,并入蒙骜的队伍,向着灵石的方向赶去。 第六百零四章 反攻(一) 吴驹等人轻骑快马前往灵石县城。 走的时候灰头土脸,回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突出的就是一个君子报仇,从早到晚足矣。 这一趟他们可不像之前带着伤兵和百姓,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其中还有两万精锐骑兵。 如此急速行军,在申时,他们重新回到了灵石。 做先锋的骑兵部队在蒙武指挥下停了下来。 蒙武拿出一份地图:“吴驹,你对灵石熟悉,你也来参谋参谋,这一仗该怎么打。” 虽然此前的豪言壮志是六万打不过两万直接进厂,但仗不是随便打的,打之前还是要有个章程。 吴驹闻言也没客气,靠过来说:“你们这一趟来,带床弩了吗?” “带的不多,二十架而已。”蒙武说,秦国现在有近一千架床弩,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带去了榆社一线,这二十架是蒙武随手拨的,毕竟他们这一趟是来急援的,自然是轻装简行,不仅床弩带的少,战车更是一辆都没有。 “有就够了,我建议主攻西城墙,因为我们就是从西城墙逃出来的,城墙下燃了一场大火,虽然酒精燃烧速度太快,但毕竟是高温,夯土城墙经过热胀冷缩,必然不堪一击。”吴驹指着西边说道。 蒙武颔首,很有道理。 “那就这么定了。”蒙武说。 正要合上地图,却听吴驹说:“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蒙武又停下动作:“你还有什么主意?” 吴驹反问:“你打算如何用骑兵?” “攻城很难用上骑兵,自然是分布于四方,在战争结束时用于歼敌。”蒙武说。 “我有不一样的看法,我觉得可以打围三缺一。”吴驹说。 “围三缺一?”蒙武疑惑:“何解?” “顾名思义,围三边,放开一边。”吴驹说。 “那敌人岂不是都从不设防的那一方逃跑了?”蒙恬插嘴问。 “要的就是他们跑。”吴驹说:“他们发现守不住城,自然会从不设防的一侧逃跑,他们只要出城,骑兵便可发挥实力,再者,军队败亡,必然人心涣散,乱象不断,此时骑兵杀出,可以歼敌于运动之中。” 蒙武和蒙恬都是当世名将,对打仗的理解能力很强,脑海中自动出现一个小沙盘,演练起了吴驹这一招“围三缺一”。 最终得出结论:好方法! “好,就这么打!”蒙武当即爽快的做了决定。 吴驹连个都尉都不是,换别人来,兴许会觉得他又喧宾夺主的嫌疑,但蒙家四人都是武人出身,性格豪爽,见到好计谋便采纳,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蒙恬意犹未尽,还举一反三,悟出了更精细的道理:“这一招围三缺一貌似还是个阳谋,军队出去,则会中了伏击,若主将看穿计谋,下令不出去,那又会导致士卒心生不满,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懂兵法,如此一来,军队哗变都有可能。” 蒙武赞赏:“恬儿说的对。” 这一手围三缺一相当精巧,既可以降低军队战损比,使敌人不至于负隅顽抗,又工于心计,看似放了一条生路,实则使敌人步入更大的陷阱,是不可多得的攻城妙计,是可以载于兵法之中,传之万世的那种。 他转而问:“吴驹你真的没学过兵法吗?” 若说之前火烧赵军乃是凑巧、是对烧刀子的极致了解,那这围三缺一可就是真本领了,可以肯定吴驹是懂兵法的。 吴驹呵呵一笑:“我属于半吊子,野路子,学过一点点罢了。” 蒙武摇头感慨:“一点点,那你要是一门心思扑上去,怕是没我们什么事了。” 他只以为吴驹是看过一些兵法,但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 实际上,看过一些兵法是对的,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也是对的,可吴驹口中所谓的一点点,是赤壁,是官渡,是淝水、巨鹿、河西,是上下五千年一本厚厚的战争史,无数的理论外加实践的支持。 只要对这些历史耳濡目染一小段,就够领兵者受用一生了。 …… 蒙武命令蒙恬率领两万骑兵绕过灵石,埋伏在灵石北城门外驰道两旁的山林。 剩下的四万军队,则用来攻城。 就这样,灵石城被包围了起来。 城内将士发现时还是一脸懵逼。 他们在占领灵石城后,并没有选择追击秦军,因为当时火实在烧的太大了,不仅阻挠了赵军的追击路线,并且如果放任不管,好不容易占领的灵石城将会化作一堆焦炭。 无奈之下,乐间选择先救火。 好不容易将火扑灭,军队上下身心俱疲,就地休息。 结果觉还没睡饱,灵石城又被围了! 只不过这次攻守易形,守城的成了赵军,围城的成了秦军。 乐间这怎能不清楚,肯定是秦国的援军来了! 坏了,我成螳螂了! 此时,城外的吴驹也在感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只不过区别是,蝉没被捕杀,相反逃出去后,带来了黄雀回来找场子! 西城墙下,蒙武和大军就位了,但刚来到近前,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城墙被烧的黢黑,城下更是一堆焦土和焦炭。 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吴驹。 吴驹很淡定。 ——正是在下的杰作。 蒙武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攻城的各项事宜安排下去。 没有和城内废话,他直接开始了攻城。 二十架床弩首先被推了下来,在盾牌掩护下,对一点集中展开攻势。 正如吴驹所说,经过火烧的城墙已经相当酥脆,弩箭射进去的威力相当惊人。 城上,赵军看着干着急,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赵军军心已乱了。”蒙武眼神坚毅,淡淡的说。 “需不需要我加把火?”吴驹问。 蒙武疑惑:“怎么加?” 吴驹与之耳语几句。 “这能行吗?”蒙武质疑。 “看我的吧。”吴驹说。 他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对着城门大喊道:“乐间!五万打五千被反杀两万,你会不会打仗?!” 转头便对身后军队说:“全军复诵!” 士卒忍不住哈哈大笑,跟着大喊道:“乐间!五万打五千被反杀两万,你会不会打仗?!” “三姓家奴!出来受死!”吴驹又说。 “三姓家奴!出来受死!”军队再度复诵。 城上,乐间气的直跳脚,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两句嘲讽可谓直戳乐间心窝,破大防啊! “三姓家奴是何意?”蒙武好奇。 吴驹便解释给他听。 蒙武听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这说法其实有失偏颇。” “不过为了激怒乐间罢了。” 吴驹说,他对乐毅还是很尊敬的。 再者战国时期,公卿将军改换门庭是很常见的事情,更何况乐毅先侍燕后侍赵是因为燕惠王猜忌他,乐乘乐间投赵又是因为燕王喜不听他们劝阻,执意要战,导致了鄗代之战的大败,皆情有可原。 不管怎么说,吴驹的话术显然卓有成效。 不止是乐间暴怒,更重要的是赵军的万千士卒们,他们经历了一场大战,两万士卒被歼灭。 这些人是他们的战友,其中一些甚至是他们的亲戚、朋友,可如今却因为将领的错误决策,致使他们被活活烧死,士卒岂能没有怨言? 这怨言一生出,自然军心不稳,此时受吴驹挑拨,“提醒”了这件事,更让赵军对乐间这个主将心生不满。 尤其是乐间还不是赵国人!而是燕国降将,所以这“五万打五千被反杀两万”的操作使得赵国士卒对他本就不高的归属感更是直线降低!跌破底线! 在经过三轮的弩箭攻击后,城墙已经倒塌了一小段。 蒙武一声令下,一万弓弩手便开始放箭,为步兵攻城提供掩护。 一万步兵浩浩荡荡的攻向城池! 第六百零五章 反攻(二) 攻城战一起,立马便是烽火连天,尘土四起。 可如今的灵石根本经不起进攻,城墙一击即溃不说,先前赵军攻城时遗留在城外的一些大型攻城器械,由于被烧毁,都还没来得及搬走。 而守城将士经过了长达一个晚上的战斗,更是人困马乏,再加上士气问题,战斗几乎完全是一边倒,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西城墙便宣布告破,乐间被迫退下城墙。 兵荒马乱,刀光剑影之中,亲兵护着乐间等人退向城中,都尉对乐间抱拳道:“将军,灵石怕是受不住了,还请将军早做打算吧!” 乐间满心焦急,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这是他投赵之后的第一战,此战是否告捷,干系甚大,倘若败北,赵王必然不会再重用他。 这时,另一个都尉说:“将军,灵石四面,唯有北城墙无军队攻城,将军不若集中兵力,从北城墙突围,与汾河一线的军队汇合,修整一番,必然能重新夺回灵石!” “北边?”乐间皱眉,意动的同时,隐隐约约又有种不详的预感。 都尉只以为乐间犹豫,不由有些急躁,他们可不想和这城池共存亡,于是说:“将军,勾践卧薪尝胆而成霸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乐间思索片刻,在心中默默盘算秦军究竟有多少军力,思索良久,觉得突围的成功性很大。 “西城墙有两万人,东南各有一万,而北城墙不设防,网开一面,莫非是军力不足,不愿多造成伤亡?”乐间自语。 他登上北城墙眺望,并未看出什么异样,城外安静无声,抛开尚未收敛的尸体之外,一派安静祥和,和其他三方面的打生打死呈现截然不同的情况。 乐间下了决定:“传我将令,集中兵力,我们从北边突围!” 都尉心中大喜,脸色一肃:“是!” …… “算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城外,吴驹说。 “我们到北边去。”蒙武说。 他留下两个都尉指挥攻城,自己与吴驹一同调转马头,带着亲军向北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乐间也在城下重整了军队,浩浩荡荡的行出城门,一连行出二里,却依然不见人影,唯一的动静便是一排大雁南飞。 乐间不由大喜:“加速行军!加速行军!” 正当他们行至坡上时,却骤然听得一阵喊杀声,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秦国骑兵从坡上疾驰而下,手持戈矛冲锋而来。 “杀!” 赵军的队伍瞬间被冲乱,骑兵来去之间,无数赵军被带走性命。 乐间吓得亡魂大冒,调转马头便要走,领兵的蒙恬见状,策马上去:“乐间,纳命来!” 蒙恬胯下战马刚踏出一步,乐间身边两道身影疾驰而出,迎了上去,乃是乐家家臣:“家主速走!” 二人随即与蒙恬战作一团。 不远处的坡上,吴驹、蒙武驻足停留,远眺战场。 吴驹说:“此二人武艺不错,蒙恬一时半会脱不出身啊!” 蒙武颔首,抚了抚下巴:“无妨,他能应付得来。” 蒙家有一套家传武学,传闻是蒙家先祖在齐国蒙山之中静坐,一夜悟出,子孙皆习得,所以蒙家所出子弟,武艺必然了得,蒙骜、蒙武、蒙恬皆是如此,哪怕蒙毅也因此兼领着卫尉一职,统率秦王亲卫。 眼看着乐间带着亲卫逃向山中,吴驹摇头:“我不是担心蒙恬,只是乐间应该留在这里。” “你要干嘛?” “我去会会他。”吴驹说着,取了一把弩背负在身上。 蒙武:“不是说好了不上阵?” “无妨,若在乱军之中,尚且还惧怕流矢,可若是单打独斗,这本领我自诩怎么着也不会输给乐间。”吴驹目光熠熠生辉:“他不留在这里太可惜了,就是要借着这机会搓一搓赵军的锐气!” 说罢,他唤上章邯、董翳、司马欣,带了十几轻骑,从山间小道追去。 蒙武身边的都尉问道:“将军,是否要派人保护吴卿?” 蒙武摆摆手:“无妨,乐间非他一合之敌。” …… 吴驹等人纵马追击,很快便看到了乐间等人的背影。 “乐间休跑!” 吴驹大喝,手中金戈遥指乐间。 乐间大骇,身边又有亲卫调转马头,想要阻击吴驹等人,吴驹二话不说,一甩缰绳便冲了上去。 胯下战马出自林胡,是林胡大臣呼瓦塔送给他们的草原骏马,速度奇快,得吴驹指令后,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转眼间便来到其亲卫身边,抬手便刺,旁人尚且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风拂过,下一刻,身边战友的身体便随吴驹的冲锋方向一同落下马,回头一看,其尸体勾在戈尖上,血流不止。 吴驹抖了抖戈上鲜血,示意章邯等人接手,自己就要向乐间的方向追去。 身旁乐间亲卫见状急了,有一身穿铜甲的魁梧男子拿着一把矛向吴驹刺来:“休伤吾主,且与我一战!” 吴驹这人最不擅长拒绝别人,见状便挥动金戈,勾住矛锋,卸掉了力道。 砰! 又是一击,两支兵器结结实实的碰撞在了一起,溅出火花。 这次魁梧男子面露骇然,几乎要口吐芬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却见吴驹面色完全不变,反手又是几式。 这男子堪堪抵挡了七八下,手臂发麻,几乎握不住矛,而这七八下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甚至都不够乐间跑出去一百米。 “能挡我八招,你也算是个力士了。”吴驹赞许,反手一戈将其兵器击落,斩于马下,见章邯等人招架住了对手,便又去追乐间。 就这样你追我赶,一路追至山间小路,此地荆棘丛生,马匹很难跑动。 荆棘划伤了马腿,马匹吃痛,乐间摔下马来。 乐间披头散发,连忙又爬起来向山林中跑去。 吴驹拿出弩便扣动了扳机。 这一箭没有射中,却也让乐间清楚再跑下去乃是徒劳,不如就此一搏! 乐间站定。 山中影影绰绰间,二人遥遥相望。 “未曾想老夫英明一世,最终竟要被你这小儿堵在这荒山野岭!”乐间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从马上取下了自己的武器——一杆大枪。 “别吹牛了,你英明一世?指带领燕军两千辆战车,五比一的兵数差迎战赵军,然后打败了燕军,自己还被俘虏了?”吴驹也下马,讥讽道。 乐间顿时恼怒了,脸色涨红:“黄口小儿,你可敢与老夫堂堂正正的一战?” “有何不敢?”吴驹放下弩,取下金戈:“死在我手下,你不算辱没乐家门楣,来日会随我一同留名史书上。” 乐间气笑了:“口气真大,报上你的性命?” “吴驹。” “谁?” “客卿吴驹。”吴驹说。 乐间诧异,一时间不知是真是假,但又觉得如果是真的,那他此前说一同留名史书似乎还真挺有可能? 乐间转瞬间便把这些杂念抛诸脑后,因为吴驹已经持金戈走了过来,越走越快! 风吹草动,林暗草惊! 至二人相距还有十米时,吴驹重重的踏在地上。 一步,两步,三步! 眨眼间冲至近前,金戈舞动,带起劲风,乐间抬枪格挡,一击之后,二人又分开。 乐间喘着粗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双手,只觉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那个医者吴驹?? 你管这叫医者! 吴驹又是全力一矛砸下,乐间挥枪抵挡,但他实在太老迈了,已经近五十岁。 这一戈之下,乐间再也无力抵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来是不打算反抗了,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为何是汝来追杀老夫?” “我这人睚眦必报。”吴驹说。 乐间疑惑:“你我之间有仇?” “你围困我于灵石,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气。”吴驹说。 “灵石?”乐间皱眉,一时间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比如为什么秦军的支援来的这么快。 包括灵石的那场大火,他心中也大抵有了猜测。 千头万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和一句:“原来如此!” 他站直了身躯:“老夫由燕国投降赵国,虽是燕王昏庸之故,可终究是投降,今日我若再投降秦国,便真成了所谓的三姓家奴,非老夫所愿,今日之后,我虽死,或被世人评为不智,评为技不如人,但尚可保全我乐家忠义之名,虽死,却也是死得其所了。” 说罢,拔出佩剑自刎。 第六百零六章 反攻(三) 一刻钟后,吴驹返回了灵石。 蒙武听闻后,赶来问道:“可有受伤?” 吴驹摇头:“无人受伤。” “那乐间呢?” 吴驹指了指身后,一个魁首近卫的战马上驮着乐间的尸体。 蒙武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尸体的脸,果然是乐间。 “他见逃不脱,不愿被俘,也不愿投降,便自刎而死,死的颇有气节。”吴驹说。 蒙武颔首:“不愧为乐毅之子。” 吴驹叹气:“倒也值得钦佩了,死者为大,一具尸首已无意义,不如归还给赵国吧,也可使我军得仁义之名。” 先前虽开玩笑说要把乐间的脑袋取下来做夜壶,但也是随口一说,辱人尸首的事还是没必要的。 仁义……蒙武汗颜,秦国虎狼之师,这仁义二字,便是有也不多。 但归还尸首的提议他倒是很赞同。 蒙武对身边都尉说:“去寻个赵国降卒,给他一匹马,叫他把乐间的尸首带回去。” 吴驹、蒙武、蒙恬等人回到城内,边走边聊这一战的战况:“赵军有一万七千人被杀,两万余人被俘虏,剩下的基本逃往北边去了。” “我们秦军呢?损伤如何?” “我们损伤很小,伤亡加起来还不到五千。” “说起来,这一仗还得谢谢你,你这一招围三缺一是真好用!” 行走在街道上,吴驹看着满目疮痍的灵石,不由慨叹:“屋舍残破,城墙败落,一片焦土,不知几时才能重新建起了。” “城墙很多地方都不能用了,要推倒重修。”蒙武脸色严肃。 吴驹在一座残垣前驻足,这是无拘酒肆的位置,但在大火中也被烧毁了。 吴驹无声笑了笑:“这灵石变成这样,也算是我一手造成。” “形势所逼罢了,是战之罪,非你之过。”蒙武摆手。 吴驹点头,他本就不后悔这么做,只是感慨一句罢了。 “百姓虽流离失所,但还好保住了性命,命还在,一切就有希望。” 吴驹转而说道:“我会协助重修灵石的,城墙可以用混凝土,房屋则用水泥和砖块,建起来又牢靠又防火,这会是天下第一座完全舍弃木质结构建筑的城池。” 蒙武听得连连点头:“是个好方法,我看你的府邸修的就挺好。” 吴驹挑眉,他出发赵国前是把他的吴府改造计划吩咐下去了,但成果咋样还没看到,看起来是做的不错:“那这一仗可得早点打完,我好回家住我的新房子。” 此前塞外苦寒都快把他人冻麻了,他现在别提多想念吴府的热炕头了。 不止想热炕头,还想老婆。 蒙武给吴驹安排了一座还算干净完整的府邸先做休息,令人准备宴席。 吴驹找蒙武借了个信使,写了封信。 信中,吴驹只嘱咐了一件事——吴家庄本来是有一处砖窑厂的,不过若想重建城市,产能不够用,所以需要扩建,吴驹将这件事交代给了吕凝。 估计吕凝收信之后会又好气又好笑,以她的冰雪聪明,大抵早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猜到吴驹此行绝不是去什么巴蜀。 傍晚,蒙武犒赏三军,论功行赏,还让全军痛快的吃了顿肉。 吴驹也被设宴款待。 宴席上,蒙武还和他聊到了祁县的事情。 “待明日,我便要发兵收复邬氏等城。” 吴驹点了点头:“赵国残军败逃,想必乐间用来阻止兹氏守军的军队已经落荒而逃,你两支军队兵合一处,收复邬氏不在话下,若时间来得及,收复祁也未尝不可。” “正是。”蒙武颔首。 “不过还是万事小心,多保重。”吴驹说。 “会的。”蒙武说。 …… 吴驹在次日一早渡过汾河,前往了彘县。 与他一同的,还有赵国的降军。 蒙武担心这些降军留在阵前哗变,索性运往后方,之后再做打算。 降军暂且不提,吴驹于午时之前抵达彘县,和嬴政一行人重新汇合。 嬴政等人见吴驹安然无恙,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嬴政将吴驹迎入他们在彘县的住所,随后问起了灵石的战况。 吴驹笑了笑:“幸不辱命,乐间已经毙命!” 他随后讲了讲灵石的伤亡情况。 嬴政听完连连点头:“那便好!” 他高兴的笑了笑:“赵国这次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想取汾东诸城不成,现在还失了乐间和陈祷两个将军,以及五万军队,这一战后,赵国再想主动发动攻势可就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对嬴政来说,赵国这个情况只能说是喜闻乐见。 “是啊。”吴驹点点头,问了问灵石百姓在彘县的安置情况。 嬴政便将自己所知告诉他。 这些百姓虽没了家,但彘县的县令在城外搭建了大量的营帐用来安置他们,如今过的苦是苦了些,但尚且有落脚的地方。 吴驹听完后连连点头,叹道:“那便好,那便好。” 他随后转而说道:“灵石之事已必,公子不若早些启程,去见大王吧?” 嬴政听见这话,收敛笑容,点了点头:“是该去了。” 他和赵姬不约而同的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 素未谋面的父王。 十年未见的丈夫。 二人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太久太久,但船到桥头,皆不由有些紧张。 嬴政来回踱步,揣度着见面时该如何言语。 赵姬则久久出神,陷入十年前的回忆之中。 在彘县休整一日后,他们便向东出发,准备与子楚汇合。 出城时,被安置在城外的灵石百姓见吴驹等人要走,赶来夹道相送。 “公子、吴卿慢走!” “我黍季拜谢您的救命之恩!来日愿做牛做马以报答!” “俺也一样!” 许多百姓涕泪横流,躬身行礼。 孩童懵懂,不明所以,却也被大人拉着给吴驹一行人作揖。 嬴政见状,内心不由被触动。 灵石这一役,对他的触动很大,那种万众一心,共抗敌军的场景,有时候想一想当真是会令人潸然泪下。 他见到了秦军的坚毅顽强,也见到了百姓齐心协力,这一役之后,嬴政才算真正对“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句话感同身受。 秦人。 嬴政十年来都在心心念念这片土地,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了秦人这两个字,也开始真正觉得自己是一名秦人。 一念至此,嬴政对着灵石的百姓拱手:“若无你们一同共克难关,当日离开灵石怕是难如登天,多谢了!” 吴驹等人皆拱了拱手。 百姓见状,高喊道:“公子,吴卿,多多保重!” “额一家老小若无大人相救,必当折在那灵石城里,额老牛谢谢您!祝大人和公子洪福齐天!” 吴驹借着这机会打量着他们。 虽然灵石一役已经过去两天,但许多人脸上依然脏兮兮的,并且也难免饿着肚子。 彘县官衙是做了一些施粥等措施的,但彘县物资本就不算丰富,短时间内又调集不过来,所以不免杯水车薪。 再者百姓从灵石逃出来,缺衣少食也是难免的。 吴驹见状,对他们说起了灵石的事情:“灵石如今已被收复,假以时日你们便可以回家去了,很快会有便宜的冬衣送过来,另外,灵石虽然被烧毁,但朝廷和大秦建筑会帮助你们修葺房屋,届时会有正策下达。” 喜大普奔! 这算是灵石百姓们三日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百姓喜极而泣,纷纷拜谢,道路拥挤的几乎不能通行。 “天冷了,风大,大家快回家吧,别着凉了,我们也该启程了,不然难免会耽误行程。” 百姓闻言这才让开一条道路供吴驹一行人通行。 吴驹等人驾马离开,百姓却始终在身后相送,一连走出数里也依然有许多人跟着,几番被劝阻后,这才依依不舍的驻足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第六百零七章 平阳团聚 吴驹等人离开彘县后,径直向平阳赶去。 那里是如今秦军在整个晋中的大本营。 不出意外的话,子楚现在已经从榆社一线赶回来,他们可以在平阳相会! …… 平阳。 这是晋中大城。 昔年,这里是“尧”的都城,150年前,三家分晋后,此地属于韩国,后来韩国定都于此,直到灭了郑国后方才迁到现在的国都新郑。 可想而知,这里当然是非常繁荣的,虽不比咸阳、邯郸、晋阳、大梁这些一线城市,多少也能算个二线了。 子楚自数日前听闻祁县被攻破,灵石被围以来,茶不思饭不想,满心愁恼,无心督战,在廉颇大军赶来后便启程赶回平阳一带,于前日抵达平阳。 本想再度启程前往灵石一线,但谁知蒙武很快便派人传回了消息:嬴政和吴驹等人都完好无损!灵石百姓与军队多数也得以保存,蒙武现在正在筹划收复灵石! 听到这消息后,子楚这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便安心待在平阳了。 但他也不禁好奇,根据蒙武传回的消息,嬴政和吴驹等人当日确实被围困于灵石,可他们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这点蒙武没有写明。 因为蒙武当时心切,知道子楚肯定着急,还没问明白前因后果,见人没事便果断向大本营传回消息。 不管怎样,子楚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五万打六千,哪怕叠人墙都能把灵石围的水泄不通,吴驹竟然逃出来了? 莫非乐间是赵国的卧底不成?! 这是无的放矢。 但直觉告诉子楚,这一切的一切多半是和吴驹有关了。 哎呀,有吴驹在确实是省心啊,要是秦国能多出几个吴驹这样的人,寡人也不至于每天掉这么多头发。 得知了自己的爱臣、爱子和老婆平安无事的子楚整个人都高兴多了。 好消息接踵而至。 没过多久,收复灵石的战报也到了。 三万大军半死半俘,乐间自尽而亡,只余一万有余残兵败将逃向晋阳。 子楚听闻后不禁抚掌大笑。 “好!太好了!赵国这回算杀敌一万,自损八万八,哈哈哈!” 他看着战报,满心欢喜。 然而好消息还没结束。 紧接着又有斥候来报,吴驹、嬴政等人已经在赶来平阳的路上了! 彘县距离平阳,约莫一百二十里,三日之内到达绰绰有余。 子楚搓了搓手,内心满是期待。 到了第二日,又有榆社方面的战报传来。 廉颇走了! 这是两日前的事情,赵国大军离开,只留了一座空荡荡的军营给秦国。 “多半是因为灵石了。”子楚自语道。 廉颇定是收到了灵石的战报,所以果断离开。 毕竟汾河东岸的计划失败了,灵石没拿下来,邬氏够呛能守住,祁县的战略意义也不够大。 乐间身亡,大军半死半俘,对士气的打击也很大。 所以大军待在晋西北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为了榆社? 相比起榆社,守住晋阳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廉颇果断撤军了。 “自从打了这一仗,廉颇还真是一退再退。”有大臣开口说道。 “怕是不出半月,我们便可以直捣黄龙,攻克晋阳,然后班师回朝了。” 子楚摇头:“不要小看廉颇,他这人性子最是刚烈莽撞,可在用兵之道上却又极其有耐心,善于韬光养晦,别说守三个月、三年,守三十年他都有耐心,但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的反击会让人心惊。” 廉颇善守这个说法,来自于长平之战,可要是把善守作为对他的刻板印象,而认为他不善于打快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鄗代之战,兵分两路,一路大破燕军,包围燕都“蓟”,攻势之凌厉令人发指,这难道不算是快攻? 赵国的将领,多少都有点防守反击的本事,廉颇是,李牧是,守了三年的邯郸保卫战的诸将也算是。 子楚摇摇头,将战报放到一边。 不说廉颇了。 子楚现在可谓春风得意,放眼四方,传来的尽是好消息。 日前传来的战报说蒙武和蒙恬准备继续攻取邬氏,想来这个时候多半已经攻下了。 并且还有另外一件喜事。 据斥候来报,吴驹、嬴政、赵姬一行人已经到了城外十里,今天必然是可以抵达平阳了! …… 与此同时,城外。 吴驹等人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踏马的,这一趟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把四轮马车研究出来!”吴驹骂骂咧咧。 骑马的技艺他是娴熟的,但连着几天赶路,这谁顶得住? 偏偏晋中的地形高原和丘陵诸多,赶起路来就突出一个颠簸。 几天下来,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不过好在这一段路程总算结束了,随着他们策马狂奔,逐渐出现在眼前的大城,正是平阳! 此时,面前的北城门已经戒严,不许闲杂人等进出,无数披甲执戈的大秦军队拱卫四周。 一个男子站在军队前,静候嬴政等人。 “这是蒙毅,蒙恬的弟弟,现任卫尉,执掌大王的亲兵、仪仗。”放慢马速之后,吴驹对嬴政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 待吴驹等人的队伍来到近前,蒙毅拱手一揖:“臣,蒙毅,拜见公子、夫人,恭迎公子与夫人归国!” “免礼吧。”嬴政说。 蒙毅站直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夫人请入城吧,大王已经等候多时了!” 嬴政深吸一口气,驭使马匹,一马当先向大开的城门内行去,一路经过平阳大街,街道两旁,有无数百姓翘首以盼。 “恭迎公子归国!”道路两旁伫立的大秦将士高声喝道。 嬴政握住缰绳的手都不禁有些颤抖。 一路来到王宫,这里是昔日的韩王宫,平阳属秦后,并未拆除,作为行宫存在,供秦王居住。 大殿前的台阶上,子楚身披黑色大氅站在这里,遥望着宫门外,尽管面不改色,但内心却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很快,嬴政、赵姬的马匹进入了宫门。 嬴政抬头看向子楚。 这就是父王吗? 眼前的子楚高大、英武,着玄色华服,身旁站着随行大臣官吏,尽显秦王的气势与排场。 赵姬眼含热泪,抿着红唇。 二人下马,登上台阶,来到子楚近前。 “拜见父王!” “拜见大王!” 子楚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走到嬴政面前,摸了摸他的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长这么高了啊,真像寡人年轻时候!” 嬴政顿时红了眼睛。 子楚又看向一旁的赵姬,眼前恍惚,仿佛看到十年前的场景。 那时,他是秦国在赵国的质子,赵姬呢,则是吕不韦门下一个舞姬。 犹记得那是在一个夏日,子楚第一次到吕不韦的府邸做客,吕不韦命赵姬为子楚舞。 那一舞的风华,子楚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长袖善舞,婉转婀娜。 那时候正是子楚最落寞的时候,受赵人的冷眼,父亲孝文王虽已成为太子却并不喜爱他,生活上也缺衣少食,全靠吕不韦接济。 他在赵国人面前深沉内敛,不爱说话,但在志同道合的吕不韦面前却时常高谈阔论,论述百家学术,七国局势,这也着实吸引了赵姬,使得二人相爱。 是真心相爱,并非见色起意。 毕竟赵姬家世并不算好,倘若不是真心相爱,区区一个舞姬,子楚又怎么会把她立为夫人,并且这么多年未曾改变。 眼前这个身影,与多年前那个翩翩起舞的身影逐渐重合,子楚喃喃道:“小赵,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 赵姬顿时泪流满面:“大王……” 子楚也不禁眼眶发红,也没管这一身风尘,抬手将赵姬揽入怀中。 时隔十年,一家三口终于团聚! 第六百零八章 卧底生涯 不远处,吴驹看着这一幕,唏嘘感慨:“一门两质子,受尽苦难,今日终于一家团圆,不容易啊!” “是啊!” 一旁的蒙毅同感的点点头。 这一幕着实太感人,令在场许多人动容。 赵姬其实很坚毅,自记事起,嬴政就从没见她哭过,这一路上,她和吴驹等人过草原,经战乱,奔波流离,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不出声,再苦再累也从不抱怨。 可今日见到子楚后,十年酸楚如潮水般自心中涌出,不由泪流满面。 “上一次见面还需称公子,这一次却要称大王了。”赵姬抚摸着子楚的脸庞:“十年了,你沧桑了许多……” 子楚深吸一口气,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的他也只得是把赵姬抱得更紧:“寡人日后一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半分苦难!” 二人温存了好一会,子楚这才轻声说道:“政儿和臣子还在,你我过后再说吧。” 赵姬点点头,二人这才分开。 公卿大臣们见状,纷纷拱手作揖:“恭喜大王,恭喜夫人,恭喜公子得以团聚,实乃国之大喜!” “来人,带公子和夫人先下去休息吧。”子楚对一旁的侍者说。 “是!” 嬴政和赵姬被带往宫室之中,子楚则走到吴驹面前。 吴驹拱手:“臣没有辜负大王期望,幸不辱命!” 子楚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怀甚慰:“你这一趟受苦了,若早知有这诸般危险,你将信寄回时寡人便该叫停的!” 时隔数月,他再见到吴驹,心中别提多感慨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再说了,臣和公子、夫人福大命大,自然可以渡过难关。”吴驹笑了笑。 “好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子楚深吸一口气。 这才是大秦的栋梁啊! 吴驹此人,可称为大秦第一权臣,集诸方权势于一身,财力又超过吕不韦、乌倮,按说应该遭到君王忌惮。 可其所作所为,却让子楚一次次看见其忠心耿耿,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怀疑吴驹,子楚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倘若有臣子怀疑吴驹,子楚可就要提着他的纯钧剑好好说道说道了。 “快去休息吧,之后寡人还有事情要与你商谈。”子楚说。 “是!” 于是侍者将吴驹带往一处宫室。 这是子楚特许他住在王宫中,非宗室者有此待遇,可以说是一等一的殊荣了,不过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吴驹为这个国家实在付出太多,他的功绩值得这等待遇。 魁首近卫被安排到了军营休整,乌倮等人皆在王宫外的旅馆中休息。 …… 洗去一身风尘后,吴驹这才重新回到大殿中。 此时,子楚坐在殿中批阅奏章,见吴驹来,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又端起几碗点心摆在他面前:“稍后有宴席,先吃些垫垫肚子。” 吴驹颔首,也不多推脱,拿起一块绿豆糕便塞进口中。 “不急,慢慢吃。”子楚让侍女斟茶。 吴驹喝干茶水:“还是边吃边说吧,不然耽误时间,有些事情还是要早做打算。” “那好,与寡人说说赵国的事情。”子楚将奏章推到一旁,准备倾听。 光是从吴驹当时传递回秦国的信,从那字里行间他都窥出邯郸的波澜壮阔,实际的情况肯定还要比信中所述离奇、危险十倍! 子楚高声说道:“所有人退出殿中,到殿外一百米等候,靠近者杀无赦!” 于是殿内所有侍者、侍卫皆退出大殿。 子楚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不妨讲的详细点,寡人对你在赵国的经历很是好奇。” 吴驹长出一口气,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赵国的事情,说来话长,自那日告别后,我从秦国启程,经过韩国、魏国、最终从燕国进入赵国,一路到了邯郸,联系上了先前在邯郸潜伏的人手,了解了一下大概,觉得迎回公子之事大有可为,便将目标定在了郭开身上。” 子楚问道:“据我所知,郭开此前无名无势,不过区区中大夫,并且他这个中大夫的实权几乎为零,尚且不如一些京官中的末流,为什么你会选择他?” 吴驹摊手:“原因很简单,郭开此人少智而无谋,好利而喜财,执迷权势,贪得无厌,看似什么优势都没有,可他最擅长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又能接触到太子偃,正是接触赵国核心层的最好跳板。” “我化名诸葛亮,用万花筒、梅瓶两件宝贝假意接近郭开,称愿助他获取权势。” “他起初不信,可我巧言令色,为他分析局势,讲明利害优缺,博取了他的信任,又让他向太子赠礼、谏言,使其得到太子亲近,之后便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从邯郸到上党这条路线太不保险,就连我入赵时都选择从燕国绕行,又怎么可能敢带公子和夫人走这条路,所以我最终选了一条迂回路线,那就是北上雁门,从关外绕行!” 子楚点头。 “可这又涉及到一个点,那就是雁门关紧闭,又有赵长城拱卫,我该如何带着公子和夫人离开雁门。” “最终我想到的就是互市之计。” “互市之计对赵国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我再三权衡,觉得互市给秦国带来的负面影响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原因有三,第一,赵国能开互市,我们秦国也能,差距在缩小,双方都在获利。” 子楚颔首,目前秦国和月氏的互市收益相当不错。 “第二,用公子和夫人的安危和互市带来的利益做权衡,还是公子和夫人更重要。” “第三,我对郭开有足够的信心,所以不再把他当成月抛工具,我要把他打造成一个扎在赵国心脏的钉子!互市既是用来敲雁门的敲门砖,也是帮郭开敲开赵国朝堂大门的敲门砖。” “结果就是,我向郭开献策,郭开向赵太子献策,太子又向赵王献策。” 子楚感叹,层层递进啊! 通过一个小小的中大夫郭开,吴驹愣是把手伸到了赵王的眼皮子底下,还教对方毫无察觉。 “精彩绝伦!”子楚听到这里,忍不住给吴驹鼓掌。 吴驹笑了笑,别夸别夸。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太子偃难得精明了一回,竟然向赵王阐述了互市之计是郭开所创,这省了我不少事。”吴驹说。 “最终互市成功展开,郭开成了赵王眼前的红人,李牧大破匈奴,灭襜褴,大败东胡,令林胡臣服,赵国上下一片欢欣。”吴驹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 “李牧确实给力啊,这一战,他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第六百零九章 大秦天字第一号间谍 赵国经过这两件事,全国上下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可殊不知即将到来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我又通过使者吕良向质子府内的公子传递消息,叫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至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恰逢平原君病危,整个邯郸城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里,于是我召集人手,夜间行事,从质子府把公子夫人带了出来,将他们秘密安置在了郭开的府邸,装病闭门不出,郭开便对此毫无察觉。 可这样还是不够保险,所以在搜查之前,我让郭开去为平原君送药,公子和夫人假扮车夫为我和郭开驾车,带着他们到了平原君的府邸。” 子楚惊讶,两手一拍:“灯下黑!” 明明只是没有任何修饰的直叙,但子楚却像听话本,听说书一样深深沉浸在其中,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情绪都为之牵动着。 “正是,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靠着平原君混过了检查,之后几日接连几次之后,邯郸的检查才有所放松。 很快,第二次互市开启,晋阳郭家的人来见郭开,我借着赚外快的名头组建了一支商队随郭家一起前往关外,对彼时大权在握,一手操办互市的郭开来说,这是小事一桩,但他不知道公子和夫人等人就藏身在商队中。” “就这样,他们得以离开了邯郸,但我决定在离开前做一件事,我把郭开策反了!”吴驹说。 子楚先是一愣:“什么?” 他马上反应过来,又是惊又是喜:“你……咳咳……你的意思是,郭开现在是我们的人?” “正是。”吴驹颔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助他登上亚卿之位,给了他泼天的财富和权势,他当然要回报我。 威逼利诱之下,郭开不愿意放弃现在的权势地位,自然会被我裹挟,他最后答应成为秦国的间谍。” 子楚倒吸一口凉气,大殿中的气温都要升高了。 “这件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公子、夫人、乌倮、王翦、赵高,章邯三人,魁首近卫中的一些人当日埋伏在山中,但他们并不知道我和郭开说了些什么。”吴驹回忆了一下,说道。 子楚摸了摸下巴,嗯……乌倮是吕不韦的好友,这一趟出生入死,很有可信度,王翦、赵高追随嬴政多年,章邯三人也足够忠诚,魁首近卫无论知不知道郭开之事,都没有门路没有理由出卖秦国。 都是可信之人! “寡人明白了!”子楚重重点头。 子楚不由感慨——自吴驹离开邯郸后,赵王对赵国上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反谍工作,秦国的情报网络也着实遭受了一些打击。 想必赵王此时也许刚刚安心了些,自以为已将秦国间谍清理了差不多,却不知自己身边近来风头最盛的臣子郭开已经是秦国的间谍! 扁鹊为蔡桓侯诊,蔡桓侯只说寡人无疾,却不知自己有心腹之患啊! “这层关系,大王务必运用好,郭开一定不会让大王失望,此人用的好了,顶的上两个名将。”吴驹说。 吴驹腹诽——不仅是一个顶俩,顶的还是廉颇李牧这两个天花板人物。 子楚点头:“寡人明白了,我会让玄冰台的人接手郭开,与他联络。” 宜早不宜迟,晋中这一战虽然不断拉锯,但形势紧迫到大家都仿佛能听到决战前的鼓声,于是子楚起身向在殿外候着的侍者传令,命一个人进宫来见,那就是大秦情报间谍机构——玄冰台的指挥使。 此人名为赵无量,实际上是子楚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同为夏太后所生。 玄冰台是暴力机关,历来都掌握在秦王的亲信手中,宗室子弟坐上这个位置的也有许多,但公子坐上这个位置的可就不多了。 这其中渊源颇深。 据传,赵无量坐上这个位置的原因比较奇葩,是他从小就喜欢一些断案、解谜之类的事情。 有一次赵无量从私库中窃了一件东西,秦孝文王听闻后,一开始没有责怪他,还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在听闻来龙去脉后,就笑着对其生母夏太后说,此子真乃鸡鸣狗盗之徒也,适合做些间谍、细作的勾当。 当然,赵无量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抽了一顿。 结果这非但没有打消赵无量的热情,反倒启发了他。 在一次机缘巧合中,他竟意外抓了个赵国的奸细,还把对方耍的团团转,骗出了其来秦的目的,在移交给玄冰台后更是借此破获一整条情报网,这才让秦孝文王重视起自己这个擅长偷鸡摸狗的儿子。 后来秦孝文王将其安排到廷尉司。 廷尉司的职责包括复审一些内史地区的重大案件,包括调查各郡各县无法处理的案件,因此设置了司探一职,专门负责查案,赵无量就成为了一名司探,靠着一手本领慢慢往上爬,名声越来越大。 最终以打出的名声,进入玄冰台。 数年后,子楚成为太子,登上王位后深知自己这个亲弟弟没有不臣之心,便委任他成为玄冰台的指挥使,执掌这个秦国最大的情报机构。 “拜见大王!拜见吴卿!”赵无量拱手作揖,面无表情,但不是对吴驹有什么意见,只是生性不爱笑。 吴驹微笑着还礼:“早闻赵指挥使有大秦谍王之称,今日终于得见真人了。” “谍王不敢当,无量同样久闻吴卿大名了,您的指纹检测法和密码本对我们玄冰台帮助甚大。”赵无量挤出一抹笑容。 “好了,闲话先不说,无量,你派最亲近的人手去一趟邯郸,接手一个间谍。”子楚说。 “臣弟遵旨,此人是谁?”赵无量严肃问。 “郭开。” “……啊?” 第六百一十章 前因后果 于是子楚和吴驹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解释了一下郭开被策反的事情。 赵无量听完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震惊,看向吴驹,仿佛在说,你才是大秦谍王啊! 不!应该是七国第一谍王! 赵无量很想说吴驹不做情报这一行真是屈才了,但转念一想人家做情报才是真的屈才了,又转念一想,人家这不是正在做吗? 不由感慨,吴驹这才是真的牛,干一行成一行。 饶以赵无量这古井无波的心态也不禁有些激动,赵国的亚卿郭开成了他们秦国的间谍! 这情报战还不得是无往不利?此后赵国在他们眼中怕是跟青楼的姑娘一样,只要轻轻一探,给些钱银,所有秘密一览无余。 子楚的声音传入赵无量耳边:“这次去邯郸,最重要的就是从郭开口中得知晋中的机密,尤其是晋阳,有多少守军,储备了多少粮草,粮仓在哪,总之越详细越好!” “臣弟明白了。”赵无量告退,转身离开时,他心中激动,手都有些颤抖,心中在思考着,这一趟要给郭开制定一个专门的密码本,要把他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以后他就是大秦天字第一号间谍! 郭开:我谢谢你啊…… …… 目送赵无量离开,子楚示意吴驹坐下来,随后问:“接着讲之后的事情。” “之后便是关外的事了。”吴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策反郭开后,我离开了邯郸,同公子汇合,随郭家商队一同进入雁门关,一同与东胡人、林胡人交易。 到了林胡地界时,我们和乌倮乌叔汇合,乌叔在关外八面玲珑,和林胡的大臣呼瓦塔关系匪浅。 正好赵禹也要前往林胡,我们便一同前往林胡族内,赵禹入林胡后,便与林胡人密谋,我们起初不知细节,通过乌叔,方才得知了赵国希望借助林胡人骚扰秦国边境,所以我们借着赵儋,顺便把这事也给解决了。” 借助林胡骚扰秦国边境? 这件事子楚还真不知道。 “赵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子楚一直派人关注赵国互市,也因此得知赵儋这个名字。 思索了一刹便恍然大悟:“啊!是那个玷污林胡王妃子的赵国人。” 他一直在关注赵国互市方面的消息,所以对这件赵国的丑事自然也有所耳闻。 “正是。”吴驹颔首。 “……他不会是被陷害的吧?” 吴驹摊摊手:“我们让这件事在林胡广为人知,林胡王受此大辱,虽然不至于和赵国决裂,但也不可能给赵国当雇佣兵了。” 子楚点点头:“你又是大功一件啊!” 吴驹笑了笑:“这不是我的功劳。” “哦?不是你还能有谁?” “是公子的计谋。”吴驹说。 子楚有些意外。 今天这是父子二人头一次见面,子楚对自己这个长子实际上一点了解都没有。 子楚估摸着吴驹所言不虚,此计确实是嬴政所谋。 这就让子楚觉得很有意思了,栽赃嫁祸,这计策虽然不够高深,和吴驹的计谋相比如同孩童和大人的区别,但胜在简单粗暴,并且毒辣! 这足以说明自己这个长子确实如传言一般颇有智计,并且绝非优柔寡断之辈。 子楚默默颔首,说:“你接着讲。” “再然后,我们这些随着赵禹一起去林胡族内的‘赵国人’就不太受林胡人待见了。 赵禹催促我们离开,我们便将计就计,离开了林胡,一路往西南走,路上顺手宰了几个楼烦人,最终进入月氏的势力范围,和大部队汇合,这才算是正式安全了,得以回到秦国!”吴驹一席话讲完,将茶水饮尽。 子楚意犹未尽:“真是一波三折!诶,那灵石呢,灵石又发生了些什么?” “灵石啊……”吴驹苦笑着摇摇头:“我们本来只是在城内落脚一晚上,结果一觉醒来突然就被围了。” “那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倒也简单,我烧死了乐间两万大军。”吴驹说。 子楚一怔,这叫简单。 但他很快抓住重点:“你哪来那么多火油脂膏?” “不需要火油或者脂膏,我把城内储备的烧刀子酒全部取了出来,装在瓶罐中运上城墙,在大军来攻时扔下城墙,一把火下去,便是一个灰飞烟灭!” “这倒是个好法子。”子楚点头。 “可以用于实战,原材料是油的话会好用一些,用酒其实威力比较小,毕竟酒没有油经烧。”吴驹说。 “但好处是我们的烧刀子能供应的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子楚点头,满脸笑意:“看来我们秦国又多了个大杀器。” “之后的事情寡人便知道了,寡人观战报上说,蒙武攻占灵石时,使了一计围三缺一,也是你提出的?”子楚问。 “正是。”吴驹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还懂兵法?”子楚好奇。 “略懂略懂。”吴驹谦虚。 子楚摇摇头,无力吐槽,心道真是妖孽。 想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他见识过魁首近卫的锻炼方法,擅长练兵者,用兵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开玩笑道:“靠着六千人能扛住五万人的进攻,还能斩杀两万人,那寡人给你二十万人的部队,你岂不是能把晋阳攻下来?” “只要大王给钱给粮给军队,臣自然能把晋阳取下,双手献上。”吴驹笑。 子楚摆摆手:“算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过你要是真愿意领兵,下面兴许会有机会的。” 吴驹对他而言虽然宝贵,但也不是磕着就伤碰着就死的花架子,他的勇武不下百战之将,这灵石的先后两战又让子楚看到了他的军事才能,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给吴驹一支军队,看看他会如何打仗。 “好了!且先结束,想必你也饿了,与寡人一同去赴宴吧。”子楚说。 “是!”吴驹颔首。 二人走出殿门,方才有侍者跟上来,呈上一张纸:“启禀大王,这是方才送来的战报!” “念。”子楚说。 “我军已于午时攻占邬,进而取祁,与祁之赵军战于野,以烈酒制燃烧瓶,火攻敌军,枯草大燃,后两面夹击,斩敌两万,俘虏五千人,失地尽收!蒙武书。” 子楚顿时哈哈大笑:“好!太好了!赵军这一趟还真是什么都没捞到,平白折了近八万大军进去!” 他拍拍吴驹的肩膀:“蒙武用上了你的法子,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啊!” 吴驹呵呵一笑:“算臣三分之一功劳便好。” 这燃烧瓶确实是他临离开灵石时,向蒙武提出的,此法不止可以用于守城,用来阻击敌军、分割战场都是极好的法子,自然可以建功。 子楚说:“说起来,你现在这一身功劳足有上百件,数都数不清,这一场大战之后,你是该封侯了,这次你总没理由拒绝寡人了吧?” 吴驹先前不登侯位是为了他日去敌国能行灯下黑之计,但他太谨慎,真正实施时完全不把真实身份暴露给他人,这灯下黑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嬴政之事已必,母子安全归国,此后他自然也没有当间谍的必要了。 当下拱手一揖:“听凭大王安排!” 子楚笑的更高兴了:“那寡人可得精心给你挑一个侯称!” 第六百一十一章 宴席 子楚和吴驹来到这昔日韩王宫、今日秦王行宫的正宫大殿,殿中已经摆上宴席,公卿大臣在殿中各处三五成群聊天。 子楚和吴驹的到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吴驹,这可是今日最大主角之一! 几个月前,他忽然消失在咸阳,就有人感到疑惑,一问吕不韦,吕不韦只说他是前往巴蜀操办些事情,可久而久之,大家更怀疑了,巴蜀有这么多事情要办吗? 直到大战一起,紧接着大公子嬴政消失在邯郸,有人缓过神来,疑惑,吴驹是不是接到了子楚的密令,去执行和秦赵大战有关的事情? 但这一次再没人去询问吕不韦,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言多必失。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吴驹?人家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赵国派来的奸细? 反正吴驹离开又不会影响朝廷运转,他走后,无拘酒肆的酒照样喝,青石苑的书照样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将这疑惑按捺在心底。 后来再将这个疑惑勾起来的楔子,便是灵石之围。 在七国,尤其是赵国的关注下消失了近一个多月的大秦大公子嬴政突然出现在灵石,身边还跟着同样消失了数个月的吴驹。 那吴驹究竟是去干什么了? 这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秦国众臣在明白过来后,瞬间沸腾了。 当然,沸腾到一半他们突然反应过来似乎高兴的太早了,公子和吴驹还在灵石围着呢。 好在后来的发展可谓天佑大秦,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公子回国,不仅稳固国本,更增长了国家上下、所有军民的士气,而吴驹无疑是最大功臣,也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众人纷纷拱手作揖:“拜见大王!” “诸卿不必多礼。”子楚摆摆手。 吴驹环视一圈,还看到了此前在邯郸出使的王戊、吕良。 大战一起,没什么好谈的了,他们这些使者自然也不必在邯郸逗留。 他走上前去与二人打招呼。 “拜见吴卿!”吕良拱手作揖,也是这几日才明白当日邯郸指使他送信给嬴政的乃是吴驹。 “一家人不必多礼。”吴驹微微一笑。 “也是,再过些时日应当改口称您姐夫了。”吕良乐呵呵的笑着,他生的心宽体胖,看起来很和善。 乌倮、王翦、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人很快也来了,因为嬴政一事,他们同样参与在宴席中。 相熟的公卿大臣纷纷走过来庆贺,夸赞吴驹真乃有福有谋之人,这一通操作瞒天过海,把赵国人耍的团团转。 还没聊几句,又听侍者声音:“夫人、公子到!”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便见嬴政和赵姬入殿门,联袂而至。 初时在宫门相见时,嬴政身着素衣,并不夺目,然而现在换上了一身赤黑相间的华服,眼睛熠熠生辉,眉毛粗浓,五官生的端正,身材也高大,竟与之前截然不同,一身贵气,气场十足。 “真是天生的上位者啊!在邯郸吃了十年苦,没过一天好日子,今日成了大秦的大公子却没有丝毫违和感,这说出去谁信。”吕良在吴驹身边小声感慨道。 吴驹颔首。 而赵姬一身打扮同样惊艳,身着羽衣,雍容华贵,相比起嬴政天生的大心脏,哪怕她提早做了心理准备,也对身份的忽然转换有些不适应,穿起这身衣服来都有些感到别扭,但她长得好看啊!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赵姬不仅皮肤白,长得还漂亮,气场虽弱了些,但美貌完全把该有的气质撑起来了。 “臣等拜见公子夫人!”众卿纷纷行礼。 “拜见大王(父王)!见过诸卿!”二人还礼。 “好了,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落座吧!”子楚说道。 母子俩往前走,在路过吴驹身边时,又与吴驹打了声招呼:“先生。” 吴驹微微一笑:“拜见公子,夫人!” 一旁的大臣露出异色,嬴政和赵姬都要特意向吴驹问好,这关系自不用多说,倘若哪一天嬴政登上王位,吴驹肯定是妥妥的从龙之功,会是嬴政最亲近、最重要的臣子。 对此,没人感到不妥。 毕竟……你觉得有问题?有种你去赵国把人家母子带回来啊! 从这个角度来讲,可没人会觉得“我上我也行”,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就当日邯郸那个情况,哪怕上一个把质子带回国的吕不韦都束手无策,更别提他们这些人。 能做到这一点的,能拿这一份功劳的,除了吴驹再无别人。 旋即赵姬也坐到了子楚身旁,嬴政坐在其身旁较低一阶。 “接着奏乐,接着舞!”随着子楚一声令下,宴席缓缓展开。 …… 至深夜,宴席方才散去。 子楚今日高兴,多喝了些,酩酊大醉,在赵姬搀扶下离开。 “先生。”嬴政酒量不佳,毕竟穷了十年,买酒的钱都没有,哪来的酒量,好在他胜在克制,醉的并不严重。 “你今日交了一份不错的答卷啊!”吴驹笑了笑。 嬴政还想说什么,被吴驹拦住了:“不急,有何事明日再说,休息去吧。” 嬴政点点头,在赵高的搀扶下离开。 吕良悠哉悠哉,端着樽来到吴驹身边,说:“大公子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啊,想必今天之后,许多在太子之争里持中立态度的臣子都会对他有好感。” 吴驹颔首:“他配得上这个位置。” 自己那个小徒弟成蛟,他太清楚了,干点旁门左道相当有天赋,治国用兵那比嬴政差太多了。 何况成蛟当了八年的大秦二公子,嬴政当了十年的质子,一个荣华富贵,一个缺衣少食,二人却依旧能有如此大的差距,此番嬴政回国,权势和待遇不可同日而语,接触到的环境也比之前更强,差距大抵是要越拉越大了。 这时乌倮来了,说有些事情要和吴驹谈。 吕良听后摆摆手:“那姐夫我先走了,乌叔再见。” “去吧。”吴驹笑了笑。 “怎么了乌叔?”吴驹问。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二人来到一旁,乌倮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吴驹听。 吴驹听完不住点头:“不错的想法啊,反正你之后生意怕是越来越难做,这一番金盆洗手,混个君、侯之位得看大王的心意,不过混个卿位应该问题不大。” “什么叫金盆洗手,我又不是劫道的。”乌倮听后又好气又好笑。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行,我心里有数了。”乌倮颔首。 …… 另一边,子楚在赵姬搀扶下,来到宫中休憩。 “寡人许久未有像今日这般高兴了。”子楚感叹。 “日后阖家团圆,都会如今日一般高兴的,妾身自当陪伴大王左右。”赵姬微微一笑。 子楚长叹一口气,忽然说道:“昔年在赵国,你最善舞,今日可愿再舞一次于寡人?” 赵姬作苦笑:“只怕年老色衰,又疏于练习,舞的并不如之前一般好看了。” 她转而又说道:“不过既然大王想看,妾身自当从命,若是舞不好,还望大王不要怪罪。” “自然不会。”子楚说。 “那大王等我一会。”赵姬说罢便起身离开。 子楚等到昏昏欲睡,忽然嗅到一阵香风,抬起眼帘一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长袖起落,袅袅亭亭,翩若蝴蝶。 眸若秋水,眉似柳叶,丽质天成。 柳腰纤细,盈盈一握,娇躯柔弱,动作如行云流水。 当真是如诗文、神话中才会描写的仙女一般! 殿中空旷,无钟、鼓、琴、筑等任何乐器为赵姬伴奏,可却叫她舞到了“此处无声胜有声”的境地。 子楚忍不住拍手叫好,十年前那个起舞的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了。 人还是那个人,舞也还是那一舞,不曾变过。 终于,一舞落下帷幕,赵姬笑道:“大王,妾身舞得可还行吗?” “好!太好了!”子楚不吝赞美,没等赵姬反应过来,便伸手将其拉进怀中。 伴随着一声娇呼…… 轻纱随风摇动。 第六百一十二章 乌倮的选择 第二天吴驹一醒过来就听到宫中谈论昨夜赵姬那一舞,传的神乎其神,天花乱坠,什么仙女下凡之类的词都一股脑的用上了。 “当真舞的有这么美?” “那当然,昨夜我就在殿中侍候,夫人荒废十年都能舞的这么美,唉,我要是有这样的舞技,还不得飞黄腾达,叫那些贵人都为我着迷,尤其是吴驹!” “你个小浪蹄子,人家看得中你吗?” “想想还不行啊!” 吴驹摸着下巴。 舞的美不美,吴驹不知道,但据说赵姬当年就是邯郸中舞得最好的舞姬。 至于荒废十年? 吴驹不信,台上一分功,台下十年功,跳舞可是很吃功底的,需得刻苦才行。 赵姬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吴驹觉得她肯定有练习过。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试想一下,要是真率性而为,什么都不练,等到子楚想看跳舞的时候,赵姬就只能说,大王,舞是跳不了了,我给你蹦个迪吧。 这河里吗? 这补胎河里。 要想生活有情调,当然是要费点心思,这没啥问题,不算心计。 吴驹没兴趣管子楚的家事,赵姬只要不到历史上那个把持朝政,祸乱国家的阶段,他都没兴趣管。 吴驹穿戴整齐走出宫,正在议论的宫女吓傻了,连忙住嘴,低头目送他远去。 “这吴卿怎么走路一点声音没有啊……” …… 吴驹来到宫门前,迎接了乌倮,准备与其一起面见子楚。 二人到殿前,侍卫通报,子楚很快便宣他们进殿。 来到殿中,子楚正在批阅奏章,赵姬在一旁为其磨墨。 子楚抬起头来,笑容很是阳光:“吴驹来了啊!” “拜见大王!”吴驹拱手作揖。 “乌先生也来了啊。”乌倮没入仕,且这一趟他去关外接应,秦国并没有提前许给他利益,他纯粹是帮朋友忙,称得上品行高洁了,所以子楚还是以尊称称呼。 “草民拜见大王!”乌倮拱手作揖。 “乌先生不必多礼了,这一趟寡人还没来得及亲口谢谢你!”子楚起身走下台阶,赵姬在一旁微笑见礼,随后避嫌离开。 “大王言重了,倮不过举手之劳。”乌倮自谦。 子楚示意二人坐在一旁的茶案边,旋即让侍女斟茶。 子楚说:“乌先生此番为了政儿踏险境,帮了秦国的大忙,寡人打算封你为卿,加之重赏!” “多谢大王恩典!”乌倮说。 “这是你应得的。”子楚微微一笑,封卿确实是重赏,毕竟郭开也不过亚卿,尚未封侯的吴驹也只是卿位,不过卿与卿之间多有不同,既分上中下三卿,也分实权与否,封给乌倮的自然不会有实权,只有爵位,没有官位。 “说起来,你们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子楚问。 “是乌叔找大王有事。”吴驹说。 “哦?”子楚看向乌倮。 “实不相瞒,倮已近半百之年,身子骨越发不利索,近些年来频频觉得是时候退休了。”乌倮感慨着说。 “是嘛。”子楚摸了摸下巴:“以先生的年纪也确实可以享天伦之乐了,这样,寡人在咸阳为你置办一套宅邸,咸阳繁华,又有八水穿插,临近秦岭,可谓山清水秀,相比关外乃是宜居之地!” “咸阳,倮自是要去的,不过家业需得好好置办一番,倮思前想后,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方法,最终决定,将我的家业作为礼物献给大王!”乌倮说。 “家业?寡人要你的家业干嘛?”子楚笑着饮茶。 吴驹凑过来:“大王,乌叔有十几条山谷的牛羊马匹。” “咳咳咳!”子楚被呛到了,惊讶:“先生竟如此富有?” “早些年积攒下来的一点点财富罢了。”乌倮笑了笑。 子楚思索。 他大抵猜到乌倮的心思,或许是抱着急流勇退的想法。 不过以乌倮的家底,只要把那十几条山谷的牛羊马匹经营好,进口到关内,依旧财源滚滚,根本不需要急流勇退,就算他参与到嬴政回国一事的事情败露,也不会影响他的生意。 兴许乌倮所言非虚,确实是年事已高,不愿再奔波操劳。 子楚想通其中关系,但还是问了一句:“何不将家业传承给子女?” 乌倮摆摆手:“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经营着别的生意,二儿子不愿意做畜牧之事,小儿子年幼,还在读书,两个女儿皆出嫁了,没必要强求。” 子楚颔首,表示明白了。 不过说是赠与,实际上是一笔交易,只不过这交易子楚实在是太乐意做了! 他也很爽快的说:“国家正是需要牛羊马匹的时候,乌先生如果愿意赠给秦国,寡人必有重谢!” 乌倮起身拱手作揖:“那待回程之后,倮便将牛羊马匹献上!” 子楚起身双手将其扶起,哈哈大笑:“有乌先生这样的人,实乃国家之幸啊!” 随后一番寒暄后,乌倮和吴驹这才告退。 与此同时,七国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六百一十三章 风起云涌 最新一期《大秦报》发布了! 首版全部留给了战报,如今战事一起,自然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 而今天的首版,只有两件事。 第一行,公子政归国! 【大秦公子政,已于数日前归秦】 第二行,灵石之战。 【敌攻我,拔祁、邬,守将庆仁和投敌叛国,乐间领五万攻灵石,围公子政于城内,我军六千,悍勇而力战,大破敌军,斩两万,出灵石,后大将蒙武蒙恬伐之,收复灵石,大破赵军,杀乐间,尽收复失地】 这一期报纸发布后,咸阳沸腾了。 这信息量可太大了! 公子政回国了,乐间死了,赵军与秦军一番拉扯,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其中字里行间却隐藏着更大的秘辛,公子政是怎么回来的?灵石之战六千打五万是怎么赢的?许多事情都没写明白。 百姓们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公子政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也有人说,乐间五万打六千还被反杀了会不会玩? 然而在咸阳这些权力阶层中,此事早已传开了,很多报纸上没写的他们也都知道。 就比如公子政回国的操盘手乃是吴驹一事。 这件事其实现在知道的人不算少,因为当日吴驹等人在灵石弄出的动静太大,一传十十传百,有许多人知道,只是尚且没在咸阳传开罢了。 许多人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惊为天人,随后便是恭喜吕不韦。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虽然是岳父。”祁农如此感慨。 十年前,一个商贾带着质子逃离邯郸。 十年后的今天,又一个商贾带着质子逃出了邯郸。 巧合的是,这两个质子是父子关系,这两个商贾是翁婿关系,同样的精通经商,同样的身份显贵。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吕不韦自己当然是欣慰,他一直都关注着吴驹等人的行踪,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眼下一行人终于安全下来,他便可放心了。 但美中不足的是,吕不韦显然惹自己女儿不高兴了。 吕凝冰雪聪明,在吴驹离开一段时间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巴蜀才多远,何至于一去不回,音讯全无? 而且去就去,何至于把一千魁首近卫全部带走,巴蜀的治安有这么差? 意识到不对劲的吕凝去问吕不韦,一开始吕不韦还能发动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但后来是真骗不过,硬着头皮说了她也不信,最终只得将实话道出。 吕凝听完气的好几天没和吕不韦说话。 她倒不是气吴驹去了赵国,而是气这两个人竟然把她排挤在外,不告诉她真相。 不过最终吕凝还是不免为吴驹担心,好在吴驹够争气,很快就传回了好消息,再然后就是一封信。 信中开头,是深深浅浅的问候,吴驹猜测吕凝收到信的时候,嬴政回国的事情大抵已经传开了,所以没有隐瞒,与其说了些草原上的见闻,但只字不提危险,只写相思之情,还留了一首诗。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夙昔梦见之。 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他乡各异县,辗转不相见。 诗之后,话锋一转,便与他说了灵石百姓的遭遇,请她尽快取一批冬衣送往灵石,并扩建砖窑厂,准备足量的砖块和水泥、混凝土原材料,用于灵石的重建。 吕凝又好气又好笑:“写了首诗,搞半天还是使唤人。” 摇摇头,将信收好,吕凝便起身遵照他的嘱咐去做事。 与此同时,咸阳一群二代聚在了一起,就嬴政、灵石、吴驹一事聊的热火朝天。 “话说,你们确定公子政归国之事确实与吴驹有关?” “十有八九了,我问了我爹。” “肯定是他啊,不然他消失几个月,回来就和公子政一起出现在灵石是为何?” “真猛啊!公子政质于赵十年,我听闻玄冰台的间谍和我大秦无数使者殚精竭虑十年也没能把公子政带回来,吴驹消失了几个月,就使公子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邯郸,真是鬼魅手段!” 这群勋贵的子女一边饮酒一边交谈着。 “所以灵石发生了什么,有人知道吗?来个消息灵通的说说啊!” “我还真有消息,据说那日夜黑风高,唯有城墙上灯火通明,那赵军如狼群般从夜幕中袭出,杀上城墙,但被我军一次次击退,公子政登上城墙为军队擂鼓助威,口诵‘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说着说着没了声响,众人问道:“然后呢?” “别卖关子啊!” 这人不紧不慢的喝了口酒,说:“至岌岌可危之际,吴驹登上城墙,大手一挥,有七七四十九颗天外陨石从天而降,携带烈火砸入赵军阵中,烧死两万大军,秦军这才得以突围离开。”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天降火石?你以为吴驹是仙人吗?”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谱!” “嘿嘿!”这人讪讪的摸头:“我不也是道听途说嘛,不过有三点属实,第一点是当日突围,斩杀两万敌军,确实是火攻,第二点是这件事确实是吴驹所为,第三点是当日城墙上确实有投掷下来东西,随后大火就烧起来了,据说燃起的火焰非但不是赤色、橘色,反倒颜色很淡。” 众人点点头。 有人热血沸腾,是王龁的小孙子,王朱颜的弟弟,还没及冠。 他听完后心情激荡,说:“大丈夫当如是也!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身为大将之后,也该去战场上建功立业才是!” 王朱颜听罢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杀只鸡都怕被鸡反杀,拿什么上战场?” 酒肆中顿时笑作一团,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不过几人欢喜几人忧。 公子回国又打了胜仗,看似是举国欢庆的事情,但实际上也有人不高兴。 就比如韩姬。 “公子政……”韩姬站在王宫的花园中,紧紧握着手,指甲几乎要攥进肉里,失态的大喊:“吴驹这个蠢货!他是蛟儿的老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帮助自己的弟子登上王位!蠢货!” 一旁的侍女吓呆了,连忙说道:“主人,要谨言慎行啊!” 要是这番话传出去,韩姬将会万劫不复。 韩姬深吸一口气,白皙的皮肤因为愤怒有些泛红,良久不语。 “去联络朝中的韩国臣子,许些利益出去,告诉他们,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倘若错失良机,你我再无翻身之日!” 第六百一十四章 赵国反应 与此同时,赵国。 晋阳,也就是太原。 乐间的尸首被运了回来。 乐乘看到后,先是怔住,随后抱住乐间的尸首便是嚎啕大哭:“兄长,你死的好惨啊!” 他与乐间的族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哭声之凄厉,令众将都在叹气,前几日刚回到晋阳的廉颇也不禁暂时放下对乐间的埋怨。 他原本是很愤怒的,毕竟五万打六千,非但没打赢,还一败涂地。 廉颇费尽心思,在汾河东岸的谋划也全部落空,这都是乐间的锅。 但此时见其尸首,便也不去怨了,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 再者,他对灵石的两场战斗多次研究,最终得出结论,无论是燃烧瓶还是围三缺一,他都没把握应对。 前者,他不会像陈祷那样中了吴驹的激将法,但注定会被燃烧瓶打个措手不及,到现在他都没想出反制措施。 后者,围三缺一着实是好计策,廉颇自认为他的军队不会出现哗变,因为他治军严明,军中威望很高,可是拿着三万残兵败将,注定是守不住那座如断壁残垣的灵石城。 这么一看,非乐间之罪。 “兄长,弟弟发誓一定为你报仇!蒙武!我誓要食汝肉,寝汝皮!”乐乘又悲又怒,吼声传遍了整个军营。 …… 邯郸。 赵王阴沉着脸,看着手中一份黑冰台呈上的情报,和一份《大秦报》。 触舒祺站在他面前,一语不发。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不仅赵政离开了,就连吴驹都有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邯郸,又从寡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溜走?”赵王丹语气平淡。 触舒祺拜道:“臣失职,请大王降罪!” “……” 赵王丹深吸一口气:“你去做事吧,三个月之内,我要看到床弩的设计图。” “是!” 触舒祺连忙离开。 赵王丹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沉默了许久。 战事开启以来,他对这些臣子的行事越来越不满,鄗代之战之后的志得意满,睥睨天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满心的担忧和沉重。 嬴政之事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在秦国,他最看重的就是嬴政和吴驹。 看重嬴政,倒不是因为他有多贤能,而是因为他是赵国唯一一张有反制能力的底牌。 看重吴驹,则单纯因为对方的能力。 现在有一种论调,那就是——得吴驹者得天下。 对此,赵王毫不怀疑。 因为吴驹的所作所为都是最好的佐证。 赵王做梦都想知道造纸术、酿酒术、精盐的秘辛,做梦都在渴望吴驹是他赵国的臣子。 他是真的梦到过! 梦到吴驹是赵国人,救治了平原君的女儿,成为了赵国的五大夫和医家魁首,然后一步步登天,创办的偌大的家业,为赵国带来了一件件堪称瑰宝的发明,赵国的国力一步步强盛,最后统一七国。 可惜是假的。 最让他愤怒的就是,这两个人竟然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如果是一次那也还罢了,属于触舒祺和黑衣卫士无能。 问题是,在吴驹和嬴政被围困于灵石时,乐间也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将二人放跑了,还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场大火,一场大胜,完全让赵国成了背景板。 可见他赵国的将领有多么无能。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乐间的过错,毕竟他又不知道吴驹和嬴政在城中。 不管怎么样,是实实在在的梅开二度了! 赵王揉着太阳穴,越发感到时局不利。 与此同时,邯郸的另一个地方。 郭府。 郭开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吴驹!他居然是吴驹!” 郭开悟了。 他完全悟了。 他身为如今赵国的核心层,有权利也有渠道得知更多的情报,所以知道了灵石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吴驹出现在灵石这一点。 他不知道吴驹应该长什么样子,是否和诸葛亮是一个人。 但这很有可能! 他早就怀疑诸葛亮这个人的真伪,他真的叫诸葛亮吗?真的是南阳人吗? 诸葛孔明?卧龙先生? 这个人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郭开聪明却又不太聪明的脑袋此时清醒的可怕! “诸葛亮……吴驹……诸葛亮……吴驹……”郭开喃喃自语。 可以确定诸葛亮离开邯郸后,前往了互市,之后又再度销声匿迹。 互市,诸葛亮,吴驹,林胡,东胡…… 郭开想不通细节,但大致能把这些联系在一起。 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种谋断,世间少有! 羽扇纶巾的诸葛亮,和吴驹,两个形象在郭开脑海中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郭开满身冷汗。 他忽而想起了诸葛亮离开邯郸时对自己的威胁。 既然他已经回到秦国,那么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联系自己了。 我已堕入无穷深渊! 自此之后,他大抵都要过上担惊受怕和危机重重的日子,像傀儡一般被秦国人操控,被迫出卖国家! 郭开仿佛觉得自己的半个身子被黑暗覆盖,身后站着一个依旧是那道羽扇纶巾的身影,眸子深邃,像看蚂蚁一样俯视着他,表情似笑非笑,没有拿羽扇的那只手高高提起,五指延伸出数条丝线,再一看自身,这丝线竟是都挂在自己的身上! 惊惧! 这时,有郭开的妾室来给他送茶点,一走近却忽然看见郭开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吓人,流着冷汗,瞳孔涣散。 “老爷?”妾室轻声问道。 郭开不答。 妾室一边走近,一边又一次问道:“老爷?你怎么了?” 郭开嘴唇微张,翕动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快来人!” 这一次,郭开又惊动了半个邯郸,赵王都来探望。 好在郭开没什么大碍,太医诊断他和上次一样,是受了大的惊吓。 赵王问道:“郭卿怎么会受惊吓呢?” 郭开只是勉强笑了笑:“许是见鬼了吧,那日我看到有黑影走动,被吓到了。” 好在郭开没什么大碍,后几日便又正常上朝。 看起来似乎就是个正常人,可没过多久,大家才发现,郭开竟得了一种怪病! 他见不得活的鸡鸭鹅,一见到就会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于是大家便都不去刺激他,府中杀鸡鸭鹅也都避着郭开。 但实际上只有郭开自己知道。 他不是怕鸡鸭鹅,而是怕羽毛! 他怕的是那柄羽扇!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秦报 晨起,吴驹正在读报纸。 吕良,章邯等人也在旁边就报纸内容一并讨论。 他们在一线,对战事很了解,所以占据首版的消息反而不是他们所关注的重点。 不过吕良还是忍不住感慨:“姐夫这么大的功绩却不能公之于众,未免有些可惜。” 吴驹听罢却是笑了笑:“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公之于众虽好,但必然引来赵国上下记恨,现在也挺好,虽然怀疑的多,但没人拿出证据,倒要无妨,蒙毅和老奉常替我记着呢,等到七国统一,开始修《秦史》的那一天,我照样名垂于竹帛。” 人前显圣谁不喜欢,不过还是要看实际情况而定,古人云:什么逼都装只会害了你。 吕良听罢觉得言之有理,转而又问:“姐夫你知道吗,我昨晚去平阳城里转了一圈,听到有很多人把你比作赵武灵王、苏秦!” “为什么是这两个人?”司马欣不太理解。 章邯笑道:“你史书读的还是不够多,赵武灵王曾经微服入秦,为了考察秦国的地形,以及亲眼见见秦昭襄王,他甚至假扮使者到了秦王近前。 直到其离开后秦王才觉得不对劲,深感其非人臣的气度,然而再去寻找,赵武灵王却已经离开函谷关,后来经过玄冰台费尽心思的一番查证才知道这是赵武灵王。” “我猜把吴卿比作赵武灵王,正是因此。 至于苏秦,他是七国最有名的纵横家,但也是最有名的间谍,苏秦与燕易王之母私通后,唯恐燕王怪罪他,于是主动请缨前往齐国,在齐国从事了大量的间谍活动。 有人认为,五国伐齐也是苏秦的手笔,倘若真如此,苏秦可以说是一手导演了齐国的衰落。而且有趣的是,苏秦当时正是齐国的客卿。” 吴驹听着章邯的叙述在感叹,苏秦确实是个非常神秘的人,《史记》对他的描述中,许多都驴头不对马嘴,让人看到后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 就比如苏秦被刺一事,刺客逃走,苏秦临死前对齐湣王说:“臣即死,车裂臣以徇于市,曰‘苏秦为燕作乱于齐’,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 为什么以苏秦是间谍的名义就能抓获刺客?苏秦死后他所行的为燕国破坏齐国之事为什么又会泄露出来?是谁知道的那么清楚? 令人捉摸不透。 此人谋尽一切,仿佛把自己的死也算计在内,如果说他的所作所为皆自导自演,尽管没证据,却仿佛更能说服人。 有些人对春秋战国的印象就是淳朴,但实际上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只不过史书写不明白当事人的处境,显得“拙”了起来。 这些事情,当时的人弄不明白,后来的史官同样没弄明白,只能是平铺直叙,了解到多少就写多少。 哪怕吴驹带到这个相隔只有五十年的时代,苏秦也依旧是个谜团。 “章统领果然博学,没错,正是因为这两件事。”吕良笑道。 “倒也贴切,吴卿的作为,比之赵武灵王、苏秦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董翳说。 吴驹笑了笑。 他日史书中倘若写到《间谍列传》,他吴驹想必也是会榜上有名。 众人又继续往下看。 “吴氏商盟?”吕良从报纸上捕捉到一个字眼,连忙往下看。 原来,就在前几天,无拘酒肆、青石苑、结海楼、大秦书斋以及诸公司联合组成了吴氏商盟。 这是对吴驹旗下产业的一次统合! 而在商盟成立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大秦报》上宣布商盟的成立,并发表联合声明。 大致意思就是:吴氏商盟麾下的所有产业都是合法商家,只希望安心做生意,不愿意加入到任何冲突之中,并愿意接受大众督促,倘若有人强行损害商盟利益,商盟将会予以强烈谴责,并进行实质性的制裁。 这是针对灵石之战的声明。 吴驹承认自己是秦国的臣子,有自己的立场,担心这最终会导致赵国狗急跳墙,在战时强征物资,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丑话说在前头! 这件事乃是吴驹吩咐吕凝去做的。 他这么解释后,吕良提出顾虑: “可是这样的话,有人会不服气吧,毕竟你在灵石已经用过了燃烧瓶。” “那就让他们不服气去吧,我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再者说了,大王已经把那笔酒钱拨给我了,这顶多叫合理使用资源。” “不过这资源也不是谁都能使用,赵国若是想买,我自然可以不卖给他们,他们若是强买,那我不介意不择手段的跟它打经济战。” “经济战?”吕良注意到吴驹提出的这个词汇。 “经济战就是围绕经济做斗争,管仲便是这一道的老祖宗,他的买鹿计,让整个楚国饿殍遍地,赤地千里,我是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的,有伤天和,且容易祸及无辜百姓。 但赵国若是不讲道理,我自然也有一万种方法让赵国走向和楚国同样的路。”吴驹饮着茶说道。 众人连连点头:“自当如此!” 再把报纸往下翻,吴驹看到一篇文章。 让他感兴趣的是,这篇文章竟然是魏磬写的! 第六百一十六章 舆论 这顿时吸引了吴驹注意,连忙仔细读了起来,才发现原来是魏磬对于如今天下一些言论的回应。 原来,自从灵石之战结束后,舆论四起,有人借此谴责吴驹,认为他在灵石活活烧死两万赵军,视人命如草芥,视道义如无物,置医家济世救人的纲领于不顾,根本不配做医家魁首! 这种论调一出,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赞同,一时间,吴驹成了千夫所指。 当然,赞成这种观点的人,要不就是赵人,要不就是立场上需要和赵国保持一致的韩人魏人,亦或者希望借此把水搅浑,或是谋夺利益,最后才是自诩大义,谴责吴驹者。 这种舆论愈演愈烈,医家内部没人敢站出来公然和吴驹打擂台,但却也是暗流涌动。 对此,魏磬便写了一篇文章,为吴驹辩解。 文章中提出了两个论点。 “士以进而死为荣,退而生为辱,秦赵来战,兵卒死伤本就难免,家师身为秦国臣子斩赵国来敌,自无不可。而汝等以大义论之,不甚合理。” 言下之意,当兵就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死在战场上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吴驹身为秦国臣子去杀赵国的军队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赵军虽死伤惨重,家师却保全了灵石军民的性命。兵者,无非你死我活之道,自古两难全。若赵军胜,秦军必遭屠戮,百姓必被鱼肉,军卒为战而百姓无辜,若坐视不理,为仁乎?岂可舍近求远? 家师以六千之师打败秦军,保卫数万百姓,撤离时不抛弃一人,妥善安置百姓,尽力助其渡过难关,此不谓仁乎?管中窥豹,以偏概全,无理之说也,如目盲而嘴利者也。” 这一说,说的是吴驹虽然大败赵军,却保全了秦国的军队和百姓,而谴责他的人只在意他杀了多少人,却不在意他救了多少人,倘若为了不杀而让百姓被鱼肉,这难道是仁义吗? 而吴驹保下百姓后,扶老携幼,不抛下一人,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这难道不是仁义吗? 魏磬以此指责这些人双标,说他们“目盲而嘴利”。 “字字珠玑,句句在理,措辞犀利啊!”吕良指着报纸评价。 吴驹惊讶。 傻徒弟也会帮师父说话了,挺好。 他抿了一口茶水,躺在椅子上,仿佛能看到魏磬趴在桌案上一边生气一边写文章的场景,十分可爱。 想到这里,吴驹忍不住笑了笑。 《大秦报》的影响力在这一期发布后展现的淋漓尽致。 天下间声讨吴驹与秦国者,光站出来发声者便有数千人之多,皆是有名有姓者。 但面对着上百万发行量的报纸只能是瞬间被淹没。 报纸对于舆论的引导实在太强,统治力十足。 继魏磬之后,吴驹麾下头马之一,司职大秦报社社长的温庭云也为大佬发声,在报纸上写到: “孤身深入敌后,营救主公之子,是为忠勇。” “兵临城下而面不改色,火烧赵军,是为智。” “撤离时不抛下一个军卒与百姓,是为仁义。” “如此忠勇仁义之辈,为完人也,天下间再难寻第二人,岂容某些无能无为的伪善之辈在此狺狺狂吠,加之以诋毁?” 温庭云这把火烧的刚刚好。 秦国上下对此拍手叫绝,纷纷声援吴驹,大骂那些谴责者。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他们秦国上下军民万众一心,一致认可吴驹,更见不得别人说吴驹一点不好。 一群偷鸡摸狗之辈,比不得吴驹万分之一,也敢在此谴责? 子楚看见这两篇文章后同样很心花怒放,对身边的蒙毅说:“取个几千份送到军中,供将士们读!若有不识字者,可以让识字的人读给他们听。” 不过赵国方面就不太高兴了。 乐乘见后面色铁青,廉颇脸色也不太好,但他这个上将尚且压的住火气,只是淡淡的说:“为将者,不需逞口舌之利,这些事留给邯郸的人操心吧,我们多想想接下来这一仗怎么打赢。” “是!” 邯郸方面,赵王感触不大。 这份报纸中,他只是对首版的两个“好消息”略有不满,每次看到这个他都恨不得把乐间和触舒祺骂一遍,只可惜这两人一个正在九泉之下,另一个不知道跑哪里去行间谍之事了,自然只能作罢。 至于魏磬和温庭云为吴驹的辩解。 赵王没有感想,他不是输不起的人。 他愤怒乐间打了败仗,愤怒触舒祺把赵政和吴驹放跑,但他不得不承认,站在吴驹的立场上,他没有一件事是做错的。 “完人啊,天下间再难寻如此之士了,饶以管仲伍员怕是也不及,姜子牙、伊尹也不遑多让啊!狠我赵国福薄,不得这样的人才。”赵王丹感慨。 此时太子偃正坐在赵王丹旁边,听赵王如此说,不由说道:“父王倒也无需如此比较吧,姜子牙、伊尹、管仲、伍子胥,哪个不是为君王成就一番伟业?” 赵王丹摇摇头:“你不懂,吴驹如何会逊色于他们呢,他所欠缺的无非是声望,今天还会有人认为他逊色,或因家仇国恨、利益相关去贬低他,可当他百年之后,他的声望一定远高于吕望伊尹!” “他所行皆大计,所立皆大功,横空出世不过几年,便有如此作为,但他年不过二十有五,大有作为,等到他而立之年,不惑之年,你便越来越觉得他难以逾越。 哪怕他即刻起偃旗息鼓,遁入山林不问世事,可他留下的这些造纸术,印刷术,制盐术,留在秦国手中一二十年,也可以使秦国国力持续腾飞。” 太子偃听得一知半解。 “至于伟业……” 赵王丹沉默了。 从现在吴驹的作为看来。 他给秦国的价值更像锦上添花,毕竟秦国本来就是第一强国,只不过在吴驹的帮助下,秦国和六国的差距越来越大。 可要是赵子楚或是赵政在吴驹的辅佐下统一七国呢? 这伟业,难道比分别辅佐君王成就周和商的姜子牙,伊尹要差? 只怕还要更上一层楼吧。 若是他在把匈奴、林胡、东胡给灭了,那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届时称之为人臣之极也绝不为过。 转头看向太子偃,赵王丹叹了口气:“偃儿,你要勤勉啊,赵国的未来在你。” 他已经年近五十了,未来承受秦国和吴驹的压力的,不是他,而是太子偃。 如果太子偃不能担负起这个重任,赵国一定会垮掉。 “你要勤政爱民,发展军事,谨慎对秦,要用好郭开、毛遂这一批栋梁之臣,明白吗?” 太子偃点点头,内心狂喜。 太好了,父王看来是认可我了! 稳了,这把稳了! 太子偃按耐住喜悦,连忙起身作揖:“儿臣一定谨记父王教诲!” 赵王丹点点头。 与此同时,邯郸城的另一边。 占地极广的府邸上挂着“李府”二字。 这是赵王赐给李牧的府邸。 在李牧回朝后,他自然受到了赵王的大肆封赏。 只不过赵国盘根交错的势力关系让他颇为头疼,好在这半个月以来,他也逐渐理清了朝中之事,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也在读《大秦报》,也看到了那些文章。 只是读完,李牧没有多去看,他对吴驹这个人是很佩服的,但机场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赵国人,对吴驹火烧赵军的事情,若说没有一点膈应是不可能的。 李牧指着魏磬的文章,对身边的孙子说:“左车你看,陈祷和乐间最终就败在这一点啊,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陈祷中了吴驹的激将法,更对形势判断错误,最终导致了两万赵军之死,也直接导致乐间也命丧于此。” 孙子李左车点点头:“孩儿明白了。” “那我考考你,你知道我说的这句话出自哪里吗?”李牧问,他的儿子英年早逝,他在这个孙子身上投入了许多精力,而李左车也没有辜负李牧的期望,在兵法上很有天赋。 李左车思索了一下,说:“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这是……《孙子兵法》的火攻篇里的话!” “没错!”李牧叹气:“真巧啊!恰恰是火攻篇!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陈祷也熟读兵法,却没有做到吴驹所谓的以史为鉴,以人为鉴,这是孔夫子所说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的道理,你要好好记住这些,主将的任何一个失误,都是会让麾下将士万劫不复的!” 第六百一十五章 平阳诸事 之后几日,平阳一片祥和。 外面兵马辎重调动不断,不过平阳城依旧繁华、平阳行宫中依旧安静。 子楚与赵姬感情甚好,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这对足有十年不见的似乎又回到邯郸时的模样,每日相伴,一起饮茶,用膳,出游,看话本,若有不知二人身份的,也只会以为这是恩爱的小夫妻罢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子楚这些年逐渐生出的皱纹和华发似乎都少了许多。 而嬴政,这些时日就跟在父王身边。 子楚批阅奏章时常把他叫到身旁,时不时问他怎么看,嬴政便答。 实则嬴政的回答,在子楚看来过于稚嫩了。 不过十岁的孩子,再有天分,又能懂多少权术,多少治国之道? 纵然是博览群书,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看懂了和学会了也终究是两回事,弄懂核裂变原理不代表能造原子弹。 更何况嬴政连读书都困难,人在邯郸实在有诸多不便,食无肉,病无药,出无友,冬无炭,书更是不用谈,能读书的机会很少。 不过子楚发现这孩子身上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好学,有天份。 虽懵懂稚嫩,但只需讲明其中细节,他便能懂,甚至可以举一反三。 一连三天,子楚虽然对赵姬和臣子常挂着笑容,但对嬴政却是严肃的,更没有夸过嬴政一句。 但吴驹这种明眼人便能看出,子楚对嬴政这个大儿子很满意。 这几日,吴驹又迎来了一位自己的老部下。 老于来了。 这是吴驹特意嘱咐的,有些事吴驹觉得还是交代给他合适,所以叫他从咸阳赶来。 见面的第一时间,他低声问道:“火枪研究的如何了?” 老于摇摇头:“不尽人意。” 他叹了口气:“膛线方面,进展不大。” 这些时日他别提多郁闷了。 吴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这件事暂时搁置,回去之后我们一起研究,我对膛线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待此战结束,返回咸阳再去实践。” “那太好了!”老于眼睛顿时亮了。 他们现在对火药的研究分三方面。 纯火药,黑火药他们早已摸透了,吴驹希望向黄火药和无烟火药进发,并研究出更好的起爆药,比如雷汞、硝化纤维,但这涉及化学,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吴驹自己在做。 火枪,他们现在完全可以制作火枪了,但水平大概等同于明清时期的火枪,吴驹希望在这个基础上能够加入膛线,在火药无法进步的情况下,膛线是一把枪的灵魂,要多投入精力去研究。 当然,他们现在实际上可以手工制造一些更先进的枪械,吴驹就曾仿制过勃朗宁这种结构相当简单精妙的手枪,并且也有膛线,只不过是手工雕刻,并且使用黑火药,威力不尽人意,量产更是天方夜谭。 火炮,如果只考虑把一个大铁球发射出去,完全没问题,把炸药一个劲往炮筒子里怼就行,但发射炮弹就不用想,起码黑火药做不到,如今的科技水平也做不到让火炮开炮时炸弹不炸,落地再炸。 综上所述,他们现在的目标有二,一是对火药威力做升级,二是实现量产。 吴驹说:“好了,火药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这趟过来有事情交代给你。” “您说便是。”老于说。 “是有些兵器要交于你打造。” ……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 本不该下的这么晚,不过这个时代相较后世气温还是更热,时节不可一概而论。 子楚找来吴驹商议:“一场冬雪一场寒,寡人觉得有必要发新冬装了。” “善!”吴驹道。 于是子楚将早就运到平阳的羽绒服送往各军,分发给将士们。 “各营长官有序来领取!注意了!不要戳坏冬装,芯子散了就不暖和了!坏了要及时补……” 将士们穿上后,顿感欣喜。 “今年的冬装长得真怪啊,不过真暖和!” “额听说这是吴卿的做出来的,他可真是心系咱们将士!” “这么好的衣服谁舍得戳坏,额得好好保留着。” 吴驹所制作的羽绒服不是那种特别臃肿的,穿上不会影响行动,御寒能力固然差了一点,但士卒精壮,平日里做农活,战时又训练,血气方刚,所以影响不大。 发冬装的事情瞒不住,毕竟是面向全军,平阳现在又是各方谍子的中心,赵国方面很快就得到了信息。 赵王脸黑。 羽绒服芯子的材料很好搞懂,甚至都不需要黑衣卫士的人去刻意查,因为冬装发下去当天就有一些士卒不小心把羽绒服弄破了,弄得漫天鹅毛大雪。 这是真鹅毛大雪。 黑衣卫士的人悄悄取了一些,辨认出是羽毛,又与一些禽类的毛做了对比,最终确定是鸭和鹅的绒。 消息传回邯郸后,赵王很头疼。 羽绒服无疑是个好东西,能仿制就再好不过了。 但这里干系甚大。 工匠上哪找? 布料又上哪找? 因为互市,赵国国内大量的布匹被调到关外去了,现在大抵是已经被林胡、东胡人做成冬装穿在身上了,再加上冬天到来,百姓也要做冬衣,国内布匹价格一路走高。 赵王心烦意乱。 赵子楚,这也在你的计算当中吗? 从秦国购买布匹倒是一个选择,秦国的布匹产量足够,但这不是给人家送钱吗? 况且两军对垒,人家卖不卖给你,卖多少,作价几何都是问题,就算抛开三者不谈,赵国现在的财政也捉襟见肘啊。 更重要的还是鸭绒鹅绒。 秦国的鸭绒鹅绒显然是很早之前就在囤积了,而赵国…… 鸭、鹅,自然是有的,可是难道赵王要下令让全国百姓都把家里的鸭和鹅杀了? 别说百姓不乐意,就算百姓乐意,国家哪来这么多钱、那么多时间去收购。 还有,就算赵国化身南北二京,一夜屠尽全国鸭,只怕也无济于事,那点量够不够一万人的羽绒服还很难说。 赵王最终只得甩锅,交代给下面人去做。 臣子哭丧着脸,头上就差写着“臣妾做不到了。” 赵王也只得是让他尽力去做,能做多少做多少,先供给主力部队。 赵国暂且不谈。 大雪的那一天,蒙骜回到了平阳。 子楚吴驹等人站在宫城前相迎。 蒙骜来到近前后,迅速走到面前:“拜见大王,见过吴卿!” “蒙老将军不必多礼了,你这一路辛苦了啊。”子楚笑。 蒙骜笑了笑:“为君分忧,不辛苦。” 他又对子楚身边的赵姬和嬴政行礼:“想必这便是夫人与公子,臣失礼了!” “将军言重了!久仰大名!”二人还礼。 蒙骜转头又对吴驹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听闻灵石被围,我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 “承蒙蒙老将军挂念,叫我汗颜。”吴驹爽朗地笑。 “这次多亏你办了这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这些打仗的方可后顾无忧。”蒙骜笑。 “外面太冷了,殿内说话。”子楚说。 “好!” 一行人往里走。 蒙骜对吴驹说:“话说你这一身打扮,古怪啊!” 吴驹得意的扬了扬身上的军绿色大衣:“古怪归古怪,但保暖还得是这个,回头我送你一件!” “那敢情好。”蒙骜点头。 之后他们入殿,先是谈了前线的一些事,后面子楚又设宴为诸将接风洗尘,待到宴席结束,诸将离开,子楚把蒙骜留了下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兵器改革 赵姬为子楚沏了杯茶,子楚见后温言说道:“好了,你与政儿先下去吧,寡人有事情要和蒙老将军、吴驹商谈。” 赵姬点头称是,与嬴政离开。 “罢了,政儿留下吧。”子楚又说。 嬴政与其母对视一眼,便又回到座位上静静坐好。 蒙骜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嬴政一眼,大抵明白这位公子确实如传言一般贤能,起码让子楚觉得他算合格,否则不会让他旁听。 赵姬退出后,子楚又屏退左右。 待所有侍卫侍女离开,子楚方才笑道:“吴驹说他有些想法,不过前些日子一直跟寡人卖关子,打算等完成了再说,吴驹,你来说吧。” “是、”吴驹颔首,对蒙骜说:“其实是我对这场战争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洗耳恭听。”蒙骜坐正,露出认真之色。 吴驹的兵法暂且不提,围三缺一让蒙骜受益良多,而其制造的马蹄铁、马镫,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认为吴驹没能力对战争指手画脚。 他的建议,蒙骜是要认真听的! 吴驹措辞了一下,说:“蒙老将军认为现在秦国的骑兵与赵国的骑兵相比如何?” “秦国如今有马蹄铁、马镫,骑兵马术远胜赵国,在马上更稳,也可以做更多动作,但素养还是不及,与赵国相互冲杀,老夫认为秦国占上风,会胜,不过胜果多大不一定,若是惨胜也在意料之中、情理之中!”蒙骜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子楚安静听着,没有反驳。 事实的确如此。 人家赵国从赵武灵王开始就军事改革、胡服骑射了,三代君王、几十年的努力才积攒下的底蕴,你凭什么一朝超越,秦国虽有马蹄铁马镫,但装备也才不到一年,劣势还是存在的。 “所以我有新想法,打算在兵器上做改良。”吴驹说。 “兵器?”蒙骜顿时来了兴趣。 “是,我想让骑兵在马上更自如,让步兵也有一定反制骑兵的能力。”吴驹说罢,从身后拿出几只箱子。 子楚、蒙骜、嬴政同时看过来。 只见吴驹从里面拿出一把兵器,从鞘中拔了出来。 寒光照人,器身修长笔直,但只有一侧开刃。 “这是刀?”子楚问。 刀由来已久,最早的形状和“钺”差不多,近几百年来逐渐演变,向后世理解的刀的形状靠拢,如今已经有青铜刀,但完全无法撼动剑和长兵器在战场上的地位。 吴驹握着长刀说道。 “是刀,不过是钢刀。”吴驹说:“我认为,刀远比剑更克制骑兵,因为其使用方式是劈砍,而剑、矛都是刺,毫无疑问,前者更有利。” 说着,吴驹舞了舞手中钢刀,顿时寒芒乍现,刀光袭人。 蒙骜站起来,吴驹将环首刀递给他看。 蒙骜双手拿起,奋力劈砍了几下,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兵器!有些像吴钩,不过比吴钩更完美。” 吴驹微笑,那是自然,环首刀是汉代军队的常用兵器,大名鼎鼎的唐刀就是师承自环首刀,这种冷兵器的美学,几乎堪称巅峰,很难让蒙骜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不喜欢。 子楚也从王座上走下,接过环首刀查看:“刺、劈砍……从前不是没人想过,只是铜太软,根本不足以支撑高强度的兵器碰撞,一把刀砍个七八十下就会变成锯子。” “但我们的炼钢技术走在七国前列,领先两百年,可以克服这个困难。”吴驹说:“这把刀的坚硬程度会超乎你们的想象,不信的话大王可以用纯钧剑试一试。” “寡人可舍不得拿纯钧来试。”子楚笑了笑。 纯钧剑虽说无坚不摧,但好东西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子楚找了一把钢剑和一把铜剑,本想递给蒙骜,但手都伸出去却突然改了主意:“王翦家学渊源,祖上出过名将,且有剑法传承,又教给了你,寡人还从未考量过你的剑法水平,便由你来测试这钢刀吧。” 他指向的正是嬴政。 “儿臣不敢对父王妄动刀兵。”嬴政拱手作揖。 “无妨,这是寡人授意的。” 嬴政于是接过铜剑,子楚持钢刀,二人乒乒乓乓斗了数十招,子楚始终占上风。 “拘谨了啊,也是,当儿子的怎么敢对老子动真格。”吴驹摸下巴,他知道嬴政的剑法不差,比不上嫪毐那样的剑法大家,但也算得上一句炉火纯青,再者子楚不懂用刀,无章法可言,仅是靠蛮力劈砍,秉着测试且不伤人的理念,嬴政便被动招架,所以尽在下风。 子楚收招。 嬴政将铜剑奉上。 子楚拿起一看。 好家伙! 只见剑的两侧密密麻麻的缺口,简直面目全非。 子楚盯着剑看了一会,忽然把剑尖拄着地,稍稍用力弯曲了一下。 乒的一声,剑碎成几截。 青铜质地本就脆,这几十招下来,已经是不堪重负了。 子楚露出惊讶之色,拿起钢刀一看,基本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好刀!”蒙骜当即说道。 子楚同样有些兴奋,但强行按耐住了,对嬴政说:“不错,还是要勤学苦练。” 嬴政适才被压制,未能展现实力,但子楚注意到他做了多次调整,乃是发现青铜剑不堪重负后,刻意调整刀剑碰撞的位置,让缺口均匀分布,否则这把剑在战斗时就该断了。 有这份注意力和剑法,足以证明他有在勤学苦练,水平很高。 “是!”嬴政颔首。 “再试试这把钢剑。”子楚说。 二人又斗了几十招,不分胜负,子楚拿起一看,两边损伤都不大,但还是剑伤更多。 于是子楚问道:“只要解决材料问题,双面开刃的剑不是同样也能做到劈砍吗?” 吴驹摸脑袋:“这涉及到物理问题,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刀是三角形,而剑是四边形,同样钢锻造出的刀和剑对砍,一定是刀更坚硬。 如果想让剑和刀势均力敌,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加厚剑的剑脊,可是材料上的需求自然会更大。 还有,刀的锻造可比剑简单多了,既然都要装备新武器,何必舍近求远呢?” 三角形什么的,子楚、蒙骜、嬴政不理解,但表达出的意思他们大抵能听懂。 “不管怎么说,在面对骑兵上,刀一定比剑、矛更优越,骑兵速度快,交锋只在一瞬间,蒙老你是百战老将,换做你,在面对骑兵冲锋时,有刺一剑和砍一刀两个选择,你会怎么选?” “砍一刀!” 蒙骜丝毫没犹豫:“剑刺进去,是否刺中、是否有时间拔出来,是否会被血肉卡住还是两说,但刀全然没有这些顾虑。”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三人都明白了刀在这一战面对赵国骑兵时会发挥多么大的用处! 第六百一十八章 兵器改革(二) “简直就是克制骑兵的利器啊!”子楚搓手,已经在畅想未来了! 那是当然!吴驹心道。 需知,几百年后,正是手持这种兵器的汉人打败了纵横草原的匈奴人,尽管打败匈奴的综合多方面原因的结果,但刀在面对骑兵时比剑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 “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骑兵基本都装备长兵器,如此一来,手持刀的士兵还是有劣势的。”蒙骜说到一半又话锋一转:“但这劣势持剑的士卒也有,相比之下刀已经很优越了。” “不,这方面我有别的安排。”吴驹又取来一柄兵器。 众人大惊:“这是什么?” “陌刀。”吴驹答道。 陌刀,乃是唐刀的一种,根据记载,其两刃,长一丈,也就是3米,利于斩马,一挥杀数人,前无坚对,有的重达十数斤。 吴驹让老于锻造出来后,亲自尝试过,一挥可以砍断十几根竹席,所以有说其一刀下去能将马斩成两半,所言未必为虚。 蒙骜接过陌刀掂量了一下:“真沉啊!” “那是自然。”吴驹颔首。 陌刀的刀脊相当厚,否则无法支撑它的长度,但凡薄一点都很容易断。 后世对兵器的印象,很多都被表演性质的兵器误导,其实真正的冷兵器根本不是那些铁片子,那些陈列在博物馆的长兵器,若是柄还在的情况下,每一件都重逾十数斤,一般人提起来都费劲,更别提拿来战斗。 “这陌刀是专门用来克制骑兵的,再看这个!” 吴驹又拿出一把兵器。 子楚看着这器型更加奇怪的兵器,问:“这是什么兵器?” “青龙偃月刀!”吴驹说。 三人懵。 “咳,你们管它叫大刀就行。”吴驹轻咳两声:“环首刀、陌刀都是步兵用的,这才是我为骑兵准备的长兵器。” 蒙骜接过,这比陌刀还要沉,比寻常长兵器戈矛也要沉许多。 蒙骜颔首,双手握住,挥动了几下,连连点头:“好兵器!确实适合骑兵使用。” 吴驹点头,那是自然,长柄刀是唐宋才出现的兵器,领先版本至少八百年。 吴驹又给他们展示了斩马剑、绣春刀等等器型,这都是他和老于在这几天里锻造的。 三人看完后意犹未尽,坐下来重新讨论。 子楚不无顾虑的说:“兵器是好兵器,可是大战在即,只怕没有这么多时间去锻造啊!” 众人思虑之际,嬴政插嘴说道:“父王,儿臣有一计!” 子楚挑眉:“哦?说说看!” “儿臣以为,兵器换代非一朝一夕之计,没有三五年根本不可能完成,几十万人的换代甚至可能长达十年,但我们可以只考虑当下——不若在军队内设置长刀军、陌刀军,不需太多,几千人即可。 我们有骑兵三万,而赵国算上雁门关的两万骑兵,以及廉颇之军,也不过是四万多人,几千陌刀军足以出奇制胜,给予赵军沉重一击,叫他们吃个大亏!” 嬴政说:“当然,若是数量再多,自然更好!” 蒙骜眼睛一亮:“此计可行!” 子楚露出赞赏之色:“政儿所言极是,蒙老将军,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你与吴驹接洽,尽快打造兵器,组建陌刀军。” 蒙骜拱手作揖:“臣遵旨!” 天色已晚,蒙骜便先以不胜酒力之说告退休息。 “吴驹,有时候寡人还真想把你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子楚笑着说。 吴驹也笑:“臣的脑子里不过一堆糊涂事罢了。” 子楚摇头,转而说道:“寡人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讨。” “大王请说。” “政儿前些日子与我说,想要拜你为师,向你学艺,你是否愿意收他为徒?” 嬴政看向吴驹,眼中满是期待。 “臣十分愿意。”吴驹微笑。 把嬴政交好,他老吴日后也可称一句帝师了。 “那好!”子楚满意的抚掌:“明日寡人便命人准备典礼,让政儿正式拜你为师。” 吴驹颔首,这才告退。 次日,平阳行宫内,在一众臣子见证下,嬴政为吴驹奉茶,赠礼,一通繁琐的礼仪下来,嬴政便改口称吴驹为“老师”。 “学生赵政,承蒙老师不弃,之后愿追随老师左右,向您学艺!” 嬴政拱手作揖。 吴驹将其扶起。 二人关系更近一层。 不少臣子心道,此番公子政算是又占了一层优势了。 赵姬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赵姬曾是吕不韦府上的舞姬,得益于这份出身,他们和吕不韦有天然的同盟关系,不过这不代表和吕不韦关系密切的吴驹一定站在他们这一边,所以能与之交好,并拜其为师,再好不过,可谓亲上加亲。 何况,吴驹的本事,这一路走来赵姬见了太多,嬴政追随其学艺,一定能有所建树,哪怕习得十之一二也足够嬴政成为明君贤主了。 所以哪怕不考虑储君之争,单纯是拜师学艺,赵姬也一百个愿意。 拜师大典结束后,子楚再度设宴款待群臣,而赵姬抽空与吕良见了面。 “昨日,公子成蛟来信,请求来到平阳,侍奉大王,学习行军打仗之道,不过被大王拒绝了,理由是舟车劳顿,且战争即将结束,不必白费力气。”吕良轻声说。 党争之事吴驹向来是不去理的,身为吕不韦的儿子,吕良是吕不韦在平阳的代言人,由他代替吕不韦向赵姬对话,并帮助赵姬和嬴政。 “侍奉、学习?是争宠吧。”赵姬面色冷淡。 “夫人慧见。” 见到公子政待在子楚身边,韩姬当然是坐不住的,急切希望能把成蛟送来。 子楚不可能看不透,他的答复所言非虚,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他会另寻机会考验自己这两个儿子,没必要让成蛟大老远跑到平阳来。 “韩姬心计颇深,多次在迎回夫人与公子之事上暗中阻挠,夫人要小心她。”吕良提醒道。 “无妨,公平竞争,我儿无惧成蛟,若是她要使下三滥的手段,那我自然也不会怕了她。”赵姬瞥了吕良一眼:“我相信吕相也会助我的,对吧?” “这是自然!”吕良胖嘟嘟的脸上露出笑容。 随着公子政的归来,储君之争,二分大局的形势愈发明显,不知多少人在盯着那空悬已久的太子之位,不过双方眼下一个盘踞平阳,一个盘踞咸阳,还无法直接冲突。 国事吃紧,一切以战争为主,这一场储君之争的白热化还是要等到大战结束才会开始。 第六百一十九章 陌刀军 吴驹的兵器改革计划一出,自然就没工夫继续摸鱼划水了,他和蒙骜、老于一通商量,最终蒙骜给吴驹调了一千铁匠,在这期限内打造三千把陌刀以组建陌刀军,长柄刀用来供给骑兵部队,在此基础上,数量越多越好,工期为七日。 蒙骜又给吴驹划了一片营房,五百工匠便在这里吃住,朝九晚五的打造兵器。 到了营房后,吴驹第一时间把所有工匠召集起来,定下了奖励制度,每锻造一把刀都能拿到一定的赏钱,被征入军中的工匠一般是只管吃住,没有多少饷钱,不过若是有奖励他们自然就有干劲了! 说起锻刀,还不得不提王尚礼,吴驹给了他临邛铁矿的信息后,他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巴蜀去,用了十几天把那一带跑了个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那一片铁矿,是一片难得的大型浅层铁矿,储量至少够开采三百年,当然这是基于现在的开采技术来说的。 在此之前,王尚礼也已经开始按照吴驹教给他的方法炼钢,所以他们储备有不少成品钢,足够打造一千把陌刀,所需时间大大降低,使用成品钢的情况下一般两天之内就足够锻造出一把陌刀了,长柄刀耗材少,所需时间还要更短一些。 常说十年磨一剑,指的是去磨练锻造的技术,去搞清好刀的成因,若是真按照十年去磨,便要铁杵磨成针了,实际锻刀需要的时间并不长,尤其是军刀,细节不多,既不镌刻花纹也不镶珠宝,讲究一个大巧不工,自然更省事。 营房内的铸钢炉终日未停,吴驹安排了人两班倒,二十四小时源源不断,不计成本的往炉子里添煤。 开采出的铁矿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运来,被工匠投入熔炉,化为橙红的铁水,最终锻造成一把把寒光逼人的钢刀。 前线方面,蒙武蒙恬父子锐意进取,再下三城,蒙骜重整军队,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沛,于是准备在陌刀军组建完成后,立马赶赴前线。 一周后,吴驹和工匠们效率拉满,一共打造出三千五百把陌刀,一千五百把长柄大刀。 蒙骜听闻后大喜,邀请他一起去秦锐士的军营。 “我这些日子已经挑选了一批人,你随我一起去看看,你能锻刀必然也精通刀法,顺便教教他们怎么使刀!”蒙骜拉着他说。 吴驹汗颜:“老将军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懂刀法,剑法都还没练明白呢,平时打架全靠一膀子蛮力罢了。” “你可别谦虚了。”蒙骜来到军营中,命人把陌刀军叫来。 能进入秦锐士的,都是百战之士,而被蒙骜挑出来的,那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全体,跑步三公里!” 于是乎这些秦锐士被一番拉练,叫到了距离军营和城池都较远的无人地带。 跑到终点时,便发现两身军大衣站在那里,正是吴驹和蒙骜在这里等着他。 其实蒙骜一开始是拒绝穿这种衣服的,毕竟形制有些怪异,但自从吴驹送了一身给蒙骜后,他就爱上了这种衣服。 真的很暖和! 跑步前来的秦锐士窃窃私语:“蒙老将军旁边那是谁啊?” “看不清。” “是吴驹!大王前几日来军营视察的时候,他跟在身边,我见过他!” “竟然是吴卿?话说他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那可不是不好看吗?蒙骜非拉着他坐战车赶过来,吴驹被颠的七荤八素,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减震弹簧,爷的减震弹簧在哪里! 吴驹心中悲呼,正好还剩些钢铁,回去他就研究怎么给马车和战车安装减震弹簧。 “看来这趟出来,是有大事啊!”有人说。 早在几天前,他们这些人就被选出来,单独安排到一片营房,当时大家都在猜是因为什么,不过蒙骜以防泄密,当然不会提前告诉他们。 这几日中,他们除了锻炼还是锻炼,整天就是 “李信,你知道什么吗?”有人问。 “不知道。”被称作李信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他在秦锐士中司职都尉,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相当高的官职,可见其军功之盛。 他也是这些人中官职最高的,有些人猜测他们被选出来是要额外组建一支军队,而唯一的都尉李信会成为他这支军队的首领。 秦锐士排排站立。 “立正!”蒙骜大喊。 啪的一声,所有秦锐士站正。 “稍息!” “向右看齐!” 队列整齐,军容肃穆。 吴驹惊讶,转头看见蒙骜冲他眨了眨眼睛。 这一套,他是和吴驹的魁首近卫学的,他当时问过吴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吴驹告诉他,一支军队除了要保持战斗力,还要有军纪,一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的军队,胜过战斗力强但军纪混乱的军队,这一套立正稍息就是为了军纪军容。 蒙骜觉得很有道理,学了去,先推广到了秦锐士,没过多久秦锐士的精神面貌果然焕然一新,更胜从前。 旋即,蒙骜清了清嗓子,喊道:“你们这三千五百号人从一周前就被召集到一起,本将知道你们一定在好奇个中原因,现在也是时候对你们吐露真相了!” “自一周前,在吴驹倡议下,我们决定改变步兵作战方式,以起到克制赵国骑兵的目的,为此,本将要在军队内增设一支陌刀军!” 众士卒没有开口,良好的军纪使他们保持安静,但许多人不由皱眉疑惑。 李信心想,克制骑兵?还是赵国的骑兵?这谈何容易。 什么?是吴卿倡议的,那没事了! 蒙骜挥挥手,身边侍卫会意,递来陌刀。 蒙骜抄起刀,给这支陌刀军的班底展示:“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使用的兵器,也是用来克制赵国骑兵的兵器!” “好长的兵器!”李信惊愕。 这长度比戈矛也断不了多少,而且刃实在长得离谱了。 有意思……李信站的靠前,更能看清这兵器的样貌,线条简单流畅,刃口锋利,观其颜色,似乎不是铜,而是铁质! 这兵器真漂亮,李信看见它的第一眼便有些喜欢上了。 蒙骜讲解道: “我手上这把兵器便是陌刀,而所谓陌刀军,便是专门使用陌刀的军队!” “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骑兵持戈矛,所以常规兵器起不到克制效果,因此,吴卿发明了陌刀,本将经过反复论证和实践,也确定其确实可以起到克制骑兵的作用!” “现在,所有人排队领取一把陌刀!” 第六百二十章 陌刀军(二) 战车上载着许多陌刀,陌刀军的队列上前,有序领取了陌刀,随后归位。 拿到刀的第一时间,他们便拔刀查看。 刚拔出三指宽的距离,刀锋上闪烁的寒光便映入眼眸。 李信将刀靠近耳朵,轻轻弹了一下刀锋。 声音十分清脆悦耳。 这绝不是铜,而是铁! 李信心中更加火热了。 在这个铜处于统治地位,铁还是新兴势力的情况下,军队中拥有铁制武器的人是极少数,李信身为都尉倒是见过,但像这么漂亮的铁刀,真是第一次见! 入手分量相当沉,一只手如果是握在刀鞘上倒是可以拎起,但握在刀把上,没多久手就会酸,必须双手持握。 李信双手持握,找了找手感,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东西说不定真能克制骑兵! 不,不用说不定。 吴驹出品,难道还需要质疑吗? 吴驹在整个秦国享有巨大的声誉,受百姓爱戴,李信同样也崇敬他,而前不久的灵石之战和公子政归国一事,更是刷新了整个七国,包括李信对他的认知,大家这才明白,其才华不止专精在诗文、医药、发明、经商,在谋略与军事上也有极高造诣。 李信自幼熟读兵法,自然更将其当做自己榜样! 也就是这时,这帮纪律森严的兵卒才忍不住讨论起来,发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蒙骜咳嗽两声,高声说:“好了,归刀入鞘!下面由吴驹教导大家如何使用陌刀!” 吴驹表情瞬间僵硬,转头看向蒙骜,发现对方用期待的表情看着自己。 再看这帮兵卒,目光同样炽热,许多人的眼神中夹杂着崇拜。 吴驹:…… 蒙骜你坑我啊。 不过这也怨不得蒙骜,他也不知道吴驹是真的不懂刀法,只以为他刚才在谦虚。 正常来讲,打造兵器的人,自己往往也对此熟知,尤其是大师级人物,因为唯有知道兵器的发力方式,不同器型的利害、特点,方能打造最好或是最合适的刀剑,譬如赵国如今的锻剑大师徐夫人也是成名已久的剑术高手,欧冶子、干将莫邪这些铸剑大师传闻也有不俗的剑术。 所以谁能想到炼刀的人自己不会用刀呢?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吴驹也只能硬着头皮讲:“既如此,那我们先来介绍一下这陌刀,此刀三丈,重逾十数斤,乃是专为斩马之刀!夫刀者,为劈砍之器,有长有短,有直有弯,然陌刀格外与众不同……” 讲了一堆后,吴驹停了下来:“好,理论知识多说无益,我们以实战为主,现在大家自己熟悉一下兵器,注意分散开,不要伤到同袍!” 这帮陌刀军早就等不及了,一哄而散,各自练刀去了。 “吴卿不多讲讲吗?”蒙骜问。 吴驹摆手:“无需多言,还是在实践中见真章,不过对于接下来的训练,我有一些看法,蒙老你看看。” 他取出一份本子。 蒙骜接过认真查看。 上面写了几种训练方法。 吴驹虽然不懂刀法,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干货,纠集后世的各种见闻,写了个训练章程出来。 吴驹说:“我认为,刀法练的再花哨都没有意义,陌刀军与骑兵的交锋只在一瞬间,一刀之后要不你死要不我亡,连劈第二刀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关键就是这一刀要劈的快,准,狠!” 蒙骜颔首:“言之有理!” 二人聊了许多,良久蒙骜才重新召集兵卒。 “我在此宣布陌刀军正式成立,由都尉李信统领全军,下设七个五百主,分别由张三、李渭……担任!” 吴驹挑眉,注意到李信二字。 蒙骜将属于陌刀军的那一半虎符赐给李信。 李信双手接过,目光火热。 他身为都尉,从前统领的人比三千五百之数还多,但统领一支精兵中的精兵,一支将要用来克制名震七国的赵国骑兵的军队,李信还是第一次,他瞬间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 但这让他更加感到兴奋。 “末将定不辜负将军期望!”李信说道。 蒙骜宣布解散,并勒令李信在非战时、非训练时对陌刀进行集中管制,不得向陌刀军外的人泄露机密,兵卒离开军营至少需要经过百将同意,违者以军法处置。 至此,陌刀军正式成立! 离开时,吴驹对蒙骜说:“陌刀军的统领看起来很年轻?” “呵呵,年不过二十五,人虽然年轻,但却是可用之才,此人勇武善战,他的爷爷曾经是司马错将军的门生,追随其修习过兵法,可惜人还年轻,经验不足,性格也冒失了点,不过未来可期,来日想必会是统兵之才。”蒙骜抚须笑道。 吴驹颔首,那应该是没错了。 这位,可能便是那位在秦始皇时期南征北战,攻赵、灭燕,伐楚,平齐的大将李信。 不过这个也不好说,同名同姓也有可能,可以适当观察一下,若有机会,不妨提携一下。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陌刀军(三) 就这样,陌刀军开始了如火如荼的训练过程。 按照吴驹的计划,他们一开始的训练只是简单的劈卷起来的竹席。 蒙骜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要劈竹席。 吴驹告诉他,劈刀也不是乱劈的,横着劈,竖着劈,斜着劈,有不同的讲究。 蒙骜自己试了一通,发现果然如此,又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兵卒该怎么劈。 吴驹沉默了一下,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与其告诉他们,不如让他们自己熟悉,反正军中不缺竹子,就由着他们练吧。 在这一次练习中,李信的表现很亮眼,在尝试数十次后,最先找到了诀窍,又经过数次调整,最终得到了一个较为完美的角度,只要沿着那个角度斜劈,便可势如破竹。 吴驹对此大为欣赏,暗道孺子可教也,未来会有大出息,与之交谈许多,大抵也确定他就是后来的那位大将李信。 在全军把劈竹席掌握的差不多后,他们又开始了别的训练项目。 在这过程中还发生了几件趣事。 吴驹对蒙骜说:“骑兵迅速,光劈竹席,把整个秦岭劈光也打不过骑兵,还要练习动态的战斗,模拟真实的骑兵冲锋场景!” 蒙骜觉得太有道理了。 于是问该怎么办。 吴驹给他出了个主意。 史料记载:“五国伐齐后,燕昭王薨,惠王立,乃使骑劫代替乐毅伐齐。毅遂奔赵,燕将士由是不和。单乃诈以卒为神师而祀之,列火牛阵,大破燕军。” 火牛阵! 这是田单发明的战术,乃是在牛角上绑上双刀,牛尾系上沾满火油的芦苇花,随后点燃,火烧牛尾巴,牛吃痛受惊便一个劲往前冲,冲入敌人军阵,一时间燕军大乱,为齐军的大胜奠定了基础。 吴驹如法炮制,找来木匠用栅栏规划了几个赛道出来。 当然,他没用牛。 牛力气大,一不小心就把兵卒创飞了,到时粉身碎骨,那陌刀军还拿什么打仗? 再者,牛有耕田的作用,很是重要,也就田单那种亡国在即、朝不保夕的人不会在乎几头牛的死活,正常人谁不肉疼。 吴驹找来猪和羊,在尾巴上系芦苇花,有同样的效果,还不用过于肉疼,毕竟现在秦国的养猪业很成熟。 他们在空地上规划出十个百米长的跑道,跑道仅供一羊通行,一头封死,另一头留给陌刀军的兵卒。 猪和羊被拴在封死的那一侧,隔着栅栏点火,牲畜吃痛立马狂奔,陌刀军的兵卒便瞅准时机,一刀斩下。 几天下来,陌刀军有十几个被创飞,还有十几个当场吓尿。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卓有成效。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后几天,有进山采药的药农无意间来到陌刀军的练习场地附近,竟意外发现,河水上游有源源不断的血水飘下,河岸的泥土都染红了,他蹲下凑近查看,结果看见一只眼睛从他面前飘过,那眼睛还圆瞪着,充满血丝。 吓得药农药也不采了,头也不回,屁滚尿流地回了平阳城,很快就闹得满城皆知。 有人说这是天降灾祸,血光之灾,预示着接下来秦国会有一场大败。 也有人说,这是有妖魔在山中作祟,屠杀鸟兽,等山中无东西可吃,它就会走出大山,来到城中猎食。 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事情传到了子楚耳中,子楚惊诧。 血光之灾?不应该啊,出征前占卜不是说大吉之兆吗? 他叫来专门负责占卜的太卜问话,太卜听后也很疑惑,当场占卜,然后拍着胸脯向子楚保证确实是大吉之兆。 于是子楚让霍无忌带队进山查看。 结果霍无忌一通探查,这才发现陌刀军一行人正在河流上游烹羊宰牛且为乐。 真相曝光,吴驹大惊,万万没想到还能闹出这样的乌龙。 他走到顺着河流走到下游一看,自己也沉默了。 确实够血腥。 一天至少有一百多头猪羊命丧刀下,不血腥就怪了。 不怪人家药农。 这场面要是放到后世,至少能拍三集《走近科学》。 他大抵也知道怎么回事,那血肯定是猪和羊的血,陌刀军训练完之后,这些猪和羊有的直接被腰斩,有的没死也半条命来了,于是只得当场放血宰杀,好在冬天天寒地冻,哪怕吃不完也不怕会坏。 却没想到竟然还把人吓到了。 至于那药农看到的眼睛,无非就是一时疏漏的猪眼或者羊眼顺着水流飘下罢了。 有惊无险,霍无忌回去禀报后,子楚听完无大语,也只得摆摆手,对外宣称不过是军营的庖厨在宰杀牛羊,勒令不许传播流言,违者鞭二十,流言这才制止。 后面,陌刀军刀法越来越娴熟,每一刀都能将猪羊腰斩,吴驹和蒙骜见状更是对陌刀军信心大增。 就这威力,放战场上要是多几把刀,那不得把赵国骑兵劈成英雄碎片? 前线战事并未停止,蒙武和蒙恬越发逼近廉颇在晋阳设置的倒数第二道防线,相信不久后大军就要北上,大本营也要前移。 兵卒心无旁骛的训练,一转眼便是数天过去,一开始还是吴驹和蒙骜一起盯着,后来蒙骜就来的越来越少了。 尽管平阳城内未有什么变化,但吴驹却知道,这意味着大战就要到来。 留给陌刀军的时间不多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陌刀军(三) “打起精神来!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的?” “手臂再抬高一点!” 校场上,吴驹喊道。 对面,暖阳之下,数千名陌刀军在寒冬中挥刀,汗如雨下。 这些陌刀军本就是百战之士,经过十数天内各种各样的训练,锻炼角度和力度的斩竹席、锻炼胆识和反应能力的斩猪,锻炼对人作战的双人搏斗,使这批陌刀军成为个用刀高手。 期间又淘汰掉一些实在不适合陌刀军的人。 他们现在已经颇有成果,可以做到在猪羊高速奔来时,一刀斩断其脖子! 快!准!狠! 吴驹觉得他们已经具备奔赴战场的实力。 过了良久,吴驹方才喊道:“好了,休息!都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军卒们这才长出一口气,停下来休息。 李信来到吴驹身旁一屁股坐下。 “喝茶。”吴驹坐在一方小几旁,给李信倒了一杯茶。 这些日子里,二人相处的不错。 李信性格耿直骄傲,但非难相处之人,对吴驹很是尊重。 “多谢吴卿!”李信双手接过,饮了一口。 吴驹吐出一道热气,说:“战事吃紧,你们上战场的日子不远了。” 李信顿首:“陌刀军自当在战场上给予赵国骑兵迎头痛击,彰显我大秦悍勇!” 吴驹呵呵一笑:“不必这么正式,上了战场,万事小心。” “是!”李信颔首,说:“多谢吴卿这些时日教诲,信来日定当报答!” 他能当上这个陌刀军的将军,全是有赖于吴驹的功劳,要不是吴驹创造出陌刀,他哪有这个机会。 “那我就等着你,你此番若是能立功,说不定下次大战便可以为将,领兵打仗。”吴驹微笑。 “有赖于吴卿栽培!”李信谈及这个,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带兵打仗是他的梦想。 吴驹转而说:“不过说起打仗,“我对你有个忠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李信立马诚恳的说:“还请吴卿言明!信洗耳恭听。” 吴驹说道:“我这些时日,没少与你探讨兵法,但总觉得你用兵有二点缺陷。” “其一是用兵奇险。” 李信颔首:“这我承认,蒙武将军常与我如此说,说我这么打,早晚出大差错,不过信以为,只要调兵遣将合理,便不会出问题,您曾有言,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我深以为然,若每一兵,每一将都放在合适的位置,便可击败五倍于我之军。” 吴驹呵呵一笑:“蒙家用兵稳健,和你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尤其是蒙武最是七平八稳,自然不赞成你的思路。实际上,我也觉得你应当稳健些,汲取廉颇、蒙骜的兵法,而且不一定要你带兵风格稳健,只要多想几步,想好退路就行,打仗最理想的境界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李信颔首,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你可以学学做两手准备。”吴驹说。 李信又问:“那第二点呢?” “你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排兵布阵,却忘了战场之外的事情。”吴驹说。 “战场之外?”李信一愣:“比如什么?” “情报,大局。” “情报对战争的胜负起到的关键性,甚至胜过兵卒本身的多寡,而大局观则是一个将军必备的,多少将军没输在战场,却输在了战场以外的事情,我知道你颇为敬仰武安君,你可以想想他。”吴驹说到最后不由叹气感慨,想起白起、李牧、廉颇的结局…… 李信眸子垂下,出神了许久。 吴驹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已经确定他就是历史上那个李信,所以给他的这两点忠告,不仅是与他讨论过兵法之后的真实想法,也是针对李信日后犯下的错误而说的。 李信是军中少壮派,和蒙恬、王贲差不多同龄,一生南征北战。 攻赵,王翦率领几十万军队,李信出兵太原、云中,包围赵军,攻破赵国。 攻燕,李信追击燕太子丹至燕都蓟,又与随后赶到的王翦大军攻破蓟,李信率领几千人追杀燕太子丹至衍水,最终为秦王献上太子丹的头颅。 攻楚,这是李信人生的最高峰,第一次在灭国之战中担任主将。 但恰恰就是这一次出了差错。 秦王嬴政问攻楚之计,李信要兵二十万,王翦则说非六十万不可,嬴政出于各种考量,选择任用李信,王翦见状告老返回老家频阳。 于是李信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楚。 前期一切顺利,与蒙恬接连大破楚军,攻破楚国的鄢郢。 但在他准备和蒙恬会师,向都城寿春进攻时,却不知道后方一直吊着一支楚国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终溃败。 那一战,秦国足足死了十几万人马,七个都尉被杀,秦军败走。 后来秦王重新请王翦出山,这才终于拿下楚国,李信虽没被弃用,后来还与王贲一起攻辽东,若是那一战胜了,他的声望应当能仅次于王翦才对,但因为灭楚之战的失利,终不能更进一步。 吴驹认为,李信输就输在这里。 不够稳。 若是李信有王翦提出的六十万大军,就算被追三天三夜,照样能反手灭了楚军。 对情报不够重视。 一支能够攻灭秦军的楚军悄无声息的埋伏在后方,这是从一开始就设置好的伏兵,或许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以几座城池为代价消耗秦军,继而一举歼之。 而李信竟然对此毫无察觉,反而采取了兵分两路,这是导致秦军大败的直接原因。 吴驹将他的茶水重新满上。 李信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这才回过神来,说:“信谨记教诲!” 吴驹颔首:“多领悟,你一定能用得上我这两条建议。” 吴驹的话语气实在太笃定了,李信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看向吴驹的双眼,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漆黑一片,看不透任何东西。 李信琢磨,反正相信吴驹就对了,他这么智慧的人,这么说必然有他的原因。 他所说的向蒙骜、廉颇学习,李信不太想轻易改变,这是性格使然,做两手准备的建议他倒是有听,但一时间也没什么实践的方法。 倒是重视情报这一点,李信觉得确实有必要,可以学习一手! 二人将一壶茶水喝完。 吴驹正想起身叫陌刀军继续训练,却听马蹄声越来越近,转头一看,来了个驾马的士卒,是个传令兵。 传令兵快马加鞭赶来,翻身下马拱手快速说:“吴卿,李将军,蒙老将军请二位过去!” 吴驹和李信对视一眼,猜到,陌刀军上战场的时间到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皇帝不差饿兵 吴驹与陌刀军一同回了军营,吴驹、李信二人一同前往军营中见了蒙骜。 到的时候,蒙骜穿着一身绯袍站在舆图前沉思着,一旁的火盆中燃着通红的炭火。 见吴驹和李信走入屋内,蒙骜冲他俩招招手:“你们俩来的正好,叫你们来就是通知你们,大军即将开拨,陌刀军也要做好准备,一起出征。” “末将遵命!”李信抱拳。 “嗯,你可以先走了,我有些事和吴驹说。”蒙骜说。 蒙骜领着吴驹坐了下来。 “这么快就要出征?” 蒙骜摇头,将茶壶放在炭火上:“不快了,要不是为了等晋阳的情报,七天前就该离开平阳。” “晋阳?”吴驹笑:“明白了。” 看来赵无量和郭开对接上了。 现在的晋阳在秦国眼中恐怕已经透明了。 赵国自以为晋阳城高池深,密不透风,但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家有个二五仔。 郭开的实权集中在互市,确实没能力插手到晋阳方面,但赵王每次商议事情他都在,因此知道大量的机密情报。 而巧的是郭开出身的郭家本身就是晋阳当地的大家族,在晋阳当地势力根深蒂固,一来二去,晋阳的兵力、粮草、防守情况全部被郭开出卖给了秦国。 此时此刻的邯郸,郭开满脸苦色的坐在书房里,身旁坐着乔装打扮后的赵无量在奋笔疾书。 吴驹离开后,他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哪怕是郭开在互市之计后未能再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赵王也依旧对他委以重任,封了个官给他,让他掌握了更多实权。 政务让他很头疼,很多事情他都摸不着头脑,好在郭开机智的养了几十个还算有本事的门客,平时有事就问他们,哪怕不立奇功也不至于犯错,这个决策郭开自己都佩服自己。 他也多纳了几房小妾,二房最近也怀孕了。 就这进展,怎么看都像是人生赢家,只可惜他头上始终压着一个诸葛亮。 最让他崩溃的是前几日,这个自称姜维的男人找到了他,这短短几天时间里,郭开又经历了一波大起大落,在赵无量的威逼下,郭开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一应告知,就差把自己裤衩颜色也说出来了。 他每天早出晚归,正常上朝、处理政务,到了晚上回家就把这一天得知的机密事务告知赵无量,赵无量记录下来,用密码加密,送回平阳方面。 “没了?”赵无量问。 “没了。”郭开摇头。 “真没了?” “真没了!” 郭开身心俱疲,捏着眉心。 赵无量心满意足,将纸张上的墨迹吹干,折叠好收在身上。 看着没精打采的郭开,深谙如何调教间谍的赵无量笑眯眯的说道:“老家那边对郭卿的资料很满意,为了表彰你劳苦功高,特意为你准备了几份礼物。” “什么礼物?”郭开警惕。 赵无量指了指放在书房角落的箱子,那本该是存放书籍的书箱:“就在那里,郭卿可以自行去看一看。” 郭开沉默了。 显然那书箱里装着的不会是他的书,而里面的东西什么时候被换过他却压根不知道。 累感不爱。 郭开叹气,迟疑了看了赵无量两眼,走上前去打开箱子。 金黄色的光芒瞬间闪瞎了郭开的狗眼。 郭开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金饼摩挲着。 “郭卿还满意吗?”赵无量笑问。 “满意,满意。”郭开眼中闪过贪婪,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把盖上书箱,强行让自己恢复理智。 “满意就好,相信郭卿之后还会财源广进的,只要你给我们的情报足够重要,一分钱,一分货。”赵无量微笑,这点钱相比郭开给的情报价值,一点也不算多,毕竟这点钱才够买晋阳几块地。 他不出这笔钱同样能成事,不过效果就不一样了,吴驹行前告诉他郭开此人道貌岸然,贪得无厌,赵无量这些时日发现果然如此,只要有钱,他可以无条件放弃自己的底限。 相信郭开这次尝到甜头,后面会送给我秦国更多重要情报。 …… 郭开不说话,心里不知在打算些什么。 赵无量不在意,说:“还有另外一份礼。”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是诸葛先生给你的。” 郭开头脑一晕,强自保持镇定,探手接过,打开阅读。 看到信上所写内容的郭开表情几番变化,心中却翻腾出一抹喜悦。 信上所写的乃是诸葛亮的计谋。 吴驹从武遂到雁门,几乎横穿了整个赵国,走遍了太行东西的小半土地,还在邯郸逗留了很长时间,自然不是只盯着郭开,在邯郸的那些日子,他无事经常出门,用脚走遍邯郸每一处角落,是记录,也是思考,结合邯郸的情况他提出了一些改善方案。 信中所写正是这份方案的一部分。 这些方案不像互市这么重要,却也非同小可,足够郭开去巩固自己的地位。 信中最后,吴驹还向他问了好,询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了,不过郭开没心情看。 “我很满意。”郭开点头。 这封信上所写足够他继续“发光发热”,在赵王和朝臣面前证明自己的才华,并掌握更多实权。 这既符合郭开的利益,也符合秦国的利益,毕竟双方都希望郭开能坐在更高的位置。 “合作愉快。”赵无量说。 郭开却是叹了口气:“功名利禄虽好,却是要我出卖国家来换得,来日不免国亡家破,怎可有愉快一说。” 他甚至还硬挤出了几滴泪水。 赵无量呵呵一笑:“我听说诸葛先生第一次见郭卿,给郭卿带了三份礼物,我也一样。” 说罢,取出了一份拳头大小的包裹:“郭卿打开看看?” 郭开解开外面的布,一方铜印出现在他面前。 下方刻着四字“秦上卿印”。 郭开大惊失色,差点就将这印丢了出去。 “这是?!” “秦王听闻郭卿功劳,十分感动,特命人铸上卿印一方,赠与郭卿,以表慰劳!” “这……这……你怎可如此害我?”郭开指着赵无量哆嗦着说。 这东西要是让旁人看了去,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从何说起?佩两国印,何等威风啊!不说比苏秦公孙衍,起码和乐毅那样同为燕赵客卿比一比了。这不正是郭卿想要的吗?来日赵国亡了,郭卿便提着这上卿印往函谷关去,富贵依旧,风光无限啊!”赵无量慨叹。 郭开不停深呼吸。 “好了,在下要走了,不久后我便要离开赵国,会有其他人接手这份联络,接头暗号不变。”赵无量说罢便要走,他是玄冰台的主事,秦国第一特务头子,要不是有郭开这个天字第一号卧底出现,他可不会来邯郸。 “等一下!”郭开突然叫住他。 赵无量驻足,警惕。 “我突然还想起几件事。”郭开说。 赵无量皱眉。 一刻钟后,赵无量重新离开了郭府。 感受着藏在胸前那一份满满是墨迹的信纸,赵无量心情复杂。 “果然够无耻,幸好我秦国没有这样的蛀虫!”赵无量心想。 不然十个函谷关也不够打的。 他万万没想到,郭开叫住他竟然是补充了几件更重要的情报。 临走前郭开还旁敲侧击的问这些情报能换多少金。 果然以利相诱是正确的选择,皇帝不差饿兵。 …… 府内,郭开半晌后方才重新拿起铜印,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抚摸着印的纹路。 他走到书案后,盖上印泥,在纸上压了一下,鲜红的隶书顿时显现。 郭开目光炽热的盯着看了几眼,又害怕的将其焚烧掉。 看着璀璨的火光,郭开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百二十四章 出征 画面回到平阳。 军帐中,吴驹和蒙骜坐在桌案两侧。 “这次我希望你也能随军一起,你是最熟悉床弩、马蹄铁、陌刀的人,一起去定能提出不少行之有效的意见。”蒙骜说。 吴驹点点头没有多谦虚:“会的,我本就有随军的打算。” 秦赵之间的战线已经越来越迫近晋阳,也就是太原,如果这标志着决定最终胜负的一战即将开始,这场大战怎么能少的了他? 何况吴驹这趟打算在实战中用上火药,这件事非他在不可。 二人又聊了几句,吴驹方才离开军营。 两天后。 天气晴,严寒。 平阳城外的大军行走在驰道上,浩浩荡荡的向前线赶去,不时有军官驾马跟随在队伍左右督促。 吴驹、蒙骜等人驾着战马吊在队伍后面。 子楚赵姬坐在车辇中,嬴政驾马跟随左右。 算起来,这一行只是少了回关外准备变卖家产,安享退休生活的乌倮。 “阿嚏!” 董翳突然打了个喷嚏。 吴驹瞅了他一眼,从马匹身上挂着的包裹中掏出一个草绳系着纸包扔给他,董翳连忙接住,只听吴驹说:“煎服一天一次。” 董翳脸色一苦,只得收下,抱怨道:“明明出了这么大太阳,为什么感觉更冷了。” 嬴政哈了一口气,盯着白气逐渐消散,说道:“确实总觉得雪后初晴的天比下雪时还冷。” “这是热量问题。”吴驹随口解释道:“热量就像土,随处都是,一但它在山上,就会滑坡,一但它在坑里就会把坑填平,这就是热的传导。 即一个物体和另一个物体直接或间接接触的时候,会传导热量直到两个物体的温度平衡,水也是一样的道理,温度下降,放出热量变成冰,而积雪被太阳照射,吸收热量解冻,空气中热量被雪吸收,自然就让人感觉更冷。” “原来是这样。”嬴政仔细聆听,记在心中:“老师,这也是物理问题吗?” 这些天,嬴政和吴驹算是有了师生之实,吴驹操办陌刀军之事,没法给他讲课,于是嬴政就将平日里遇到的问题记下来,等到吴驹日暮时回程再一并问,每每都能得到答案,自然也笼统的知道了物理、化学等概念。 “正是。”吴驹颔首:“等回到咸阳,我就系统的教你数物化。” 车辇内,闭目养神的子楚睁开眼睛,暗自想到,看来这个老师是找对了。 作为见识过科技力量的他,十分渴望让秦国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更深知学无止境的道理,经常也向吴驹请教所谓“科学”之道。 但或许是年纪大了学不动,或许是知识太晦涩,或许也有吴驹所说的三观已经定型的原因,有时学起来不免力不从心。 他倒是不太在意,反正有吴驹做他的左膀右臂。 但嬴政这些下一代若能重视科学,完全掌握吴驹的学识,那秦国国祚才能延绵长久。 另一方面,这也是给两个儿子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他们在同一起跑线上,毕竟有一个吴驹和没一个吴驹差别着实有点太大了。 现在,嬴政有吕不韦支持,成蛟有韩国支持,一个有嫡长子身份,一个在秦国经营更久。 两人也算得上一句势均力敌了。 不过二人之间,无论立长还是立贤,似乎都是嬴政更胜一筹,但究竟谁笑到最后,还需拭目以待。 …… 当天下午,蒙武蒙恬从前方赶来见驾,并向蒙骜请示接下来的战略。 大帐中,蒙骜与儿子孙子讲述了如今的战况。 蒙武蒙恬这才知道手中又多了一只堪称骑兵克星的陌刀军。 “好极好极!”蒙武拍手叫好:“左手秦锐士,右手陌刀军,对付赵国骑兵岂不如屠鸡宰狗耳!” 蒙骜抚须微笑。 “廉颇以晋中山川为险要,设置三道防线,以汾河为界的第一线被我们轻松击破,可这第二道防线却迟迟未能有所建功,这些时日我们连下数城,看似威风,却难损晋中根本,如今正是好机会,不如把秦锐士和陌刀军派上前线,以雷霆之势冲击大陵,定能把这第二道防线打个七零八落!”蒙恬说着,见蒙骜笑而不语,便问:“爷爷,孙儿说错了吗?” “谈不上错,但也不对,攻大陵势在必行,不过却不能把这两支军队都派上去。”蒙骜呵呵一笑,他这孙儿勇武有余,领兵却还有不足,不仅体现在心性与经验,也体现在大局观上。 “这打仗啊,就像打牌,最忌讳底牌尽出,恬儿,你需得想想廉颇何许人也,如果你换作是他,被骤然打了个大亏的情况下,会如何行事?” 蒙恬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孙儿明白了。” 一个在长平能耐住性子守三年的人,如果突然发现战局脱离自己掌控,敌军的实力远大于他的想象,他会做什么? 自然不可能去和敌军死磕,最终的结果就是固守不出。 那便不是秦国想看到的了。 “不过,打牌就是打牌,既然到你的回合,你总要把牌打出去一张。”蒙骜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信:“看看。” 蒙武接过,将其打开,随着一行行阅读,脸上表情几度变化。 “这属实吗?”蒙武将密信拿给蒙恬。 蒙骜颔首。 蒙武露出笑容:“那可太好了!” 密信上所记载的,是廉颇手下兵卒的动向,他悄然把一支在骑兵调到了前线,这是一支强度在第一梯队的骑兵,有一万五千人,均覆甲,使铁制兵器,均能以一敌三。 这样一支骑兵被摆在前线,意图昭然若揭。 不过蒙武喜的不是面对这支骑兵,而是这封密信后面代表着的情报渠道。 蒙武不难从中猜测出,秦国在赵国有了新的情报来源,并且相当靠谱。 有这样的情报,拿什么输? “那我们是出马还是出兵?”蒙武问。 “出马,正好检验一下咱们的王牌,能不能打得过赵国的王牌!” 三天后。 秦国先头部队三万人抵达前线。 一日后,蒙武蒙恬率领五万人攻击大陵。 第六百二十五章 骑兵大战 大陵,又称大陆,晋时称平陵,这是晋中一座十分繁华的城池。 昔日,赵武灵王巡视过此地,梦到一个少女鼓琴而歌诗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次日,王饮酒乐,数言所梦,想见其状。吴广闻之,因夫人而内其女娃嬴。孟姚也。 赵武灵王十分宠幸孟姚,立为后,后来孟姚诞下了公子何,也就是之后的赵惠文王。 其境内西高东低,多山少川,战略位置并不重要,但算得上晋中大城之一。 之所以秦国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正因为这里是第二道防线的薄弱点。 大陵城上,守将戚丘面色冷峻,站在城墙上遥望远方。 “报!秦军已至城外三十里!”斥候来报。 戚丘颔首:“再探再报!” 斥候离去,戚丘转身冷着脸,对身后众将说:“我等这一仗已经恭候多时了!这一战势必要挫一挫秦军的锐气!” 他提前三天放开粮仓,犒劳将士,使他们吃的酒足饭饱,如今赵军各个龙精虎壮,正是当战之时! 自开战以来,赵军屡屡受挫,这次廉颇调来赵国数一数二的骑兵部队之一,兵卒也都是精兵,就是要阻其锋芒。 士气对战争来说很重要,只要秦军输了一场,北上的势头就必然会减弱。 “传我将令,出城迎敌,背城而战!” 下达完命令,他让其他人做事,只留下一人:“张将军,你率领骑兵从西侧迂回,两军交战之际,从侧方杀出,必可大破敌军!” “末将领命!”张途拱手,他是从长平之战时期就追随廉颇的老人,率领骑兵作战,经验丰富。 不出半个时辰,在汾河岸边休整完成的秦军赶到了大陵城。 旌旗招展,鼓声激荡,气势汹汹! 大战一起,硝烟滚滚,漫天的喊杀声与金铁声听得人耳膜疼。 依照战前计策,张途率领赵国铁骑,从左翼杀出,冲撞秦军后方。 然而蒙武见早有防备,霎时间护卫中军的藩盾大开,一支骑兵从中军内冲出,正对着赵国铁骑冲杀过来。 面对迎面而来的骑兵,张途也知道被秦军主将防了一手,但他并不感到慌张。 穷有穷的打法,富有富的打法。 纵横天下的赵国铁骑在面对一切挡在眼前的敌人所用的策略只有一个,那就是用铁蹄碾碎他们! 所以赵国铁骑的冲锋方向非但不动摇,反而更加坚定,这来源于一次又一次胜利累计起的自信。 “杀!”张途大喊一声后,冲入敌阵,两支骑兵彻底杀作一团。 迎向张途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张途的矛刺的快,准,恨! 但被对方躲了过去,反手使了手中兵器劈来。 张途招架不住,向侧方卸了力道,一拉缰绳跑开几步,这才发现对方用的竟不是戈矛,而是一柄怪模怪样的长兵器,如果硬要说的话有些像吴钩。 来不及多想,大汉又是一刀劈来,张途避开,心中盘算起来,这兵器势大力沉,不可与之角力,需得以巧胜之。 想明白这一道,张途握着矛的手便坚定起来。 不过兵器却没被他放在心上,军中有些人用的武器奇怪些倒也合理,这时代的许多军队本就不够正规,若是和齐国军队交战过,便更会发现他们的技击士中许多人的兵器更是稀奇古怪。 双方再度战作一团。 然而打着打着张途却纳闷起来,这大汉使的大刀沉重,不够灵活,可他却能在马上腾挪,屡屡避开张途的矛锋。 竟有如此骑术精湛者也? 这样的骑术,在胡人中也不多见。 双方斗了十几招,直到大汉为了避开攻击身体后仰,整个身体都离开马身,张途才陡然意识到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能在马上做动作是正常的,但这么灵活可就不正常了。 一直在看着大汉的眼睛和刀的张途并未留心其他,然而此时思虑此处,才忽然发现那马鞍一侧垂着的马镫! 忽的,一声惨叫在张途耳边响起,将他惊醒! 此前张途与大汉战斗压力并不小,无暇顾他,哪怕耳边惨叫声不断也只是习惯性的认为是秦军的惨叫。 但此时却发现惨叫声竟来自于他们赵人! 鲜血淋漓,尘土飞扬的战场上,张途眼睁睁看着秦军与赵军战斗,秦军总能凭借马鞍下挂着的那两个小玩意避开攻击,在马上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然后反手一刀劈在赵国人身上,干脆利落的斩掉敌首。 这样的现象普遍存在整个战场,每匹马上都有那样的小玩意,并且兵卒都是使那种怪模怪样的兵器。 中计了! 张途脸色惨白,他自认为没有廉将军那样战略思维和眼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秦军眼下正是凭借这两样东西在与赵国铁骑的战斗中占尽上风。 秦军这是早有预谋,他们为赵国编织了一张大网,就等着敌人来投! 放眼整个战场,不断有赵国铁骑被劈落马下,一刀枭首,亦或者被滚滚铁蹄踩踏而死,威名远扬天下的赵国铁骑,竟然在被屠杀! “突围!突围!”张途大喊,想要重新组织队伍,形势已经不容许再战了,他心中已有感念——今日或要葬身于此,但此间事情必须告知廉将军! 中军,蒙武蒙恬看着这一幕,心情别提多畅快了,每每对赵作战,赵国的骑兵都如鲠在喉,秦国骑兵虽强,却总是低人一头,如今总算洗刷了这耻辱,狠狠从赵国身上撕下一块肉! 这无疑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父亲,孩儿请战!”蒙恬拱手,也想去试试这长刀的厉害。 “嗯,去吧。”蒙武此时高兴,又素来对儿子的武艺有信心,挥挥手便让他去了。 蒙恬翻身上马,从亲兵手中接过大刀,挺着大刀便向张途飞驰而去。 “敌将,吃我蒙恬一刀!” …… 这场战争的结果当然以秦军获胜而结束,在城下之战中赵军惨败,退守城内,其残兵败将守不住城门,不过两刻钟便被攻破,大陵城易主。 然而,更让人瞩目的是赵国铁骑的惨败。 自59年前,赵国第六代君主赵武灵王进行了以“胡服骑射”为名的军事改,革后,赵国骑兵便在天下第一骑兵这个名号下牢牢的坐了近六十年。 这是胡服骑射后,赵国铁骑规模最大,最为惨烈的一次败绩! 此战震惊整个晋中! 几句话(非太监感言) 前两天看qq阅读那边,有书友评论,问是不是太监了。 我有心说不是,但看着断更二十天的记录,又实在难说出口。 在此得给大家道个歉。 最近几个月为旁事所累,更新确实就是纯摆烂。 但又不能简单归结为其他事,问题重点还是我自己,摆的太多,进不到那种日更的状态,概括一下就是有时候坐在电脑前几个小时,只能写出来几百字。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大抵这两天的更新总是能稳住的,新章节写了个开头,估计明天凌晨能发。 希望最多能给这本书交个完美的答卷,写了这么久,谈写出感情有点太高大上了,但想把它写完是真的。 以上。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几句话(非太监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二十六章 赵国铁骑之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廉颇拍案而起,完全不相信纵横天下的赵国骑兵会大败! 注意,是大败! 根据战报,敌我战损比甚至达到惊人的3比1,即秦军平均每一个就能杀三个,三千骑兵,逃回来的赵国骑兵不到两百之数。 打了败仗是正常的,战场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赵骑兵强则强矣,却不能完全决定战场胜负,但传回的战报,说的非常明确——赵国骑兵是完全输给了秦国骑兵,守将戚丘并没有出昏招,而是纯粹的短兵相接,骑兵之间的正面冲杀。 这太不正常了! 传令的人被廉颇吓了一跳,紧张的说:“战报上就是这么说的……” 廉颇呼吸略显急促,一把夺过战报,将每一个字都看了一遍,末了才确定所言非虚。 晋阳将府的议事厅中,坐在下方的乐乘等人眉头紧蹙。 “传戚丘!” 大陵失守,但戚丘等人倒是逃回来了。 过了一会,戚丘进帐,刚逃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清洗,浑身风尘仆仆,身上还挂着些溅出来的血。 “与我详说当时战况。”廉颇说道。 “是!”戚丘从排兵布阵到战场局势变化,一一和廉颇道来。 廉颇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尤其是骑兵如何战败这一点,戚丘说的很迷糊,只说两军杀到一起,不时能看到赵军坠马——他毕竟站在城墙上,很难看的清楚。 这时,戚丘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张途昏迷前,叫末将务必将此物交给将军!” 廉颇看着眼前这拳头大小的东西被布包裹着,上面还染着血迹,饶是这个铁血男儿也不由得鼻子一酸,张途有幸保住一条命,但被砍断一臂,如今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他的军旅生涯也到此为止了。 由不得伤感,廉颇将布包揭开,里面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像个铁篮子。 廉颇紧蹙着眉头,一时半会还搞不懂这东西是什么,但这无疑是张途在告诉此战有诡,秦军又上了黑科技。 他又叫人召来一个在此战中幸存下来的骑兵,详细问着,很快便从骑兵口中得知详情。 “兵器?”骑兵告诉他的是秦军人人持一柄改模怪样的兵器,在脸皮追问下,他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了长柄大刀的模样。 廉颇心情沉重,又拿出张途交给他的马镫:“那这东西呢?” 骑兵愣住了,显然因为大刀更明显,大多数人注意到的都是大刀,而忽略了马镫。 而且这一战绝大多数人正是因为轻视了大刀而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在了前几刀上。 一群仅存的骑兵凑上来观察,这才有人想起此物:“我记得秦人把这东西悬挂在马的两侧,把脚插进去!” 廉颇让骑兵演示了一下,随后仅是思索片刻,便看出了这东西的作用。 支撑! 有这东西做支撑,两只脚就不至于悬空着,在马上可以更加灵活。 难怪输了,输得不冤。 “张途无过也。”一个将军如此说道,他在战报抵达时破口大骂张途在打什么,现在才知道张途的苦楚。 廉颇不说话,手握着马镫。 抬头看天,看到天空阴蒙蒙的,仿佛又看到赵国骑兵在秦军的刀锋下被屠戮,爱将张途拼尽全力用那把大枪挑去马镫,却在过程中被斩去一臂,鲜血喷涌而出。 好在廉颇不是多愁善感之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心情,他便带着众将回到大帐,冷着脸开始发号施令:“此战之败,在器在谍,咱们兵器不如人家好,怪不得主将和兵卒。” 毕竟他也不能指望赵国的臣子都是吴驹。 “然而间谍竟然没能提前发现,乃是偌大的失职!”他拍案而起,大帐中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廉颇脾气火爆是众人皆知的,爱兵如子不代表他不对将士发火。 身为黑衣卫士副指挥使的李育冒出冷汗。 “高达上万人的军队换装,竟然没有消息传回?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廉颇走到李育面前,虎目瞪着他。 “卑职失职!”李育顿首,他其实也很委屈,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大家的间谍技术都一般,情报不是说搞到就搞到的,如果秦国刻意防着他们,没有接到消息也是合情合理的。 “哼!”廉颇冷哼一声:“我看是战事多年不起,你们潜伏在秦国的间谍懈怠了,忘记老本行了!” 李育唯唯诺诺。 “本将限你七天内查清,否则相干人等都依罪处罚,不容商量!” “是!” 李育离开,帐内安静了一会,乐乘方才出口问道:“大陵失守,秦军怕是要长驱直入,逼近晋阳了。” 廉颇盯着不远处挂着的舆图,看着上面标注着的一山一川,背对诸将,语气坚定的说道:“这二百里晋中已经无险可守了,咱们注定要和秦军在晋阳城前展开一场大战了。” 乐乘默默握住拳头。 “吾等定死守晋阳,不退半步,誓与晋阳共存亡!” …… 乐乘等人离开后,廉颇又叫来亲信,将马镫交给他:“吩咐军中工匠全力打造此物,嗯!对了,此物可以用木头制作,不必拘泥于铁,我书信一封,待工匠记下尺寸后,即刻派人领我书信与此物前往邯郸,与大王说明其中利害,一定要集全国之铁打造此物和那秦人的怪兵器,此事事关战争成败,不容有失!” “是!”亲信离开。 廉颇长出一口气。 木头造的马镫不耐用是必然的,但可以解燃眉之急,倘若承受不住骑兵的体重,也可以加少量的铁条加固。 大刀倒是不能用木头代替,唯有用铁。 而铁虽是战争物资,有大量储备,但他深知集全国之铁也无法弥补十之一二,再者无论用铁还是用木头,时间都是不够的,为今之计不过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能造一点是一点,能装备一点是一点。 军中还未出现乱子,诸将斗志仍在,仍有血勇,这是廉颇欣慰的事情。 晋中一退再退,却不代表局势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正相反,廉颇依然认为打败秦军至少有六分胜算。 要赢下下一战的关键之一就在这骑兵上。 “骑兵……”廉颇喃喃自语:“要限制秦国怕是很难,让我之铁骑短时间内拥有这篮子一样的铁东西和那大刀也不可能,但若是仅仅限制骑兵,却很是简单了。” 廉颇思绪逐渐明朗,开始伏案书写自己的作战计划。 晋阳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第六百二十七章 征服欲与收藏癖 秦军大营。 战报一早送来,当蒙武蒙恬回营时,子楚蒙骜出帐相迎。 “辛苦了,先休息,晚些寡人设宴,犒劳三军。”子楚握着蒙武的双手拍了拍。 “多谢大王!”蒙武拱手。 父子二人各自回帐,蒙恬解了甲,洗漱一番便又去找吴驹。 待通报之后,蒙恬风风火火的冲进帐中: “吴卿!吴卿!你教我的拖刀计是真好用啊,今日我一刀斩了赵将一臂!” 说到一半结果发现帐中人还不少,除了吴驹外,还有嬴政,章邯,董翳,司马欣等人,更有许多他不认识的生面孔,他们都围着一张大桌子,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图纸。 “公子,末将失礼了!”蒙恬抱拳。 “无妨,将军操劳,不必拘此小节。”嬴政摆手。 “你今日用了拖刀计?”吴驹抬起头来笑问。 “是啊,去过了把瘾,后来听骑兵的兄弟说,斩的似乎是一个叫张途的人,名气挺大,可惜叫人救走了。”蒙恬说。 吴驹颔首。 说起拖刀计,这其实是蒙骜想要他去教骑兵用大刀? 真把哥们当八十万禁军总教头了? 这吴驹说什么也不能答应,直呼自己不懂用刀,蒙骜反问他,你造的刀你为什么不懂,吴驹骗他说这长柄大刀是自己一个好朋友关云长的兵器,所以这刀又叫关刀,蒙骜一听也只能作罢。 不过吴驹说到底不是不愿意教,而是真的不懂,所以最后留了一招拖刀计下来。 这拖刀计和罗成的回马枪,秦琼的撒手锏一起并称演义、话本三大绝技。 当然,这三个都没什么真实性。 但吴驹觉得并不代表没有实用价值。 他自己思考了几个动作,充分发挥了马镫的灵活性,组合到一起就成了吴式拖刀斩。 当然,本质上还是佯装不敌,回头一刀的套路。 大致操作就是拖刀而走,突然拉缰绳,并配合马镫转身,腰身齐发力,从敌将不执兵器的那一侧斜劈过去,这一刀下去,绝大多数人是反应不过来的,哪怕能反应过来,也足以给我方创造劈第二刀或者继续逃跑的时间。 他找人试验了一番,又经过几位武艺超凡,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改良,最终确定有实战价值,便教予全军。 听蒙恬今日说起,吴驹便放心了:“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蒙恬走到他面前,皱眉看向吴驹等人围着的桌子,见上面高低不平,有许多隆起和凹陷,还插了许多小旗子:“这是什么东西?” “别碰,那是沙子,碰了就倒了!此物名叫沙盘,是将天下山川缩小化,用这一方沙盘演示出来,最利于行军打仗。”吴驹先是提醒一句,随后说:“你爷爷不是要过生日了吗,这算是送给他的礼物!” 蒙恬恍然大悟:“这么一看是要直观许多,这就是太原郡吧。” 太原郡还是很好分辨的,像个峡谷一样,西边是吕梁山脉,东边是太行山脉,中间的狭长的平原则分为两段,也就是北边的晋中盆地和南边的汾河盆地,肥沃的土壤上分布着晋阳、汾阳等城池。 这种地形造成了整个太原郡算得上易守难攻,但如果突破一脚让敌军长驱直入,整个太原郡可以用来阻击敌军的地形就屈指可数了。 “是啊,不过你们这图画的实在糙。”吴驹表示狗看了都皱眉。 做沙盘的想法吴驹一早就有,之所以没付诸实践就是因为资料不够。 古代表示山川,大多是直接画座山在地图上,春秋战国的地图那就更糙了,和画三角形没区别。 看这种图根本没可能做出沙盘的。 所以吴驹在潜入赵国时,差了一批魁首近卫到晋中去搞侦查,教了他们测绘方法,这才让沙盘有迹可循。 蒙恬懵逼:“地图?还好啊!” “那是你没见过详细的。”吴驹拿给他两幅地图看:“你看你们的地图,指向也没有,刻度尺也没有,高度更没有,” “这个真有意思。”蒙恬见猎心喜,盯着沙盘上的一山一川,嘟囔着它们的名字。 “老夫怎么听说有人要给我送礼物啊!”帐外忽然传来声音。 “原来是蒙老将军来了。”吴驹放下地图,见子楚和蒙骜走了进来。 “拜见大王,拜见蒙将军!”帐内皆拜道。 “卑职先行告退。”章邯说完带着魁首近卫离开了。 子楚和蒙骜走到沙盘前观摩,连连点头:“真是好东西。” “我方才听你说什么指向,又是什么尺,这是什么意思?” 吴驹便如实说:“地图有三要素,分别是指向,比例尺,和图例注记,指向说的是地图上要标注方向,比例尺的意思则是图中距离与现实距离的比例,比如图上一厘等于现实一尺,这就是比例,图例注记则是在图上标注山的高度,水的深度,城池的范围和名字等等。” 子楚认真听完,感慨道:“看来我们在这方面做的还是不够细致。” 蒙骜一听顿时谏言道:“孙子兵法有云: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老臣以为,应当按照吴卿所说完善地图。” “正是这个道理,倘若我们对敌国山川城池民俗了如指掌,自然不攻自破,六合一统只在朝夕之间,此法固然繁琐,却是百年之计,是凡对山川进行测绘,数据必然有用,哪怕是测量本国水文,若有涝旱之灾,其数据也能排得上用场。”吴驹说。 “两位爱卿所言极是,寡人之后要派一批识字的官员和间谍给你,吴驹,你多辛苦一下,教教他们如何测绘。”子楚听完便明白了,这一看就是收益远高于成本的买卖,所需不过些许人力而已,当即下了决定。 “大王言重了,为国谋乃是臣的本分。”吴驹笑了笑。 子楚转头又对自己站在一边的大儿子说:“政儿,你要认真向你师父学习。” “儿臣谨记。”嬴政顿首。 说完这件事,蒙骜便又开口道:“话说回来,有劳吴卿了,送给老夫这么一件礼物!” 想想自己站在这沙盘前挥斥方遒,哪怕是老迈的蒙骜心中都有些小激动。 “蒙老客气了,本想给你个惊喜,不成想叫你发现了,之后我做的差不多了给你送去。”吴驹说。 “好极好极!” 子楚说道:“走吧,宴席已经摆下,今晚庆祝一番!” “是!” 一行人走出帐中,子楚忽然凑过来问道:“吴驹,你说寡人要是弄一片沙盘摆在宫室中怎么样?” 吴驹一听顿时笑了。 要不说儿子随父亲呢,老赵家最不缺征服欲和收藏癖。 嬴政喜欢做手办,一做就是上万个,喜欢在灭了敌国后于咸阳宫东边建造六国的宫室,喜欢把敌国妃子收进宫中但只看不玩。 他老子在这方面也一样。 “我看行,我这是简易沙盘,只是行军打仗用一用,大王可以做永久沙盘,用陶泥捏出山川城池的形象,甚至还能涂上颜色,大王可以先做秦国的,以后每打下一块地,就把那块地做成沙盘拼上去……” 吴驹正说着,转头一看子楚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显然已经沉浸在这样的景象里了。 六合一统,万世永昌。 老赵家这强烈的征服欲和收藏癖啊…… 第六百二十八章 嬴政(一) 当日,中都反,驻守后方的将领定中都,将叛乱者斩于市。 《大秦报》将这件事大书特书,到了战时,政治版块上绝大多数的新闻都与战争有关,随着秦军的捷报频传,这几期间每次都占据着头条。 这不仅使得国内氛围一片大好,民众翘首以待,更因为《大秦报》的传播,给了赵国人民巨大的心理压力,毕竟在《大秦报》的信息透明下,赵国难以掩盖自己的战绩,也无法为失败做辩解,一时间赵国上下的气氛都不禁沉重低迷。 吴驹作为大秦报社的社长,将这份舆论力量用到了极致,比如在报纸上刊登了秦占区的待遇。 燕赵多慷慨,赵人中硬骨头的实在不少,所以历史上上党多次反叛,哪怕迄今上党已经在秦国手里十年,经过今年的一场大战冲刷,依然让人看到上党的诸多不稳定因素。 为了保证身后的安全,秦国方面在维持治安方面做了许多策略,真金白银的往上砸,保证米面等生活物资正常供应,甚至赵人上了秦人户口后,还可以凭借照身帖领到粮油米面。 而另一方面也对叛乱者行雷霆手段,凡叛乱者皆腰斩于市,这恩威并重的手段之下,上党的混乱逐渐平息。 赵王丹和赵国朝中一众大臣也对上党和晋阳的前景感到忧虑,赵王丹甚至向廉颇传令,明确的告诉他下一战是必须赢的,收复上党势在必行,如果任由秦国温水煮青蛙,唯恐有一天他们会真正意义上失去上党,乃至失去旧都晋阳。 几日后,战端再起。 五万精兵开拔,随秦王銮驾一同抵达与大陵城掎角之势的两座小城下。 銮驾之上,子楚渊渟岳峙,身旁坐着赵姬,公子嬴政,客卿吴驹,大将蒙武居于下首。 子楚点头,见大秦军队军纪严明,军容森严,甚是满意。 蒙骜披甲前来,十分威武,下马拱手作揖:“启禀大王,我大军已准备完毕,请大王发号施令!” 子楚颔首,走出銮驾,大声喊道:“秦国的儿郎们!这里是大陵,向前百里便是晋阳!赵国旧都,于吾等唾手可得!攻下城池,进城休憩,大口吃肉,早日回家过年!好不好!” “好!好!好!” 仅是几句话就让秦军振动手中戈矛短剑,群情激奋,秦王亲临阵前给士气带来的提升是巨大的。 子楚拔出纯钧剑,遥指城墙:“进攻!” “进攻!”蒙骜举剑。 一时间鼓声大作,攻城器械浩浩荡荡的向着城墙缓缓挪动。 子楚看了一会,忽然问道:“怎么不见蒙恬?” “臣听闻此城守将赵怀是宗室子弟,怯懦无能,大陵既定,固守城池已无意义,料想他们定会突围,于是薄弱北方防守,使他们突围而去,恬儿已经在北边的思远坡候着了。”蒙骜答道。 “嗯,善!蒙老将军果然用兵老道!”子楚点点头,眸子一扫忽然发现下首的嬴政面带异色。 “政儿!” 嬴政连忙拱手:“儿臣在!” “何故走神?你认得这赵怀吗?”子楚淡然问。 嬴政一迟疑点头:“勉强算是旧识……昔日在邯郸,他曾辱过儿臣。” 赵姬也豁然想起这一号人:“原来是他!” 随后附耳与子楚说了。 原来,嬴政在邯郸为质时,生活无比困难,几乎谁都要踩两脚他,尤其是邯郸保卫战刚结束的那一年,赵人恨其入骨,对其多有为难,缺衣少食自然是不必说,更让他倍感耻辱的是来自赵人的折辱。 在邯郸出行时,他被臭鸡蛋砸过,被浣衣水泼过,那些赵国宗室勋贵的纨绔就做的更过分了,这赵怀就曾用马鞭抽过嬴政的后背! 时年年仅六岁的嬴政强忍着泪水回到质子府,没有对赵姬说这件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是赵姬后来看到他背上的伤才知此事,可他们孤儿寡母在身处异国又能如何反抗呢? 这些事情致使嬴政后几年深居简出,鲜少出行于市,更导致了他自尊心极强,敏感多疑的性格。 也就是子楚这个父亲当过质子,深知质子不容易,在当上太子后千方百计的为他们母子改善处境,又在继位后大展手腕,让赵国倍感忌惮,这才使他们母子好过了些。 子楚听后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一旁的吴驹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半小时后,城破,子楚的仪仗光明正大的从正大门入城。 城内赵人无不用仇视的眼光看着他们,子楚却不为所动,坐在銮驾上佁然不动,左顾右瞻间如虎视一般。 秦军在城内来往,接管城内防御,子楚等人进了衙门中暂时落脚。 坐下横竖不过几息,蒙恬便驾马归来,扑通一下从马上扔下来一个人,那人疼的哎呦一声,奈何全身被绑起来只得像个毛毛虫在地上蠕动。 “大王,末将擒来赵将赵怀!”蒙恬下马抱拳。 “嗯,记你一功,你先下去吧!”子楚站在廊下,看向赵怀,盯着赵怀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 院中气氛沉闷,赵怀抬头想说些什么,却瞬间被两边站着的将士以及子楚那威严的眼神镇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子楚总算开口,热气在冰天雪地间形成一道白练:“赵怀,你是何人的子嗣啊?” 赵怀嘴巴嗫嚅着,一旁将士见状拔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华……华陵君!”赵怀吓坏了,连忙说。 “华陵君,不认识,料想也不过一庸人。” 子楚摇摇头,他知道华陵这个地方,不过现在的华陵君是谁就不知道了。 这些封号向来是封给王室子弟,平原君平阳君,信陵君安陵君庐陵君皆是如此,一个国家这样的人有二三十个,有些人纯粹是混吃等死,入不了子楚的耳自然也正常。 “庸人的儿子,就更是庸人了!什么时候秦国的公子可以让赵国一无名小卒侮辱?”子楚虽面无表情,但不怒自威,语言掷地有声,转头回到堂中坐下。 “剥去他的铠甲,政儿,他就交给你处置。” “是!”嬴政走上前去。 吴驹坐在下首手中捧着一碗热茶,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不关心赵怀的下场,只关心嬴政要怎么做。 身为老师,关心弟子的心理状态当然是非常有必要的。 如果这个弟子是嬴政,那就更有必要了! 尤其是——在吴驹看来,嬴政本身是个精神病预备役! 这是吴驹从前读《史记》就已有的评价。 在他看来,嬴政是个非常复杂的人,不过结合他的生平,就不难明白他为什么复杂,又为什么说他是精神病预备役。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在敌国受尽折辱,隐忍十年,这样的人有抑郁症或者狂躁症,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这还不够,纵观其一生,都被“隐忍”和“背叛”包围。 被父亲接回国后,没来得及享受公子的待遇,就随着父王暴毙被推上王位,接踵而至的是曾几何时相依为命的母亲的的背叛,勾结外臣,祸乱后宫,把持朝纲,直至几年后及冠之际才将吕不韦、嫪毐二党清除,母亲的背叛也导致了他一生没有立后。 再往后又有弟弟成蛟的背叛,相邦昌平君的背叛,昔年好友燕丹的背叛,荆轲、张良、高渐离的刺杀…… 在这种条件下,嬴政没有像北齐高家那样变成一群乱l果奔的真精神病就不错了。 多疑但智慧,敏感但自负,刚愎自用但用人不疑。 这是吴驹从史书上窥见的嬴政形象。 不过他领到的这个小徒弟还没到后来的程度,毕竟后来秦始皇受的苦他这个公子政仅仅才是受了个开头。 所以让吴驹感兴趣的还是他如何对待赵怀这个曾经折辱过他的仇人。 这是对心性性格的考量。 另一方面,他又会选择在子楚面前表现出怎么样的自己呢?这又关乎他能揣度到几分王心,能将克制两个字做到几分。 只见嬴政走到了赵怀的面前:“赵怀,你可还识得我吗?” 赵怀背成弓状,竭力抬起头,仔细看了半天,离开邯郸已有数年的他并没能认得嬴政:“本将……” “本将?”嬴政露出冷笑:“你岂不见已成阶下囚吗?败军之将,弃城而逃者,何能以本将自称?” 赵怀张了张口,他是宗室子弟,自小丰衣足食,哪里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然而刚才的攻城早已把他吓破了胆,被蒙恬一路擒来更是跌的七荤八素,哪里敢在嬴政面前摆谱。 嘴唇颤了颤,道:“小人不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人!”嬴政开怀大笑,蹲下来问他:“赵王十三年,我在邯郸市上遇一秦商,相谈甚欢,你纵马驰过,不仅将我二人撞翻,还抽了我三鞭,你可还记起了吗?” 赵怀目露茫然之色,随后突然回想起当日之事:“你!你是赵政?” “好好好,没有忘记我就好。”嬴政笑容更甚。 吴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在这时,嬴政的本心才算是终于暴露出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嬴政(二) 所谓暴露本性,倒不是说嬴政本身是无情无义之辈。 正相反,嬴政此时的形象堪称完美。 对父王母后恭敬爱戴,对大臣谦恭有礼,对百姓和蔼可亲,对吴驹这个师长更是感激。 这都是嬴政发自内心的,并无作伪。 不过一向的谦恭却不免让人忽略了但凡是个人就会有正反面,尤其是一个从出生就是质子的孩子,他只不过是压抑得习惯了,用理性克制心中的恨意。 嬴政起身,旁人的侍者双手奉上一根鞭子,嬴政接过,摩挲了一下,转身对子楚赵姬躬身施礼:“惩治此人,难免血腥,儿臣请父王母后和老师暂离,免得污了眼睛。” 子楚看不出喜怒,只是说:“嗯,所言极是,寡人倒是无所谓,你母后还是不见的好。” 随后拍了拍赵姬的手背,赵姬起身一礼便离开了。 “我也无所谓,权当看个热闹。”吴驹露出一抹笑容。 眼见子楚和吴驹不打算离开,嬴政便也不多劝阻,直接展开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下第一鞭。 “啊!” 这一鞭破空声足可见力道,嬴政虽只有十岁,不过身材高大,在邯郸时与王翦一同锻炼,一膀子力气还是有的,岂是赵怀这个来镀金的银样镴枪头能比的,一鞭抽下,赵怀顿时疼的哇哇直叫。 嬴政充耳不闻。 “啪!啪!啪!” 声音连贯,一连抽了三十鞭,叫赵怀皮开肉绽,浑身是血,连鞭子上都带上丝丝血迹。 每抽下一鞭,嬴政的眼神愈冰冷一分,双手紧握下,难掩心中快感。 子楚和吴驹静静看着。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三十鞭结束,嬴政下意识想继续,但中途理智还是打败了心中的疯狂和暴虐,于是扔掉了鞭子,喘了两口气后方才向子楚躬身行礼:“父王,儿臣已刑毕。” “不继续吗?这才三十鞭。”子楚淡淡的问道。 嬴政深深一躬:“儿臣以为,身为公子代表着秦国的脸面,无端受辱自当百倍奉还,不过此人虽是纨绔,却多少知道些军政要事,儿臣思虑着还是等审讯之后再惩处吧。” 子楚眼中终于露出笑意:“嗯,就这么办吧,把人带下去,顺便打扫一下,政儿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嬴政转身离开。 子楚感慨万千,现在的嬴政,恍若十年前刚逃出邯郸的自己,满心恨意,却又不得不为了大局,在先王面前掩饰自己的愤恨,知子莫若父啊,同样当过质子的子楚又怎能不理解嬴政呢…… 眼看着半死不活的赵怀被拖走,侍从向地上泼水打扫血迹,子楚静静将一盏茶喝完,才向旁边的吴驹问道:“吴驹,你看如何?” 吴驹笑:“好极了!” 异国十年,仇深似海,报仇之际,却仍能保持理智,当然是好极了。 吴驹深知,这也正是子楚希望看见的——他无所谓继任者是否暴虐,只在意他是否有才能,是否能学会克制,学会保持理智…… 别忘了,暴虐本来就是他们老赵家刻在基因里的传统,从秦孝公,到秦武王,到秦昭襄王,哪怕不暴虐也对外行霸道。 就连子楚,在位时国内政通人和,颇有贤名,但也不会有人忘记,他一共在位三年,分别对东周和三晋发动了五场大战,也导致了信陵君魏无忌主持的第四次合纵爆发。 子楚一盏茶饮尽,笑着对吴驹说:“赵国如果不在寡人在位期间被攻灭,那么待他即位后,不出十年赵国必将亡国!” 吴驹饮茶,含笑不语。 …… 过了两天后赵怀将自己知道的赵国机密吐了个干净,嬴政又去抽了赵怀二百七十鞭。 前两百鞭将赵怀活活抽死,后三十鞭是纯粹的鞭尸。 据说抽完后,嬴政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旁的侍从无一不是脸色惨白。 其时,皆以嬴政与勾践、伍子胥对比。 前者卧薪尝胆,后者为报杀父杀兄之仇,掘坟鞭尸,与嬴政可谓颇为相似了。 有随行官员向子楚谏言,认为应该规劝公子政,不可使其成为暴戾之人。 子楚理都不理。 眼瞅着子楚不搭理他们,这帮人又去找了吴驹,认为吴驹身为老师有责任规劝嬴政。 “及吴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伍子胥的好友申包胥逃亡到山中,派人对伍子胥说‘子之报雠,其以甚乎!吾闻之,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破人。汝曾是平王的臣子,今天却要侮辱死人,此岂其无天道之极乎’。 伍子胥说‘“为我谢申包胥曰,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今公子政为我秦国嫡长子,焉能行伍子胥那倒行逆施之举?长此以往,岂不成残暴不仁者?” 这帮人于吴驹在大陵的宅邸大堂中如是说道。 吴驹……也懒得搭理他们。 看似引经据典,实则狗屁不通! 人都找上门了,吴驹便也勉强忽悠他们几句—— 因为子楚虽然想引导嬴政,却无意让他在还没继任就开始背上暴君之名,于是将消息镇压,这件事仅仅作为传言小范围传播。 所以吴驹也上来就否定了这件事,与他们说此不过外界传言,是子虚乌有之事,是赵国奸细为抹黑秦国公子而胡编乱造之事。 公子政本性善良,自己身为老师必将带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德智体美劳全方面发展,做好秦国接班人…… 最后一通忽悠,把人忽悠走了。 待这群人走后,吴驹便对章邯说:“这帮人能对伍子胥的故事倒背如流,却悟不明白大禹治水的道理,真是夸夸其谈之辈。” “啊这……”章邯其实也听不懂,毕竟他既不像子楚能拿捏的准嬴政现在的思想,也不像吴驹格外了解以后的嬴政的思想变化,何况吴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他老章就是读了再多书也听不懂啊。 见章邯挠头,吴驹便说:“看着吧,公子政经此一事,只会比原来更强。” 果不其然,过了一段时间子楚设宴,在宴席上再见到嬴政时,每个人都觉得嬴政和以前并无什么异样,似乎没有因为这件事就性情大变什么的。 吴驹之后问章邯,觉得现在的嬴政怎么样。 章邯思索了一会,摸着下巴说道:“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比以前还要……自然一点?” 吴驹笑了笑。 章邯说得很对,嬴政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完整,似乎从这件事结束后,他的笑容才是更发自本心的,喜怒之间少了些自我压抑。 在远处观望了好一会,吴驹方才对章邯说:“大禹治水的道理,就是——堵不如疏!” 从现在起,对嬴政的培养才完全走向了正确的道路。 勇武,坚毅,狠辣,有血性,有胆气,有宏图大志,有始终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的仇恨,有秦国世代先君祖传的暴力基因,但无论是敏感多疑还是刚愎自用都不像后来的始皇帝嬴政这么严重。 他更善良,更随和,对一路走来看到的百姓流离之景也会有同情,也知民生多艰。 最重要的是压抑自己对他而言不再是十年如一日的被迫养成的习惯,他学会了怎么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也明白了这里不再是邯郸,这里有深爱自己的父王母后,他不必再为了自保而去压抑自己,无论是子楚赵姬这对父母还是吴驹这个老师,都能理解他。 历史上最影响嬴政性格的三件事,分别是在赵国为质,吕不韦嫪毐把持朝纲,母后赵姬背叛这三件事。 无论是秦始皇一生没有立后,还是秦朝最终的分崩解析,都与嬴政的性格脱不了干系,而嬴政的性格更是和他的经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说,说吕不韦嫪毐赵姬这些人为秦国未来的灭亡埋下了祸根都不为过。 而在吴驹这个穿越者的引导下,这一切都将不会发生,他有信心和吕凝规劝老丈人,也会竭力避免子楚在位三年而薨这件事,至于嫪毐……只要吴驹还在秦国一天,这小子就安心当他的侍卫吧! 哪怕没有吴驹这个挂b,秦国有这样的继任之君,也只会比历史上走得更远…… 第六百三十章 冰爬犁 大陵之战结束后,秦赵双方决战似乎迫在眉睫,不过值此关键时刻,一场大雪的到来使白热化的战况降至零点。 毕竟谁也不会头脑发热到在大雪天发兵。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太有诗意了。 可惜蓑笠翁老吴刚在河边把洞打好,连竿子都没下,就被抓了壮丁。 “吴卿,蒙老将军请您过去。” 吴驹无奈让章邯等人先钓着,自己回了城内,来到大营只见蒙骜和众将围在吴驹送他的沙盘前正在议事。 “蒙老将军。”吴驹微微一揖。 “你来的正好,老夫正要向你问计。”蒙骜给他倒了杯茶。 吴驹摘下斗笠解下蓑衣放在一旁:“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廉颇要发兵?” “那倒不至于,这冰天雪地可不是发兵的好时机。”蒙骜拿出一根杆子指向晋中腹地:“前日该到的一批粮食,时至今日都没到,老夫派斥候前去探查方才发现这批粮食连同负责押运的军卒尸体已经被烧毁了,后问询下去,才知这已经是这几天里连续第三批粮草未如期而至了,也就是说,至少有数十万石粮草被焚毁。” 吴驹听着皱起了眉头。 “老夫怀疑有小股骑兵从太原或者从邯郸方面潜入到后方,袭扰我军运粮通道,我让后方驻军进行搜查,不过得到线索很一般,只是堪堪能证明有这么一支军队,此番大雪封山,这支军队更是来无影去无踪,销声匿迹!” 蒙骜吐出一口气:“兵马未至,粮草先行,没有粮食就打不成仗,冰天雪地间更是如此,但老夫既不想放任他继续作乱,也不想派出太多兵力围剿,但必须要打掉这支骑兵。” 吴驹吹了一口热茶,捧在手上说道:“没人比赵人更熟悉晋地的地形,这是他们的主场,冰天雪地间一支小股骑兵流窜在这方圆千里之地,并不好找,况且地方上也许还有赵人接应他们。” “所以才要问你有什么计策,打掉这支骑兵也好,保住粮食也罢。”蒙骜和蒙武蒙恬众将皆看向吴驹。 吴驹看向沙盘,微微摇头。 众将正要叹气时,吴驹却说:“倒也有一两计。” 蒙骜眼睛一亮:“速速说来。” 见有计,房间内气氛也终于放松了些。 “这军师的活是全让我干了啊,大王不给我加薪都说不过去。”吴驹摇摇头,接过蒙骜手中的杆子指向腹地:“想要让运粮通道更安全,我的建议是改变运粮的方式。” 众将面面相觑,这能怎么改? 吴驹拿来纸笔,三笔两笔勾勒出一幅设计图,随后展示给他们看:“这东西名叫爬犁,似车无轮,似榻无足。覆席如龛,引绳如御,走冰上如飞,运送粮食丝毫不成问题。” “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我估计现在的温度足有零下十几度,贯穿南北的汾河已经进入结冰期,河岸已经冻实了,还覆上了一层雪,正是用爬犁的好时候。” 蒙骜抚着胡须。 “将军可遣木匠打造一支,看看效果!” “嗯!正该如此!”蒙骜颔首,吴驹造的东西他还是有信心的,这家伙要比古之鲁班、墨子都要厉害的多! 蒙骜唤来木匠下令打造,木匠旋即开工。 至于木材倒是好说,在大陵城内能找到硬度足够且处理好的木头。 在吴驹指导,几个木匠联手下,一架爬犁没一刻钟就被打造出来。 光是这打造速度就已经让蒙骜感到很满意了,更别提需要的材料并不多。 “这爬犁需要的力不大,能用马拉,还能用鹿、牛甚至是狗来拉,不过我可找不到雪橇犬,只能用马拉了。”吴驹牵来马匹套好,还在马蹄下面裹上布用来防滑保暖,将其拉到城外平整的雪面上:“谁想来体验一下吗?” “我来!” 蒙骜人老心不老,直接走过去,吓得蒙武和蒙恬连忙将他拉住。 这都是快要古稀之年的人了,上马杀敌他确实不在话下,但这要是摔一跤那可就不好说了。 “爷爷,还是让我来吧。”蒙恬拉住他。 蒙骜吹胡子瞪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爷爷老到走不动道了吗?” 众将见状一通好言相劝,蒙骜便也摆了摆手:“罢了,不服老不行,你去吧。” 蒙恬随后和吴驹一起坐上爬犁。 “坐稳了。”吴驹找了顶貂毛帽子戴上,随后拉住缰绳,拿上马鞭抽下去:“驾!” 马匹应声而动,向前飞驰而去,原地只留下两道笔直的痕迹。 蒙骜等人再一看,爬犁已是出现在十几米开外了。 蒙恬猝不及防的向后一仰,表情瞬间狰狞,反应过来后脸上却露出喜色:“吴卿,这东西真快啊!” “那是当然,我老吴还能骗你不成。”吴驹头也不回。 “就是这风像刀子一般吹的人脸生疼。”蒙恬眼睛都被寒风吹的眯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挡了一下风雪。 吹的他发际线都要后移了,早知道他也找个貂毛帽戴一戴。 “哈哈!”吴驹大笑,拉着缰绳转了一圈,最终在蒙骜等人面前缓缓刹住车。 “吁!吁!”吴驹跳下爬犁:“老将军觉得怎么样?”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真乃一日千里啊!”蒙骜满脸喜色,摸了摸爬犁:“有这爬犁在,运粮就不成问题了,往后哪怕是冬日,上燕赵,下韩魏也未尝去不得!哎呀,这么好的东西早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之前也没下雪啊,这东西适合但也只能在下雪天出行,运送粮草、辎重,甚至是运兵皆可,尤其是在天气更寒冷的燕赵大有用武之地。 至于如今,依我看使这爬犁沿着汾河及其支流运送粮草不成问题,一旦遭遇敌兵便散开部队,提速向汾河里面行去,备上弓弩,边打边撤。”吴驹说道。 “嗯,那就照你说的办!”蒙骜果断点头,对随从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全军木匠加急打造这种爬犁!” “是!” 吴驹双手插兜感慨:“可惜了,现在没有能力深入西伯利亚,不然把雪橇三傻找来,当雪橇犬也是极好的。” 狗不比马有力气,但胜在体量轻,拉爬犁时重量分散。 试想一下,如果运粮军能在赵国骑兵骚扰的时候直接跨河而去,而敌军人和马加在一起至少一千斤,难免会畏惧冰层厚度,怕掉进冰河之中,不敢冒进,那就很强了。 可惜没狗是大问题,哈士奇还在西伯利亚东北,阿拉斯加狗如其名,萨摩耶17世纪才被萨摩耶族培养出来,本土本来就没什么狗能做雪橇犬,本土有什么狗有成为雪橇犬的天赋吴驹也不清楚,就算清楚他也不知道怎么培育。 因此这个想法只能作废了,有朝一日他们能北上西伯利亚的时候再说吧。 蒙骜听不懂吴驹的自言自语,看吴驹也没解释的意思,便问起其他事:“那你说的另外一计是什么?” “另外一计也简单。”吴驹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我去解决那支骑兵!” “……” “这也叫计??” “当然了,你们有谁手下的军队比我精锐吗?寻踪索迹,有谁比我更擅长吗?”吴驹看向众人。 众将沉思。 说的也有道理。 论精锐,他的魁首近卫让秦锐士都服气。 论寻踪索迹,他吴驹查过科举大案,孤身进过邯郸,自创素描和指纹检测法。 “这支军队一击即胜,干脆利落,是难得的精锐,不过我的魁首近卫是第一只特种军队,放眼天下都是独一档,我们打的就是特娘的精锐! 蒙老将军既不想付出兵力又想灭了这支流窜的劫粮军,我的魁首近卫完全能满足这个调件!”吴驹的语气斩钉截铁。 蒙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好,老夫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后方驻军任你调用,军中器械任你支使,不过务必小心!” “放心!我一定把这根扎进晋中的钉子拔掉!” 第六百三十一章 粮运 趁着天色还早,吴驹当天就启程,赶往了后方,特意绕开了粮道,走小路,避免打草惊蛇。 临走前吴驹什么都没带,唯一从军中调了一支军队走—— 那就是李信的陌刀军! 到了后方,吴驹落脚在了中都,如今的中都刚刚镇压了叛乱,可以保证治安情况,哪怕城内还有不安定分子也不至于跳出来。 他先去看了城内粮仓。 如今战争持续的时间有些超出秦国预料,当然这和吴驹有一定的关系。 但如今秦国富庶,尚且没有发生缺粮的情况,只是因为这一支骑兵流窜在粮道上,使得运粮官不敢妄动,哪怕粮草已经装了车也不敢出发。 吴驹随后在城内寻得一处宅邸暂时落脚。 “将运粮官和张唐唤来。”这是吴驹下马的第一句话。 进入堂中他燃起灯火,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地图,章邯、司马欣、董翳、李信四人分别站在左右。 运粮官随后便至:“下官楚光拜见大人!” “本将关羽奉上将军将令,前来处理粮运之事。”吴驹淡然说道。 他依然用了假名,毕竟中都不比重军盘踞的大陵,只有驻军治安的后方指不定有多少奸细细作,以他的魅力,抛个真名出去分分钟就能引来一群刺客,哪怕他自诩武功盖世,身边有精兵护卫,也不想引火烧身。 “关将军!”楚光连忙作揖。 “节省时间,本将问你答就好。”吴驹先将一支笔递给他:“粮草被劫的地点能确定吗?” “能!”楚光点点头:“贼人劫下粮食之后,都是就地杀人烧粮。” “在地图上标出来。”吴驹紧接着问:“粮草被劫之后,你没有派军护卫吗?” “派了,但是第二次后方驻军本就有限,最终粮草还是被劫下了。” “这支军队有多少人?” “据活下来的人说,有至少一千五百人,一人三马,全员披甲,是精锐。”运粮官答道。 吴驹又问了一些问题,随后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下官告退。” 楚光离开后,张唐随后便至。 “吴卿!”张唐拱手一揖。 “张将军,自去年你回京述职以来,你我已有一年没见了啊!”吴驹起身相迎。 “哈哈,等仗打完了,今年过年时老夫必然还往咸阳去向你讨酒喝,那时你莫要嫌我喝得多就好。” “好说好说,届时一定把酒言欢,那眼下我们先说粮草的事?” “嗯,正事要紧,你说,老夫听着!” 二人落座。 张唐是三朝老臣了,当然秦国的三朝老臣素来没什么含金量,毕竟先王一共就在位三天,子楚在位也才两年。 不过张唐确实算得上战功赫赫了,十年前是和白起、王龁等人一道打邯郸的人,攻取过邺城,邯郸保卫战的末尾,秦军被魏无忌、赵胜、黄歇三公子带领三国兵马击退后,张唐和王龁一道攻取了宁新中,也就是现在的安阳。 邯郸保卫战后十年,张唐奉命镇守上党,扼守着秦赵之间这一至关重要的险地。 军队开往前线后,子楚委任张唐总领上党晋中一切事务,一面安抚民众一面镇压叛乱。 吴驹看向地图,拿出自制的圆规以三个粮草被劫的地点为中心画圆。 三个圆呈三角状排列,中间产生了一个重合,而囊括在其中的还有祁和附近几个乡。 “衣食住行,先去掉衣服和车马,一支骑兵想要长期在野外活动,粮草必不可少,打猎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尤其现在是冬天,秋收冬藏,山里难见活物。 而住这一面,一支军队想要在这么低的温度下生活在野外也是不现实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在这个范围内必然有人在接应这支骑兵,给他们提供粮草,以及落脚藏身的地方。” 张唐皱眉不语,带兵打仗他熟悉,这些他可就不熟悉了。 “一千五百人的军队,还是一人三马,背后暗中资助他们的必然是当地的豪族,所以才能供养起如此大的一支军队,并且,无论是谁派遣这支骑兵前来骚扰粮道,无论他们出自邯郸方面还是晋阳方面,多半是在开战后临时做出的,张将军要知会玄冰台的人一声,让他们暗中调查,明面上可以丈量土地、通商等公务之由为他们提供掩护。”吴驹说。 张唐点头:“没问题。” “至于暗处这支军队,还是要使引蛇出洞之策!”吴驹思虑了一下,说道:“请张将军明日派一队运粮队出城,沿原先粮道北上,不过袋中不必装真粮食,只需装上石块泥土即可,也不必安排军队护送,剩下的便交给我们吧!” “好!” 张唐身为军人执行力极强,旋即离开去向玄冰台交代任务,没有多逗留。 吴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人三马,精锐骑兵,来的刚刚好啊,送上门的经验包!” “李信!” “末将在。”李信顿首。 “此前一直让你们烹羊宰牛,却没让你们正面面对过赵国的骑兵,现如今你们第一次实战的机会来了,今晚让军队好好休息,明日听我号令整军出发,记得保密,出发前不必向下透露作战任务。” “是!”李信双眼有神,战意昂扬,对明天有可能到来的一场厮杀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信离开,章邯出言道:“吴卿,这么做的话,对面有没有可能不上钩?毕竟再一再二不再三!他们很有可能会收敛一段时间,另择良机而动!” “我们来的隐秘,应当不会走漏风声,可传出前线粮草短缺的消息,如此应当能诱惑到他们,不过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或许应该在此基础上再加些料。”吴驹沉吟片刻,终究觉得没头没尾,若是这支骑兵和与其勾结的地方势力能知道一个,那事情就好办了。 最终吴驹还是摆了摆手:“容我再想想,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不过,到了第二天,还真让吴驹说中了。 玄冰台方面查出了一些线索! 第六百三十二章 设套 一大早起床便被通传玄冰台方面有所收获,吴驹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玄冰台还能这么有效率?” 倒真不是吴驹看不起他们,毕竟玄冰台再怎么说也是七国第一情报机关,不过这里毕竟一个月前还是赵国人的地盘,况且地方上宗族势力盘根交错,这个年代人口流动性不大,一个乡亭里的人基本都互相认识,外人进入很容易被注意到。 “让他进来。” 吴驹穿戴好衣物,面见了玄冰台的人。 随之进来一黑衣中年男子:“卑职葛序,拜见大人!” “免礼,说说吧,调查出什么了?”吴驹说。 “卑职以为祁县东的顾、宁两个大族以及祁县西的卢家最为可疑,经一番查证后,先锁定了顾家!”葛序道。 “哦?说说看,你们是怎么查的?” “根据大人的思路我们认为有迹可循的线索就在粮食上,正好赵军在祁县一带败退后,县丞、主簿和一部分账目被我们缴获,顾家前任家主传闻早年是马服君赵奢的护卫,此人如今居于宅中不出,由现任家主顾成业总领事务。” “顾家在此前保持坚定抗秦,甚至向赵军输送物资,这在账目上也有记录,不过此前因为考虑到民众反秦情绪的问题,没有对这些大族进行清理!不过这里值得注意的是……顾家自从半个月前突然消停下来,对于秦国官员上任以及各项正策实施都很配合。” “在通过账目锁定了几个有抗秦行为,并且有能力庇护军队的大族之后,我们趁夜潜入了顾家,查到了账目,发现除了日常支出给各房的粮食,以及输送给账房的粮食之外,粮仓存粮和账目数目依旧不符,有很大数字的一笔粮草不翼而飞!” 听着葛序娓娓道来,吴驹不禁陷入沉思。 地方大族就算传承几十年,各房各支加在一起的数目也不会超过几百人,供养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军队,粮食自然会消耗的很厉害,况且这支军队可不止人要吃饭,马也要啊! 如此证据就很靠谱了。 吴驹又问:“其他两家的嫌疑又在何处?” “与顾家半斤八两,不过相对来说他们账上亏空没有顾家这么严重。”葛序答。 “那就是都有可能。”吴驹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我们就广撒网,多捞鱼,你照我说的,给他们设个套。” 随着吴驹缓缓道来,葛序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 正午。 风雪交加,天空不见日光。 一席官袍的章邯抵达大丘乡,翻身下马,眼看着对面官员赶来迎接,故作平静的抖了抖衣袖,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吴卿啊吴卿,你用计就用计,为啥要拉我来当演员啊! 我老章这五大三粗的哪有一点官员气象? 章邯默默叹气,但该说不说,古代袍子毕竟宽大,能遮住他那一身肌肉,脸上是黑了点,但问题不大,不算破绽。 况且受苦的可不止章邯一个,司马欣、董翳,全都被抓了壮丁。 没办法,谁让他们正好是哥仨,而嫌疑人又正好是三个呢? “下官拜见大人!”在面前的是祁县被占领后,派到基层来担任三老的秦国官员。 “嗯,接到举报,大丘乡有瞒报土地之现象,本官奉上级命令前来监督清丈土地!”章邯一脸严肃的说道。 三老一惊,旋即道:“明白!请大人先入乡衙避雪休息!” 章邯在三老引领下入了县衙,随之而来的便是让章邯大为头大的汇报工作,当然,主要还是辩解自己并不清楚有瞒报土地的现象。 好在吴驹给他配了一个确实在管土地的副手,章邯只要静静坐在那里等着好戏开场就行。 待三老说完基本情况,章邯便说道:“本官听闻这大丘乡有一大族姓顾?” “正是。” “去将这顾家家主唤来。”章邯说。 三老面面相觑:“是!” 不一会,顾家家主便来到了乡衙,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五官端正。 “在下顾成业拜见大人!”顾成业拱手一揖。 章邯打量着他,这顾家家主原本一心拥护赵军,但自从半个月之前,非但不再反抗秦军,反倒偃旗息鼓,乖乖配合秦军。 换一般人就觉得顾家是怂了,但有劫粮这件事在,而顾家又是最大嫌疑人,章邯觉得对方不是服了,而是打算效仿越王卧薪尝胆,表面臣服,实则暗戳戳的搞破坏。 当然,凭主观给人定罪是不现实的,还是要依计行事。 “你就是顾家家主?” “正是!” 章邯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一笑:“哈哈,久闻顾家主大名,祁县都说顾家主乃是忠义两全之人!请落座吧。” “大人恭维在下了,在下不过乡野匹夫,当不起忠义之名。”顾成业谦逊道。 “这是什么话?”章邯笑眯眯的说道:“本官可是听说顾家在赵军撤退之际还向赵军捐献物资,对家国之忠义,毋庸置疑嘛!” 堂中为之一静,三老和副手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章邯内心有些得意,心道这几句话说的还是有几分狗官气象的。 当然。 这是跟吴驹学的。 也就他最喜欢挂着笑脸吓唬人了。 章邯抿了一口热茶。 顾成业面露尴尬之色:“也不怕说出来丢脸,所谓输送物资,不过是军队撤走前索要,我们便只得给了,为了个好名声才传成了主动捐献,请大人莫要误会。” “原来是这样?”章邯恍然大悟。 “是这样。”顾成业点头赔笑:“这个……作为家主,要为家中考虑嘛,我们现在是绝对的本分之家,至于什么瞒报土地更是子虚乌有之事,还请大人明鉴!” 章邯呵呵一笑:“但不管怎么说,你们确实为赵人输送物资了。” 顾成业笑容凝滞。 紧接着章邯又话锋一转:“不过祁县易主,大丘乡的历史自然也就此被划上一道分隔线,以往的事自可以既往不咎,我们也不希望地方上因此生乱,顾家主可明白吗?” “明白!明白!”顾成业笑的很灿烂,不过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便不是章邯能看透的了。 章邯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副手带着三老离开了,堂中只剩下章邯和顾成业两人。 “大丘乡是超过五千人的大乡,顾家又是大丘乡的大族,此番清丈土地,本官希望先从顾家开始,起领头作用,顾家主可要好好配合啊!”章邯说。 “自当如此,顾家一定全力配合!”顾成业语气斩钉截铁。 章邯旋即和顾成业聊起了别的事,一通东扯西扯后,忽然有一侍从走进来:“大人,有您的急信!” 章邯面露诧异之色:“速速呈来!” 侍从将信件呈上,章邯看完之后,脸色有些不对,顾成业在一旁三缄其口,低着头默默喝茶。 “信使在哪里?”章邯说着便要起身出去,待他走出门后,顾成业方才看向被章邯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信,皱起眉头。 他正想起身,谁料脚步声又传了回来,章邯又回来将信扔进炭火盆,看了一眼顾业成,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顾业成吓得心脏砰砰跳。 听着章邯脚步声远去,顾成业向门外张望一眼,随后连忙走上去看向那书信。 信纸已被烧了一小半,未被焚尽的纸上依稀可见“半个口字,天,驹所需之物,随运粮队,事关军,务必阅后即焚”等字样。 顾成业脸色大惊,那半个口字和天、驹组起来很容易就能看出是吴驹两个字。 吴驹所需之物? 顾成业深吸一口气,将信上残字一字不落的记下,随后回到椅子上坐好,喝下一口茶水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炭火盆中信纸被逐渐燃烧殆尽,一缕青烟飘出,顾成业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上着看着堂外雪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悄然无声的堂上,无人注意到墙边沿着柱子垂下一个镜头,默默注视着顾成业的一举一动。 第六百三十三章 钓鱼执法 稳了,这回稳了! 屋檐上,看着浑然不觉被监视的顾成业,吴驹将眼睛从镜头上移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一旁的葛序浑身颤抖,当然这是激动的还是冻的就说不定了。 这冰天雪地的,让他们在房顶上蹲十几分钟,换谁谁都冷,哪怕他们披着大氅,戴着貂毛帽也扛不住。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吴驹的潜望镜设计就是这样呢? 没错,那根从梁上沿着柱子垂下来的镜头,就是吴驹以前制作的潜望镜。 这一切正是吴驹的钓鱼执法。 先找个方法给顾成业一个看到假情报的时间,只要他有所行动,那他的嫌疑就必然跑不掉了。 并且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可以证明顾成业不老实,一方面如果他真的和劫粮骑兵有联系,那这支骑兵必然会再次出动,吴驹便可不必担心他们不上钩了! 见一旁的葛序似乎有话要说,吴驹冲他招了招手,随后跳了下去。 后院,门窗紧闭,燃着火盆。 吴驹和葛序走进来,将门关好,葛序坐下来将一碗热茶闷了下去,这才觉得被冻僵的身体有了些温度。 “大人这一手引狼入室真是好手段!” 学到了学到了! “这么看来,与那支骑兵勾结的正是顾成业一家!”葛序两眼放光。 吴驹抬手摆了摆:“不可贸然下定论,根据我们事先的判断,顺从只是顾家的伪装色,身为拥护赵国反对秦国的人,他偷看那封信再正常不过,不能说明他和那支骑兵有关系。” “不过,如果他真的有关系,那他一定会在接下来想尽办法把这消息传递出去,因为那封信上透露的信息让他忌惮,他不敢想象被运粮队运送的东西如果到了前线会给赵国防线带来多大的伤亡。” “所以如果他只能联系一支有能力摧毁运粮队的武装力量赶过去阻止这一切。” 没人比吴驹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诱惑力有多大! “你现在把命令布置下去,盯紧顾成业,看他接触了哪些人。” “明白!卑职这便去。”葛序起身推门而出。 今天随着章邯一起来到大丘乡的还有数支秦国的商队,其中遍布着玄冰台的眼线。 葛序不一会回来了。 “都安排好了。”葛序说。 “嗯。”吴驹饮着茶,驱逐体内寒气。 察觉到一旁的葛序似乎欲言又止,他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 “大人今天用的那个管子……” “那叫潜望镜!”吴驹纠正。 “好的,潜望镜,卑职在想,这个东西真是好啊,如果玄冰台能用上,那……”葛序摩挲着双掌,两眼放光,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吴驹。 吴驹瞥了他一眼,原来是因为这个:“会用上的,至于什么时候那就看你们指挥使的安排吧。” 他从赵国回来后赵无量就向他请教了密码加密的知识,吴驹也不吝指教,跟他说了多种设计密码的方法。 吴驹还顺便给他普及了一些间谍常用的手段,比如单线联系的组织结构,比如用显影水或者特殊手段才能获得正确信息的隐形文字。 赵无量一个公元前3世纪的人哪里听过这种19世纪先进思想,听的他连连叫好,事后还请吴驹去给玄冰台指导工作。 指导工作可拉倒吧,不过吴驹答应他会送他一些间谍能用的上的东西。 葛序倒是提醒了吴驹,潜望镜这东西间谍就能用的上,到时候也给赵无量一起打包送去。 吴驹静静饮着茶水,心中在思量。 一旁的葛序却心中一喜,有这个东西日后盯梢监视可就方便多了。 喜完之后又琢磨了一下吴驹的话,似乎这位和指挥使的关系匪浅? 真是大人物啊! 不禁心中更加敬畏。 这时,有人轻轻敲响房门。 “进!” 玄冰台的人走进来拱手一揖:“大人!顾成业要在府上宴请章大人,人已经往顾府去了。” “盯紧他们,我们也走!”吴驹披上大氅,戴上貂毛帽有出门,他们今天明面上的身份是来大丘乡买卖商品的商队掌柜。 大雪之间,二人穿行在大丘乡覆着冰雪的道路检,向着顾家的方向走去。 “顾成业若要传递情报,必遣可信之人前去,盯紧顾府四周,凡从顾府中走出者,都要跟踪监视。”吴驹命令。 “明白!”葛序点头。 而此时的顾府内,顾成业脸上挂着笑脸把章邯一行人迎入府内。 “风雪大作,寒气入体,易生疾病,请大人便在府上洗漱一番,驱一驱寒气吧!”顾成业笑道。 “好!”章邯点头答应,从把信丢进火盆开始,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他自由发挥就行。 顾成业拱手一揖,让侍女把章邯领到其他院子,看着章邯的背影,他的眉头越皱了起来,简单交代下人好好操办宴席后便快步向着后院赶去。 “爹,大事不好了!”顾成业走进后院的一个院子。 “咋咋呼呼的,怎么了?”一个身形魁梧的老人打开屋子的门走出来。 这自然是那位做过马服君侍卫的顾家上任家主。 “儿子适才接待那秦官时,忽有密信传来,我从密信上看到秦国从后方搜集了什么东西,要经运粮队运到前线去!是吴驹要的东西!” “什么?吴驹?”老人大吃一惊。 吴驹的名字现在可是在七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事实而论,他比孔子都出名,毕竟孔子可没发明过油盐酱醋烧刀子炒茶这些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东西,而寻常百姓只要是吃过油盐的,就多少能听到吴驹的名。 赵国人就更不会陌生了,毕竟人家前脚刚从邯郸劫走了公子政,为战争爆发提供了最后一个条件。 老人脸色阴晴不定,又问:“此事当真吗?是否会有诈?” “不会,那秦官本想将密信焚毁,我是碎片上勉强辨认出字迹!”顾成业说道。 老人思虑片刻,深感不安:“那吴驹有经天纬地之才,据说床弩就是他一手打造出的,倘若叫他得了想要的东西,恐会对前线不利,这样,你书信一封,写明事实,遣人将信带给罗统领,请他们去拦截这支粮队。” “好!”顾成业就近在屋子里写了信,想了想,却不知道有谁是可以托付之人。 父亲已然走不动了,其他几房的兄弟现在还不在府上,仆役他也信不过。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童声。 “爷爷!爷爷!啊?父亲!” 回过神来,只见自己最小的儿子顾丰年竟来了这院子里,正给他作揖。 顾丰年灵机一动,将只有五六岁的儿子叫到身边:“丰年,你还记不记得,乡西边有一片草甸,我们在那边的山上还建了一栋宅子?” “记得,我经常去那里玩,可是爹最近都不让我去了。”身高只到顾成业腰间的顾丰年点点头。 “你现在可以去了!只要你能在半个时辰内跑过去再回来,爹就给你买一个糖人,好不好?” 小顾低着头思考了一下,说:“好!” “这个你拿着,你到了那里,会有人出来跟你说话,你跟他们说找一个姓罗的叔叔,把这信给他,就说是爹给他的。”顾成业把信给他装好:“务必把这事记住,信不要掉了!” “好!” 顾府内正忙着准备宴席,没人注意到小少爷跑出了院子。 顾府侧门,吴驹站在一个不易发觉的角落处,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他们已经接连关注了好些人,不过并无收获,进出的仆役大多是向商队买些调料食材。 忽然,一个孩童从门内跑出来,一蹦一跳的向远方跑去,在大雪中身影越发不清晰。 “怎么不跟上去?”吴驹看向一旁的葛序。 “啊?孩子也跟吗?” “孩子为什么不跟?”吴驹很想吐槽他业务水平真差,但此刻事关重大,他眼睛紧紧盯着那孩子的背影,向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 直觉告诉他这孩子多半有问题。 马上更新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马上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上钩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第六百三十四章 上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三十五章 陌刀军首战 次日一早,粮队到了城门外等候,不过此运粮的队伍除了一些用来掩人耳目的老弱,剩下的全部换成了陌刀军,陌刀则藏在粮车的一袋袋沙子石头间。 另外吴驹还往里面混了五百弓手,用于在陌刀军作战的时候为其掩护。 不多时,吴驹驾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一架牛车,却见牛车上绑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还蒙着黑布。 “绑上去。”吴驹对驾着牛车的军士说道。 “是。”牛车上跳下五六个校徒,麻溜了将东西抬上来,绑在粮车上。 “回去吧。”吴驹摆摆手。 李信眼中露出好奇之色,但秉承着言多则失的理念,还是将嘴巴紧紧闭上。 “都准备好了吗?”吴驹看向李信。 “没问题。”李信颔首。 “那就开拔!”说罢,吴驹翻身上马:“记住我昨晚跟你说的,魁首近卫会跟着你们的,一旦魁首近卫在后方形成包围圈,陌刀军就可以退后,在此之前不可使赵骑发现粮食是假的,更不能让他们揭开那黑布。” 李信摸了摸藏在粮车上的信号弹,重重的点头。 吴驹拉住缰绳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 半个时辰后。 群山万壑间,白茫茫的一片,若不仔细看,当真发现不了大雪间有一队人马正在缓缓前行。 李信人都麻了。 这大雪天,温度低的超乎他的想象。 好在吴驹,料事如神,早有准备。 李信搓了搓手中的袋子,袋子里面是用羊皮制作的热水袋。 吴驹说,若是手都冻僵了,自然挥不动刀,打不了仗,所以提前给了他们一些热水袋,叫这些陌刀军随身带着。 “怎么还不来啊!”李信叹出一口热气。 这也是陌刀军所有人的心声。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后方数十米远的一个小坡上,一个骑兵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随后策马离开。 骑兵沿着小道一路驱策,不一会来到一片营地。 “罗统领,顾统领,我找到了!”骑兵说道。 正就着热水啃干粮的罗统领站起来,将干粮用力咽下去,递给他地图:“在什么地方?” 骑兵在地图上指了一个位置。 他们之前已经做过三回杀人烧粮之事,辨认方向和距离不成问题。 “来五骑随本将一起去看看,顾统领你也来。”罗统领将没吃完的干粮用布包起来收好,随后翻身上马,一路向北。 很快他们找到了正在前行的运粮队,远远的观望着。 “罗统领,你看!”顾成术指向运粮队的中段、 罗统领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那一段其中一架粮车上盖着的黑布。 黑布高高隆起,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怪模怪样,且有棱角的东西。 “是不是那个?”顾成术问道。 罗统领深吸一口寒气,尽管四肢都被冻得有些僵硬,但他的心却无比火热。 “我不知道,但多半是。” 罗统领掏出地图,大概估算了一下运粮队的行进速度,在地图上标出一个适合骑兵伏击的地点,将地图递给顾成术: “顾统领你回营地,带骑兵往这个地点赶,一刻钟后,我们在那里汇合。” “好。”顾成术没有多言,将地图塞进怀里,调转马头远去。 ……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后,已经日上三竿。 风雪渐停。 李信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灰蒙蒙的天空中依稀可见的日光,高声喊道:“停下休息,埋锅造饭!” 运粮队缓缓停了下来。 随军庖厨在地面上开始挖掘深坑,架起大锅,士卒们收集干柴,准备生火。 火一生上,李信首先让庖厨烧热水,这积雪未化,倒也是唯一的好处,不必担忧水源。 “这大冷天的还是喝一口热水最舒坦啊!”李信吐出一大口白气,对身边的陌刀军副统领说:“让每个士卒都排队领一碗热水,暖暖身子,不要远离藏刀的位置,保持警惕,接下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遇上敌袭了!” 副统领点头,下去命令。 李信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眼神警惕着看向四周。 副统领不一会跑回来,说:“都吩咐下去了。” “嗯。”李信点头,脸色颇为凝重。 “你怎么了?”副统领疑惑。 “尔观此处,两侧高坡,前方山林掩映,若是吾用兵之时,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如之奈何?”李信观之左右,问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边高坡上被派去站岗的士卒连滚带爬的下来:“敌袭!敌袭!” 忽的便见前侧方忽然出现一支轻骑兵,越来越近,马蹄声阵阵作响,地面上的尘土和覆雪都在颤动。 李信一惊,将碗随手扔到一旁的积雪中,大喊道: “敌袭!运粮军后撤!陌刀军准备作战!” 运粮军大多由老弱或是新兵组成,不具备对敌作战的能力,依照出发前制定好的战略,他们就地逃入山林中,待战斗结束再出来。 而李信的陌刀军则留在原地。 “砍断缰绳,放跑驴马,把粮车打横,一字排开,放下拒马,撒下铁蒺藜,待敌人三百步近再拔刀,弓手在后准备,听我号令放箭!”李信连着下了几道命令。 下完命令,他迅速遵照吴驹的嘱咐,从一旁的粮车里翻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自己的陌刀,另一样便是吴驹在昨天晚上交给他的信号弹。 扯开引线。 “呲溜!” 一道尖锐的爆鸣声后,信号弹中飞出火光,高挂天上。 李信抬头看了几秒,再低头一看,敌骑已近! 每一名陌刀军将士都握着刀把,严阵以待。 敌骑中,信号弹发出的爆鸣声并没有引起罗统领的注意,甚至只以为是什么鸟兽的鸣叫。 他盯着拒马皱眉说道:“我怎么感觉这支运粮军有些不一般?” 一旁的顾成术思索了一下答道:“秦军已失了三批粮草,吃一堑长一智,派遣了精锐军队随粮队进发也合乎情理。” 罗统领点点头,振臂一呼:“杀!” “杀!!!” “拔刀!”李信竖起令旗。 话音刚落,便见敌骑弯弓搭箭。 “隐蔽!” 陌刀军借助粮车迅速隐蔽。 这一系列动作,俨然已经是一支令行禁止的精锐之师。 待一轮箭雨落地,敌骑已至近前。 好在每一架粮车上都提前准备了拒马,还洒了铁蒺藜,先前布下,大大拖延了骑兵的行进速度。 陌刀军拔刀,双手持刀,修长的刀刃在寒风雪地中闪烁着凛冽的银光。 霎时间短兵相接! 第六百三十六章 魁首近卫赶到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第六百三十六章 魁首近卫赶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三十七章 战斗结束 罗统领在远方眼见着顾成术不到三招被斩落马下,表情凝固了。 倒吸一口凉气后,他左右权衡了一下战场局势。 前方,骑兵大战陌刀军,但己方明显优势寥寥,陌刀军的屠刀一遍遍挥下,像绞肉机一样杀戮着骑兵,虽然不时有陌刀军倒下,但很快后面又会再补上来人。 “这究竟是什么兵器……”罗统领忍不住阖了下眼睛,心中有些悲凉,这种骑兵显然十分克制骑兵,秦国已经给赵国埋下了坑,就等着赵军举旗擂鼓来攻。 后方,秦赵两国骑兵大战,但秦国骑兵的新式兵器实在让罗统领感到毛骨悚然,这支秦国骑兵个个勇武过人,装备也比他们这边更加精良,甚至是人与马皆全身覆甲,铠甲样式却不是秦国的制式铠甲。 罗统领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还精锐的军队! 你来我往交手之间,赵骑频频吃亏。 并且外围还有近两百骑在盘桓,有意的形成包围圈并逐步收缩。 一千五百人的赵骑,现在至多有八百骑! 野战,求变向来是最重要的,一成不变的人打不了野战。 罗统领在分析战场局势间已经做出了决定:“记下两边人马所用兵器模样,今日如逃出生天,自有本将禀上,如局势无法挽回,就地四散而逃,势必将此事禀报给上方。” 左右一听此话,顿时心中一凉。 “今日免不了一场生死搏杀了。”罗统领将铠甲整理了一遍,从侍卫手中接了兵器:“留两百骑断后阻敌,其余随我冲击前阵!驾!” 说罢,单骑冲下山坡,左右见状连忙跟随,重整骑兵,统一调配后又重新向陌刀军冲击而去。 罗统领必须要知道那黑布下盖着什么东西,他唯恐那是比陌刀更有威胁的大杀器。 陌刀军一时间压力骤增。 李信高举令旗:“全军听令,且战且退,且战且退,弓箭手准备,放箭!全力掩护!” 运粮队携带的弓箭不过一万余支,经过几轮齐射后剩下的不过几千支,不过为了掩护陌刀军,弓手火力全开。 这支赵骑为了保证,都是轻骑兵,箭雨的压制效果很强,陌刀军得以从战斗中脱身,防线迅速被向后拉扯。 好不容易箭雨射的差不多了,骑兵再抬头一看陌刀军都快撤到运粮队尾了,正在原地把运粮车摆正,打算重新构建一条防线接着打两面夹击的战术。 撤退时,李信总算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往黑布里瞅了一眼,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当场绷不住了。 搞半天吴卿就整了这么个东西来忽悠人…… 李信强忍住笑容,接着后撤。 罗统领眼瞅着那蒙着黑布的粮车总算无人防守,眼睛顿时亮了,高举兵器:“冲锋!冲锋!” 骑兵顶着渐弱的箭雨冲到黑布粮车前,罗统领手中长矛一挑,黑布被揭下了。 黑布之下,赫然露出一架破破烂烂的纺车! 纺车上甚至还能看得出虫蛀。 “……”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罗统领拿胯下战马的脑子想都知道他们是被耍了,一架虫蛀的纺车怎么可能是吴驹需要的东西? 手持长矛又在另一架粮车的粮袋上一划,露出里面的石头。 左右骑兵皆露出茫然之色。 罗统领额头上青筋暴起,手紧紧握住战矛和缰绳,怒火中烧,话语几乎从牙缝中吐出:“好!好毒的计谋啊!” 使这计的人几乎把故弄玄虚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更是把他们的心思揣摩的明明白白。 假的,都是假的! 顾成业的信是假的,那是圈套! 粮车,黑布,也是圈套! 此时前后夹击赵骑的陌刀军和魁首近卫更是最大的圈套! 天上此时又飘起了雪花。 “统领,后方顶不住了,我们怎么办?”身后禀报道。 罗统领从愤怒中找回一丝理智,分别看了看前后。 “前有狼后有虎啊!”罗统领叹了口气:“记住我之前的话,如有一骑逃生,必要将今日之事禀上。” 说罢高举战矛: “全军随我突围!” 身后,吴驹持金戈纵马赶到,不由点头:“真是一支精锐啊!” 见罗统领最终选择陌刀军作为突围方向,吴驹迅速下令:“莫要让陌刀军的兄弟伤亡太大,冲锋!” “杀!” …… 战到最后时间,这支仅剩下三百人的赵国骑兵确实跳出了包围圈,但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吴驹的魁首近卫同样是一人三马,并且财大气粗的他用的战马全都是七国范围内都拔尖的马,速度,体力,远胜赵骑战马。 何况他们还有大量的弩和箭,这是长期没有补给的赵骑不具备的。 战争最终用了半个小时,彻底将这支骑兵剿杀在了这晋中腹地。 “吴卿!”李信浑身是血的跑过来。 “汇报一下战损!”吴驹下马,此时的他浑身战甲同样被血浸湿了,不过这全部都是敌人的血,他自己毫发无损。 “陌刀军牺牲二百一十四人,重伤七十三人,轻伤三百余人。”李信虽然是身经百战,但毕竟第一次站在主将的视角去看伤亡,心情很是沉重。 吴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风雨难见彩虹,看开些,这是兵家常事!” “明白!”李信顿首,他心里也很清楚,一支头一次打仗的军队面对天下第一的骑兵,何况这支一人三马的骑兵在赵骑中也是顶顶的精锐部队,这样的战损比值得主将骄傲了。 他相信,下次再面对赵国骑兵时一定能打出更漂亮的战绩! 吴驹又看向章邯。 “牺牲十人,重伤十二人,轻伤六十人。”章邯答道。 “……”李信顿时萎了。 跟吴驹一比这根本没什么好骄傲的啊…… 不过李信年轻,年轻的好处就在这里,不容易被打击到。 “有朝一日我也要把陌刀军打造成吴卿的魁首近卫一样的精锐军队,打出冠绝七国的战损比!”李信暗暗下定决心。 此时的李信还没意识到,正是这个念头让他激进刚猛的战术理念向着求稳的方向走了一小步,以至于若干年后作为上将军统战攻楚时得以幸免一场大败。 第六百三十八章 意外惊喜? “发重抚,战死的兄弟尽快送回家乡,好生安葬,重伤者经我诊治后,可以跟随商行的车队回乡带薪休假,正月十五后归队,无大碍者留队。”吴驹逐一交代道。 章邯点头。 吴驹长出一口气,走到一坡上,眺瞰战场。 天地茫茫皑皑间,这一地鲜血仿佛鹤立鸡群一般格外显眼。 然而这万白中一点红却是无数的人尸马尸,断戈残剑,就连没有冬眠的鸟兽闻着血腥味来了都不敢靠近,哪怕饿的前胸贴后背也只敢在远处看着。 不过这一片狼藉之上,大多都是赵军的尸体。 这是一场属于秦军的大胜。 当然三千陌刀军,加上五百弓弩手和一千魁首近卫,对上一千五百骑兵,这本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何况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方。 “打扫战场吧,死了的马带走,活着的用来拉车,优先载着牺牲和受伤的士卒,把运粮兵和惊跑的驴马找回来,两刻钟后启程返回中都!”吴驹下令。 “是!” 士卒们动作很快,原本粮车上的一袋袋泥土石头被丢弃在路旁,秦军的尸体被放了上去,还有受伤的士兵,最后是马尸,不得不说,陌刀军在给牲口开膛破肚这块真是一等一的快,这都是以前劈羊宰猪练出来的。 吴驹寻思着,就算有朝一日这一批陌刀军依照大秦律法退役了,他的结海楼或者大秦养猪场也可以返聘他们。 马尸上的马肉可以充作军粮,马骨具有醒神,解毒敛疮的功效,就算不入药,熬个骨头汤喝也是挺好的,还有马心,马皮,马脂肪,马鬃毛,马蹄,吴驹自然都能找到入药的用处,所以要带着。 再往后,就是捆了一大车的兵器、铠甲。 就这样,运粮队又浩浩荡荡的往中都方向去。 不过走到半路,却给了吴驹一个大大的惊喜。 正是风雪交加之际,粮队晃晃悠悠的往回走,结果走在最前面的骑兵突然惨叫一声,一下子把整队昏昏欲睡的兵卒吓醒了。 吴驹纵马上去查看,才发现这人竟是掉进了陷阱里。 “好生恶毒的陷阱,竟还设了木刺!”吴驹倒吸一口凉气,还好这骑兵骑着马,马比人先掉下去,这才救了他一命,否则那叫一个透心凉! 不过这却让众人大脑宕机了一会。 这是谁竟然在驰道上设陷阱? 你要抓野物不应该去林子里吗?? 而且李信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这陷阱啊!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四面却忽然响起喊杀声。 “就是秦国的运粮队,兄弟们,杀!” 这下就连吴驹的大脑都宕机了。 难道他的猜测错了? 莫非从头到尾祁县和中都一带都不只有一队骑兵在活动? 不过等到这伙人冲出山林吴驹就松了一口气,这哪里是什么骑兵?别说骑马了,连铠甲都没有,甚至绝大多数人手上拿的竟是农具! 也就领头的四人手上拿着还能看得过去的兵器。 而且粗略一估计,还不到五六百人。 不止他,左右也都放松了下来,对付这种货色哪里需要这么紧张。 不过出于尊重,吴驹还是喊了一声:“御敌!御敌!” 这时,对面似乎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大哥,是不是哪里不对,他们怎么不怕啊?” 那领头之人操着一把剑,仔细看了几眼,说道:“二弟有什么不对的,你看这些人浑身是血,分明一群残兵败将,待宰羔羊,老子打的就是他们!” 谁?残兵败将,待宰羔羊,我们?? 躺在粮车上的陌刀军先是懵了,然后便怒了! 别说入了陌刀军之后,便是之前在别的军队,岂有人敢如此侮辱他们? 一时间,甭管轻伤重伤了,但凡还能行走,还能操刀的,个个从车上拿出陌刀,拔刀便战! 就这样,陌刀军的第二战也在晋中打响! 不过这一战就要轻松太多了,这一群连杂牌军都称不上的军队别说和陌刀军碰一碰了,光是看着陌刀军举刀浑身杀气的冲上来,就吓得两腿发抖,在为首之人被斩杀后,更是全线举手投降。 吴驹的魁首近卫没怎么动,因为这地形实在不适合骑兵活动,他们干脆守在原地保护伤兵,也算再给陌刀军一些磨练,连着取得两场胜利也能起到让他们更自信的效果。 刚才那个倒霉掉进陷阱的魁首近卫也被救了上来。 最终。 战斗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结束了,陌刀军大获全胜。 李信这可打了个痛快,一把陌刀从头打到尾,从东打到西,最后亲自擒了那使剑的首领绑到吴驹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吴驹没有下马,就这么垂着眸子看着他。 此人倒还算有骨气,冷哼一声一句话都不说。 不过吴驹从刚才的战斗中就看出这些人里不缺软骨头,抬起戈指了指后面的俘虏:“问问别人!” 李信点头,直接喊道:“排队押过来,本将来问问题,答者生,不答者死!” 没有技巧,全是暴力。 很快,在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吴驹搞懂了事情的真相。 这竟是另一个大家族“宁家”召集的军队。 宁家家主在被钓鱼执法,看到了那封“密信”后,不知道罗统领、顾成术带领的这支骑兵的他心急如焚,最后竟是自己也从十里八乡拉来一群有反秦情绪的汉子,组了一支连军都算不上的队伍,想要把这粮草劫了。 “难怪装备这么差,意志力更是一点没有。”李信撇了撇嘴:“甚至还迟到了,我们都已经打完一架回来了你们才到!” 那使剑的首领,也就是宁家家主的大儿子自然也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子,羞愤的转过头不看李信。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吴驹摆摆手:“先让他们把驰道上设的陷阱填了!” 待陷阱清的差不多,吴驹下令让这些人跟在运粮队一起走,由魁首近卫在左右看管。 就这样,一路有惊无险,在傍晚之前,他们终于又回到了中都城。 第六百三十九章 返回 傍晚的中都城。 吴驹和张唐再次会面。 “哈哈,吴卿一出手便是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啊!快快入城,老夫已为你摆下宴席接风洗尘!”张唐哈哈大笑着出城相迎。 “不急,酒且晚些再饮,待我先为手下士卒包扎诊治一番!”吴驹说道。 张唐一听,非但不恼,反倒更钦佩吴驹:“应该的,当以将士性命为先,城中药材医者,吴卿可随意支使!” “那便多谢张将军了!” …… 张唐在城中安置了陌刀军和魁首近卫的将士,吴驹先是命令吴氏商行在中都的分行负责人来见他,命令他腾出最近的一批车队将这些已故将士的尸骨带回家乡。 而魁首近卫方面的抚恤金,也是一个足以让李信感到惊讶的数字,每一个战死的将士都有整整五百金的抚恤! 至于陌刀军的抚恤,吴驹无权过问,毕竟那是秦国的军队,如果由他发抚恤金,那到底是子楚的军队还是他的私军?不过吴驹还是自掏腰包,买了最好的棺椁。 之后又带着中都的医者为将士们诊治,一百多个重伤的魁首近卫和陌刀军士卒,他都一一看过,亲自包扎,敷药。 李信始终跟在他左右,看见吴驹的作为,感慨万分。 “章兄啊,现在我是明白了!”站在营帐外面,李信对章邯感叹道。 章邯疑问:“明白什么了?” 李信缓缓说道:“为将者带兵如子,亲力亲为,军队的战斗力怎么可能不彪悍呢?主将发下的抚恤可以使妻儿丰衣足食一辈子,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不愿意为主将拼命呢?” 章邯笑了笑,这正是魁首近卫本来只效忠医家每一任魁首,如今却成了吴驹的亲军,向他一个人效忠的原因。 也是将士们愿意追随吴驹南征北闯却不抱怨的原因。 “正因如此,我们才爱戴他,不过,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章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信若是知道魁首近卫的月薪,知道他们的子女被吴驹安排在青囊学宫就读,知道吴氏商行在这些将士家乡的分行每年会往他们家中送大量的油盐、食物、布匹,只怕反应更大。 章邯心想着,恐怕到时候李信有跟蒙骜辞官,加入魁首近卫的冲动。 一直到入夜,吴驹方才忙完,此时“人”、“赃”也都转交给了张唐。 张唐虽然等了吴驹这么久,但听到对方所作所为,又从带回来的人赃处得知吴驹此行的彪悍战绩,于是更加钦佩吴驹。 二人忙完后,把酒言欢,直到深夜。 …… 次日,吴驹又再度启程,赶回前线。 前方还有许多事需要吴驹去忙,再说下一场大战少了这支陌刀军可不行。 中都城外,新一批的粮食已经发货,正是用了吴驹提的爬犁。 张唐前来为吴驹送行。 大军在城外驻留时,正值顾,宁两家人被押入中都,一家老小,哭哭啼啼,一派萧瑟,叫人唏嘘。 吴驹收回目光,说道:“张将军,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尽管讲,只要老夫办得到,绝不推辞。”张唐豪爽的说。 “这两家人,可否放过无辜妇孺?”吴驹说。 “哈哈,我道是什么事。”张唐摆摆手:“早听你医者仁心,果然如此,放心吧,我本来就是想只诛首恶,没收财产,妇孺自然可保一命,这也符合我大秦恩威并重的策略!” “多谢张将军了!”吴驹抱拳:“我该启程了,来日张将军回京述职时我再与张将军把酒言欢!” “一定!” 二人告了别,吴驹的军队再次启程,浩浩荡荡的赶赴前线。 …… 回到大陵后,吴驹将事情起末告知了蒙骜。 “诱敌前来,两面合围而制敌,真乃秋风扫落叶之计!”蒙骜笑道:“这一趟辛苦你了!” “蒙老将军客气了。”吴驹指了指帐外正在操练的陌刀军:“眼下这支陌刀军,虽然稍有折损,不过已经是一支可战之师了!” 蒙骜自然看得出这支陌刀军被吴驹带出去操练了一番,更加血勇,也更自信了。 抚须微笑道:“嗯,经此一事,老夫使这支军队阻击赵国骑兵也多了几分底气!” “大雪渐小,到了发兵的时候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决战之策,吴驹你来听听。”蒙骜招呼吴驹来到沙盘前,指着东侧说道:“我准备,带兵转进西北,在这一带伺机决战!” “井陉?”吴驹一眼看出这个地带。 “正是!” 吴驹微微思索就明白了蒙骜的用意:“井陉是穿越太行山,沟通晋阳和邯郸的要道,如果秦军将其切断,赵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井陉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老丈人的《吕氏春秋》,将其列为“天下九塞之一”,吴驹有一个打卡任务就在那里,不过先前他当时入赵的时候并没有前往,因为作为晋阳的要道,井陉当时已经被封锁了。 而在这一带的,还有雄关“娘子关”,当然,现在它不叫这个名,不过这同样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此就能看出井陉的重要性。 但切断井陉并不是廉颇会出兵的理由。 而在乎井陉一带,地形复杂,是否能在天时地利上取得优势全看主将如何用兵,而廉颇怎么可能会害怕和蒙骜对垒。 …… “况且我有不得不打野战的理由。” 晋阳中,廉颇对麾下众将如是说道。 “不打野战,就只能守晋阳,守城能不能嬴,在乎敌军有多能攻,我军有多能守,你们有谁有克制床弩之法吗?”廉颇转身看了看左右。 帐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廉颇走下来,在众将之间踱步:“那也许你们有人在想,我军军民一心,晋阳城高池深,储备的粮草可以吃三年,守城胜算不小?” 还是没人说话。 “那你们打算再守三年?”廉颇质问。 这便是不能守城的症结之所在了。 第一个难题,国力! 如果再守三年晋阳,无疑会拖垮赵国国力。 况且当年廉颇守长平,就已经让赵王对他不满了,于是有了赵括纸上谈兵,虽然后面赵王丹悔不当初,请廉颇出山御敌,但这赵王丹绝对是不希望看到廉颇只守不攻的作风。 第二个难题,就是邯郸保卫战的遗留问题。 当年守邯郸三年,如今的赵国青壮在当年无疑不是十多岁的孩子,十年过去,赵国上下仍然心有余悸。 说句难听的,那三年间,廉颇自己都要守吐了,何况军队? 至于第三个问题…… …… “就是不会窃符救赵,更不会再有三军共御秦军了!” “十年前,是平原君带领赵军,魏无忌带领魏军,春申君带领楚军,三方合力才击退秦军,而如今……” 吴驹缓缓分析道:“信陵君魏无忌,在他十年前窃取魏国兵符调动军队后,他手里的兵符已经作废,这些年他客居赵国,回不了,也不敢回魏国,赵国的朝堂也不是他的容身之所,他只是管理赵王丹赐给他的封地,不问天下大事。” “春申君黄歇,现在的楚国真的会跟秦国撕破脸皮?退一步讲就算他带兵北上,恐怕时间不等人。” “因为这三点,廉颇主动出击,已成定局!” 蒙骜点头赞许:“正是如此!” 吴驹颔首:“举兵东进,我看没有问题,至于东进后如何打,就全在蒙老将军之身了。” “哈哈,没问题,得益于你这沙盘,我已经物色了几处有利地形,胸有成竹。”蒙骜大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一切就都在井陉见分晓吧!” 第六百四十章 回朝 《大秦:诸子百家?拿来吧你!》第六百四十章 回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