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 第1章 穿越 “这半死不活的,别是死了吧?” “方才还好好的呢!这不是怕她乱喊么,才把她打晕了,不然惊动人了就不好了。” 先前说话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嗤笑压价:“那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女人是寡妇,不值钱,两百文,卖不卖?” 身材瘦削的男子犹豫了一下,偷偷摸了一下胸口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一咬牙:“两百文也卖了!” 人伢子爽快的摸出钱来递给那男人。 那男子接过钱,借着那一点豆油大的灯光数着。 人伢子低头去看躺在地上的女人,嘴里还调侃着:“你小子够本事,这才几日功夫,就哄得这新来的小寡妇动了心,抛下三个孩子都要跟你私奔。” “看你这小鸡仔模样,那小寡妇旷久了,你也伺候得来?” 一面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猥琐的道:“这小寡妇长得虽丑,可这身段倒是不错,倒是白便宜你这小子了——” 那男子一边数钱,一边陪笑:“杨老大若是看得上,这时日还早,四下没人,不如先享用享用?这小寡妇可是城里人,细皮嫩肉的——” 说着还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来。 人伢子杨老大有些心动,看看外头天色,三更才过,四下无人,顿时起了心。 毕竟这样的妇人买回去,也不过是卖到窑子里去给别的男人享用,倒不如他先尝尝鲜。 淫笑着就要解裤腰带…… 扰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沈佳言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钝痛。 男人不堪入耳的荤段子在耳边响起,一双粗糙的大手,已经扯开了她的衣襟,夜风吹过,皮肤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佳言一把抓住了那还想往衣服里面摸去的手,霍然睁开了眼睛,曲起膝盖,重重的顶在了那人伢子杨老大的裤裆处。 杨老大浑身一僵,然后一声惨嚎,翻身而下,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一旁数钱的男子听到这动静,一抬头,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顿时吓得手里的钱都撒了一地,也顾不得捡起,掉头就跑。 没跑出两步,就被翻身而起的沈佳言抬脚照着膝盖弯踹了上去,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连痛都来不及呼,后脑勺就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半截身子直挺挺的栽倒在地,吭都没吭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杨老大见状,眼神一缩,也顾不得脐下三寸的剧痛,挣扎着往草屋外头爬去。 才爬到门口,眼看就能出去了,却被一股大力直接从门口给拖了进去,拼命挣扎回头间,就看到一记拳头扑面而来,砰的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佳言顷刻之间解决了两个男人,还不放心,扯下两人的裤腰带,将两人反手绑好,又脱下他们脚上的布鞋,塞住了两个人的嘴。 这才脱力的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捂住了痛得欲裂的头,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记忆涌入。 她居然穿越了! 穿越的这具身体,也叫沈佳言,今年十八岁,前年才被家里卖给了有三个孩子的鳏夫做续弦,一过门就成了三个孩子的后娘。 结果成亲那日,原身的丈夫就接到军令,要即刻赶往边关。 还来不及洞房,就丢下原主跑了,临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话,希望原主能照顾好他那三个孩子,等他从边关回来,若是原主愿意留在慕家,两人就继续做夫妻。 若是原主心里有了其他人,他就签合离书,放原主离开不说,还给原主一大笔钱财做陪嫁,将原主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原主本就不喜欢武夫,听了这话,答应不迭。 没曾想,几个月后,噩耗传来,原主的丈夫在边关战死,据说死得太惨烈,尸骨不全,直接就在边关草草下葬了。 婆家人将她丈夫的死都归咎在原主克夫和三个孩子克父上,将他们四人一并都赶到了乡下破烂的老宅里,就不管他们死活了。 原身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乡下,没有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受人欺负,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加上被隔壁的小童生孙有才洗脑,觉得自己落得如此田地,都是被那三个孩子连累,心生怨怼,对三个孩子不好起来,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 前两日,还被孙有才忽悠得将这乡下破宅子给卖了钱,打算丢下那三个拖油瓶,带着钱财跟他远走高飞。 原主揣着卖房子的钱财,大半夜的要跟情哥哥孙有才私奔,见面就被情哥哥给后脑勺开了瓢,将卖宅子的钱财都搜罗了去不说,还转手就将她卖给了人伢子。 …… 沈佳言如遭雷劈! 她不过就是在看到网上有人提问,说若是你丈夫因为家族原因娶了你,对你没有任何感情,每个月给你十万零花钱,把你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从不回家你会怎么办? 下面回复千奇百怪。 有说三万就干的;有说这钱太多拿着不安心,高低得伺候几个小三月子的;有说天天烧香拜佛,保佑丈夫长命百岁的…… 她一时手欠,也就回复了一句:若是每个月给十万生活费,还不着家,别说不回家了,就是给人当后娘白养娃都乐意。 谁也不知道她有乌鸦嘴的天赋,竟然真穿成一个后娘了? 还是带着三个拖油瓶的那种? 咋不来道雷劈死她算了! 接收完记忆,沈佳言也略微缓过来些,手脚也逐渐有了力气。 后不后娘的不提,先解决眼前的两个男人再说。 先搜了一遍身,将两人身上值钱的都给搜罗了出来。 除了孙有才身上那卖宅子的银钱外,居然还在他身上搜出了原身卖掉的老宅子的房契。 不用想,一定是孙有才想空手套白狼,做了套子哄得原主低价卖了宅子,实际是卖给了他,然后又哄着原主将卖宅子的钱都带出来跟他私奔。 这是一个大子不出,白得一个宅子,再加上卖原主的两百文! 简直是禽兽!沈佳言不禁替原主不值得,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啊! 狠狠踹了孙有才两脚,又在人牙子杨老大身上也搜出来几两碎银子和一些铜板来。 还搜出一个小瓷瓶来,贴着一张小签字,上面写着:合欢散。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药。 先将这些银钱收好,沈佳言想了想,解开了捆着那人伢子杨老大的裤腰带,将两人的衣裳都扒得只剩下了一条亵裤,给昏迷的两个男人,各喂了半瓶的合欢散,这才拍拍手,按照原本的记忆,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原主的家中而去。 第2章 谁不去谁是狗 他们之前住的宅子就在村口不远处,沈佳言走到宅子门口的时候,天色开始微微发白,村里有那习惯早起去放牛拾粪的老农,已经要起身了。 因此她这动静,也没惊动村里的狗。 轻轻的推了推院子门,居然没有推开? 沈佳言记得原身溜出来的时候,可是将门虚掩着的,怎么现在从里面关上了? 犹豫了一下,沈佳言只能绕到院子的后头去,那后头的院墙年久失修,坍塌了一块,勉强能容人翻过去。 怕惊动院子里的人,沈佳言蹑手蹑脚的翻过院墙,轻飘飘的落在了原身继子住的房间后头。 正要拔脚回屋,就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声音。 是继女慕玥的声音:“大哥,天都快亮了,那女人还没回来,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吧?” 继子慕天泽嗤笑一声:“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动静,想必已经跟她的奸夫一起跑路了,哪里还会回来。咱们再等一会,天亮了,咱们就可以去寻里正了。叮嘱你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慕玥拍拍胸口:“大哥你放心,我都记住了!见到里正我就拉着天润一起哭,就说家里半夜遭贼了,进来个强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和后娘一起都抢跑了,还把我们兄妹三个都打昏过去了——” 最小的慕天润,年纪太小,实在扛不住困意,迷迷瞪瞪的在打瞌睡,听到阿姐喊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人还没醒呢,嘴里就条件反射的喊:“里正爷爷,我疼,后娘,别,别打我——” 那迷迷糊糊的小模样,让他的兄姐都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恼恨。 慕天泽摸摸幼弟的头,让他靠着自己先眯一会。 慕玥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我们为什么不说后娘是跟隔壁书生私奔了?要说她被强盗抢走了?” 慕天泽冷笑一声:“那女人水性杨花,爹尸骨未寒,她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传出去岂不是给咱爹戴绿帽子?被强盗掳走失了名节,说出去只能怪她命不好,就算以后她回来,这村里也容不下她了——” “再等上几日,等稍微太平些了,咱们卖了那些东西,就离开这里——” 慕玥连连点头:“还是大哥你聪明,当初爹留下的那些东西,让你交给那坏女人,还好你没交,不然咱们连盘缠银子都没有了——” 沈佳言在窗外直接给气笑了。 原身带着三个孩子被赶出慕家,别的都不允许带,只带着可怜的一点嫁妆出来,这一年多来,吃喝开销,那点嫁妆早就被折腾没了。 家里连饱饭都快吃不起了,没曾想这三个孩子,居然还偷偷藏着私房呢! 小小年纪,就这般心计,真是不得了! 屋子里的三个孩子,被这大半夜突如其来的一声冷笑,给吓得缩成了一团。 慕天泽年纪大些,抖着手推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吹了进来。 就窗户外站着的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是人还是鬼? 顿时吓得人整个都呆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慕玥和慕天润更是缩在慕天泽身后,浑身抖如筛糠。 沈佳言冷笑一声:“我不就是你口中那尸骨未寒就勾搭野男人私奔,给你爹带绿帽子的后娘吗?” 慕天泽三兄妹又是慌又是怕,后娘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站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们方才说的话是不是都被后娘听到了? 慕天泽有些气短心虚,不过他很快将那点心虚给抛开,厉声道:“你回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跟人私奔,坏了名节,以后就不是我们慕家的人,不是我们的后娘了!我要代父休妻——” 沈佳言眼前一亮,还有这等好事?那快点的,她还不想给人做后娘呢! 心情激动的上前一步,正要说话。 许是原身平日里打骂几个孩子多了,她这么一上前,三兄妹都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慕天泽还不忘记死死的将慕天润护在了怀里。 慕玥忍不住红了眼眶,咬牙骂道:“你,你这个坏女人!你偷偷卖了我们的屋子,还跟隔壁孙有才私奔,你要敢打我们,我们就去告诉里正!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坏女人,要被沉塘的——” 被慕天泽死死护住的慕天润,还探出头来跟着学嘴:“后娘坏,沉塘——” 沈佳言真真的气无语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个小崽子,没一个好相与的。 得!本来她就不是原身,也做不来后娘,正想如何摆脱这三个凭空掉下来的继子女呢。 索性就顺了他们的心,也如了自己的意。 当下也就道:“既然如此,那天亮了咱们一起去里正家,写切结书,以后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沈佳言这话,倒是让慕天泽几个愣住了,三兄妹对看了一眼,都压制不住眼底的惊喜:“你说真的?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要是你不去,你,你就是狗!” 沈佳言斩钉截铁:“谁不去谁是狗!” 说完,转身往往日里原身住的屋子里走去,得趁着天还没大亮这会子,收拾收拾东西,也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沈佳言这样爽快,慕天泽三兄妹心中一时惊喜,终于可以摆脱这坏女人了,一时又害怕,莫不是这坏女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不成? 慕玥先疑惑的道:“大哥,这坏女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也不打骂我们了?莫不是中邪了吧?还是听说咱们手里有爹给的东西,想哄骗咱们把钱给她?” 慕天泽冷笑:“之前我们都还太小,又被赶了出来,没个大人,支撑不了门户,在这里只怕没几日就要被欺负死了。有她在前头挡着,咱们日子也好过些!这才留着她!” “我如今已经打听好了,过些日子就有商队要经过边关,由最大的威武镖局护送,咱们要去边关将爹的骸骨给找回来,给点银子,让他们捎带上我们就是了。那个坏女人胆小怕死不敢去边关,一心只想改嫁,咱们自然不能留着她坏事。” “她若是再敢对咱们动歪心思,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让她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 说到最后,慕天泽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第3章 泼妇上门 念着原身那便宜丈夫是战死沙场的英烈,不想占三个半大不小遗孤便宜,打算将那宅子的房契还给慕天泽三兄妹,半路回转的沈佳言,听了这席话,脸都青了! 这什么品种的魔鬼妖孽?亏她方才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狠心了点呢! 全白瞎了! 这三兄妹,又有钱又有心机手段,哪里用得着她来担心,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原身的嫁妆早就花光了,手头仅剩的财产,就是从孙有才和人伢子身上搜出来的银子,还有那张房契。 等签了切结书,她和慕家三兄妹再无关系,得找个地方住,还得养活自己,没钱可不行。 至于那宅子的房契,沈佳言不会要,等签了切结书,再将房契还给幕天泽他们也不迟。 至于那卖宅子的银子,她凭实力抢回来的,自然是她的! 沈佳言心安理得的将银子揣了回去。 天色大亮,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狗吠鸡叫,好不热闹。 慕天泽三兄妹实在等不及,天一亮,见沈佳言还没出来,正要去叫门,就听到门外,哐哐有人砸门,一个尖刻的女声一边砸门一边骂:“开门!慕老三家的,你们一屋子丧门星!快给老娘开门!这院子如今是我们孙家的了,你们这些晦气的扫把星快滚蛋,别坏了我家的风水了!” 这声音好耳熟,不是隔壁孙有才的老娘吗?这婆子最是尖酸刻薄爱占便宜不过,往日里因着两家是邻居离得近,没少被这婆子欺负。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院子居然是被沈佳言卖给孙家了? 慕天泽兄妹三人对视了一眼,顿觉不妙。 尤其是慕天泽,眼神里闪过一抹恼怒,狠狠的瞪向沈佳言的屋子,这个又坏又蠢的女人,莫不是将这宅子半卖半送给了隔壁孙家吧? 慕玥和慕天润年纪还小,在这婆子手里吃过不少亏,顿时被吓得拉着慕天泽往屋里躲。 一面还冲着沈佳言的屋子喊:“后娘,有人找你——” 那婆子闹得动静那么大,沈佳言自然在屋里也听到了。 以前这婆子也没少上门来找麻烦,那个时候原身跟孙有才有私情,一心想嫁给孙有才,拿孙母当未来婆婆,自然是任由其辱骂,最后还要陪着笑脸,孝敬一点东西,才能将那婆子哄走。 她如今可不是原身,自然不会让一个不相干的婆子骂到自己脸上来,开门出来,听到慕玥这么一嗓子,再看那三个小崽子,正要往屋里躲呢。 忍不住冷笑一声,先前不是还大言不惭说要代父休妻么? 结果这隔壁一个老婆子找上门来,就先躲起来了? 还指望她一个马上要写切结书的后娘上?倒是好打算! 这一声冷笑,兄妹三人都听到了耳朵里,慕玥和慕天润还小不太明白,慕天泽毕竟年纪稍长,听出来这冷笑里的嘲讽之意,再抬头对上沈佳言轻飘飘的扫过他们兄妹仨的眼神,顿时脸上一烧,不敢再直视沈佳言,低下头去。 不过马上想起,这孙母寻上门来,不都是后娘这个坏女人折腾出来的吗?她不管谁管?顿时那点子心虚立刻就没有了,反而更生恼怒。 质问沈佳言:“你居然把房子卖给隔壁孙家了?” 沈佳言一愣,嗤笑了一声,也懒得跟他解释,往院子门口走去。 那拍在门上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恨不得破门而入,孙母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什么小贱人,什么下贱坯子,不要脸,勾三搭四的狐狸精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沈佳言站在院子门口听了一会,霍然一下子拉开了门闩,迅速退到了一边,就听到哎呦一声,一个人影一头就栽进了院子,跌了个嘴啃泥。 抬起头来,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的,不是那孙母是谁? 孙母虽然一把年纪了,可庄户人家的婆娘,身子结实,跌了这么一下,也没甚妨碍,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连头发都顾不得挽,就朝着沈佳言扑了过去。 嘴里还骂着:“好哇!你个克汉子的小寡妇秧子,丧门星!不要脸的小娼妇,下贱胚子!青天大白日的关着门,喊半天不开门,别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老娘可告诉你,这院子以后就是我孙家的了!你们这一窝子扫把星,小贱人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我家的,啥都不许带!快滚出去,别站脏了我家的院子,我家的地——” 说着就要扯着沈佳言往外面拖。 沈佳言轻松侧身,避开了孙母的两只手,然后一脚踹在了孙母的肚子上,直接将孙母给踹飞出去了三尺远…… “谁家的狗没栓链子,跑出来乱叫?” 这一脚,直接将跟在孙母后头的孙家两个儿媳,听到动静赶来看热闹的邻居,还有慕家三兄妹给看傻了。 好半天,那孙家儿媳才回过神来,大儿媳跳起脚来,“好你个沈寡妇,你居然敢动手打人?” 二儿媳忙不迭地跑到孙母旁边,要扶她起来。 沈佳言冷笑:“我可没动手,只动了脚!再说了,我打的也不是人,是你们孙家没栓好的疯狗呢!” 孙母是村里有名的难缠的婆子,最爱占人便宜,隔壁邻居都吃过亏,对她早就心有不满,不过碍着她有个童生儿子,才事事忍让,此刻听了她被沈佳言骂是疯狗,就有人忍不住偷笑起来。 孙母被儿媳扶起来,只觉得肚子绞痛,索性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道:“哎呦喂,小寡妇打人啦!小寡妇要打死人啦!大家评评理啊!这院子可是他们卖给我们孙家了!这一家子不要脸的,房子都卖了,还赖着不肯走,还打人啊!了不得了,这太欺负人了!你们都是死的啊,还不快去给我撕了那小寡妇的嘴!” 孙家婆媳三人,在东光村是有名的泼妇,听了这话,两个儿媳迫不及待地就朝着沈佳言扑了过去。 手才伸出去,还没够着沈佳言呢,沈佳言手里握着先前开门摸在手里的门闩,啪啪两下,就敲在了两妯娌的手腕骨上。 孙家两妯娌只觉得手腕剧痛,似乎要断掉了一样。 “这是我家院子,我看谁敢进来?”沈佳言握着门闩,大有一妇当关,万妇莫开的架势。 第4章 虎狼之词 有那跟孙家关系不错的,就在旁边起哄:“沈小寡妇,你这可就不讲道理了,你家房子都卖与孙家了,咋还赖着不走啊?” 沈佳言扫了一眼院子外,冷笑道:“往日里,你们孙家不要脸,老的刻薄贪财占小便宜,天天跑到我家院子里来偷鸡摸狗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讹我家的房子,赶我们一家走?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说着丢下手里的门闩,伸手要去扯孙母和孙家两妯娌去见里正,让里正给评评理。 孙母见势不妙,拔脚哧溜就窜出了院子。 正要撒泼打滚喊自家儿子来帮忙呢,就看到自家大孙子孙二狗慌慌张张的从村口跑来,看到孙母就喊:“奶,奶不好了,出大事了,咱叔被人发现在隔壁村的瓜棚里,跟别的男人没穿衣服滚成一团了——” “啥?”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太劲爆了吧! 孙母吃了亏正心气不顺呢,听了大孙子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甩了过去:“你胡说啥?你叔昨儿个就去镇上读书去了,怎么会在隔壁村的瓜棚里?你又听哪个不要脸的嚼你叔的舌根了?你就应该大耳刮子打上去,还回来学舌头?是皮痒了是吧?” 孙二狗急了,捂着脸:“奶,我没胡说!我叔我还能不认识?人都被隔壁村的给抬到咱们村口了,血流了一地,你不信去看啊——” 听了这话,孙母油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也顾不上再找慕家的茬了,撒腿就往村口跑。 其他村民哪里还忍得住,七嘴八舌的跟在后头看热闹去了。 “不会吧?那孙家后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玩得这么野?难怪都快二十了,还不找媳妇呢!” “你懂什么,听说城里那些读书人,好些个不喜欢女人,就喜欢男人呢,还,还叫啥什么阳之好呢!” “呸,尽胡说,我养了半辈子的羊,也没听说羊好这个呢——” …… 慕家院子门口顿时安静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家两妯娌趁着沈佳言不防备,也偷偷的溜了出来,追着孙母后头去了。 慕家三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去看看去? 还犹豫呢,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从村口涌了进来,还伴随着孙母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有才啊!我滴儿啊,你这是咋滴啦?你快醒醒啊,娘滴儿啊,娘滴心肝啊,你可不能出事啊!你出了事,你让娘咋活啊——” 几个庄户人家的汉子,抬着两个简单的担架快步走来,担架上两人,都昏迷不醒,尤其是孙有才,露在外头的脸色发白,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道,能看到那血,还在顺着孙有才的身下往下滴。 孙母只知道哭嚎,孙家两个儿子和媳妇,平日里撒泼打滚来劲,遇到事了,也只会扎着手在旁边,都不敢靠近。 还是得知消息赶来的里正看着不像话,忙让人去请村东头的赤脚郎中去。 孙有才和杨老大都被抬进了孙家的院子,院子门立刻被关上了。 村民看不到热闹,还不舍得离去,挨了孙家妯娌好一顿臭骂,人群才慢慢的三三两两的散了开去。 慕家和孙家离得近,在自家院子里都能听到孙家那边孙母的哭声。 沈佳言对这些都充耳不闻,只想回去躺着歇一会去,她后脑勺被孙有才开瓢的地方还在一阵阵抽疼,方才教训了孙母她们,估计是动作幅度大了,只觉得一阵头晕恶心,全靠一股毅力支撑着。 见沈佳言不搭理他们兄妹三人,径直要回屋去,慕天泽给慕玥使了个眼色,慕玥机灵的点点头,抱着慕天润就溜出了院子。 慕天泽这才开口:“你没跟孙有才私奔?那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想了想,又突然问:“孙有才那样,别是你做的吧?”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呸呸呸!沈佳言只觉得晦气,孙有才那样,关她屁事,那都是杨老大和合欢散的功劳好吗? 看慕天泽一脸的疑惑和不解,沈佳言揉揉额角,反问道:“怎么,我没跟孙有才私奔,给你爹戴绿帽子,你看起来倒是很失望啊?再说了,昨天晚上我是半夜才出的门,你怎么知道?还一口断定我是跟孙有才私奔了?” 说到这里,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慕天泽。 慕天泽眼神飞快的闪过一丝慌乱,强作镇定:“你胡说,我,我有什么好失望的!还有,你别以为偷听了我们的话,你就能打那些东西的主意!” “那些东西,是我们去边关寻爹尸骨的盘缠!你,你要是敢打那些东西的主意,我,我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 一双眼睛里,全是执拗和凶狠,跟个小狼崽子一样,大有要是沈佳言流露出一点意思,就扑上来咬人的架势。 沈佳言定定的看了慕天泽一会,看得慕天泽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有些承受不住了,才靠在廊下柱子上嗤笑一声:“你放心好了,你们慕家的东西,我不会要的!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当初我嫁给你爹,还没洞房呢,你爹就拍拍屁股跑了,临走之前只丢下一句话,说让我照顾好你们兄妹三人,等他回来,就写合离书放我离开,然后陪送一笔嫁妆给我。算是我照顾你们兄妹三人的报酬!” “我嫁到你们慕家,你爹没死的时候,我没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你们兄妹仨也没将我这个后娘放在眼里过。你爹死了,我们被赶到这乡下,这一年多来,虽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顺心的时候就打骂你们,可你们兄妹仨都是靠我那点嫁妆养活的没错吧?” “如今我嫁妆已经被折腾光了,你们也找到门路要去迎你爹的骸骨了,咱们就算两清了!从今后,你们兄妹走你们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家自己顾好自己吧!” 说完,一边转身往屋里走,一边挥挥手:“这几日出了孙家这事,若是不想惹麻烦上身,别去里正那里提切结书的事,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第5章 驰名双标 丢下这句话,沈佳言进屋关门上栓,一气呵成。 剩下慕天泽一人,站在院子里,神色变幻了半天,才跺跺脚,出门去了。 沈佳言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就沉沉睡了过去,似乎才睡着,就被外头动静给吵醒了。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额头,听到外面院子里,是慕天润在哇哇哭,慕玥正在哄着他:“阿润乖,不哭啊,不哭——” 大约是哄了半天没有任何效果,慕玥带着哭腔道:“大哥,阿润饿得受不住了,你看他哭得,都快上不来气了!你干嘛拦着我不叫后娘起来做饭?再饿下去,把阿润饿坏了怎么办?” 慕天泽看看紧闭着的房门,想起沈佳言先前回屋前那一番话,抿了抿唇:“可是后娘说了要跟咱们写切结书,以后各自顾各自呢,要不先给阿润喂点水?” 慕玥急了:“都喂了两次水了,阿润还小,扛不住饿!再说了,这不是还没写切结书吗?她就还是咱们的后娘,给咱们做几顿饭而已,又不费什么事!” 再低头看慕天润嗷嗷待哺,哭得一张小脸都涨紫了,慕玥跺跺脚:“大哥你不敢去,我去!我不能看着阿润挨饿!” 本来气势汹汹的,走到沈佳言的门前,想到先前这后娘揍人不留情的架势,那抬起的手,就小心翼翼地敲在门上:“后娘,你醒了吗!都快晌午了,是不是该做饭了?” 沈佳言这才回想起来,原主带着三个孩子到了乡下后,这做饭洗衣服都是原主的,毕竟慕家那三个小崽子,以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哪里会做这个? 原主照顾三个孩子,累得不行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曾经想让慕天泽和慕玥帮忙,可两人一出手,是越帮越忙,糟蹋浪费了不少粮食物件不说,原主更辛苦了。 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一两次后,原主就再也不敢让慕家兄妹帮忙,只让他们带好慕天润也就是了。 一家子四口人,就算不下地干活,那事情也不少,全靠原主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支应,如何不累? 三个孩子还小,什么都指望原主,原主手里的嫁妆又花用得差不多了,都这样了,几个孩子一点也不体谅,还天天闹腾着要去边关寻那便宜丈夫的尸骨回来。 原主虽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身,可也知道,这外头的世道不太平。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千里迢迢去边关寻亡夫尸骨,简直是痴人说梦,只怕半路上就丢了性命。 所以执意不同意。 原主是一片好心,却被三个孩子误会,觉得她就是贪生怕死,有了外心。因此心生愤懑,处处跟原主作对。 原主性子柔弱,可是并不傻,开始还不觉得,后来察觉了之后,也难免伤心,觉得自己是养了三只小白眼狼。 双方都有了心结,又有孙有才在中间怂恿,原主的心慢慢的也就偏了冷了,生气不如意的时候的打骂兄妹三人出气。 可即使这般,这家里洗衣服做饭,一切事情,基本还是原主在做。 不由得不让沈佳言感概,这只怕是史上最憋屈的恶毒后娘了,是吃亏费力没讨着半点好啊,太惨了! 她不是原主,可不惯慕家三兄妹这臭毛病。 既然都说了要分道扬镳,各自顾各自的,还想拿她当老妈子使唤,可是不能够了。 因此懒洋洋的爬起来,打开了门。 抱着慕天润的慕天泽,见门开了,松了一口气,要是沈佳言再不开门,他也扛不住了。 慕天润见了沈佳言,也不哭了,只瘪着嘴,一边抽泣,一边喊肚子饿饿,要吃饭饭。 慕玥见沈佳言只站在门口没动,急的提醒:“后娘,小弟饿了——” 沈佳言看着慕玥和慕天泽,气定神闲:“饿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啊,找我做啥?” 慕天泽兄妹三人惊呆了,不置信的看着沈佳言,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话。 好半日,慕玥才软声哀求的道:“后娘,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计较好不好?你看小弟都饿得不行了,求你给他做点吃的吧——” 此刻姿态再低,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哄自己给他们做饭呢。 沈佳言自然不会上慕玥的当,只笑眯眯的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忘记了你们昨晚说的话了?我都是要跟你们写切结书的人了,咱们以后都没关系了,我还管你们肚子饿不饿,有没有饭吃?如今住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孙家出事,不得不避开风头,免得惹麻烦上身罢了。你们不会还想着我跟以前一样,给你们做饭洗衣服,伺候你们兄妹三个吧?” 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扫视了一下兄妹三人:“我说你们兄妹几个,这天还大亮着呢,少做些梦吧!” 慕玥咬咬唇,吞吞吐吐的道:“后娘,你,你真的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沈佳言气笑了,这可真是驰名双标啊!昨儿个晚上要去里正那里告状的时候,可也没管过她这个后娘死活啊? 咋滴?只能你对不起别人,别人不能对不起你们?什么臭毛病? “我虽然嫁给了你们的爹,可我跟你爹一没洞房,二呢,我嫁进慕家还不到一年,你爹就死了,我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还被强迫塞了你们三个拖油瓶给我。别的不说,这一年多,我对你们就算有千般万般不好,可你们还好端端的活着,没饿死,被人拐去卖了,也多亏了我吧?” “我自认为对得起你们死去的爹和你们兄妹三个了!不欠你们慕家,也不欠你们兄妹三个!所以咱们体体面面和和气气的过完这最后几天,别真把我逼急了!”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来找我!我们现在就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记好了!” 说完,丢下兄妹三人,自己往灶屋里去了,她这折腾了半天,肚子也饿了,也该弄点吃的了。 至于慕家兄妹怎么想,关她屁事!她连继母都不想当,更别指望她当圣母了! 第6章 饭饭,饿饿~ 灶屋里,因为原主爱洁,倒是收拾得干净,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看着就顺眼舒服。 不过因为原主手里的钱都花用的差不多了,这灶屋里,米缸里也就剩下小半缸碎米,油只剩下了一壶底,盐也只剩下了罐底薄薄的一层。 别的调料更是没有,柴火也没剩下多少。 也亏得这院子里当初就挖了一口井,她们搬进来后,请人淘澄干净了井水,倒是不用出去挑水去。 灶屋旁的空地,被开垦了出来,种了一小畦葱,胡乱的栽了几株辣椒还有几株黄瓜,黄瓜已经开始牵藤了,还没来得及搭好架子,旁边的蓊菜正当时,长得却很是泼辣。 沈佳言淘米下锅,又掐了一把嫩嫩的蓊菜叶子,清洗干净后,将菜叶子切得碎碎的备用。 锅里的水开了,碎米有些沾锅,拿铲子细细的搅动开,一边熬煮着,一边搅动,免得粥米粘在锅底糊住了。 等到米粒熬得开花,抽出多余的,只留下一根细柴火,盖上锅盖,又熬上了一会,就看到熬出了一层白白的米油来。 将切好的菜叶子倒入粥里面,撒上一点盐巴,搅拌均匀,香喷喷的青菜碎粥就出锅了。 找出一个干净的木盆来,将粥全部盛进去,又倒了两瓢水到锅里,免得锅烧干了。 这才端起木盆,拿了一幅碗筷,就往自己屋里去。 慕家三兄妹被沈佳言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一番,又气又是羞恼,不过见沈佳言进了灶屋,心里到底还有最后一点希望,也许沈佳言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难道还真做好了饭,不让他们吃不成? 因此强忍着羞恼,就在院子里等着。 等那青菜粥的香味被风从灶屋里吹出来,勾得三人饥肠辘辘,尤其是慕天润,口水都顺着嘴角滴到了地上。 也不哭也不喊了,咬着手指头,眼巴巴的就看着灶屋,一步都不肯挪开。 看到沈佳言将粥盛好,兄妹三人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矜持,等着沈佳言将粥端上饭桌喊他们去吃呢。 结果就看到沈佳言端着那木盆和碗筷,眼角都没带瞟他们一下,就那么回屋去了? 眼看沈佳言都进屋要关门了,慕天润含着一泡眼泪,就追了上去,嘴里还喊着:“饭饭,饿饿——” 刚跑到门口,就眼睁睁的看着沈佳言毫不留情的将门给关上了。 慕天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才反应过来,饭跑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慕玥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还带着几分慌乱无措,将慕天润扶起来,拍打他身上的灰尘,小声的问慕天泽:“大哥,她是真的不管我们了?” 慕天泽眸色黑沉,看着沈佳言关闭的房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之前的沈佳言,每一个举动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可从昨晚起,就变得捉摸不定了,做事说话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慕天泽皱皱眉头,思忖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沈佳言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呢? 可他也没功夫多想,毕竟旁边还有个哇哇大哭的慕天润呢,哭得他脑仁一阵阵的疼。 揉揉额头,再看看紧闭的门,外头哭成这样,屋里却静悄悄的,沈佳言还是没有出来,看来是铁了心不会管他们了。 抿了抿唇,慕天泽自有自己的傲气,沈佳言的态度都这么明确了,若是他们还死乞白赖的纠缠,有何意义? 更何况,不过是熬粥罢了,有什么难的?垂下眼眸,一把抱起慕天润,拽过慕玥就往灶屋里去。 方才沈佳言做饭的时候,他们兄妹都在院子里看着,步骤大致还记得,因此倒是不慌。 将慕天润放在台阶上,让他坐着,兄妹俩分工好了,一个打水淘米,一个去摘菜。 打水慕天润还是会的,打上一桶水来,慕天泽就去舀米,他也不知道该舀多少合适,只想着兄妹三人饿了半天,想了想,舀了三碗碎米出来。 倒水进装米的木盆里,随便洗了两下,就将水沥出来,动作一大,那米顺着木盆边,就流出去了不少。 慕天泽手忙脚乱的去抢,结果碰翻了木盆,倒是泼出更多的米来。 勉强抓回来几把沾着泥巴和草叶的米,剩下的米都被泥浆裹着,被水流冲得到处都是,也抓不上来了,慕天泽只得放弃了。 耐着性子又将米冲洗了几次,眼看米越淘洗越少,慕天泽不敢再洗了。 那边慕玥在旁边菜地里,也连茎带叶掐了几根蓊菜,在水里涮了涮,就进灶屋开始忙活。 灶里还有一点火星,生火慕天泽还是会的,折腾了一会,好歹是将柴火点燃了,忙塞了好几根木柴进了灶膛,将锅胡乱的刷洗了两下,就放水进去,将米丢了进去。 里头还有草叶子,小石子什么的也顾不上了。 慕玥拿着刀想将菜切碎,可那刀笨重,她只切了两下就觉得手腕疼,索性随便剁了几下,就将菜叶子丢到了锅里。 然后兄妹两人就站在一旁,看着锅里,等着水开,将粥熬好。 等了一会,水没开,倒是灶膛里弥漫出大股的白烟来,薰得兄妹俩眼睛都睁不开不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等到沈佳言吃好饭出来准备洗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灶屋里浓烟密布,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水了呢。 沈佳言眉头一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灶屋里,兄妹三人都被白烟呛得咳嗽连连,眼泪都出来了。 那慕天泽还带着慕天润,一个蹲着,一个撅着屁股,一个递柴火,一个就还在往灶膛里塞。 好几根细柴火从灶膛缝隙里落下来,带着火星滚到两人脚边,他们还浑然不觉。 看到沈佳言进来,两个大些的孩子既觉得有些难堪,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居然被沈佳言看到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嘲笑呢? 又带着几分赌气,头昂得高高的,一副不想跟沈佳言多说的架势。 沈佳言只扫视了一下全场,就面无表情的上前了一步。 那杀气腾腾的样子,看得慕天泽抱着慕天润不由自主的就退了一大步,将灶膛前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沈佳言先两脚,将那几根带着火星的细柴火给踩熄了,又将灶膛里多余的柴火给抽了出来,只留下两根,拿烧火棍拨弄了一下,吹了两口气进灶膛,那火腾的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慕天润年纪小,看到火生起来了,拍着巴掌笑:“火,火——” 沈佳言将抽出来的柴火给丢到了院子里,张嘴只丢下一句饱含蔑视的:“呵呵——” 这两个字杀伤力极大。 第7章 还这么天真 慕天泽和慕玥的脸一下子就涨成了紫色,张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院子外头已经有人在拍门喊:“沈寡妇,你们家是不是走水了?” “沈寡妇,开门!快开门!” …… 方才慕家院子里冒出那么大的烟来,隔壁几家都看到了,生怕走水,火借助风势,吹到他们家去了,忙跑来问。 慕天泽和慕玥这才发现闯了祸,外面敲门声又急,吓得两张脸都白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沈佳言看了慕家兄妹一眼,才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门,解释了两句:“没有的事,是前两天捡回来的柴火淋了雨太湿了,家里孩子不知道,塞到灶膛里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外头的村民看着慕家院子上空的烟已经消散了,再看灶屋门口慕家三兄妹垂头丧气的样子,也就信以为真。 不过还是脸色不太好的叮嘱了几句,让沈佳言看着孩子,可别玩火,真要走水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云云。 沈佳言好声好气的都答应了,那些村民们才散了开去。 慕家三兄妹警惕的看着沈佳言,若是往日里,只要村民来他们家告状,不论对错,沈佳言都会责骂他们,气急了还会抄起扫帚打上一顿。 今天被这么多人说,估摸着一顿毒打是逃不了了。 慕天泽条件反射的将弟弟妹妹都护在怀里,等沈佳言回身关院子门的时候,白着一张脸强撑着:“今天这事都怪我,你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弟弟妹妹——” 沈佳言上下打量了慕家三兄妹一眼,这又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过不了多久,就要分道扬镳,说不得以后都不会再见了,何必上赶着好心被人当驴肝肺? 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进屋去。 才走了两步,身后慕天泽的声音响起:“你,你教我们做饭,我,我们给报酬,不白要你教!” 沈佳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慕天泽,倒是个能屈能伸,聪明识实务的。 看到沈佳言回头,慕天泽咬牙问:“行不行,给句话!” 沈佳言笑了,当然行! 她不是原主,又是初来乍到,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却也要熟悉摸索这个世界的规则,才能活下去。 慕家这个栖身之地,对目前的她来说,那自然是重要的。 若是放任这三兄妹这么折腾,只怕不出两日,慕家这院子没卖出去,也要被烧光了,她去哪里落脚去? 为了接下来的日子,能安稳平静的度过,她也得稍微的提醒一下这三个孩子,别再闹什么妖蛾子了才行。 只是以目前双方的关系和立场,这个口她不能自己开。 慕天泽这么识相,主动给台阶,那再好不好了。 当下也就开口问道:“那行,报酬是什么?” 慕天泽咬咬牙:“我们走之前,我爹留下的东西,分你一件!只一件就够你过一年好日子了,多的你也别想了,那些东西现在还不在我手里,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 沈佳言一挑眉毛,哟,小屁孩不得了!换做别人,说不得就动心了,被这空口许诺哄住了。 当然,要是碰到那心黑一点的,直接拿捏了其他两个小的,逼着慕天泽将那些东西全交出来,恐怕他也只能乖乖交出来了。 到底是孩子,就算有几分心计,却没真经过社会的毒打,还这么天真。 亏得是遇上她了,对原主便宜丈夫留下的东西半点没兴趣,也就顺手推舟,点点头往灶屋里走,“别的太难,你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学,学最简单的煮粥就是了!” 说着先教慕天泽如何添柴,不是往灶膛里塞得越多越好,而是要留有空间,这样柴火才会烧起来。烧起来后再慢慢添柴,尤其要注意,那带火星的柴火掉出来后,别碰到身上,也别大意拨到旁边的柴堆上,不然走了水,大家都逃不了。 又教慕玥,熬粥要放多少米和多少水合适,什么时候搅拌,什么时候可以放青菜进去。 兄妹俩知道这事关肚子挨饿不挨饿,都老老实实的记住了。 沈佳言又示意他们两人上手操作了一番,虽然磕磕绊绊的不熟练,可也勉强算会了。 那锅里的米太多了,水不够,加上菜叶子下锅早了,被煮得蔫烂发黄,且淘米没淘洗干净,还有草叶子。慕玥个子不高,力气也小,搅拌无力,锅底的粥早就糊了。 等到煮好,就成了一锅里头有黑有黄,黏黏糊糊的像浆糊一样的东西,看着实在是倒胃口,凑近了就是一股子焦糊味。 三兄妹看着这一锅粥,都沉默了。 好半天,慕玥才开口:“要,要不我们再重新熬一锅吧——” 慕天泽也觉得这东西不能入口,正要点头同意。 一旁的沈佳言发话了:“你们要是敢倒掉不吃,那从今儿起,以后都别吃了!” 慕玥将手里的锅铲一摔:“煮成这样了,像猪食一样,我们怎么吃?”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得沈佳言就是故意为难她们。 沈佳言脸一板:“我觉得你们好像还没弄清楚!如今这家里的一草一木,一粒米,一滴油,那都是我的嫁妆买的!以咱们目前的关系,能让你们拿我的米熬粥吃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你想重新做?可以,自己花钱去买米回来!你糟蹋再多,我绝对不说半个字!可若是想糟蹋我的东西,那就不行!” “看在你们死去爹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你们一次。如今你们已经不是慕家的大少爷大小姐了,那些富贵少爷小姐的习气还是收起来吧!别的不说,你们不是说过些日子去边关寻你爹的骸骨吗?跟着镖队,一路风餐露宿,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这么挑挑拣拣的,你以为谁都像我之前一样忍着你们?” “还有,家里的米不多了,下次煮粥的时候,你们三个人,放一碗米就够了!”说着,将米缸里剩下的一点米都给倒进盆子里,直接端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慕天泽咬着牙,听到那句你们已经不是慕家的少爷小姐的话,只觉得刺心,很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也不得不承认,后娘这话说得没错。 默默地取了碗筷,在锅里捡那没糊的盛出来一碗,先给了慕天润,又给慕玥盛了一碗稍微糊得少一些的,将那些最糊最黑的部分留给了自己。 慕家三兄妹里两个小的,一贯都是最听慕天泽的话,见慕天泽这样,也都老老实实的端起碗来吃。 那味道,一入口,真叫一个销魂,兄妹三人都变了脸色,想吐又不敢吐。 慕玥和慕天润两姐弟,看慕天泽这个做大哥的都咬着牙,将那粥吞了下去,也不敢再闹,瘪了瘪嘴,不敢多嚼,只闭眼往下咽。 第8章 别指望我去救你们 沈佳言将米放好,出来锁上了门,看看时候还早,打算去村后面的山脚边转转。 这东光村靠着山,虽然山势不算险峻,可也连绵不绝。 村里上好的良田不多,多半是自家开垦的旱地,春秋两季,除了水稻和小麦,也种些大豆棉麻之类的经济作物,贴补家用。 这些旱地,大多是围着山脚开垦,谁家开垦就是谁家的,朝廷有令,这种开垦荒地,免三年税赋,三年后,地养熟了,地里的庄稼产量高了,官府才会开始收税。 挨着村子近的山脚下,略微平缓一些的地方,早就被开垦得差不多了,唯有离山近地势高的地方,还有一些荒地空着。 如今正是四五月的时节,荒地上长满了草和小小的荆棘灌木。 再往前走,就进山了。 沈佳言第一次进山,不敢太往深山里走,只在最近的山坡上转了转。 山坡上是一片松树林,刚下过雨不久,地上松针厚厚的一层,还带着湿气,倒是让她看到了一种本地叫松菌的蘑菇。 松菌颜色金黄,和腊肉一起来炒,或者做腊肉松菌汤,最是鲜美不过。 这等好东西,沈佳言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大约是因为早上才有村里的人来捡过一遍,留下的并不多,找遍了半山坡的松树林,也只扒拉出十几朵来。倒是意外让她在一处背阴的山坳里看到了一根腐木,上头爬满了肥嫩的黑木耳。 沈佳言将松菌和黑木耳都用大树叶子包好,拿茅草轻轻系上,又将那根腐木给拖出来,打算拖下山去丢在院子里的阴凉处,时不时浇点水,以后随时就能有木耳吃了。 拖着腐木下山,路上倒数遇到了不少村民,看到沈佳言这架势,都有些吃惊,毕竟这慕家小寡妇一家子在村里这一年多,可从来没见她上过山。 之前还有村里的婆娘在采摘山货的时候,问过慕家小寡妇要不要跟着去,不说补贴家用,好歹能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不是? 可慕家小寡妇自持是城里来的,总是拒绝,次数多了,也就没人再相邀她了。 今儿个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她从山上只拖下来一根腐木,还有一个树叶子包的小包,里面露出一点松树菌的影子来,就那么一点,还不够塞牙缝的。 想着一个城里的小寡妇,就算壮起胆子上山了,没人带着,也寻不到什么好东西,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慕天泽兄妹三人,强忍着恶心,将那一锅黑暗料理都老老实实的吃了,肚子总算是填饱了。 想起沈佳言半点不容情,一点都不退让的样子,兄妹三人如今也只能暂时低头退让一步。 趁着沈佳言出门去了,倒是老老实实的将兄妹三人的衣裳自己都囫囵洗了,干净不干净不知道。 因为没有胰子,只能回想往日沈佳言洗衣服,是用的草木灰。 学着从灶膛里掏出来一锹草木灰,拿水泡了搅和一下,然后将衣服丢进去。 三个人力气不大,手搓洗了几下就觉得疼,索性就拿脚丫子胡乱踩了几下,然后捞出来漂洗了两遍。 就这么折腾了一下,慕天泽还好,慕玥看着自己摸起来明显就粗糙了一些的的手,忍不住就红了眼圈,才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就由慕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变成了乡下要自己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的柴火村姑,这落差实在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慕天泽看着慕玥委屈的模样,心里也是难受,只得安慰道:“阿玥别难过了!咱们忍耐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等,等到了边关寻到爹的遗骸,就,就好了——” 慕玥被赶出慕家这一年多来,也不是没有长进的,听了慕天泽安慰的这话,嘴角勉强翘了翘,眼底却挥之不去的忧愁之色,好一会子,才低头喃喃问道:“大哥,你说,你说咱们真的能顺利去到边关,找到父亲的遗骸吗?” 之前慕玥从来不多想,只一心依靠信任大哥,只要慕天泽说的,她都相信,也确信兄妹三人能顺利安全抵达边关,找回父亲的遗骸。 可这下午琢磨着后娘说的那番话,她才意识到,大哥其实也才是个比她大几岁而已的孩子,若是大人真的想要对她们兄妹三人做点什么,他们是无力反抗的。 顿时对边关之行,充满了担忧。 慕天泽的眸色一暗,欲言又止,只拍了拍慕玥的肩膀:“你放心好了!一切有大哥呢!从被慕家赶出来,我就在谋划了,不会有事的。等到了边关,接回爹的骸骨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慕玥看慕天泽胸有成竹的模样,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勉强落到了实处。 慕天泽见慕玥这样,怕她胡思乱想,索性拉着她,兄妹俩商量起,这接下来在东光村的几日,要怎么安全度过才好。 正商量着呢,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出来一看,是沈佳言回来了。 沈佳言拖着东西回了院子,将那腐木安置在了院子背阴的角落里。又寻了簸箕,将木耳摊晒在了簸箕上,三四月的太阳,晒上几天就成木耳干,到时候用水泡发,炒来吃,凉拌来吃,都是极好的。 看到慕家兄妹两人在院子里,也只做没看到,自顾自的给腐木淋了一点水,这才到井边清洗那松菌。 松菌好吃,只可惜家中一来是守孝,二来是没钱,一点肉荤都没有。 不然若是用腊肉,切成薄薄的片,炒成半透明的瓢儿状,再放入松菌翻炒,放大蒜和一点辣椒,那味道,真是一绝。 想着想着,沈佳言都忍不住流口水。 如今这家里条件有限,也只能清炒了。 慕天泽和慕玥看到那松菌和晒着的木耳,也是眼睛一亮,在东光村久了,他们虽然不进深山里,可也会偶尔跟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在附近的山坡上转转,也见过村里的孩子采摘过这两样。 之前他们不敢采摘这些,一来是抢不过村里的孩子,二来不太认识这些东西,怕万一采错了。 如今看后娘出去一趟,都能采摘这些回来,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吃着后娘给的嗟来之食,实在是难吃!倒不如他们也进山去,运气好,采摘点什么东西,跟人换点米面,将这段时日熬过去了就好了。 就算换不来东西,这些山珍自己弄来吃,也能补补身体打打牙祭不是? 兄妹两人心里正盘算着呢,沈佳言洗好了蘑菇,起身看到两兄妹盯着自己采摘回来的山货,两眼放光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交代了一句:“估摸着隔壁孙有才就要醒过来了!他们家霸占我们家的房子不成,又出了那样的大丑,只怕会想着法子的报复。你们这几日小心些,没事别出门,就算出门了,也别落单!还有,特别小心孙家的那几个孩子!”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若是你们不记在心里,着了孙家人的道,可别指望我去救你们!” 第9章 孙有才醒了 说完,进灶屋里去,熬了小半锅粥,又清炒了一个蒜蓉的松菌,虽然油不够,只放了盐和生姜大蒜,可野生菌的鲜美味道丝毫不减,吃得沈佳言眉开眼笑。 站在院子里,就能闻到那松菌的香味只往鼻子里钻,兄妹二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沈佳言那架势,是不会分给他们吃了。 再呆在外头闻着着实煎熬,兄妹俩只得躲回屋子里,馋得只咽口水。 慕玥给自己灌了一口凉水,小声的问:“大哥,后娘方才说的那话——” 慕天泽皱起眉头,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沈佳言,可想起孙家素日里的为人,倒是觉得沈佳言这话没说错。 顶多一个月,他们就要离开这东光村,这一段时间不能出岔子,倒不如听沈佳言的,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的好。 因此点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那孙家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小心些,这几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别误了大事……” 此时的孙家。 昏迷了近乎一天的孙有才,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守在他身边眼睛的孙大妮忙跳了起来,一边往外头跑一边喊:“奶,奶,三叔醒了,三叔醒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孙母打发了孙家其他人,一个人进了孙有才的屋子。 孙有才这一会子功夫,也已经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那耻辱的一幕,此刻正恨得咬牙切齿,眼睛滴血。 都是隔壁那个小贱人!都是她害了自己!早知道,早知道会栽在那个小贱人的手里,害得他名声清白全毁!他当初就不该打着徐徐图之,将院子给骗过来的主意。 而是早就应该将那个小贱人哄得给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剩下的那三个半大的孩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院子迟早会落到自己手里。 就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却铸成了大错。 现在隔壁慕家一家子啥事没有,院子的房契和身上的银子都便宜了沈佳言,自己还吃了那么大一个亏! 他不用想都知道,只怕不出两三日,他和杨老大的丑事,就要传遍十里八乡了。 这让他以后如何自处?如何出去见人? 若是此刻手里有刀,他都有揣着刀去慕家,将沈佳言一刀结果了的冲动了。 孙有才的最后一点理智控制住了他,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怕全村的目光都盯着他们家,等着看他们孙家,看他的笑话。 这个时候,更是要格外的稳住才行! 他身为男儿身,就算被人笑话,那也不过是私徳有亏,只要自己稳得住,过些时日,那些流言蜚语也算不得什么。 若真是对沈佳言动手,被人发现,那就是品行有污点,恐怕童生的头衔都保不住了。 之前,对沈佳言这个寡妇怀柔哄骗,不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么? 他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断断没有放过沈佳言和慕家那三个小崽子的道理。 正想着如何收拾沈佳言和三个孩子,孙母进来了。 这孙家三个孩子,唯有孙有才最有出息,也最得孙母偏心。 屋里无人,母子两人才能放心说话,孙母第一句话就是:“儿啊,到底是咋回事啊?你,你不是说已经说动那隔壁小寡妇将那院子二两银子卖与了咱们家,你要远远的将她发卖出去么?怎么那小寡妇啥事没有,你却成了这般模样?是不是中了暗算了?” 孙有才恨得咬牙切齿,又有些懊悔:“都怪我一时大意,倒是小瞧了那贱人,没想到她平日里装得柔柔弱弱的,却是个厉害的。趁着我们不防备,将我跟那人伢子都打昏了,将我们身上的钱财,还有房契都搜走了不说,还给我们灌了那药——” 说到这里,几乎是羞愤欲死,昨日的那羞辱又涌上了心头,恨得孙有才捶了捶床板。 “我们着了道,那个小贱人倒是跑了!如今我被她害成了这样,还连累了家里一并要遭人嘲笑!那个贱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孙母一听,自己最得意最偏心的儿子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居然是隔壁小寡妇害得,哪里还坐得稳,就要冲出去操刀砍人。 被孙有才死死的拦住了,示意孙母靠过去,眼神里闪过阴狠的光芒,跟孙母低声商量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佳言就听到了隔壁孙家那边的动静,应该是孙有才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是孙有才成了村里的笑柄,孙家人没脸出门,还是孙家在酝酿什么大招,孙家的大门一直都关着,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的,只风吹来一阵阵熬药的味道。 村里这两天,几乎人人都在谈论孙有才和他的那个男人的事情,都说孙家一家子这么安静,估计是在家躲羞呢。 更有那些无事的婆娘们,每天闲着没事,就带着针线活,或者掐一把菜,坐到孙家外头,一边闲聊,一边听着孙家的动静。 还有的就去打听那个跟孙有才一起鬼混的男人是谁?还真被他们打听出来了杨老大的身份,说是镇上有名的泼皮流氓,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在镇上倒是个鬼见愁一样的人物。 那日里正让人请了赤脚郎中来,杨老大先醒过来,孙母本来还想找他的麻烦的,结果那杨老大是个混不吝的,张嘴就是劳资睡女人都没出过钱,睡你儿子那是你儿子的福气,没找你儿子要钱就不错了,反倒把孙母给气厥过去了。 孙家栋大儿子二儿子是个没主意的,只顾着去抢扶孙母,倒是让那杨老大大摇大摆的走了。 如今知道这杨老大身份,大家背后都在嘀咕,这孙有才一个读书人,是怎么跟杨老大一个泼皮流氓混在一起的? 这些村里的婆娘们守在孙家门外,天天不仅能听到不少秘辛八卦,也让沈佳言略微放下心来。 这么多人盯着孙家,想来他们暂时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报复吧? 因此这两日,每天早早的就出门上山,快到天黑了才下山回来。 春季山上万物勃发,什么蕨菜,野蒜,木耳,松菌,还有各色其他的野菜,漫山遍野的都是。 这些东西多了就不稀罕,村民都会采集一些回家吃,吃不完的会晒干储存起来,等到冬天没有菜的时候,拿出来吃。 沈佳言看到山林里的这些东西,那真如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看什么都想采摘回家。 第10章 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得! 那蕨菜虽然有些老了,可也不要紧,掐最上面的嫩尖尖,沾上草木灰,防止下面变老,回家洗干净,开水烫过后,捞出来晒干,到了冬天,这可是一道极好的菜。 野蒜,当地叫野韭菜的满山都是,长得极为肥壮,扯上几把回家洗干净,下面白色的蒜头切下来,用盐巴腌制半个小时,然后放切得碎碎的小尖椒,再放点醋和自家做的豆酱拌匀,腌制一夜,第二天就能吃了。 配上白粥,最是可口不过。 叶子也是好东西,切成小段,合着碎米磨成的粉,加水加盐搅拌均匀,然后放油,在锅里细细的小火煎成一块一块孩子巴掌大小的野韭菜粑粑,又香又鲜。 原主带着三个孩子被赶到东光村,一来手头拮据,二来也是守孝,基本没沾过荤腥,身体亏损得厉害。 换做她过来,那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身体,因此虽然目前手里的银钱不多,可也没小气。 拿银钱去找里正婆娘换了半口袋的二和面,半口袋的碎米,还买了一块腊肉,十来个鸡蛋和一点盐巴回家。 这两日,就着山上采集下来的野菜山货,倒是好好打了几天牙祭。 什么腊肉松菌汤,什么野韭菜粑粑,还配上鸡蛋,吃了两天,浑身力气都大了不少。 只可怜了慕家三兄妹,天天闻着沈佳言做那么香的好吃的,却只能吃菜粥和疙瘩汤度日。 沈佳言是南方胃,爱吃米饭胜过面食,自然将碎米都留给了自己吃,二合面才是给慕家三兄妹的,为此还特意教给了慕玥如何做面疙瘩汤。 慕玥的手艺倒是进步了一些,好不好吃另说,起码不会糊锅了。 三兄妹吃得面如菜色,就跟那慕玥煮得粥里的菜叶子一样黄。 而且这二和面的疙瘩汤也不是白吃的,每天要打扫院子,还要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去山坡上捡家里要烧的柴火。因为沈佳言说了,这米面要钱买也就算了,那柴火不要钱,他们兄妹也是大孩子了,总不至于连柴火都捡不回来吧? 让他们每天捡两筐子柴火回来,就顶了米面钱了。 慕家三兄妹自有傲气,哪里听得这样的话,不仅每天去捡柴火不说,还主动打扫院子,浇院子里那一小块菜地,帮沈佳言翻晒一下晾在院子里的野菜干之类的,来证明他们没有吃白饭。 对于慕家三兄妹这样的表现,沈佳言表示,孩子不听话,白眼狼,多半是惯得!饿两顿,让他知道世界的险恶,自然就知道好歹了。 当然,慕家三兄妹有了改变,她也就偶尔给三个孩子一点甜头尝尝,比如给个鸡蛋他们加餐,或者将自己做多的饭菜,分一点给他们。 不知道慕家三兄妹心里如何想,最起码面上,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也就不错了。 如今沈佳言胆子也越来越大,都敢往深山里头走了,还被她发现了一片竹林。 这片竹林都是雷竹,这个季节正是雷竹笋勃发的时候,地上已经钻出来一个个小小的笋尖,不过一两天功夫,就从地里窜出来,长到人的小腿弯那么高。 采集雷竹笋最是方便,不用锄头,细一些的直接用手掰断即可,粗壮一些的,直接上脚。 手脚麻利的,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掰上两筐的竹笋。 这些竹笋剥掉笋衣,开水焯过后放在凉水里泡着,能去掉竹笋里的苦涩,让味道更清爽脆嫩一些。 不论是清炒还是配上腊肉,那都是极致的美味。 新鲜的竹笋不能久放,背回家后,就要将竹笋都剥皮焯过水,然后泡上一夜后,捞起来,从中间撕开成两半,摆在竹帘上,或者挂在竹竿上晒干。 雷竹的笋期长,差不多有一两个月,最初的那一批最嫩最是肥美,后面的虽然不如第一批生长出来的笋嫩,可也是春天难得的鲜味了。 沈佳言打算等这一批雷竹笋干晒制好了,趁着下一次大集,就去镇上一趟。 原主的记忆中,从搬到这东光村后,居然从来没有出过村里,家里的需用的东西,都是在村里找人买,或者托福里正的婆娘帮着去村里带回来,当然少不了辛苦费。 所以之前她才又去找里正的婆娘买米面,顺带打听了不少镇上的事情,知道镇上有几家收山货的铺子,因着他们镇上离县城不远,风景也不错,倒是有不少富户在镇上安家。 这镇子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在山里采摘到新鲜值钱的山货,或者打到了猎物,都会第一选择卖给那些富户或者镇上的酒楼。 其他的时候,则会在半个月一次的大集上,摆在路边卖。 那些富户家的管事采办,还有山货铺子、酒楼的的掌柜伙计们,都会在大集上采买。 运气好的,能被人全部包圆,运气不好的,只能等到散集的时候,低价打包处理了。 下一次大集还有好几天,沈佳言自然想多囤点东西,卖点钱回来,不然这坐吃山空,手里那几两银子顶不住啊。 她目前还不敢进深山,也没那个运气,挖到什么百年人参,千年何首乌,只能指望这些竹笋晒干了。 孙家那边,事情过去了这么些天,孙家人总是不出门,那些村里的婆娘们天天守着也无趣,没几天就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慕家三兄妹开始还提心吊胆的,这过了五六天过去,孙家那边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也就放松了警惕。 加上天天跟着村里的孩子出去捡柴火,也跟着学辨认蘑菇,野菜,那心也就慢慢野了。 乡下的孩子,家境大多不宽裕,也没有零嘴吃,不过这都难不住这些孩子,他们自己会漫山遍野的找吃的。 这个季节别的没有,可那那野蔷薇的嫩茎,毛针草的嫩芯,都是山里孩子的美味零食。 慕家三兄妹哪里见过这个,看什么都稀奇,也好奇的跟着掐了野蔷薇的嫩茎,剥去外面的皮,里面的嫩茎甜丝丝的。 毛针草一片山坡都是,不一会就能抽上一大把,扒开外头的绿色茎叶,露出里头嫩嫩的白色绒毛内芯来,吃到嘴里也带着淡淡的甜味。 初尝过一次后,兄妹三人就爱上了这些,捡柴火之余,就去寻野蔷薇的嫩茎和毛针草回家来吃。 沈佳言忙着自己的竹笋干大业,回家天几乎都要黑了,看慕家兄妹三人都在家,也就没有多在意。 沈佳言每天都背竹笋下山,自然瞒不过村里人。 第二天,村里的婆娘就跟在沈佳言的后头,也找到了那片竹林,她们人多势众,干活俐落,没几日那近处的竹笋就被扫荡一空了。 这山林里的东西,本就是无主之物,谁采到就是谁的,沈佳言也不能说什么。 只能往竹林更深处走,里头的竹笋会多一些,那些婆娘很少能进到这么深的山里,看竹林里阴森森的,都不敢进去,倒是还有些竹笋。 又将上山的时间给提前了,以前是太阳出来了后才上山,这几日,沈佳言都是天色发白就开始准备好水和干粮,背着背篓就往山里走。 第11章 这是要他们死啊!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树木草叶上都是昨夜的露水,走一会子,裤腿就全部被打湿了,湿漉漉的,山风一吹,冰凉。 尤其是林深叶茂,挡住了光线,在山林里穿梭就格外困难,再加上远处不时传来几声老鸹的叫声,有几分渗人。 沈佳言这几日已经是走熟惯上山的路,跟往常一样,走了一半,就觉得后头有人,开始还没太在意,以为是村里那群婆娘,这几日没看到她,猜到她提早上山,所以也提前了时间跟着上来了。 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了不对劲。 后头的脚步声沉重,而且躲躲闪闪的,好几次她无意间回头,能看到两个男人往树木和山石后头躲。 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沈佳言捏紧了手里的柴刀,装作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她,继续往山上爬了一段路,眼看就到了这附近有名的断崖坡了,脚步才渐渐放缓了下来。 这断崖坡地势陡峭,好像被人从中间劈断,就算附近的村民,不是必要,都尽量避开这里。 几年前,这山里的猎户,贪图从断崖坡下山近一些,从这里经过,不小心从坡上失脚滑下来,直接摔死了。 自那以后,这一块越发人迹少至,那竹林就在这断崖坡过去,不然那么大一片竹林和竹笋,也不会留到沈佳言发现。 眼看沈佳言就走到了那断崖坡顶上,只要翻过这个坡顶,那边下坡就缓和多了。 她走上坡顶,寻了块干净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一边打开竹筒喝水,一边用眼角往后面瞟。 果然就瞟到了那两个男人加快了步伐赶了上来。 上到坡顶,看到沈佳言背对着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倒是放缓了脚步,走到沈佳言身后,然后伸出手,猛的一推—— 说时迟那时快,沈佳言头一低,腰一弯,身后那两个男人推了个空,一下子收不住,只往前头栽过去—— 眼看就要栽到那断崖下去了,两个男人都发出一声惊呼,手在空中一顿扒拉,想抓住点什么好稳住自己。 还好这断崖边,有几棵歪脖子树,两人运气不错,虽然半边身子都冲出了断崖外,好歹抱住了歪脖子树,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低头一看,断崖足足有好几丈高,下头都是尖尖的石头,这要是摔下去,只怕脑浆子都要摔出来。 两个男人吓得手脚发软,拼命的往后倒爬,想爬回到断崖上去。 可他们一动,那歪脖子树就晃动得厉害,差点将他们晃掉下去。 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两个男人高声呼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就听到断崖上一声嗤笑:“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会听到的。”说话的不是沈佳言是谁。 两个男人听了这声音,浑身一僵,才记起来,这山上还有一个人呢。 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来,不是孙家老大和老二是谁? 两人看到沈佳言双手抱在胸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忍不住眼神瑟缩了一下,咋忘记了这个娘们了? 不过求生的欲望让他们很快就挤出一点讨好的笑容来:“那啥,沈寡妇,劳烦搭把手,救救我们兄弟俩。” 沈佳言上前两步,脚在那歪脖子树上,踹了两脚,才微微笑道:“你们说什么?” 树一阵摇晃,孙老大和孙老二吓得惨叫连连,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了树干:“沈家大妹子,你,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哥俩!” “别,别踹了,再踹我们哥俩就要掉下去了——” 沈佳言慢条斯理的收住了脚,问道:“你们跟在我后头,想干啥?是不是想推我摔下断崖?” 两人对视了一眼,拼命的摇头:“没有,我们,绝对没有!我们兄弟俩是,是上山打点猎物给我家老三补身体的!” 沈佳言漫不经心的又踹了一脚树干:“是吗?那你们刚才在我背后扑过来要做什么?若不是我恰好低头,只怕现在挂在这树上的是我吧?” 两人额头上汗都出来了,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沈佳言,一个强词夺理道:“我们,我们兄弟是一片好心,看你坐的地方危险,怕你想不开,所以扑上来,想将你拉过来呢!你到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误会上我们哥俩了!” 沈佳言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们是要救我是吧?” 说完,一边一脚一脚的踹着那歪脖子树,一边也笑眯眯的道:“巧了,我现在也是救你们啊!你看你们挂在树上多危险啊,我一个弱女子,也没力气将你们给拖过来!思来想去,倒不如我再用力点踹,让这树晃得更厉害些!你们加把劲,跟着这歪脖子树一起晃,争取将自己给甩上来?” 那歪脖子树本就不粗壮,挂着两个成年汉子,被这么踹着,两个人抱着的树干上下起伏,哪里还承受得住,孙老大和老二都似乎听到了树枝发出咔咔要断裂的声音,顿时魂飞魄散。 这哪里是救他们?这是要他们死啊! 再看沈佳言那笑容,就觉得后背发毛,孙老大还强行撑着:“沈大妹子,这玩笑可开不得!会出人命的!要是真把我们兄弟给摔出个好歹来,你一个小寡妇背上杀人的名声,这东光村你们可就住不得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为你家那三个孩子着想不是?” 沈佳言眉毛一挑:“听说从这断崖上摔下去的都没了性命,两位还是先操心自己吧!哎呦,从这么高的断崖掉下去,下头可都是石头,这一个不小心,脑袋先着地,那脑浆子都要砸出来!运气不好的,先摔断个腿啊,断几条肋骨啊,啧啧,只怕要活生生疼死——” 本来孙家老大和老二心里就发慌,强撑着罢了,听了沈佳言这话,顿时皮肉发毛,冷汗如浆,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闪现出那惨烈的场景来。 哪里还扛得住,“沈大妹子,不,沈姑奶奶,你大人有大量,你放过我们哥俩吧!我们哥俩就算有那贼心,这不,也没得手,您这不一点事都没有不是?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都靠着我们兄弟养活呢——” 孙家老大和老二慌得一匹,他们没想到老三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居然这么棘手,本以为推一个小寡妇掉下山崖,能有多难?还用得着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们小心这小寡妇? 现在才知道这小寡妇的厉害!真是后悔不迭。 第12章 必须得死 再看沈佳言气定神闲,掂量着手里的柴刀,往那歪脖子树根处比划,顿时慌了神,立刻怂了:“沈姑奶奶,沈祖宗!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只要你饶过我们哥俩!让我们哥俩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沈佳言收回了手里的柴刀:“说吧,你们跟着我上山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都一五一十的给我交代清楚!我说不得还放过你们!” “若是事后知道你们有欺瞒我的,你们是知道的,咱们两家是邻居,这大晚上的一不小心走个水,一家子都没逃出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你们要是不肯说也没事,我将这树砍断了,下山去,刀架在你们家孩子脖子上,想来总会有人说的吧?” 孙老大和孙老二听了这话,看沈佳言的眼神,如同看恶鬼一般,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十分狼狈,也不敢伸手去擦,老老实实的竹筒倒豆子,全给交代了。 这几日虽然他们孙家人看着没出门,可也不是没有关注外头的动静,尤其是隔壁慕家。 天天都让孙家的几个孩子蹲在院墙底下,听着慕家这边的动静,知道了沈佳言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是去山上采笋了。 还有慕家三兄妹,之前还呆在家里不出门,这几天也是跟在村里的孩子在外头野上大半天才回家。 前两日,孙有才的伤势养了这几天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加上摸清楚了慕家这边活动的规律,就趁着天没亮就出门去了,回来就跟孙母在屋里嘀咕商量了半天。 出来就说,他遭这大难,都是沈佳言害得,若是不除掉沈佳言和慕家三个孩子,孙家在东光村就没站的地了。 而且,除掉了沈佳言和慕家三个孩子后,他能想法子,将慕家的那个宅子给弄过来,到时候两家合成一家,这以后二狗他们娶媳妇,就连房子都不愁了。 孙家人听了这话,谁不心动?又有孙母在一旁敲边鼓,大家也就都同意了。 孙家的人分两路,孙家老大和老二两个人,今天一大早的就跟着沈佳言上山,趁着天色尚早,山里无人,将她从断崖上推落下去,造成她是失足不小心跌落致死的模样。 至于慕家三兄妹,则会让孙家的孩子将他们引到村外去,在村外两三里路的岔口处,已经有拍花子在等着了,只等人一到,慕家的三个孩子就会被拍花子迷晕带走。 算着时辰,这个时候,只怕慕家三个孩子都已经快出村子了。 沈佳言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有些不相信,不说别的,以慕天泽的那个腹黑劲,怎么会被孙家的孩子给骗出村呢? 当下表示不相信,顺便还踹了下树干,让孙家老大和老二说实话。 孙家老大哭丧着脸:“沈姑奶奶,真的没骗你!我家老三早就预料到你家那几个孩子不会上当,所以没让我家二狗和大妮出面。先就拿麦芽糖,哄了李家的狗蛋,让他带着你家的孩子上山扯毛针草。这都好几天了,你家那三个孩子,天天都跟着狗蛋他们跑。” “今天去村外,也是让狗蛋说那岔路口有两棵野李子,昨日去看过,那挂着的果已经开始红了,这几日应该是成熟能吃了——”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了,慕天泽再有心计,也比不上孙有才阴狠毒辣。 不会想到,孙有才会利用李家狗蛋来将人诱骗出去,再加上这几日跟着村里的孩子,也尝到了甜头,估摸着还真会上当。 更何况,既然孙有才有心算计,就算是慕天泽三兄妹不去,恐怕也会想别的法子让他们不得不去。 想到这里,沈佳言眼中掠过一抹厉色,这孙有才是将她恨到了骨子里,一面让孙家老大老二上山将自己推下断崖,一面又要将慕家三兄妹送到拍花子手里,这是要让慕家家破人亡啊! 别的不说,只慕天泽三兄妹这是因她之故,才有这一场无妄之灾。 不管是出于什么立场,她都得将慕家三兄妹给救回来才行。 这世道,孩子落到拍花子的手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事不宜迟,沈佳言逼问出来了结果,也不多耽搁,从背篓里掏出一根她自己搓好的麻绳,套了个圈,将孙家老大和老二都套上,从树上跟拖死狗一样给拖了下来。 孙家老大和老二劫后余生,脚一踏上实地,腿脚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想起老三的交代,若是被沈寡妇发现,倒是也不必隐瞒她,求饶认怂都行,只要让她放松警惕后,再寻个机会,将沈寡妇弄死就行。 毕竟跟沈寡妇撕破了脸,若是让她逃到山下去,将孙家的谋划嚷嚷得全村都知道了,那孙家一家子也在村里呆不住了。 所以沈寡妇必须得死!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恶从胆边生,一起朝着沈佳言扑过去。 沈佳言早有防备,手里拖着两人的麻绳还没松呢,见两人扑过来,一个侧身躲过,手里的麻绳顺手一扯,孙家两兄弟就被绳子给拖得又扑倒在地。 不等他们爬起来,沈佳言上去,劈在了孙家两兄弟的后颈处,两人都来不及吭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然后才伸出脚,对准了孙家两兄弟的小腿,猛地踩了下去—— 一点力气都没有留,就听到咔嚓几声脆响,孙家老大和老二的两条腿就不自然的弯曲,动弹不得了。 即使是昏迷中,孙家两兄弟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 沈佳言解开了套着两人的绳子,走到断崖边,估算了一下到下面崖底的距离,这才将绳子一头绑在了另一颗歪脖子树上,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顺手拎起昏迷的孙家两兄弟中的其中一个,一只手抓着绳子,蹬着断崖边,往下降落。 快到崖底的时候,将手里的人往下一丢,发出一声闷响,就看着人在山石间滚动了几下,被石头挡住不动了。 如法炮制的将另外一个人也丢下了崖底,这才爬上来收起绳子,往山下冲。 一边跑,一边只希望慕天泽那个小崽子,心计用对地方,有点防备心,别真的被人哄到岔路口被拍花子给带走了。 还好下山有另外一条近路到那岔路口,只是山路崎岖,少有人行走。 沈佳言此刻顾不得这些了,一路小跑,手上脸上被山路边一人高的茅草和树枝划出了不少血痕都顾不上。 第13章 快跑—— 且说慕天泽三兄妹这边。 跟往常一样,等沈佳言出了门,兄妹三人赖了一会床,眼看天色大亮了,这才爬起来。 梳洗之后,就去灶屋里。 灶台上,跟往常一样,放着沈佳言给他们预备的一天的米面粮食。 半瓢二合面,还有一点碎米,唯一多出来的是一碟子沈佳言没吃完的泡野蒜头和泡笋。 慕玥见了忍不住眼前一亮,若是之前,恐怕还要嫌弃这是沈佳言吃剩下的,哪怕是饿死,死外边,全倒掉,也不会尝一口。 如今她倒是不觉得这剩下的有什么不好了,看着这小咸菜就口舌生津,用这个配粥或者疙瘩汤啊肯定都是极好的。 说句实话,这每天她做的那些饭菜,她自己都嫌弃。 看到慕天泽进灶屋要帮着烧火,忙乐颠颠的示意慕天泽看。 慕天泽看着那一碟子的小咸菜,看得出来只在碟子边略微动了一点,并不显得狼藉,看起来就觉得恶心,就知道应该是沈佳言特意留给他们的。 这小咸菜他们前两天也就只在沈佳言做好了之后,让他们试咸淡的时候尝了个味道,自那以后,着实有些恋恋不忘。 此刻这一碟子,大家细细的吃,一天两顿足够了。 看着慕玥兴高采烈的样子,慕天泽又忍不住有些心酸涌上心头来,他的妹妹,当初那么娇气的一个人,如今竟然也要学着做饭不说,后娘留下一点吃剩的小咸菜,都能让她如此高兴。 实在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都不能让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 只是也用不了多久了,等离开东光村,到了边关就好了! 心里翻涌着无数的念头,慕天泽面上不显,跟往常一样,帮助慕玥将早饭做好了,疙瘩汤配上了小咸菜,吃得那叫一个香。 就是慕天润,都干掉了一整碗疙瘩汤,吃完后还捧着碗喊还要。 要不是慕天泽怕他吃多了撑坏了肚子,强行拿走他的碗,估计还能再干掉一碗。 吃得有些撑,吃完饭,慕家三兄妹就在院子里带着慕天润转圈圈消食,没过多久,就听到李狗蛋来敲门:“阿泽,阿泽,快走,今天有个巧宗,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慕天泽打开了门,李狗蛋站在门口,兴奋得脸都红了,一直在搓手,见他出来,一把拉住了慕天泽的衣袖往外头拽,小声的道:“快走快走,今天带你们去看一样好东西!要是去迟了,只怕就被隔壁村那些王八蛋给扒拉光了。” 慕天泽被他扯出门,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去哪里?什么好东西?” 李狗蛋凑到了慕天泽的耳边,“村口外那个岔路哪里有两棵李子树,昨儿个有人去看过了,说已经开始红了,就算没熟透,也要早点下手摘回来,不然隔壁村的就要给摸光了。” “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就一个人去了啊——”说着拔腿就要走。 慕天泽犹豫了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 倒是从院子里跟出来的慕玥和慕天润这两天跟着李狗蛋,漫山遍野的跑,肚子也跟着填了不少东西,听说李子快熟了,忍不住就吞口水。 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慕天泽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那眼神里就只透露出两个字:想去! 慕天泽心头一软,知道两个弟弟妹妹着实是嘴馋了,尤其是慕天润,馋得口水都顺着嘴角淌下来了。 这个幼弟,才一岁多就跟着他们一起被赶出了慕家,三兄妹里就数他最可怜,都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赶出来后也没吃过好东西,天天被关在家里,如今连话都说不太清楚,快三岁的孩子了,还只能两三个字的往外面蹦。 如今难得他想去,哪里忍心拒绝? 更何况再过些日子,就要跟着镖队北上去边关,一路上估计更不会有这样的时光了。 咬咬牙,回头看了看孙家栋院子,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开门,孙家外头的今儿个只坐了两个婆娘在说闲话,看她们那架势,孙家人应该还在家里躲羞呢。 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同意了。 慕玥和慕天润手舞足蹈,要回屋去拿背篓去,被李狗蛋给拦住了:“你们傻呀?带着背篓去,被人看到了问你,你咋回话?回来人家看到了你们背篓里的东西,找你要你给不给?听我的,这个我最有经验了,咱们空手去,到了树底下,先好好的吃上一顿。吃饱了,剩下的,再摘下来,用衣服包着,或者揣在怀里,偷偷的带回家藏起来,能吃好几天呢——” 一听就是个偷吃经验丰富的。 慕天泽一听,确实有道理,回屋背了一个大竹筒,灌上了一竹筒的井水,怕半路上弟弟妹妹渴了要喝,然后锁上门,跟着李狗蛋就往村外走。 他们家本就离村口最近,出来的时候,几乎都没遇到太多人,偶然看到几个放牛的,一看是村里的皮猴子,也就只扫过一眼,就不在意了。 四个孩子在村口还慢吞吞的,等出了村口,见附近没人,就撒开了欢。 尤其是李狗蛋,那更是一骑绝尘,撒脚丫子往前跑。 这条山路,是出村的山路。 东关村离最近的镇并不远,大约十来里山路就到了,慕天泽为了去外头寻找镖队去,经常走这条路,倒是不怕,也知道那岔路口在哪里。 慕家三兄弟要带着慕天润,脚程自然要慢一些,虽然心里也惦记在李子,可慕天润走不快,他们就算再心急,也只能忍着。 倒是李狗蛋跑出一大截后,见人还没跟上来,忍不住跺脚催促:“你们快点啊——” 见李狗蛋这么着急,索性就让他先去,自己带着弟弟妹妹后头跟上。 偏李狗蛋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看着心急如焚,倒是也没将他们兄妹三人给落下,顶多就是小跑一截,又不耐烦的停下等一等他们,等一会,就站不住了,抓耳挠腮的又催促几句,就跟身上长了跳蚤一样,没个安静的时候。 眼看过了那个山坳就是岔路了,一条路是往镇上去,一条路就是往隔壁村去了。 李狗蛋一路飞奔而去,转过山坳就不见了人影。 慕天泽给两个弟弟妹妹打气,告诉他们过了山坳就到了,本来已经快走不动的两人,立刻又来了精神。 加快了步伐,刚走到山坳,一转过去,三兄妹就愣住了。 山坳里,安安静静的停着一架马车,马车边,站着一男一女,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兄妹仨个,他们的脚边,躺着两个孩子,一个是李狗蛋,还有一个,是隔壁孙家的孙二狗。 慕天泽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一把薅起慕天润,一拽慕玥:“快跑——” 慕玥虽然还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条件反射的跟着慕天泽转身就跑。 没跑出两步,就被一股大力一把拽住,然后一张脏得看不清楚颜色的帕子捂了上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4章 这个女人不能留下 沈佳言还没赶到那岔路,可她在山上,居高临下,远远的就刚好看到,慕玥被什么捂住了口鼻,没一下子就软倒在地。 慕天泽抱着慕天润也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汉子从后面追上,直接上手,一把抢过慕天润,转身就抛给了身后的那个女人,然后跟薅小鸡似的,将慕天泽一把薅过来,拿什么东西在口鼻处一捂,慕天泽也倒了下去。 慕天润被这阵势给吓坏了,哇哇大哭起来,被那女人毫不留情的拍了两下,然后也不出声了。 然后那一男一女,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将慕天泽三兄妹,还有地上躺着的两个孩子,给往车厢里丢。 沈佳言眼神好,能看到,那车厢里,除了刚搬进去的五个孩子,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到车厢里躺着几个小小的身影。 看来这拍花子倒是厉害的很,这车厢里就有十来个孩子,不知道他处还有多少,被他们祸害的孩子?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家里人,找不到孩子后,会是如何的伤心绝望! 咬咬牙,沈佳言看那拍花子的一男一女,手法娴熟,而且也不知道那让孩子昏倒的,是什么迷药,倒是不敢擅动。 尤其是这具身体力量不够,若是直接跟他们硬刚,只怕人没救出来,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那拍花子若是生了警惕之心,就更不好将人救出来了。 想了想,沈佳言加快了脚步,飞快的窜入了灌木丛中,趁着那两个拍花子还在将人往车厢里抬,加快了脚步。 一路狂奔了大约一两里路,回头看那马车才刚刚掉头,知道时间还来得及。 深吸了一口气,从山坡上,探头往下估算了一会,心里有了数。 这才冲着那马车的方向,尖叫一声,在那拍花子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做出失脚滑下山坡的样子,踉踉跄跄的从山坡上滑下来,然后就势一滚,顺着山坡往下滚落。 当然她早就看清楚了路线,也控制了自己的方向,顺着那山石少,草木繁盛的方位很顺利的,从山坡就滚到了路边。 然后抬头看了看,那马车已经匆匆赶来,卷起黄烟了,这才做出力竭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那马车一溜小跑到了沈佳言面前,被驾车的男人勒住了缰绳,发出恢恢恢的声音,扬起马蹄,堪堪在沈佳言面前不到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女的坐在马车里头看着孩子,这么一急停车,一个不妨,脑袋就撞在了车厢上,疼得她呲牙裂嘴。 一边揉着头,一边掀开了车帘:“老五,咋回事啊?” 叫老五的男人眼神狠厉的盯着马车前那一动不动的身体,“前头有一个昏迷的女人。” 女人?里头那女的一听,倒是眼睛一亮。 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了两步,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沈佳言。 “这女人哪里来的?怎么昏倒在这里了?”那女人一边问,一边上前,将沈佳言给翻了个面,看她那里摔伤了,还是怎么了。 那男人一撇嘴,示意那女人看那山坡:“刚从上头摔下来的——” 女人拿手试探了一下地上沈佳言的鼻息,见她面色蜡黄,一看身材又瘦弱没几两肉,就有些瞧不上:“行了,咱们又不是开善堂的,管别人死活做甚?若是个年轻貌美一点的,倒是能带上,还能卖几两银子呢。这干瘪跟豆芽菜一样的,长得又不标致,万一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岂不是还要白贴粮食?早些走吧,别生是非,到时候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说着甩手就要走。 那男人脸上流露出阴狠之色来:“这女人远远的似乎看到我们了,吓得从山坡上失足掉下来的,若是咱们走了,等她醒了——” 女人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你咋不早说?这女人不能留下!万一她看到你的模样,被官府询问,那可就麻烦了!咱们得把她带上,到时候找个深山沟里,那种娶不着媳妇的人家,将她卖了就是了。” 男人自然是没意见。 两人上前将沈佳言从地上抬起来,往车厢里一塞,这才发现,车厢已经塞满了,那女人都没处下脚了。 索性两人一个赶车,一个坐在他旁边,一路赶着马车往镇上而去。 沈佳言听着前头那两个拍花子,一路心情很好,说些这一趟没白跑,白捡了五个孩子,一个女人,只要过几天将人脱手,那可就赚大发了。 那女人还有点担心:“老五啊,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当初答应那小白脸,可是只带走那三个孩子,将人引去的那两个小孩,可不能动手。咱们这将人一股脑的都带走了,那小白脸会不会去官府告发咱们?寻咱们的麻烦?” 叫老五的男人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鞭子:“这肉都到嘴边了,哪里有白白放走的道理?再说了,那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找上咱们,把别人家的孩子拍走,那肯定就是有顾忌要面子!他敢去官府告发咱们?也不怕咱们将他勾结咱们的事情给捅出去?到时候他还能有好?” “放心吧!就算他知道了,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这个亏他是吃定了!” 说完,还摸了那女人的腰一把,嘴里明着调笑,暗地里警告道:“怎么?红花你这是看上那小白脸了?才见了一面,你倒是为他担心说话了?要不要你五哥我,将你送给那小白脸去?” 那叫红花的女人眼中一抹恼色掠过,拍了那叫老五的男人一下,娇嗔道:“你胡说啥呢!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我管那小白脸作甚?你难道不知道,那小白脸可是跟那杨老大有一腿呢——” 老五这个倒是没听说过,他们不是本地人,最近才到这长阳县四方镇来寻货源。 杨老大这样的人伢子,就是他们消息和货物的来源,这次到东光村,就是经由杨老大牵头,有人指路,才能寻得到地方。 所以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听红花这话,里头倒是有故事,反正这赶路无聊,倒是问了起来。 红花见老五问,自然没有不说的,更何况这几日镇里可是沸沸扬扬的。 说是那杨老大,前些日子去乡下,不知道的怎么的,睡了个男人回来,听说还是个童生。 回来后在镇里那叫一个大肆宣扬啊,生怕别人不知道!逢人就说,这男人跟女人的滋味就是不能比云云,又说什么男人骚起来,没女人什么事了! 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时让镇上的人都在感叹,世风日下,太不讲究了。 第15章 拍花子的打算 而红花知道的更多些。 也是巧了,昨日杨老大叫他们去,说有几个好货色白送给他们,老五去谈事,按照老规矩,她就隐藏了身份,在杨老大家后门附近看着。 结果就看到杨老大和一个男人纠缠着从后门进去,那杨老大一脸淫笑的在那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反正已经被我睡过了,还装什么清高? 又说什么,你今日可是上门来求我,倒是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就帮你把这事办成了。 不然,我杨老大也没啥损失的!虽然丢了点银子,可白睡了一个童生,就当花钱嫖了,也回本了! 然后那男人不甘不愿的,跟着那杨老大进去了。 红花走南闯北多年,倒是也知道,这世上有些男人就是好男风,可也没想到这杨老大能跟一个读书人混在一起? 当时心里还感叹了几句,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呢。 等老五出来,才知道,原来杨老大给牵头介绍的就是那个被他揩油的童生,难怪能跟杨老大混到一起去,都不是什么好人! …… 红花在前头说得起劲,老五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 车厢里,沈佳言睁开了眼睛,也不敢动,怕惊动了前头的两人,只扭动着头,数了一下车厢里有几个孩子。 除了慕家三兄妹,李狗蛋,还有孙二狗,另外还有三个女童,一个男童,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附近村里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昏睡不醒,不过听他们的呼吸正常,想来应该是中了迷药,所以才这样。 沈佳言略微放下心来,闭上眼睛,一边抓紧时间休息,一边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些孩子都解救出去。 还有,听这两个人的意思,大约是马上要带这一马车的人,回他们的窝点去。 也不知道窝点里,还有多少拍花子,多少被拍走的孩子,只凭她一人之力,这可真棘手,她得想个稳妥的法子,不仅将这些孩子都解救出来,还要将这些害人的拍花子一网打尽的好。 马车这么摇摇晃晃的,经过四方镇的时候,马车略微停了一小会,是红花下车去买了一些吃的,然后马车又继续行进了。 出了四方镇,此刻正是中午,路上并没有太多的人,红花和老五才略微放松了些。 红花又回头揭开帘子,看了下车厢里的人,都还昏睡不醒,这才放下了心,两人才有心思开始吃东西。 这是往县城去的路,四方镇距离长阳县不算太远,坐马车,大半天的功夫也能到。 镇上的人要去县里,一般都是上午赶去,若是有马车,下半晌就能到,要是走路,也能赶在城门关之前进城。 因此这下午,去县城的路上,几乎就他们一辆马车。 两人也怕被人发现,一路也不敢说话,只闷头赶路,快到县城城门口,两人寻了个没人地方,将马车停住,然后往车上的人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层稻草,上面又放了几个筐子,看着好像是从乡下回来的模样。 县城的城门此刻已经要关了,要进城的和要出城的都行色匆匆,把手城门的士兵也着急下值,只大略的揭开帘子瞟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就挥手示意他们快进去。 红花和老五忙交了进城费,扬起马鞭,麻溜的赶着马车进了城。 城门在他们后面,吱呀呀的关上了,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只要进了县城,就不怕了。 此刻已经是暮色四起,两人赶着马车,东一绕西一绕的,就绕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宅院。 这院子附近有个乱坟场,所以这一块的居民不多,就算有几户,也都分散得极开。 赶着马车进了院子,就有两个婆娘迎了出来,不用吩咐,就熟练的帮着将那九个孩子都给抱下马车,给关到了小屋里,上了锁。 至于沈佳言,那两个婆子不敢擅动,看向了红花和老五。 红花翻了个白眼,让将沈佳言给丢到柴房里去,将门锁上,不许给水米,等她醒来再说。 两个婆子听了,忙不迭地将人给抬到了柴房,往地上一丢,锁上门就出去了。 沈佳言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倒是能睁开眼睛,透过头发的缝隙,往外头看去。 这柴房应该是经常关过人,墙角是一堆稻草,那稻草上还有不少脏污,气味也不太好闻,也亏得天气不算太热,不然这柴房里实在呆不住人。 外头,院子里也有动静,有切菜淘米的声音,应该是在做饭。 那两个婆子还在问红花,晚上做什么吃? 红花吩咐,说累着了,打上一壶酒,让炖个烂烂的黄豆炖猪蹄,再炒个花生米下酒,还叮嘱了一句,今天带回来的那些孩子,若是醒了也不许给饭吃,饿上一晚再说。 婆子答应着下去忙活了,没多久,院子里就充满了猪蹄香,顺着柴房门钻了进来。 沈佳言的肚子忍不住发出咕噜的声音,她只早上吃了一顿,此刻已经是晚上了,还水米没沾牙,闻着这香味,有些忍不住了。 那红花和老五,累了这一天,索性就在院子里坐着,说起这几日的收获和安排打算来。 按照他们的安排,这里头女孩子,等明儿个让女孩子都洗干净了脸,一一验看了,分出三六九等来,那长得标志水秀的,就留在手里,养上一段时日,等到了州府或者其他地方,再将她们高价卖给青楼也好,还是给那暗门子也罢,反正价钱要高。 至于那长相普通的,就卖给那些不太正经的人伢子也就是了,反正不会亏本。 至于男孩子,跟女孩子差不多的下场,州府那边,有那专门收清秀男孩子的地方,为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预备着。 正经人伢子是不做这个生意的,里头的男孩子,大多是他们从各地搜罗,然后送到那里去让人挑选出来的。 这一次里,别的不说,那小白脸让拍走的三个孩子,倒是难得的好货色,那气质,那皮子,都跟普通的山里孩子不一样。 最小的那个还看不出来什么,可那两个大的,分别卖出去,恐怕最少也能赚上一二十两银子了。 其他的那些,就当添头吧!大不了那些卖不出去的孩子,打断了手脚,然后带到别的繁华的府城,去大街上乞讨去。 那些贵人家的太太姑娘们,最是怜贫惜弱,看到这样的小乞丐,都能善心的赏赐不少银钱。 一年年的,也能赚不少银钱呢。 再者还有去其他地方拍花子的同伙还没回来,估摸着回来也不会空手,这一次到长阳县倒是大丰收了。 两人说着,倒是对这次行程十分满意起来。 第16章 送信 两个婆子手脚也快,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老五和红花也就收了话题,进屋去推杯换盏,没一会,里头就打情骂俏起来。 两个婆子端着饭菜躲在灶屋里不敢出来,那动静倒是被沈佳言听了个清楚。 外头天色已经黑透了,也只有老五和红花喝酒吃饭的屋子才点了灯,院子里一片黑漆漆的。 沈佳言这才摸着黑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也不敢乱动,还要侧耳听外头的动静,一听到脚步声,就要再趴到地上不动。 红花和老五那屋里,嬉闹到快半夜才熄灯,两个婆子习以为常,早就熬不住了,早早的就收拾好了灶屋,关门睡得鼾声四起了。 沈佳言这才猫身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柴房门边,柴房门上着锁,可这拦不住沈佳言,从头上拔下一根铜簪子,在那锁眼里捣鼓了两下,那锁就开了。 轻轻的将锁头取下,又将门拉开,探出头来,院子里一片寂静,都熟睡中。 沈佳言从柴房里溜出来,又将门反手关上,然后走到院墙边,几步助跑,就轻巧的蹬着墙壁翻过了院墙。 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县城中央跑去。 这县城,沈佳言还是熟悉的,毕竟是原主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直到去年被慕家赶到乡下。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沈佳言一路小跑到了县衙附近。 县衙虽然不在县城的最中央,可也离得不远,这附近是县城达官贵人聚居之地,最是繁盛。 即使是半夜了,不时也有打更人敲着梆子,嘴里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在附近经过。 这是小县城,倒是没有宵禁,不过深更半夜了,路上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沈佳言知道县衙的班房位置,走到了地方,才想起来,班房晚上是无人值守的,她也不可能大喊大叫将人吵醒,暴露了自己。 想了想,又折返回去,经过记忆中的一个小书坊,掌柜曾经是个秀才,靠着同窗的一些关系,开了这个书坊,经常能有一些读书人需要的书在这里贩卖或者让人誊抄。 因此店里倒是备有笔墨纸砚,供那些誊抄书卷的读书人使用。 这书坊的掌柜因为乡试几次三番落第,就有了贪杯的毛病。每日里的收入不管多少,都要拿去沽酒回来喝。喝得媳妇带着孩子跟人跑了,丢下他一个人守着这小书坊,没人管着,越发不成样子,每日都烂醉如泥,有时候连书坊门都不关,就那么醉死在里头。 原主的娘家之前就在这附近,倒是知道这个情况,索性就来碰碰运气。 运气倒是不坏,那书坊的门半掩着,一靠近,里头一股冲天的酒气就扑鼻而来,书坊的掌柜躺在地上,烂醉如泥,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酒壶。 沈佳言忙将门关上,又摸索着位置点上了蜡烛,就看到了店里靠着角落的位置,果然是摆放着几张书案,上头笔墨纸砚都是俱全的。 那砚台里的墨汁还没干,沈佳言不敢多耽搁,提笔在纸上飞快的写那人伢子窝点的位置,还有里头有几个人,被拐卖的孩童有几个,连她自己也没漏下,都一一写了上去。 吹干了墨汁,将这张纸叠好,从怀里摸出五个大钱来,放在了书案上,吹熄了蜡烛,从书坊里溜了出来后,急忙跑到了县衙班房,将这份举报信给塞进了班房里头。 眼看时候不早了,她也不敢再耽搁,又一路小跑回了那拍花子的窝点,翻墙而入,重新将自己锁回了柴房里。 没过多久,外头远远的雄鸡高唱,然后又有犬吠声相合,沉睡中的长阳县就慢慢苏醒了。 天色很快就开始发白,两个婆子也起来了,打水做饭,打扫院子,小声说话。 倒是红花和老五昨晚喝了酒,又厮混了半夜,此刻还酣睡未醒。 可昨天被迷昏的那些孩子们,迷药的药效已经过了,陆陆续续的都醒了过来。 醒来发现在陌生的地方,爹娘不在身边,都是陌生的同龄的孩子,都吓得哭嚎起来。 有的喊爹娘,有喊饿的,有的只会哭,胆子大些的拼命的砸门,要出去。 慕天泽三兄妹中,慕天泽是最先醒过来的,发现自己的处境后,倒是还算稳得住,在屋里寻摸了一圈,看到离自己不远处刚醒来,还一脸迷蒙的慕玥和还没醒来的慕天润,忙在一片哭嚎声中上前,一把将慕天润抱在怀里,将慕玥护在了身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玥揉揉眼睛,看了看这一屋子的孩子,再回想昏迷之前的那一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一张小脸刷一下子就白了。 惊恐的看着慕天泽:“大,大哥,我们,我是不是——”剩下的话她都不敢说出口。 慕天泽面色黑沉,此刻正是吃了人的心都有,可还不得不先安抚慕玥:“别怕,有大哥在呢!” 慕玥又慌又怕,可她最听慕天泽的,被慕天泽护在了身后,也稍微平静了些。 那头,李狗蛋和孙二狗也揉着眼睛醒过来,一看这场面,傻眼了。 李狗蛋一眼看到了慕天泽三兄妹,这陌生环境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的挤了过来:“阿泽,这,这是咋回事?我们这是在哪里?” 他虽然还不太明白,可小孩子的第六感已经告诉他害怕了。 慕天泽冷笑的推开了他:“是你亲自将我们引到拍花子手里的,你还问我这是哪里?” 拍花子三个字,在所有孩子心目中,那可是比老虎还可怕的存在,平日里做爹娘的谁不吓唬自家孩子两句,再乱跑调皮,被拍花子拍去了,那就有去无回了。 顿时屋里的哭声又高昂了一大截。 李狗蛋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我,我没有!” 扭头在一堆孩子里找到了孙二狗,一把将他抓过来,辩解道:“不是我,是,是孙二狗!他,他给了我两块麦芽糖,说,说是他三叔那样都是你们家害得!想揍你们一顿出出气!可是你们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所以让我帮忙把你们引到岔路口,揍你们一顿!我哪里知道那里有拍花子啊,再说,我不也被拍花子拍来了么?” 第17章 二“狗”内讧 李狗蛋本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都偏疼他,不然这个时候,谁家孩子不是在家里地里帮着干活,唯有他能漫山遍野的到处浪? 这会子是又气又急,又害怕,忍不住就哭嚎起来,一边嚎,扭头看到罪魁祸首孙二狗,气得抡起小拳头,往孙二狗身上砸,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着:“好你个孙二狗,你个王八蛋!你居然骗你狗蛋爷爷!看你狗蛋爷爷不捶爆你的狗头!” 孙二狗被捶打了几下,疼得才恍惚回过神来,看到李狗蛋,先是一愣:“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狗蛋觉得孙二狗这王八蛋,这个时候了还装,忒不是个东西了,一下子扑过去,将孙二狗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孙二狗,你还有脸问?不是你让我把慕家兄妹引到岔路口的吗?你个王八蛋,你骗你狗蛋爷爷!你明明只说是揍他们一顿出气的!结果你居然找了拍花子等在那里,你,你不讲武德——” “你们孙家一家子不要脸,说瞎话!难怪我娘说你三叔不要脸,是个男骚狐狸精,一大把年纪了不娶婆娘,天天跟男人鬼混!活该他被男人睡得坏了身子,以后是个不男不女的废物——” 孙二狗在东光村也是一霸,听了李狗蛋这话,脸皮都被扒光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要脸面不过,哪里忍得住,跟李狗蛋打做了一团。 这小孩子打架,哪里有分寸,不免就波及到其他人,旁边的孩子本来就害怕,又平白无故的挨了几下,都尖叫着往旁边躲。 你踩着我,我推着你,屋里混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到尖叫声,叫骂声,哭嚎声此起彼伏,屋顶都快给掀开了。 慕天泽最是机警,看这架势不多,就拖着弟弟妹妹先躲到了墙角,冷眼看着那二“狗”内讧。 慕天润此刻也醒了,看到这一幕,只吓得往慕天泽的怀里拱。 慕天泽的瞳色黯黑,一边安抚着弟弟妹妹,一边打量着环境,还要听着外头的动静,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红花和老五昨夜荒唐了一夜,早上一贯是要补眠的,那两个婆子是知道他们的习惯的,所以也没来叫他们。 可这屋里的动静,就是死人都要被吵活了,红花和老五又不是聋子,自然也被吵醒了。 这院子就算再跟附近邻居隔得远一些,可天亮人多起来后,也免不得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两个婆子开始还以为这些孩子,闹腾一会就不会闹了,没想到里头倒是打起来了,她们不敢擅自做主,忙去跟红花和老五禀告。 老五没睡好,匆忙套了条裤子,就冲了出来。 让那婆子将门锁打开,一眼就看到里头正打得滚成一团的孙二狗和李狗蛋,那起床气就冲着两人去了。 上前一手将李狗蛋给拎了起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然后甩在了一边 成年男人没留手的力道,当下就将李狗蛋的脸给打肿了。 李狗蛋在家里一贯横行的,挨了打,脑袋还有些昏,眼睛都红了,顿时就跟那尾巴被点着了的小牛犊子似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就顶到了老五的肚子上,将老五顶了个趔趄。 山里的小子皮实,还有把子力气,加上是拼命顶上来的,老五一时肚子抽抽的疼,脸色都变了。 拍花子这么些年,只有老五收拾那些被拍来的孩子的,还从来没有被孩子收拾的。 老五脸色一变,一手揪住了李狗蛋的头发,劈头盖脸又是两耳光,扇得李狗蛋头昏脑胀的都站不稳了不说,又一脚将李狗蛋踹翻在地,对着他的背踹了两脚,踹得李狗蛋蜷缩成了一团,哭嚎不已,这才手脚。 这般凶残的模样,屋里的孩子,都吓得不轻,连哭嚎声都低了许多。 老五这才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孩子,狞笑道:“到了劳资的地盘,就乖乖听话!谁要再敢乱喊乱叫,动手打人,挑是非,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你们若是乖顺听话些,哄得劳资高兴么,说不定还给你们卖个好去处!若是惹急了劳资,女的卖到青楼窑子里去,男的打断手脚,丢到街上去讨米去!听清楚了没有?” 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孩子,此情此景,谁不害怕。 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一听说要被卖到青楼窑子里去,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男孩子也都瑟缩的往后躲。 慕天泽三兄妹在墙角不起眼,听了这话,眼神中掠过一抹戾气,不过他很快就低下了头,没让人看出破绽来。 老五见吓唬住了这一帮孩子,也就啐了一口浓痰,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去。 红花随便裹着一件衣裳,懒洋洋的靠着门槛,看着这一幕,扭头对着那两个婆子吩咐:“既然还有力气闹腾,那今儿个再饿上一天!” 两个婆子忙低下头答应了,就要去锁门。 红花又问那两个婆子:“柴房的那个女人醒了没?” 一个婆子忙回答:“还没有,还躺在地上没动!我早上开门看过了,还有气呢。” 既然还有气,红花也就不管了,扭着屁股腰肢又要回屋里去。 孙二狗却瞅了个机会,从屋里窜了出来,高声道:“你们拍错人了!放我回去!我三叔,我三叔让你们是拍慕家三兄妹的,你们怎么把我也带走了?快放我回去,不然,不然我三叔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可是童生!将来要当秀才举人老爷的,你们快放了我——” 在孙二狗的心目中,最厉害的莫过于他的三叔孙有才了!虽然他被拍花子认错了也带走了,可他觉得,只要报出他三叔的名号来,肯定就能被放回家去,他跟其他人可不一样! 听了这话,红花咯咯一笑:“小屁孩!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拍花子拍得就是你们这样的孩子!到手的鸭子,你还想飞不成?别说你只是个童生的侄儿,今天就算是举人老爷的亲儿子,到了我们手里,那也得老老实实的,知道吗?” 孙二狗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急了:“可我小叔说了,只让你们拍慕家三兄妹的,你们,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 红花乐了:“果然是乡下孩子,蠢笨成这个模样!跟我们拍花子讲说话算话?可真是逗死我了——” 第18章 怨言 老五不耐烦的回身,一脚将孙二狗踢得撞到了台阶上,当场就捂着肚子站不起来了:“做劳资这一行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吃进去的肉也休想劳资吐出来!你们进了这个院子,要想出去,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人拿银子买走!要么就死了被抬出去喂野狗——” 孙二狗还挣扎着喃喃的道:“我三叔,我三叔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红花笑眯眯的蹲在了孙二狗面前,摇摇头:“唉,真是蠢得可怜!你那小白脸三叔可是知道我们拍花子的规矩的,让你出面,那可就是默认将你白送给我们了!再说了,你三叔既然是读书人,那肯定比你聪明,他为了保住自己,也不会来救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示意两个婆子将孙二狗和李狗蛋都给丢到柴房里去。 两个婆子将人给拖到了柴房,打开门,将人给推进去,就听到李狗蛋一声惊呼:“沈寡妇怎么也在这里?” 屋子角落里慕天泽三兄妹一听,顿时一惊,互相对看了一眼。 慕玥小声的问:“大哥,是,是后娘吗?” 慕天泽不敢确认,神色复杂的走到门边,想探头出去看看,被两个婆子毫不留情的将门给关上了。 屋里剩下的孩子,都被老五和红花这杀鸡儆猴的手段给吓住了,生怕自己再哭出声来,就会跟李狗蛋和孙二狗一样挨上一顿毒打。 都缩成一团,只敢小声的啜泣。 慕家三兄妹窝在墙角,好半天,慕玥才又开口:“她不是上山了吗?怎么也被弄到这里了?” 慕天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闷和复杂,先前他知道兄妹三人落到了拍花子的手里,心里是既懊恼自己没有听沈佳言的话,又恨自己还是太过轻信他人,以至于上当。 当然他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希望,若是沈佳言下山回家,没看到他们兄妹三人,会不会去报官? 虽然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里,可他感觉应该还没有出长阳县。 说不得这就是他们脱困的唯一希望。 可就在方才,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一时对沈佳言也有了怨言。 都是因为她跟孙家这么快就翻脸,还设计了孙有才,才导致了孙有才的报复! 她就这么等不及吗?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等他们离开了东光村,她沈佳言爱怎么跟孙家斗,都与他们兄妹三人无关。 如今四个人全部深陷在这里,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慕玥和慕天润,他们还小,尤其是慕玥长得清秀,这长得好看可不是好事,就怕…… 慕天泽都不敢深想。 因此只粗声粗气的道:“谁知道她呢!在我们面前倒是凶得很,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还不是被拍花子给弄晕了。” 慕玥见慕天泽的语气和神色都不好,也不敢再说了。 兄妹俩之间顿时都沉默了,唯有慕天润,从慕天泽怀里拱出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委屈极了:“哥哥,润润,肚子饿——” 慕天泽揉揉慕天润的头发,小声的哄道:“阿润乖,再忍一忍好不好?咱们,咱们现在不是在家,听话啊——” 慕天润摸了摸小肚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也看到了这地方陌生,加上周围还有这么多孩子哭泣,心里害怕,也就点点头,十分乖巧的道:“阿润听话,阿润忍得住!阿润不吃饭饭——” 看着小弟这么听话的模样,慕天泽的眼圈都红了,别过脸去一边,不敢再看。 慕玥的眼泪都下来了,还不敢哭出声来,只咬着下唇,将慕天润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哄:“阿润最乖了,我们不饿,先喝口水好不好?” 他们昨日出门的时候,带了一竹筒水,本是预备路上喝的,没想到遇到拍花子,不过这竹筒倒是还在慕玥怀里没丢,里头还有半筒水。 给慕天润喂了两口,慕玥自己也喝了两口,就塞给慕天泽,让他也喝两口,这天气热起来,几乎一天一夜没喝水,慕天泽的嘴唇都干得脱皮了。 慕天泽才喝了两口,本来想着听那拍花子的意思,今天都没饭吃,想着留一点给弟弟妹妹。 可看着周围那些孩子恨不得扑过来抢的眼神,慕天泽忙又多喝了两口,剩下的让慕玥和慕天润都分得涓滴不剩了。 那些孩子才舔舔嘴唇皮,收回了眼神。 若是没有看到慕天泽他们三兄妹喝水,其他孩子也许还能忍着,这看到别人喝水,自己越发又饿又渴了。 更不消说,除了这个,还有另外一种生理需求,要解手。 一时这屋里的气氛就又躁动起来。 柴房里,李狗蛋和孙二狗虽然被老五教训了,浑身疼痛,躺在地上不能动,可也没耽误他们对骂。 沈佳言估摸着时间,按理说这个时候衙门应该收到了信啊,这么大型的拍花子团伙,难道衙门不想一网打尽?也不怕迟则生变,拍花子带着被拐的孩子跑了? 在磨叽个啥?还不带人来将这院子围住? 正心里焦急呢,院子里又有了动静,听着倒是不少人,两个婆子和那红花还有老五都迎了出去。 一会子,就听到马车进了院子的声音。 几个陌生男女的声音响起:“老五,我看这架势不对!这一路驾着马车过来,感觉街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老五紧张的声音:“可是你们露了马脚?还是有人去报官了?路上可有眼线跟着?尾巴都扫干净了没有?”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这一路倒是挺顺利的,也没露马脚啊!我想着是不是县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气氛才有些不对?咱们还是谨慎些好,早点出发为妙!” 红花还有几分为难:“咱们这一趟收的货可不少,这一下子都带走,只怕不凑手!要不再看看情况?” 其他人也纠结了起来,这好不容易到手的货,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要是舍弃了,那岂不是这一趟白忙活了。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说,看向了老五,毕竟这几个人里头是以他为主。 老五也没有多犹豫:“小心驶得万年船,干咱们这一行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小心些,也别失了手!赶快收拾一下,不重要的东西就不带了,将那装货的车快赶出来,能塞一个是一个,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一声令下,几个拍花子就都忙碌起来。 第19章 放开我弟弟 沈佳言听着这外头的形势不对,拍花子这是要跑路的节奏?也顾不得装晕了,忙从地上翻身而起。 把一旁已经没力气吵嘴,只瘫倒喘气的李狗蛋和孙二狗都吓了一跳。 李狗蛋一个激灵:“沈寡妇,你,你醒了?” 沈佳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凑到柴房门口往外头看。 院子里,几个男人女人都忙活着,从厢房里头抬出来一口棺材来,平平的放在了马车上,又全幅披麻戴孝,还捧出了引魂幡、灵位、哭丧棒和瓦罐。 沈佳言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将拍来的孩子,塞进棺材里,然后扮做出殡好混出城去。 还有人推出一个倒夜香的车来,顿时院子里一股难闻的味道,就看到那人在那装夜香的大桶旁一按,就露出里头挖空的位置来,这里头也能藏几个孩子。 看起来这拍花子的团伙倒是早有准备,而且经验丰富的很。 一伙人穿戴好,打量了一下没有什么疏漏,就一人拿着一块抹布,要往屋里去。 那架势,就是要将这些孩子再迷晕一次,然后装到棺材和夜香车里带出去。 沈佳言急了,这要是真让他们把孩子迷晕带走,出了这长阳县城,只怕就是鱼儿入水,再难寻觅他们的踪迹了。 本来还打算一直装晕到县衙的人来的,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可原主这身体素质实在是拖后腿,更何况拍花子团伙一贯手段众多,她一个人对上外头那四五个大汉和三四个女人,只怕够呛。 可无论如何,也要拖延一下时间,不能让他们将这些孩子带走。 沈佳言一咬牙,正要出柴房,就听到院门一开,又一个年轻的汉子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快走,衙门的人朝着这一块来了——” 顿时那几个拍花子也慌了神,还是老五稳得住,脸上掠过一抹狰狞,吩咐道:“别慌!咱们分开走,每个人带上一个孩子,这样容易脱身!出了城,在老地方汇合——” 其他几个人有了主心骨,慌忙的脱下了身上的孝服,顺手在孩子群里挑几个小一点的,好带走。 红花一直惦记着慕家的三兄妹,此刻听说衙门的人来了,知道全部带走是不可能了,可难得手头遇到这么好的货色,真要全丢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跟割了她心肝一样疼。 进屋看着慕家三兄妹,真是哪一个都舍不得丢下,都想带走,还在犹豫纠结,老五就在外头催促了:“还在磨蹭什么?再不走来不及了——” 一面冲进来,见红花还在犹豫,老五倒是个果断的,一把抢过慕玥手里的慕天润,往红花怀里一丢,转身就要走。 红花抱着慕天润,低头一看,这孩子也是眉清目秀,看着就可人疼,若是精心养上几年,也是个顶级的货色。 当下将孩子抱紧了,拿帕子捂住了慕天润的嘴,本来还在挣扎的慕天润立刻就软了下去。 慕天泽和慕玥见了这一幕,肝胆俱裂,疯了一样扑上去:“你们放下我弟弟,放下我弟弟——” 红花一个不防,被慕天泽一把推得撞在了门框上,手里一松,那慕天润差点就头朝地跌在地上。 还是慕玥反应快,直接扑在了地上,做了肉垫,等着接住慕天润。 一旁的老五反应更快,看到这一幕,手一伸,倒是抢到了慕天润的一条腿,将他给拎住了,顺脚就将慕天泽给踹了开去,“没长牙的狗崽子,也敢在你五爷爷面前横?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你五爷爷只带着这小崽子走,要是再不识相,信不信你五爷爷就算不带走你们,也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做拍花子这一行的,本就是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人,老五更是其中翘楚,此刻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和戾气。 一时别说慕天泽和慕玥,就是整个屋子的孩子都被震慑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丢下这句话,老五和红花抱着慕天润就要走。 慕玥急了,一边是被踢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兄长,一边是昏迷不醒,要被抱走的小弟,也不知道该顾着那一边。 慕天泽眼睛通红,顾不得身上的痛,挣扎着还要扑上去:“放开,放开我的弟弟——” 出了屋子,老五心情十分不痛快,嘴里骂骂咧咧的:“呸!这一趟真是晦气!倒是便宜这帮狗崽子了——”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这些孩子,他宁愿全都弄死,也不会留下活口。 沈佳言在柴房里看到这一幕,眼看慕天润就要被红花和老五带走了,急忙一把扯开了柴房的门,手里捏着一根木棍,就冲了出来。 老五和红花出来,就看到柴房里冲出来一个女人,劈头一根木棍就朝着他们横扫过来。 那木棍冲着的就是红花的脸,红花吓得下意识的就将怀里的慕天润举起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只觉得手上一痛,顿时抓不住手里的孩子,那孩子就直勾勾的往地上落去。 后头屋子里跟出来的慕天泽和慕玥魂都快吓没了,齐声惊呼:“小弟——” 就看到沈佳言伸出脚,脚尖一挑,快要落地的慕天润就被挑高,然后被沈佳言伸手一捞,给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老五眼神一变,“是你?” 慕天泽和慕玥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沈佳言的身边。 沈佳言反手就将慕天润丢给了慕玥,然后上前一步,将三个孩子挡在了身后,做出一副惊慌失措,但是又勉强撑着的模样:“你,你们别过来,小心,我,我跟你们拼命——” 老五眼神中杀机一显,握紧了拳头,却听到外头一阵喧闹。 有喊冤的:“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 也有呵斥道:“别跑,都给我抓住锁好了!男的女的都不能放过——” 还有厮打的声音。 又有人在吩咐:“带着人,跟我走,就是前头那个院子,将那个院子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别放走——” 这是衙门的人到了。 老五立刻顾不上这一院子的孩子,连红花都顾不得了,飞身就往后院要翻墙跑路。 红花也撒腿就跟在他后头跑。 沈佳言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逃脱,今日若是让这两个人跑掉了,凭这两人的心性,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摸回来报复。 拍花子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哪里防得住? 所以今天一个都别想走,就算是拼着受伤,也得将他们留下来! 第20章 瞧自己这张破嘴 这么想着,沈佳言先扑上去,将红花死死的压在了身下,嘴里还大声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往后头翻院墙跑了——” 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手在地上摸到一个小石块,手指头一弹,刚一条腿上了墙头的老五,另一条腿一麻没迈上去,噗通,从墙上摔了下来。 院子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踹开,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先是一愣。 不过领头的那个很快就一挥手:“搜——” 沈佳言忙指路:“大人,刚才有一个跑路的,从墙上掉下来了,还有,这个女人也是拍花子——” 衙役分了一半冲到后头去,没一会子就将还在奋力挣扎的老五给捆好拖了过来,当然因为老五拒捕,这一会子,就被衙役拿刀背和拳头,把他招呼得满脸开花了。 又有衙役来接手,将那红花也给捆绑了起来。 领头的那个衙役狐疑的打量着沈佳言:“你是?” 沈佳言一脸瑟缩胆怯:“大人,我,我也是被拍花子拍来的,我,还有我家三个孩子,我们村还有两个,都是被拍花子拍来的。” 一面又揪过一旁的慕天泽和慕玥:“这就是我家三个孩子!还傻楞着干啥?还不快谢谢这些大人!要不是大人们来得及时,我们家这几个孩子都要被拍花子带走了!尤其是我家这个小的,天杀的拍花子,就拿那帕子一捂,也不知道怎么了,到现在还没醒呢——” 慕天泽和慕玥此刻都还没回过神来,不过是条件反射的,依着沈佳言的话,木愣愣的给那领头的衙役班头行礼道谢,在那衙役班头看来,就是被拍花子给吓到了。 见四人身份看似没有问题,衙役班头让她们到一边站着。 带着人进去这院子里搜寻了一番,将那些孩子都给带了出来,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那些孩子见了衙役,知道自己得救了,顿时一个个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好在衙役还算和气,派出来两个看着面善年纪大些的,哄了好半日,说带他们去寻爹娘,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衙役们搜寻完了这个院子,搜罗出了一堆东西,才押着老五和红花两个人在前头,沈佳言和那些被拍来的孩子在后头,出了院子门。 门外不远处,先前四散逃跑的几个拍花子,还有那两个婆子,都被按倒在地,捆得严严实实的,嘴里还塞着马粪乱草,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衙门那边派了马车,让沈佳言和那些孩子都上了马车,要带他们回县衙,登记他们都是哪里人,家中父母情况,好派人通知来接回家去。 到了衙门班房,他们这些人都被安排在了一个小院子里,又给他们送了热水和饭菜。 虽然也就是普通的二合面的馒头和一点咸菜,可比起大多数孩子往日吃得都要好,一个个都绿了眼睛,若不是有衙役盯着,每个人只许拿一个,恐怕都要蜂拥而上抢了。 吃了饭,一会子又有衙役带着郎中来,给受伤的慕天泽还有孙二狗和李狗蛋看了看伤,大多是皮外伤,老五当时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毕竟这些都是货物,真打坏了,请郎中岂不是浪费银钱? 倒是慕天泽,因为老五知道最后带不走他们,出脚更重。不过慕天泽见机快,避开了要害部位,开了丸药温水服下,化瘀止痛也就几天能好。 被迷昏还没醒的几个孩子,郎中也看了,说只是吸入了迷药,不碍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慕天泽和慕玥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等忙完这一切,看他们情绪还算稳定,衙役这边才叫人过去问话。 因为慕天泽受伤,慕天润昏睡不醒,需要人照看的缘故,衙役们也就先叫了其他孩子去问话。 留下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沈佳言默默地起身,走到了一边。 慕天泽如今一动,浑身就疼,可他强忍着坐起来,看着沈佳言,难得诚恳的道谢:“谢谢你救下了阿润!” 要不是沈佳言出手,慕天润要么被带走,要么就是在那些衙役们冲进来后,被那两个拍花子当作人质。 不管是哪一种,以那两个拍花子心狠手辣的程度,只怕慕天润都要遭殃。 所以这一声谢,慕天泽是诚心诚意的。 沈佳言神色冷淡:“你们这次被拍花子拍走,说来也是因为孙家的缘故,也是受我的牵连。我救你们,也不过是份内之事!” 没想到沈佳言是这个态度,慕家两兄妹剩下的感谢之词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屋里顿时安静的尴尬。 好一会子,还是慕天泽开口:“你,你怎么也会被拍花子带走?” 这是慕天泽心里想不明白的地方,沈佳言不是一大早就进山了么?怎么也会被拍花子带走?难不成? 想到那个可能,慕天泽眼中飞快的掠过一抹怒意和懊悔之色来。 若是早知道孙家是这样的人家,当初,当初他不该—— 沈佳言不知道慕天泽心里在想什么,轻描淡写的道:“我怎么被拍花子带走的,你们不用管!” 意味深长的看着慕天泽:“我记得我当初可是叮嘱你们,要小心孙家的人,结果你们还是上当受骗了!这次算你们运气好,有我在,所以能侥幸逃脱,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慕天泽脸涨得紫红,只觉得火辣辣的作烧,一时竟无话可答。 倒是慕玥替他打抱不平:“这也不能怪大哥,都怪那孙家人太狡猾——” “阿玥,别说了!”慕天泽打断了慕玥的话。 沈佳言一笑,起身走到门口,没再说什么。 这态度,让慕天泽和慕玥憋着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正好,那边衙役来叫人,看到沈佳言,楞了一下,打量了几眼,才试探的道:“你,你可是沈家妹子的?” 沈佳言一愣,看着那个衙役,倒是年轻,不过二十郎当岁的模样,倒是有几分面熟,这是哪位熟人? 试探着问道:“大人,您是?” 那衙役爽朗一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娘家隔壁巷子的柱子哥啊——” 沈佳言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了两下,终于扒拉出这位柱子哥的一点印象来,有几分局促的笑了笑,没说话。 那叫柱子的衙役,看着沈佳言的这模样,眼底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来,叹了口气,若是男人,他还能上前拍下肩膀,可惜男女有别,只得生硬的转换了话题,看向她身后的慕家三兄妹:“这是你家男人留下的那三个孩子?” 沈佳言点点头。 柱子觉得自己又踩雷了,什么话不好说,不知道人家现在是寡妇,带着三个拖油瓶吗? 瞧自己这张破嘴! 第21章 愧疚 尴尬的一笑,索性闭口不套近乎,说起公事来:“我们头让你们过去问话,跟我来吧。” 沈佳言点点头,顿了一下,回身将慕天润给接过来抱在怀里,示意慕玥:“你扶着你大哥——” 慕玥还梗着气呢,脸色自然不好,张口想说点什么,被慕天泽瞪了一眼,才憋下气去扶慕天泽。 这自然被那柱子给看在了眼里,只觉得沈佳言越发可怜,这几个拖油瓶的脾气看着可不太好,还给脸色看,想来这后娘不好当啊。 真是可惜了,当初这沈佳言说来也是街坊里有名的温柔娴淑的姑娘,不知道多少家的年轻想娶回家呢,结果却被沈家卖给人做了填房不说,好端端的一个大闺女,进门就做了三个孩子的后娘,真是造孽啊。 摇摇头,到底不忍心,提点了两句:“一会子班头问话,老老实实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咱们班头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沈佳言点点头,谢过了柱子,低眉顺眼的跟在柱子后头。 走了没多久,到了一个院子门口,柱子让他们在门口略等,自己先进去了。 里头是两三间屋子,每间里头都有人在问话,外头还站着好几个孩子,都有人看着,不许他们私下交谈。 柱子寻了班头,先小声的将沈佳言的来历交代了,最后才道:“头儿,那丫头也是个命苦的,男人死了,被婆家人霸占了家产,将她和那男人前头留下的三个孩子都赶到了乡下去,这才一两年没见,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这次又遭到这场大难,一会子,头儿,你和气些,可别把人给吓着了——” 旁边的衙役就开玩笑道:“你这么上心,莫非你对人家有想法不是?” 柱子连忙摆手摇头:“可别胡说!到底是小时候看着长大的,有一回我从树上跌下来,还是这丫头给去叫的人,不然只怕我也活不到今天了!看到这丫头如今过得这样艰难,怎么也不忍心不是?” 那衙役还待说什么,班头皱起眉头冷喝一声:“有这个闲工夫嗑牙,不如去看看那些拍花子交代了没?” 顿时两人都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这才让将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给带了进来。 照样是先问住在哪里,叫啥名字,是什么关系,然后才问是怎么被拍花子拍来的。 沈佳言默默地退到了一边,示意慕天泽来说。 慕天泽口齿伶俐,倒是三言两语,就将他们如何被骗,如何被蒙住口鼻昏倒,然后醒来后就在那个院子里,又是如何听到李狗蛋和孙二狗自爆,将孙家和孙有才供出来,一五一十都说的清清楚楚。 班头和身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倒是和其他孩子说的都对得上。 只是这孙有才好端端的一个童生,如何跟慕家过不去呢?那个叫孙二狗的,一问三不知,就只会说是他奶奶和三叔说了,隔壁都是害人精,害了他们家。 因此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被看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退了两步,才做出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慢慢道来。 说自家男人是边关的一个把总,只可惜去年战死边关,没奈何,她只能带着男人留下来的三个孩子,在乡下守着老宅子勉强度日。 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还偏生被隔壁孙家看上了她家的院子,想要霸占了去。她执意不肯,却是得罪了孙家。 她昨日本来要上山采山货的,走到半路断崖边,腰间的柴刀掉了,她弯腰去捡,谁知道背后突然窜出两个人扑过来,机缘巧合的,刚好错过了。 那两个人正好是孙家的老大和老二,他们半边身子掉出断崖外,危在旦夕,为了活命,才吐露,原来他们跟着自己上山,是要将自己推落断崖。又说他们家已经联系上了拍花子,要将慕家的三个孩子都带走。 她听了这个消息,急忙下山,却已经迟了,拍花子已经将人给迷晕带上车了。 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也没办法喊人,又怕拍花子跑了,一个人从山坡上冲下来,想救孩子,没曾想,人没救上,自己还摔昏过去了,等醒过来,已经是被拍花子关到柴房里了。 一边说,沈佳言还手足无措的捏扯着自己的衣袖,那衣袖都快被扯烂了,看得班头和两个衙役忍不住心里感叹,倒是个老实的妇人,被婆家那样薄待,却还对三个继子女这般好,知道他们被拍花子带走,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也要去救人,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对比,那个孙家,还有那个孙有才,不过一介小小的童生,就如此的猖狂,勾结拍花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怪班头和衙役这么想,先前问过那些孩子们,都知道东光村那个孙家小叔心狠手辣,为了报复,连亲侄子都能送给拍花子呢。 所以衙役们对沈佳言的态度更温和了些,因着这又涉及到孙家两兄弟谋杀未遂,详细闻讯了半日,让沈佳言将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中间又反复的追问了细节,确定无误后,才让沈佳言签字画押。 一旁的慕天泽和慕玥,看着沈佳言,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也是方才才知道,原来沈佳言昨日差点被孙家人推下断崖,可她侥幸躲过后,第一时间就冲下山来,要救他们兄妹三人。 尤其是慕天泽,想起之前自己内心对沈佳言的怨言,越发愧疚起来,都不敢直视沈佳言。 倒是慕玥,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多了一点依赖,心里想着,其实,其实后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吧?嘴里说着不管他们兄妹死活,还不是不顾自己的安危跑来救他们了? 既然都问清楚了,班头也就示意人将他们都带了出去,又安排回先前的小院子里等着。 其他被拍花子拐来的孩子,也都在这个小院子里等着。 家里离县城近的,已经有官府的人去通知家里的父母长辈,来这里将孩子接回去了。 四方镇因为离得远,又加上有孙家勾结拍花子,还谋杀未遂,怕通知下去打草惊蛇,就由县衙安排着,在这小院子里暂时安顿。 第22章 孙有才的下场 四方镇上这几日也是人心惶惶,家里有孩子的,尤其害怕。 丢了孩子的各村里正到镇上来寻镇长和保长,保长知道兹事体大,这事瞒不住,急急忙忙的往县城里报。 指望着县城衙门看能不能帮着寻回孩子来。 这一到县衙,倒是正好遇上,要去四方镇缉拿杨老大,孙有才,还有孙老大和孙老二兄弟的衙役。 得,都不用多说,直接带着人就往四方镇赶。 到了镇上,直扑杨老大家。 杨老大家住在镇上略偏的地方,一进的小院子,他爹娘早就不在了,之前娶的婆娘被他打得投了河之后,他也没再娶,身边却也没断过女人。 这里偏僻,就算闹出什么事来,也不惊动旁人。 保长带着衙役,如狼似虎的踹开了杨老大家的门,却发现杨老大正搂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喝酒呢。 看到衙役,杨老大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拔腿就要跑。 可这院子里里外外都被围住了,哪里跑得脱,直接被按到在地,连那个男人一并带到了保长家。 一问才知,原来那个瘦弱的男人,正是孙有才。 原来这东光村民上山寻孩子没寻着,把孙家老大老二给找回来了。 两人抬回去的时候还昏迷不醒,孙家大儿媳的天都要塌了,男人昏迷不醒,儿子也丢了,这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孙母和孙家老二媳妇也慌了神,只看着孙有才。 孙有才心里有数,估摸着孙二狗只怕是被那拍花子一起带走了,可他不能说啊,又担心这事情闹大了,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心里一盘算,就借着到镇上打听消息的借口,跑带四方镇上来了。 他名声毁得差不多了,当初的同窗如今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加上他还要寻杨老大问那拍花子的情况,也就索性到了杨老大家落脚。 没曾想,就被保长带着衙役来,将他们两人给一网打尽了。 衙役见杨老大和孙有才都被抓到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兵分两路,一路带着抓到的杨老大两人回县衙,一路继续去东光村抓孙家老大和老二。 人都抓回来后,一顿板子下去,别说孙家老大和老二了,杨老大也扛不住啊,利索的就全交代了。 包括但不限于,孙有才如何唆使他去联系拍花子,如何要将慕家孤儿寡母置于死地,全都吐露了个干净。 孙老大和孙老二更是没见识,到了县衙,还不等人问,就恨不得什么都交代了。 倒是孙有才,就算他矢口否认,百般推诿,可罪证确凿,却是他抵赖不掉的。 又听说,孙老大和孙老二还罢了,他们是谋杀未遂,下三年大狱也就罢了。 像他和杨老大这种,参与了拐卖妇孺的,那可是罪加一等,更不用说,他还唆使谋财害命,策划了这一切。 根据当朝律法,拐卖妇孺者,首犯斩立决!从犯,知情不报,窝藏隐匿,以及拐卖者家眷,一律发边充军。 按照这个来算,孙有才只怕最少也是流放三千里充军的下场。 孙有才绷不住了,嘴里只喊着,他是读书人,是童生,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不能这样对待他云云,还喊着要见县太爷。 一时间两个衙役都按不住他,还是衙役班头轻飘飘一句话,“孙童生放心,等咱们兄弟将这案卷交上去,不日大人就会下令革去你的童生头衔了!” 就这一句话,让孙有才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整个人失魂落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被人拖出去关到牢房的路途上,经过沈佳言他们暂居的院子,正好和在院子里的沈佳言对上了眼神。 看着孙有才落得如此下场,沈佳言冲着他露出一个畅快的微笑。 孙家这个她穿越以来,最大的威胁,终于解决了。 孙有才看着她的笑容,如梦初醒,睚眦俱裂:“都是你!你个贱人!” 一面挣扎着大喊:“大人,我是冤枉的!都是那个毒妇贱人害得我!大人——”话没说完,就被人不耐烦的塞了一条破抹布堵住了嘴,给拖远了。 这杨老大和孙有才他们都被抓了起来,既然已经都招供了,按律,孙家人都要被发边充军。 衙役们要去东光村抓人,索性就将四方镇被拐卖的妇孺一并都带了回去。 四方镇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先知道他们家孩子已经被找到了,过几日就会送还回来,一个个都念佛不已,朝着县衙方向磕头,感谢县太爷!恨不得回家给县太爷立长生牌坊。 这几日都守在镇上,等着消息呢。 等到县衙的衙役带着孩子到了镇上,一个个看着自己孩子,真是哭声震天,抱住了孩子,就不敢撒手,生怕一松手就又丢了。 千恩万谢过了衙役,才带着自家孩子散去了, 东光村这边,孙家如今是天都塌了,三个顶门立户的男人都被抓走了,剩下一屋子的妇孺,都是顶不起事的。 更不用说李家知道了,他们家狗蛋居然是被孙家利用,去骗慕家的三兄弟,然后被拍花子一起给拐跑了,那是深恨孙家。 当天就将孙家给砸了个精光不说,李狗蛋的亲娘和亲奶奶,坐在孙家门口,头上裹着白毛巾,拿着菜刀剁着砧板,骂了一宿。 这在乡下,可是最恶毒的咒骂了,但凡家里有点气性的都忍不得,可偏偏孙家如今家里一个撑腰的男人都没有,孙家一家子,只能缩在屋子里,忍气吞声。 孙母还小声的骂骂咧咧,嘀咕着等她家有才回来了,定要让李家好看云云。 她没等到孙有才回来,倒是等来了县衙的衙役,带着完好无损的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从马车上下来。 孙母眼珠子都红了,在她眼里,都是沈佳言这个小寡妇和慕家三兄妹害了她的三个儿子,如今她的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都在县衙关着,这个贱人和三个小崽子好端端的回来了,扑上来就要挠沈佳言的脸:“你个小贱人,你还我儿子,还我孙子——” 第23章 你,你居然打我? 这次送沈佳言他们回东关村,加要带走孙家一家人的,恰好是柱子和四方镇的保长和手下的保甲。 柱子本就对孙家没有好感,此刻见了孙母本人,一个照面就知道,这就是乡下那最难缠最不讲道理的刁蛮婆子,当下冷着脸,腰刀往前一架,喝问:“当着官差的面,都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邻居孤儿寡妇的,眼中可还有王法?” 孙母一个连四方镇都没出过的乡下婆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那刀,腿一下子就软了,不过她一贯被孙有才洗脑,自觉儿子读书人,高人一等,也就是比县太爷差点,因此还强撑着辩解了两句:“她就是小贱人!害人精!她们一家子这不是好端端的么?差爷,我家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只要能让她家有才回来,哼,看这村里还有谁敢欺负他们孙家?那李家和慕家都别想讨着好去! 里正从人群里挤出来,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忙呵斥那孙母:“当着差爷的面,胡说八道什么?还不闭嘴滚到一边去?” 一面又给柱子请罪:“差爷!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这乡下的婆娘,没见过世面,满嘴胡说八道呢,差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柱子冷笑了一声:“这孙家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亲娘,难怪生养出那样的儿孙来!行了,说正事吧!” 说着将手里的公文一展开,当众宣布,孙有才和孙二狗和拍花子有勾连,孙老大和孙老二又谋杀未遂,按照本朝律法,奉命将孙家一家都捉拿归案云云。 这公文一宣布,不说孙家上下,就是东光村上下都傻眼了。 孙母别的听不懂,可这要将她们一家捉拿归案还是听懂了的,见那保甲就要那锁链来锁拿她们一家,爬起来就跑,没跑出两步,就被一脚踹翻,当场拿绳子给捆住了。 其他村民大气都不敢出,直愣愣的看着他们拿人。 孙家的两个儿媳妇,还有孙家的孙辈们,看到这架势,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了。 保长带着人一个个将人给锁拿捆好,又核对了一遍人数,大大小小,一共十一口,一个都没走脱,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孙母还在大喊大叫:“你们不能抓我,我儿子是童生!我儿子是读书人,我儿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你们快放了我,不然等我儿子发达了,将来肯定不放过你们——” 保长哪里乐意听一个乡下婆子口出狂言,直接抓了一把稻草塞进了孙母的嘴里,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那边孙家的两个儿媳妇也回过神来喊冤枉,两个儿媳妇都是本村人,她们的娘家人也着急啊,这自家的闺女被抓去下了大牢,以后他们家的孩子名声也受损,日子咋过啊? 尤其其中一个还跟里正家沾亲带故,都指望里正能在中间周旋一二。 里正脸都白了,还得强撑着上前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这是本朝律法,拐卖妇孺那是重罪!主犯斩立决,从犯和家眷都是发配充军的,绝无例外!甚至大赦天下的时候,他们都是不得赦免的! 听了柱子这话,里正哪里还敢再说,就怕再多说两句,他家也被牵连了进去,忙闭口不言了。 柱子又敲打了里正几句,这才打算带人回去。 就被李狗蛋一家给跪在地上拦住了,苦苦哀求,只说自家孩子小,实在是不知情,都是被孙家骗了,能不能求大人开恩,放过他们家狗蛋云云。 柱子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回头给站在一旁的沈佳言使了个眼色,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口:“说来,你们家这小子所犯之事,可大可小,也是受人蒙骗,只是毕竟也是牵涉其中。当然,若是苦主愿意跟你们和解,倒也不是不能想办法——” 里正眼睛一亮,立刻心领神会。 将李狗蛋的爹拉到一边去,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那李狗蛋的爹连连点头不迭。 这边里正又忙打叠起精神来,嘴里说着差爷辛苦了,此刻正是饭点的时候,倒不如留下来用顿便饭,稍作休息,再往回赶。 柱子推脱了两回,顺手推舟的“被迫”留下来,答应吃顿午饭了再走。 他们自然是被簇拥去了里正家,孙家十几口都被捆着,丢在了大槐树下,也无人敢上前去,只远远的指指点点。 沈佳言冷眼看着孙家一家子哭得哭喊得喊,却无半分动容,只示意慕天泽兄妹将院子们打开好进屋去。 钥匙放在台阶下的石头缝里,乡下不出远门的时候,钥匙都是放在附近好拿的地方。摸出来打开锁进了院子,沈佳言和慕天泽三兄妹都一下子了放松了。 这几日在县衙里,虽然吃穿不愁,可心理压力实在有些大,此刻回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慕天泽先前将柱子和沈佳言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不痛快,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你跟那个差爷,是,是什么关系?” 沈佳言正要进屋,听到慕天泽这句话,诧异的回头,看了看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慕天泽被噎得脸色一青,有几分恼羞成怒,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委屈:“是不关我们的事!可你也记住,如今我们还没写切结书,你还是我爹的媳妇,我们的后娘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再寻一个下家,连一点避讳都没有,当着我们的面都眉来眼去的?” “难怪不愿意跟我们去边疆寻我爹的尸骨,嘴上说的好听,担心这个顾虑那个,说什么我们年纪太小,出门不安全,全都是哄人的!你压根就是不想去边疆!你早就想摆脱我们了对不对?难怪你跟孙有才闹掰了,他不过一个小童生,哪里比衙门的差爷体面——” “啪——”一记耳光,直接甩在了慕天泽的脸上,将他剩下的话全部都给打了回去。 沈佳言一脸冷色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捂着脸,眼神里全是愤怒:“你,你居然打我?是不是我说中你的心思了,你恼羞成怒——” 沈佳言嗤笑一声,一把拽过慕天泽,就往灶屋檐下的水缸边拖,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水。 到了缸边,沈佳言冷冷的看着慕天泽:“你要是再不冷静下来,我就将你丢进去清醒清醒——” 第24章 谅解书 慕天泽奋力想挣脱沈佳言的桎梏,却发现,不管自己如何挣扎,沈佳言按住他的那只手,都牢牢地压制住他。 旁边的慕玥和慕天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慕天润年纪小,跟哥哥姐姐最亲,最是依赖他们,此刻看到慕天泽被沈佳言打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抱着沈佳言的腿往外头拖,嘴里还含混不清的嚷嚷着:“别打哥哥,坏女人,别打哥哥——” 慕玥吓得魂飞魄散,几步上前,要将慕天润拖走。 慕天润不肯放手,还要慕玥帮忙:“姐姐,打坏女人,不打哥哥——” 慕玥一把捂住了慕天润的嘴,将他给拖开:“阿润,别胡说!” 一面忙不迭地给沈佳言道歉:“后娘,阿润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见怪!还有,我,我哥那也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他本不是这个意思,他,他其实是担心你——” 慕天泽听到这里,梗着脖子道:“谁担心她?” 沈佳言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院子门被人拍响了:“慕老三家的,开开门——” 是李狗蛋娘的声音。 沈佳言眉毛一挑,人来了! 松开还按着慕天泽后脖子的手,答应了一声:“来了——” 一面低声道:“一会子都给我老实些,谁要是乱说话,就给我到这缸里洗洗嘴巴——” 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裳,去开了院子门。 门一开,李狗蛋的娘和奶奶两个人一下子扑了进来,倒头就跪在了沈佳言面前:“慕老三家的,我们是来替我家狗蛋给你们赔不是来的!那个小砍脑壳滴,不懂事,为了一点东西,就眼皮子浅,上了人家的当!差点害了你家三个孩子!” “多亏老天开眼,你们家三个孩子和你都没事,不然,我们这一家子,我家狗蛋,这一辈子都不心安啊!真是造孽哦!都是孙家那一家子畜生,坏了心肝烂了肚肠的害人精!这是要害了我们两家呀——” …… 婆媳两人跪在院子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孙家上下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然后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慕老三家的,婶子厚着脸皮求你,你看,我家狗蛋也是被孙家骗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你们一家子都好端端的,能不能,能不能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 “经过这么一遭,他肯定知道错了!他回来后,我让他爹押着他来给你们赔不是,给你们磕头!只求你看在他还小的份上,饶他这一回!以后我让他给你们家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好不好?” “沈家妹子,嫂子求你了!我都快四十了,才有了狗蛋这么一根独苗苗,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嫂子我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只要你们这次饶了他,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只管说话!若是我们家打半个顿,我们一家子就不得好死!” 沈佳言听到这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才面露难色道:“唉,婶子,嫂子,我也知道,你们家狗蛋不是那样的人!都是受了孙家的蒙骗!我们到底是乡里乡亲的,还能真看着狗蛋被流放千里充军不成?只是,我们一家子也确实因为这个受了不少罪,别的不说,就说我家老三,这么小,就被那拍花子拿迷魂药迷昏了好几次!还有我们家老大,被那拍花子也打得差点吐了血——” 李狗蛋的奶奶人老成精,听了这话,立刻道:“可怜见的,都遭了大罪了!老三家的,你跟孩子们也不能白遭了罪吃了苦。” 扭头就冲着李狗蛋的亲娘:“狗蛋他娘,你回家去,将咱们家那下蛋的老母鸡给抱两只,再让他爹送半袋子米,二十个鸡蛋来。” 李狗蛋的亲娘一愣,不过马上回过神来,爽利的答应了一声,就往家跑。 这边李狗蛋的奶奶拉着沈佳言的手:“这些东西不多,你们先给孩子们补补身子,等到小麦收了,再给你们送点今年的面粉,也算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沈佳言也就将李狗蛋奶奶给扶了起来,客套了两句,大意就是,你们家的心意我收到了,放心,狗蛋这事,我们一定在差爷面前说清楚的。 没多久,那李狗蛋的亲爹就扛着半袋子米,李狗蛋的亲娘左手拎着两只老母鸡,右手拎着半篮子鸡蛋进了院子。 千恩万谢的谢过了沈佳言,又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在东光村,慕家的事情,就是他们李家的事情,有什么只管吩咐一声。 沈佳言这才道:“我们这边自然没问题,肯定是愿意谅解狗蛋的,只是差爷那边,你们可打点好了?” 李狗蛋的爹娘和奶奶忙点头:“老三家的你放心,那边我们早就托里正给差爷说好了,只要你们跟我们家和解,就没事了——” 说道这里,李狗蛋的爹也忍不住肉疼。 为了让差爷高抬贵手,不仅将家里的鸡搭进去了大半,还搭进去了五两银子,还有一朵几年前,他们在山上采到底老灵芝,当初可是去镇上请人验看了,说是至少也值十两银子呢! 如今全搭进去了!家底去了大半! 可到底,是将人给保下来了! 沈佳言一听这话,就知道李狗蛋家下了血本了,只装作不知道,“那就好,那要怎么和解?差爷可有说?” 李狗蛋的爹忙道:“差爷说了,你们出具一封谅解书就好了,那个,谅解书已经写好了,只要你们签字画押就行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谅解书来。 沈佳言接过谅解书,看了两眼,大致内容就是李狗蛋年纪小受人哄骗做下错事,因为造成严重后果,苦主一家和李狗蛋一家达成谅解云云。 沈佳言见没什么大问题,就要画押,只可惜没有印泥,正要说话,李狗蛋的爹早有准备,将印泥给奉上了。 画了押,沈佳言就要将谅解书给李狗蛋的爹,李狗蛋的爹还不肯接,小声的道:“还要你家三个孩子也都画押——” 沈佳言楞了一下,将谅解书递给了慕天泽,给他使了个眼色。 慕天泽心中本就有气,此刻看沈佳言居然为了那么两只老母鸡和一点米,鸡蛋,就要谅解李狗蛋,更是气不打一起来,哪里愿意签,冷哼一声,将那谅解书往地上一丢:“我是不会签的。” 第25章 赔礼 李家人脸色大变,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微微一笑:“你们莫急,小孩子家家的气性大,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你们先回家去,我劝劝他,一会子我亲自将谅解书给你们送去,如何?” 李狗蛋亲爹还想说什么,被李狗蛋奶奶拉了一把,脸上堆着笑:“老三家说的是,小孩子脾气直气性大,想不明白是常有的,还劳烦老三家的你多劝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消息——” 说着拖着还不情愿的李狗蛋亲爹娘出了院子门。 等李狗蛋一家走远了,关上了院子门,沈佳言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问道:“为什么不签?” 慕天泽吞吞口水,不知道怎么打,看着沈佳言这架势,他心里就有些害怕,最后一点倔强让他站在原地没逃跑,“要不是李狗蛋骗了我们,我们怎么会被拍花子抓走?这次是运气好,若是运气不好呢,咱们一家子都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别的不说,就阿玥这样的小姑娘,会有什么下场,后娘你难道不清楚?” “可你为了两只老母鸡,一点鸡蛋和米,就这么轻巧的要签了谅解书?难道在你眼里,我们兄妹三人的安危就只值这么一点东西?李家又是什么好人不成?这个时候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要哄我们签谅解书罢了!反正我不签!我不同意,阿玥和阿润也不会签!” 沈佳言挑了挑眉毛,长本事了是吧? 当下示意:“你们都跟我进屋!” 慕天泽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你就是把我们都关在屋里,打死我们,我也不会签的!” 沈佳言嗤笑一声:“你们不进屋,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们的腿?” 做势拿起手边的扫把挥舞了两下。 慕天泽立刻怂了,心里告诉自己,自己这是好男不跟女斗!识时务者为俊杰,先避其锋芒,再做打算,这才抱着慕天润带着慕玥进了堂屋。 原主以前只当慕天泽他们是孩子,加上事情多,心情杂乱,压根没了解过这几个孩子是什么性情。 可沈佳言从穿过来这些日子观察,就能看得出来,慕天泽这孩子,颇有心计不说,心细,容易多想,还容易钻牛角尖。 之前和原主关系冷漠,也是因为原主话不多,做了太多的事情,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表白表白,处处被误会也不知道解释两句,所以让慕天泽兄妹三人对她误解颇深。 她虽然不太在意慕天泽兄妹三人咋想自己,可她现在没有实力之前,肯定是要在东光村呆上不短的时间,自然跟村里人都关系不能太糟。 解决掉了孙家这个大麻烦,接下来,李家这个事情,正好就是她融入东光村的好时机。 这里头的人情世故,想来也无人教给慕天泽这孩子,所以他只能看到表面,因为以前的误会,想到的都是不好的一面。 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慕天泽估摸着还真能犟着不签这个谅解书。 到时候他们兄妹拍拍屁股走了,她可是还要留在东光村的。 因此进了屋,也没废话,直接就开门见山了:“接下来我说话,你们都别打岔,听我说完——” 然后才细细的将为何要将谅解书签下解释给兄妹三人听。 一来李狗蛋确实罪不致死,恐怕出来之前,县衙那边就通过气了,不然柱子今天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所以这个谅解书其实签不签意义不大,给李狗蛋定罪不定罪,关键压根不是他们慕家的态度,而在于县衙最后怎么判决。 二来,她先前问李狗蛋的爹就已经知道,李狗蛋家应该已经花了不少银钱,打点好了柱子他们,那边才是关键。 三来,柱子说出这番话来,也确实是为了慕家考虑,他不知道慕天泽三兄妹要走,只当他们一家子要在这里生活下去。这样李家就欠了他们慕家的人情,以后也会多加维护一番,对慕家来说,那自然是好事。 不然慕家这样不留情面,做法太过绝情,以后村里人只会越发忌惮排挤他们,倒不如这样,彼此留了余地,以后才好相处。 慕天泽最开始还一脸不服气,慢慢听着听着,脸色缓和了下来,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将事情来龙去脉,里头有些什么门道,都一一说给他听。 拿他当大人一样,不瞒着掖着,也不会开口闭口就是,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将人赶到一边玩去。 听到最后,慕天泽的眼神闪动,恍然大悟后,那脸色就带上了一点羞惭之意。 他很聪明,只需要人稍微点拨一下,其实就能明白。 也很快就能想到,方才那柱子给沈佳言使的那个眼色是何用意了,压根不是什么男女私情! 再回想自己先前那番话,真是又羞又臊,偏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僵在那里。 这么明白的话,就是慕玥也听懂了个七八成,见慕天泽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她心疼哥哥,忙抢着道:“后娘,我们签!我们都签!” 说着还跑到院子里,将那谅解书给捡回来,跟着在沈佳言签字画押的后头,画了个押递给了慕天泽。 慕天泽闷头不做声的接了过来,自己画押了不说,还将慕天润的指印给按了上去,又将谅解书塞给慕玥,示意慕玥给沈佳言。 沈佳言接过了谅解书,起身就要走,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那李家送来的东西,鸡蛋和米都归你们,老母鸡也杀一只给你们吃,我留一只老母鸡下蛋就行了。” 那些东西本就是李家送过来的赔礼,她也不屑于占三个孩子的便宜,大部分就都给了他们。 慕玥想拒绝,可是想起他们一年都没沾什么荤腥了,想到那肉的香味,忍不住就吞了吞口水,终究没开口。 沈佳言也没什么别的说了,正要出门,慕天泽咬咬牙,别别扭扭的挤出了一句话:“当初被从慕家赶出来的时候,其实除了这个院子,还有两亩地,就是不知道现在那地是谁种着。我们反正是要走的,这院子和那地,都留给你,你若是有本事,自己将那地要回来——” 沈佳言停下了脚步,看了慕天泽一眼,才开口:“地契呢?” 慕天泽一跺脚,冲进他的屋子里,捣腾了一会,出来,丢给沈佳言一张地契:“都在这里了,以后都是你的了!算是,算是我们的赔礼——” 说完,扭头就回了屋子,关上了门。 第26章 地契 慕玥抱着慕天润,看看沈佳言,再看看慕天泽的房门,感觉有些不妙,也顺着墙根悄没声的溜了。 沈佳言看着手里的这一张地契,上面注明了,从哪里起,到哪里为止,共计两亩四分上等水田,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若是没有她将慕天泽他们从拍花子手里救出来,若是没有今日这一番谈话,只怕原主到死都不知道,原来慕天泽手里还有一张地契吧? 沉默了一会,沈佳言将地契揣到怀里。 出了院子门,没走几步路,就看到李狗蛋爹娘远远的就在附近守着,眼巴巴的看着慕家这院子呢。 见她出来,脸上露出了喜色,快步迎了上来,“可是都签了?” 沈佳言点点头,李狗蛋的娘就要伸手讨要谅解书。 沈佳言忙道:“大哥,嫂子,别慌!你们做人爽快,我也替你们着想,这谅解书,我亲手交给差爷,岂不是更好?” 李狗蛋的爹一听,是这个道理,连连点头,两夫妻带着沈佳言就往里正家赶。 里正家,柱子和他带的保长还有保甲门,已经用过饭了。 肥美现宰的老母鸡,河里捞起来的鱼,山里新鲜的竹笋炖上腊肉,腌得流油的咸鸭蛋,吃得一干人是满嘴流油。 本来里正还要劝他们喝上几杯,被柱子给拒绝了,到底还是在办公差呢。 此刻都饭足菜饱,正在堂屋里说笑,里正小心的在一旁陪着。 见李狗蛋带着沈佳言过来,都看了过来。 沈佳言也没废话,当着大家的面,话也说得漂亮,只说李狗蛋是个孩子,也是受孙家蒙骗,加上他自己也是受害者,看在大家都是乡亲,往日相处的情分上,愿意出具谅解书,还请差爷带回去,禀明县太爷云云。 一番话说得里正脸上的愁容都散去了一些,李家人更是一脸激动的看着柱子。 柱子也没想到沈佳言话说得这么漂亮,事也办得体面,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当场就接过了谅解书,还表态一定会跟禀告县太爷,还满口答应,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李狗蛋求情。 让李家人恨不得当场就给柱子磕头拜谢。 柱子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荷包,也是十分满意。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押解孙家人回去了!” 看了看沈佳言,今儿个这事办得顺利,一时高兴,也就想着多说两句,让沈佳言带着孩子在乡下不说日子好过些,起码有人要欺负,也得掂量掂量。 “沈家妹子,以后你就安心带着孩子过日子,再熬上几年,等孩子大了,你就能享福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城里寻我去,我家你是知道的,到时候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沈佳言不傻,自然明白柱子说这话的含义,心中感激,郑重谢过了柱子,又折回家去,将前几日晒得竹笋干,还有木耳干什么的,给收了一包出来。 如今她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能拿得出手,只有这些山货,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了。 却不知道,那一句话落下后,里正的眼神都变了,忍不住多看了沈佳言的背影一眼,心里嘀咕着,这沈寡妇是从县城来的,以前只觉得她家落魄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脉关系? 倒是不能小觑! 心里打着主意,面上不显,将柱子和一干人送到村口。 沈佳言将手里的这些山货塞给柱子,柱子本待不要,又怕沈佳言多心自卑,推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东光村的村民,看着他们将孙家人都押解上马车,扬长而去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头再看沈佳言,那眼神就多了一点忌惮,再无之前的轻慢了。 尤其是里正,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跟这沈寡妇示个好? 就看到沈佳言跟李家的婆娘嘀咕了两句后,朝着他走过来,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慕老三家的,你,你有什么事?” 沈佳言掏出那张地契来:“里正,这不是之前我家出了事,一直乱糟糟的,好些东西也没收拾出来。前些天才收拾出这个来,还没来得及问呢,就又出了事。今儿个我回来,倒是想起来了,所以把这地契给找出来,麻烦你给看看,我们家这两亩四分的上好水田在哪一块呢?” “不瞒大家说,如今家里开销大,好不好的,这两亩水田是自己种也好,租给别人种也罢,好歹也给家里多个进项不是?” 说着就将那地契递给了里正。 里正赵春生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心里开始骂娘! 这两亩多水田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上好的水田,谁家都眼红,当初慕家搬走的时候,这两亩多水田,还是他出面,帮自己妹妹赵春花家租下来的,说好每年给慕家五成的租子。 慕家老三出息了,将慕家一家子接到了县城,除了头一两年回来收了这租子,后头好几年,都没回来了。 自家妹子妹夫一家开始还胆小害怕,将这租子换成了银钱留着,就等着慕家什么时候回来收。 可好几年了,都没人回来,他们一家也就习惯了,以为是慕家发达了,瞧不上这点东西,倒是让他们家捡了便宜。 去年慕老三家的带着三个孩子回来,妹子一家还担心她们上门要租子呢,结果一直没见慕老三家的上门,也就将心又放回了自己肚子里,只装作不知道,糊弄了一年过去了。 如今那妹子一家,已经将那两亩上好水田当作自家的了,这突然间,慕老三家的拿出地契来,这该如何是好? 按理来说,这地是慕家的,又有地契,自然要听慕家的安排。 可妹子一家如今都指望着这地里的收入呢,更不用说那水田里已经育上秧苗了,若是慕家要将这地收回,只怕妹子一家也是不干的。 饶是赵春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慕家的地租给了谁种,村里的老人自然是知道的,听到沈佳言这话,都看向了里正,和他妹子家。 里正妹子赵春花也着急啊,正杀鸡抹脖子一般的给里正使眼色呢。 沈佳言先悄悄问过李狗蛋的娘,自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就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问上里正的。 见赵春生期期艾艾的不说话,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关切道:“可是让里正为难了?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没事,明日我去县城问问——” 话还没说完,赵春生就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声的道:“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想了这半日才想起来,你们家这水田租给那吴大锤家了。” “如今你们家是要将那水田收回啊,还是继续租出去?这吴大锤一家也是伺弄庄稼的老手了,你们家这水田,他们家伺候得极为精心,若是要继续租出去,倒不如还是租给他们家——” 第27章 了结因果 沈佳言收回地契,慢条斯理的道:“这事倒是不着急,既然知道了是租给谁家了,我明日去认认地方了再说!” 她不急,可赵春花家急啊,若是要收回,他们家那水田里的秧苗可怎么办? 赵春花忍不住就跳了出来:“那田我们家种惯了的,不租给我们家种,给谁家?再说了,一看你就是细皮嫩肉的,难不成你还能收回去自己种不成?你继续租给我们家,租子还按照往年的给也就是了,也省得麻烦不是?” 沈佳言一双眼睛,疑惑的看过去:“往年的租子?” 赵春花大咧咧的道:“最开始不就说好了么,五成的租子。难不成你想涨租子不成?” 村民一片哗然,这慕家也太豪横了吧?要知道,就是镇里最有名的善人,他的地租给人种,也是要给六成的租子,更不用说其他人了,有那心狠的,收七成八成的都有。 顿时很多家里田地不够,还要租人家田地的人家都动了心思,慕家那两亩多地,可是上好的水田,若是能租到手,只给五成的租子,一年可以省下不少的嚼用了。 都热切的看向了沈佳言。 里正瞪了赵春花一眼,个蠢货!当初这租子能压这么低,看得不是他的面子?她倒好,就这么大咧咧的给张扬了出来。 更何况她还有脸提租子?以前就别说了,去年慕老三家的带着孩子搬来一年了,她啥时候给人家交过租子了?真是个猪脑子! 果不其然,沈佳言眼神清泠泠的看着赵春花,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到:“以前就不说了,可是去年我家也未曾看到你家来交租子啊?” 啥?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 赵春花家的没交租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更有那略微知道些内情的,忍不住就小声跟身边的嘀咕:“不止去年没交呢,这地他们家算是捡大便宜了。慕家搬走后,也就交了那么一两年,就没人回来收。吴大锤一家子也就装傻充愣,一直没交过呢!” “啧啧!那可值不少银钱了!这吴大锤一家子怕是便宜没占够吧?” “可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就装死放赖不给呗——” …… 里正只觉得老脸发烧,半辈子的好名声,今儿个都要栽进去了。 更多的人是蠢蠢欲动,跟沈佳言套近乎:“慕老三家的,要不你今年将那两亩水田租给我家吧?我家一家子都是干活的汉子,那租子,我们交五成半,你看行不行?” “我说沈寡妇啊,你不如租给我家,我家先给你一半的租子如何?而且我家儿子还有点小手艺,你家屋顶啊,家具什么的坏了,要修补的,让我家儿子给你修,不要钱!” “租给我家,给你交六成租子——” …… 一时大家都争相推荐自家,毕竟这就算是六成的租子,也是划算的,谁心里都有一本帐,算得清楚的很。 吴大锤和赵春花夫妻脸都黑了,急得跳脚:“是我家先租的,肯定是给我家租——” “呸,吴大锤赵春花,你们占了人家五六年的便宜了,如今还不知足?别叫我说出好话来!” “就是,仗着你哥是里正,欺负人家孤儿寡妇的,还有理了?” …… 真是吵得不可开交。 里正脸都黑了,窝了一肚子火,见自家那蠢货妹子和妹夫居然还跳着脚的跟人争,真是恨不得上前去给两耳光。 到底是忍下了,给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将这丢人现眼的一家子给拖走。 这才整整脸色,一脸歉意的道:“慕老三家的啊,这里头有误会,当初他们家跟你家也是说好了,那租金是几年一交,前年才将之前的租子给交完,这不,他们就还当跟之前一样呢。” “不过说来他们家也有错,既然知道你们搬来了,也该问上一问的!这吴大锤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没长这个心眼,倒是让你们生了误会了!” “这说开了就好了!这地你们家租给吴大锤家也好些年了,他们一家子人多地少,就靠着这两亩地养活一家子人呢!你要是不将地租给他们家,只怕这一家老小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再说了,这地里,他们也已经下了秧苗了,若是不租给他们,这秧苗可怎么办?岂不是抛洒了?咱们庄户人家,糟蹋粮食,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你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让他们将去年的租子先补给你们,以后这租子就每年一交,这地还给他们种,你看如何?” 这里正倒是个人才,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圆过去了。 沈佳言知道里正的意思和态度了,现如今她势弱,自然不能跟里正撕破脸。 可是那吴家,她的便宜也不是这么好占的。 沈佳言沉思了一会,才道:“既然是里正开口了,也就罢了!看在里正和婶子往日里对我家照看的份上,只要吴大锤一家子将去年的租子补交了,今年也就再让他们种一年吧!毕竟已经下了秧苗不是?可咱们提前说好了,明年,这水田我是要收回的,所以让他们一家子也早做准备吧!” 这话既给了里正面子,可也说明了,明年那地要收回,吴大锤一家是别想继续占便宜了。 里正还没发话呢,吴大锤和赵春花不干了,这两亩地,他们已经当作是自家的了,能给五成的租子就不错了,还想收回?问过他们答应没? “你凭啥要收回?那是我家——”剩下的话,被里正婆娘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里正婆娘一使眼色,里正的几个儿子上前,就将吴大锤和赵春花给捂着嘴拖走了。 里正也强撑着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急急忙忙的就回家去收拾这丢人现眼的妹子和妹夫一家去了。 其他村民见看不到热闹,也就慢慢散了去。 倒是还有几个不死心的人家,追着沈佳言问,明年水田收回来后,可不可以租给他们家,租子高一点都能接受。 沈佳言也没有将话说死,只说明年收回来再说。 聪明的人自然就明白了,心里有了数,又寒暄了两句才告辞而去。 等到人都散光了,沈佳言转身,看到隔壁孙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一片狼藉,那都是被李家打砸过的痕迹。 终于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孙家,完了! 原主被孙家谋财害命的仇,她替原主报了,也算是她借用了原主的身体的报酬,了结了这一份因果! 第28章 一点都不想沾上 不知道里正在家里如何的教训收拾过了吴大锤和赵春花夫妻,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婆娘就带着两夫妻,挑着两担的稻谷,拎着两个篮子上门了。 先压着两夫妻给沈佳言赔了不是,才说明来意,只说去年的收成一般,两亩四分水田,去年一共打了八百来斤谷子,按照交五成的租子,得交四百斤谷子才是。 只是他们家人口多,那粮食只有不够吃的,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实在是没多少余粮了,先挑了一百斤谷子过来。 剩下的三百斤折合了银钱一共一两银子,外加那两个篮子里,有半篮子鸡蛋,还有一篮子是黄豆、绿豆还有高粱,各装了小小的一布口袋。 虽然不多,也是吴大锤家一点心意,还望沈佳言不要嫌弃才好。 里正婆娘在这边替吴大锤一家子说着好话,那边吴大锤和赵春花还是看得出来一脸的肉疼。 一下子去了一百斤谷子加一两银子,还有这么些好东西,真跟割了他们的肉一般,哪里还说得出好听的话,露得出好脸色来。 气得里正婆娘直翻白眼,这要不是自家男人叮嘱,她还不想来呢。 忍着怒火,又话里话外的安抚了沈佳言几句,让她放心,里正一家记她的好,以后这村里有什么事,自然不会亏待慕家云云。 沈佳言也跟着客套了几句,痛快的收了东西,将人给送出了大门。 等扭头回院子,就看到慕家三兄妹,正围着那吴家送来的租子看呢。 他们兄妹三人,以前都是城里娇养长大的,就算到了这乡下,没下过田地,哪里知道一亩水田的产量? 只不过慕天泽隐约是知道一些,这几年吴家没有送过租子到慕家的,看这么点东西,就知道吴家昧下了不少。 可沈佳言居然还痛快的收下了,还之前的租子都一笔勾销了。 若是之前,他肯定又要觉得沈佳言一点见识都没有,眼皮子浅,这么一点东西就收买了她。 但是想起昨日沈佳言的那些话,他大约也猜到了,这吴大锤是里正的妹夫,里正自然要护着他家说话,真较真起来,就算里正能逼着吴大锤一家将租子全部都补交上,以后私底下给慕家下绊子太简单不过了。 没有把握将人彻底按死之前,事情还是不要做绝的好。 不是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 只是忍不住心里会去想,若是爹还活着,一个小小的里正哪里敢这样对待他们?如今这样欺负了他们家,还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抹过去了,不过是因为知道慕家如今无人,他年纪还小罢了。 这么想着,越发怀念起当初爹还在世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就算爹远在边关,可只要他活着,就是他们的依靠。 低下头去,慕天泽的眼圈都有些红了。 沈佳言进来,也没多看,大致看了一下那些东西,想了想,直接将那一两银子推给了慕家三兄妹:“你们是要出远门的,带着银钱比较合适,这一两银子就给你们了!这些谷子,还有零碎的这些粗粮我就留下了。” 慕天泽犹豫了一下,他们如今身无分文,虽然有爹留下的东西,可如今还不在自己手里,到时候去城里,也要花钱的,这一两银子,到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因此忸怩了一下,还是将那银子给收了起来,讷讷的道:“等,等到了城里,拿到我爹的东西,说好了给你的那一件,我们绝对不会赖账的!到时候我托人给你捎回来——” 沈佳言摆摆手,对于原主那死了的便宜丈夫留下的东西,她可一点都不想沾上。 若是可能,慕家的任何东西她都不想沾边,不过这原主的嫁妆几乎都贴到慕家三兄妹身上了,等慕家兄妹真的走了,这留下的院子和水田,她暂时接手也说得过去。 到时候她上山采山货,还有租子收,再想法子做点什么生意挣点钱,手里有了钱财,哪里去不得? 沈佳言美滋滋的盘算着,将谷子和粗粮鸡蛋都搬回了自己的屋里,有了这些东西,她起码一两个月不担心没饭吃了。 慕天泽没想到沈佳言会拒绝接受爹留下的东西,那态度,唯恐避之不及,十分清晰明确的表明了,她半点都不想和慕家再有什么联系了。 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有气愤,也有释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惶恐和慌乱。 不过沈佳言可顾不上他们兄妹了,有了李家的赔礼,还有吴家的租子,他们三兄妹有吃有喝足够了,自然不用她操心。 她继续忙着上山采摘山货,那一片竹林的竹笋都被她掰得差不多了,这竹笋就算晒干了,也值不了什么钱。 倒是在一个小山坡上,发现了一片巴戟天,又叫鸡肠风的中药。 这味药,沈佳言还算熟悉,曾经帮人买过泡酒。 在现代,民间素有“北有人参南有巴戟天”之说,只有在热带或者亚热带的山林中才有,极为名贵。 没想到这山中也有,倒是意外之喜。 这巴戟天的藤蔓倒是常见,可想挖出它地下的根茎来,却不容易。 没有经验的山民就算认识这味药材,却也不容易挖到,因为它地上的藤蔓虽然多,可顺着藤蔓挖下去,却十有九空是挖不到下面的根茎的。 不过沈佳言却恰好知道,如何根据地上的藤蔓,判断下面有没有巴戟天。 巴戟天最好的采收季节,是秋冬季的时候,如今已经是春天了,但是不妨碍沈佳言先挖上一点上来,晒**制后,拿到镇上去问问价格去。 若是价格合适,这以后倒是一笔收入。 这巴戟天的藤蔓最喜欢攀在密林灌木上,要顺着藤蔓找到根茎处,然后看那藤蔓若是空心的,下头才会有巴戟天。 若是藤蔓是实心的,那下面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光是在密林灌木中钻来钻去,就极为辛苦,密林灌木中荆棘又多,不小心身上手上脸上就会被挂出一道道的血痕来。 这都罢了,最辛苦的是,你在灌木中寻找半天,也许这一片藤蔓都是实心,下面没有一点巴戟天,完全是白用工。 不过这已经算不错了,好歹比费力挖开山坡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沈佳言的运气还算不错,大概也许是因为这附近的村民都不懂采药,也不知道如何判断巴戟天藤蔓下有没有根茎的缘故。 这一小片巴戟天,倒是有七八根藤蔓下面是空心的,顺着藤蔓一路找下去,然后挖开泥土,顺着那根茎的方向,慢慢的挖开。 倒是运气不错,挖出十几条饱满的巴戟天来,一条条的,就好像鸡肠子一样,所以又叫鸡肠风。 第29章 亲娘才敢这么下手 这十几条巴戟天,看个头,大约也有十几年了,饱满粗壮,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沈佳言四月的天,挖这十几条巴戟天,浑身的衣裳都汗湿透了,头发也被灌木丛林挂得凌乱,身上手上又是划破的血痕,又是泥巴,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可她却半点不以为意,抱着那十几条巴戟天,跟抱着宝贝一般,要不是上面还沾着泥土,都恨不得亲上一口。 乐滋滋的下山,已经是下半晌的时候,还没到家,就看到村口又热闹起来。 走近一看,赫然是李家将李狗蛋给接回来了。 那柱子收了孝敬,倒是真说到做到,昨日就托人来让李家去将李狗蛋给接回来。 李家后半晌就收拾了东西,李狗蛋亲爹和两个叔叔到县城去接人去了,这回子就将人给带回来了。 五六天没见,李狗蛋的人蔫了一大截,人也瘦了不少,之前那股子机灵劲全没有了,人有些浑浑噩噩木愣愣的,只缩在他亲爹后头,低头怕生的很。 村民们得知了消息,都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七嘴八舌的问着。 慕天泽三兄妹听到这动静,也打开院子门,远远的看着这边,只还记得教训,不肯出院子门。 李狗蛋的亲娘和奶奶,看到李狗蛋这模样,哪里还惹得住,将人一把搂在怀里,就儿啊,娇娇啊,心肝啊的哭喊个不停。 李狗蛋被抱着哭了半天,却还是呆呆的,一看就是被吓坏了,还没回过神来呢。 这让李狗蛋的亲娘和奶奶越发心疼起来,一边抱着李狗蛋哭,一边骂孙家造孽,不是个东西,害了他家的狗蛋。 女人们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落忍,这李家狗蛋,往日里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村里有名的调皮捣蛋鬼,居然成了这模样,谁不看着难受? 倒是男人们,看李狗蛋没事了,关注点也就放在孙家身上了。 尤其是里正,还有孙家的亲戚们,心里惴惴不安的很,都围着李狗蛋的亲爹,打听孙家的情况呢。 李狗蛋的亲爹啐了一口:“孙家一家子不得好死的畜生!都和那些该千刀万剐的拍花子一起关在大牢里呢!那孙有才的童生被革了!听说他们一家子都要发配到北疆去!还有孙家的家产,听说都要充公呢!” 这话一出,孙家的亲戚们脸色都变了,他们心里可谋算着,这孙家人都要被发边充军,这院子田地只怕就没人了,他们能占上一点便宜呢。 要是充公了,岂不是没他们的份了? 就有人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这人都充军了还不放过?连家业都要充公?” 里正忙瞪过去:“本朝律法规定,县太爷的命令,你们不要命了,还敢说嘴?不怕也被抓去下大牢去?” 那人是孙家的二叔,听了这话,缩了缩脖子,不敢做声了。 知道孙家是彻底翻身无望,里正心里有了数,想到孙家留下的那院子和田地,忍不住心里又盘算了起来。 里正心里想什么,别人自然不得而知。 倒是李狗蛋的亲娘看到沈佳言从山下回来要进院子的身影,忙抹了一把眼泪,扯起李狗蛋,就奔了过来。 到了门口,一把将李狗蛋推到慕家门口:“跪下,给你慕家婶子他们磕头赔不是!你个没心眼的,听了人家几句好话哄,拿点东西就骗得你差点犯下大罪!要不是你慕家婶子他们大度,念着你也是被骗了,也遭了罪,写了谅解书,你如今还跟孙家那窝畜生一起蹲大牢呢!” “你慕家婶子他们的大恩大德,你这一辈子都记牢了!听到没有!快给你婶子磕几个头,谢谢他们——” 一边说着,一边就拿手将李狗蛋的头往地下按,硬按着李狗蛋砰砰磕了三个头,那声音,那动静,沈佳言听得都牙酸,也就是亲娘才敢这么下手了! 李狗蛋一路上也听自家亲爹和叔叔们念叨了无数次,说这次多亏了慕家寡妇大度,不然他这小身板发边充军?只怕没走到一半,就死在半路上了。 又念叨为了救他,家里一半的家底都被掏空了,骂他是个败家子,不省心,让全家老小上下都跟着担惊受怕。 若不是两位叔叔拦着,只怕李狗蛋半路就被他亲爹给打个半死了。 再抬头看慕家院子里慕家三兄妹,李狗蛋终于哇的哭出声来:“慕家婶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人家的哄骗了!我再也不吃糖了!给多少糖我都不骗人了!” “阿泽,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弟弟妹妹就是我弟弟妹妹!以后,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就分你们一份,谁敢欺负你们,我李狗蛋第一个不饶过他——” 慕天泽带着几分嫌弃的看着李狗蛋哭得这一脸鼻涕眼泪的模样,眉头一阵抽抽,谁要跟他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谁要他带着玩了?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东光村,以后都不可能相见了。 只是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变成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起来吧,以后可多长两个心眼,别又被人骗了就行!” 话说得别扭,可李狗蛋却高兴的一骨碌爬了起来,凑了过去:“你,你们不生我气了是吧?我知道山上真有一处李子树,就我一个人知道,我带你们去摘,给你们赔罪好不好?嗷呜——” 话还没说完,就被没好气的李狗蛋亲娘给揪住了耳朵,一把给扯到了一边:“你个混帐玩意,还提李子?你嘴咋这么欠啊,给我回家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面给沈佳言和慕天泽他们赔了个不是,揪着哎哟哎呦直叫唤的李狗蛋回家去了。 据说这一晚,李家人齐上阵,足足打断了三根竹条子,李家隔壁四邻听了一晚上李狗蛋的求饶哭喊声,东光村的狗一夜都没睡,嗷嗷狂叫了一个晚上…… 李狗蛋回来,带回来孙家的家产都要被充公的消息后,村子里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很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 因为有人打听着,说所谓的充公,就是孙家的院子和田地,都要被发卖出去,这让村里大部分都动了心思。 这几天,往里正家跑的人可不在少数。 一时间倒是无人关注慕家和李家了。 第30章 切结书 沈佳言也趁着这几天,上山又寻了不少的巴戟天回来。 这巴戟天要炮制一番,先清洗干净,用盐水泡过后,然后上锅蒸熟,蒸熟后,巴戟天里头的木芯来,再将巴戟天晒干,才能入药。 巴戟天根茎肉质紫色为上品,沈佳言采摘的这一批巴戟天,根茎肉质就是紫色,看起来品相很是不错,估摸着应该能卖个好价格。 正琢磨着这两天将晒干的巴戟天背到镇上去问问价格,慕天泽兄妹三人来跟她告别。 说是镖局那边让人带口信过来,还有三天就要出发了,让他们做好准备到县城汇合去,他们兄妹三人已经商量好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沈佳言这几日忙着采摘巴戟天,每日里早出晚归,跟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都不怎么照面,听了这话,倒是一愣。 不过马上就高兴起来,等慕家三兄妹一走,她和慕家就彻底没有关系了,自己就彻底的自由自在了。 这么想着,难得给了慕家三兄妹一个好脸色:“那就祝你们一路平安!” 想了想,似乎觉得只说这么一句话太敷衍了,又连忙补了两句:“那你们行李都收拾妥当了?路引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慕家三兄妹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什么路引?” 沈佳言:“……” 真是信了你们的邪!没路引你们出个鬼的门啊? 她一个穿越来的都知道出远门要这个东西,三个本朝土著小屁孩居然不知道?还要她来给科普? 简直离谱! 耐着性子给兄妹三人科普了路引的重要性,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出门跟着镖局就对了,没想到还要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没人跟他们说啊? 还好今天沈佳言问了这一句,不然他们去了县城也走不了。 慕天泽涨红了脸,扭头就出门去寻里正开路引去了。 没多久,倒是顺顺利利的就将兄妹三人的路引给拿了回来,还多出一张沈佳言的。 递给沈佳言的时候,才解释了一句:“我说是要回县城探亲,里正就将你的也开了,这东西反正我们也不能用,你自己拿好吧——” 说着拖着弟弟妹妹回屋里收拾行李去了。 沈佳言看着那路引,倒是有了新的主意,她的那些山货,还有晒干的巴戟天,在镇上肯定不如县城能卖出价格来。 这现成的路引在手,倒不如将这些东西都卖到县城去。 而且这慕家三兄妹大的大小的小,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不再回来,以后村里人问起,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不是? 倒不如就说她送几个孩子去县城,然后三个孩子去外家探亲去了。 就算长时间不回来,也能说是外家留着孩子不放他们回来,不然这好端端的三个孩子不见了,只怕大家都要怀疑。 拿定了主意,沈佳言收好了路引,也去收拾明日要带到县城去的东西。 那巴戟天就有十好几斤,还有一大包晒干的竹笋,蕨菜干,足足装了一个大背篓。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慕天泽三兄妹就忙忙的起来收拾,行李不算太多,也就是三兄妹的换洗衣裳,主要还是冬季的衣裳。 慕天泽可是知道,北疆那边,天气可比这里冷多了,东光村这里穿着夹衣,北疆那边还要烤火穿大棉袄呢。 别的不重要,倒是将兄妹三人的棉袄棉裤什么的都带上了。 其他的也没什么值钱的,加上三个人本来就年纪小,还要带着慕天润,实在没力气带上太多东西了。 收拾出来,慕玥就忙着要去灶屋里去准备早饭和干粮去,这要走到镇上去,还要在镇上雇车到县城,他们手头的银钱就是沈佳言那日给的一两银子,得省着些花。 吃食自然是要自己准备才好。 别的慕玥不会,可李狗蛋家赔的鸡蛋还剩下几个,还有剩下的一点米面,把鸡蛋煮上,再摊上几个大饼子,路上就够了。 结果出门就发现,灶屋里灯亮着,沈佳言正在里头忙活,从灶屋里传来一阵阵的香味。 看到慕玥,点点头:“今儿个早饭我已经做好了,叫他们来吃吧!” 慕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会,才回屋叫人。 饭桌上是难得的丰盛,圆滚滚的煮鸡蛋,软糯香浓的白粥,还有香喷喷的放了鸡蛋的煎饼,再配上沈佳言早就腌制好的泡野蒜头和泡笋,上面一层红色的剁椒,闻着就酸辣开胃。 慕家三兄妹坐在饭桌前,都不敢动筷子,只狐疑的看着沈佳言。 沈佳言知道慕天泽戒心重,只怕在怀疑自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索性把话说开:“到底是相处了几年,你们这一走,估计以后是再不会见面了!这顿早饭算我给你们兄妹三人送行!” “吃了这顿饭,我跟你们一起去县城,顺便去卖点山货。你们也别多想,这拍花子的事情还没过去呢,你们三个就这么去县城,我也不放心,将你们送到镖局了我就走。到底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就,也算是好聚好散吧!” 这也是沈佳言的心里话,虽然她觉得慕天泽三兄妹有点白眼狼属性,不过看在这院子和水田的份上,还有,三个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在现在社会,还都是未成年人呢。 就算是陌生人,见到这半大的孩子要出门,也要关注一下,何况她好歹还占了个后娘的名头? 将几个孩子平安送到县城,交到镖局的人手里,就算尽了她最后一点义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慕天泽三兄妹还能有什么说的。 闷不作声的低头吃饭。 沈佳言的手艺比起慕玥来,那可是好上太多了,三个孩子也是很久没有吃过沈佳言的手艺了,此刻都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 吃饱喝足,剩下的鸡蛋饼沈佳言都用干净的布包好,还装了一小罐子的泡菜,留着路上饿了吃,这样省钱。 收拾好东西,就该出发了,出门前,慕天泽从屋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了沈佳言:“这是切结书,我已经写好了,也都签字画押了,你收好。等我们走了,过些时日你就拿出来去找里正,就说我们兄妹三个去投奔外家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这切结书是我写给你的,代父合离,这院子和水田都归你,你和慕家再无瓜葛!以后你再嫁也好,招婿也罢,那都随你——” 第31章 碰瓷 沈佳言挑挑眉毛,没想到慕天泽这个时候脑子倒是很拎得清,方方面面也算考虑清楚了,也给了说法了,还替她也考虑进去了,倒是难得。 接过切结书,上面果然写的很清楚,说自家兄妹三人投奔外家,再不会回来,徒留沈佳言一个人,年纪轻轻守寡,着实不忍心,所以代父合离,从此慕家人与沈佳言两不相干,沈佳言可以自行婚嫁。东光村的宅院和水田一并都赠与沈佳言云云。 下头签名画押不说,还盖上了一个小印,赫然是原主那便宜早死男人,慕破军的名字,另一方只需要沈佳言签名画押就行了。 沈佳言见切结书没问题,也就小心的折叠好,收在了怀中。 背起了那一背篓的药材和山货出了门,锁好了院子。 恰逢镇上今日有集,村口已经有好几个妇人在槐树下集合,这是一并约好去镇上赶集的,今日里村里有牛车的人家,也会赶着牛车去镇上。 坐牛车的话,一个人一个大钱,在槐树下等的都是要坐牛车的。 那些舍不得掏钱的,早早的就已经出发了。 沈佳言自然是要坐牛车的,他们出来的运气好,刚出门,牛车也刚好到槐树下,大家给了钱,说说笑笑的上了车。 沈佳言连忙小跑过去,先问了赶车的,也说要坐车,那村民只收了两个大钱,就让他们上了车。 一上车,一车的婆娘,就拿眼神上下打量着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 就有人问:“沈寡妇,你们这是一家子都去赶集?” 有人眼尖,看到慕天泽兄妹三人背着包裹,忍不住就问:“怎么了这是?大包小包的,这是要将孩子送走啊?” 车上有孙家的亲戚,孙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收了牵连,最近在村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一肚子的怨气没地方发泄,见了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自然就冲着他们来了。 也就故意掐着嗓子道:“别是要将孩子送人吧?我说沈寡妇啊,虽然这几个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可也养这么大了,你怎么能送人呢?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能将孩子丢出去啊?好歹也要给慕家留个香火不是?” 这话一出,马车上都安静了。 想去扒拉着看沈佳言背篓里装着什么东西的婆娘,也收回了手。 倒是李狗蛋的二婶子也在牛车上,见是孙家人说话,没好气的就怼了一句:“孙狗剩家的,你胡说些啥呢?人家就不兴是带着孩子去走亲戚?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孙家人一样,去勾结拍花子拐卖人不成?” 这句话,就捅了孙家人的心肺了。 孙狗剩家的涨红着脸冷笑道:“我哪里胡说了?之前这沈寡妇打孩子的时候,你们不也背后说嘴,说这天下后娘,没一个好东西!打着别的娃不心疼,迟早慕家这三个小崽子是要死在沈寡妇手里么?现在充什么好人?” 一句话,几乎将车上的婆娘都得罪了。 李狗蛋的二婶子还没来得及骂回去,沈佳言开口了。 “我这后娘再不好,也不像你们孙家人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勾结拍花子拐卖妇孺吧?也没像你们孙家人,坏了名声不想想自家是些什么货色,反倒怪起别人来?” “说来我们今儿个出门,不都是你们孙家害得?出了这拍花子的事情,孩子的外祖家担心的不得了,我这不是得将孩子送过去,陪陪他们,尽尽孝心吗?怎么到你们孙家人嘴里,就成了要将孩子送人了?” “可见你们孙家人,个个心思都恶毒着呢,看到人家孩子出个门,就想到送人?你们这是跟拍花子交道打多了,看到个孩子,就往歪处想吧?” “我看我们村里家里有孩子的,还是得多留意些的好,不然说不定哪日,家里的孩子就被孙家人送人了呢——” 这话是彻底将孙狗剩家的给刺激大发了,顾不得是在牛车上,扑过来就要打沈佳言的耳光。 沈佳言能容她近身?一把抓住孙狗剩家的手,轻轻一甩,那孙狗剩家的,就栽下牛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那孙狗剩家的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一会子喊腿疼快断了,一会子喊心口疼,还拿眼睛觑牛车上的人,指望着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 结果等了半日,也没人来,大家都不是傻子,就孙狗剩家的这摸完腿,摸心口的架势,一看就啥事没有。 明显就是碰瓷呢! 李狗蛋的二婶不耐烦的道:“老杨头,这都好早晚了,得快些啊,再耽搁下去,去迟了,那集都散了——” 车上其他的婆娘也纷纷附和,可不是,这赶集就要趁早,才能将手里的东西卖出去,买到自家想要的。 要是耽搁久了,等到了镇上,集都散了,她们带的鸡蛋山货卖给谁去? 因此都催赶车的快走。 赶车的老杨头犹豫了一下,掏出一个大钱来,丢在孙狗剩家的面前:“狗剩家的,我也不能为了你一个耽误大家的功夫不是,这车钱退给你了,你自己走去镇上吧——” 说完,扬鞭赶着牛车丢下孙狗剩家的,径自去了。 车经过孙狗剩家的身边的时候,沈佳言突然喊了一声:“杨大叔,小心,要压着人腿了——” 孙狗剩家的条件反射,立刻缩回了两条腿,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旁边躲开了两步。 等她站定,才发现,那车早就经过她身边,走出好几丈远了。 牛车上的人看到了,还有谁不明白的?都嘻嘻哈哈的对着孙狗剩家的指指点点。 什么碰瓷啊!什么不要脸,居然讹人啊!什么孙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啊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孙狗剩家的气得脸都变形了,有心追上去,想了想到底不敢,再看自己浑身灰扑扑的着实狼狈,只得咬牙往回走。 心里将沈佳言和车上的婆娘们骂了个半死。 沈佳言才不会管孙狗剩家的怎么想呢,正笑盈盈的跟牛车上的婆娘们唠嗑套话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倒是将慕家三兄妹给解放出来了,不然那些婆娘们,你问一句,我摸一下的,差点没让他们兄妹抱着慕天润跳车。 此刻见注意力都集中在沈佳言身上了,三兄妹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东光村,兄妹三人除了高兴外,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隐隐的失落。 第32章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到了镇上,其他人都赶着去占地方卖自家带来的山货,沈佳言带着三个孩子,寻了镇上的车马店,雇了辆马车,就往县城而去。 一路没耽搁,就连午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饶是这般,也到了天快黑了,才到长阳县城。 进了县城,城门慢慢的关上了,县城路边的店铺,路上的小摊都已经在收摊要回家去了。 这长阳县城,曾经是慕天泽和慕玥最熟悉的地方了,哪家的糕点最好吃,哪家的胭脂水粉最好,哪家的衣服料子金银首饰最时兴,他们都如数家珍。 可当他们再度踏进这个地方时,却是如此狼狈的模样,甚至连晚上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慕家那边,当初被赶出来,是彻底翻了脸,就算他们回去,恐怕也不会让进去。 慕玥短暂的欣喜过后,就是惶恐和担心。 不由自主的伸手抓住了沈佳言的衣角。 沈佳言回头看了看慕玥这丫头脸上那表情,再看慕天泽脸上也一脸茫然的模样,也没多问,直接就往前走。 带着慕玥跟着走了两步,慕天泽才抱着慕天润紧跟了两步上来:“你,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沈佳言头都没回:“带你们去找地方吃饭,住宿!不然都露宿街头不成?” 慕玥拽紧了手里的衣角,嘴角悄悄的翘了起来,偷偷去看慕天泽,就看到慕天泽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 三兄妹跟在沈佳言后头,跟着她穿过了几条街道,到了一家客栈面前。 客栈就叫富贵客栈,原主的记忆中,这客栈价格公道,是县城里有名的老客栈,掌柜几代人都靠经营这个客栈为生,口碑一贯不错。 虽然地方略微偏僻了些,可生意却还不错。 进了客栈,直接要了两间房,看天色已经晚了,又赶了一天的路,虽然是坐马车,这颠簸了大半天的,浑身也不舒坦,索性就让店小二送了吃食到房间里来,也安全些。 三个孩子一间屋子,沈佳言自己一间,叫了热水洗漱了一番,饭菜就送上来了。 简单的一人一碗阳春面,清汤,白面,一小坨猪油,加上一点葱花,对于赶了一天路的人来说,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就是慕天润,别看年纪小,可也连汤带面的干掉了大半碗,还舍不得放下碗筷,还是慕玥怕他吃多了肚子撑得难受,哄了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得放下了碗筷。 剩下的那小半碗面条,也不能浪费,自然就被慕天泽给解决了,他这样半大的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碗面哪里够填肚子的,就是这小半碗下去,也感觉才五六分饱。 不过慕天泽也很满足了,先前沈佳言只许他们一天吃两顿,他每天饿得抓心挠肺的,后来沈佳言分给了他们大米,鸡蛋后,他可算能放开吃了。 那半袋子米,还有鸡蛋什么的,就那么几天功夫,就已经见底了。 如今虽然没吃饱,可也能忍得住,毕竟这是沈佳言掏的钱。 那边慕天润看着慕天泽吃,也跟着小嘴吧嗒着,奶声奶气的道:“阿润,明天,还要吃,吃这个面——”说着,那口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滴。 慕玥看着只觉得心酸,不过是一碗阳春面,对阿润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了。 慕天泽也沉默了,放下筷子,摸摸慕天润的头,“放心,明天还给阿润吃面。” 慕天润得到大哥的允诺,高兴的手舞足蹈,露出一排小米牙来。 慕天泽三两口将剩下的面条带汤给吃完,将碗盘给楼下店小二给送了去,又打听了几句,这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慕天润已经被慕玥给哄得快睡着了。 慕天泽小声跟慕玥商量起来:“明儿个,我去取爹留下的东西,变卖出盘缠,顺便去镖局一趟,你带着阿润就在客栈里,哪里都别去。” 慕玥懂事的点点头,知道慕天泽是要去做正事:“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会看好阿润的。” 想了想又问:“那,那后娘那边——” 慕天泽冷哼一声:“不用管她!只要她不坏咱们的事情,随便她!” 慕玥欲言又止,看慕天泽的脸色凝重,知道他压力大,毕竟这次千里迢迢去北疆,都指望他一个人,就算他再聪明再厉害,到底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心里肯定是没底的。 她做妹妹的,帮不上什么忙,不给大哥添烦恼还是能做到的。 因此将话都吞了下去,抱着慕天润又哄了一会,就一起昏睡了过去。 留下慕天泽一个人,看着熟睡的弟弟妹妹,眼中掠过一抹坚定,他是兄长,爹走了,他就是慕家的顶梁柱,不管怎么说,他一定会将弟弟妹妹平安带到北疆的! 这边慕天泽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沈佳言却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等沈佳言起来的时候,隔壁房间里,只剩下慕玥和慕天润姐弟了。 慕玥看到沈佳言,还有几分紧张,似乎怕沈佳言问起慕天泽的去处。 沈佳言才懒得管那么多,将他们三人送到县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还会费力不讨好的管他们。 更何况她今日也有事情要忙,那十来斤的巴戟天还要想法子卖出去呢。 因此只叮嘱了两句,让她们姐弟好好呆在客栈里别乱跑,就背着背篓出门去了。 长阳县的早晨也是热闹的,出了客栈,街边的店铺都已经开门了,路边的小摊有各色卖早点的。 长阳县城的居民大多习惯了在街上吃早饭,普通人家的男人,一大早的相约好,在街边小铺门口坐下,要了一壶浊酒,点上一碗面,配上两个小菜,就能消磨大半天的时光。 长阳县产大米,有面条,也有米粉。 本地人爱吃米粉多一些,米粉多是用早稻米,大米浸泡一夜,然后捞起来,清水和米比例对半,用石磨磨出米浆来。 然后一口大的锅里,放入水烧开,将米浆舀入薄薄的铁盘里,摊匀,放入热水锅里蒸上那么一两分钟,薄薄的米皮就蒸熟了,取出来摊在竹竿上晾凉。 晾凉后的米皮切成手指头宽的米粉条,放入开水锅里汆烫后捞起来放在在碗里,浇上大骨头熬出来的汤,再放各色的调料和臊子,就是本地人最爱吃的米粉了。 一路上,这种米粉面条铺子最多,生意也颇不错。 第33章 不告而别 路边还有包子铺,门口那又大又圆的蒸笼架在锅炉上,堆得有一人多高,热气腾腾的,一笼蒸好了,被包子铺的老板踩着凳子,轻巧的从最上面取下来,蒸笼格子里,一个个白胖的包子和馒头散发着热气。 还有卖炸油条,油墩子,面窝和鸡冠饺的,都被炸得酥脆金黄,泛着油光从锅里捞出来,食物的焦香扑鼻,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也有卖豆腐脑的,白花花嫩生生的豆腐脑,洁白如玉的装在木桶里,有人要买,揭开木桶盖,用扁平的大勺子给舀上来,浇上红糖浆,又甜又滑又嫩,入口即化。 还有热气腾腾的豆浆,一文钱一大碗,买上一根刚出锅炸得酥脆的油条,将油条撕成小段,泡在豆浆里吃,格外香甜。 沈佳言闻着这些香味,肚子也忍不住抗议起来,实在没抵抗得住,要了一碗豆腐脑,加上一个圆滚滚油滋滋的油墩子。 豆腐脑甜,油墩子却是咸味的,里头还有葱花,香喷喷的,咬一口,油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吃完还觉得意犹未尽,又要了一个鸡冠饺,里头是鸡蛋韭菜馅的,春天头几茬的韭菜,又嫩又肥美,虽然鸡蛋不多,可也足够鲜了。 吃饱喝足,沈佳言就往长阳县最大最公道的药铺安济堂走去。 这安济堂在长阳县也算是老字号了,乃是祖传的医术,听说祖上还曾经出过御医,后来告老还乡,开了安济堂,如今也有几十年了。 安济堂就在县衙附近不远,因为时间还早,倒是没看到有病人,只有一个药童在柜台后碾药。 见沈佳言进来,忙起身招呼:“是看病还是抓药?” 沈佳言问他家可收鸡肠风? 那药童一愣,打量了一下沈佳言和她背着的背篓,将沈佳言请到一边小屋里让她稍等,自己咕咚咕咚跑到里屋去喊人去了。 没一会子,药铺的掌柜就跟着出来了,进了小屋,就问鸡肠风在哪里? 沈佳言放下背篓,从里面拎出一段来,递给了那掌柜。 掌柜的神色一动,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形如鸡肠,且折断面不平,质坚韧,呈淡紫色,拿舌头舔一下,味苦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涩味,可不就是鸡肠风? 而且看手里的这一段,晒干后都足足比成年男人的大拇指还要粗,这年份起码有二三十年了。 品质算是相当不错了,这鸡肠风以色紫为佳,而且看着也新鲜,炮、、制的手法也没问题,当下爽快的点头:“若都是这种成色的,有多少我这边都能收?” 沈佳言将自己背篓里的鸡肠风都给拿了出来,掌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是这样的品质的鸡肠风可是难得。 那药童十分有眼色,急忙去拿秤来称了一下,一共是十二斤三两二钱。 掌柜的看沈佳言的穿着,再看她身形瘦削,面色发黄,就知道家境窘迫,又是年轻女人,能挖到这些,也十分艰难了。 想了想,去柜台里,捡出四两碎银子来,放在了台面上, 沈佳言没想到这十来斤的鸡肠风居然就能卖四两银子,在现代也是差不多是四千来块钱呢,在东光村,差不多可以买下一亩中等水田了。 因此格外痛快的收了钱,还问了一句,还收别的药材吗? 掌柜的一面让药童将药材收好,一面回答:“若都是这样成色的鸡肠风,以后你有多少,都给我家送来!别的草药,普通的咱们家倒是要的不多,什么玉竹黄精之类的,若是有,咱们家也是收的,价格你放心,我们安济堂的口碑长阳县都知道,绝对不会糊弄乡里乡亲的。” 沈佳言心里有了数,谢过了掌柜,就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就是几家山货铺子,沈佳言大大方方的背着背篓进去问人家要不要收竹笋干和木耳干,还抓了两把,让铺子的伙计看看成色。 山货铺子的伙计见她说话大方,东西也不差,这东西在本地不值钱,可是转销到外地去,那价格可就不便宜了,因此也爽快的收了。 只是这竹笋干和木耳干就没那药材值钱,大半筐子,也不过才卖了二百来个大钱。 沈佳言又言语间奉承了那伙计两句,哄得那伙计倒是提点了她几句,那些山货什么时候最值钱,让她以后多留心,有好的再到他家来,保管价格给的公道。 沈佳言将伙计的提点都记在了心里,又谢过了那伙计,才转身出了山货铺子。 这一趟来长阳县,不仅有了收入,心里也有了底,知道什么挣钱,以后倒是不用做无用功了。 出来旁边就是各色的杂货铺子,沈佳言想着家中各色调料什么的都缺,加上手头有了钱,她不是个亏待自己的性子,就进了杂货铺子,只觉得看这个也需要,那个也想买。 到最后出来,什么酱油,醋,盐巴,还有香料,把背篓都装了一半,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等到赶回客栈,已经都是中午了。 一进客栈,那店小二就迎了上来:“这位客官,跟你一起的那三个小客官已经将房钱都结清了,还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托我们转交给你。” 说着递过来一个不起眼的木头盒子。 沈佳言真没想到慕天泽三兄妹居然留下东西不告而别。 掂量着那个木头盒子,里头应该就是慕天泽说的,原主那便宜男人留下的物件里的一样吧? 这是怕她不要,还是怕她见财起意都要,所以才趁着她不在,留下东西就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是因为什么,千里迢迢,有心眼总比没心眼强,只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吧! 三个孩子都走了,她也就彻底跟慕家再无关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回过神来,谢过了那店小二,既然房钱都结算了,她在长阳县的事情也都办完了,早点回去的好。 出门买了几个包子,又去车马店问了一下,刚好有回四方镇的马车,车上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加上她一个,马车也就满了,可以出发了。 第34章 夜半登徒子 一路颠簸到了四方镇,暮色笼罩,沈佳言还要赶上十几里的山路。 暮色中,山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远远看去,山林里黑漆漆一片,风吹过山崖,发出尖利的嚎叫声,偶尔有几只老鸹从头顶飞过,声音嘶哑,叫声渗人。 饶是沈佳言胆子不小,这一路走得也是心惊肉跳,毕竟走得都是山路,这山中可有不少野兽,趁着晚上出来觅食,也不是没有伤人的先例。 还好她运气不错,跌跌撞撞的好歹也是平安到家了。 村里人早就睡下了,听到动静,村里的狗吠叫了几声,等沈佳言进了院子,也就夹着尾巴走远了。 这一来一去县城,也累得慌,沈佳言虽然肚子饿了,也懒得做饭,胡乱洗漱了一下,就睡下了。 第二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 院子外头闹哄哄的,爬起来在院墙边侧耳一听,原来是为了变卖孙家院子和田地闹起来了。 里正昨日得了消息,上头发话了,让将孙家院子和田地都变卖出现银再上缴上去。 这东光村地处偏僻,也不会有外地人来买卖,说来也就看本村的村民,有没有想买下来的。 孙家的院子,是当初孙有才爹娘分家后建的,只有三间屋子,后来孩子多了,大了要成亲,才又建了东西厢房各三间,年头不长。 孙家出了个童生,她家就格外讲究些,屋子保存的也还算不错,虽然值钱的大多被李家人给砸了,可几间屋子还好好的就成了。 那些家里孩子多,成亲了住不开的人家,都打上了主意。 再加上孙家名下还有四亩水田,五亩旱地,在村里可是蝎子屎独一份,不然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不是? 这些可都是要变卖的,别的不说,就孙家这几亩地,可是被不少人看中了。 此刻在外头争吵不休的,就是孙家的亲戚族人和吴大锤家的。 沈佳言听了几句,不过是孙家族人觉得那本就是他们孙家人的地,就算是充公变卖,也得先紧着他们孙家人买。 吴大锤家的则跳着脚的喊,说这充公变卖了,卖给谁家不是卖?凭啥紧着孙家人?孙家如今没了童生,可还有什么可狂的? 其他还有怀着各种心思的,沈佳言也懒得听。 自去洗漱做早饭去了。 手头有了银钱,又有了各色调料,又不用担心家里还有其他眼睛看着,沈佳言自然是可着自己的性子来。 切了一块腊肉,泡了一点竹笋干,切成小碎丁丁,淘米下锅,打算做个腊肉竹笋干焖饭。 饭都快焖熟了,再打入一个鸡蛋,上头铺上一层小白菜,淋上酱油,醋,糖调成的料汁,一阵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蒸腾而去。 盖上锅盖,抽去灶膛里多余的柴火,再焖上三五分钟起锅,不仅香气扑鼻,还有一层焦脆油滋滋的锅巴,再好吃不过了。 等饭好的这一会子,沈佳言收拾了一下屋子,看到了慕天泽留下的那个木盒子。 昨天在外头,回家又睡了,一直没打开,都不知道里头装着啥,打开一看,黄澄澄金灿灿一只绞丝镶红宝金手镯出现在眼前。 先不说这工艺,就这分量,就足足有二三两重,上头的红宝有七八颗,颗颗都有小孩子小拇指头那么大。 沈佳言都看呆了,这种东西,在现代,估计只有在博物馆才能见到,如今居然就这么躺在她手心里。 眨了眨眼睛,沈佳言“哐——”一下子合上了盒子,深吸了一口气。 一时不知道该为拥有这样一只金手镯高兴呢,还是替原主感到悲哀。 想了想,将这盒子给收了起来,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让外人看见知道,不然只怕引起了外人的觊觎,那就不好了。 顺着就想到了慕天泽三兄妹,他们随便拿出一样来,就是这样的好东西,三个孩子,怀揣着这些珍宝,千里迢迢,若是暴露了,只怕下场堪忧啊。 只能希望他们兄妹三人自求多福了。 收拾好东西,沈佳言吃了饭,就开始收拾院子。 慕天泽兄妹三人住过的房间,这些日子,沈佳言没管,都是他们自己收拾,这推开屋门一看,里头乱糟糟的。 床上的被褥什么的胡乱的卷在那里,还乱七八糟的丢着一些不要的衣裳之类的东西,看着就乱。 花了一天的功夫,将床上的被褥给拆了下来,该晒的晒,该洗的洗。 那些慕天泽兄妹没带走的衣裳,大多是夏季的,或者穿旧了的衣裳。 这些衣服,虽然旧了些,可料子都还算不错,也几乎没有补丁,在乡下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慕家兄妹虽然吃了这一年多的苦,到底也没改掉那富贵习气,估摸着慕天泽知道慕破军给他们留下的东西值钱,这些东西看不上,索性只带了冬衣,别的都留下了吧。 若是全丢了,也挺可惜的。 沈佳言也不愿动他们的东西,索性都叠好,装在了他们房间里的大木箱子里。 又细致的将两间屋子都打扫干净了,将屋门给锁上了。 就这么零零碎碎的收拾,一天的时间居然就过去了。 中间也就是李狗蛋的娘看到院子里晾晒着满院子的床单褥子,进来问了两句,约她明日上山去。 沈佳言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又寒暄了几句,才将人送出门,就看到隔壁孙家院子的门已经关上了。 听那李狗蛋的娘说,村里人对孙家留下的东西,不少人心动的,那院子就有好几家想买,只不过都不想出高价,如今就卡在那里了。 还有那水田旱地,谁都想买,如今为了这几亩地,恨不得在里正家人头打成猪脑子,也不知道要闹多久呢。 不过这和沈佳言都没多大关系,她如今又不打算买田地,也就听了一耳朵。 倒是李狗蛋的娘走之前提醒了一句,只说如今那慕家三兄妹回外家探亲,这家里只有她一人,问她怕不怕?要是怕,她就喊人来给她一起作几天伴。 毕竟这村口的位置,除了慕家和孙家挨着,其他两户都离得远,如今孙家无人,真有个什么,就沈佳言一个人,怕有个什么好歹。 沈佳言只觉得这样才清净,哪里会害怕。 更何况,这慕家兄妹是一去不回的,难不成一直让李狗蛋的娘给自己作伴不成?大不了到时候买条狗看家护院也就是了。 因此谢过了李狗蛋娘的好意,看着李狗蛋娘欲言又止的回去了。 送走李狗蛋的娘,也差不多太阳就下山了,赶着天还没黑,沈佳言随便弄了点东西填了肚子,收拾洗漱完,天色就黑了下来。 乡下都是趁着天还没黑就赶快吃饭洗漱收拾干净,天一黑都躺在床上了,这样省灯油。 沈佳言如今也习惯这种作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似乎才睡了没多久,就听到外头远远的几声狗叫,然后很快就没了声音。 沈佳言也没当回事,以为是夜归的人回来了,翻个身正要再睡。 就听到院墙外似乎有动静,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丢到了院子里。 沈佳言眼皮子一跳,悄没声息的从床上翻身而起,顺手就摸到了床边放着的一根木棍,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户边,用手指戳开了窗户纸,往外头院子里看去。 就看到夜色中,一个黑影,从院墙外探出头来,朝着院子里头打探了一圈,中间还又丢了一块石头在院子里,等了一等,没听到动静。 才翻身上了院墙,嘴里还学了两声蛤蟆叫,还是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才放心的,从院墙上翻了下来。 只不过大晚上的,眼神不太好使,刚好落脚的地方,是沈佳言从山上拖回来的那根上头有木耳的朽木上。 就听到咔嚓一声,然后一声短促的:“哎呦,我艹——” 不过很快就消了声,只余又重又长的抽气声。 沈佳言在屋里看的很清楚,那黑影,在院子里抱着一只脚又蹦又跳又是抽气,跟摸了电门似的。 好一会子,估摸着才缓过来,瘸着一条腿,还不死心,朝着沈佳言睡的这屋摸过来。 摸到了门边,那黑影敲了敲门,小声的道:“沈寡妇,沈寡妇开开门——” 沈佳言眼神冷冽,捏紧了手里的木棍,嘴里却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来:“谁?是谁在外面?” 那黑影越发得了意,淫笑着道:“沈寡妇,开门!我是你的情哥哥呀!乖乖的开门,让哥哥好生疼疼你!可怜见的,这嫁了个男人没多久就守了寡!都不知道男人的好处吧?快开门,哥哥今天让你知道知道男人的好处!保证让你以后离不得哥哥——” 沈佳言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她终于明白李狗蛋的娘下午那番欲言又止有什么意思了。 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寡妇自己能守住,可总有那些怀了不轨之心的男人们,欺负寡妇没了男人,想占些便宜。 以前是慕天泽三兄妹在家,别的不说,只要这家里有个男丁,十来岁,就很能镇得住人了,起码那些包藏祸心的男人们,还要收敛些。 这不,大约是都知道慕天泽兄妹回外祖家探亲,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些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来夜探慕家了。 可以想象,只要一个人得手,以后这村里只要立身不正的男人,就都会动歪心思。 心里飞快的转过这些念头,沈佳言嘴里却仍旧不忘记故作惊恐和羞恼的怒道:“你,你们这些登徒子!快滚!再不滚我要叫人了——” 外面的黑影听了这话,不仅不害怕,反而更加放肆起来:“叫吧,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叫得越响才越带劲呢!把人都叫来了更好,让大家伙看看,这城里来的小寡妇男人才走了一年,就动了春心了,将几个孩子打发走了,勾着男人上门呢——” 沈佳言嘴里含糊的骂道:“胡说!你,你胡说——” 外头黑影已经等得不耐烦,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开始撬起门闩来,嘴里还乱七八糟的说着:“我劝你,乖乖的把门打开,将哥哥伺候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不然,惹急了劳资,一会子看怎么收拾你!不过是个小寡妇,还真以为自己是贞洁烈女不成?又不是没被男人沾过身,装什么装……” 一看就是溜门撬户的老手,三两下,那门闩就开始松动了。 很快就听到吧嗒一声,门闩被刀给撬开落在了地上,黑影收拾起刀来,迫不及待地一把推开了门,就往里头冲:“好妹妹,来,让哥哥亲香亲香——” 迎头有什么破空而来,屋里黑暗,那黑影看不清楚,只听到风声,然后“砰——”的一声,眼前一黑,脑袋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5章 帮你一劳永逸 王癞子是东光村有名的混混,三代单传,王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偏生他爹死得早,他爷爷奶奶和他娘守着这么一根独苗过日子,宠得没边了。 自从沈佳言来了东光村后,王癞子就打上了她的注意。 不过她家还有几个小崽子,加上隔壁又是孙童生家,也就没好下手。 没曾想,这天降大运,孙家一家子都下了大牢,慕家那几个小崽子也去探亲,就只剩下沈寡妇一人,王癞子的心立刻就活动起来。 一看到沈佳言回来,王癞子就做了准备,买了两个包子,塞了蒙汗药,天还没黑就远远的在孙家那边林子里躲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就往慕家院子摸。 半路上遇到两条狗,包子丢过去,那狗吞了包子,没一会子就倒了。 这附近都没人,再看慕家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的,王癞子那个兴奋啊。 才撬开了房门,刚要扑到床上去,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浑身动弹不得,凉飕飕的,脑袋也是一阵阵的抽疼,还有一股子血腥味萦绕。 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水沟里,水沟里的水都干涸了,只留下一脚深的淤泥,他整个人都躺在淤泥地里,这大半夜的山风一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嘴巴被堵上了,想抬起手来,手却被麻绳捆在,动弹不得。 忍不住就惊慌起来,是什么情况? 是不是这沈寡妇有姘头?早就躲在她屋子里?自己这是遭了暗算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明明都摸到了沈寡妇的屋里了,这会子居然躺在了水沟里? 挣扎着左右想看看,到底是谁对他下了手。 扭头,就看到了水沟边上,蹲着一个黑影,正静静的看着他呢。 “鬼啊——”王癞子被堵住了嘴,这一声鬼怎么也没喊出来,只听到一阵阵急促的呜呜呀呀的声音,若是有灯光,就能看得到王癞子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别看他平日里偷鸡摸狗欺负寡妇不成个人样,可最怕的就是鬼了。 嘴里一边无声的喊着,手虽然使不上劲,可两腿拼命的蹬着,屁股在淤泥里蹭着,使劲往后缩。 那黑影见王癞子这样,嗤笑了一声,在夜色和山风中,越发显得阴森可怕。 那王癞子吓得裤裆一热,真是屎尿都吓出来了。 虽然有那淤泥挡着,可那臭味也顺着风飘了过来。 沈佳言拿手挡住了鼻子,往上风处走了两步,这才冷笑道:“刚才不是还喊着,要当情哥哥,好好疼疼我的吗?姑奶奶不用你疼!姑奶奶疼疼你,好不好?” 王癞子现在才听出来,这黑影不是别人,居然是平日里看着最胆小的沈寡妇? 怎么会是她?王癞子还没反应过来。 那边,沈佳言话说完,手里的那木棍对准了王癞子的膝盖处狠狠的一敲,就听得咔嚓一声,王癞子痛得喊不出来,只在那淤泥里打滚。 沈佳言好整以暇的看着王癞子在淤泥里滚了好半天,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整个人身上都裹了一层臭气哄哄的泥巴,跟一条死狗一样的躺在那里不动了。 这才上前:“喊啊,先前不是挺得瑟的吗?现在怎么不喊了?不是要让我知道男人的好处么?这男人的好处我不用知道,今儿个先让知道知道得罪女人的好处!” “不就是仗着多那二两肉,就欺负寡妇吗?看你这熟门熟路的模样,没少欺负女人吧?都是那脐下三寸惹的祸,今儿个姑奶奶就替你除了那孽根,一了百了好不好?不用太谢谢姑奶奶!就当日行一善了!” 说着又举起了那手里的木棍。 王癞子急了,断别的腿还能接回来,那条腿可不能断!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手上捆着绳索,猛的爬起来,拖着一条腿,就拼命的往水沟那边爬。 心里更是恐惧万分,深恨自己走了眼,这哪里是孤苦无依胆小懦弱的小寡妇啊? 这分明是凶残可怕的下山母大虫! 早知道会是这样,打死他也不敢半夜翻慕家的墙啊! 王癞子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水沟有些深,加上王癞子一条腿已经断了,手上身上又全是又滑又黏的泥巴,往上爬三步,滑两步,折腾半天了还在水沟底扑腾呢。 沈佳言看王癞子扑腾了半天,扑腾不动了,这才又慢吞吞的开口:“跑呀,怎么不跑了?你跑,我追,我看你插翅难飞啊~~” 这话音一落,王癞子绝望的看着那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的水沟边,颓然的放弃了继续逃走的念头,想说话,张嘴又是一阵呜呜。 忙伸手将嘴里塞着的稻草扯出来,哀求道:“沈寡妇,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猪油糊了心窍,才对你动了那该死的糊涂念头!我该死!你大人大量,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还没娶媳妇,没给我们王家留后呢!你就行行好,饶了我这条狗命行不行?” 一边说一边啪啪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沈佳言看着王癞子这疯狂扇自己耳光的狼狈模样,半天后笑了,“想让我放过你?” 王癞子拼命的点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沈寡妇,只要你肯放了我!以后,以后我绝对绕着你走!我再也不打你的主意了!我清心寡欲当和尚去,行不行?” 情急之下,王癞子顺口胡说,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只一心想着求沈佳言饶过他。 沈佳言倒是笑了:“既然你都要清心寡欲当和尚了,留着它做啥?来,不要怕,姑奶奶今天送佛送到西,帮你一劳永逸——” 说着手里的木棍又举了起来。 王癞子心神激荡,又怕又慌,眼睛一翻,居然给吓得昏死了过去。 沈佳言见王癞子动也不动,拿木棍戳了他两下,也没有动静,这才啐了一口:“真没用,这样就吓昏过去了,呸——” 想起来还不痛快,又拿木棍在王癞子身上寻那又痛又看不出伤痕的位置,使劲敲打了几下,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才收起木棍,转身往家里走。 这大半夜的,将王癞子从院子里拖出来,也亏得这村口附近无人,几条狗也被王癞子给放倒了,才能人不知鬼不觉的将人给拖到这村外的水沟边。 有了这个教训,想必王癞子之流的混混,再想半夜摸她的院子门,也要掂量掂量了。 不过,她也不能大意,明儿个就要去寻人,将后头那院墙再修补一下,还要抱一条看门狗回来看家才是。 第36章 沾上就要脱层皮 天色刚微微发白,村里的大公鸡就开始打鸣,陆陆续续的就有人起床了。 尤其是村里的老人,总是闲不住,趁着早上一边放牛,一边背着一个粪筐,跟在牛屁股后头,将牛粪捡回家。 要知道,这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牛粪可是好东西,不能便宜了别人家。 村口水沟附近的草长得茂盛,不少人就习惯将牛牵到这里放着,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几个老头牵着牛,说说笑笑的走到水沟旁,正唠着孙家那田地的事情呢,有人一扭头,依稀仿佛在水沟里看到个人? 凑近一看,一个浑身糊满了泥巴的人半躺在那水沟里,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几个老人看着害怕,壮起胆子凑近去,试探了一下好像还有呼吸,再仔细瞅瞅那张脸,虽然沾满了泥巴,可看着有几分眼熟?这不是村里那混混王癞子吗? 等到李狗蛋的亲娘来敲门,约沈佳言上山的时候,满村子都知道,那混混王癞子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失脚跌进了村口的水沟里,滚了一身的泥巴也没爬出来。 还是今儿个早上放牛的发现,给让人抬回去了。 听说这跌得可不轻,腿都摔断了,人如今还昏迷不醒呢,那王癞子的亲娘和亲奶奶,都是浑没个主意的妇道人家,只守着那王癞子在家里哭呢。 这王癞子打小就偷鸡摸狗,被人找上门来,他奶奶和他亲娘不仅不教训他,还倒打一耙,怪别人没把自家的鸡鸭看管好,得亏没吃坏肚子,恨不得还要别人倒赔他家钱。 前两年王癞子的爷爷也去世了,就剩下祖孙三代,两个寡妇守着他一个,倒是想给他寻个媳妇呢。 可家境略微过得去的,谁家愿意把自家好好的闺女嫁给王癞子这个混混? 家境差想卖闺女的,这王癞子家也掏不出钱来买媳妇,于是就这么一直耽搁了。 王癞子知道自己娶不着媳妇,也不着急,反正他有钱的时候,就买肉打酒,往那隔壁村里的寡妇院子里一钻,比神仙还快活呢。 偶尔村里有那年轻的小媳妇大姑娘落单的时候,遇到这王癞子,虽然不敢动手,嘴里那不干不净的也没少占便宜。 因此在东光村是人憎狗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他摔成这样,倒是村里人都暗地里拍手称快。 李狗蛋的亲娘全氏,带着几个平日里相好的婆娘,带着沈佳言上山,也在说这事,咬牙切齿的:“那个王癞子,就不是个东西!去年我家一只刚下蛋的母鸡,一会没瞅见,就寻不到了。后来在王癞子家院子后头,看到了一堆鸡毛,一看就是我家那只母鸡的花色。我寻他家讨个说法,一家子不要脸的护着,还问我,说凭啥说那鸡是我家的?对着那一堆鸡毛喊,那鸡毛能答应不成?把我给气得——” “可不是,偷鸡摸狗也就算了,还下流的很!那日我跟村里几个小媳妇在河边洗衣裳,那王癞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脱得精光溜溜的就往河里扑,吓得我们几个连衣裳都没敢要,就跑了——” “王癞子那个小畜生,可不是个东西了!如今老天开眼,让他断了一条腿,咱们可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只可惜,这样的小畜生,怎么不直接摔死算了——” …… 说起王癞子,都没一句好话,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全氏看到沈佳言只在一旁听着,想起她的身份,又叮嘱了她几句:“沈大妹子你是不知道!王癞子那个小畜生,最不是个东西!他欺软怕硬,别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只敢口头占些便宜,最爱对那无依无靠的寡妇下手。” “咱们村还好,隔壁村有两个小寡妇,一个被他祸害了,气性大直接投河了;还有一个被祸害了,破罐子破摔,如今就跟那窑姐儿似的,谁不背地里骂她是破鞋?” “你可得防着些!不过那王癞子如今断了腿,你倒也不怕,只等你家三个孩子回来,他也就不敢了——” 沈佳言知道全氏提点是一片好心,谢过了她,心里却有些后悔,早知道这王癞子居然手里沾惹过人命,昨儿个那番教训还是太轻了,应该将他三条腿一起打折打碎的! 全氏不知道沈佳言在后悔昨天下手太轻,看她一脸郁色,还以为她害怕呢,又和其他婆娘好生一起安抚了她几句。 恰好到了她们往日里采野菜的地方,也就都住嘴不说了。 这一块山坡上,别的没有,有一种本地叫刺老苞的野菜,那树枝竿上全是刺,就顶端长出半红半绿的叶芽苞来。 小心掐下这叶芽苞来,回家用开水焯过后,凉拌来吃,极为清香爽口。 如今天气越发热起来,家里有一道这样的菜,清凉可口,香味特别,不少人都爱这一口。 这种山中的美味,也只有附近的村民每年这个时间才能享受一二,因为数量本来就不多,又不容易采摘,也只有极为勤快的婆娘才会这个时候上山,花费半天的功夫,让家里人尝尝鲜。 沈佳言如今身手利落,倒是采摘了不少,不过最后她只留下了一点尝鲜,其他的都分与了众人。 让其他几个村里的婆娘,对沈佳言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上了不少,只觉得这沈寡妇虽然话不多,看着柔柔弱弱的,可干活利落,倒是挺会为人处世的。 因此下山的时候,倒是都说好了,以后上山什么的,都会约上沈佳言。 一路说说笑笑的下山,才进了村,远远的就看到李狗蛋跑了过来,大约是被揍得狠了,这跑起来还一瘸一拐的呢。 跑到沈佳言面前,满头大汗:“沈家婶子,你,你快躲躲去!王癞子的奶奶和娘,抬着王癞子去了你家门口,说是你害了王癞子,要你嫁给王癞子伺候他赎罪呢!” “啥?”跟着沈佳言一起下山的婆娘们都惊呆了。 李狗蛋的娘先反应过来,推着沈佳言:“你快进山里躲躲去,这王家一家子都不好缠,沾上就要脱层皮的!你孤零零一个人,若真是被缠上了,那以后就没法子说清了!难不成真要嫁给王癞子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不成?” “就是,更何况那王癞子都断了腿,说不得以后就是个废物了,这是要赖上你,让你伺候他一辈子呢!可不能上了他们家的当!你进山顺着那小路,从村外走,去镇上也好,或者回县城躲上几天吧——” 几个婆娘纷纷出主意,都让沈佳言快走。 第37章 绿帽子? 沈佳言苦笑:“各位嫂子姐姐,就算我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不成?我清清白白的,跟那什么王癞子王麻子的压根就不认识,真躲了,估计还说不清了。我倒是要看看,这王家到底打什么主意?难不成还要硬赖着不成?这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么一说,大家倒是想起来,这沈佳言可不是一般无权无势的小寡妇,她可是城里来的,就算再不被婆家喜欢,可王癞子真要强娶她,那婆家能干看着? 更何况孙家之事,那个衙门的差爷,看着跟沈寡妇可是关系匪浅啊。 这么一想,大家也就不劝着沈佳言了,到底还是不放心,跟着她后头往慕家走。 沈佳言将李狗蛋拖到了一边,叮嘱了几句。 李狗蛋连连点头,直奔里正家去了。 慕家门口。 王癞子躺在门板上,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慕家院子的面前。 王癞子的亲奶奶和亲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边哭嚎,一边拼命的拍着慕家的院子门。 嘴里还喊着:“沈寡妇,你个小贱人!你快出来!别以为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就能躲得过去!你快出来——” 周围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村民只觉得这几日的东光村真是格外的热闹,这一天天的故事层出不穷,吃瓜吃得都快撑死了。 有人看到过沈佳言一早上跟着其他人上山的,就在人群里喊:“你们把手拍断,嗓子喊哑也没用,沈寡妇一早就上山去了,家里没人呢!” 那王癞子的亲娘一听,脸色一僵,忙收回了手,眼睛只看向王癞子的奶奶:“娘,这,这人家沈寡妇不在家呢,咱们,咱们是回去还是?” 王癞子的奶奶白眼珠子一翻:“回去做啥?就在这里守着!那小寡妇是上山了,又不是不回来了!老娘倒要看看,这小贱人,害了我孙子,怎么还有脸上山去?” 人群里就人问了:“王癞子他奶奶,你家孙子不是自己跌水沟里了么,关人家沈寡妇什么事?” “放屁!村口那条路,我孙子走了有八百遍了,能跌水沟里去?再说了,他昨儿个就说跟沈寡妇说好了,晚上要到沈寡妇家过夜的!怎么会去村口掉水沟里去?可见就是沈寡妇害了我家癞子——” 这话一出,围观的村民都炸了锅了。 有厚道些的开口道:“王癞子他奶奶,你可积些口德吧!人家好端端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寡妇,你这不是坏人家名声吗?别逼急了,到时候闹出人命来,那可就造孽了!” 孙家族里的人听了,尤其是孙狗剩家的,眼珠子一转,大声道:“这可说不准!俗话说的好,这寡妇门前是非多,哪个寡妇能守得住?这王癞子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说不定那沈寡妇早就跟那王癞子勾搭在一起了——” 沈佳言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孙狗剩家的本就站在人群外,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佳言和一群婆娘过来了,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沈佳言二话不说,几步上前,一把抓过孙狗剩家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长了一张嘴不会说人话,那就别说了!” 这一耳光,沈佳言并未留力气,孙狗剩家的只觉得脸颊一阵发麻,脑瓜子都嗡嗡的。 等她站稳,嘴里一嘴的腥甜,一张嘴,吐出两颗槽牙来。 本来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村民们,一下子哑了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孙狗剩家的捂着脸,哆嗦着手指着沈佳言:“你,你居然,居然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头一低,对着沈佳言的肚子就冲了过来。 沈佳言轻轻一个侧身,就避开了孙狗剩家的冲势,顺手还一把薅住了孙狗剩家的头发,将她一把给扯了回来,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我打了你又怎么样?你敢胡说八道满嘴放屁,我就敢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觉得我是个寡妇好欺负是吧?一个个的都跑到我家门口来欺负我?满嘴喷粪,说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告诉你,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你干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好事,我可就都说出来了——” 孙狗剩家的心一跳,眼神躲闪,嘴里还嚷嚷着:“老娘我行的正站得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满嘴胡咧咧,以为别人会相信?” 沈佳言冷笑:“我满嘴胡咧咧?行,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你跟隔壁孙老二钻了村口的小树林,当没人看见吗?去年腊月初八那边,你给孙家送腊八粥,转头就跟孙老二在后院角落里抱成一团——” 孙狗剩家的听了第一句话,就慌了手脚,挣扎着要去捂沈佳言的嘴:“你胡说,你胡说八道——我要撕了你的嘴——” 远处跟着里正赶来的孙狗剩,本来看到自己婆娘被沈佳言欺负,就急了,扑过来就要扇沈佳言耳光的,结果走进就听到了这两句话,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那蒲扇大的巴掌,立刻就改了方向,一巴掌将孙狗剩家的给扇到了地上。 扑上去,按住孙狗剩家的,扯着她的头发,面目狰狞的问道:“好你个贱人!你居然给老子戴绿帽子?” 孙狗剩家的吓得面容失色,浑身抖如筛糠,拼命的摇头否认:“我,我没有——” “啪——”孙狗剩一巴掌扇过去:“没有?你当劳资傻吗?二月二那天,你说去孙老二家坐坐去,回来头发上就沾着草根子,劳资问你,你说是帮孙家缠草把子沾上的,晚上却怎么都不让劳资沾你的身子——” 一边说,一边又是一记耳光甩在了他婆娘脸上:“去年腊八,劳资就说,好端端的,你偏要给孙家送什么腊八粥呢?原来你跟孙老二那个怂包勾搭上了是吧?你个贱人,喜欢勾搭男人是吧?跟劳资回家,看劳资怎么收拾你——” 说着起身,拽着孙狗剩家的头发,拖死狗一样,将人就这么往家拖。 这也就是孙老二被衙门的差爷给带走了,不然今天孙狗剩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孙老二,闹出人命来都说不准。 孙狗剩家的脸被扇成了猪头,嘴角还淌着血,发出痛苦的嚎叫声,被那么拖走了。 第38章 别说不要脸了,命都可以不要! 村民也都不好出面劝解,毕竟这勾搭同族的兄弟,给自家男人戴绿帽子这事,哪个男人都忍不了不是? 更有些婆娘们,冲着孙狗剩家的后头啐了好几口,嘴里还骂着狐狸精不要脸之类的话。 ko掉了孙狗剩家的,看着沈佳言面无表情的模样,其他围观的村民脸上都有些讪讪然,有的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然而沈佳言先开口了:“各位都围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很闲吗?早饭做了吗?猪喂了吗?院子扫了吗?衣服洗了吗?地里的草锄了?菜园子的水浇了?还是早上已经挣到钱了?有这闲工夫不干活,跑到我家门口来看热闹?” 一席连环问话,将围观的村民都给问傻眼了。 里正是个十分乖觉狡猾的人,本是跟孙狗剩一起来的,可这不是孙狗剩媳妇给他带绿帽子么?他远远的听了那一言半句的,就知道情况不妙,不好插手,也不好干看着。 索性就装作崴了脚,扶着李狗蛋在远处歇着。 见孙狗剩拖着他媳妇走了,这才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刚好听到了这一连串的话,再看这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围在这里,着实不像话。 因此也就顺嘴接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回家挑粪去!” 里正来了,还这么一说,有那脸皮薄的,就做势要往家里回,更多是脸皮厚的,嬉皮笑脸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走。 废话!这比那台上唱大戏还好看,谁舍得走啊? 看大多数人没动,那本来走了几步的人,又悄摸的蹭回了人群里。 里正也知道这村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散去,因此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沉着脸看着村民们慢慢让开一条道,露出最里头的王癞子和他亲娘,奶奶出来。 王癞子的奶奶见到里正和他身后的沈佳言,顿时眼睛一亮,以和她年龄十分不相符的速度扑了过来,趾高气昂的:“沈寡妇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勾搭人的骚狐狸精!勾得我孙子为了你,连腿都断了!我可告诉你!我孙子的腿是为你断的,你得负责!” 沈佳言拿手指着自己,十分诧异:“我负责?” “当然是你负责!从今天起,我们家三口,就在你家住下了!你得好吃好喝的伺候好我孙子和我们!一直伺候到我孙子腿好了,到时候摆两桌酒,也算给你们过了明路!以后你就是我们王家的孙媳妇,这院子也就归我们王家了!” “还有,你带着的那三个拖油瓶,事先可得说好了,那不是我们王家的种,我们可不养!那大的也有十来岁了,该下地干活了,还有那丫头片子赔钱货,先让她在家里干上几年活,然后找个人家,多收点彩礼钱,可不能亏了!” “还有那最小的那个,趁着还不知事,找个家里没孩子的人家送了,也省不少嚼用!你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家癞子过日子,早些怀上孩子,也给我们老王家留个后!” “我看你这瘦得跟小鸡仔似的,没腰没屁股,也不知道好不好生养!要是不好生养,我可告诉你,到时候我就让我家癞子休了你——” “听到没有?现在还不开门,把你家男人给抬进去?” 那王癞子的奶奶一口黄牙,说到激动处,口水喷得到处都是,一股子酸臭味扑面而来。 沈佳言捏着鼻子往里正后头躲了躲,让他在前头挡住那漫天的飞沫。 听完王癞子奶奶的这话,沈佳言还没说话呢,周围村民忍不住了:“这王癞子他奶疯了吧?” “这是硬要讹上人家小寡妇啊——” “啧啧,忒不是东西了……” 东光村的村民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可看到王癞子家这样不要脸,大多数人还是看不过去的,忍不住纷纷出言指责。 王癞子的奶奶和亲娘,早就习惯了村民的指指点点,脸皮是什么?能当饭吃? 能给自家大孙子讹来个媳妇儿,还能讹来一个大院子,两亩水田,别说只是不要脸了,就是命都可以不要! 因此王癞子的奶奶和亲娘只当那些指责是耳旁风,只盯着沈佳言,只要她们拿住这个小寡妇了,还怕她翻天不成? 女人么,身子给了谁,那就是谁的人了!有了孩子,那就更跑不掉了! 再说了,他们家癞子可是头婚呢,不嫌弃这沈寡妇跟过别的男人就不错了!谁家小寡妇再嫁还能当头婚娘子的?也就是他们家,让沈寡妇捡了这个便宜了! 沈寡妇占了这么大便宜,那大院子,那水田,自然都要给他们王家! 等成了亲,这院子和水田的房契地契都得交出来,交给她保管才行!不然就怕这小寡妇还偏着前头男人留下的那几个拖油瓶! 那可不行!既然嫁给他们家,那一切都是他们家的!一分一毫都不能给别人! 因此只胡搅蛮缠的拉着里正:“正好,里正在这里,给咱们做个见证!我们家不嫌弃沈寡妇是个寡妇,还愿意摆酒,拿她当正头娘子,满天下寡妇也没这个福气了!以后这沈寡妇就是我们王家的人了——” 里正皱皱眉头,他是知道这王癞子一家都是不要脸皮,无理也要搅三分的,只是之前没闹到他面前,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自说自话的本事了! 扭头去看沈佳言,也不知道这沈寡妇要怎么应付了,被这王家缠上,不掉一层皮,只怕不能脱身了。 沈佳言见王癞子的奶奶越说越过分,直接气笑了:“是谁给了你勇气和脸,跑到我面前来,指手画脚的说这些话?” 王癞子的奶奶没想到沈佳言是这样的反应,急了,拿手指着沈佳言的鼻子就骂:“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小寡妇,你,嗷——”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指就被沈佳言给捏住,用力一扳,那只手指头咔嚓一声,就软了下去,王癞子的奶奶顿时冷汗直流,整个人跪在了地上,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等沈佳言松了手,那王癞子的奶奶一手捂着自己被掰断的手指头,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沈佳言。 沈佳言冷哼一声:“敢对我指手画脚,伸那只手,就掰断哪只手!要是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将你眼珠子都挖出来——” 吓得王癞子的奶奶屁股在地上,飞快的往后挪,直挪到躺在地上的王癞子身边,才好像有了主心骨。 哭嚎起来:“哎呦,孙子啊,你快醒醒啊!你看看,你看中的那个小寡妇,她居然敢对长辈动手啊!” 沈佳言啐了她一口:“你算哪门的长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当长辈不配?想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你配吗?” 王癞子的亲娘扑过来,哭天喊地:“哎呦喂,哎呦喂,不活啦!不活啦!我们在这村里好几代的老人了,如今居然被个外来的小寡妇给欺负了呀!老天爷啊,这是欺负我们王家没人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呀——” 一面就在地上撒泼打滚,抓住里正的裤腿不撒手:“里正你亲眼看到了,一个小寡妇,居然敢对村里的老人动手啊!这是要逼我们孤儿寡母的去死啊!里正你得给我们做主啊,不然,我半夜跑到你家门口吊死去,你信不信——” 第39章 谢谢你八辈子祖宗! 里正一个头有三个大,要将王癞子的亲娘给踢开,可王癞子的亲娘早有准备,死死的拽着裤腿不放不说,力气大了,差点没将里正的裤子给扒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里正差点出丑,急得不行,一边呵斥让王癞子的亲娘松手,两只手还要死死的抓住裤腰带,就怕被扯下去了。 沈佳言上前几步,走到了自家院子门口,看着还躺在门板上的王癞子。 王癞子双眼紧闭,似乎还昏迷不醒,可沈佳言却看到他眼皮子底下,那眼珠子还转个不停,就知道他早就醒了,不过是装晕呢。 旁边王癞子的奶奶见沈佳言过来,又怕又急,挡在了王癞子面前:“你……你想干嘛?你要是敢动我孙儿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拼了——” 沈佳言越过王癞子的奶奶,刚把手搭上了王癞子的肩膀上,那王癞子就犹如被蛇咬了一般,瘸着腿从门板上蹦了起来:“你,你别碰我,别碰我——”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癞子遇到鬼了呢。 王癞子的亲娘听儿子叫得这么凄惨,立刻放过了里正的裤子,连滚带爬的过来,抱住没站差点稳跌了一跤的王癞子,着急的上下摸索了一遍,十分着急:“儿啊,你咋滴啦?你没事吧?” 王癞子顾不得装晕了,满脸惊慌:“娘,咱们回家去——” 王癞子的奶奶不干了,这孙媳妇和这大院子,两亩水田还没到手呢,咋能回去? “孙儿,你别怕!有奶奶在呢!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今天也得让她答应嫁到咱们家去!让我家乖孙以后也能有媳妇伺候暖被窝,将来奶奶和你娘去了,也有人能照顾你!” 说着,翻身就扑到了沈佳言面前:“沈寡妇,今儿个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孙儿回家已经说了,他昨晚摸了你家院门,不管你们成没成事,你都失了清白,不嫁给我孙子,你还能嫁给谁去?” “你识相点答应还好!要是不答应,我这个老婆子,反正老命一条不值钱,今儿个就撞死在你家门口——” 威胁的看着沈佳言。 周围村民都被王癞子一家的无耻给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里正脸色铁青,这王家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失心疯了是吧?当着他的面,就这么逼人小寡妇嫁到他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别人也就罢了,沈寡妇人家县里有人,前几天那差爷给她撑腰的态度还不明显吗?真把人逼急了,去县城一告状,这王家不想活了,也别拉他下水啊! 当即大怒:“王家的,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出东光村!还有没有王法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威胁逼迫沈寡妇嫁到你们家去?还肖想人家的家产?我看你们一家子都疯了吧?” “往日里念着你们王家几辈子单传,就王癞子这么一个独苗,你们也寡妇失业的,那些偷鸡摸狗,调戏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的事情,我也就懒得追究了。倒是纵得你们,如今不要脸皮,这么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里正气得浑身发抖,看着王癞子一家的眼里都是厌恶。 一家子没眼色的,不先打听打听沈寡妇家后头有没有人,听到人家有院子,有水田,就跟蚂蟥听到水响一样的扑了上来。 这是要巴在沈寡妇身上吸血呢!当谁看不出来? 若真有本事,私底下将沈佳言拿下,生米煮成熟饭,闹到他面前,他也能和个稀泥。 可这八字没一撇,九字没一勾的,当着全村的人,就将那点子心思手段全暴露了,不行还打算硬上,这是当他这个里正是死人吗? 他今天要是不将王家给压下去,以后还怎么当里正,怎么做人? 本来这几日就为孙家的事后余波心烦不已的里正,憋了好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地方。 跳着脚的,将王癞子一家祖孙三代,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癞子别的不说,能偷鸡摸狗,调戏大姑娘小媳妇还没被村里人打死,还是有些眉高眼低,会看人眼色的。 见里正这是动了真火,心就先虚了。 再抬头看里正身边,沈佳言似笑非笑的那表情,差点就站不稳了。 他真是被那利益糊了心了,昨日那苦头难道还没吃够? 今天被抬回家,醒来后,他也没脸跟奶奶和亲娘说自己是被沈寡妇给打断的腿,只说昨日去摸沈寡妇的门,没曾想遇碰到有人回来,他情急之下摸黑跑路栽到沟里,把腿给跌断了。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王癞子这话,换做正常人家,肯定要骂自家儿子不学好。 可王癞子的奶奶和亲娘,却是眼前一亮,这几日都听村里说那沈寡妇,说她虽然带着三个拖油瓶,可有那大院子,还有两亩水田,就有了别人都不能比的好处。 又听王癞子也对那沈寡妇动了心思,为了那小寡妇腿都断了,自然不能放过。 几个人一合计,就打算利用王癞子断腿这事,赖上沈寡妇,将人弄到手了后,那院子和田地不就归到自家了么? 在家小算盘打得有多美滋滋,此刻就有多后悔! 现在就算沈佳言说要嫁给他,他都不敢娶了!看着沈佳言那笑容,他就腿疼,三条腿都疼那种! 王癞子十分相信,若是真逼得沈佳言嫁给他,他觉得他肯定活不过新婚夜! 这院子田地固然香,可小命更重要! 作为一个混混,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识时务,能屈能伸! 当即王癞子就做了决断,堆起笑脸来,当着大家的面,给了自己两耳光,低声下气的道:“里正说的对!都是我家的错!都怪我娘和我奶奶,天天就想给我娶个媳妇!我家这不是没钱娶媳妇,又断了腿么?我奶奶和我娘也是想要看到我成亲抱孙子,才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我是万万不敢打沈寡妇的主意的!里正你放心,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以后绝对不来打扰沈寡妇!” 说完,扭头冲着亲娘和亲奶奶吼了两句:“还不抬着我回去?楞着做啥?还嫌不够丢人是吧?走啊——” 说着往门板上一躺,就等着亲娘和亲奶奶来抬。 王癞子的亲娘和亲奶奶被王癞子吼了两句,方才那气焰立刻就下去了,嘴里还哄着王癞子:“哎,我们就来,就来!儿啊,你可别乱动,小心你的腿——” “乖孙啊,别气,别气!是奶奶不好!奶奶回去给你煮个鸡蛋吃,你消消气,消消气——” 说着婆媳两人,抬起王癞子,就要回家去了。 走之前还狠狠的瞪了沈佳言一眼:“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你不嫁,以后你就算跪着求着要嫁到我们家,我们家也不要你这样的媳妇儿——” 沈佳言:我谢谢你八辈子祖宗哈—— 第40章 补墙 见王癞子一家走了,里正这才脸色好看了些,警告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行了,行了!人都走了,还围在人家沈寡妇门前做啥?回家该干啥干啥去?别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只会嚼舌根!要让我知道谁没事在外头乱传话,年底劳役就将谁家男人的名字报上去!” 这可是杀手锏,要知道,每年县里都会给村里分配一些服劳役的名额,以往都是轮流着来,谁家都不落空。 真不想去的,拿银钱请人代自家人去就是了。 这服劳役辛苦,吃不好睡不好,说不得还丢了性命,虽然有银子拿,可不到万不得已也没人愿意去。 因此这话一出,那些本来嘴里答应的好好的,心里却想着这么劲爆的八卦,不出去跟人说道说道,憋在心里多难受的婆娘们,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要为了这几句闲话,让自家男人去服劳役,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太不划算了。 再看里正黑着一张脸,都不敢说笑,讪讪然的就走了。 里正见人都走了,也安抚了沈佳言两句,说什么不要慌,一切有他这个里正呢,是不会让沈佳言受委屈的,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尽管去叫他云云。 沈佳言谢过了里正,将人送走了。 李狗蛋的亲娘全氏和李狗蛋留了下来,正要安慰她两句,沈佳言主动先开口了:“嫂子,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全氏忙道:“有啥要帮忙的,妹子你直说就是了,咱们两家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沈佳言这才开口,托付全氏帮忙寻个瓦匠来,帮她家将后院的院墙修葺一下,免得还有那不死心的人,半夜摸到院子里来。 又问村里谁家有那刚满月的小狗,最好是凶一点的,抱回家来,当个看门狗,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响动,也能知道。 全氏一听,这点子小事,哪里用得着别人? 村里的汉子,大多会点手艺,比如砌墙什么的,这有何难?他家男人就会。 满口子答应,下午让李狗蛋亲爹过来,帮着将院墙修补一二。 李狗蛋已经迫不及待地插话了:“婶子,我知道村尾老顾头家,他们家养得狗最厉害,还能上山自己逮兔子回来呢,上个月他家大黄刚下了崽子,我带你去抱一只回来。” 全氏听了李狗蛋这话,也笑了:“狗蛋这话倒是没错,全村里,也就老顾头他们家的大黄最厉害,这村里一半的狗,都是从大黄肚子里出来的。你若是真想要,吃了午饭,让狗蛋带你去抱一只回来就是了。” “如今这村里,能养得起看家狗的人家少,若是没人要,那些狗崽子满月了也会被丢到山里去。” 沈佳言心里有了数,谢过了全氏和李狗蛋,又跟李狗蛋约好了,一会子午饭后,就一起去老顾头家去抓狗。 全氏看日头不早了,也着急回家做饭,带着李狗蛋就回家去了。 沈佳言这才打开了锁,进了院子里。 就她一个人吃饭,倒是也简单,天气越发热了,她煮了一碗面疙瘩汤,里面放上一点腊肉,卧了一个鸡蛋,又烫了几片青菜叶子,撒上碧绿的葱花,拿筷子挑了一小坨猪油放到面汤里,搅融化了,香气扑鼻。 吃完饭,想着下午李狗蛋的爹来帮忙修补院墙,她打算在院墙上都铺上那碎瓦片瓷片什么的,也是防着有人翻墙。 在灶屋里寻了半天,寻出几个缺口的碗盘,又在院子角落里,找到了几口破水瓮,估计是当初慕家人留下的,用又不能用,丢也舍不得丢,就放在院子角落长草了。 都搬出来,清洗干净后,丢到地上,摔成了碎片,捡出那有尖尖角的碎片,这些插在墙上,不管是谁,想半夜翻过来,都得多考虑考虑了。 等她忙完这些,将院子收拾了一下,李狗蛋一家子也带着工具就来了。 先到后头院墙边看了看,问题不大,只需要将那破损坍塌的一小块拿石头补上就好了。 倒是这院墙上要插满碎瓷瓦片,是个细致的活计。 真要防人翻墙,李狗蛋的亲爹建议,倒不如挖上一些野枸杞树,或者雀不踏树,还有那野蔷薇花树回来,围着这院墙栽上一圈,不仅防人,还能防黄鼠狼之类的刨院墙进来偷鸡呢。 沈佳言知道李狗蛋的亲爹这是一片好心建议,乡下农村大多是在院墙周围种这些长满刺的灌木荆棘防贼和黄鼠狼。 就问这些东西哪里能挖到? 李狗蛋的亲爹憨厚的一笑,拍着胸脯说,这个交给他好了,每日得闲的时候,他就去山边挖上几颗回来,慢慢的种上,一年后,成了气候,就不怕了。 沈佳言谢过了李狗蛋的亲爹和全氏,心里想着,等他们帮着将院墙都修好了,得多给点工钱才好。 那边全氏知道沈佳言还要去抓小狗回来,又见儿子李狗蛋就跟身上长了跳蚤一样,早就呆不住了,也就一笑:“行了,这点活计留给我们就好了,你跟着狗蛋先去把看家狗抓回来吧。” 沈佳言也不客气,给他们留好了先就烧好的三皮罐的凉茶,这才跟着李狗蛋往村尾老顾头家走去。 晌午十分,村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孩子们在外头的笑闹声,大人都在家里歇着,也有勤快的,已经去地里忙活去了。 倒是没碰到什么人。 很快就到了老顾头家门口,他们家虽然住在村尾,倒是盖着三间青砖瓦房,虽然旁边的左右厢房还是土墙石头混合的,可这在东光村也是少有的了。 一路李狗蛋也给介绍了,这老顾头原本是打猎为生的,他运气好,带着大黄上山,打到了一头熊瞎子,卖了不少钱出去。 就用这钱在村里盖了这大院子不说,还置办了好些田地。 加上他本来有打猎的手艺,比村里大多数人家就多一份收入,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如今年纪大了,只偶尔带着大黄上山,逮上两只兔子,打两只野鸡回来过过瘾。 那大黄是老顾头养大的,是本地的一种土狗,很是凶狠,听说进山了,遇到狼都不怕。 进山就跟进自家菜园子似的,从山里出来少有空嘴的时候,不是叼一只野鸡回来,就是叼一条死蛇回来。 第41章 抓狗 村里人都羡慕不已,以前大黄下的小狗崽子,那叫一个抢手,早早就被预定了,都指望能跟大黄一样,养大了就能自己进山打猎带回家呢。 结果,大黄下了那么多窝狗崽子,却没一个随了大黄的。 时日久了,大家也就死心了,加上这村里大部分人自己能混个水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喂狗? 这几年,大黄下的狗崽子,也就没人再要抱回家了,老顾头家虽然殷实,可也养不起这么多,所以按照农村的规矩,满了月就丢到山里或者沟里去,看小狗的造化了。 若是有人捡回家去,还能活命,若是没人要,那只怕就成了山里野兽的盘中餐了。 老顾头家这一窝小狗满月就是这两日了,再不去他家,只怕又要丢山里喂狼了。 到了门口,才走到门口,还没敲门了,就听到院子里有狗狂叫的声音。 里头有人呵斥了一句:“大黄,别叫了!” 一面就问:“是谁呀?” 李狗蛋大声的道:“顾家爷爷,我带人来抓一只小狗回去看家的。” 院子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从里头走出来,眼睛一下子就落在了沈佳言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才让到一边:“进来吧——” 进了顾家的院子,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在院墙边用几块石头和木头磊成了一个狗窝,三只小狗仔圆滚滚,一只黑色中带着点麻灰,一个黄色带着黑色花,一个浑身黑麻灰色,唯有鼻尖一点雪白,正在那狗窝附近玩耍,你咬我一下我尾巴,我拱一下你的肚子,不是还发出吭吭唧唧的声音,看着十分可爱。 这种乡下农村的土狗,这个时候最萌最可爱,带着奶膘,看着就想上手撸两把。 一只皮毛黄中带点黑色的大狗守在一旁,应该就是那大黄,瘦得都能看到皮毛下那肋骨了,正警惕的看着沈佳言和李狗蛋两人,嗓子里不时还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威胁一般。 一看就是一条好狗! 老顾头示意沈佳言往那狗窝里看,“这一窝大黄下了四个崽儿,死了一个,就剩下这三个了,我们自家要留下那个黄花的,剩下两只,看你们要哪一只?” 正说着,就看到大黄见来人无恶意,加上几个孩子又吭吭哧哧的凑到它身边要吃奶,也就躺了下来。 几个小狗崽儿,就跟下山猛虎一样扑了上去,你踹我,我拱你,挤成了一团。 大黄温顺的躺着,任由几个小狗崽儿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拱来拱去。 沈佳言看到那个浑身黑麻灰色,鼻尖一点雪白的狗,身量最小,吃相却最凶,那个黑色带麻灰的,个头大,性格也霸道,吃着一个,还护着两个呢! 倒是真不知道挑选哪一个好。 老顾头估计看出来了,就道:“这一窝狗崽都不错,随便挑哪个都行。” 沈佳言犹豫了一下:“那挑剩下的那个,会丢掉吗?” 老顾头点点头,说了实话:“大黄也老了,再过两年估计也进不了山了,我家留下一只黄色的母狗,剩下的两只都是公狗,留下这家里也养不活,还能怎么办呢?” 沈佳言若是没看到,也就罢了,可亲眼看到了两条活泼可爱萌萌哒的小狗,真要让她选择一条,另一条就要死,怎么也不忍心。 咬了咬牙:“这狗不用每天喂肉什么的吧?” 老顾头摇摇头:“乡下土狗,命贱的狠!家里剩点什么就给点什么,不饿死就不错了,哪里还用肉来喂?这小狗崽都满月了,捉回去后,给吃上几顿米汤稀饭让它们适应一下,过几天就能用剩饭泡点剩汤喂就行了!不讲究那些个!” 沈佳言一听,这倒是不挑剔,不像现代社会里,那哪里是养狗啊?那是养祖宗呢!自己都喝西北风了,还得给狗买狗粮火腿肠呢。 既然随便给点吃的就能活,这两只狗她也能养得起。 当下就道:“那这剩下的两只,就都给我吧!” 老顾头一愣,看过来:“你可想清楚了?别看这狗小,等再大些了,也能吃不少粮食呢!狗养熟了,你再想丢掉,可就丢不掉了,它能自己找回来!” 沈佳言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我想清楚了,我家那情况,您老想必也知道,多养一条,也安全些!” 老顾头没再说话了,深吸了一口烟袋:“那就都给你了!好生养着吧,狗养熟了,比人还强些呢——” 说完,三个人等着那三只小狗吃完了奶,又滚到一边玩耍,老顾头才走近蹲下身子,将两只小狗崽儿给捞了起来,递到了沈佳言的手里。 沈佳言两只手一沉,两只温暖毛茸茸的狗仔就到了怀里,闻到陌生的气息,两只狗仔都吭吭哧哧的叫喊起来,挣扎着要下去。 大黄在老顾头将两只狗抓起来的时候,就一跃而起,紧张的在老顾头身边转来转去,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两只狗仔。 看老顾头将孩子交到了陌生人的手里,也没有叫喊,只眼睛湿润润的那么看着,尾巴摇得飞快。 沈佳言心头一软,抱着两只不老实的小狗崽,蹲下在,看着大黄,认真的道:“你放心将孩子交给我,我一定好好待它们,我就住在村头,若是你不放心,每天可以去看看——” 怀里两只小狗崽闻到妈妈的气息,挣扎着从沈佳言怀里拱了下去,连滚带爬的往大黄身边凑。 沈佳言没有动,还保持着蹲下来的姿势,看着大黄。 大黄看了看沈佳言,又低头看了看两个狗崽子,低低的呜咽了一声,叼起一只顺势就放在了沈佳言的腿上后,又回头叼起另一只,继续放在了沈佳言的怀里。 看着沈佳言将两只狗仔都搂紧了,这才叫了一声,然后转回身去,叼着那剩下的一只,进了狗窝,再也没出来了。 老顾头一笑:“看来大黄也同意了,你抱着回家去吧!” 沈佳言谢了又谢,将一只狗崽儿让李狗蛋帮忙抱着,掏出一小包红糖来,放在了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谢谢老顾叔了!” 老顾头还要推辞,这乡下捉狗,哪里用给东西。 可沈佳言执意要给,丢下红糖,将李狗蛋怀里的狗崽捞到手里,急忙告辞回家去了。 第42章 太丢人了 一路上,李狗蛋可羡慕坏了:“婶子,这两只狗崽儿真不错!只可惜我娘不许我养,以后我能常去你家看看这两只狗崽不?我也不白去,我给带吃的——” 沈佳言一笑:“你想看就来我家看,不用带吃的。” 李狗蛋高兴得跳了起来,结果扯到了还没好的伤处,顿时又呲牙咧嘴起来。 说说笑笑的回了家,李狗蛋的爹和全氏的手脚麻利,后头院墙已经补了一半了。 见沈佳言捉了两只狗崽儿回来,两人也没多说,只夸了两句这两狗崽儿倒是精神,就又忙活去了。 这新捉回来的狗崽儿,到了陌生的地方,还有些害怕,放在院子里,两只狗崽儿跌跌撞撞的躲到了屋檐下一个空篮子里,就不出来了。 沈佳言也不管它们,看看天色,去灶屋里忙活晚饭了。 这李狗蛋亲爹和全氏帮忙修补院墙,怎么也要招呼一顿晚饭才是。 李狗蛋经过拍花子一事后,比以前懂事多了,也知道些眉高眼低了。 见沈佳言进屋去忙活,他也就到后头去,给爹娘帮忙去了。 想着这修补院墙也是体力活,天气又越发热了,沈佳言决定晚上吃干捞米饭,不仅米饭颗粒分明有嚼劲,还有浓浓的米汤可以喝。 至于菜,也不能小气,腊肉切出来,竹笋干泡上,炖上一锅,滋味鲜美的很。 院子里的香葱长得最茂盛,扯两把,炒上一碗香葱鸡蛋,喷喷香。 上午上山摘的那个刺老苞,烧开一锅水,放进去焯一遍,捞出来凉水过一遍,控干水分,然后放入蒜末,酱油,醋之类的调料凉拌,也是极为爽口。 最后还扯了一把蓊菜,掐去叶子,将那空心根茎切得碎碎的,放辣椒和黑豆豉爆炒,十分开胃,最是下饭不过。 四个菜,有腊肉有鸡蛋,在庄户人家来说,已经是极为隆重了。 后院干活的李狗蛋一家,闻着这灶屋里传来的香味,都忍不住连吞几口唾沫。 李狗蛋给他爹递了一块石头,收回来的时候顺手擦了擦汗,忍不住道:“婶子做的饭菜真香啊,娘,一会子咱们是要留在婶子家吃饭吗?” 全氏一巴掌拍过去:“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娘平时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 正说着呢,沈佳言从灶屋里出来,过来招呼道:“李家大哥,嫂子,忙活得差不多了吧?洗把手吃饭。” 顺便看了一眼那后头的院墙,崩塌的那一块,已经被补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最上头,还差两块石头了。 一听说要吃饭,李狗蛋丢下手里的石块,就往水井边跑,一点都不矜持。 要不是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全氏真想不要了,太丢人了!庄户人家的规矩,这给人帮忙,人家请吃饭,总要客套几句,推攘两遍再顺势同意,才叫礼性。 这人家主家一开口,就恨不得点头答应的,一看就是家里没教好,保不准背后被人笑话没家教! 心里气得恨不得将儿子揪过来现场捶一顿,脸上还要给自家儿子圆个场子:“这孩子,一点都不懂规矩!妹子你别见怪,这得怪妹子你的手艺太好了,做的什么这么香?我们在后院都闻着了——” 沈佳言一笑:“不过是两个家常菜罢了!李大哥和嫂子快收拾了来吃饭,我去端菜去!” 说着回灶屋,趁着天色还早,将饭桌搬出来放在院子里,在院子里吃饭。 庄户人家大多如此,天气热起来之后,早晚都在院子里吃饭,又凉快,又不用点灯。 李狗蛋洗了手,忙帮忙将板凳给搬出来,放在桌子四边,又帮着将菜给端到了桌上,看着那一桌子四个菜,有荤有素,香气扑鼻,一个不妨,哈喇子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李狗蛋他爹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将剩下的两块石头补了上去,麻利的收了个尾,收拾了工具,全氏就顺势将凌乱的场地也收拾了个干净,两夫妻这才从后头转出来。 看到饭菜摆满了一桌,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觉得沈寡妇这人能处!不是那小气人。 到井边舀水洗了手,李狗蛋他爹还拿手泼在脸上,囫囵洗了个脸,这才到了桌边。 看着那中间一大盆腊肉炖竹笋,香喷喷的炒鸡蛋,凉拌刺老苞,还有那炒蓊菜梗,都忍不住咂舌。 这几年托老天爷照顾,风调雨顺的,东光村靠着大山,不管水饱还是饭饱,起码没饿死过人了。 不像早些年,遇到灾年,就李家这样的人家,一年上头,也就只有秋收和过年两天,能吃饱肚子。 这样的菜色,这样的分量,只怕逢年过节,好些村里人家桌上都没这么丰盛。 再看沈佳言又端上来一盆米饭和一盆米汤放在一旁,全氏实在忍不住了:“妹子啊,你这实在是太破费了!不过一点小事,你搞得这么丰盛,让我们怎么好意思?这不是占你家的便宜么?” 干得那点子活,哪里配吃这么些东西? 李狗蛋的爹和全氏都不好意思坐下了。 沈佳言拉着全氏坐下,只说是谢他们一家子帮忙,解决了燃眉之急,又说以后还需要李家帮忙的事情多了去了,到时候别嫌弃她麻烦就是了。 全氏一想,这沈佳言是个寡妇,家里没个顶门柱的男人,确实好些事情难办。所以这饭菜这么丰盛,估摸着也是指望以后他们李家多多帮衬一把的意思。 这倒是说得过去了,这才拉着李狗蛋的爹坐了下来,满口答应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一声就是了。 沈佳言说了一声请,大家这才开始动筷子。 一时间满院子只听得到吞咽吃饭的声音,谁都没顾得上说话,实在是太香了。 就连屋檐下那竹筐里的小狗,闻着那香味,也试探着从竹筐里滚出来,挨挨挤挤的蹭到了沈佳言的脚边,吭吭哧哧的似乎讨要吃的。 沈佳言见两只狗崽子凑过来,心里柔软,去寻了一个大些有缺口的碗洗干净,往里面倒了大半碗的米汤,给端到了一边。 将两只小狗崽拎过去,放在碗边。 小狗崽儿小鼻子凑到碗边闻了闻,然后才一头扎进去吧嗒吧嗒喝了起来。 两只小狗崽胖乎乎的两个头,硬要塞到一个碗里,你挤我我挤你,互不相让,急了还冲着对方叫两声。 看得沈佳言直摇头,索性又寻了一个碗,又倒了半碗米汤进去,将两只狗崽儿分开了,才没闹腾了。 第43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边李狗蛋一家,理智提醒他们,稍微矜持些,莫跟没吃过饭一样,可那筷子总是不听理智的,只往菜碗里去。 等他们回过神来,那桌上已经饭光菜光米汤也光了,就剩下几个干干净净的碗和盆。 李狗蛋的爹放下碗筷,忍不住打了个嗝,老脸一红,他给村里村外不少人帮忙做事,也吃过人家的饭,重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实在有几分不好意思。 李狗蛋年纪小,没那么多想法,依依不舍得放下了筷子,只捂着肚子喊:“婶子家的饭菜真好吃,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全氏一巴掌拍过去:“做梦呢你!谁家有这么些白米,鸡蛋和肉天天吃?你婶子这只怕是连家底都掏出来招待咱们了,你还不知足?” 李狗蛋捂着肩膀,一脸痛苦的看着他爹:“爹,你说你怎么就找了我娘这样凶的一个婆娘呢?天天打我,还天天吼你,你说你咋就这么不争气,哎呦喂,娘,你咋又打我?” 全氏咬牙切齿,这个混帐小子!真是一天不打都不行!一个不妨,什么话都敢往外头吐露! 李狗蛋他爹也脸一黑,这破儿子不能要了! 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拎起李狗蛋,就往家里走,这一张没把门的嘴,回去好好收拾去。 全氏也没心思呆下去了,不过还是好生感谢了沈佳言一番,又要帮忙收拾碗筷,被沈佳言拦住了,让她早点回去,免得李狗蛋他爹动了真气,将李狗蛋揍出个好歹来。 全氏嘴里面上恨不得对这个糟心儿子喊打喊杀,可真心疼的也是她,也确实担心自家男人下手太重了,毕竟之前受的伤都没好全乎呢,又添新伤了可怎么办? 也就不客气了,急急忙忙的往家赶去。 沈佳言摇摇头,收拾好了碗筷,趁着天还没黑,又烧了一锅热水,好生洗了个澡。 从穿越过来后,这么些天,因着有慕家三兄弟在,她都不敢洗个痛快澡,此刻这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一个人,关好了门,院子里两只小狗崽儿喝饱了米汤,胆子也大了些,正满院子的探索着,倒是难得的清闲。 换了衣服,拿帕子包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院子里一边逗着两只小狗,一边吹着风,等头发快干了,天也黑透了。 将两只小狗崽儿抱到了柴房里,拿稻草和一个破旧的箩筐,给他们搭了个临时的窝,这才回房里睡下。 两只狗崽儿开始有些不习惯,呜呜咽咽的叫了半宿,后半夜倒是安静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佳言虽然出门,背后总免不了有婆娘指指点点,可也只敢背后嘀咕两句,当面是不敢说的。 沈佳言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 李狗蛋的爹这几天抽空过来,将那些碎瓷瓦片都陆续给插在了院墙上,又去挖了几株野枸杞和雀不踏回来,栽在了院墙外头。 沈佳言没事也去山脚下去寻,见到就挖回来栽着。 让她奇怪的是,这两日,她去山脚边,总会碰到几个村里的后生小伙。 有看到她,就跟见到鬼一样,掉头就走的。 也有看到她,故意走近,打个招呼,尬聊两句的。 还有看到她,远远的就面红耳赤,欲言又止,然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 …… 这让沈佳言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天她刚好又寻到几颗野枸杞树,挖好后,拿绳子捆好了,慢慢往家里拖。 刚进村,就有一个愣头青汉子莽头莽脑的几步走到面前,瓮声瓮气的就要接过沈佳言手里的绳子:“给我吧——” 沈佳言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那个愣头青:“你干啥?想抢我挖的枸杞树?” 那愣头青一愣,脸涨得通红,不敢看沈佳言,挠挠后脑勺,结结巴巴的道:“树有刺,我,我帮,帮你抗回家去——” 沈佳言怀疑的看着那个愣头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断的避开了那个愣头青伸过来的手,冷淡的拒绝:“不用,我自己拖得动。” 说着就要绕开那个愣头青往家走,那愣头青似乎还想说话,旁边一个婆子三两步跑了过来,一把拧住那愣头青的耳朵:“你个砍脑壳,没眼色的东西!看到女人就走不动道了?那么多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你不往上凑,你跟在一个小寡妇屁股后头转悠啥?咋滴,想捡人家的旧鞋,给人当便宜爹不成?” “快跟老娘回去,不然小心告诉你爹,打断你的狗腿!”一边骂,一边扯着那愣头青的耳朵就走。 那愣头青一边护着耳朵,还一边哎呦只叫唤:“娘,你放手!放手!我哪有天天跟在沈妹子后头转悠?这不是,这不是她家里就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吗? “放屁,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屁股一撅,老娘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眼珠子都快沾到人家身上去了,还不承认?还不快走,还要丢人现眼?” 说着拖着那愣头青走远了,远远的还听到那婆娘训斥:“你少听你奶忽悠,起了心思想娶那小寡妇,咱们再没钱,也不至于让你给人当便宜后爹去!过两年,娘给你说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比什么都强,听到没有?” 那愣头青含混不清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听不清楚了。 沈佳言也明白这几天,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些村里的后生是咋回事了。 看来那天王癞子的事情之后,那些混混不敢来摸门了,倒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动了心思。 毕竟一个年轻的寡妇,一个大院子,两亩多水田,这条件,在东光村可算顶好的了,谁家嫁闺女也不会给这么丰厚的陪嫁不是? 那三个拖油瓶也不算什么,只要不饿死就行,还都是能帮着家里干活的年纪,将来有了孩子都不愁没人带。 就算那水田没他们的份,可只要沈寡妇不死,一直咬着不分家,那水田收入不也得到自己手里? 因此不少家里儿子多,娶不起媳妇的人家,都想啃下沈佳言这一块大肥肉来。 沈佳言皱皱眉头,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法子解决。 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走。 才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口,一个头上插一朵大红花,嘴角边一颗大痦子的婆娘正在门口等着呢,见她回来,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 第44章 说媒 “沈寡妇,给你道喜了,大喜,大喜啊——” 沈佳言瞟了那婆娘头上的那朵大红花一眼,被辣得眼睛疼,忙收回了眼神,冷冷的退开了两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婆娘一扬手里的帕子:“哎呀,沈寡妇你还不知道吧?我是杜媒婆,这十里八乡的后生姑娘,都是我说的媒!今儿个我来,也是给你说亲来了,走走走,咱们屋里去说——” 说着示意沈佳言开门,好进去说去。 沈佳言将手里的枸杞树一放,站在门口没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一个寡妇,不好招待外人。” 这是明显的拒绝了。 能做媒婆的,那脸皮一定要厚,嘴巴一定要会说,还要有自说自话的本事。 杜媒婆一样不缺,不仅没恼,脸上还挤出笑容来:“哎呦,沈寡妇,我这可都是为你好!要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这站在门口说不像样吧?咱们进去,容我给你仔仔细细的说个分明如何?” “我杜媒婆说媒的名声,十里八乡那是知道的,不是好亲事,我也不会上门的。” 说着还动手拉扯起沈佳言来。 沈佳言拍开了杜媒婆的手,“要么说,要么走——” 杜媒婆眼角一阵抽抽,真没见过这样不识趣不懂人情世故的寡妇,居然连门都不让进,水都不让喝一口。 有心想走,可想起那说媒钱,还是忍了下来。 先夸奖了沈佳言两句:“沈寡妇你这是从山上挖的枸杞树?是用来栽到院墙边的吧?一看就是个勤快人!那王癞子的事情,吓着你了吧?唉,这都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你是个寡妇呢?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总要受些委屈的!” “前儿个王癞子那事,全村都在骂他们一家子不地道呢!都说沈寡妇你可怜见的招人疼!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这日子过得实在艰难!这女人啊,还是要有个男人依靠才行!家里有了男人,也不会受人欺负了,孩子也有人帮着养活了,你说是不是?” “你到咱们村里也一年时间了,为人品性那都是没得说,咱们村里人都看在眼里呢!如今看你受欺负,大家心里也不好受,这不,就有那有心的后生,托我来跟你讨个主意,想娶你过门呢!” 说到这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沈佳言。 沈佳言心里嗤笑了一声,这又是一个打她院子和水田主意的人家。 见沈佳言面无异色,杜媒婆才继续道:“这后生家里,兄弟姐妹五六个,他排行老三,最是勤快能干本分不过了,人还孝顺,说是早就相中你了,只不过之前不好意思说,如今看你受了委屈,实在是忍不住了。” 沈佳言知道这些媒婆嘴里,没一句实话,条件再差也能给你夸出花来。 一般媒婆的话,去掉九成,再打个对折,基本就差不多了。 (所以介绍的这个家庭孩子多,这个后生排行第三,被人忽略的小透明,老实人一个,还是个愚孝的妈宝男。) “他家爹娘也是极通情达理的,知道你不能丢下三个孩子,都答应了,说你们俩要是成亲了,就让那后生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帮你养大那三个孩子呢!” (得,这就是人家一家子没钱娶媳妇,娶进去也没地方住,所以要找上她这个寡妇,跑到她家来住,也省了盖房子的钱。) “他们家虽然条件有些差,不过呢,却和里正家是正经的亲戚,真要成了亲,有了这样一门实在亲戚,以后这村里谁还敢小瞧你是不是?” (好吧,看来是里正家的亲戚,就是不知道是那一家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后生呢,哪哪都好,只是有一点,年纪大了点,当初他也是成过亲的,不过他媳妇没福气,嫁过去没两年就去了,丢下一个丫头片子,如今也有五六岁了,跟你家那丫头差不多的年纪,最是温顺勤快的一个丫头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说了,年纪大才会疼人嘛!他前头没了媳妇,你前头没了男人!他只有一个闺女,你这边有三个孩子呢!说起来门当户对,谁也别嫌弃谁——” (好嘛!是个鳏夫,死了婆娘,留下一个闺女。) “沈寡妇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们俩这条件,真的是再合适也没有了!等成了亲,他能帮着你干活,挑起一家之主的担子来!说句大实话,你还年轻,有个男人知冷知热,外头的重活交给他,还能帮你养孩子,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答应呢!” “更何况,你前头男人留下的那三个孩子也都不是你生养的,能跟你一条心?还不如趁着还年轻,找个好男人,有了自己的骨肉,那才贴心贴肺呢!” “人家也说了,拿你前头男人的三个孩子当自己的看,也没别的要求,只要求你给他带过来的那丫头一口饭吃,别饿死就行了,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换做那年轻一些的后生,也就驴粪蛋表面光,看着光鲜,可年轻的后生哪里会有年纪大的疼人?会对你前头的孩子好?过日子,就跟那鞋合脚不合脚是一样的,还得舒服实在才行,沈寡妇,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媒婆夸得是天花乱坠,唾沫星子乱飞。 若是那真没见过世面的人,说不得就被杜媒婆这一番话给哄住了,觉得这户人家难得了。 可沈佳言心里门清,只问了一句:“到底是谁家?” 杜媒婆的夸赞嘎然而止,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就是咱们村的,那吴大锤家!你是知道的,里正的妹夫家,你家那两亩多水田还是租给他家呢——” 沈佳言笑了。 原来是他家!这是出了一年的租子,心里不痛快,想舍出一个死了婆娘娶不上媳妇的鳏夫儿子,不仅能骗到大院子住,还想继续昧掉那租子吧? 看沈佳言笑了,杜媒婆以为事情有望,打叠起精神来:“我说的不错吧?这吴家虽然家庭普通了些,可家里孩子多,劳力也多,又有里正家做靠山,这村里谁不给几分面子?” “你们家势单力薄,正正好需要这样的人家呢。我杜媒婆说媒,那可都是有一说一,双方都考虑到了的。你要是没意见,我就去跟吴家回话,早点把这亲事做成了如何?” “咱们庄户人家,你们又都是二婚,也不用那么讲究,选个黄道吉日,摆上两桌席,请亲戚朋友坐坐也就是了,也省了嚼用——” 第45章 天生的脾气不好 沈佳言神色一冷,吴家这是连成亲都想好了?看来谋划了好几天了吧?一个个的想得到是挺美! 再看杜媒婆着急忙慌的就要回去回话,一把拉住了她:“谁说我没意见了?这样好的条件,这么好的后生,我一个小寡妇给高攀不起,留给别人家去啊!” 杜媒婆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变了:“沈寡妇,你什么意思?这样好的人家,你还挑什么挑?我跟你讲,你一个小寡妇,带着三个拖油瓶,就你这个条件,白送倒贴人家,都不一定有人要呢!”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娶你,你还拿起乔来不成?我劝你,还是老实些,别眼光太高了,能嫁出去就不错了!你以为你还是黄花大闺女,能挑三拣四不成?”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来求我!” 杜媒婆说翻脸就翻脸,本来还笑容可掬,现在已经横鼻子竖眼睛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不满。 沈佳言皱皱眉头,只觉得杜媒婆简直是又可笑又可恶,也不知道是收了吴大锤家多少媒婆钱,就这么胡说八道。 吴大锤家上下二十来口人,祖孙三代,挤在一个院子里,早就住不开了。 他家只有三间房能住人,平日里都是男一间女一间,剩下的那一间,留给那成了亲的儿子媳妇,轮着班的住那一间。 按理说这么多人口,男丁不少,就算家里没土地,这么多人,使点子力气,去山边开垦旱地出来,多养上几年,给家里添置上几亩旱地总是可以的吧。 他家倒还真是开垦过不少旱地,只不过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这些旱地要么卖了,要么就当聘礼直接给儿媳妇家了。 如今一家子就靠着租慕家的那两亩多水田,再打些零工过日子,实在是村里有名的艰难。 这样的人家,稍微疼自家姑娘的人,都不会将姑娘许给吴大锤一家。 所以他家的几个儿媳妇,都是花大价钱,从山里或者家里揭不开锅的人家里买来的。 就这样的火坑,杜媒婆也有脸说这是好人家? 不过这个时空重男轻女,男人就算条件再差,只要有那二两肉,似乎就镀了金,镶了钻一般,自觉高人一等,天下女人都任由他们来挑选。 更可悲的是,太多的女人也被洗脑得觉得这样是正常的!为了利益或者本身就这样认为,站在男人那边,逼迫同性。 这种人,就是现代社会,都屡见不鲜,何况是这个时空? 沈佳言不想跟杜媒婆废话,也不想跟她掰扯,直接拒绝道:“我前头男人才死了一年多,先不说我得守三年孝,就是孝满了,我也没有改嫁的意思!这些高枝好人家,你留着介绍给别人也好,留着给自家闺女也罢,都随你!只你再跑到我家来胡说八道,看我不拿大耳瓜子抽你!你信不信?” 她在这个时空可没打算嫁人,起码没打算随便就这么找一个男人嫁了!最好的借口自然是要守着前头死了的那便宜男人不改嫁!也免得总有人来打探消息。 说着,掰断一根雀不踏的枝桠,在杜媒婆的眼前晃了晃。 杜媒婆脸色一黑,张嘴就要说点什么,就被沈佳言一把推到了墙上,那带着刺的枝桠,绕了杜媒婆的脖子一圈,然后被沈佳言轻轻的一勒。 杜媒婆的脖子就一阵被刺扎的剧痛,忍不住痛呼出声。 沈佳言拍了拍她的脸,警告道:“我这个人呢,天生的脾气不好!以前为了嫁人,装了几天柔弱,如今那短命鬼估计都投胎去了,我这也不用装了!所以,你们都乖一些,别惹我哈,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做出点什么来。” 说着还冲着杜媒婆微微一笑:“比如这手里的荆条子万一不小心,一使劲,哎呀,你这脖子,只怕就——” 杜媒婆两腿一软,裤裆里濡湿一片,整个人都慌了神,“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姑奶奶你放过我!这都,这都是吴家,吴家让我这么来说的!我是不愿意来的,可他们花了大本钱,说事成了,给我一两银子的谢媒钱!这给得实在太多了,我,我就没扛住——” “那个吴家,吴家就是惦记姑奶奶你的院子和那两亩水田!他们说了,只要事成了,那吴老三就先带着他闺女搬进来!等过上些时日,能拿捏住你了,就再把吴大锤两口子都接过来!还说了要吴老三哄着你,将房契和地契都交给他保管——” 为了保住自己,杜媒婆十分爽快的竹筒倒豆子,将吴家卖了个痛快。 沈佳言嗤笑一声,见杜媒婆这个样子,松了手里的枝桠,不紧不慢的道:“既然这样,那里回去后,跟吴家这么说……” 说着低头在杜媒婆耳边说了几句,杜媒婆诧异的抬眼看了看沈佳言,连连点头保证:“姑奶奶你放心,我,我肯定一字不错的将你的话带给吴家!” 沈佳言这才退了开去,让开一条路,让杜媒婆走。 杜媒婆掉在地上的帕子都不敢捡,提起裙子,撒腿就往家跑,跟后头有鬼追着似的。 沈佳言拍拍手,才开了院子门,里头两只小狗崽就扑了上来,分头抱住了沈佳言的两只脚,嘴里呜呜咽咽的撒娇叫唤着。 沈佳言哭笑不得,都不敢迈开步子,就怕不小心将这两只狗给踩着了。 只得弯腰一只手揪起一只狗的后颈提了起来,训斥了两句:“又调皮了,老实些,别妨碍我做事。” 说着将两只狗放到一边,才去取了锄头和铁锹来,那两只小狗又屁颠颠的跟在后头上来了。 沈佳言没奈何,只得将两只小狗带着出来,去将她挖回来的雀不踏和野枸杞给栽上。 李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来,看到沈佳言在挖树坑,两只小狗崽在一旁嬉闹,忍不住上前,捞起一只,撸了两把。 两只小狗崽一下子后背的毛都耸了起来,耳朵一竖,一只前爪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被抓起来撸的那一只,一口奶牙虽然还没长齐,可也毫不犹豫的冲着李狗蛋的手,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李狗蛋嘶了一声,只觉得手背一痛,忙丢下手里的狗崽儿去看,发现手背就被那小狗崽儿给咬破皮了。 顿时都气笑了:“白眼狗,亏得还是我介绍婶子去将你们抓回来的呢,居然咬我?” 沈佳言见了,忙让李狗蛋去用院子里,用那草木灰泡水冲洗一下伤口。 李狗蛋不在意的摆摆手,庄户人家的孩子,这点子伤口不值当什么,经常的被猫抓狗咬都是常事,只要没流血就不当回事,流血了拿蜘蛛幔往上一压,止住血也就是了。 第46章 取名 沈佳言也知道这个时空没有狂犬疫苗,不过这小奶狗刚满月,也没太大的毒素,又没流血,也就没多劝了,只让李狗蛋别再逗狗了。 这两只小狗崽儿,别看才满月没几天,可凶悍的很,如今就认定了沈佳言这一个主人,也只吃她喂的东西,别人一挨近,就算它们如今还不能伤人,可架势那是摆得足足的。 李狗蛋不能撸狗,又舍不得走,看沈佳言挖好了坑,就帮着栽树,先问沈佳言,慕天泽他们这都去外家好多天了,啥时候才能回来啊?他当时说过,要带着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上山,带着他们一起玩的,他可还记挂着呢。 沈佳言没想到李狗蛋还惦记着慕天泽三兄妹,很想直说,只怕是等不到他们回来了。 又怕伤了李狗蛋的一片心,想了想道:“他们也好久没回外家了,想来要多呆上一阵子吧。” 小孩子忘性大,再过些时日估计就不记得了。 李狗蛋嘀咕了两句,看旁边在土里打滚的两只狗崽儿,忍不住又问:“婶子,这两只狗崽儿,你给取名字没?” 沈佳言挖土的手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好像真忘记了。 庄户人家的狗,一般还真没谁取名字,大黄那是会打猎,老顾头又爱狗,才有个名字,其他庄户人家的狗,基本统一的名字,就叫狗。 喊自家的狗,都是,狗,回来!狗,别叫了!反正狗听得懂是叫自己就行了! 而且沈佳言是个取名废,让她给狗取名字,还是两个,一下子就傻眼了。 一旁的李狗蛋兴致勃勃的建议:“婶子,我看隔壁村的狗,有叫旺财的,要不这两只,一个叫旺财,一个叫发财吧!兆头好!” 听到这个名字,沈佳言的脸都扭曲了。 在现代的时候,她和朋友一起遛她家的狗,那狗就叫旺财,一只拆家哈士奇,一不小心那狗的牵引绳掉了,那狗撒腿就跑了个没影,她们在后头一路狂追也没追上。 只能在小区里一边找一边喊“旺财——”“旺财——” 喊了几声后,就听到楼上有住户推开窗子看向楼下:“谁在叫我的名字?” 旁边那朋友还虎了吧唧的张嘴要说,没谁喊他,是在喊自家的狗。 被沈佳言一把捂住了嘴巴,拖着出了小区,生怕被楼上的那位大哥追下来打个半死。 从此她对这个名字就有了阴影,此刻听到李狗蛋的这建议,一下子就不好了。 连忙摇头拒绝:“这个名字不好,太贵重了,我怕狗八字轻压不住!” 李狗蛋傻眼了,他还从来没听说过给狗起个名字,也有这么多讲究的,估计这是城里人的做派? 因此也不敢再多建议了,只看着沈佳言。 沈佳言和李狗蛋面面相觑了一会,试探着道:“要不,叫大黑和小白?” 这不一个全身黑灰,一个鼻尖一点白嘛。 李狗蛋深深的看了一眼沈佳言一眼,突然觉得这城里人给狗取名字,也是这么接地气,朴实无华。 不过小孩子嘛,转眼就将这个念头给抛到了脑后,倒是对着两只小狗崽一声接一声的喊起来。 沈佳言一下午,耳朵边都萦绕着大黑,小白两个名字,都快听魔怔了,等李狗蛋走了,她耳朵都还嗡嗡的。 到了晚上,闲下来给两只狗崽儿喂食,倒是想起了慕天泽他们三兄妹,也不知道此刻跟着镖局到了那里,应该还平安吧? 而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山路边的灌木丛里,慕天泽抱着慕天润,拿手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他的身边,是一身狼藉的慕玥,低着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胳膊,浑身还在发抖。 山路上,一群人打着火把,吆喝着四处找寻着。 嘴里还乱七八糟的说着:“找到那三个小兔崽子了没有?” “没有!这边没看到!” “小王八羔子,倒是挺会跑!哼,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等落到爷爷的手里,有他们好受——” “三爷,这黑灯瞎火的,他们又不认识路,能跑多远?我倒是觉得,说不得就迷路跌倒山沟沟里了,咱们这么找,也是白找。” “哼,算便宜他们了!行了,咱们回去吧!他们身上那点子东西也都咱们手里了,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没钱不说,几个小屁孩,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说得是,有了这一票,咱们兄弟也能吃香喝辣一段时间了,走,回去喝酒去!” …… 一群大汉搜寻半天无果,不耐烦的就吆喝着又往回走。 等那些人走远了,慕玥才小声的道:“哥——” 话才出口,就被慕天泽一把捂住了嘴,不准她发出声音来。 慕玥不敢动,也不敢再出声,只惊恐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收回了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又将慕天润搂得更紧了一些。 慕天润到底年纪小,一路奔波,又被捂住了嘴巴,此刻已经睡着了,被搂紧了,也没什么反应,只略微动了动身子,就又睡过去了。 慕天泽稍微松了一下手臂,只是捂着慕天润的手却不敢松开,警惕的看着山路。 没过多久,又有两个人影摸黑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抱怨:“我都说了那三个小屁孩,一看就是娇养大的,哪里能跑得出这么远?追了那么远没追到,肯定是掉山沟里了,怎么可能还躲起来嘛——” “行了,你少说两句,也就是费些脚力的事,回去也好跟三爷有个交代不是?” “才多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心眼?真有心眼,能傻乎乎的三两句就被咱们骗得将那些好东西露了面?真有心眼,能毛都没长齐,就三个小屁孩要千里迢迢去边疆?那不是送死么?” “三爷也是太小心过了!一看那三个小屁孩,就是家里大人都没了,没人管,不然谁家大人会让孩子抱着那么些好东西跑出来?” “就这样的人家,就算那三个孩子没死,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那你就错了,我可听说了,那三个孩子家里,可还有奶奶和叔叔婶婶,还有个后娘呢!只是他们三个和后娘都被赶了出来。估摸着那后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嫌弃这个小崽子妨碍他们了,才忽悠着他们去边疆寻什么亲爹的尸骨吧!” 第47章 只有一条路了 “老七,你怎么知道的?” “嗨,你不知道吧?那日咱们路上不是遇到了县城里那批要被发配到边疆的拍花子么?里头有一个认出来这三个小屁孩了,就是里头的人大晚上的借着解手的机会,跑来告诉咱们三爷的,说这三个孩子居然敢独自出门,肯定身上有好东西,不然咱们三爷到哪里知道去?闲得没事跟三个小毛孩子较劲?” …… 树丛里的慕天泽听到这里,眼神里戾气一闪,回想起了那日。 他们那天到了县城,找出来当初慕破军存放的东西后,先挑了一样留给了沈佳言,生怕她看到东西后,猜测到他们手里有更多更好的,不放他们走了,就不告而别了。 那匣子里,有各色珠宝,他挑了两样,到当铺里当了银子,剩下的分别又藏在了他和慕玥身上和包裹里,才去寻镖局。 交了银子,本以为马上就能出发的,结果镖局的人说还要等一个去北疆的大商户,那个商户不来,他们就走不了。 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又去客栈打听了一下,知道沈佳言当天就走了,什么都没说,慕天泽却忍不住有一些失落。 好不容易等到那大商户到了,终于出发了,一路上他们三兄妹低调不往前凑,吃喝拉撒都不方便,也都尽数忍着,只想着好早日到边疆。 偏偏那队伍走得极慢,好不容易出了长阳县,前两日打尖的时候,遇到了一堆官差押送着流放到犯人,要到边疆去。 夜宿在了一处,慕天泽远远的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怕节外生枝,一直都躲得远远的。 第二日和那押送犯人的官差队伍分开,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昨天就被那大商户手下的人,给围了起来,在他们的行囊里,还有身上,将藏着的那些东西全给搜刮了去,尤其是慕玥,还被占了便宜,衣裳都扯破了。 东西都被抢走了,还将他们三人都给关了起来。 后半夜里,他寻了个机会,带着慕玥和慕天润趁着夜色逃了出来。 山路崎岖,慕天泽知道就凭他们三人,跑不出多远,就会被抓回去。 没跑出多久,他们兄妹三人就失脚滑下了山坡,幸好有石头和灌木挡住,才没滑落到山崖下去。 索性就躲在了这灌木后头,等那些搜寻的人过去,想明天一早天亮了再做打算,不然这黑灯瞎火的,走错一步,就有性命之忧。 先前那群人走了,慕天泽就猜测到这些人只怕会要杀个回马枪,才不让慕玥出声。 果不其然,那三爷真派了人来又找回来,才让他机缘巧合的听到了这一席话。 那一日,他看着眼熟的那群流放犯人里,就有孙家人的影子,想来是那孙有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认出了他们兄妹三人,为了报复,所以才找上那三爷! 想到这里,慕天泽此刻恨不得将那孙有才给生吞活剥了! 又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听沈佳言的话,一意孤行的,非要带着弟弟和妹妹千里迢迢的去边疆去! 一时恨和悔两种情绪在心中激荡,让他眼睛都红了。 还好那山路上的两个汉子,本就是为了交差,才回来走上这么一遭,随意的四处看了看,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就折身回去了。 慕天泽三兄妹还是不敢动,有等了好半天,那山路那头再没有一点动静了,兄妹俩才敢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 慕玥六神无主,山风吹来凉飕飕的不说,周围的山林里,老鸹声声叫得渗人,这两天受了那么些罪,再也顶不住了,呜呜咽咽的就哭了起来:“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慕天泽眸色暗沉,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开口:“咱们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 且说那杜媒婆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跟吴家说的,吴家也不知道是怂了,还是别有打算,都没敢来沈佳言面前来冒头。 反而隔壁孙家的那院子和田地终于有了定论。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番闹腾,背地里又有什么样的操作,那院子卖与了村里的朱家,他家也是孩子生了七八个,四代住在一起,实在是住不开了。 如今一起凑钱将孙家的院子给买了下来,总算是能住得开了。 一买下来,朱家人一大家子就蜂拥进孙家的院子,人多力量大,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将院子给收拾干净,屋顶的瓦被重新捡了一遍,屋里被那日李家打砸过,有损伤的地方也都修补好了。 那些坏掉的家具,还能凑合用的,都修修补补的又能用了,实在不能用的,也都劈好,丢在柴房当柴烧。 第二天,朱家人就搬了进来,遇到刚好出门的沈佳言,还笑着打了个招呼,说等收拾好了,再请她过去坐坐,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互相照看之类的话。 沈佳言也就客气的笑了笑,听着隔壁那院子,敲敲打打的,热闹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就有那朱家的大儿媳妇,端着一碗豆酱过来。 说是刚搬过来,也没别的好东西,一点自家做的豆酱,别嫌弃。 沈佳言见朱家大儿媳妇,倒是面熟,不就是李狗蛋的亲娘全氏那天约着一起上山的婆娘之一么? 见她这么客气,知道这是时下的规矩礼节,刚搬家了,怎么都要去拜访一下街坊四邻,送点吃食什么的,也是认个门的意思。 也不好推脱,接了过来道了谢,让朱家大儿媳妇坐下,给倒了一碗茶,让她喝着,琢磨着弄点啥回礼才不失了礼节。 那朱家大儿媳妇也不客气,是个十分健谈的,先寒暄两句,又介绍了一下自家,有几口人如何如何。 话题就扯到了孙家身上,这院子是卖与他们朱家了,可那几亩田地,才让人眼红。 如今倒是也大致确定了,说是李家买了水田旱地各一亩,孙家族人也买了两亩旱地,剩下的三亩水田和两亩旱田,本来里正家要买的。 他妹子赵春花回娘家放赖打滚,说吴家要买,要里正家让与她们。 说什么,里正家反正田地那么多,还要这一亩两亩的地做甚?只想着自己发财,就不想着拉拔一下她这个做妹子的? 妹子家过得艰难,如今连一亩地都没有,这做哥哥的怎么良心过得去?自家吃香的喝辣的,就不管妹子家的死活了? 把里正婆娘气得拿扫帚要扫她出门。 第48章 厚颜无耻 那赵春花就在院子一边滚,一边哭爹娘,哭爹娘你们就闭眼去了,丢下她这个闺女受苦;哭嫂子不是个好东西,天天给哥哥吹耳旁风,挣下大把的钱都叫她搬到娘家去了;哭里正这个哥哥窝囊没用,当里正了,也不知道拉拔一下亲妹子,对五家外姓人都比对自家亲戚强;又哭她如今活不下去了,哥哥要是不帮着把这孙家的地买到手,她今天就一根绳子勒死在哥哥家算了…… 逼得里正没了法子,只得将自家要买的水田和旱地,各自吐出来了一亩给了吴大锤家,赵春花这才爬起来回家去了。 据说里正家当天晚上,两夫妻干架到了半夜,第二天出门,脸被挠花了,眼睛也肿了,脸黑沉得能滴出水来。 沈佳言嘴角一翘,看来那天让杜媒婆带的话,确实是带到了,不然这吴家怎么就去闹里正家去了呢。 估摸着没多久,那吴家就要来寻自家了。 这才想到呢,那虚掩的院子门就被推开了,院子里的大黑和小白也汪汪的叫了起来,奶凶奶凶的扑了上去。 进来的不是赵春花是谁? 赵春花看到两只小狗崽儿冲着她叫,本来心情就不好,那气就冲着两只狗崽儿而去了,抬脚就要踹过去。 沈佳言见了,忙从堂屋里冲了出来:“你干啥?” 赵春花想了想自己的来意,勉强收住了自己的脚,挤出一点笑容来:“沈寡妇你在家啊!我找你有点事,咱们进屋说去?” 说着不等人请,就要往堂屋里走,被沈佳言给拦住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赵春花心里不痛快,一个小寡妇,居然就敢给自己脸色看,都不让自己进屋?有心闹上一闹,可是想了想,忍住了。 她本来就不会说话,连寒暄都懒,直接就说明了来意:“沈寡妇,你们家的那地,咱们家不租了,那地里都种上庄稼了,可花了不少钱,还有我们当家的不少力气,你得折银子钱给我们——” 还有这种操作? 沈佳言都被赵春花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逗乐了。 更别提跟着出来的朱家大儿媳妇白氏了,“我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来没听说,还有这种说法的?这田说不租就不租了?还要主家倒赔你们钱的?” 赵春花本以为只沈佳言一个人在家,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一时老脸也一红。 不过想到那即将到手的田地,脸皮就又厚了起来:“咋滴不能赔钱啊?我家那下到地里的谷子,还有我家当家的使的那么些力气,不能白给吧?我也不要多的,你给我一两银子,不,这样,那下到地里的谷子算一两银子,你,你再给我们家二两银子,你家那地我们家还帮你种着,到了秋收冬时候,那地里的收成都归你,咱们就算两清了——” 简直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就这样赵春花还觉得挺有道理,沈佳言占了便宜:“反正你一个小寡妇带着三个拖油瓶,也不会种地,这地还给你也是浪费!我们家也是一片好心,不想看到这地荒着,帮你种上一年,也不能白种吧?只算你二两银子,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了!你们也不亏不是?” “不然这田地荒着,没有粮食收,你们不也得掏银子钱买吗?这银子钱买外人的粮食,说不定人家还掺些石头土块在里头呢。我们一个村里的,知根知底,还能哄骗你不成?” 白氏一个外人,听了都气得不行:“吴大锤家的,你少在这里糊弄人!这地你们家不租,有的是人租!你家要是不要了,我家来租!租子多给半成,我们家都乐意!你们一家子占了人家那么多便宜还不知足?还想出这样的阴损法子来,这不是欺负人吗?” 赵春花一跳三尺高:“朱老大家的,我们家跟沈寡妇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操心?咋滴,你想抢了我们家的地去租?别做梦了!那都是我们老吴家的——” 沈佳言冷笑一声,一把抓过赵春花,就往院子外头扯:“走,去里正家评评理去!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家这地倒是成了吴家的了!这东光村什么时候还有这等规矩,佃户说反悔就反悔,不说给主家赔偿,倒是要主家反赔钱的了!这是什么道理?” 白氏眼睛一亮,也忙道:“沈妹子,我跟着你去,我给你作证去!” 说着就跟在了沈佳言后头出了门,直奔里正家而去。 里正家里如今也正冷战呢,里正一个人一边,家里的其他人,上到里正婆娘,下到里正的小孙孙,都不搭理他。 吃饭也不叫他,出去一圈回来,冷锅冷灶冷水冷脸,让里正觉得在这个家里,连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是罪过。 正犹豫要不要低头,给自家婆娘说几句软话的时候,门被敲响了,然后沈佳言拖着赵春花一阵风似的裹了进来。 劈头就问:“里正,你给评评理——” 将赵春花方才在她家的一言一行,都给抖搂了个干净。 最后才道:“上次租子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我是看在里正和婶子的份上,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吴家还得寸进尺,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我慕家的地,成了他吴家的了?他吴家跑来说不种我家的地,要我家赔偿不说,还不准我家租给别人?这是什么道理?里正,你告诉我!” “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说法,我也豁出去了!不就是欺负我是寡妇失业的吗?这是要逼着不给我们一家子活路啊!既然不让我活路,我就去县城告状去!我就不信讨不到一个说法——” 里正听了这话,脸都青了。 怒目看向了赵春花。 赵春花还一脸无所谓:“哥,你别听这小寡妇的!我这是为她家好呢!不然她一个小寡妇能种得了地?我——” “啪——”一记耳光甩在了赵春花的脸上。 里正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别喊我哥!我没你这样的妹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好意思做别人家的主?先前租子的事情,人家已经看在你哥我的面上,饶过你们家一回了!还不足厌?你哥一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给谁看?” 第49章 卖个好 赵春花捂着脸,看里正发了这么大的火,先是一愣,马上就故伎重试,往地上一躺,一边哭一边打滚哭爹娘。 只不过以前百试不爽的手段,今天不灵了。 里正冷眼看着赵春花在地上翻滚哭嚎,不为所动,半天才冷冷的道:“你不用哭爹娘了!摸着良心,我这个做哥哥的自认为对得起你了!当初给你说了殷实的人家,你不嫁!非要往下流了走,要嫁给吴大锤!这么些年来,为了拉拔你们一家子,我跟你嫂子拌了多少嘴,生了多少气,给你擦了多少回屁股?” “你但凡有点良心,为我这个做哥哥的多想一点点,你也干不出来这些事情来!如今我年纪也大了,你也是有孙子的人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当初哭着喊着要嫁给吴家,成为吴家的人!现在你就好好的当你吴家的人,别没事就吴家,有事就赵家!我赵家要不起你这样外向的闺女!” “那慕家的地,既然你们家不租了,那就还给人家沈寡妇,不许出妖蛾子,要什么赔偿!你若敢要,那孙家的地,你们就别想了——” 里正最后也丢出了杀手锏。 赵春花一听,这可不行,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可不行!我们家买孙家的地还差几两银子呢!大哥你又听嫂子的不借钱给我们,我们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想找沈寡妇借点钱吗——” “闭嘴!孙家的地你们还要不要了?”里正额头的青筋都快蹦出来了。 那赵春花才嘟嘟囔囔的不说话了。 里正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家门不幸!让你们看笑话了!沈寡妇,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你们家的地就收回吧!你是转租给别人也罢,还是请人帮忙看着也行,你自己拿主意就行!别听吴家的乱说,他们要是敢上你家要赔偿,你让他们来找我!” 沈佳言这才勉强的点了点头:“行,那我就再信里正你一回!若是吴家的再找上门来胡说八道,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给白氏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了门。 前脚才走出没多远,里正家的门就关上了,然后院子里就闹开了,有里正婆娘的破口大骂声,有里正儿媳妇和儿子的附和声,小孩子的哭声,赵春花的哭嚎声,还有里正的怒吼声…… 两人走出了老远,白氏终于憋不住笑了:“活该!那赵春花往日里仗着是里正的妹子,在村里眼睛都长到额头上了,处处占人便宜!今儿个我看那里正是实在忍不得了——” 沈佳言也嘴角一翘,那日说起租子的时候,她就看出来,里正先不说,里正婆娘对赵春花一家是忍耐到了极点了。 恰好那杜媒婆送上门来,将吴家的谋算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吴家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她不回敬一二怎么对得起自己? 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让吴家主动说出不佃慕家的水田种了,然后再闹到里正面前去,将那两亩多水田收回来。 看这个架势,里正婆娘那边肯定不会同意借钱给吴家买那两亩地,到时候吴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租的地也没了,买也没买到地,以后就算想在佃别人家的地,也没有那五成租子的好运气了。 看白氏那高兴的模样,想着她今天还陪着自己跑了里正家一趟,再想想他们朱家那么多人,以后又是邻居,倒是不妨卖个好给他们家。 因此看周围无人,提点道:“朱家嫂子,我看那吴家只怕是没钱买下孙家的那两亩地了,你们家若是有余钱的话,倒是——” 点到为止。 白氏一听,眼睛都亮了,是啊,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当下也顾不得沈佳言了,道了声谢,拔腿就往家里跑,要跟家里长辈商量去。 沈佳言在后头慢慢的走着,心里琢磨着,这收回来的两亩多水田,租给谁家种比较合适? 朱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家人多,又是邻居,若是租子了自家的地,以后多一份香火情,有什么事情,不图帮衬,只多看顾一二,也就够了。 李家倒是也可以,李家人口也多,还没分家,因为李狗蛋的事情,家里家底去了不少,又才买了两亩地,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佃自家的地呢? 一来这村里她只跟这两家熟些,二来,这两家人多势众,将地佃给他们种,才不担心被吴家从中使坏。 拿定了主意,想着什么时候找两家人探个口风。 没想到下午,朱家和李家两家就找上门来。 都是听说了吴大锤家佃着慕家的水田要退回去,才跑过来的。 来的是李狗蛋的亲娘全氏和朱家大儿媳妇白氏。 两人关系本来就不错,在门口碰到了,还互相打趣了两句才一起进来。 说明了来意,也都十分诚恳,说愿意给六成的租子,一年交一次,绝对不会拖延。 看沈佳言有些为难,两人索性自己到一旁商量,那水田本就两块,都是差不多大,一家分一块就是了。 沈佳言看她们自己就商量好了,也就顺势同意了,只不过那租子,还是五成。 双方约定好了,也怕吴大锤家来闹,索性直接到里正家去写契书。 里正没想到李家和朱家手脚这么快,不过一想那白氏当时在场,这种好事,谁知道了不得快一点抢着?唯有自家妹子那一家子蠢货,仗着自己的势,以为这慕家的水田除了他们就没人佃了,就把人家的水田当自家的了,对人家沈寡妇那么不客气。 如今可好,你前脚不租了,后脚多的是人抢着要呢!而且这李家和朱家人多,在这村里也是老户头,人多势众,就连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呢! 沈寡妇这是选了两家好人家租她家的地,也是防着自家妹子到时候又耍赖呢! 也不能怪人家沈寡妇这样,换做别人家,早就翻脸了。 只怕等自家妹子回过神来,肠子都要悔青了!这样厚道的主家,再去哪里寻去? 有心说两句,话到了嘴边,对上沈佳言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一旁还有李家和朱家催促,里正心里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写了契书,按了手印,这慕家的水田租给李家和朱家种就成了定局了。 拿着契书出来,三家人都笑眯眯的,对今天办成的这事十分满意。 第50章 目的达到了 李家跟两家不顺路,先走了。 白氏落在后头,跟沈佳言一边走一边道谢,她先回去跟家里公婆一说,公婆立刻就拍板,转身出门就找亲戚借了银钱,又拉上了李家,还有其他人,一起跑到里正家去,说也要买孙家的地。 里正还想拖延几日,被人拿话挤兑得,逼他同意让吴大锤家当场掏钱买地,不然就犯了众怒。 吴家哪里掏得出钱来,他家的家底子全上来,也才凑了一亩旱地的钱,水田可比旱地要贵,找人借钱,他家在村里一贯人缘不好,谁家都不肯借给他家。 又求到里正名下,里正还在犹豫呢,里正婆娘拿把剪刀架在了脖子上,站在院子门口,哭着喊着说今日要是里正敢借钱给吴家,她就死在大家面前。 后头又有里正的儿子孙子哭喊连天,说既然里正一心疼妹子,不要婆娘儿子,他们也都跟着亲娘一块死了好。 里正哪里还敢说借钱?连忙拍着胸脯,拿死去爹娘发誓,不会再管吴家,生怕表态迟了,就家破人亡了。 吴家最后没法子,只买了那一亩旱地,剩下的水田就被朱家给买了。 朱家如今又租了慕家这一亩多一点的水田,租子又不高,他们家也是极乐意的!只要勤快肯干,就算今年买了大院子,买了水田,可将来的日子也极有盼头! 朱家上下都感念沈佳言的好意,也知道她寡妇难当,让白氏话里话外透漏的意思,是以后有老朱家护着她,且放心呢! 又说明日里她家搬新家暖宅,还请沈佳言明天去坐坐呢。 沈佳言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又让吴家的打算落空,心里自然也是痛快的,爽快的就答应了。 第二日,朱家果然置办了几桌酒席,也没请别人,就是亲戚和素日里跟朱家关系不错的几户人家。 庄户人家办事,也没请人,就自家婆娘做了几桌,每桌上一盆腊肉炖竹笋,虽然腊肉没有几片,可好歹也沾了肉味,又有竹笋的清香,也算下了血本。 再加上一个豆腐,几样青菜,凑了四个菜,暖房的席面里已经算是极体面了。 来的客人都是关系极为亲近的,有送鸡蛋的,有送一瓢黄豆的,还有送两把面条的,也有送礼金的,不过也就十来个大钱,就已经是相当阔绰的了。 沈佳言随大流,送了半斤卤花生,香喷喷的,下酒最是不错了。 她还是第一次进以前孙家的院子,格局跟慕家的院子差不多,就算院子比慕家的略微大些,如今朱家住了进来,每间屋子都住得满满当当的。 院子里摆了几桌是男人坐着,还打了几斤黄酒喝着,一边喝一边都奉承朱家,日子是越过越兴旺了,买了新的大院子,如今都能住得开了,又置办了田地,这对庄家人来,那才是最值得炫耀的。 那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眼睛都笑得眯缝了。 女人们和孩子,在灶屋里挤着摆了两桌,桌上的菜没有男人桌上的丰盛,一条巴掌长的鲫鱼炖的一大锅豆腐,然后是几样青菜。 饶是这样,也是庄户人家难得的荤腥了。 菜一上桌,朱家的几个孩子,就下筷如小鸡啄米,风卷残云一般,就将那条鱼给抢光了,鱼脊骨也舍不得放过,一节一节咬开,将里头的骨髓给吸得干干净净,又嚼了嚼,直到再也砸摸不出味道来,才丢到地上。 抢完鱼,那豆腐也被捞干净,只剩下汤了。 朱家的女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打骂了几句,那孩子才不管,任凭你筷子敲到头上,我自巍然不动的拼命往嘴里扒拉。 不过这样的情况,其他女眷是看惯了的,有的嘴上还不疼不痒的劝两句,有那机灵的,赶紧将那鲫鱼炖豆腐汤倒进自己碗里,鱼汤拌着饭吃,也是香喷喷的,好歹也是荤腥了不是。 唯有沈佳言,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只勉强夹了两筷子的青菜,白氏还要热情的给沈佳言碗里的米饭浇上一点鱼汤。 被沈佳言拼命拒绝了,那汤里不知道多少筷子下去过了,天知道沾了多少人的口水,她一想到就膈应,哪里吃得下去。 随便扒拉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道了扰下桌。 这朱家的人她又不熟悉,李狗蛋的亲娘没来,她只认识一个白氏,坐在那里,那些婆娘们,一个个用看似隐晦,实则大咧咧的眼神,一个劲的打量她,那架势,就跟去菜园子里挑哪颗白菜最大,好砍回家一样老道。 看得沈佳言这样不怯场的人,也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毛。 寻了个借口,几乎是狼狈的离开了朱家。 出了朱家,沈佳言松了一口气。 进了家门,大黑和小白两只狗崽子就扑上来,摇头尾巴晃的在她脚边绕,一会子扑在她鞋面上,一会子挂在她裤腿上,怎么都赶不走。 因为她自己就没吃饱,索性做了个鸡蛋汤面,给两只狗崽子拨了点,看着它们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吃得极香,自己也来了胃口。 吃完饭,听着隔壁朱家院子里,还热闹的很,男人们难得喝到酒,端起酒杯就舍不得放下,也亏得天气不冷,那些菜也不用热。 只是也不够这些男人们下酒,很快桌上就菜盘空空了,没法子,朱家的女人们只能现凑了几个小菜端上去。 沈佳言送过去的那卤花生米就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既然说起了沈佳言,朱家老爷子没喝多少,人还清醒着,顺势就将话放了出去,只说沈寡妇为人老实厚道,又跟他们老朱家是邻居,以后可别欺负人家寡妇失业的云云。 李家也承了沈佳言的人情,跟着附和了几句。 这李家和朱家,兄弟亲戚在东光村极多,有他们两家发话,其他人心里就有了数,这沈寡妇在东光村可不是无依无靠了,最起码不能明面上欺负了。 都满口答应不迭。 沈佳言在这边听到了,心情也好了许多,虽然她不怕事,可有这两家在前头挡一挡,也能省不少事,对她来说,这跟李家和朱家卖好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暂时在东关村住下算是无碍了,沈佳言一边逗弄着两只狗崽子,一边开始考虑接下来她要做什么,挣钱养活自己了。 如果没有意外,只怕要在这个时空生活一辈子,她得好好的谋划谋划才行。 第51章 当别人是傻子呢 如今她手里,有这一个院子,两亩多水田,再有六七两碎银子,还有那慕天泽留下的那红宝金丝手镯,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那日去县城,经过镇上,她也仔细看过了,街上做生意的大多是男人,就是那卖早点的夫妻店,才会有妇人在里头帮忙。 她一不会绣花,二不会医术,三不会做胭脂水粉,四不会做衣裳,更不会什么染布,做各种美食小吃来卖了。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那点手艺,也就做两个家常菜,自己吃得了。 先前李家人觉得惊艳好吃,无非是自己舍得,肯放肉,放油,放各种调料,那么些东西放进去,就是根木头丢进去也能煮得入味好吃。 倒是有一身功夫,可她总不能去开镖局武馆吧?就算她敢开,估计也没人敢让她送镖啊? 也会算账什么的,可谁家也不会请一个女帐房先生吧? 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沈佳言悲哀的发现,一个她能干的都没有! 要是早知道自己会穿越,她肯定把什么本草纲目背下来,网上那些如何做胭脂水粉的教程牢记在心,化学公式铭刻在骨头上,最主要的是,一定要多背几本菜谱啊! 她之前无聊倒是刷到一些博主的小视频,什么古法红糖,古法柿子醋,古法这个古法那个的,当时也只看了热闹,记了个大致的过程,现在回想起来,有些步骤都模糊不清了。 思来想去,如今唯一能干的,就是进山,采草药也好,山货也好,起码不能坐吃山空。 至于脑子里记得那些这个古法,那个古法,也得拿笔记下来才是,以后手里有充足的资金了,倒是可以试一试。 如今她还年轻,能上山采药,采集山货,可终归这不是长久之道,等年纪大了爬不上山或者受伤了怎么办? 还是想法子做个稳妥些的生意,多挣点钱养老防身的好。 这么想着,沈佳言寻摸了半天,终于在慕天泽的房间里,找到了几张纸。 去灶屋里,将那碳化的细细的竹枝挑了一根出来,捏在手里,在纸上将勉强还记得的几个古法制作的法子记录了下来,等着以后有了条件再折腾折腾。 第二天起,沈佳言恢复了之前的作息,每天一早就上山,带着干粮和水,一进山就是一天。 除了挖鸡肠风外,还有那黄精玉竹和各种其他的草药,不论贵贱,反正能卖钱就行。也亏得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跟着山里的采药人呆过一段时日,认识大部分的草药,也略懂一些炮制的手法。 当时还开玩笑说哪一日城里混不下去了,就回山里靠这个养活自己。 没想到一语成箴,居然真有这么一天。 这挨着东光村的山坡上没什么好东西,可往山里面走,却有不少的药材。 东光村虽然有个赤脚郎中,可他也只敢在附近山上寻几样寻常的草药,不敢进山,倒是便宜沈佳言了。 沈佳言每天进山都没有空手,每次都是背着一篓子的药材下山。 村里人虽然不太认识草药,可也见过赤脚郎中家晒过药材的,看沈佳言弄回来这些草根树皮什么的,又是晒干,又是蒸熟,还有的要炒干,本来还打算学一学的,都放弃了。 倒是李狗蛋,偶尔看到沈佳言在家晒草药,跑来逗一逗两只狗崽儿,看到眼熟的草根树皮,问上两句。 沈佳言也不藏私,教着李狗蛋认识了几种常见的药材,说若是进山见到了,倒是可以采摘回来,别的不说,那赤脚郎中那里肯定是收的。 李狗蛋听了这话,还真信了,跟小伙伴到村边那最近的山坡上玩耍寻吃的时候,见到了其中一样药材,顺手采了几把回家送到了赤脚郎中那里,还真卖了两个大钱。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可就是巨款了!乐得他几天都合不拢嘴。 李狗蛋的亲娘全氏知道了,忙在家里寻摸,想找点好东西,要带着李狗蛋亲自上门谢沈佳言。 李狗蛋的婶子看了,心里有些不痛快,之前为了李狗蛋,家里大半的家底搭进去了,大家都跟着李狗蛋受苦了,也没见公婆对他们二房有什么补偿。 如今那狗蛋倒是因祸得福,还有了这样的造化,让她心气更有些不顺了。 眼珠子一转,就顺嘴道:“看大嫂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咱们家狗蛋拜那沈寡妇为师呢!那沈寡妇也不过是随口教了几句,也值得当个大事?真将那全部的本事交给咱们家狗蛋才算得!我看那沈寡妇每天上山,下来都没空手,满院子晒得都是草药,能把这些都学全了,那才是本事呢——” 全氏还没开口,李狗蛋的亲奶奶就发话了:“老二家的,不会说话就夹着你那x嘴回屋里去!这世道,谁平白无故能教给你这些本事?换你,你愿意将自家吃饭的本事教给外人?咱们家狗蛋能得沈寡妇就这么教上一点半点,那就是承了人家天大的人情了!” “你咋不想想,狗蛋学会了,不就是咱们家都学会了吗?闲的时候,咱们一家子都上山,多采些草药,就算赤脚郎中那里不收,镇上总有人收吧?就那么几把野草就值两个大钱,咱们一家子都出动,一年好不好的,几百个大钱赚不到?” “我知道你因为狗蛋的事情,家里搭进去大半的家当,心里不痛快!可因着这事,咱们不是也有机会买了孙家栋田地么?现如今又得了这一门收入,还有那慕家的上好水田租着,你咋就没看到?” “那沈寡妇多厚道啊,只收五成的租子,更不用说那秧苗早就下好了,这种好事,人家朱家一家就能包圆了,可人家沈寡妇还是让咱们家也占了光,这都是人家卖给老大他们的人情和面子!咱们家可是实打实的占便宜了!” “再胡咧咧,那认草药的法子,你们二房就别掺和了!” 李家如今做主的还是李老爷子和老太太,二房媳妇被老太太这么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想辩解两句,还没开口呢,李家二叔就不耐烦的道:“滚回屋里去!一天天的就你小心思多,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当着妯娌的面,被自家男人这么一句抢白,李家二婶子捂着脸,回屋去了。 第52章 不速之客 这边李狗蛋的奶奶开了柜子,选了十来个绿皮的鸭蛋,又舀了一瓢黄澄澄的小米,让全氏给沈寡妇送去,还特意叮嘱,让李狗蛋给沈寡妇多磕几个头。 全氏答应着,拎着东西,带着李狗蛋往慕家过来。 沈佳言这些天采集到了不少的草药,什么黄精玉竹,什么鸡肠风,还有骨碎补,玄参,天麻之类的,都已经陆续炮制的差不多了。 这两日她也就没上山,专心在家整理晾晒这些药材,好去县城卖去。 看到全氏带着李狗蛋上门,还拎着东西,一进门,就让李狗蛋磕头,把她给吓了一跳,忙将人给扶了起来。 那边全氏没口子的道谢,都不喊沈家妹子了,一口一个妹子,恨不得当场认个姐妹。 正说笑着呢,院子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本来沈佳言这院子的门一贯是关着的,因着全氏敲门,她才打开,也就没关上。 那不速之客直接就闯了起来,不是那赵春花是谁? 她今日来,可没了往日的气焰,跟斗败的公鸡似的,灰头土脸,头发乱蓬蓬的,脸还肿着呢,眼角也带着青黑,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进来,看到沈佳言,就低声下气的赔不是:“沈寡妇,之前都是我错了,我是猪油蒙了心!才仗着你好性子,欺负你!如今我知道错了!沈寡妇,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之前那是说气话,才说不佃你家的地了,实在做不得数!以后你家这地,还是我家佃,我们多出一成的租子,你看成不成?” “我们一家子上下二十来口人,就指望着沈寡妇你这地活命了!你就行行好,将那地收回,佃给我们家吧!我们一家子都记你的好!” 吴家如今可成了村里的笑话,谁不笑他们一家子,算计得太过,如今一场空了? 本来佃着慕家的水田,秧苗都下了,只需要多费些功夫,秋天就能收获了的,非要作死的将沈佳言得罪狠了。 那孙家的地,他们家只买到了最差的那一亩旱地,水田也没了,钱也花了,一家子下半年还不知道怎么过活呢。 靠着那一亩旱地收上来的麦子,也支撑不到明年去啊? 吴家上上下下也有二十来口人,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大家在家里吵来吵去,怪这个怪那个,最后都怪到了赵春花头上,觉得都是她一张臭嘴惹出来的祸事,自然要她来解决。 总不能让家里的男人出面吧?那吴家的男人以后还能抬得起头吗? 赵春花哪里肯来,还是吴大锤在家跟赵春花动了手,发了话,说她要是不求着沈佳言,将那两亩水田再佃回来,就别回吴家了。 赵春花这不是没法子了么,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人了。 全氏听了,先笑了:“我说吴大锤家的,你这可就是不要脸了啊!你难道不知道?那日你前脚喊着要退田,后脚我们家跟朱家可就将这两亩地给佃到手里了!还是当着里正的面立了契,都签字画押做了见证的!那地你们只怕是要不回去了,反正你们吴家不是家大业大瞧不上吗?那么多劳力,山边那么多空地,再开荒去呗!” “正好再开两亩旱地,养熟了后,再给你们家老三寻一门好媳妇,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一席话,臊得赵春花这般厚脸皮的婆娘,都无地自容。 张嘴想说几句什么,就被李狗蛋拿扫帚给扫出了门。 赵春花还舍不得走,在院子外徘徊了半日,见全氏和李狗蛋一直不走,等不得了,只得跺脚不甘心的离开了。 等她走了,全氏才起身告辞,又叮嘱了几句:“那吴家人多,如今又是这般田地了,小心他们狗急跳墙!晚上睡觉警醒些!隔壁就是朱家,有什么事情,喊一声他们不会不出来帮忙的——” 沈佳言笑着谢过,将全氏母子送出了院子门。 回身就看到全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送来的东西放在了廊下了。 沈佳言看着那十来个绿皮鸭蛋,再看那一小口袋小米,也不好退回去,只得收下了。 不过这天气热起来,鸭蛋也不能久放,还不如腌成咸鸭蛋的好。 这咸鸭蛋腌制起来也容易,因为没有高度白酒,所以不能用生水洗,烧了一锅开水,晾凉了之后,将鸭蛋外壳清洗干净。 然后去院子外头,挖上一块黄土回来,盐巴和适量的黄酒兑水,将黄土化开成黄泥巴,鸭蛋裹在黄泥巴里滚上一滚,外头再裹上一层草木灰就行了。 将这些鸭蛋放进小口大肚的坛子里密封好,放到阴凉的地方,过上一个月,这些鸭蛋就腌制好了,蛋清咸淡适宜,蛋黄翻沙流油。 夏天用来配绿豆粥吃再好不过了。 至于这小米,东光村这里种得不多,偶尔几家种上一点,也是留着给家中老人和孕妇吃,补气血的。 李家能拿出这些东西来,着实是诚意满满。 沈佳言也好久没吃过小米粥了,当天就熬了一锅,配上自己做的小咸菜,再爽口不过了。 等了两日,那吴家和赵春花再也没来过了,倒是听白氏说,如今吴家闹着分家呢,人头都快打成了猪脑子了,也顾不得其他了。 也正好,沈佳言的药材都好了,索性全部打包好,又托请了村里有牛车的,给了几个大钱,让帮忙送到镇上去。 因为家里有了大黑小白两只狗崽儿的缘故,又托付了李狗蛋每日来喂点食水,别把它们饿坏了。 交代完一切,才带着满满的两背篓的药材,上了牛车。 早上出发的早,到镇上也还早的很,运气也不错,有去县城的马车,只要出钱,就将她给捎带上了。 到县城的时候,都还没到关城门的时候。 还是住在之前的客栈,那小二还记得沈佳言,麻溜的上前打了招呼,帮着将东西给搬了下来。 沈佳言照例要了一间房,将药材给搬进去,又叫了饭菜和热水。 洗漱之后,痛快的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东光村到县城,虽然不远,一天内可以到达,可这山路颠簸,实在是太难熬了,这样来回一次,浑身骨头都要散架重组一次。 第53章 怎么是你们? 吃了晚饭,沈佳言直接就窝在房间里休息了,一来有些晚了,二来她也不想出门,怕万一碰到原主之前的熟人,又有一番麻烦,索性就在房里睡大觉,养足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沈佳言手头比上次阔绰了些,背着背篓出门,叫了一碗鸡汤米粉,又要了一个炸得外焦里嫩的面窝,吃得那叫一个香,忍不住心里感概,这才叫生活啊。 吃饱喝足,熟门熟路的又到了那药铺里,掌柜的对沈佳言也还有印象,看她背着两个背篓,忙让药童帮忙取下来抬到小隔间里去。 自己也笑盈盈的出来,打了个招呼。 沈佳言是个痛快人,直接将自己这次带来的药材摆放在了桌上,她做事一贯细心,这些药材都是分开捆扎包好的,摆在桌子上一目了然。 掌柜的忍不住多看了沈佳言一眼,之前只觉得这个乡下妇人可能识得几样药材,懂得几分药理。 如今看来,只怕不止是懂得几分。 这些药材,大多是这附近山里的产物,年份长,品相佳,而且都粗略的炮制过了,保持住了药性,这一看,就是家传的手艺,倒是不容小觑。 说不得这乡下妇人后头,就是那老采草药的行家。 因此态度更是殷勤了几分,将那些药材一一归类,检验了一遍,又称了重量,最后七七八八一起加起来,倒是足足有七两多银子。 镇上的一般人家,大半年的开销也就差不多这个数了。 掌柜的爽快的支付了银子,还送了沈佳言两个驱虫辟邪的药包,让她以后采了药材,只管往他家送,价格一定是最合适的,绝对不会让她吃亏。 沈佳言笑着答应了,背着两个背篓出来,打算去街上逛逛,再买些必须品回去。 县城里的东西,比起镇上自然是价格便宜,选择也多一些,既然都来了,沈佳言也不能空手回去。 各色的调料补充了一些,又去扯了些粗布,打算带回去,请隔壁朱家大儿媳白氏帮忙做两身上山采药的衣裳穿,到时候给点鸡蛋,吃食当作手工费就好了。 又买了两双鞋,这爬山废鞋,原主之前的几双鞋,这一段时间天天上山,早就不行了。 原主倒是会女红,可她不会啊,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她不耐烦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上面,有这功夫,上山采的药材都够买几身衣裳和几双鞋子了。 出来就看到了街口有小贩正在卖桂花发糕,远远的就闻到了发糕香甜的味道,不少孩子正围着那小贩,馋得涎水直流。 家里大人手头大方的,会扛不住自家孩子的撒娇,买上那么几块,给自家孩子解解馋。 也有手头不宽裕的,不管自家孩子如何哭闹打滚要吃,也只不松口。 那些买到发糕的孩子,有那捉狭调皮的,还故意拿着发糕,吃得有滋有味,咬上一口,还故意大声的感叹两句好香好甜之类的话,让那些没吃的孩子,越发的大哭起来。 大人们看着自家孩子如此这般不争气,脸皮薄的,只得掏钱买上一块。 那兜里实在困难的大人,恼怒之下,薅起自己孩子,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先胖揍一顿,再扯着哭哭啼啼的孩子回家也是有的。 沈佳言不管是原主还是她自己,也是很久没有吃过发糕了,闻着这味道,也忍不住有些食指大动。 如今荷包充实,倒是不必苛待自己。 走过去,要了半斤,花了三个大钱。 发糕白生生的,酒盅口那么大小一个,上头撒着几颗糖桂花,还冒着热气,咬一口,十分弹牙,带着米发酵后的特有的甜香。 这么大小的发糕,一个两三口就解决掉了,沈佳言一边走一边吃,没多久就吃下了一半。 这些零嘴,一般大人买了都是给自家孩子或者老人吃,很少有成年人自己吃的,还吃得这么豪爽。 周围的那些孩子们,都看傻了眼,一个个吞着口水,羡慕又嫉妒的看着沈佳言。 换做其他这个年纪的大姑娘小媳妇,被一堆孩子这么看着,肯定会有些不好意思,可沈佳言十分淡定,你们看你们的,我吃我的。 走过没多久,再拐个弯就是车马行了,要是运气好,碰到今天有回四方镇的马车,就可以搭个顺风车了,不然还要等到明天早上,又要多出一夜的住宿费。 没走出两步,沈佳言停住了脚步,凝神看向了巷子角落里,三个灰扑扑的小乞丐,头发乱糟糟如同鸡窝,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一条条的挂在身上,露在外头的皮肤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肤色了。 两个大些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缩头缩脑的,从角落里慢慢的探出头来,似乎想看看外头。 对上沈佳言的视线,双方都愣住了。 这不是慕家那三个小白眼狼吗?他们不是跟着镖队对边疆寻慕破军的尸骨去了吗?怎么还在县城?而且落魄到这个模样? 沈佳言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三个小乞丐也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喜的连滚带爬的就扑到了沈佳言的面前,“后娘——” 沈佳言第一反应是后退了好几步,避开了三个孩子,警惕的看着他们:“怎么是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跟着镖队北上了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这话一出口,简直是打开了三个孩子泪水的阀门。 慕玥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后娘——” 慕天泽眼圈也红了,还倔强的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慕天润年纪最小,受了不少惊吓,此刻看到沈佳言,尤其是她手里用干净的干荷叶包着的桂花发糕,口水和眼泪一起出来了:“哇——后娘,阿润饿!有坏人,欺负我们——” 街上此刻正是人多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就有人围了上来,好奇的打量着。 沈佳言皱了皱眉头,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不想让人看热闹,再看三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似乎她就是救世菩萨一样,只得道:“行了,你们跟我来——” 第54章 尴尬 一面说,一面折转回去,将三个孩子带回了客栈,又要了两间客房,让小二送热水上去,让他们先洗漱。 看慕天润眼巴巴的就看着她没吃完的发糕,将剩下的那一点给了他们,让他们先垫吧垫吧。 三个孩子饥肠辘辘,别说一点发糕了,就是一头牛在眼前,他们都能吞下去。 慕天泽这个做兄长的,关键时刻还是很有长兄的模样,忍着饿,先分给了慕天润和慕玥一人两块,剩下一块,他才放到自己嘴里。 入口甜香,都来不及多嚼两下,就往下吞咽,梗得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了,又灌了一口茶水,才顺了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一旁的慕天润和慕玥也好不到哪里去,狼吞虎咽的梗得眼珠子翻白,也还拼命的往嘴里塞。 沈佳言看他们这模样,就知道他们这一段时日来,应该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正要开口问,小二已经将热水送了上来,沈佳言也就顺势起身出了房间,让他们先洗漱。 慕天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沈佳言只装没看到,出来后,想了想,那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不堪了,一会子洗澡后只怕没衣裳换。 还好这客栈附近有个成衣铺子,给了银钱,托小二去那成衣铺子里,捡那便宜的粗布衣裳买三套回来给送了上去,又叫了三碗阳春面,等着他们洗完澡出来吃。 小二哥答应了一声,接了银钱出了门,没多久,就拿回来三套灰褐色的粗布衣裳给送了上去。 沈佳言在楼下等了好一会,三人总算洗漱好了,换了粗布的衣裳,下得楼来。 三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来,三个孩子顾不得说话,坐下来捞起筷子就往嘴里喂,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 吃完一碗阳春面,三个孩子都还有些意犹未尽,舔着嘴唇,似乎还想要再来一碗。 也许是前些时日受的那些苦,让他们终于学会了隐忍,见沈佳言没有再让他们继续吃的意思,也就都没开口再要。 就是最小的慕天润,也只咬着手指头,不敢吭声。 这个时候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沈佳言先前吃了一点桂花发糕,倒是不怎么饿,见客栈里陆续有客人进来,知道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细问,就带着人上了楼,进了房间。 关上门,沈佳言好整以暇的坐在桌边,倒了一碗凉茶慢慢喝着,也不着急问。 倒是慕天泽三兄妹,憋了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苦水,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哪里还忍得住。 慕玥受得委屈最多,先前只有兄妹三人,怕让大哥更加忧心,所以一直强忍着。 此刻见了沈佳言,这个以往他们兄妹三人厌恶的,恨之入骨的后娘,那些强忍着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 抱着沈佳言,就大哭起来。 沈佳言浑身一僵,想将慕玥推开,手都伸出一半了,看到慕玥瘦削的肩膀,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将手收回了。 毕竟是个才六七岁的小姑娘,在现代社会,这才上小学一年级呢。 就当自己是个没感情的抱枕,让她抱着哭一会吧,估计受了不少委屈,哭出来就好了! 慕玥一哭,慕天润就更忍不住了,也哇哇的哭起来,在慕天泽怀里就想往沈佳言怀里扑:“后娘,回家,回家——” 他年纪小,看到沈佳言这个后娘,直接的反应就是回东光村去,在他记忆里,东光村可比外头好多了。 不过这一路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洗了个澡,又吃顿热气腾腾的面条,慕天润哭了一会,就抽噎着睡着了。 慕玥也渐渐的平静了些。 慕天泽才开口将他们这一路的遭遇,缓缓道来。 那日从三爷手里逃脱后,他们也不敢乱跑,在山里躲了三日,才敢露面。 也不敢继续北上了,思来想去,只能回转到长阳县来。 三个孩子,身无分文,又手无缚鸡之力,这一路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在山里还好,虽然担心毒蛇猛兽,可还能寻些野果充饥,出了山之后,他们也是躲躲藏藏的,就怕三爷那边还不放过,要杀人灭口。 三个人用身上的衣裳,找那村里的农妇,换了三套破旧的衣服和几个红薯,又用锅底灰将脸上和露在外头的皮肤,都涂黑,扮成了小乞丐,一路向着长阳县乞讨而来。 这一路,被野狗追咬,风餐露宿,饿得实在没办法了,也曾偷过农户菜园子的瓜果,睡过山神庙,也被人驱赶过,还被别的小乞丐当作抢地盘的揍过。 三个人能完好无损的走到长阳县,着实是个奇迹了。 他们是前天才到的长阳县,到了长阳县,三人先松了一口气,倒是想走回东光村呢,又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回去。 这几日就一直在这客栈附近徘徊,一来这附近有卖吃食的,希望好心人能给点吃的,二来,也是想着若是沈佳言再到县城的话,会不会运气好能碰上。 果然他们运气是真不错,今儿个就真的看到了沈佳言。 沈佳言听完慕天泽的一席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慕天泽的样子,是还有话说,只是好像有些顾虑,所以吞吞吐吐的,似乎等着沈佳言来问。 沈佳言知道慕天泽的打算,甚至都猜到了慕天泽要说什么话,可她不打算配合。 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时间,这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尴尬。 反正沈佳言不怕,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不其然,慕天泽到底还是年轻,僵持了没多久,先顶不住了,忍羞带耻的开了口:“后娘,我们如今知道错了!知道当初你不同意我们去北疆,是一心为了我们好!是我们兄妹三人小人之心,误会了后娘!我们给你赔不是!” 沈佳言扯了扯嘴角,看着慕天泽不说话。 慕天泽吞咽了一下口水,十分困难的开口:“我们现在兄妹三人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求后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收留我们兄妹三人!以后我们三人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报答后娘的!” “我,我如今已经过了十岁了,已经是大人了,我能干活,能吃苦!我能上山打柴,也能学采山货,我还能学下地种田!再过两年,我就是个壮劳力了,家里的里里外外的活计我就都能做了!农闲的时候,我还可以去镇上打短工挣钱!” “还有慕玥,她也能帮着做家务,能洗衣服做饭!阿润虽然年纪小点不能干活,可,可他吃得也不多,我们兄妹省下自己的口粮分一点给他,也就能养活他了!” “求后娘,就算不看别的,看在死去的爹的份上,也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我可以发誓,用死去的爹娘发誓,我以后挣的钱,都交给后娘!给后娘你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第55章 做啥不好,光做梦 说到最后,慕天泽都哽咽了,脸涨得通红,他还从来未曾这样求过人,尤其是沈佳言。 若是之前,他绝对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可是去北疆的路上经历的这一切,让他知道了这世道艰难。他们兄妹三人如今什么都没有,不能回东光村去,就要死在外头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还能有骨气的不求人,可看着年幼的弟弟妹妹,他什么苦,什么委屈,什么羞辱都能吞下,只求兄妹三人都活着就好了。 慕玥也期盼的看着沈佳言,怯生生的道:“后娘,以后我们都听你的话!你说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我们吃得也不多,我什么都能干的!真的后娘!就算我不会,我可以去学!我什么都可以学!后娘,求求你,别赶我们走!我怕——” 沈佳言快要被这白眼狼的继子给孝死了!她比慕天泽这小崽子也不过就大六七岁,等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几十年后,还指不定谁送谁呢! 这是走投无路之后,赖上她了? 做梦!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原主的?离开之前,又是如何的决然的?现在都忘记了? 他们忘了!可自己没忘! 当初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了,谁都不欠谁的!如今让她收留他们三个白眼狼,嘴上说得好听,他们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学! 说来都还是孩子,再能干能做多少事情?说来说去,还不是要她养着他们?三个孩子吃喝拉撒不要钱?让西北风吹大? 而且慕天泽这小子,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一样,如今是走投无路了,所以肯放下一切来跟她服软,什么承诺都能许下,只求能活命。 她要是心软收留了这三个孩子,又要花钱,又要费心力,将人好不容易拉扯大,等他将来有能力了,有了机会,再回想今日,说不得还会觉得自己苛待了他们呢。 到时候翻脸,背后给自己一刀,自己岂不是这世上最无敌的大冤种了? 何苦来哉?她是有多想不开啊? 因此不管慕天泽和慕玥如何恳求,沈佳言都不为所动:“你们兄妹不用求我!当初我们可就说好了,切结书也写了,再无瓜葛了!而且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力有限,养活自己都艰难,更不用说还要养活你们三个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们如今也许是真后悔了,可是你们后悔了,关我屁事?你们后悔了,哭一哭就行了,然后我就得屁颠颠的收留你们,拿真金白银的养着你们不成?你们年纪轻轻的,做啥不好,光做梦!” “你们打的主意我也清楚,不过是觉得我是女人嘛,心肠总是软一些,好生哭求一番,卖卖惨,说不得我就收留了你们,是也不是?” 说着看了慕天泽和慕玥两人一眼。 慕天泽不敢直视沈佳言的眼睛,只慌乱的低下头去。 他不能否认,带着弟弟妹妹回来寻沈佳言收留,是有这样的心思,可他也是没法子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能活下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再说了,他方才说的话,也是真心的!他会努力干活,努力挣钱,以后也会孝顺沈佳言这个后娘的啊! 只是在沈佳言那洞穿一切的眼神下,慕天泽无地自容。 沈佳言见慕天泽这模样,冷哼了一声:“于情于理,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去慕家哀求去!毕竟那慕家那么大宅子,那么一份家业,可基本都是你们爹挣下来的!就算当初将我和你们都赶到了乡下,可如今你们已经无处可去,只要你们上门去求一求,豁出脸面去闹上一闹,就不信慕家能真的不管你们死活!” “可是,你们不去慕家,却想着来找一个写了切结书的后娘,要么就是柿子捡软的捏,要么就是这里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典故吧?” 慕天泽听到这里,后背冷汗涔涔,忍不住抬头看向沈佳言。 沈佳言看慕天泽那不停变换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说奇怪,好歹慕家是慕破军挣下的家业,就算慕家人再不靠谱,再极品狠毒,将沈佳言这个寡妇儿媳踹出门都还说得过去。 可慕破军留下的三个孩子,慕天泽这个大儿子都十来岁了,已经能担起事来了,最该继承家业的不应该是他吗?怎么也一并赶了出来? 不合常理啊! 而且慕家族里人居然也没反对?更不用说以慕天泽待为人,居然就这么乖乖的拱手相让了?这不科学啊! 原主年轻没经过事,大约猜测不出来这里头有蹊跷,可她不同,当初接受记忆就觉得这里头有故事呢! 看来这慕家里头还不少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不过这和她都没什么关系了,那都是慕家的事情,随便他们折腾去吧! 因此抿了抿唇道:“这里头的缘故,我如今也不想知道!我不想跟你们扯当初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也不想听你们这些言不由衷的后悔和道歉。我只说一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有今天,是你们兄妹三人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逼你们的!当初你们若是不事事防备,蒙骗我,彻底寒了我的心,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下场!” 慕天泽咬着唇,都咬出血来了,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毕竟沈佳言说的对,若不是他们对后娘最开始就心存偏见,然后防备她,哄骗她,又将爹留下的话和东西都藏着瞒着,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想到这里,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脸来求人? 慕天泽拦住还想哀求的慕玥,冲着沈佳言行了礼,低声的道了一声谢,就要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慕天润,拉着慕玥出门。 慕玥急了,只拼命的给慕天泽使眼色,怎么能走呢?再求一求,说不定后娘就能答应了呀? 不然此刻走了,以后怎么办?他们真的要当小乞丐,从此居无定所,三餐不继吗? 慕天泽到底还是年轻,就算心眼子再多,羞耻心还是有的,被人揭穿自己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打算,脸皮都被扒光了,哪里还有脸留下,因此不管慕玥怎么用眼神哀求,都坚定的拖着慕玥就往外头走。 第56章 惊天大雷 才走到门口,沈佳言开口了:“这房间我给你们定下三天,食宿都包在里头,明日我会回一趟东光村,将当初你们留下那只金镯子取来,还于你们!这是你们慕家的东西,也太贵重,我承受不起!至于那慕家的院子和水田,当初说好了是抵我为你们花用的嫁妆,那就是我的了!” “你们这几天好好休息,顺便想一下你们以后的路吧!我仁至义尽了!” 说着起身就出了房间,又去找小二,给自己要了一间房。 坐在房间里,将方才自己的话,又回想了一遍,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若是不认识的三个孩子,落到这样的地步,她说不得还会动一动恻隐之心,可对着慕家这三个孩子,她却敬谢不敏。 将那个金镯子还给他们,自己也算无愧于心了。 只是,沈佳言眼前浮现慕玥那惶恐的模样,恍惚想起了当年。 当年,父母也是带着年纪和慕天泽慕玥差不多大的一对兄妹回家,告诉自己,他们收养了这一对兄妹,自己多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因为心疼这一对兄妹是孤儿,又怕他们在家里呆得不习惯,所以父母格外的偏疼一些,渐渐的就忽略了自己。 小小的自己,只知道父母带回来两个陌生的哥哥姐姐后,就变得不疼自己了,哭过也闹过,不仅没有夺回父母的疼爱,反而让父母越发的不满自己,觉得自己太娇气,性格太霸道。 再后来,她知道哭闹没有用,也就慢慢的沉默了,成了家里的边缘人。一家子走出去,父母和收养的两个孩子亲亲热热像是一家人,而她却像是个外人。 尤其是后来所在的城市里,一场天灾,危难关头,父母第一反应却是将收养的孩子给救了出去,将她给丢下了。 那一刻的绝望,沈佳言此生都不愿意回想。 可笑的是,父母和收养的哥哥姐姐在逃出去的过程中,反而丢了性命,她却因为在屋里没跑出去,被来救援的军人给抢救了出来。 当初那个收养的姐姐,眼神也是这样惶恐,在后来的生活中,也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似乎随时害怕被赶出去。 父母因为那个姐姐这般模样,格外的疼爱她,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姐姐身上。 后来还是沈佳言偶尔一次,听到那个姐姐跟那个哥哥说话,才知道,那个收养的姐姐是故意表现出来这个模样的,她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害怕父母不要她,看出来父母特别吃这一套后,就习惯了随时随地在父母面前这个样子…… 此刻回想起来,沈佳言心头都还有一种萦绕不去的恶心感觉,好在她一贯自制力还不错,知道慕玥不是当初那个姐姐。 可心里的芥蒂,是很难消除了。 沈佳言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对慕家三兄妹来说,可能不太公平,可当初谁又给过她公平?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 今日是走不成了,沈佳言本来东西也还没买全,呆在这客栈里也觉得气闷,倒不如出去逛逛,散散心去。 刚打开门,就看到慕天泽站在门外,抬手要敲门进来的架势,两人面对面对上,一时都愣住了。 还是沈佳言先反应过来:“你不用再多说了,我说了不同意,就不会同意——” 慕天泽闷闷的开口:“我知道,我来也不是为了再强求后娘你收留我们!而是有事要跟你说——” 沈佳言条件反射的就想拒绝,她觉得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跟慕天泽说了,可看慕天泽那执拗的模样,只得叹口气同意了。 让慕天泽进了屋,示意他坐下,做出洗耳恭听状。 慕天泽坐在了椅子上,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就丢出一个惊天大雷来:“我们兄妹三人,执意要去北疆,一来是为了寻爹的尸骨,其实,最主要的是,为了去寻我们的亲生父母——” 饶是沈佳言这等心性,也惊得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全呛了出来,惊诧的看向了慕天泽:“你,你说什么?” 最艰难的最难以开口的事实都被说了出来,慕天泽觉得剩下的话,就好说多了。 原来,慕家三兄妹压根就不是慕天泽的亲生骨肉,一个都不是! 慕天泽年纪大些,当然还记得,他出生在北疆,记忆中有一个十分美貌的年轻女人,是他们的亲娘,一直带着他和一干仆妇,住在北疆一个大宅子里。 他记忆中唯一见到的外头的男人,就是慕破军。 慕破军隔上一两月就会去那宅子一趟,去的时候,总会带上一些粮食米面各色物资,偶尔还会留宿一晚。 他记忆中,每次慕破军去宅子里一趟,亲娘就会高兴好几天,等慕破军走后一段时日里,亲娘总会做几件新衣裳,戴几样从来没见过的首饰。 小小的慕天泽心里,就以为慕破军是亲爹,那些东西都是亲爹送给亲娘的。 每次见到慕破军都会喊他爹,慕破军每次也只是笑着抱他,逗他玩。 再后来,就有了慕玥。 等到慕玥两三岁的时候,北疆那边就不太平了,他们兄妹就被慕破军给带回了长阳县,在长阳县买了宅子,置办了一些产业,又买了一些下人伺候着,还留下了几个受伤不能再上战场的老兵照看他们兄妹。 又怕他们年纪小,被下头人欺负,所以从东光村里接了慕破军的亲娘,还有弟弟一家子到长阳县,帮着照看他们兄妹二人。 直到前年,慕破军又从北疆回来,带回来了还在襁褓中的慕天润,说是他们的小弟弟,又说他们的娘亲因为生慕天润的时候难产去了,这么小的孩子,交给别人带也不放心,所以打算在长阳县续娶一个,好照顾慕天润。 慕天泽和慕玥心里当然难过,亲娘死了还不过一年,爹就要续娶。 可弟弟着实太小,慕老娘和慕家二叔他们,那是万万指望不上的。 因此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为了慕天润,还是勉强答应了。 只是从那个时候起,兄妹俩对这个要进门的后娘就有些迁怒。 加上慕破军能回家呆着的时间不多,要赶着回北疆,所以急匆匆的就寻了沈佳言进门。 成亲那日,慕破军就接到要赶回北疆的军令,将他一个人叫到书房里,叮嘱了他一番话,让他牢牢地记住。 第57章 万般算计 说北疆那边局势不妙,这次他回北疆,只怕生死未卜,若是他战死,慕家人肯定会薄待他们三兄妹和续娶的沈佳言。 沈佳言这个续娶的后娘,如今看着还好,只是人心难测,若是到时候沈佳言也不待见他们兄妹三人的话,也不要怕。 他给他们兄妹三人留了后手,在外头留了一包东西,真到了那个时候,让慕天泽取出来,分一些给沈佳言。不管怎么说,沈佳言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嫁进来,没有洞房就当了寡妇,说来也是他慕破军对不起她,给些东西,作为嫁妆,让沈佳言自行嫁娶,因为算全了一场夫妻情分。 至于慕天泽兄妹三人,若是在长阳县日子还能过得去,就算比之前艰难些,只要能活着,就咬牙坚持几年!等慕天泽再大些了,就变卖他留下的东西,带着弟弟妹妹到北疆去。 那边有他们真正的亲生父亲留下的人手和势力,让他牢记了一个地址,还有一颗狼牙项链交给了他,让他到时候凭借这个为信物,就能找到人了。 慕天泽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慕破军压根就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追问慕破军,那他们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可慕破军却只含含糊糊的说,他们的亲生父亲对他有恩,如今不认他们也是有苦衷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也是为他们好。 等将来,若是情况允许,他们的亲生父亲自然会来寻找他们,让他们认祖归宗! 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活不下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去北疆! 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还带走了当初那些照看他们的老兵。 慕天泽心里藏着这样大的秘密,真是整个世界都幻灭了! 最疼他们的爹不是亲爹,他们兄妹三人,长这么大,连自己的亲爹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本来还算开朗的慕天泽,就变得话少阴郁起来。 再后来,慕破军战死的消息传来,慕天泽只觉得天都塌了,不管如何,就算亲娘死了,不知道亲爹是谁,可慕破军活着,他们就还有依靠。 如今慕破军一死,他们兄妹三人在世上就没有亲人了!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慕老娘和慕家二叔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慕破军的死讯穿回来,先是大哭了一场,也不知道他们嘀咕商量了些什么,然后就雷厉风行的将慕天泽兄妹三人和沈佳言给赶了出来。 沈佳言当初不知道,可慕天泽是知道的,慕老娘和慕家二叔这样的做法,外头自然是有不少闲言碎语,也有人在背后,唆使慕天泽去官府去告去,这慕家的东西,都是他亲爹慕破军留下的,哪里有人才死,尸骨未寒,就将他的骨肉赶出家门的道理? 慕家当时人心浮动,慕老娘和慕家二叔直接将慕天泽叫过去,毫不掩饰的告诉他,他们三个压根就不是慕家的种,是他们的亲娘背着慕破军在外头偷人养下的野种。 之前慕破军大度,愿意戴这绿帽子,将三个野种当亲生的养,可如今慕破军死了,他们可不做这冤大头。 没将他们三个野种沉塘,就算不错了。 至于那沈佳言一个续弦,又没生养过,好歹嫁到慕家一场,给点乡下的院子,两亩水田,就已经是他们家厚道开恩了。 不然这样克夫的扫把星,没让她殉夫就不错了。 沈佳言听到了这里,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慕家对待慕破军留下的三个孩子,这般的冷血,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那慕家的土地和院子,都是给原主的赔偿,可怎么地契却在慕天泽手里? 沈佳言想到自然就问了出来。 慕天泽脸色涨得通红,一脸羞愧的解释。 本来那地契和房契是要交给沈佳言的,慕老娘的意思,还要让沈佳言也知道慕天泽三兄妹压根不是慕家的种。 是慕天泽求他们,就算是为了死去的慕破军的颜面和名声,也千万不要说出去。 不然传出去,慕破军有了一个戴绿帽子的名声,慕家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好歹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几年,真的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了吗? 慕家二叔一听,先担心了起来,他可是有儿有女,这要坏了名声,过几年说亲可怎么办?再者这慕家三兄弟跟着沈佳言去了乡下,也不花费他们慕家的钱财,何必闹得难看呢? 慕老娘最疼二房,一听也就罢了,胡乱捡出那乡下老宅子的房契和地契丢给了慕天泽,让他拿去给沈佳言,又警告他在外头不要乱说话,不然,休怪他们无情,将他们的身世给宣扬出去。 到时候,这兄妹三个野种,看他们怎么有脸活下去。 慕天泽和慕老娘,慕家二叔达成了协议,自然没半点反抗,老老实实顺从的被从慕家赶了出来,除了随身的衣服,其他的一样都不准带。 倒是沈佳言的嫁妆,这个他们脸皮再厚也知道不能霸占,更何况慕破军当年置办的家当着实丰厚,也看不上沈佳言这点子嫁妆,也就由着沈佳言都给带了出来。 那房契慕天泽是给了沈佳言,可地契他却为了以防万一,给藏了起来。 沈佳言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忍不住冷笑出声。 慕天泽羞惭惭的低下头,不敢看沈佳言。 当初他为了兄妹三人能光明正大的活下去,千般谋划万般算计,这其中最受伤的,自然是沈佳言这个后娘。 说来,在被赶出慕家之前,沈佳言这个后娘虽然话不多,可并无半点不是。 后来到了东光村,说到这里,慕天泽有些难以启齿,真是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实在是无颜面对沈佳言。 沈佳言见慕天泽说到东光村,就不说话了,脸色挣扎变化,就估摸着只怕这里头还有更大的事情。 果不其然,慕天泽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沈佳言的面前,艰涩的从喉咙里挤出一番话来。 到了东光村,日子清苦,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及得上往日在慕家的半分。 慕天泽从生下来有记忆,就是养尊处优,被人服侍长大,虽然年前得知自己兄妹三人不是慕破军的骨肉,受了一番打击,可生活水准却一直保持着。 这突然下降得这么厉害,不仅吃得不好,住的也不好,周围的同龄人都是些还拖着鼻涕,打着赤脚,脏兮兮黑黢黢的乡下小子。 每天一出屋,院子里就是鸡屎,走路都要十分小心,不然就踩上了。 冬天没有无烟的炭盆,没有汤婆子,夏天到处都是臭哄哄的,绿头苍蝇到处飞,蚊子也多,身上被咬得到处是包,这种日子他们实在过不下去了。 思来想去,想着慕破军走之前交代的那番话,有了主意。 第58章 我还会这样做! 慕天泽自认为自己还算有几分小聪明,跟慕老娘和慕家老二都能谈判成功保住了兄妹三人的身世秘密,又听过那些老兵也说过一些赶路的诀窍什么的,就觉得自己肯定能平安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北疆去。 一来为了寻回慕破军的尸骨,好生安葬,报答他一番养育之情。 二来,去找到亲生父亲,他并不傻,回想当初在北疆的记忆,就知道亲生父亲恐怕颇有些权势,比起慕破军这个便宜父亲更厉害些,只要寻到他,他们三兄妹就不用过这种寄人篱下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只是他也知道,身世没有暴露,沈佳言这个后娘不同意的话,他们兄妹三人肯定不能离开东光村。 所以,最开始他是跟沈佳言提出来,要一起去北疆去,想着若是沈佳言跟他们一起去北疆,一来有个大人通行,多几分安全,二来证明她还念着跟慕破军有几分夫妻的情分,他们兄妹三人看在慕破军的份上,将来也会好生奉养沈佳言。 可沈佳言断然拒绝不说,还不让他们去,只说路途遥远,太危险。 在慕天泽眼里,这就是借口,不过是沈佳言不念情分,怕吃苦罢了。 思来想去,要么让沈佳言松口,要么就是让沈佳言再也管不着他们兄妹三人,这样他们才能离开长阳县去北疆。 这个时候,慕天泽倒是想起了当初慕破军让沈佳言改嫁的那番话。 不由得就萌生了一个主意,若是将沈佳言给嫁出去,那她就没资格再管他们兄妹三人了。 慕天泽恍惚记得不知道谁提过一嘴,说是沈佳言喜欢文弱书生类型的,他满村里扒拉,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隔壁孙有才身上。 孙有才虽然只是个童生,可在村里已经是很难得了,因为眼界高,村里的姑娘都看不上,所以婚事一直拖着。 沈佳言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在外人眼里,那和孙有才自然是不般配的。 不过慕天泽也不担心,他们跟孙家是邻居,时间久了自然知道隔壁孙家人的品行,那孙母最是贪财不过。 就好几次故意看到孙母靠近的时候,就拉着慕玥说一些担心后娘对他们不好,将他们赶走的话,说什么房契都在后娘手里,后娘年轻,又喜欢读书人,若是她有了外心要改嫁,将这院子一卖,带着银钱跑了,他们兄妹三人该如何是好? 几次三番的,孙母自然就听进去了。 再后来,孙有才就开始和原主有了接触,私底下有了不少往来。 再再后来,原主受不了三个继子女,又被孙有才唆使,决定卖了院子,带着卖院子的钱和孙有才私奔。 至此,沈佳言才终于明白,原主的悲剧和送命,不仅和孙有才一家贪婪狠毒有关,这背后的推手,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少年! 可怜原主,恐怕到死都不知道真相原来如此吧! 想到原主,沈佳言的脸色忍不住就冷了下来,看着慕天泽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 慕天泽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吐露了个干净,才觉得心里略微轻松了些。 他自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后,恐怕沈佳言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可他还是什么都说了,连自己的动机,自己用了哪些手段,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完后,他不敢抬头看沈佳言,只低头跪在那里,单薄的背挺得直直的,大有任由沈佳言处置的意思。 沈佳言眯着眼睛看着慕天泽,好半天才问:“这些事情,你不说,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你为何要都说出来?你不后悔?或者说,你说了这么多秘密出来,你想要交换什么?” 慕天泽低着头,声音嘶哑:“我不后悔!若是事情再重来一遍,为了保住我和弟弟妹妹的名声性命,我还会这样做!瞒下我爹留下的交代和东西,瞒下我们兄妹三人的身世,大约唯一的可能就是,不会再自不量力的妄图现在就能带着弟弟妹妹去北疆!” “我天性自私多疑,大约是随了我那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吧?这个世上,除了我爹,除了阿玥和阿润,我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其实,有今天,真的是天注定了!” “我们之间以后注定再无瓜葛!我们兄妹三人以后会去哪里,谁都不知道!我爹的尸骨远在北疆,唯有在东光村给他立了个衣冠冢,就是他在世上最后的落脚之处。他抚养了我们兄妹三人一场,以后却连清明过节给他烧纸上坟恐怕都做不到了,慕家那边,也不会有人惦记!” “我将一切都说给你听,是想要你知道,我爹是个好人!他对你,也是有过安排的!只是被我这个自私的不孝子给隐瞒了!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回去后,在东光村一天,清明中元的时候,能去我爹的坟前,给他烧几刀纸钱,祭祀一番,别让他到了下头,孤零零的一个,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说到这里,慕天泽面前的木地板上,滴落了两滴水渍,本来还挺直腰板的少年,弯下了腰,双手平放,头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 沈佳言默然的看着慕天泽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慕天泽砰砰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那个金镯子你留着吧,就,就当是我爹留给你的唯一的念想了!他留下的东西,我这个不孝子没能保住,就剩下那一样了,好歹,好歹留着,这恐怕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了——” “我这就带着阿玥和阿润离开,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也不会再强人所难——” 说着,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拉开门冲了出去,然后就听到隔壁房间门推开,小声的交谈后,慕天泽抱着还在睡梦中的慕天润,和一脸惶恐害怕的慕玥又走了进来。 示意慕玥给沈佳言磕头告别。 慕玥两眼泪汪汪的,哀求的看了看沈佳言,又看了看一脸坚决的慕天泽,没说话,在门口给沈佳言磕了三个头,默默地起身,站在了慕天泽的身边。 慕天泽等慕玥磕完头,才将人一拉,就往楼下而去。 慕玥顺从的跟在慕天泽走了两步,只在下楼梯的那一刻,回头看了沈佳言一眼。 那一眼,看得沈佳言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片子,先前虽然惶恐不安,可眼睛里还有光,此刻眼神里却透着绝望和死气,木愣愣的,看着让人顿觉有些不妙。 第59章 没有了退路 想了想,沈佳言还是没能忍住起身跟了上去,虽然她心里对三个孩子还是不待见,可看慕玥这眼神,倒像是萌了死志的样子,再回想慕天泽说的那些话,也有些交代遗言的意味。 到底是三条人命,而且还都年纪不大,真若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她恐怕也心里过意不去。 跟着出来,就看到兄妹三人已经出了客栈,头也没回,就径直走远了。 沈佳言不远不后的跟在后头,看着兄妹三人没往那热闹地方去,而是越走越偏僻,那路线,竟然是当初拍花子暂住的那个院子。 这院子出了事情后,就被衙门封了,本来就少有人来的,这以后,更是没人往这边走了。 大白天的,这附近居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以沈佳言的身手,跟在三个孩子后头,不被发现,自然不难。 就看着兄妹三人径直到了那个院子面前。 院子大门口还贴着衙门的封条,时日常了,虽然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都褪色了,却还牢牢地贴在大门上。 三个孩子坐在大门口,慕天润也醒了,揉了揉眼睛,看见不在客栈里,顿时哭出声来,嘴里只喊着要后娘,要回家。 慕天泽和慕玥对视了一眼。 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沈佳言离得有些远,听得不是太清楚,风吹来含糊不清的几个字:“……送人……活命……” 听了这话,沈佳言眉头一皱,借着附近的几堵破败的院墙和一人高的野草掩饰,几步就转到了那个院子边的一棵粗壮的槐树后边。 离慕家三兄妹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他们说的话,也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就听到慕天泽低低的声音:“阿玥,你要听话!你放心,哥哥会给你和天润找两家厚道点的人家的,天润年纪还小,又是男孩,找个没有后的人家也容易。你是女孩子,又记得事情了,恐怕有些不容易,说不定要吃些苦头,可总归能有个容身之地,好歹不用跟着哥哥风餐露宿。” “只是你要受些委屈,吃些苦头!你也别害怕,哥哥拼了这条命,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北疆去,找到爹说的亲生父亲留下的人手!只要找到人了,到时候我就带着他们回来将你们俩接走!咱们兄妹就又能在一起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玥打断了。 慕玥抬起头来,愤怒得浑身都哆嗦了:“哥,为什么还要去北疆?你怎么就是不死心?你真以为九死一生去了北疆,就真的能认亲吗?那个所谓的咱们的亲生父亲,真的会要咱们吗?当初娘生下阿润后死了,他若真的有心认咱们,怎么会不要咱们,将我们兄妹三个人都丢给了爹爹?” “就算当时是有苦衷,又有爹爹收养照顾咱们,所以他很放心。可是后来呢?爹爹死了,我们兄妹三人无依无靠,他难道不知道?真若心里记挂我们,为什么不派人来接我们兄妹?就算怕千里迢迢出事,难道派几个人来照顾我们兄妹三人也做不到吗?” “反而要我们三兄妹,千里迢迢的自己贴上去?这途中有多危险,我们不知道,可大人们会不知道?连,连后娘一个没怎么出门的弱女子都知道的道理,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会真的不知道?你忘了爹爹临终前的话,是让我们万不得已实在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去北疆吗?” “经历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爹爹话里的意思?其实就是我们那所谓的亲生父亲,压根不将我们三个孩子放在心上,当一回事罢了!哥哥,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娘死了,爹爹死了之后,这世上再也没人疼我们,护着我们了!” 说道最后,慕玥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慕天泽瞳孔一缩,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吗?连慕玥都能看得清楚,他会真的看不明白?之前或许还有些不切实际的期望,可经历了这些事情后,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可是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将所有的一切都跟沈佳言坦白了,他们的自私,他们的卑劣,还有算计,沈佳言都清清楚楚了,没有打杀报复他们兄妹,已经是沈佳言格外仁慈了。 换做是他,若是有人这样欺瞒自己,算计自己,只怕吃了对方的心思都有,怎么会轻轻放过? 除了那个虚无飘渺的亲生父亲,他们哪里还有容身之处? 所以他才要拿命去搏一搏,能活着找到亲生父亲,也许将来兄妹三人还能团聚,能过上好日子。 若是死在了半路上,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弟弟妹妹年纪还小,不必陪着他再受那些苦,留在长阳县,找个人家收养,就算再苦,好歹能保住性命。 慕玥看着慕天泽惨白的脸,忍不住痛哭失声:“哥哥,如今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了!哥哥你说的对,天润还小,不记事。给他找个好人家,养上几年,就忘了我们,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你若真要去北疆,我陪着你,我一个女孩子家,又记事了,谁家都不会要我这样的。” “真有要我这样的,不是买进去当童养媳,就是收养到手,转手卖给别人!到时候生死都不由自己,还不如跟着哥哥,就算是死,我也陪着哥哥,给哥哥做个伴,一起到下头也不孤单!” “要是,要是哥哥实在不愿意,也别将我送人了,就将我卖给人牙子吧!好歹能得几两银子,哥哥拿着这银子去北疆,说不得运气好——” 慕天泽听得心如刀割,一把捂住了慕玥的嘴:“你胡说什么?哥哥怎么会将你卖给人牙子?” 慕玥惨笑:“不卖给人伢子换点盘缠,哥哥怎么去北疆?靠两条腿一路乞讨过去吗?” 慕天泽哑口无言,捂着慕玥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所以哥哥,要么你带着我,我跟你一起去北疆,我们生死都在一块!要么你就把我卖了——”慕玥咬着牙,倔强调瞪着慕天泽。 睡着了的慕天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虽然不太懂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哥哥姐姐这个样子,也心里又慌又怕,只抱着慕玥,一边拿小手给慕玥擦眼泪,一边也跟着哭:“阿润,要一起……一起,不分开……” 第60章 说来话长 慕天泽还能说什么?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都重,真的要分开吗?这一分开,也许就是永别,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再说将阿润和阿玥给人收养,他们日子就会好过吗?之前也许慕天泽还有这样的幻想,这一路所见,慕天泽已经没那么天真了。 咬咬牙,慕天泽将弟弟妹妹一把搂在了怀里,发誓:“哥哥不送你们走了!哥哥答应你们,就算死,咱们兄妹三人也要死在一起!” 兄妹三人抱头大哭,这一路的委屈,害怕,还有对未来的迷茫,全在这嚎啕大哭声中了。 若是旁人听了,只觉得这兄妹三人实在是太惨了,最大不过十来岁的孩子,拖着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这要怎么过活啊? 沈佳言却心情复杂,这慕家兄妹三人,以前只觉得慕天泽是个心计深的,此刻听了慕玥这一席话,才知道,平日里在慕天泽后头不显,却也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脑子居然就这般清醒。 这三兄妹对别人白眼狼了些,可是对他们兄妹自己,倒真是没得话说。 正思量间,就听到有人的说话声,扭头一看,就看到远远的,有几个衙役正朝这边走过来。 沈佳言忙缩身,闪到了院墙后,免得被衙役发现了。 透过院墙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那几个衙役里,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那原主的邻居,柱子是谁? 大约是这一块因为拍花子的缘故封了,平日里几乎没人来,县太爷担心这一块还会有歹人作祟,或者有人利用这一块藏污纳垢的缘故,不定时会派衙役到这里巡视一番。 柱子几个衙役按照往日惯例,到这边巡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自从拍花子案件后,县太爷下令,县城的风气被好生肃清了一番,如今虽然还不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可那些地痞小混混们,都不敢冒头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县太爷给当鸡杀了儆猴呢。 这一块是巡视的重点地方,大家都不傻,几乎都不敢往这地方来。 因此几个衙役都漫不经心的,说笑着往这边走过来,虽然因为野草太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可三个孩子的哭声,颇有穿透力,隔得远了也能隐约听到。 衙役们脸色一变,握紧了腰间的刀,一路小跑过来。 就看到了慕家三兄妹正在那院子门口哭呢,先是松了一口气,走进一看,有些眼熟? 毕竟那拍花子事件过去还没多久呢,几个衙役还记得那些被拍的孩子的样貌,不过是慕家三兄妹这去北疆路上吃了不少苦头,黑瘦了不说,气色看着也不好,一时没人出来。 还是柱子先认出来,惊讶的道:“怎么是你们三个?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县城?怎么会来这里哭?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柱子第一反应,莫不是沈佳言出了事?不然三个孩子怎么会到县城来,还在这没人的地方哭? 慕天泽身子一僵,着实没想到居然会碰到衙役,忙在避开衙役视线的地方,捏了捏慕玥和慕天润的胳膊,示意让他们小心,这才抬起来头来,眼眶里还是红红的,看到是柱子,眼中掠过一抹惊讶,忙行了个礼。 这才道:“后娘到城里来卖山货,我们三兄妹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我家小弟小,听我们说这里以前有拍花子,就吓哭了,不妨惊动了官爷,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含含糊糊的解释了一句,让人听着就是他们跟着沈佳言一起到县城来玩的。 柱子也没多想,或者说也懒得去多想,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扭头对旁边的衙役道:“咱们先前还说,这又要去下头跑一趟去,没曾想运气倒是不错,省了咱们的功夫。” 旁边的衙役也笑着附和了两句。 柱子这才扭头道:“你后娘现在在哪里?带我们去寻她!衙门这边还有事情,正要找她呢——” 慕天泽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这衙门找沈佳言,还能有什么事情?莫非还是那拍花子的事还没了结?脸上就露出几分忐忑来。 柱子和其他衙役见慕天泽这模样,倒是笑了,拍了拍慕天泽的肩膀:“别瞎想了,是好事呢,快带路吧——” 慕天泽不敢多说,只得答应了一声,抱起慕天润,带着慕玥在前头带路,一边跟柱子说话,试图打探两句。 沈佳言在院墙后也听到了柱子他们的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好事?跟衙门扯上关系的,唯有拍花子案件,这还能有啥好事? 心里琢磨着,脚下不停,蹑手蹑脚的就离开了院墙后,绕出他们的视线后,加快了脚步,往客栈里走。 还好她脚程快,又抄了一条小路,紧赶慢赶的回了客栈,先喝了一杯水,又整理了一下衣裳, 没一会子,慕天泽就带着衙役进了客栈。 他们进客栈的时候,沈佳言收拾好了一切,正从楼上下来,迎面就见到慕家三兄弟,还有柱子和一干衙役,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之色来。 “官爷?” 柱子见了沈佳言,爽朗的一笑:“沈家妹子,听说你来了县城,正好有事找你,借一步说话——” 沈佳言犹豫了一下,请柱子坐下,让小二送了茶水来,只看了慕天泽一眼,他就十分有眼色的带着弟弟妹妹上楼去了。 几个衙役坐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说明了来意。 这事,说来话长。 那县太爷因为这一次拍花子案件处理的及时,不仅解救了被拐卖的妇孺,还将其他的拍花子的成员也一网打尽了,着实是露了一脸,得到了上司的嘉奖。 他运气不坏,又刚好碰到巡察御史回乡,听闻了此案件,见县太爷处置的不错,写了奏折,将这拍花子案件前后始末,里头相关人等事无巨细,都上奏给了朝廷。 这些年来,朝廷辖下不少地方,都出现拍花子,被拐卖妇孺无数,屡禁不止,难得有这么一桩案件,拍花子全部被抓,所拐卖妇孺尽数被解救,无一人伤亡出事的,自然成了朝中的焦点。 那县太爷也因此案件,入了朝中各派的眼,听说年底回京城述职,不出意外的话,会有面见当今圣上的机会。 第61章 寒碜谁呢?(入v求首订,求月票!) 县令得了这消息,一时喜,一时担忧,又有高人指点,说回京述职,别的不怕,唯有一事,这案件中的童生孙有才是拍花子案的主谋之一,他的童生功名,正是县令在任期间所得。 到时候恐别人会攻讦县令对治下的读书人放任不管,这样心思歹毒之人,居然也能让他成为童生,倒要追究县令一个治下不严之罪。 所以有人给县令出了个主意,让他另立一个招牌出来,或者贞洁烈妇,或者别的什么,也好对上有所交代。 县令思来想去,他来到长阳时日虽然不短,可除了这个案件,也无甚突出政绩。长阳县本地也不盛产读书才子,中秀才举人者跟别的县城比也多不了几个,实在没啥可说道之处。 唯有这拍花子案件中,那慕家寡妇和三个孩子,倒是有那么一两点闪光之处。倒不如将这一家子给推出去,宣扬一下沈佳言这个寡妇,夫君戍边卫国,战死沙场。她身为继母,却带着三个继出子女,主动将偌大家业让出来,赡养婆母。 孤身带着嫁妆和三个继出子女回到乡下,用自己的嫁妆养育三个子女,守着夫君的衣冠冢过日子。将三个继出子女视如己出,在三个孩子被拍花子带走之后,不顾自身安危,要去救三个孩子,反被拍花子一并打伤带走。 醒来后,还护着三个继出子女!这等慈母心怀,这等奇女子,实在乃是女流之辈的楷模啊—— 所以县令将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这感天动地的母子情,汇报给了巡察御史,里头好生吹嘘了一番。 巡察御史见到后,果然大受感动,当场感叹了一句:恩逾慈母! 县令打蛇随棍上,当即就表态,这四个字形容沈佳言这个继母,真是恰如其分,再合适没有了。 他回去就让人做一块牌匾,赐给那沈佳言,好表彰她的贤良。 巡察御史也颇为自得,对县令的这一做法表示了赞许。 这不,牌匾前些日子才做好,县令着急将这事给办妥砸瓷实了,因此忙忙的就要派人给沈佳言送去,没想到在县城居然碰见了,倒是不用再麻烦他们跑一趟了。 柱子说完,就让沈佳言准备准备,好去县衙谢恩,将那块牌匾给迎回来。 说到这里,柱子也为沈佳言高兴,有了这个牌匾挂在那慕家门上,那就是定海神针,就是最大的保护伞,别说村里的里正了,就是那些乡绅都要客客气气的。 就算他们一家子是孤儿寡母,弱的弱,小的小,可别人也不敢小觑和欺负了。 沈佳言听完这番话,满心都是卧槽!这柱子口里,县令他们要表彰的这位奇女子沈佳言,和自己,不说一模一样吧,简直是毫无关系! 谁特么主动将偌大的家业让出来赡养婆婆,孤身带着嫁妆回乡下养三个白眼狼啊? 还守着慕破军的衣冠冢过日子?将三个白眼狼视如己出?还慈母心怀?女流之辈的楷模? 寒碜谁呢? 这县太爷太简直恩将仇报啊!她送那封信,白送了县太爷这么一个大功劳,就是这样回报的? 活生生的将她给架在了火上啊!她好不容易才甩脱三个拖油瓶,跟慕家,跟原主之前的一切都划清了界限,要过自己的单身好日子了。 结果被县令又给把那三个拖油瓶捞回来,给死死的捆在她身上了! 如果可以骂脏话,她现在就能激情骂出一篇十万字的小作文来! 只可惜,不能!如今这世道,县太爷那可是父母官,俗话说的好,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千万得罪不起。 更何况在外人眼里,这可是县太爷对沈佳言的恩赏,不仅要高高兴兴地接受,还得去谢恩呢! 沈佳言闭闭眼睛,咽下那一口老血,脸上挤出了一点茫然来,手无措的在衣裙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道:“县太爷的恩情,我……民妇感激不尽!若不是县太爷大人和官爷们解救出我们一家,只怕早就家破人亡了!这份恩情,我们一家子都铭记在心!这次来县城,一来是卖山货,二来,卖了山货手头宽裕一点,就想着给大人敬献一面锦旗。” “我们乡下妇道人家,也不懂别的道理,只知道,大人是我们一家子的再生父母!我们没有别的,唯有一面锦旗,才能略表一下心意。那锦旗才请人去做了,估摸着明日才能做好!所以,还得麻烦官爷,能不能宽限两日,明日等那锦旗做好了,民妇再去县衙给大人谢恩去。” 说着,面上紧张的看着柱子,心里吐槽,狗屁锦旗!若是可以她倒是想送一把刀给县令,顺便骂这县令两句以泄心头之恨呢! 柱子一拍大腿,妙啊!没想到这个昔日的邻家妹子,还有这样心计和眼光手段。 要知道若是那一般的妇道人家,听说要去县衙谢恩,只怕都吓得两腿发软,经不住事。 就算那些小官吏之家的当家媳妇,听说县太爷有奖赏,估计也只会喜昏了头,能记得谢恩就不错了,哪里能就这么一会子,就能想出给县太爷送锦旗的法子来。 最妙的是,这锦旗既能送到县太爷的心坎上,毕竟做官的都要个好名声嘛,如今县太爷最缺的就是这种了。 而且这锦旗又破费不多,符合乡下妇人的身份,左右挑不出毛病来。 当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沈佳言一眼,满口子答应了,还安抚了两句,让沈佳言不要着急,她的这份对县太爷的感激之情,一定会帮忙带到的。 交代完正事,柱子一干衙役自然就要回去了,沈佳言一脸感激涕零的将人送出了客栈,看着人走远了,回头脸色就黑了下来。 心里憋着一口气,沈佳言上楼的脚步就格外的重,一步一步的都踩在了慕家三兄妹的心口上。 三兄妹先前上了楼,也没进房间,只在楼梯口那里,竖着耳朵听楼下沈佳言和衙役们的谈话。 慕天润是什么都听不懂,慕玥也只听明白了一小半,可慕天泽却什么都听懂了。 有了县太爷这番话,他们和后娘就算是彻底绑在一块,以后要继续生活在一起了,不管谁反对都不行! 忍不住先是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心又提了起来。 第62章 债务关系(求订阅,求月票!) 虽然有了县太爷的话,他们三兄妹不会分开,还会回到东光村,有个落脚之地。 可他之前跟沈佳言什么都说了,沈佳言怎么可能会接受他们兄妹呢?就算接受了,心里有不甘,又有后娘的身份,还有这块牌匾压制,以后想拿捏他们三兄妹,对他们任意揉搓名正言顺。 若是心再狠一点,寻个借口,将他们兄妹发卖了,那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毕竟县太爷都夸奖了后娘,恩逾慈母了,有了县太爷背书,后娘那比亲娘都慈爱,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们好!若有不对,肯定是他们不孝顺,惹恼了后娘,才会如此。 到时候,那才真的是,无处伸冤呢! 慕天泽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又后悔起来,若是先前,没告诉沈佳言那些实情,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两难的境地了。 慕玥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他们兄妹三人不会分开,还会继续跟后娘一起生活了。 就算再苦再累再可怕,也不会比他们去北疆路上经历的更糟糕了吧? 因此凑到慕天泽的耳边小声的问:“哥,咱们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分开了?” 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慕天泽看着慕玥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那些担忧都被他压了下去,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点点头:“对,咱们又能回家了,不用分开了!” 慕玥喜上眉梢,正要欢呼呢,就听到了沈佳言这重重的脚步声。 慕天泽忙拉了慕玥一把,给她使了眼色,慕玥那股子喜悦一下子就淡了下去,紧张的看着楼梯口。 沈佳言黑着一张脸,才上楼,就看到楼梯口,慕家三兄妹眼巴巴的看着她,更是气不打一起出来。 到底还是有理智,知道这事也怪不得他们三个,都是县令的锅!勉强忍住了不迁怒,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怒火:“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进去!” 说着先进了屋,慕家三兄妹互相看了看,跟三只鹌鹑一样,低着头也跟着进去了。 进去后也不敢坐,老老实实的站着,等沈佳言开口说话。 沈佳言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是生气恶心!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最可气的是,这苍蝇还不得不吞下去! 可她本就是处事果决之人,此事已经不能更改,那就只能去接受。 虽然知道不能迁怒,可对着慕家三兄妹,也拿不出好脸色来,冷冷的问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有了县太爷这块牌匾,就算我再不同意,咱们也只能暂时绑在一起过日子了!你们怎么说?” 慕天泽听了这一句,那一直僵直的背,松懈了几分下来。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后娘放心!我们知道这是权宜之计,只是暂时住在一个屋檐下,对外我们是一家人,对内,我们三个自己养活自己,绝对不会给后娘你添麻烦!我们只求有个容身之处,别的万万不敢奢求!” 知道沈佳言不待见他们兄妹三人,他也不敢多说,就怕哪一句话又刺激了沈佳言。 只得表态,他们绝对不会给她添麻烦,只希望沈佳言能不迁怒他们兄妹。 沈佳言倒是不知道慕天泽心里的想法,她虽然不是圣母,可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不随便迁怒人还是能做到的。 慕天泽这三个孩子,聪明劲有,大约是无可靠的长辈在身边教导的缘故,加上身世,所以性格偏激,自私占据了很大部分,路有些走歪了。 可这本不是孩子的错,而是大人没有细心教养的原因,一个半大的孩子,六七岁离开了父母,和妹妹来到他乡,身边的长辈也没有给过好的榜样,又能学到什么的? 这样的性子,又聪明,心眼子多,她是不敢相信的。 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为了能活下去,自然什么都能答应。 若有一日,他有了翻身的机会,或者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找来,只怕又是另外一番嘴脸了。 只不过事已至此,他们就是装,也要在县太爷面前装出一个母慈子孝的和睦家庭来。 慕天泽能有这样的认知,就算只是暂时的,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至于后续,到了东光村,她上有那块牌匾护着,下有甩掉又飞回来的后娘身份压着,还有一身的功夫,还能让这几个孩子在手里翻了天去不成? 因此只淡淡的道:“既然你们心里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对外咱们是一家人,就是装也要给我装出亲亲热热的一家人来!尤其是明日谢恩的时候,出了差错的后果,我不说,想来你们也是应该明白的。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出了事,谁也跑不了,明白?” 慕天泽和慕玥自然是明白的,连连点头。 就是啥也不明白的慕天润,见哥哥姐姐都点头,也后知后觉的跟着点头,一个不妨,差点栽倒在地上,还好慕天泽眼疾手快将他给拉住了。 沈佳言没理会这个小插曲,见他们都知道轻重缓急了,也就继续道:“以后,咱们在外面是一家,在家里就是两家,各不相干。你们如今年纪还小,身上也没钱,说什么养活自己,不给我添麻烦,那都是空口白牙的笑话!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也不是那心狠的人,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饿死!” “所以先说清楚明白,回东光村后,村里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干什么活,你们就干什么活!我负责保证你们基本的吃饱穿暖,可这些钱也不是白花在你们身上的!就当我是提前借给你们的,每一笔开销都记账,你们签字画押,等你们将来能挣钱了也好,还是你们的亲生父亲寻来也罢,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咱们之间的债务关系就一笔勾销!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也别跟我扯什么孝顺,什么要养老送终的屁话了!你们信我都不信!我比你们也大不了多少,将来你们能不能活过我都是两说,亲生的都有忤逆子,更何况咱们这除了一个名头,啥关系都没有的后娘和继出子女?我也不白日做梦想着你们将来养我,你们也别白日做梦想着我现在白养你们!” “大家就做简简单单的债主和借债人!别在我面前打感情牌,提什么情分,感情之类的话!伤钱!伤钱知道吗?咱们之间没有情分!没有感情!记住了!只有债务关系!” 一席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将她和慕家三兄妹割离开来。 第63章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位(求订阅,求月票!) 慕天泽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后娘将话说得这么明白,目的是断了他们混吃混喝的念想,又何尝不是表明态度,不会利用后娘的身份,来对他们多加约束? 若是沈佳言真的毫无芥蒂,什么都不说的接受了他们,他反而要心中起疑,会怀疑沈佳言是不是暗地里在谋划着报复他们? 别的不说,这一路见到的,那些做父母的,卖掉亲生子女的,也不鲜见! 他们兄妹三人先前所作的一切,尽数都跟沈佳言坦白了,若是沈佳言真起了坏心,等这事情的风头过去了,借助着后娘的身份,想要收拾他们兄妹,实在是太简单了。 如今分割得这样清楚,他才真的放心了,沈佳言确实是不打算跟他们有一点瓜葛,甚至连报复都懒得报复他们,如果可能,大约是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吧。 这么一想,慕天泽心头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只怔怔地看着沈佳言,直到此刻,他才真的从内心深处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愧疚,还有一些自愧不如。 这让他之前的那些算计,那些谋划,还有那些担心,都显得可笑又滑稽!更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卑劣的,无耻的小人! 沈佳言看他怔怔地模样,还以为他不乐意,顿时沉下脸来:“怎么?不同意?不同意那咱们现在就一拍两散,大不了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一旁的慕玥急了,忙推了慕天泽一把:“哥——” 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慕天泽被推醒过身来,忙垂下了眼睑:“后娘说的话,我们都记住了!后娘放心!” 沈佳言见他们答应了,也懒得多说,也没空多说。 她还得出去找人定做锦旗去,这话都放出去了,明天不弄一面锦旗出来,怎么交代? 因此只叮嘱让他们三个在客栈别乱跑,自己就要出门。 慕天泽顿了顿,跟在了后头。 沈佳言见他要跟,也就任由他跟着,先去寻了街道口一个专门给人写书信的摊子,请他写了爱民如子四个大字,然后带着这四个字,又往绣庄跑。 绣庄一听说是要敬献给县太爷的,又听说了沈佳言的要求,还听说明儿就要,也急了,先不说这绣出四个大字来,就要多少功夫,还有这锦旗锁边之类的,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啊? 这么着急,若是出了差错,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因此都不敢接。 沈佳言这才意识到,这可不是现代社会,现成的锦旗,直接印刷上去就行了。 按照绣庄说的,就算是绣娘赶工,也得十天半个月,那还搞个屁啊? 情急之下倒是跟在后头的慕天泽想出了个省事的法子,让对比着纸上的四个大字,直接用布剪出爱民如子四个大字来,再让绣娘将这四个大字给缝到锦旗上。 沈佳言多看了慕天泽一样,这小子心眼多,脑瓜子倒是也机灵,这样下来,可是省了大部分的时间。 果然绣庄的绣娘也说这个容易简单,咔咔几剪刀,就在沈佳言选出来的黄色丝绒布上,将四个大字给比着剪了下来。 沈佳言又挑了一块红色的丝绒布,示意将那爱民如子四个字缝在丝绒布中间,这红色丝绒布周围还要缝上黄色的流苏来。 一边说,一边还给绣庄的绣娘画出了锦旗的样式来。 绣娘一看这简单,估算了一下,赶一赶,明日倒是就能赶出来了。 沈佳言这才放了心,给了定金,约好了明日中午来取。 出了绣庄,无意间看到慕天泽脚下的鞋子,他们一路奔波,那鞋子早就磨破了,鞋面露出几个指头来,鞋底也都快磨穿了,跟他身上的崭新的粗布衣裳倒是不搭了。 平日里这样倒是无所谓,就是县城里,还有大把的孩子,压根没鞋子穿,除了冬天,大部分时候都是打着赤脚呢。 可明日要去县衙,这样的鞋子穿着就不行了,上头才夸你恩逾慈母呢,就看到这慈母给孩子鞋都不买一双?不是打县令的脸么? 面子情的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位。 沈佳言咬牙又去成衣店里,给兄妹三人一人又买了一双布鞋,还扯了三身做衣裳的粗布,等着回去后,请白氏也好,全氏也好,给全家都做一身衣裳。 看慕家三兄妹这次回来,啥都没了,当时他们的行囊里,可是将这个季节和冬天的衣裳都带走了的,就算回东光村也没换洗的了,不再添置一身,也不像样子。 只是到了掏钱的时候,忍不住咬牙切齿,心肝都疼! 这钱花在自己身上,那她自然是舍得的,可花在这三个小屁孩身上,沈佳言是一万个不舍得!就跟割她的肉一样! 先是跟成衣店的老板娘砍了半天价,终于饶了两文钱,最后从荷包里掏钱,一边数着钱,一边念叨,一会子要去买账本去,这一笔一笔的,都要记上,全部记上!还要算利息! 慕天泽看着沈佳言肉痛到不行,数了好几遍的钱,就是舍不得给成衣店老板娘。 垂下眼睑,一时有些难受,他当然知道,沈佳言手里没什么钱,嫁妆都已经花光了,就算上山卖些山货,又能有多少收入? 还要养活他们三个,越发艰难!先前他在沈佳言面前说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他还会那样做,将爹留下的东西私藏起来。 如今,他却有些后悔了,若是当初他没那么自私,给沈佳言多留几样东西,也不至于她买这么点东西,还要跟人讨价还价半天。 一时看着沈佳言的模样,又有些出神,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后娘露出这般鲜活的模样来。 以前记忆中的后娘,在慕家大宅子里的时候,是沉默的,如同隐形人一般。 到了东光村,又是愁苦的,好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再后来,再后来,就是修理孙家人的时候凶残,呃,那不算! 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让人才恍惚想起,后娘比起他来,也不过就大了六七岁,瘦瘦小小的身材,若不是梳着妇人的发髻,看上去,跟那些街上的未出阁大姑娘,也没什么区别! 第64章 养孩子就是个无底洞!(求订阅,求月票) 这边慕天泽心里不是滋味,那边成衣店的老板娘实在忍不得,一把夺过那一把铜钱,将布料和鞋子塞给了沈佳言,转身就将钱丢进了箱子里锁好,一副银货两讫的架势。 沈佳言依依不舍得将眼光从那箱子上收回,抱着东西出了成衣店。 成衣店隔壁是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沈佳言进去,又买了一刀最普通的纸和笔墨。 回到客栈第一件事,就是让慕天泽去寻小二借了刀来,将纸张裁成了书本大小,又借了针线将裁好的书本给装订好了。 让慕天泽在封面写上账本两个大字,然后又去寻了小二,拿了一根细细的碳条,用尺子比着画出格子来,做了一个简易的账本。 让慕天泽按照她的要求,最上头分别在格子里注明日期,用钱事由,用钱数目,最后签字画押栏。 再让慕天泽在下面第一栏里,写上日期,买了些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分门别类的填好后,再让他们兄妹三人核对了一遍,然后签字画押。 慕天泽看着这简单的账目,一目了然,清清楚楚的,忍不住眼睛一亮。 之前在慕家的时候,慕家的账目他也是看过的,记载得繁琐又复杂,看得人头昏脑胀,每年年底算账,帐房先生都要核算上半个月,还有几样对不上。 可这个看上去,却清楚明白的很。 他不知道原来沈佳言还有这个本事,当初慕家的管家权也不在沈佳言手里,想来大家都不知道。 忍不住又多看了沈佳言一眼。 沈佳言看了过去,凶巴巴的道:“看什么?再看也是要签字画押的!不然将来你们耍赖怎么办?” 慕天泽抿了抿唇,没有辩解,默默地下楼去找小二借了印泥上来,三兄妹挨个的按了手印。 沈佳言满意的接过账本看了好几眼,最后看到后面的数字,就这么点东西都花了二百多文,心痛得无法呼吸!果然养孩子就是个无底洞啊! 挥挥手示意三个孩子出去,她要抱着她并不丰厚的钱袋子哀悼一会。 三个孩子回到隔壁的房间,互相看了看,正要说话呢,慕天润揉着肚子,小声的喊起饿来。 这一路他们都没怎么吃饱过,也就快中午的时候,先吃了点桂花发糕,后来又吃了一碗阳春面,对于饿了好些天的三兄妹来说,压根就没吃饱。 这已经天色快黑了,外头家家院子里都升起了炊烟,窗户外也不知道谁家的饭菜香顺着风吹了进来,越发饥肠辘辘。 慕天润先前在路上,知道艰难,倒是还能忍一忍。 现在见了沈佳言,又知道会继续跟后娘一起生活,别的虽然记不住,可跟后娘在一起,没怎么饿过肚子,他还是记得的,就忍不住喊起饿来。 慕玥大些,更懂事一些,知道今日不比往昔,只看向慕天泽。 慕天泽回想起沈佳言先前花钱那痛不欲生的样子,抿了下唇:“阿润乖,咱们忍一忍,喝点热水就不饿了!如今咱们身上没有钱,后娘也没什么钱了,还给咱们买了衣服料子,买了鞋,又要给县太爷敬献锦旗,咱们不能都靠着她!等回了村,哥哥上山给你寻吃的去好不好?” 慕天润虽然不太懂,可他却十分听慕天泽的话,知道兄长最疼他,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让他饿肚子。 因此虽然饿得肚子难受,也只乖巧的点点头:“阿润不饿!阿润喝水!” 慕玥眼圈都红了,心中再心疼弟弟,也没脸去寻沈佳言这个后娘了,只默默地给慕天润倒了一杯水。 慕天泽还怕慕玥有想法,又怕慕玥心疼慕天润,去找沈佳言要吃的,叮嘱了两句:“阿玥,咱们如今能忍就忍,好歹今天还吃了一碗面,忍一忍就过去了!咱们如今能有这样的日子,已是难得,不能再多求了——” 慕玥点点头:“我知道的,哥。” 兄妹三人一人喝了一碗茶水,勉强压住了饥火。 正想哄着慕天润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店小二端着托盘站在门口:“这是你们的晚饭,一会子我上来收碗筷就行。” 托盘里还是三碗清水面。 说着进屋放下托盘就要走,被慕天泽喊住了:“小二哥,我们没有要晚饭,是不是送错了?” 店小二一笑:“是隔壁你们的后娘给你们要的,快吃吧。” 说着就出去了。 慕天泽心绪复杂的送走了店小二,又看了看隔壁,房门紧闭,也不知道沈佳言在干什么。 可还能惦记着给他们送晚饭,这让慕天泽那压制下去的情绪,又有些翻腾起来。 关门回身,慕玥和慕天润早就坐在了桌边,正等着他呢。 等慕天泽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早就等不及的慕玥和慕天润就埋头稀里哗啦的吸溜起面条来。 满屋子都是面条的香味,勾得慕天泽也忍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最后连面条汤也喝得一干二净了。 面条热热的,三兄妹吃完,鼻尖冒汗,脸色也带了一点血色,人看着也精神了。 尤其是慕天润,吃饱喝足后,摸着自己的肚皮,打了个嗝,笑呵呵的:“吃饱饱,后娘好!”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慕天泽两兄妹却听明白了,慕天润的意思是,跟着后娘,能吃饱,还是后娘好!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回想之前,跟着沈佳言这个后娘,确实没饿过肚子。 之前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出去一趟后,才知道,这里头的艰难,也才明白沈佳言的不容易。 尤其是慕天泽,想到沈佳言那么舍不得钱,还给他们要了三碗清水面,忍不住也紧张起来,也不知道这一碗面多少钱,一会子得把账记上才行。 这么想着,有些坐不住了,收拾了碗筷,就送到楼下去,问了那店小二面钱是多少,心里记住了,想着明日去寻沈佳言,把账记上,中午那一顿清水面也不能忘记,都得记上,一文钱都不能少。 在屋里的沈佳言没想到慕天泽还有这觉悟,她也是肚子饿了,给自己点晚饭,才想起他们兄妹三人来。 这在东光村里可以不管,可在县城里,县太爷眼皮子底下,就是做戏也要做全套不是? 第65章 哪个女人有这样的牌面(求订阅,月票) 因此也没忘记给他们兄妹三人点了晚饭。 等到她吃饱喝足,时候也不早了,洗漱了一下就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托店小二去寻那敲锣打鼓的人,既然要献旗,那就索性闹大一些。 让慕天泽兄妹三人把衣服鞋子都穿整齐了,先去绣庄取锦旗。 锦旗已经做好了,绣娘的手艺非凡,几个大字不知道用的什么针法,就跟绣上去的一样,红丝绒的底,黄丝绒的字,分外的亮眼。 沈佳言十分满意,爽快的付清了剩下的钱,捧着锦旗先回了客栈。 店小二也将人都找齐了,有吹唢呐的,有敲锣的,还有打鼓的,又买了一小挂鞭炮,拿竿子挑着,到了县衙门口再放,一共四个人在前面带头,沈佳言举着锦旗,带着兄妹三人跟在后头。 唢呐一响,整条街都震动了。 大人孩子听到这动静,都跑了出来看热闹,尤其是孩子们,跟着跑前跑后,叫着笑着,还有那些脚程快的半大的小子,听了只言片语,只知道这一群人,是要去县衙,去给县太爷献锦旗的,忙忙的就往县衙跑去报信去了。 长阳县城不大,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了,尤其听说是乡下寡妇,要给县太爷敬献锦旗,这可是戏文里才有的故事。 只听说那种戏文里的青天大老爷,才会有万民伞的待遇。 长阳县的历任县令,倒都是不好不坏那种,既不会搜刮得天高了三尺,也不会清廉到走之前,让百姓们送万民伞,立碑,求县令脱靴的地步。 再一打听,知道了原委,想着县令也确实做了件大好事,起码近些年不担心拍花子了,于是大家纷纷交口称赞起县太爷来。 衙役们早就有了准备,听到报信,就已经派人沿街过来维持秩序,好让沈佳言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到达县衙。 要知道县太爷一大早可就在等着了,人脖子都望成了鹅颈项了,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大家都要吃挂落。 出来看到沈佳言居然如此上道,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逢人问,就大声的宣扬县太爷的这番丰功伟绩,引得围观的百姓众人纷纷点头,不由自主的就跟在了后面。 慢慢的就形成了一条长龙,这声势看上去颇为壮观。 等到了县衙门口,沈佳言一个眼色,那打头抱着竹竿,挑着鞭炮的,就将鞭炮点燃,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百姓们喝着彩,孩子们尖叫着,好一番热闹。 县太爷被从里头请了出来,沈佳言带着慕天泽兄妹三人,倒头就拜,叩谢县太爷的救命之恩。 县太爷内心乐开了花,面上还稳得住,温言抚慰了沈佳言一干人,又让她们快起来,然后还谦逊了一番,只说受之有愧,多亏父老乡亲们抬爱云云。 最后,是慕天泽接过锦旗,跪呈给了县太爷。 县太爷亲手接过锦旗,当众表示,让挂在他的书房里,要日日对着,激励自己。 周围的百姓听了,更是大声叫好,称赞县太爷爱民如子,还这般谦逊,实乃长阳县百姓之福。 气氛达到了高潮,县太爷也当众嘉奖了沈佳言一番,辞藻华丽,听得沈佳言云里雾里,反正估摸着都是好话就对了。 最后,将那恩逾慈母的牌匾赏赐给了沈佳言,还让衙役护送着他们一家子回家去,还怜惜沈佳言贫弱,又单赏了二十两雪花纹银,一套笔墨纸砚,再加几匹尺头。 沈佳言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忙又叩谢县太爷的恩典。 让慕天泽代替她,给县太爷结结实实磕了好几个头。 双方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今天的这一场大戏。 各自都很满意,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深觉对方上道,是个聪明人。 因着已经是下午了,回去东光村已经来不及,又在客栈多呆了一晚。 沈佳言也不心疼房钱了,毕竟白赚了二十两银子嘛,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一早,衙役们就赶着马车来接他们四人,要送他们回东光村去,顺路再宣扬宣扬县太爷的功绩。 沈佳言早有心理准备,得了人家的钱,就得替人办事不是? 只要钱给得足够,她保证能给人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的! 所以这一路,只要人多的地方,有人问起,她就不厌其烦地替县令宣传一波,一点也不懈怠。 到了东光村,她嗓子都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这敬业态度,让几个护送的衙役都肃然起敬。 只觉得这小寡妇是真心感谢县太爷的,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就让几个孩子出去说,着实让人感动啊。 回去后,他们肯定要在县太爷面前,也多替她们一家子说两句好话。 这一路风光,回到东光村,那真是十里八乡都惊动了。 别说东光村了,就是四方镇,也几十年没听说,还有这样的殊荣啊!得到县太爷亲赐的牌匾!这可是无上荣光! 这慕家的祖坟真是埋对了地方,如今只怕是在冒青烟呢! 都是乡下泥腿子,慕破军被征兵去了北疆,本以为九死一生的,结果人家步步高升,还赚了那么大一份家业,虽然人死了,可好歹留下了那些产业啊! 续娶了个小媳妇,也不得了,家业都没要,给慕家养孩子不说,还给人慕家挣下这么大的荣耀,从古到今,可是都没听说过,哪个女人有这样的牌面啊! 一时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东光村的里正又是高兴,心里又有些害怕,要是早知道这慕家寡妇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就不该纵着妹夫那一家,昧下那些租子,还得罪了慕家寡妇。 跟沈佳言关系不错的人家,李家和隔壁朱家,那真是喜笑颜开,不图沾光,只想来蹭点喜气,不用沈佳言发话,就主动跑来帮忙招呼护送的衙役。 里正心里发慌,面上不露声色,忙叮嘱家里婆娘,快将家里生蛋的老母鸡抓两只来,再有那鸡蛋,腊肉什么的,上好的都送来,好不好的,今天也得置办两桌席面,一来是招待这护送的衙役,二来也是要替沈佳言他们庆祝庆祝。 第66章 忌惮 其他村民得知了消息,也都纷纷带上自家鸡刚下的还热乎的鸡蛋,下河摸得肥美的田螺,还有手指头长的小杂鱼,风干的兔子,或者是自家菜园子里刚摘下来的青菜,送到了慕家不说,手艺不错的婆娘们,还主动帮忙打着下手。 没过多久,就整治出了几桌酒席来。 慕家的桌椅板凳不够,隔壁几家就把自家的搬来,还有碗筷也不足,也是全村将自家完好齐整的碗筷给凑了出来。 里正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作陪,几个衙役坐在首座,慕天泽身为主家的男丁,也就在主桌上陪着。 里正的婆娘、隔壁朱家的大儿媳妇白氏,还有李狗蛋的奶奶和亲娘全氏,另外还有几个和气的婆娘,陪着沈佳言和慕玥在次桌。 席上最中间是一道老母鸡炖竹笋,母鸡肥美,竹笋鲜香,汤上一层足足一指厚的金色的油脂,撒上一点碧绿的葱花,热气腾腾的,香味勾得人直吞口水。 香葱煎鸡蛋,金黄的鸡蛋中绿色的葱花夹杂,也是喷喷香。 面煎小杂鱼,加青椒和香葱略微翻炒,然后放一点水煮开,杂鱼肉质清甜,汤也鲜美,就着鱼汤拌饭,就能一口气干掉两碗那种。 还有田螺,这个时候的田螺最是肥美不过,清洗干净,然后丢到锅里放水,放姜片黄酒葱段,大火煮开。 再将田螺捞出来,挑出螺肉来,细细的再清洗一遍,用辣椒爆炒,又香又辣,下酒最好不过了。 再有风干的兔子蒸熟,等肉略微冷一些了,撕成细细的丝,再浇上红油辣椒和炒熟的芝麻,也是下酒的好菜。 另外再配上几样青菜,虽然没有镇上的席面体面,可却十分实惠。 味道也是不错的,起码几个衙役吃得是满嘴流油,连连竖起大拇指。 里正和村里几个老人都不敢放开了吃喝,只小心陪着着,顺便打听一下这牌匾的由来。 衙役本就要将这事宣扬出来,也就没有隐瞒,言语之间,将昨日的场面夸大了不少。 听得里正和周围的人,一惊一乍的。 到最后衙役说完,里正看向沈佳言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忌惮。 越发的后悔起来,一边嘴里奉承着衙役,一边心里就打定了主意,回去就跟自家婆娘商量,就算自家贴钱,贴好东西,也得跟沈佳言把关系缓和,以后两家还得多走动走动才好。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肚子溜圆,十分满足。 衙役们吃饱喝足,天色也差不多了,本来欲留他们歇上一宿,被衙役们拒绝了,他们自有安排,还要去镇上敲打敲打镇长,顺便歇个脚,因此执意要走。 沈佳言带着三兄妹,和里正他们一起将人送到了村口,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回转来。 村里帮忙的婆娘们,已经都残席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各家的板凳桌椅各家自己搬回去。 碗筷什么的也都清洗干净了,自家把自家的挑出来,自家带回家去就是了。 沈佳言一一都谢过了这些帮忙的婆娘,心里琢磨着明日还得准备点什么东西,回个礼才行。 乡下的规矩,借用了这些东西,还家伙什的时候,塞上一个鸡蛋,两个果子,怎么都不能还空的回去。 今儿个太忙了,也是没准备,只能记住了这些是谁家的,日后再还礼。 来吃席陪客的人家,也都没有空手来的,或多或少都随了礼的,慕天泽早就十分有眼色的登记了下来,谁家送了什么,清清楚楚的。 就算有些人他不认识,可这不是有李狗蛋么? 看到慕家三兄妹回来,李狗蛋就一直跟在兄妹三人身边没离开过,有他在旁边告诉慕天泽,自然不会错。 里正本来有话要问,看沈佳言一家子都累得不行,他这张罗了半天,将那些差爷送走,也觉得有些撑不住了,索性就招呼大家都回家歇着,有什么明儿个再问也不迟。 反正沈佳言他们一家又不会跑! 村民们听了,也就收拾起自家的东西,慢慢的都散了。 李狗蛋还有些依依不舍,被他亲娘亲全氏拎着耳朵给拖走了。 慕家这院子,才算安静了下来。 先前因为人多,躲起来的大黑和小白,两只狗崽子,这才哼哧哼哧的从柴房里钻了出来,只围着沈佳言的脚边打转,摇头尾巴晃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佳言,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快活的声音。 沈佳言看到两只狗崽子,心里就软乎乎的,蹲下身来,摸了摸它们,两只狗崽子迫不及待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沈佳言的手,尾巴越发摇得欢快,那屁股都快扭成s形了。 慕家三兄妹这才看到,原来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沈佳言居然养了两只小狗。 两只小狗如今略微脱去了奶狗的那种膘肥,身形稍微长了些,看着还是圆滚滚的,十分可爱,萌得人心都要化了一半。 小孩子哪里抵抗得了这种萌宠攻击,慕玥的眼睛就粘在那两条狗身上了,慕天润要不是慕天泽拉着,已经扑上去了,饶是被拉着,那小胳膊小腿还挣扎着要往狗身上扑,嘴里还喊着:“哥哥,狗——哥哥,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骂慕天泽是狗呢! 就是慕天泽,也忍不住多看了那狗两眼,手就忍不住松了松。 慕天润立马就挣开了,跌跌撞撞的就扑向了两只小狗,还咯咯笑着,嘴里喊着:“狗,狗——” 就要伸手去摸。 大黑和小白本来冲着沈佳言摇得无比欢快的屁股和尾巴,立刻收敛了起来,一转身避开了慕天润的手不说,还弓起了后背,警惕的冲着慕天润汪汪的吠叫着。 慕天润还以为两只狗是跟他玩呢,继续伸手要去抓,那大黑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声音,然后就冲着幕天的手,张开了嘴,露出里头尖尖的牙来。 说时迟那时快,若不是沈佳言眼疾手快,一把将大黑捞回来,嘴里还喊了一声:“大黑——” 慕天润的手,只怕就要被大黑给咬破了。 大黑被沈佳言捞到怀里,还不肯罢休,只冲着慕天润三兄妹警惕的叫着。 小白也不甘示弱,蹲在沈佳言身边,跃跃欲试,大有只要沈佳言一声令下,就能冲上去的架势。 第67章 拉勾 慕天润这才反应过来,瘪瘪嘴想哭,被回过神来的慕天泽一把拖到了身后,紧张的检查了一下。 那边沈佳言一手撸着一只狗,慢条斯理的道:“这两只狗,一个叫大黑,一个叫小白,最是认主聪明,你们平日里不招惹它们就没事,若是招惹了它们,被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着招呼着两只狗,往灶屋里去,要给他们加餐。 两只狗蹦蹦跳跳,你咬我,我拱你的,跟在沈佳言后头,欢快的进灶屋去了。 慕天泽和慕玥脸色一白,只觉得沈佳言这是用话在点他们,明着说是狗认主聪明,何尝不是说他们当初背后算计呢? 有心想辩解两句,说他们都改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看沈佳言压根没有听他们辩解的意思,直接就走了,倒是把他们兄妹搁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自己憋的难受。 慕天泽年纪大些,先缓了过来,示意慕玥带着慕天润先回房去,这房间多日没住人,还得打扫收拾一番才行。 自己揣着那记着人情来往的单子去寻沈佳言。 在灶屋里将谁家上了什么礼,一五一十的都念给沈佳言听了,那些东西都收在院子里,还没动呢。 沈佳言心中有了数,又听到外头屋子有动静,这才想起慕天泽他们兄妹住的屋子都被她锁起来了。 起身回屋里掏出钥匙,丢给了慕天泽,让他自己去开门去,让他们自己去打扫收拾。 因为先前的席面都吃光了,就算剩下一点,也都被那些帮忙的人给带回家去了,灶屋里空荡荡的。 沈佳言切了一块腊肉,用水煮了煮,捞出来晾在一旁,用着煮了肉的水,给放了一点碎米进去,熬了一点带着肉味的粥,放温了才给大黑和小白倒进它们碗里,让它们吃。 这边慕天泽他们三兄妹才将屋子打扫了一遍,浮尘什么的也擦干净了。 至于被褥行李,还有他们之前留下的那些衣服之类的,都放在柜子里,他们只需要拿出来略微透透气,也就是用了。 除了慕天润还帮不上忙,只能坐在门槛上看着,慕天泽和慕玥两兄妹如今手脚都十分麻利,很快就将被褥铺盖好了,还找出来几件当初嫌弃有些旧,没带上的衣裳。 这几件衣裳虽然旧些,可料子比粗布的好多了,慕玥将这些还能穿的都挑了出来,放在一边,打算一会子就去漂洗一遍,过一夜就能干了,他们也能有衣裳替换了。 沈佳言这边,将院子里的礼物和礼单都核对收拾进了自己住的屋子,又将县令赏赐的银子先收好,笔墨纸砚放在一边,还有那尺头什么的,都是上好的棉布,也值不少银钱了。 这些东西都好收拾,就是那个牌匾,朱底黑字,上好的木头,和这个灰扑扑的农家院子着实不搭。 可就算再不搭,明天也得寻人来,将这牌匾挂在正堂,让进院子的人,一眼都能看到才行。 收拾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佳言洗漱了一番,就径直回屋睡下了。 院子门关好,大黑和小白精神奕奕的在院子里巡逻,外头远远的,有蛙鸣鸟叫声传来,偶尔还有几声狗叫响起。 慕家三兄妹躺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上,一直惴惴不安的那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多日来奔波,多日来的疲累一下子涌了上来,三兄妹都来不及说两句话,就坠入了梦乡里,一夜黑甜。 等他们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外头院子里已经热闹的很了。 昨日里大家都还惦记着呢,今天吃了早饭,就都赶到慕家来,里正带着人,正商量着,将这牌匾怎么挂上去呢。 慕天泽睁开眼,先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清醒过来,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将慕天润给喊起来,又去隔壁喊慕玥去。 他们住的这个是西厢房,也是三间,中间隔断,各留了一个门,他和慕天润住在中间这一间,左边住着慕玥,只隔着一堵墙,右边是放他们兄妹三人的日用杂物。 慕玥被喊醒了,听到外头动静,顿时慌了:“哥,我们这起晚了,怎么办?” 慕天泽一边帮慕天润穿衣服,一边心里也没底,也不好一直呆在屋里,再不好意思,也将房门拉开。 门才一开,早就等候多时的李狗蛋窜了过来:“你们终于起来!这太阳都照屁股了!我都等你们半天了——” 本来院子的人就多,听到这动静,都看了过来。 慕天泽和慕玥脸上发烧,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全氏上来解围:“你胡说什么呢!阿泽他们这几天累着了,你婶子特意交代了,别喊他们起来,让他们多睡一会子呢!” 一面转向慕天泽兄妹三人:“你娘给你们在灶屋里还留了饭呢,快去吃吧——” 慕天泽三兄妹点点头,谢过了全氏,进了灶屋。 果然灶屋里锅里,还温着一锅米粥,灶台上还放着两碟咸菜。 兄妹三人一人盛了一碗粥,就着咸菜稀哩呼噜下了肚,旁边跟着进来的李狗蛋看他们吃的香,自己也忍不住吞了好几下口水。 不过他算知道分寸,这个时候谁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也不会备别人的饭菜,所以再馋,也没吭声。 等慕天泽他们吃完了,慕玥去洗碗,这才凑到慕天泽的耳边,小声的道:“你们再不回来就亏大了!山上的野樱桃这个时候该熟了,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好几棵樱桃树,个大味道也比别的树甜些!换做别人,我是不会告诉的,咱们是兄弟,我当初说了,以后我李狗蛋有什么,肯定有你们的份!过两日咱们进山摘樱桃去,去不去?” 慕天泽眼睛一亮,当然要去! 李狗蛋见慕天泽同意了,也笑了:“那咱们就说好了,过两天我来喊你!那地方有些远,路也不好走,我只带你一个人进山!到时候给婶子和弟弟妹妹带出来尝尝鲜!可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可就不带你了!” 慕天泽连连点头,李狗蛋又和他拉勾了,这才放心出来。 第68章 我是为你好 外头,里正已经带着人,将那块牌匾端端正正的挂在了正堂,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退后几步,再看这院子,有了那牌匾,都显得高贵了几分。 不少村民不识字,只觉得这县太爷赐下的牌匾不得了,一个个都对着牌匾念佛不已,还有的甚至跪下来冲着那牌匾磕了几个头。 沈佳言在一旁听着,那些嘴里念念有词的,有求牌匾保佑一家子平安的;有求牌匾保佑地里庄稼长势好的;也有求牌匾让今年风调雨顺的;还有求牌匾保佑他家今年发大财的;甚至还有求牌匾保佑让她家儿媳妇这一胎生个儿子的—— 恍惚间,沈佳言觉得这些人要是手里再拿柱香,这里就不是自家院子,而是哪座小庙了。 也不知道这牌匾忙得过来不?又要当土地爷,还要当龙王爷,最后还要客串一下财神和送子观音,估计也是分身乏术啊。 挂好了牌匾,里正带着人就先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告辞而去。 白氏和全氏也要回家,被沈佳言喊住了,将在县城里买的粗布拿出来,托两人给三兄妹和她做一套衣裳。 这对白氏和全氏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们俩的女红都十分不错,家里人的衣服鞋子,几乎都是她们自己做的,因此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尤其是沈佳言裁剪衣服料子的时候,也是留了余地的,又听沈佳言说剩下的零碎布头都不要了,两人更是高兴。 只拿眼睛大致估算了一下,只要仔细些,最后恐怕还能留下一尺左右的富余。 多攒几块这样的布头,都能给孩子凑一件衣服出来了。 因此两人都高高兴兴地一人领了两身衣裳的料子回家去了。 等将两人送出了院子门,回身,就看到慕天泽带着慕玥在打扫院子,方才来了不少人,又挂了牌匾的,地上落了不少的灰,被踩得到处都是。 慕天润也在院子里没闲着,撅着屁股,卖力的扯着台阶下的野草呢。 见沈佳言进来,三兄妹都停住了手里的活,看着沈佳言。 沈佳言吩咐了一句:“扫完院子来找我。”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三兄妹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院子打扫了干净,洗了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这才依次排着队,进了正堂。 一进去,正堂里方桌上放着醒目熟悉的账本和笔墨纸砚。 慕天泽不用沈佳言吩咐,就上前去将那帐本打开,添上了昨日的面条钱,还有房钱,又添上了今天早上的那一顿早饭钱。 这么识时务,沈佳言表示很满意,如果一直这样,她倒是觉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等三兄妹签字画押后,沈佳言才开口:“咱们先说好了的,你们回来后,就要看看村里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都要做些什么,你们也得去做!不会就去学!今儿个是第一天,让你们去村里看看,也问一问,心里有个数了,回来跟我说,然后才好安排以后的事情。” 慕天泽和慕玥没有任何意见,见沈佳言没有别的吩咐,就抱着慕天润出来了。 出了慕家院子,兄妹三人一时不知道往那边走,去找谁问去。 他们在东光村这么长时间,虽然跟村里的孩子混了个面熟,可真说有交情的,一个都没有。 想了想,关系最不错的,唯有那李狗蛋了,索性就去了李家。 一路上,慢慢走着,这个时候小麦快要收割了,秧苗也育上了,也要不时去看看,大人们吃了早饭,基本都下地去了。 孩子们倒是轻松些,要在家帮忙做家务。 家家院子门都是打开的,有那贫苦一些的人家,压根就没有院墙,或者就是随便插着几根竹枝或者荆棘做了篱笆,因此这一路走过去,一览无余。 可以看到,像慕天泽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家里没有水井的,要去河边挑水回来,供一家所用。 有的要去砍柴,反正需要力气的活计,这么半大的男孩子都能做了。 至于女孩子,年纪大些的,这个时候做饭洗碗都收拾妥当了,还有一大家子的衣裳要洗,有在家洗的,也有抱到河边洗的。 还有的女孩子,自己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坐在那里洗衣裳,背后还要背着弟弟妹妹。 洗完衣裳,还要喂鸡,打猪草,切猪草,喂猪,扫院子,伺候菜园子。 几乎没一个闲人。 就是那再小一点的孩子,出门玩,也要看着弟弟妹妹。 出门一趟回来,不是捡两根柴火回家,就是要挖几条蚯蚓回家喂鸡,总之不能空手。 慕家三兄妹都看傻眼了,之前他们一年多在村里,家务活都有后娘做,他们只带好慕天润,就已经觉得很辛苦了。 虽然那个时候也觉得村里的孩子比他们更辛苦些,可是没有直观的感受,都忽略了过去。 今天认真仔细的去看,才发现,他们之前觉得辛苦难熬的日子,对村里的孩子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 等到了李狗蛋家,就是李狗蛋,也在帮忙劈柴,见他们兄妹三人来了,让他们在一旁坐着,一边劈柴,一边问他们来做啥。 听到慕天泽问他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又说了这一路来的见闻,最后还有几分惊恐的问,是不是村里的孩子都要做这些的时候。 李狗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开口道:“那是自然!庄户人家的娃,从会走路起就要帮着大人做事,谁家也养不起闲人啊!下地的事情做不了,这家里的家务还做不了?你们是城里长大的自然不懂!这算什么?如今还算轻快的,等到了农忙的时候,不仅要在家里做饭,烧水!还要下地去帮忙呢——” “也就是你们三兄妹了,你们是不知道咱们村里多少人羡慕你们呢!虽然婶子是你们的后娘,可比亲娘对你们还好!谁家像你们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下地的?连做饭都不会?这在咱们乡下,后生要被人笑的!姑娘家的也会被人嫌弃,将来都没人愿意娶进门做婆娘呢!” 说着还看了看慕玥,一脸我是为你好的样子,小声道:“咱们是兄弟,你妹子就是我妹子,我才跟你说实话。阿玥妹子这样不会做饭,针线不拈的闺女,在咱们庄户人家眼里,这就叫好吃懒做!这样的闺女,可是没人要的!谁家娶个这样的婆娘回去不能干活,还要供着的?” 第69章 招人恨 慕玥的脸涨得通红,又一下子刷白,她不是小姑娘了,也略微知道些事情了,被李狗蛋这么评头论足,只觉得羞臊难当,眼圈都红了。 慕天泽看慕玥的模样,拳头一下子就捏紧了,瞪着李狗蛋:“李狗蛋,我妹子还小,你胡说什么混话呢!再说了,我妹子哪里不好?将来我妹子就找一个不让她干活,将她供起来的人家!” 慕玥听他们越说越离谱,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也呆不住了,跺脚抱着慕天润跑了。 留下慕天泽还跟李狗蛋对峙着。 李狗蛋也恼了:“慕天泽,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不是拿你妹子当我妹子,我能说这些得罪人的话?你满村里打听打听去,谁家不是这样想的?我这也是替妹子打算呢,趁着年纪还小,勤快些,多干活,将来也好说人家!这哪里是混话?” 慕天泽冷哼了一声,别扭的问道:“村里人都这样想的?” 李狗蛋见慕天泽的态度软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不是废话吗?我娘早就跟我说过了,我将来娶婆娘,一定要娶一个能干活,屁股大能生儿子的,可不能娶个娇滴滴的懒婆娘回家,懒婆娘败家呢。我娘说的还能有错?” 慕天泽沉默了,他知道李狗蛋的娘,是个爽利的妇人,在村里名声人缘都不错,若是她都这么说,那自然是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 李狗蛋看慕天泽不说话了,劈完柴火,一屁股坐在了慕天泽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慕天泽犹豫了一下,半遮半掩的道:“后娘说如今家里不如以前了,我们年纪也大了,该帮家里干活了。让我们看看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人都干些什么——” 李狗蛋听了,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来:“婶子这后娘真是没话说了,比亲娘还疼孩子呢,我都想认婶子当娘了——” 扭头看到慕天泽还一脸不太痛快的模样,忍不住咬牙道:“我说你们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还记得村尾大壮不?” 慕天泽哪里会不记得,这个叫大壮的,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经常故意的来挑衅他,欺负他。 他虽然心眼多,可架不住大壮力气大,乡野出生不讲道理,说不过就上拳头,他在大壮那里已经吃了好几次亏了。 因此一听李狗蛋提起大壮,就冷下脸来:“你提他做什么?” 李狗蛋嘿嘿一笑:“你知道大壮为什么就看你们兄妹几个不顺眼不?” 慕天泽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大壮嫉妒你们兄妹啊!大壮也是死了亲娘,他爹又续娶了后娘进门。那后娘是个面甜心苦的,进门没多久就拿捏住了大壮他爹,哄得他爹什么都听那后娘的。大壮的日子那才叫苦呢,跟你一般大,地里的活计家里的活计一样都不少干,还吃不饱穿不暖。” “三天两头的,那后娘还挑唆得他爹将大壮打一顿,以前大壮脾气倔,跟他爹犟嘴,被打得几天下不来床。后来大壮才学乖了,不跟他爹顶嘴,日子才略微好过了些。” “结果你们一搬来,都是后娘,你看婶子对你们多好,不要你们干活,每天还吃得饱穿得暖和,你们每天没事干,就只用带着你家弟弟在村里玩。别说大壮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就是我们,谁不羡慕?我们的亲娘跟你们家后娘一比,倒像是掉了个个!这后娘比亲娘还好!” “偏偏你们兄妹仨,还一副后娘虐待了你们的模样,你说谁看你们心里不膈应?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所以大壮看你们不顺眼,三天两头的找茬,也怪不得别人,只怪你们自己!” “当初我听孙二狗那王八蛋的挑唆,一来是我蠢,为了点好吃的就上了当,二来也是当初看你们兄妹不顺眼,想着让你们吃点亏也好,所以才——” 说到这里,李狗蛋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慕天泽脸一黑,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恼恨李狗蛋说的那番话呢,还是反省一下,他们兄妹三人当初真的有那么招人恨吗? 不知不觉的就将这疑问说出了口,李狗蛋听了,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说慕天泽,你是真不知道你们兄妹三个当初有多招人恨吗?仗着自己是城里来的,看不惯这个,瞧不起那个也就算了。明明婶子那个后娘对你们比亲娘还好,你们还矫情的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可不就招人厌弃么?” “你满村子看看去,就是亲娘,也没有纵着自家孩子啥事都不干,一味的憨吃憨玩的。换做我娘,要是我敢这样,早拿笤帚打断我的狗腿了!再说了,就算你们之前是大少爷大小姐,可如今也是跟我们一般的人,不都要土里刨食,乡下过日子么?还拿着那些架子给谁看?也就是婶子厚道,是个好人,你们爹都没了,她还肯养着你们吃闲饭,这不是亲娘胜似亲娘啊……” 后面李狗蛋还唠叨了些话,慕天泽都没听进去了,他魂不守舍的告辞,浑浑噩噩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李狗蛋的那些话。 到家后才发现,沈佳言出去了,只有慕玥带着慕天润在院子里。 见他回来脸色不对,慕玥忙迎了上来,关切的问了两句。 慕天泽将李狗蛋的话,转述给了慕玥听。 至此,慕家兄妹才知道,原来村里人是这般看待他们的,一时兄妹俩都觉得脸有些疼,沉默的坐在了院子里。 沈佳言先前等慕家兄妹三人出去了,就在家寻了些鸡蛋,还有干货之类的,挨家去昨日帮忙的人家家里回礼去了。 一个鸡蛋,一把干菜,总归是个心意,正合适这种邻里之间的往来。 而有了那块牌匾,沈佳言在村民心目中也就不是晦气克夫的小寡妇,而是有大福气的人了,一个个态度跟以前比那是热情客气了许多。 就连村里最刻薄的老太太,看到沈佳言,也会挤出一个没牙的干瘪笑容来,打个招呼。 沈佳言这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县太爷赐牌匾的好处,有了这块牌匾,他们在东光村,算是彻底的站稳脚跟了。 第70章 打算 回到家,就看到慕家三兄妹失魂落魄的互相对坐着,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出门打听了一圈,被吓到了? 就说这兄妹三是遭受得社会毒打太少了,又无人教导,养成这自私只顾着自己的脾气。 以后多接受接受毒打,想来会就懂事了。 不要说小孩子有天真无邪的权利,在这个世道,他们又是这样的身世,还是早早的知道世道的残酷和艰难的好。 因此也不多问别的,只问他们都打听好了没?打算以后怎么做? 慕天泽先回过神来,听了沈佳言的话,也没有敷衍,而是认真的想了想,才试探着道:“我们已经都打听过了,以后,这家里的柴火交给我了,还有上山采山货我也能行的!阿玥就负责家里洗衣服做饭扫地,带着阿润——” 沈佳言想了想,因为他们家的地出租出去了,确实省了不少的事情。 不过就算没有地里的活,别的事情也不少,不是只有这两样。 他们家住在村口,隔壁就只有一个朱家,两家隔得近,左右各有一大块空地。 以前孙家将他们隔壁的空地都开出来了,做了菜园子,也在园子边缘,点一些黄豆和蚕豆之类的。 慕家这边的空地还闲着,以前原主力气小,慕天泽三兄妹指望不上,那块地一直空着,长满了草。 如今正好可以开垦出来,种菜也好,或者种点别的经济作物也罢,总归不能闲置着,也好生磨一磨三兄妹的性子和以前娇养的脾气,早些适应普通庄户人家孩子的身份。 庄户人家,几乎家家都喂着家禽和猪。 家禽平日里能下蛋,一来能偶尔给家里添点荤,或者给小孩老人补补身子,二来,这些蛋攒下来,赶集的时候卖出去,换点针头线脑和盐巴,也能补贴家用。 至于猪,那可是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除了地里的产出外,最大的一笔收入了。 养猪基本都是家里的婆娘和孩子的事情,早上晚上打猪草回来,切好后喂猪。 家境稍微好一点的,会往猪草里加上一些米糠,这样猪长得也会肥一些。 这样喂出来的猪,一年到头喂到一两百斤就是顶天了,到了年底的时候,杀年猪,留下自家用的肉,大部分都卖与乡亲或者卖到镇上去,也能卖个一二两银子出来。 慕家这院子当初是色色齐全的,后院有鸡窝还有猪圈,之前是原主不会,都闲置了。 如今天气暖和,家家都会孵小鸡,沈佳言已经跟隔壁朱家说好了,等她家的小鸡孵出来,自己去挑几只回来养。 那猪仔也打听清楚了,村尾一家的母猪前些天刚好下了一窝小猪仔,还有半个月就满月,到时候抓一头回来,喂到年底,也能吃了。 将打算一说出来,慕天泽三兄妹就明白了沈佳言的意思,互相看了看,咬牙认领了各自的任务。 慕天泽从下午起,就去旁边,将那块空地这几天给挖出来,还能赶上种菜栽瓜的时节,只要伺弄得好,起码平日里不用买菜了。 慕玥洗衣服做饭,等猪和鸡抓回来后,就要跟着村里其他的女孩子一起去打猪草了。 至于慕天润,才三岁而已,沈佳言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让一个三岁的幼儿干活,因此将他忽略了过去。 至于做饭,沈佳言也表态了,这几日带着慕玥一起做,教一教她,最好麻利的快点学会,那衣服,慕玥洗他们兄妹三人的就行了,沈佳言的不用她管。 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交代清楚后,沈佳言也不废话,看天色也该吃午饭了,示意慕玥跟着她进灶屋,教她做饭。 沈佳言本身自己虽然会做饭,可对做饭实在没什么太大的爱好,之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自己不做,岂不是要饿死?以前现代化的厨房,她都不耐烦,更何况这种土灶台?烟熏火燎的,每次做完饭出来,她觉得自己就被那些油烟腌制了一遍,估摸着没几年,她就要被熏得跟那冬天的腊肉一样黢黑了。 如今既然有了接手的人,先试试看能不能把慕玥给教出来,这样以后自己就省事多了。 若是慕玥是个有天份的,那就更好了。 她脑子里别的没有,作为一个现代吃遍了各地特色美食,也曾经跟着各种美食app和美食博主做过饭菜的人,食谱还是有不少的。 想吃啥,到时候张张嘴,点菜就行,指点慕玥做出来,不用去下馆子,就能吃到各色美味,岂不快哉? 若是慕玥是个没天份的,也不要紧,不还有慕天泽么?妹妹不行,就哥哥顶上,再不济两人都不是做菜的料,不还有个慕天润么,三个里总能培养一个出来吧?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将那食谱方子卖上一两张出去,只是要避开长阳县才好。 这些都不着急,沈佳言心里也自有打算。 训练慕玥一段时日,等到秋天的时候,镇上会有收山货的贩子来,到时候找个机会卖给这些人,他们远远的带走,也就不相干,也不怕暴露了。 因此对慕玥倒是多了两分期待,别的不说,希望这丫头在厨艺上有点天赋才好。 慕玥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沈佳言后头进了灶屋,都不敢乱动。 沈佳言一句指令,她才敢动一下。 中午做的是面疙瘩汤,二合面里打入一个鸡蛋,搅拌均匀,又放入水调匀。 锅里放水,大火烧开,用筷子将调好的面糊糊拨到滚水里去,很快水上就漂浮起了一层薄薄的面片。 丢几棵青菜进去,又放入盐巴,尝了一下咸淡后,盛出来。 有那之前熬的猪油,拿筷子挖那么一点放入碗里,再撒上葱花就成了。 这里头别的都简单,就是拨面糊糊的动作要又轻又快,慕玥看沈佳言比划了几下,接过来。 自己上手后才发现,看着容易,真做起来就难了。 就有些着急,越着急,手里的筷子越发就跟她作对,加上沈佳言在一旁盯着她,就更加紧张了,生怕表现不好,那手里的力道没控制住就打了些,直接将半碗面糊糊给拨了出去。 那么大一坨面糊糊掉进滚烫的开水锅里,立刻就扑溅出大片的滚水来。 慕玥离得最近,首当其冲,滚水溅在了她的手上,烫得她龇牙咧嘴的只吸气,一下子就将手里端着的面糊糊碗给甩了出去。 第71章 有几分茶艺在身上的 还是沈佳言眼疾手快,将碗给抢了回来接住,才没砸到地上。 再看慕玥被烫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只抱着手吹气喊疼,完全忘记了一锅开水和那碗面糊糊。 在偏屋里寻找锄头的慕天泽听了慕玥的声音,忙丢下手里的东西,就往灶屋里头冲。 看到慕玥抱着手哭,紧张的立刻托起她的手,看着手背上被烫红了好大一块,顿时心疼不已,一面拉着她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凉水,将手放在里头冰着降温。 一面就忍不住有几分嗔怪的看向了沈佳言,责问的话都到了嘴边,对上沈佳言冷淡嘲讽的目光,顿时那点子怒气就如同气泡一般,啪一声,就破灭了。 心里一慌,避开了沈佳言的眼神,低头安抚慕玥:“怎么不小心一点?还疼不疼?疼的话你先回屋歇着去——” 慕玥本来是条件反射,此刻回过神来,再看沈佳言的神色冷淡,再看自己丢出去的那碗面糊糊,正被沈佳言端着,吓得忙将手从水瓢里拿出来,慌慌张张的解释道:“后娘,我,我是太疼了,所以就把碗丢了,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你,你别怪我哥!我,我现在就继续做,我马上就做好——” 说着就要去接过沈佳言手里的那碗面糊糊,一伸手,扯动了那烫红的地方,又疼得抽了口凉气。 沈佳言冷眼旁观慕玥这般作态,只觉得她倒是很有几分茶艺在身上的。 这慕玥以前还是千金大小姐的时候,茶艺还不太明显,等到了东光村了,日子落魄了后,平日里言行举止时常会露出几分来。 原主不知道这茶艺的厉害,只当慕玥这个继女有些奇怪,有些事情,经过她的嘴里说出来,总会有些怪怪的,让人容易误会。 可沈佳言是见识过各色小白花、白莲花、黑莲花、绿茶神通的,只一听,就听出来来。 看慕玥这样,倒像是天生耳濡目染,有意无意的就这般说话行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转念一想,慕家兄妹三人的亲娘,若是依照慕天泽所说,极大可能是权贵养在外头的外室,身份上有问题,见不得人。 所以单独置办了院子,养在了外头,还让慕破军做挡箭牌。 这样身份尴尬的女子,能让权贵一直养着,还生了三个孩子,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慕玥在她身边养到三四岁,天天耳濡目染,说不得就学了几分。 后来送到慕家后,是家里人娇宠的大小姐,人人顺着,所以没显露出来。 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天性本能就会让她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说话会有利于自己,或者让自己显得弱小可怜,或者让自己显得无辜。 只不过慕玥当初跟在亲娘身边的时候还小,学到的也不多,技能十分粗浅。 在异性或者粗心的人面前,还过得去,可在同性或者细心的人面前,就很容易被人识破了。 今天若是原主,恐怕就算心里觉得不得劲,好像是她刻意的欺压虐待了慕玥一般,嘴笨口拙的她只能又吃下这个闷亏,自己将剩下的事情做完。 可沈佳言就不是个吃亏的人,既然慕玥哭着喊着还要坚持做完,做人后娘的,县太爷称赞过的恩逾慈母啊!还能怎么办?那自然是要支持她呀! 当下十分利索的就将碗给递了过去,“那正好,锅里水还开着呢,剩下的也没多少了,你就做完吧——” 慕玥伸出来的手一顿,垂下了眼睛,看着就格外的委屈可怜。 慕天泽见了,心疼妹子,只是再不敢像以前一样,冲着沈佳言发火,想了想,自己伸手接过了那碗面糊糊:“后娘,阿玥的手受伤了,女孩子家家的,这手和脸一样重要,若是留了疤,将来都不好说人家了。我来替她做吧?” 沈佳言嗤笑一声,“行啊,你们兄妹情深,要替对方做自然没问题!既然这样,那就你替她学做饭吧!慕玥既然不能做饭了,也不能闲着,好好休养两天,等把旁边的地翻出来了,你就去挑大粪将那地先追上一遍肥,晒上几天了再种菜,不然怕肥力不够——” 这两兄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才不当恶人呢!只是这家里可不养闲人,想偷懒,门都没有! 沈佳言别的不会,治这些白莲绿茶的本事还是有的! 想学绿茶?天天让你去挑大粪去,绿茶都要熏成屎味了,看你怎么茶得下去! 果不其然,慕玥一听沈佳言居然安排她去挑大粪,脸都绿了! 谁家女孩子会干这个?她光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心中作呕。 一旁的慕天泽看慕玥欲昏倒的架势,咬牙求情:“后娘,阿玥她还小,身子骨弱,这挑大粪的事情——” 沈佳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天泽:“你们兄妹情深,要不,你替她去挑也行啊?” 慕天泽神色一僵,他还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让他为了弟弟和妹妹,吃什么苦都愿意,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挑大粪,不行! 因此慕天泽神色僵硬的避开了慕玥恳求的眼神。 慕玥看看沈佳言,又看看避开她眼神的慕天泽,心里明白,沈佳言这是故意的! 而且就算自己想法子避开了挑大粪,后头沈佳言还能找出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活计来让她做。 沈佳言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农村里这些脏兮兮的活计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等抓了猪仔回来,每天收拾冲洗猪圈,就够慕玥喝一壶的了。 更不用说还有沤肥,还有下地插秧。 泥巴滑腻,赤脚踩到里头,对慕玥这样没下过地的小姑娘来说,那简直就是灾难,更何况水里还有蚂蟥,听到水响,就会游过来,钻到肉里去吸血…… 等小姑娘将这些活计都体验一个遍之后,就知道挑大粪该是多么轻松了。 慕玥实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隐约察觉到了沈佳言的意思后,十分果断的抢过了慕天泽手里的那碗面糊糊,坚定的表示:“我手不疼了!这点小烫伤不值当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马上就能做好了!” 说着动作麻利迅速的将碗里的面糊糊往热气腾腾的锅里拨,那个利索劲,比起先前,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然不如沈佳言的均匀,可也差不了多少了。 沈佳言倒是有些遗憾,还以为慕玥这小姑娘能多做几次妖,她还有好几种法子等着这小丫头呢。 没想到也是个能曲能伸,识时务的,这么快就认怂了。 第72章 蛇 有些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挑了挑眉毛:“看来这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稍微逼一下,也就出来了!以后希望你们也能保持这个良好的习惯!我先出去了,做好了叫我!” 说着慢悠悠的就出了灶屋,回屋去了。 灶屋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灶膛里柴火烧得霹雳吧啦的声音,锅里的水蒸汽蒸腾上来,让慕天泽都有些看不清楚慕玥的神色。 好一会子,慕天泽才开口:“阿玥,我以为你知道,我们是没有退路的!后娘也不是以前的后娘了——” 慕玥默默地点了点头,“哥,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了!” 慕天泽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子的,既然说以后不会了,那就不会了。 因此也就不多说了,安抚的拍了拍慕玥的肩膀,一切尽在了不言中。 没一会子,那面片汤就好了,端到了桌上,慕玥才去叫沈佳言,态度十分恭敬。 沈佳言出来,尝了一下味道,倒是能入口。 之前慕玥学做饭,是一塌糊涂,本以为她做饭的天赋一般,没想到一句挑大粪,倒是把她潜力给逼出来了。 也没多说,只让慕天泽吃了饭,跟她一起去翻旁边的地去。 慕天泽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吃了饭,慕玥将碗筷都清洗干净,哄慕天润睡下了后出来。 沈佳言已经和慕天泽在修整旁边的空地了。 上头的杂草好几年没人管,长得极深,那草根纵横连接,扯都扯不动。 只有先将杂草和长出来的小杂灌木砍掉,然后放火一烧,再重新挖一遍。 两人这一会子,已经将草割了一块了,慕玥闷不作声的跟在后头,她不会用镰刀,就默默的用手扯着杂草,手上都扯出两个大血泡来,也没吭一声。 大黑和小白也跟在屁股后头,第一次从院子里出来了。 小狗崽刚到新的陌生的地方,开始还有些放不开,跟在沈佳言的脚后跟,后来也就撒开了欢,一会子滚到了草丛里,一会子又顶着一头的杂草渣滚了出来,闹腾得不行。 这空地是以前慕家老太太他们的菜地,虽然多年没种了,可杂草从里,还是稀疏有几样青菜挣扎着在草丛中活着。 就是瘦得可怜! 这些青菜都被挑了出来,虽然瘦小了些,挑拣一下,也还能吃。 这块地土质还算肥沃,不然野草也长不了这么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黑和小白太闹腾,它们钻到灌木里好一会子,突然汪汪的叫了起来,然后草丛里悉悉索索的,窜出一条一米多长,胳膊粗细的菜花蛇来。 后头,大黑和小白跟着钻出来,冲着那蛇一顿狂吠,还围着那菜花蛇的左右,一边叫一边跃跃欲试,想上去咬上一口。 蛇受到惊吓,盘成了一团,口中的蛇信子狂吐,蛇头警惕的冲着大黑和小白,大有你们敢上来,我就咬死你们的架势。 慕天泽和慕玥哪里这样近距离的见过蛇,连叫都不会叫了,腿软得直接就瘫软在地,满脸的惊恐。 见大黑和小白试探着冲上去咬蛇,吓得更是尖叫连连:“快回来——” 沈佳言拿着镰刀在一旁看着,大黑和小白似乎继承了它们的母亲大黄的打猎基因,对那条菜花蛇十分感兴趣。 还无师自通的居然就会了配合,一个冲着那蛇叫着,吸引注意,另一只就绕到蛇的尾巴后头突袭咬上一口。 等到蛇回头攻击咬尾巴尖的那一只,另一只就瞅准机会冲着蛇的脖子七寸地方而去。 一时间,两只狗仔和一条蛇,居然打得平分秋色。 菜花蛇无毒,就算被咬一口也不要紧,沈佳言也就只在一旁守着,任由大黑和小白发挥。 倒是慕天泽和慕玥,兄妹俩慌得抱做一团,瑟瑟发抖。 可看到大黑和小白两只狗仔居然都这般勇猛,显得他们兄妹俩格外的怂! 再加上那蛇被两只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这边倒是安全的。 两兄妹深吸了好几口气,互相扶持鼓励着站了起来,就忙不迭地退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了看。 到底大黑小白还是吃了年纪小的亏,一个不防,大黑就被蛇咬住了脖子,那蛇身子一下子就卷了上去,将大黑给缠得死死的。 大黑被缠得只汪汪的叫,小白冲上去,对着大黑的七寸咬了下去。 可惜它那牙,连蛇皮都咬不破,越发激出了蛇的凶性,缠着大黑的身子,一寸寸的缩紧,大黑被缠得只能吐舌头了。 沈佳言这才上前,一把就掐住了那菜花蛇的七寸,另一只手,一把拎起蛇的尾巴尖用力一抖,那蛇身子啪嗒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根面条。 大黑得了解救,打了个滚,翻个身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又冲了上来,龇牙咧嘴的冲着那菜花蛇叫着。 那模样,活生生的一副狗腿子,狗仗人势的模样。 看得沈佳言又好气又好笑。 这菜花蛇只是暂时被她甩得骨头脱臼,浑身发麻,却也不能放松。 若是秋天,这蛇肉倒正是肥美的时候,只可惜现在是春天,蛇刚从冬眠中醒来没多久,身上的寄生虫不知道有多少,她也不会做蛇,这蛇是放还是不放呢? 正犹豫间,隔壁朱家人从地里回来,看到这一幕,朱家几个儿子忍不住眼睛放光,这蛇肉可是好东西。 庄户人家都知道,蛇肉浑身都是宝,蛇肉炖汤,小孩子喝了不长痱子,蛇胆泡酒能明目,更不用说,蛇汤味道鲜美,实在是一道好菜。 倒是没想到,这沈寡妇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有这般胆量,敢徒手抓蛇。 就是村里多少汉子,也没这个胆子呢。 不过看了看远远的躲着的慕家兄妹,朱家几个男人再想想县太爷赐的那块牌匾,都觉得自己明白了。 这沈寡妇果然是个难得的好后娘,一个女人,为了护着孩子,什么做不出来,空手抓蛇算什么!说不得还能空手打老虎呢! 这么一想,看着沈佳言的态度,越发的和气起来:“沈家妹子,可要帮忙不成?这蛇肉可是大补,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炖了汤,让孩子们喝上一碗,夏天不长痱子不长癞子呢!” 沈佳言正为难呢,听朱家这说法,他们应该是会做蛇吃蛇的,倒是省了她的麻烦。 第73章 鸡蛋羹 忙道:“朱家几位大哥来得正好,快将这蛇拿走!我看着就怕,若不是怕这蛇伤了孩子,我是万万不敢上手的!如今我这浑身都不得劲,还不敢放,就怕蛇反咬我一口。你们要是想吃,就拿回家去吃吧!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 还借机又立了一下自己的慈母人设!务必让自己的这个形象深入人心! 朱家人听了,喜上眉梢,让朱家的大孙子上前,接过了那条蛇,连连道谢不迭。 沈佳言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也给朱家人道了谢,就说要回家要好好洗手去。 朱家男人听了哈哈大笑,拎着蛇一边往家走,一边还道:“沈家妹子,今儿个算是沾了你的光了,你放心,这蛇够粗够肥,炖好汤了,让我家婆娘给你们送一点过来,蛇汤鲜着呢,保管你喝了还想喝——” 朱家的孩子,围着那条菜花蛇欢呼雀跃,半点不见害怕,一想到蛇肉和蛇汤,就只吞口水。 慕天泽和慕玥远远的站在一边,实在是不理解朱家人为什么这样高兴。 可到了晚上,他们有些明白了。 因为炖蛇肉是不能盖锅盖的,所以朱家人在院子里搭了个简单的灶台,架上一锅水,里头放些姜片,将蛇扒皮去了内脏,斩成一段段的,丢在锅里煮着。 小火煮上半个时辰,放点盐巴进去,就极为鲜美了。 大约两柱香过后,那蛇汤的奇香就顺着风,飘到了这边院子里。 慕玥在灶屋里更沈佳言学做饭,倒是不觉得,院子里的慕天泽和慕天润两兄弟,闻着那味道,忍不住口水就泛滥起来。 尤其是慕天润,闻着这蛇汤的味道,忍不住那小鼻子就一顿抽抽,顺着那香味,就走到了墙根处,指着朱家喊:“哥哥,香,肉——” 慕天泽别过头去,努力让自己忽略隔壁飘来的肉香,哄着慕天润:“阿润乖,那是别家的肉,咱们不能吃!要给爹爹守孝,知道吗?” 慕天润哈喇子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听了慕天泽的话,虽然有些失望,可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咬着指头,小鼻子抽了抽,忍痛也转过头来,不看朱家那边:“阿润知道!阿润不馋!阿润乖,不吃肉——” 沈佳言正好出灶屋,听到兄弟俩这番对话,多看了慕天润一眼,这孩子,不到两岁因为慕破军死了要守孝,不敢给他吃肉,不过之前原主也没亏待过他,过几日还会给慕天润炖一个鸡蛋,给他补一补。 就这样,在村里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如今瘦了一圈,也是跟着慕天泽他们出门这一趟,吃不饱穿不暖饿瘦的,也亏得他身体底子还不错,一路没生病。 也许是经历了丧父,被从县城里赶出来各种的缘故,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格外的懂事。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闻到肉味要吃是常事,要不到撒泼打滚也是常见的。 可慕天润这样,只小心翼翼地提一提,若是慕天泽和慕玥一开口驳回,就乖巧的立刻都不要了,也实属难得略微。 想了想,沈佳言回头对着慕玥吩咐道:“再炖一个鸡蛋羹,放三个鸡蛋。“ 慕玥楞了一下,不过马上回过神来答应了,去橱柜里取鸡蛋。 沈佳言顺势就走到她身边,教导慕玥如何将鸡蛋打散,打均匀,再加入比鸡蛋液稍微多一点的温水搅拌均匀,撇去上面的浮沫,倒入一个深口的盘子里。 锅里的水早就开了,然后放上蒸笼格,将装了鸡蛋液的盘子放入蒸笼里,上面再盖上一个盘子。 然后盖上蒸笼盖子,大火蒸个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了。 这样蒸出来的蛋羹,又滑又嫩,跟嫩豆腐一样,浇上酱油和香油,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慕玥经过了中午沈佳言一番敲打,已经不敢再起小心思了。 凝神听着沈佳言话,每个步骤都老老实实的,也没出妖蛾子。 等到一盏茶过后,揭开了蒸笼,用湿抹布掀开了盖着的那个盘,果然一盘嫩滑的鸡蛋羹就出炉了。 慕玥看着这一盘子自己亲手蒸出来的鸡蛋羹,一下子成就感爆棚,看了看那碗鸡蛋羹,又看了看沈佳言,顶着一张热得通红的小脸上,嘴角微微翘起,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 沈佳言又让她调好了酱油和香油,倒入鸡蛋羹中,就成了。 一边让慕天泽在院子里将饭桌摆好,一会子好吃饭。 正摆饭呢,院子门被敲响了。 沈佳言去开了门,就看到朱家大儿媳妇白氏端着一大碗蛇肉汤站在门口,碗里大半碗的蛇肉,香气扑鼻。 笑盈盈的道:“今儿个沾了你的光,也不让你白忙一场,这蛇汤刚炖好,趁热喝吧。” 说着就要将碗递给沈佳言。 沈佳言连忙摆手拒绝,两人在门口推攘起来。 慕天泽离着大门近些,就听到沈佳言说自家不敢吃蛇肉,让白氏端回去。 白氏以为沈佳言是客气,就劝道:“妹子你不敢吃肉喝汤,那就让几个孩子尝尝。” 沈佳言声音压低了一些:“嫂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肉汤我们实在不能要,如今家里几个孩子还在守孝呢!” 白氏恍然大悟,难怪呢!上次他们家暖屋子,沈佳言去了,也只是吃了点青菜,鱼汤都没沾筷子。 昨儿个那么殷实的席面,也没见沈佳言伸筷子,本来心里疑惑着呢,原来是这个缘故。 也就是城里人讲究,他们乡下人家,这男人死了,能守着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注意到不沾荤腥?不过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荤腥,注意不注意到也没啥妨碍。 倒是做子女的,会格外注意些,也不过是头三个月或者半年不沾荤腥。 这慕家老大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没想到慕家还一直守着呢。 说来小孩子懂什么,还是大人懂礼才会记得啊!这沈家妹子果然是个知礼念旧情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不仅能养着前头三个孩子没改嫁,还能这么严格的守着孝,实在是难得了。 看着沈佳言的眼神,一时间同情怜悯和敬佩交杂。 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叹息,拍了拍沈佳言的手:“嫂子知道!妹子,你是个难得的好人啊!” 第74章 地位不如狗 “我可都听我家男人说了,你为了护着你男人留下的那两个孩子,一个女人家家的,自己的命都顾不得了,居然上手去抓蛇!你说你,咋这么虎啊?还好那是菜花蛇没毒!若是有毒,被蛇咬上一口了,你怎么办?妹子啊,你这心眼也太实在了,将来要吃亏的呀!” “你的这番苦心,你男人前头留下的那几个孩子,若是将来不孝顺你,那可说不过去!只怕要遭天打雷劈的!” “看妹子你瘦成这风吹吹就倒的模样了,还是吃点肉补补吧!三个孩子给他们爹守三年是应该的,你做人婆娘的,守一年就足够了!” 白氏觉得沈佳言就是太老实了,那几个前头男人留下来的孩子才有恃无恐,这样下去,吃亏的只有沈佳言。 得让那几个孩子知道知道,这后娘也不是天生就该他们欠他们的,不好生孝敬着,等后娘受不了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因此故意将声音放大了说道:“再说了,你以后总还得嫁人吧?这身子亏空了再补起来就难了!为自己着想,也得该吃吃该喝喝,不然太瘦了,连娃娃都怀不上,岂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听嫂子的,好歹给自己留点后路呢!那几个到底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再对他们好,只怕也是羊肉贴不到狗身上!人心隔着肚皮呢!” 这么大的声音,院子里的慕天泽和慕玥都听到了。 慕天泽听了先前几句话,心里就相当无语! 先不说沈佳言抓蛇,哪里是为了护着他们俩,连命都顾不得了呢!明明是为了救那两条狗崽子好吗?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有自知之明,只怕在沈佳言心里,他们三兄妹的地位还不如家里那两条狗呢! 不过后来白氏说的话,慕天泽倒是听到心里去了。 忍不住看了沈佳言一眼,是啊,沈佳言还年轻,也不过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有这院子和田地,真要改嫁,想来多的是人愿意娶她。 到那个时候,他们兄妹三人的位置只怕就更尴尬了。 万一男方家不同意沈佳言带着他们兄妹三个,到时候又该怎么办?虽然沈佳言如今没有要嫁人的意思,可若她真要嫁人—— 慕天泽内心十分抗拒这个想法,可是又不得不想。 之前他不是就设计沈佳言跟隔壁孙有才有了私情么?保不住以后沈佳言也会喜欢上别的男人啊! 沈佳言能为了孙有才,卖了地契要跟他私奔,虽然没有奔成,可也能看得出来,她真动了心,那必定是以那个男人为主,他们兄妹仨又是被抛下的一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到时候沈佳言跟他们之前的约定,恐怕就要作废了。 碰到男方那边心狠一些的,就算不赶走他们,拿他们当长工下人使唤,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沈佳言等过上那么三五年,他也成年了,再改嫁的话,倒是也无妨。 可万一沈佳言等不了那么久,今年明年就改嫁了呢?那他们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慕天泽的眼中神色变幻莫测,只盯着沈佳言,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怎么也要想法子,让沈佳言迟一些嫁人才好! 得亏沈佳言不知道慕天泽心里在想什么,不然非得上去揍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算计的! 也亏得她不知道,让慕天泽逃过了一劫。 这边白氏看到院子里,慕家三兄妹变了脸色,心中一乐,知道这话是戳到了三兄妹的心窝子,心里只怕不好受呢。 只装作不知道,又苦口婆心的劝了沈佳言几句,句句不离改嫁,再生几个亲生骨肉,比外人强云云。 一边劝,还一边给沈佳言使眼色。 沈佳言哪里不知道,白氏这是替她敲打慕家三兄妹呢,眼珠子一转,不仅老老实实的听白氏说话,还不时点头附和几句。 白氏听沈佳言的这意思,是有些松动了。 跟沈佳言打交道时间越久,越是心疼她,说来这年纪比自己的大儿子大不了几岁,偏生命苦,嫁个男人早死,还丢下三个拖油瓶。 还死心眼,真拿拖油瓶当自己的孩子,也不怕将来吃亏。 所以忍不住就多嘴了几句,如今看沈佳言似乎有些听得进去,也就不多劝了,只觉得今日这番话,算是对得沈佳言送的这条菜花蛇了,见沈佳言执意不收蛇汤,就端着蛇汤又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沈佳言送走了白氏,关门回来,就看到慕家三兄妹都老老实实的坐在桌边等她,谁也没动筷子。 虽然极力的掩饰,可一眼就能看穿慕天泽和慕玥的脸色不太好看。 沈佳言只做没看到,拿起筷子端起了碗,夹了一筷子菜,他们三个才敢拿筷子。 晚饭简单,焖了一锅碎米和高粱掺和的干饭,一道鸡蛋羹,一道先在隔壁荒地里挑出来的瘦弱小青菜,再有两碟子沈佳言腌制的野蒜头和山竹笋。 沈佳言没朝着鸡蛋羹伸筷子,谁也不敢动。 三兄妹除了最小的慕天润,闻着那香味,直咽口水,其他两个大的,心思都不在这晚饭上,还想着白氏那番话呢。 只埋头扒拉碗里的饭,配着青菜和腌菜,食不知味。 还是沈佳言,拿起调羹,将鸡蛋羹划成四块,舀了一块到自己碗里,剩下的往桌子中间一推:“一人一份,别说我虐待你们!这鸡蛋可是要额外收钱的!一会子记得去我屋里将账记上!” 语气虽然不好,可慕家三兄妹却都露出喜色来,听后娘这话,还跟之前一样,应该,应该暂时不会有嫁人的想法吧? 先就松了一口气,这才闻到了鸡蛋香,忍不住狂吞口水。 忙不迭地点头,将那盘子端到面前,先分了一份给慕天润,剩下的又和慕玥平分了,最后碗底的一点,他拿调羹细细的刮下来,都倒给了慕天润。 慕天润将鸡蛋羹和米饭拌匀了,大口大口吃得极香! 吃了饭,慕玥也不用沈佳言多说,麻溜的起身就去洗碗。 沈佳言下午砍那些杂草和灌木,说来慕天泽和慕玥也帮了忙,可他们兄妹俩那点子力气,大部分的事情还是沈佳言做的。 她这个身体不算太好,虽然穿过来后,努力的在补充营养,到底不如庄户人家干活熟练的汉子。 因此砍完那一片杂草,她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洗漱了一番,就回屋歇下了。 第75章 好像有哪里不对? 慕天泽和慕玥也是胳膊酸痛几乎都抬不起来了,强撑着收拾好了灶屋,还要给慕天润洗澡。 慕天润一碗鸡蛋羹拌饭下肚,小脸红扑扑的,话也比平日多了许多,活泼泼的在盆里泼水玩,不肯起来。 被筋疲力尽的慕天泽敲了一下头,直接从盆里捞了起来,拿着帕子胡乱的擦了两下,就丢到了床上。 慕天润委屈的瘪了瘪小嘴巴,在床上翻滚了两下,又咯咯的抱着自己的脚丫子笑了起来。 慕天泽本来有几分不耐的脸色,听到慕天润的笑声后,柔和了下来,难得小弟有这么高兴的时候,这样的日子,之前失去过一次后才知道有多么珍贵! 他绝对不会允许,再失去这样的日子和生活! 柔声让慕天润自己玩,他出去打了桶水,学着村里的后生们,在院子背人的角落里往身上一浇,又拿无患子在身上随便搓了两下,再浇一遍水,就算洗完了。 回到房间里,慕天润已经袒露着小肚皮,四仰八叉的睡着床中间,打起了小呼噜。 将慕天润往里头挪了一下,怕他着凉,扯了薄被子给他盖住了肚子,就看到慕天润咂吧了几下嘴巴,在说梦话呢:“明天,还,还要吃蛋——” 慕天泽忍不住嘴角一翘,摸了摸慕天润的头,躺了下来。 虽然身体很累,和一时却也不敢睡着,思来想去,就想着如何能让沈佳言暂时别嫁人,就继续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才好。 只觉得造化弄人,不久前,他还处心积虑的想让沈佳言这个后娘嫁人,这才过去了多久,他又得处心积虑的让沈佳言这个后娘不想嫁人! 真是天道好轮回! 辗转反侧了半宿,也没想到什么靠谱的法子来。 毕竟他们是晚辈,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拦不住的。 再说了,沈佳言是后娘,真要嫁人,别说他们了,就是慕家人和沈家人,都拦不住。 女儿出嫁,初嫁从父,再嫁从己,别人都不得干涉,他还是知道的。 对于沈佳言,慕天泽别的看不出来,却知道一条,跟她打感情牌是没有任何用的!她对于三兄妹,完全磨的莫得感情! 也不用想着道德绑架,有那块牌匾在,沈佳言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谁也绑架不了她! 剩下的,唯有利益动人心了!得让沈佳言看到他们兄妹三人的价值,和嫁人相比,跟他们生活在一起,让沈佳言更自在,得到更多的好处,恐怕她才会心动! 想来想去,也只有努力干活,老老实实的,将家里的活计,外面的活计全部都抗下这一条路了! 让沈佳言不会羡慕别人家有男人,重活体力活都有人干,还能挣钱,这样应该她就不会想着嫁人了吧? 慕天泽抱着这样的念头,陷入了黑甜之中。 有了这个念头,第二日起,慕天泽就偷空将慕玥喊到一边,给她分析了一下沈佳言若是嫁人的坏处。 慕玥昨天听了白氏的话,也是一宿没睡好,一直担心着这事。 一听慕天泽分析的,若是沈佳言嫁人了,他们就又要回到之前的日子,越发害怕起来,只拉着慕天泽让他想法子。 慕天泽将自己的法子一说,慕玥虽然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哪里不对来。 再者对于自家大哥的脑子,慕玥是一直很相信的,也就将那点子不对劲给抛到了脑后。 顺着慕天泽的思路发散开来。 在东光村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就算少出门,也看的分明,这村里那些男人们,虽然能下地干活挣钱,可大多也是回家后就啥事都不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碰到那些脾气不好的,在外头受了气,或者喝了酒发酒疯,就打婆娘孩子的,也不少见! 更有那些啥事都不干,就指望婆娘养活他的怂蛋! 后娘若是嫁给这些人,倒不如不嫁人呢! 别人家的男人虽然能干活能挣钱,可那些男人不会帮着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啊! 他们,他们三兄妹只要努力一点,勤快一点,也干活,也挣钱,还能做家务,不会喝酒了打后娘,当然也打不过。 岂不是比那些男人还强些? 两兄妹一拍即合,当即约定,以后这家里,有事情要抢着做,没事情,也要寻些事情来做! 争取将沈佳言哄高兴些,留在家里不嫁人!等个三五年,慕天泽成年了,能撑起门户了,到时候就不用管沈佳言嫁人不嫁人了! 计议已定,兄妹俩的态度立刻就变了许多。 以前是被动,如今变得主动起来,家里的活计,不等沈佳言开口,就都干完了。 沈佳言要翻屋旁边那块菜地,才一开口,慕天泽和慕玥就一个人拿镰刀,一个人拿锄头等在了门口。 沈佳言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估摸着这兄妹仨又在想作妖。 不过既然这么主动,想作妖就作吧!反正他们是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看他们能作出个什么名堂来! 带着他们兄妹来到菜地。 这地虽然荒废了几年,当初也是被慕家老太太精心伺弄过的,将这块地彻底翻了一遍,又晒了一个日头。 趁着这个日头,将那砍下来的杂草和灌木也晒干了,拿火点着,烧了一大堆的草木灰,都洒在了这地里,也算给这地增减点肥力。 因着白吃了沈佳言的那条蛇,白氏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看沈佳言翻地,一问听说要种菜园子,还没有菜秧和菜种子。 拍着胸脯让都交给她,回家去,将自家育出的菜苗,还有留的菜种,各色都分给了沈佳言一些。 知道她们一家子都是城里来的,不太懂这些嫁樯之事,索性自带菜苗和菜种过来,指点着沈佳言如何种菜。 沈佳言略微有些强迫症,将菜园子整得四四方方,跟棋盘格一样,还分了几畦,每一畦看上去都是横平竖直,大小一样。 俗话说的好,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庄户人家都会在房前屋后,点上瓜豆。 茄子、辣椒和西红柿的秧苗已经有小腿那么高,若是栽种得早些,天气暖和的话,辣椒已经挂了花结了果了。 黄瓜、苦瓜、冬瓜、南瓜、丝瓜、葫芦、豆角也正当时,种得早一些的,已经可以预备着搭瓜豆架子,好让藤蔓攀附着架子爬上去。 苋菜和白菜简单,撒上菜籽就好了,蓊菜直接分栽几从,过一段时间,就能发得郁郁葱葱了。 第76章 自然是成全他 沈佳言确实不太懂这些,也就带着慕家三兄妹都围在菜园子旁边,一边听白氏指点,一边略显笨拙的将各色蔬菜栽种下去。 苋菜、白菜各占一畦,这两样菜天气暖和,浇水勤快,几天功夫就能发芽,十天半个月就能间出多余的嫩苗吃。 茄子、辣椒和西红柿也各一畦,黄瓜、苦瓜、丝瓜和豆角,则是尽量种在了菜地的边缘,这样也好搭瓜豆架子。 至于冬瓜和南瓜,最是泼辣,随便在周围挖个坑,丢下一点底肥和瓜籽,然后盖上土浇上水,等到发芽出土就不用管了。 这两样天生天养,只要浇水足够,藤蔓就会疯长,爬得满地都是。 南瓜叶子也能吃,摘最嫩的尖尖,然后剥掉那嫩茎上粗糙带刺的皮,将长满了毛刺的嫩叶子撕成小块,茎掐成小段,在水里搓洗一番,放上多多的大蒜爆炒,十分清爽。 南瓜花也是一绝,洗干净,裹上面糊,炸来吃,外酥里嫩。 南瓜嫩嫩的时候,摘下来,切成细细的丝,新鲜辣椒也切丝,一起炒来吃,也是极好的。 冬瓜等到夏天热起来,就能吃了,顺着藤蔓找去,被厚厚的叶片覆盖着,一根藤上,都挂着好几个,大些的一个十好几斤,或者二十好几斤,炖汤或者炒来吃,解暑消夏。 南瓜要等到熟透了,藤蔓和叶子都枯死了,就可以推着车去收回来了。 房前屋后点上那么几窝,就能收回几十个南瓜。 冬瓜也是,夏天吃不完,也不用着急摘回家,等到冬瓜上布满了白霜,抬回家放在阴凉的屋子里,能吃好长时间。 庄户人家一年四季都不去买菜,都靠自家菜园子,什么该多种,什么该少种,都门清。 在白氏的指导下,沈佳言和慕家兄妹累出了一身臭汗,倒是将菜园子弄得有模有样了。 菜苗栽下去,还要浇水,以后三天两头还要来除草,抓虫,间苗,搭架子,不然如何能供应得上一家子来吃? 就剩下浇定根水了,白氏看天色,太阳西沉,要回家去做饭去了,也就拍拍手,叮嘱了两句回家去了。 剩下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等沈佳言说话,慕天泽就主动要求:“后娘,你带着阿玥回去做饭吧!浇水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既然有人这么主动要求干活,沈佳言还能有什么说得? 自然是成全他! 点点头,也不客套,收拾起小铲刀和筐子,带着慕玥和一旁玩耍的慕天润施施然的回了院子。 慕天泽看看这一大块菜地,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说出去的话,就算是跪着,也得干完! 挑着桶去村口河沟里打水来浇菜园子,因为白氏说过了,说这定根水不能用井水浇,得用河水,不然那菜苗容易浇死。 前些时日河沟里还没什么水,主要是河沟里的水,都被拦起来,灌进了稻田里蓄水育秧苗。 稻田里的水关好后,这才拆了堵着河沟的堤坝,顺着村头的河沟往下游而去了。 这河沟的水,是山间的溪水汇聚而下,清澈的很,村口的几家没有打水井的,大多会在村口河沟边洗菜,洗衣服,至于吃的水,则是会去村尾上游去挑回家。 河沟坡势平缓,又用石头搭了几个台阶,方便村里人取用水。 慕天泽身量不如成人,也没那么大力气,一次只能挑半桶水,摇摇晃晃的走到菜地,能剩下一小半就不错了,也亏的他们家离村口河沟近,不然只怕更辛苦。 咬着牙,好不容易将菜园子的水都浇了一遍,太阳快下山了,在地里忙活的人也都回家了。 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隔壁朱家的汉子,昨日白得了那一条蛇,再看到慕家人,就有几分不好意思。 见到慕天泽了,看他挑着水桶,再看那平整好的菜地,还湿润的土地,忍不住心里都点了点头。 往日里这慕家的老大,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那么半大的后生了,还只窝在家里,什么活计都不做,就等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后娘养活,着实让人看不上。 如今经了拍花子的事后,倒像是老实多了,也知道帮家里干活了,可见是懂事了。 本来慕家就剩下孤儿寡母,他身为慕家的长子,就该承担起一家子的责任来,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呢! 因此也就都赞许的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朱家平日里几个都不跟他说话的孙子辈,还跟慕天泽搭讪了一句:“在挑水啊,这菜园子整得不错啊——” 慕天泽从到东光村至今,除了李狗蛋,还有那经常欺负寻事的大壮外,还真没有同龄人跟他主动说过话,如今被人搭话,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楞了一下,才点点头,干巴巴的挤出了一句:“你们也回来啦——” 跟他搭话的是朱家的大孙子,名叫朱大毛,是朱家老大的长子,白氏就是他亲娘。 这几日听多了白氏对隔壁慕家的唠叨,还有叮嘱他们,若是有空,也带带慕家的孩子在村里转转之类的话。 朱大毛本是瞧不上慕家兄妹的,最小的那个就不说了的,慕家的那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样的姑娘家,挨不得碰不得,一句话没说对就哭,跟个哭包似的,就算长得好看些,也烦人。 慕家老大,一个爷们,不帮着家里干活,只窝在家里,出门就带着弟弟妹妹,娘里娘气的!谁家大老爷们出门还带着两跟屁虫啊? 虽然亲娘说他们如今改好了些,可朱大毛也是不信的,因此只拿白氏的话当耳旁风。 今日难得见慕天泽居然下地干活了,不过一看就是没怎么做过力气活的,也不过是给菜园子浇水,就脸红脖子粗,喘气如牛,眼看就要站不稳的架势,着实没眼看。 不过这模样,也比平日里那眼睛长在头顶上让人看得顺眼些,这才主动搭了句话。 看慕天泽那傻乎乎的模样,又心里暗暗发笑,只想着,平日里那慕家老大不跟村里孩子玩,莫非是因为他傻乎乎的不会说话的缘故? 这么一想,看慕天泽又顺眼了一些,冲他呲牙一乐,回家去了。 慕天泽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的挪回了院子。 第77章 粮食危机 饭菜已经做好了,因为做事辛苦的缘故,晚饭是蒸得二和面的馒头,里面掺了高粱,馒头看上去灰不溜秋的,一个足有拳头那么大。 配了一碗鸡蛋汤,几碟子小咸菜。 馒头瓷实,不是沈佳言现代那种酵母发酵,蓬松的馒头,用老面发酵,十分筋道抗饿. 就是成年男人,这样的馒头吃上四五个,灌上一瓢水,就能撑上大半天了。 慕天泽饿得狠了,配着咸菜,一气干掉了三个,还意犹未尽。 又将慕天润没吃完的小半个馒头解决了,还喝了一碗鸡蛋汤溜了溜缝,只觉得那汤都顶到嗓子眼了,才放下碗筷。 沈佳言看着慕天泽这一顿风卷残云,终于明白了老人说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兄妹三人回来这才几天,米缸里的米已经见底了,面粉也去了一半。 要是再这么敞开肚皮吃下去,吴家送来抵租子的那点粮食压根就撑不到下半年秋收的时候去。 难怪庄户人家,都是闲时两顿饭,还只是熬野菜糊糊吃,哄个肚子不叫。 只有农忙和过年的时候,才会做馒头和干饭敞开了吃呢。 家里的地给了朱家和李家种,秋收了才能收到粮食,麦子已经快要收割是来不及了,倒是看到这村里有人种玉米,如今这玉米苗刚长到一手长,移栽正合适。 这玉米不是现代社会那种高产的玉米,个头不如现代玉米一半大,上面的玉米粒也几乎是稀稀拉拉的,一亩地顶天了能产一百来斤。 不过这玉米不挑地方,田间地头,山边边开垦一块地来,栽下去,又耐旱,不怎么费人工,所以村里也有不少人将玉米和高粱轮茬种,好让地修整修整。 玉米碎碴子虽然口感一般,有些拉嗓子,可掺在米面里,倒是能顶饿。 最佳的是,等麦子收了后,再移栽到旱地里,也不耽误事,也算是多收一季粮食呢。 村里的人收获的粮食,除了缴纳赋税外,剩下的大多是要留作一家子的口粮,多余的才会卖掉一些。 沈佳言入乡随俗,不能总是掏银钱买粮食吧?再有这牌匾供着,也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钱财露了白,被人盯上了,强盗可是不管你有没有牌匾的。 因此打算在菜地周围再开一点荒,也种上一点玉米和高粱,好歹也能缓解一下粮食危机。 借着慕家兄妹这几天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东风,也能多开一点荒,下半年粮食的缺口也能少一些。 慕天泽和慕玥不知道怎么的后背一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互相看了看,再狐疑的看了看沈佳言了,看她只望着外头出神,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渗人。 第二天,慕天泽和慕玥就知道为什么渗人了。 沈佳言丢给他们一把镰刀和一把锄头,让他们把菜地周围给开出来,就略微收拾了一下,去里正家了。 她也想在山脚下开一点荒地,种点玉米高粱或者红薯。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因着之前吴家的事情,又有县太爷的牌匾在,里正的态度自然再和气不过了,不仅答应了沈佳言在菜地周围再开荒的要求,还提点了几句,说若是在山脚下开荒,因着靠近河沟的地方都差不多被村里人开过了,地势也远。 倒不如就在村口附近开几块荒地,毕竟那里离河沟还近些,只不过那里灌木丛深,土壤也不多,大多是碎石,细心伺弄几年的话,也不会太差。 就近方便,平日里在门口就能看顾到,后期能省不少事呢! 沈佳言知道里正这是给自己卖好,加上里正婆娘还在一旁说些好话,听说沈佳言要种玉米和高粱,忙说自家今年也打算种这些,现成的苗,等沈佳言的地开好了,直接到她家苗圃里挖回去栽就是了。 还问沈佳言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大家都是乡亲,能帮的肯定会帮忙。 沈佳言不会驳里正一家的面子,也就笑吟吟的谢过了里正婆娘,这才回家去。 忙活了好几日,在菜地隔壁总算又开出来大约半亩的荒地来,慕天泽已经累得快要不行了。 手上打了好几个血泡,磨破了流出水来,一动就钻心地疼。 慕玥还好一些,慕天泽也心疼她,只需要做饭洗衣服带慕天润也就是了。 每天晚上,慕玥都要拿针在油灯上烧一烧,然后将慕天泽手上的血泡给挑破,挤干净里头的血水,这样第二日慕天泽才会好受些。 可第二天再辛苦一点,那破了皮的地方,嫩肉被磨得又红又肿,吃饭连筷子都有些拿不住了。 饶是这般,慕天泽和慕玥也再没抱怨过一声苦。 一来是为了讨好沈佳言,怕她生改嫁之心。 二来他们亲眼看到,沈佳言做的比他们更多,更累!那手板心也是被磨破了,血肉模糊的。伤成这样,沈佳言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苦,说过一次疼。 让两兄妹自愧不如,哪里还好意思叫苦! 尤其是慕天泽,他一贯以男儿顶天立地自诩,可跟沈佳言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后娘一比,真的是被比到地缝里去了。 沈佳言其实也很想哭一哭,诉诉苦,可这个时空,她孑然一身,天下之大,也无一人能让她倾诉。 更何况,当年的事情之后,她就习惯了一个人,什么苦楚艰辛都自己咽下去。 只不过身体还是太弱,连着几天开荒后,就有些吃不消了。 沈佳言也不敢让大家都累很了,万一生病了,那可是要命的!看病花钱不说,这个时空的医疗水平,说不准就挂了! 因此,在李狗蛋跑来邀慕天泽去山上摘野樱桃的时候,她爽快的同意了。 慕天泽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回过神来,李狗蛋已经拖着到了村尾上山的路口了。 路口哪里有好几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嬉戏打闹。 见李狗蛋和慕天泽来了,都看了过来。 慕天泽定睛一看,这里头还有个老熟人,死对头,大壮! 大壮比起之前看,又瘦了一圈,个子也窜了一大截,瘦骨伶仃的,就显得头特别大,一身不合身的破旧衣裳,到处都是补丁,手腕和脚腕都露出来一大截。 嘴里叼着一根茅草,见了慕天泽嗤笑了一声,将茅草吐了出来,看向了李狗蛋:“李狗蛋,你真要带这城里的大少爷上山?这城里的大少爷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可别拖后腿——” 第78章 摘樱桃 李狗蛋翻了个白眼:“大壮,我带谁上山,关你屁事?就算拖后腿也是拖我的后腿,用得着你多事?我可跟你说,这慕天泽以后就是我李狗蛋的兄弟,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李狗蛋过不去!得问我答应不答应!” 大壮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狗蛋,冷笑了一声,“嘴上说的好听,还是你的兄弟?不就是人家放了你一马,没让你进大牢么?人家后娘又有本事,让县太爷也能送一块牌匾!你们家上赶着烧热灶,舔人家py,当咱们不知道呢!我呸!李狗蛋,你们一家子怂蛋,真让人瞧不上——” 李狗蛋听了这话,脸都青了,捏着拳头就要扑过去:“鲁大壮,你放狗屁!有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看你狗蛋爷爷不打掉你的牙——” 一旁的几个孩子忙拦住了李狗蛋。 有的就劝大壮快走,有的劝李狗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还有的两不相帮,在一旁煽风点火,巴不得他们打起来的。 鲁大壮嘴上痛快完了,见李狗蛋那模样,心里还是有几分发虚的。 也就听了劝,摆出一副不跟李狗蛋一般见识的模样,拔腿就往家里跑。 见人都走远了,拦着李狗蛋的几个孩子,才松了手,劝了几句,也都散去了。 村口就只剩下李狗蛋和慕天泽。 李狗蛋呼呼喘了半天粗气,才勉强平息下来,看慕天泽在一旁有几分手足无措,反倒安慰解释了几句:“你别听大壮那张臭嘴胡咧咧,他就是嫉妒咱们关系好呢!再说了,我李狗蛋的身手,还能怕你拖累?一会子你跟紧我就行,到了地方也不用你动手,你只在下头接着——” 慕天泽: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不过他知道,他们兄妹三人在村里小孩子中名声不好,如今李狗蛋能接受他们,带他一起上山,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方才鲁大壮这番话,更多的是捅了李狗蛋的心窝子。 李狗蛋都不计较了,他更没什么可生气的。 何况李狗蛋还来安慰自己,心中倒是一暖,反过来劝了李狗蛋两句,让他也别生气,自己本来就是拖后腿的!也就是李狗蛋真拿他当朋友兄弟,才肯带着他呢! 自己也是拿李狗蛋当朋友的,两家关系好,才不是鲁大壮说的那样呢! 李狗蛋见慕天泽没生气也没多想,也就放下心来。 四月的天,外头已经很热了,可一进山里,立刻就凉快了下来。 进山没多久,这些孩子们就各自分开了。 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秘密基地,这些新鲜的果子难得,谁都不想跟旁人分享。 唯有李狗蛋,带着慕天泽翻过了山坡后,又继续往下走。 山高林密,只能听到风吹过树林哗啦啦的声音,偶尔还有两声鸟叫和蛙鸣。 四周安静的很。 慕天泽之前跟着村里的孩子也就在山脚和山坡呆过,这山坡背后,他可从来没踏足过,只觉得那山风寒凉,吹得人后背心悠悠的一阵阵发冷。 而且李狗蛋也不知道怎么带的路,不是嶙峋的山石,就是极陡的下坡和扎人的荆棘。 他跟在后头,走得十分狼狈,不时脚底就打滑,要么头发和衣服就被荆棘给挂住了。 前头李狗蛋却跟入水的游鱼一般,左一钻,又一窜的,就穿过了荆棘丛,毫发无损,越发显得他没用。 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被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坳边,才看到矮崖边生长着几颗野樱桃。 树不算太高,上头挂着红的黄的小樱桃果。 枝头顶上红色的樱桃已经被山里的鸟雀给啄得七零八落,只有下头的树枝上还挂着一些果。 李狗蛋看了忍不住跺脚:“还是来迟了!这些山雀最精不过,吃的都是那些最甜的!剩下的这些估计都有些酸——” 说着就伸手踮脚摘了一把,也不洗,直接就往嘴里一放,果然被酸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还让慕天泽试试。 慕天泽试探着摘了两颗看着红彤彤的樱桃,在衣服上小心的擦拭了一下,然后放入嘴里。 一股又酸又甜的果汁在口中迸开来,酸味偏多,让人忍不住龇牙咧嘴。 这野樱桃皮薄核大,果肉并不多,抿两口就只剩下果核了。 虽然味道有些酸,可对于村里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美味了。 就是慕天泽,也没忍住又摘了一把,放入口中,虽然被酸得眉毛都快飞出去了,也舍不得停嘴。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才停手。 李狗蛋在旁边扒拉了几片大叶子,卷成一个漏斗状,然后用嘴咬着,手在裤腿上擦了擦,蹭蹭蹭就往树上爬。 端坐在了树杈上,一边摘着上头的樱桃,一边让慕天泽学他用叶子卷一个漏斗,然后就在下头摘。 顶上的樱桃甜味更浓一些,李狗蛋吃了两个,又摘了一把投给了下头的慕天泽。 慕天泽尝了两口,也忍不住心动。 比划了一下,觉得那树也不算太高,自己也能爬上去。 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抓着树干,两只脚蹬着,努力往上爬。 只是,看着李狗蛋做起来那么简单容易的事情,他做起来怎么就那么困难呢? 蹬上去一步,往下滑三步,折腾了半天,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还在树下啃土! 坐在一旁树上的李狗蛋笑得抱着树杈发抖,抖得那樱桃树跟发了羊癫疯一样,叶子哗啦啦的,熟透的果子啪啪往下掉。 他还从来没见过爬树姿势这么丑的人,最重要的是,爬半天不仅没上树,还滑了一脚,啃了一口泥。 这要不是他兄弟,他不仅要笑,还要嘲讽几句了。 看在是他兄弟的份上,笑够了,才指导起慕天泽来。 一刻钟过去了,慕天泽还在树下。 两刻钟过去了,慕天泽仍旧还在树下。 …… 李狗蛋急了,这爬树有这么难吗?村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天生就会,抱着树干,蹭蹭蹭就上去了? 索性樱桃也不摘了,从树上滑下来,然后走到慕天泽旁边,一边指导,一边努力的用手托起慕天泽的屁股,往上推。 慕天泽两手抱着树干,两脚一顿扑腾,树是没上去,李狗蛋的肩膀和脸上,倒是挨了好几脚。 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人给推上去一截,手抱住了树杈。 李狗蛋从另外一侧,三两下爬了上去,伸手将慕天泽死拖活拽的给扯了上去。 两人一人分了一根树枝,李狗蛋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咔嚓一声,慕天泽坐着的那根树枝,从树干那里应声而断,慕天泽来不及惊呼,就仰头跟着树枝一起倒了下去—— 第79章 私心 只说沈佳言本是打算在家休息一天,躺一躺的。 没想到隔壁白氏和李狗蛋的亲娘李氏寻上门来,前些日子沈佳言要她们两人帮忙做的一家子的衣裳,这些时日,她们趁着闲时的功夫,已经做好了。 今天难得都有空,也就不约而同的给沈佳言送上门来了。 见沈佳言无精打采的样子,知道她这几日在开荒,想着是累很了,都有些心疼她。 白氏满肚子的话想跟沈佳言说,见慕玥抱着慕天润在院子里,索性指使着慕玥到隔壁朱家找她的小闺女玩去,也免得有些话当着慕玥的面不好说出口。 慕玥也不傻,那天白氏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就对白氏保持着警惕,总觉得白氏不安好心,就想劝她后娘改嫁呢。 这么大的院子,还要把自己支出去,说不得就又要挑唆后娘呢。 她才不要如了白氏的心意,她就不走!她要守着一旁,听白氏说了些什么,等大哥回来,好跟大哥说。 因此,她看了看沈佳言,抱着慕天润只摇头说不去,要在家带弟弟。 白氏是个爽利的婆娘,又是朱家的大儿媳妇,朱家老娘已经年纪大,又是个性子软的,因此朱家大部分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做主。 对着家里的小辈,那都是说一不二惯了。 见慕玥别别扭扭就是不肯走,倒是还记得这是别人家的孩子,不过她也是有脾气的,今天有话就要今天说,一个小姑娘还打发不了了? 索性就站在院子里,对着隔壁自家院子里喊:“三丫,三丫,过来你婶子这边来,将你婶子家的妹妹和弟弟带出去逛逛去!这天气这么好,小姑娘家家的窝在家里头不像话——” 那边朱家三丫听到了,干干脆脆的在那边院子里答应了一声,没一会子就咕咚咕咚跑过来敲院子门。 朱家三丫如今已经八九岁,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一进院子门,没说话先扬起了笑脸,先喊了人,才笑盈盈的对着慕玥道:“阿玥妹子,走,我带你去村里逛逛,也认识认识几个人去。” 说着就接过了慕天润,拖着慕玥往外头走。 慕玥到东光村这么久,还没有过玩伴,难得有个年龄比她大一点的姐姐,要带她去玩,心里也不是不心动的。 只是还惦记着,怕白氏唆使沈佳言改嫁,所以脸上就露出了纠结之色。 还是沈佳言开口:“今儿个难得无事,你跟着出去逛逛也好!”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有几个玩的好的伙伴才好,总不能老闷在家里带孩子,岂不是太无趣了? 有了沈佳言开口,慕玥脸色就松动了,朱家三丫见了,嘴里劝着,脸上笑着,就将人连拖带拽的给拖出去门去了。 这边白氏和全氏才坐下来说些私房话。 先是看了两人做好的衣裳,针脚细密不说,腋下,肩膀处、膝盖都处处都留了余地,这样干活的时候可以活动自如不受拘束,也不会将衣服撑破。 三个孩子的衣裳下摆都留了余地,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明年若是短了,将那下摆略微放一放就能继续穿了。 可见两人是用了心的,跟给自家孩子做衣服一般无二。 沈佳言心中明白,对着白氏和全氏是谢了又谢! 特地去屋里给冲了两碗糖水出来。 白氏和全氏都是爽利的人,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就喝了糖水,说起闲话来。 先是夸沈佳言的菜园子齐整,又说到如今该种什么菜,接着又转到沈佳言开荒这事上了。 白氏憋了半天的话,终于找到机会说了,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这身子骨,瘦得跟搓衣板似的,能有多少力气啊?怎么能跟男人一样去开荒呢?不要命了?真伤了身子,看你可怎么办?你下头那三个,可都是不好相与的!真有个什么,还指望他们伺候你不成?” “前儿个才劝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这又拿自己的命拼,何苦来?到底不是亲生的呢!狗蛋她娘,你说是不是?” 全氏也点头:“妹子,不说别的!你家这几个孩子,个个心眼子都多,又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防着些的好!你还年轻,如今守上几年,把身子养好,过两年寻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过去,高低生两个自己的娃,才靠得住呢!” “别的不说,就你家这条件,妹子你这人品,就算是再嫁,寻个本份的初婚头后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跟沈佳言打交道最多,也听沈佳言隐约透露,她跟前头男人前脚拜堂,还没进洞房男人就去了边疆,跟望门寡有什么区别?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就是背了个名声罢了! 因此格外怜惜她! 当然她们也是有私心的,两人娘家那边都有年岁差不多的亲戚,知道沈佳言这情况,加上知道这慕家的院子和地契都归沈佳言做主,这样的家底,十里八乡都罕见。 若是能说给自家娘家的弟弟,虽然名声不好听,可内里实惠不是? 不过知道沈佳言如今刚得了县太爷的牌匾,一时是不好说再嫁的事情,等上两年就无妨碍了。 到时候说出去,就算沈佳言给前头男人守三年的孝,又帮着养大孩子,说破天去,也对得起慕家了。 再谈再嫁,也没人敢说闲话! 两人都颇有默契,怕沈佳言真绝了改嫁的心,一心要守着慕天泽三个孩子过日子,所以见天的给沈佳言耳边吹风,想让她改了心思呢! 沈佳言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这时日久了,也猜度出两人的意思来。 不过有两人在前头帮忙挡着些村里人的觊觎,又经常说些话刺激慕家三兄妹,沈佳言也就随着全氏和白氏去了。 再者这两人虽然有些私心,可为人还是不错的,平日里多来往来往也挺好。 因此只笑着听两人说话。 待听得差不多了,就主动岔开了话题,给两人又续了一碗糖水。 全氏和白氏都是十分聪明的人,见沈佳言岔开话题,就知道她不想听了,也就转了话风。 一时没别的说,索性就说起这糖水来。 沈佳言是在县城买的红糖,价格不便宜,只买了半斤,就花了快一百文。 第80章 胳膊断了 全氏先夸这糖水甜丝丝的,还没太多杂质,不像她们买的糖,颜色发黑,里头的杂质还特别多,有时候还带着点苦味。 白氏也附和说这糖比她往日里买的糖甜些。 沈佳言对这个倒是不清楚,也就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原来这糖也分三六九等的。 如今这市面上,最上等的是黄砂糖,淡黄色,颗粒分明干爽,最清甜不过。 其次就是红糖,这红糖里,赤砂糖最好,最差的就是黑砂糖,黑褐色,里头杂质最多,要是熬制过火了,还带着一点糊苦味。 一般百姓人家,能买得起的就是最差的黑砂糖,就这样的糖,价格也贵,寻常人家一年买上一二两回家,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这些糖买回家装在糖罐子里,轻易不用的。 一般逢年过节,或者家里老人孩子病了,滚开的水冲一个鸡蛋,里头才舍得放那么一点点的糖,补补身子。 或者是家里有产妇的,会买上一点,给产妇煮鸡蛋的时候放一点,排恶露,增奶水用,谁家要是家里有产妇,坐月子能给用上半斤糖,那就是婆家极阔气,对媳妇好的表现了。 像沈佳言这样,家里没来贵客,就这么大方的给端来两碗糖水的人家,在乡下实在罕见。 沈佳言才知道,自己这两碗糖水的用糖量,恐怕是有些人家一年的用糖量了。 心里忍不住暗叹了一声,大意了! 她从现代而来,现代社会糖份超标,人人都在喊控糖和戒糖,谈糖变色!她买糖回家,也不过是为了做菜用,没想到这个时候糖这么金贵。 而且这个时候的糖,大多是蔗糖!就是甘蔗里熬出来的糖。 偶尔街上卖的小吃,那种麦芽糖稀,也不多见,毕竟要拿粮食来熬糖,在庄户人家眼里,这是糟践粮食,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呢! 这倒是让沈佳言想起一件事来,在现代,除了蔗糖,还有甜菜熬糖。 甜菜她在村里看到过有人种,不过叫厚皮菜,都是摘叶子来吃,倒是无人知道甜菜根可以熬糖。 脑子里顿时有什么闪过,还没等她抓住,就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子门被砰的一下推开,李狗蛋浑身像是从泥地里滚了一圈爬起来的,形容狼狈的扑了进来,哑声道:“沈家婶子,不好了,慕天泽,他,他把胳膊摔断了——” 院子里的三个女人霍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本来言笑晏晏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几乎凝固了。 沈佳言先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李狗蛋这才拿袖子一抹眼睛,抽抽噎噎的说了起来,原来慕天泽从那樱桃树上掉了下去,运气也确实不好,直接就摔倒那矮崖下去了。 那崖也就一丈多高,草木又深,若是摔倒草木上,顶多划破点皮什么的,慕天泽那个非酋,却端端正正的胳膊给磕到了一块凸出来的山石上,当场就疼昏死过去了。 李狗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滚下了矮崖,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他胳膊那角度就不对,一看就是折了。 倒是想将慕天泽给背下来山来,可慕天泽昏迷不醒,两人差不多高,摔断的又是胳膊,李狗蛋比划半天,也没法将人被背到背上去。 后来想着把人抱在怀里,偏又挡住了视线,走一步,绊两步,费了半天劲,连那矮崖都没爬上来,倒将慕天泽又摔了几次,脸上身上都擦破了。 李狗蛋不敢再乱动,怕一会子人没上去,还将慕天泽的小命给摔没了。 一咬牙,只得将慕天泽放在原处,又怕山里有野兽出来将慕天泽给叼走,胡乱折了几根树枝,搭在了慕天泽的身上,这才一路小跑回村里喊人。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时三个女人的脸都严肃起来,全氏狠狠的瞪了李狗蛋一眼,主动说:“妹子,你莫急!我这就回去喊狗蛋他爹和他叔去,让他们进山,将人给抬出来——” 白氏也忙道:“还有我家男人和几个小叔子,让他们一起进山去。” 说着不等沈佳言回话,就急急忙忙的回家喊人去了。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不管平日里关系如何,这谁家有人在山里受伤或者谁家的孩子在山里走丢了,全村的男人这个时候都会毫无怨言的去上山寻找,或者将人给抬下上来。 这是村里多年来的规矩。 更何况,这山里受伤的可是县太爷才赐下牌匾的慕家的老大。 一时附近几家得知了消息的人家,不用喊,男人们都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往山上走。 李狗蛋也歇过气来,被他亲爹给揪着在前头带路。 慕玥听说了这个消息,吓得脸色都白了,只会抱着慕天润哭。 沈佳言看着不像个样子,忙将慕玥姐弟托付给了全氏和白氏,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上山,又要抬着人下山,估摸着下山到家天色也差不多要黑了。 若是伤势严重,还要请人将慕天泽送到镇上去看大夫。 人家帮忙上山寻人,将人抬下山,也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不是? 别的谢礼一时没有,好歹也要供上一顿饭。 家里的粮食是前几天刚去兑的碎米和面,沈佳言索性将一面口袋都提溜出来放在灶屋里,还有鸡蛋和咸菜都指给了两人,让两人帮着烙一些饼出来,一会子等人下山了,也好让他们填一下肚子。 至于她,自然是要跟着男人们上山的。 别的不说,她略微懂一点包扎和简单救治,若是慕天泽的胳膊是真折了,得尽快的妥善固定才好,不然就怕抬下山的过程中,造成二次伤害,那就麻烦了。 全氏本来劝沈佳言,让她别跟着进山了,在家等消息就好,不然进山也是添乱。 可听沈佳言说,她会一些跌打损伤,想着她到底是嫁给了当兵的,又懂药材,跟着进山也是担心孩子的伤势,也就不说话了,只让沈佳言放心,有她和白氏在,保管家里给她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沈佳言这个时候,是不放心也只能放心了,更何况,她也相信全氏和白氏的为人,只道了声谢,换了身衣裳,又找出两根布条,将裤腿给绑紧了,在屋里寻了两样止痛止血的药揣着,就要出门。 第81章 变猪头了呢? 才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抱着慕天润流眼泪的慕玥就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了沈佳言面前:“后娘,你是要上山吗?带上我,我也要上山,我要去救大哥!我要去救大哥——” 沈佳言不想跟慕玥多说,时间紧迫,慕天泽昏迷不醒躺在山上,还不知道生死呢。 多耽搁一分钟,恐怕他就多一分危险。 再看慕玥此刻时候还在这里添乱,慕天润还在一旁哇哇大哭,听着心里就生气上火。 冷声道:“别挡着路,耽误时间,真为你哥好,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把你弟弟看好,别添乱!” 说着拨开慕玥的手,径直出门去了。 慕玥看沈佳言这个态度,越发心里没底,还要跟着扑过去,被全氏一把给拉住了,满脸都是不赞同:“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不知道好歹轻重啊?这个时候你耽误时间,就是在耽误你哥的命!山高路远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跟得上那些男人的步子?” “你跟着去不是耽误事么?万一你有个好歹,是先救你哥还是先救你?再说了,村里那么多人去,还怕把你哥哥救不回来?非得你跟着才行?” “这么大的姑娘家了,也该醒事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后娘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她跟着进山那是没法子的事情,你也该撑起事情来,好歹把家稳住,别让你后娘既要担心你哥,还要担心你吧?” 一席话说的慕玥进退不得,一心牵挂着慕天泽,可是又不敢再提跟着上山的话,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沈佳言和一群村里的汉子,急匆匆的往山里而去。 全氏见将慕玥给连哄带吓的留住了,也松了一口气。 愁眉不展的看着一群人进山的方向,心里只发愁。 之前这慕家三个孩子,被自家那倒霉孩子狗蛋给骗着被拍花子给拍走了,好不容易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没追求责任,算是这事了了。 咋滴就这么背时?这才将人带上山,就又将胳膊给摔断了呢?莫非两人八字犯冲?还是这慕家老大流年不利犯了太岁? 带着人去救慕天泽的李狗蛋浑然不知道,他亲娘此刻真担心这个,满脑子都是快点将人带到,好将他的好兄弟给救出来。 太阳慢慢的西沉,尤其是山林里,林木茂盛,光线也慢慢的暗了下来。 李狗蛋虽然两腿沉甸甸的,可惦记着慕天泽,也不敢慢下速度来,带着人翻过了山坡。 赶在了太阳下山之前,终于将人带到了那矮崖下。 借着太阳的最后一点光,可以看到慕天泽脸色惨白的躺在草丛里,脸上身上都是擦伤,不少地方红肿着。 加上山林里蚊虫又多,他躺在那里,完全就是给蚊虫送上门的晚餐。 脸上身上胳膊上,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上,全是一个个又红又肿的包,尤其是有几只蚊子在慕天泽的眼皮上和嘴巴上叮咬了好几口,眼皮肿得眼睛缝都看不到了,嘴巴也又红又亮像挂着两根香肠,模样实在是又可怜又有几分滑稽可笑。。 进山的村民里,有略微懂一点跌打损伤的,先上前察看了一下慕天泽的伤势,确定他只是胳膊折了,别处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倒是没有大碍。 就是被蚊虫叮咬的有些惨,这山林的蚊子极毒,一咬就是一个大包,又红又肿有疼又痒,还不能挠,一挠就一发不可收拾,挠到皮破血流还止不住痒。 得用艾蒿烧水擦拭,慢慢的才能消痒止痛。 只是他伤到了胳膊,倒是不好背下山,毕竟山路不好走,就怕路上有个闪失。 不过这也拦不住大家,上山的时候,大家都带着砍刀和绳子,还有火把。 此刻就地砍了几根竹子和藤蔓,现场给做了个简单的担架。 沈佳言也上前检查了一下慕天泽的情况,看他那胳膊不自然的曲度,细细的上手摸了一把,心里大约有了数。 虽然不敢上手替他接骨,不过倒是麻溜的解下了绑着裤腿的布条子,又让村里的汉子帮着砍了一根长短合适的木棍,将慕天泽的胳膊暂时的固定住了。 这样只要不是再摔一次,这胳膊的情况不会更严重了。 等到简易的担架做好,将慕天泽抬了上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也幸好大家早有准备,带了火把和火折子,点燃了火把,顺着原路,慢慢的往山下赶。 村里往常这个时候,早就各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可因为上山去救慕天泽的缘故,此刻村子里灯火通明。 上山的路口处,里正带着几个人,点着火把,等着下山的人。 村里,男人上了山的人家,也睡不着,都在自家院子里等着消息呢。 远远的在山脚下的人,就看到一条火把长龙在从山头翻越而下,往村里方向而来,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有性子急的人已经举着火把迎了上去。 下了山,还好大家都平安无事,就是又累又饿又渴。 朱大毛被白氏安排着就在路口守着,看到沈佳言了,忙蹭过去小声的道:“婶子,我娘让我跟你说,家里饭菜早就做好了,一直在灶上温着呢——” 沈佳言心里有了数,忙招呼上山的汉子,还有在路口等着的里正和其他人,说辛苦他们了,跟着忙活了这么半天,家里做好了吃的,大家先垫垫肚子。 那些汉子一个个饥肠辘辘,早就饿得不行了,再者这也是村里的老规矩,谁家有事让人帮忙了,都是要管一顿饭的。 也就不推辞,抬着慕天泽往慕家院子而来。 慕家的院子里架着好几个火把,灯火通明。 白氏和全氏听到了村里的狗叫,就估摸着上山的人回来了,出来院子一看,远远的就看到一队人打着火把过来,知道他们辛苦,就忙进灶屋里,将温着的饼和一大锅凉茶给端了出来。 人一进门,先将慕天泽抬到屋里去。 慕玥见到了慕天泽,什么都顾不得了,直直的扑了上去,还好沈佳言在旁边眼疾手快,将人给拦住了:“慌手忙脚的干什么?别压着了你哥的手。” 慕玥就着火把一看,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上了一趟山,回来咋就俊秀儿郎变猪头了呢?要不是看身上穿着的衣服眼熟,她都要认不出来这是她亲哥了! 一时愣住了。 第82章 人心换人心 沈佳言也顾不上这个了,外头还有那些帮忙的人,得去招呼招呼呢。 见慕玥只站着,也就吩咐道:“没事就守着你大哥,若是醒了就叫人——” 说着出去一看,有全氏和白氏招呼着,上山的汉子里,李家和隔壁朱家的就占了一半,他们倒是不客气,先是一气灌了一瓢凉茶,这冒烟的嗓子才算舒坦了。 看着被抬出来放在院中间桌子上的一箩筐的烙饼,香喷喷的,一人伸手就捞了一张,蹲在地上就大嚼起来。 这烙饼虽然是掺了高粱面的二和面,可里头加了鸡蛋,又放了香葱和切碎的小咸菜,筋道又够味,大家吞咽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沈佳言出来,看大家都在吃,又客客气气的给人道了谢,还让大家不要拘束,今儿个受了累,没别的好谢的,肚子肯定管饱。 大家看着那一箩筐的烙饼,知道沈佳言这话不虚,心里越发满意起来。 沈佳言也是又累又饿,强撑着招呼了一下众人,又谢过了白氏和全氏两人,才去井边舀水洗了手,也过来拿了一张饼啃着。 又问全氏和白氏吃了没? 白氏和全氏哪里会饿着自己,早就先填饱了肚子,此刻见沈佳言一脸疲惫之色,忙让她先吃着,还给她倒了一碗水过来,免得她噎着了。 沈佳言谢过白氏,喝了半碗茶水,才一边咬着饼,一边听她和全氏分说走了之后的情况。 白氏和全氏虽然没跟着上山,也没闲着,要做出来这么多烙饼来,就他们两个人,一时都不得闲。 家里也只回去说了一声,两人的婆婆都是明事理的,自然没有半点为难。 两个人搭把手,做烙饼也不是什么难事,都是做惯了的。 虽然挂心上山的人,可到底受伤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顶多也就是感叹两句。 全氏略微愁些,却也并不慌乱。 唯有慕玥,那是一颗心就跟放在油锅里煎炸一般。 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打圈圈,一会子又到门口去望着后山出会子神,一会子又回来抱着慕天润哭一场。 慕天润年纪小,虽然隐约听了两句,说大哥摔伤了,可他那么点大的孩子,知道什么,被慕玥抱着哭,也就吓得跟着哭。 还是全氏看不下去了,一把将慕天润给从慕玥的怀里捞出来,丢给了朱氏,让她给慕天润洗把脸去,好好的一个孩子,哭得跟花猫一样。 又把慕玥喊在身边,一边烙饼,一边教导她。 “按理说,婶子也犯不着说你,白白讨人的嫌!只是实在看不过眼!你家这情况,你心里难道没点数不成?没个撑门顶户的男人,全家都靠着你那后娘!你后娘又才多大的年纪?你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就该比别人家的孩子早懂事才好!” “这个时候了,你哭有什么用?不求你帮忙,也别裹乱不是?一会子将你大哥抬下山来了,你大哥屋里收拾好了没,替换衣裳准备了?你家这小弟,还啥事都不懂,你吓他做什么?早早的喂饱了,将人哄睡着了,也免得等人回来了,你小弟哭,你大哥受伤,你照看哪头去?” “总不能啥事都指望着你后娘吧?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上山一趟又下来就不容易了,难不成回来还要操心这些?说句不中听的,她也只是后娘,对你们面子情过得去就行了!如今这样为了你们劳心劳力的,可你们也不能仗着她好性儿,就只勒啃她一个人啊!” “你说是不是?这世上的事情,本就是人心换人心的!你们这样不知事,谁还能管你们一辈子不成?” …… 慕玥张张嘴,想说点什么辩驳一二,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没什么可以辩驳的。 说来到底是他们兄妹之前被娇养惯了,后来虽然出了事,她也一直躲在慕天泽的身后。 所以这慕天泽一受伤,她就六神无主,慌了手脚,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想深一点,之前他们兄妹本就担心沈佳言要改嫁,如今慕天泽又摔断了胳膊,这家里的活计也做不了了,拿什么来讨好后娘? 更害怕的是,也不知道慕天泽的伤势如何?若是需要很多银钱才能治好可怎么办? 慕玥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的,脸都木了,也没心思跟全氏说话了,只低头默默地流眼泪。 全氏不知道慕玥一时间脑子里居然想了这么多,见她只在一旁流泪,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又觉得这小丫头十分可怜,爹娘都没了,就剩下兄妹仨跟着后娘过日子,也不容易。 叹了一口气,也不忍心再说了。 此刻跟沈佳言说了两句后,想起慕玥那咬着唇流泪的模样,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妹子,你家老大的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可要去看郎中?” 沈佳言一口气吃了大半张饼,又喝了一碗茶,勉强才算活过来了。 听全氏这么问,再环视一下四周,虽然周围的男人们都在闷头啃饼,可耳朵都竖着在听呢。 叹了一口气:“胳膊断了,人也昏迷着,到底如何还要去看郎中才知道呢!” 一面又扭头去问里正,这村里谁家有牛车,她掏钱,能不能请人连夜将人送到镇上去,寻大夫给看看。 毕竟慕天泽年岁还小,怕耽误久了,到时候胳膊有了什么不妥,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里正早就预料到了沈佳言估计会连夜将人了送到镇上去,毕竟那牌匾还挂在正堂上呢。 也早就跟那家打好了招呼,听得沈佳言一问,就让自家小子去那家,连人带车一并带了过来。 平日里这赶着牛车去镇上,若是人多,也能收十来个大钱,人少也就两三个大钱。 今天摸黑赶路,那家看在里正的份上,也就只要了十个大钱。 沈佳言二话没说,就回屋数了十个大钱给了赶车的男人。 又请李狗蛋的亲爹和隔壁白氏的男人帮忙,将慕天泽给抬了出来。 她又收拾了床上的铺盖被褥垫在了牛车上,才将慕天泽给放了上去,也免得路上颠簸。 那些汉子这会子已经吃饱喝足,这轮换着抬人下山一趟,也着实累得够呛,此刻没他们什么事情了,又见沈佳言忙活着要准备带慕天泽连夜去镇上看大夫,也就纷纷告辞回家去。 第83章 简直是抢钱 沈佳言挨个谢过了,又烦请了全氏晚上在家里歇着,照看慕玥和慕天润姐弟,不然只她们姐弟在家,她也不放心。 李狗蛋从下山后就没怎么说话,此刻见慕天泽躺在车上,他也就跳上车了,一副要跟着去的架势。 全氏也担心沈佳言一个人守着怕有些不方便,加上这慕天泽摔伤,又跟自家那讨债的儿子脱不了干系,索性让自家男人也跟着一起去,好歹有什么事情,还能搭把手。 沈佳言谢过了全氏,叮嘱了跟出来的慕玥两句,就打着火把坐上了牛车。 里正和李家还有朱家的人,看着牛车慢慢的走远,那点子火把的光也看不到了,这才回转家去。 闹腾了这大半天半夜的,大家回家都还念叨感叹了两句才睡下。 山路崎岖,牛车速度虽然不快,可架不住山风呼呼的吹着,将火把上的火苗吹得足足扯出了一尺长,扯得脚下的影子也跟着随风摇摆不定。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车轮在山路上骨碌碌走过和偶尔牛打个喷嚏的声音。 沈佳言举着火把,看着那黑压压的山脉,心里盘算,也不知道这骨折费钱不?她手头也就那么些银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开销?还有开荒大计估计是要搁浅了。 俗话说的好,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慕天泽胳膊受伤,肯定是不能做事了,慕玥还小,慕天润更小。 她又要养活他们兄妹仨三个月,还要负责医药费,还有平日里的开销,这可不是小数目。 得想个生钱的法子。 靠着这上山采摘山货,和种粮食,也只能混个温饱。 真要有点事情,手头那点子钱完全不够用。 想挣钱,还得做生意才行! 先前被打断的那点子念头,此刻倒是清晰了起来。 一路沉默到了镇上,此刻已经是半夜时分了,镇上人都陷入了梦乡中。 沈佳言的记忆中是没怎么来过镇上,自然也不知道那医馆在哪里,还是赶车的男人知道,径直将车赶到了医馆门口。 医馆大门紧闭,李狗蛋翻身下了车,拳头哐哐一顿砸门,一边扯着嗓子喊开门,救命—— 本来就安静的夜,那声音,附近几家都被吵醒了,远处的狗也叫了起来。 很快医馆里头就掌起了灯,悉悉索索的开了门。 开门的是镇上唯一一家医馆的郎中,年过半百了,身上披着衣裳,还打着呵欠呢。 见了牛车上的人,忙让将人抬了进去。 把脉一番,又捏了捏胳膊断骨的地方,好半天才道:“胳膊折了,要接骨,还好你们送来的及时,这胳膊也没乱动,不然接上只怕也有损伤,将来使不上劲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佳言问了一句:“那他怎么还昏迷不醒?” 郎中抚摸了一下胡须,不在意的道:“没什么大碍,他这不是昏迷,是昏睡,大约是闻了什么不该闻的东西,所以一直昏睡着。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不然清醒着只怕更遭罪呢!” 沈佳言也就不多问了,就请郎中接骨。 郎中净手,然后示意李狗蛋的爹和赶车的男人,还有李狗蛋几个,将慕天泽的四肢按住,压住他的身体,免得一会子接骨的时候太疼,将慕天泽给疼醒了乱动,妨碍接骨。 几个人上阵,将慕天泽死死的按住,就看到郎中的手在慕天泽的胳膊上按来按去,摸,接,端,提,推,拿,按,摩一番操作,看得人眼花缭乱,还不敢开口问。 然后就听到慕天泽一声长长的呻吟,脸上身上汗出如浆,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整个人要弹起来,结果被死死的按在了炕上,动弹不得。 然后那老郎中满意的点了点头:“骨头都对上了。” 转过头来问众人:“这骨头接上了,用什么药?我这里有两种药膏,一种便宜些,只要骨头接对了,用这种药,三个月也能恢复。还有一种接骨续筋的,两个月就能长好,跟常人无异,将来不管是下地干活要使力气,还是提笔写字绣花,都不妨碍,就是贵一些。” 众人听了这话,都看向了沈佳言。 尤其是慕天泽,虽然才醒过来,可是将老郎中的话,都听到了耳中。 事关自己的胳膊和将来,他紧张的看着沈佳言,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开口,但是眼神里的不由自主浮现的哀求和期望,谁都看得出来。 李狗蛋的爹觉得这时候,他们这些外人实在不该在场。 忙咳嗽了一声,一拉李狗蛋,又冲着那赶车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沈佳言无语的揉了揉额头,没去看慕天泽,反而先问那老郎中:“那便宜的和贵些的药,是多少钱?” 总得先问个明白清楚。 老郎中理了一下胡子,打量了一下沈佳言,看她身上的穿着,慢条斯理的道:“便宜的,三个月的药膏,也要花三两银子,小孩子么长得快,恢复能力强,用这便宜的,细细养着,将来也无碍的。” “那贵些的,要八两银子。” 沈佳言当场就抽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贵一些,是贵很多些了好吗?上来就要了她身家银子的一半,这简直是抢钱啊! 慕天泽听了沈佳言这一声抽气声,眼神黯淡了下去,知道这对于目前的慕家和沈佳言来说,的确是太贵了。 忍不住低下头去,眼圈一红。 老郎中先一眼就看出来沈佳言不是有钱人,所以才有那样一番话,见沈佳言这模样,心里大约有了数,就低头打开药箱,打算取那便宜的膏药。 多少乡下的孩子,那摔断了胳膊腿的,要么不管丢在屋里,养上几个月自己长好。 要么就是送来接上骨头,就是万幸了。 至于那自己长好的骨头,长一截短一截的也没人在乎,毕竟么,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这种能给家里孩子用膏药,就已经是极为舍得了。 老郎中的手刚摸到那便宜的药罐子,就听到沈佳言咬牙切齿的声音:“劳烦您,给用贵些的药——” 那个贵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老郎中和慕天泽都一愣。 慕天泽蓦然抬头,不置信的看着沈佳言,“你,你是不是说错了,你怎么,怎么会给我用贵的药?” 沈佳言瞪他一眼,恶狠狠的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郎中都当着面说了,有那贵些好些的药,我要是不给你用上,你心里不得记恨我?我搭着人情,搭上银钱,把你从山上抬下来,骨头都接上了,就差最后一步了,我要是省了这钱,岂不是前头那些事白做了?我又不傻!” “再说了,这钱回去你就给我记在账上,以后起码得翻倍的还给我!听到没有!” 一面气呼呼的说着,一面掏银钱。 第84章 谁信这话,谁是傻子 还好她出门前知道要花钱,身上揣了足足有十两银子。 一边掏钱,一边还嘀咕:“我这全部的家底都在这里了,你也看到了!以后可长点心吧!再出个什么意外,我可没钱掏了!” 慕天泽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再不识好歹也知道,沈佳言这个后娘嘴上说得难听厉害,可心到底还是软了。 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却翘了起来:“后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赖账的!以后我十倍的还给你!不,我百倍的还给你都行!” 沈佳言嗤笑一声,压根没当回事,这个时候激动之下,什么许诺都能说出口。 真到了还钱的时候,只怕就肉痛心痛,怪起她这个后娘贪得无厌不知好歹起来。 谁信这话,谁是傻子。 因此只看着老郎中,将手里的银子示意给他看。 老郎中听到慕天泽喊后娘,多看了沈佳言一眼,低下头,又从药箱底部隔层里摸了两个小黑罐子出来,打开一个,一股药味就扑鼻而来。 从里头挑出一些黑色的药粉来,用酒水将那药粉调成了糊状,细细的涂抹在了那断骨处。 最后又用了夹板给固定住了,这才拍拍手起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咐道:“伤处不要动,每天像我这样,拿酒水将那药粉调成糊状,涂抹在断骨处,一个时辰后洗掉就好了。明早我再开消肿止疼的药,按方子煎服,一天两次。一个月后就能拆夹板了,两个月就能跟常人无异了。” 慕天泽本来还在火辣辣疼的地方,此刻已经没那么疼了,药膏涂上去,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 倒是证明了那老郎中所言不虚,这药膏确实是好东西。 脸上的神色也舒展开来。 老郎中将那两罐药递给了沈佳言,然后从沈佳言递过来的银子里,捡出来一块两三钱的碎银子,还给了沈佳言:“看你们孤儿寡母的,就收你点药钱,那正骨和夹板就不收你钱了!” 沈佳言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连忙道谢不迭。 老郎中到底年纪大了,这半夜被惊起来忙活了半天,也熬不住了。 摆摆手,“行了,现在大半夜的,赶山路只怕不太平,这间屋子和隔壁的屋子都空着,你们凑合歇一歇,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说着举着灯,出门往后头去了。 这屋里的动静,外头院子里的李狗蛋复父子和赶车的男人自然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李狗蛋年纪小,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沈佳言这个婶子真是天下第一好后娘,慕天泽的胳膊保住没事,他也不会觉得内疚害怕了。 李狗蛋他爹和赶车的男人自然想得多一些,互相看了一眼,也都觉得沈佳言这个寡妇后娘真是难做啊! 若是换做亲生的爹娘,不说用次一等的药,就是不管孩子死活,也没人说什么。 偏生后娘不行,不掏钱不行!有贵的药,用次一等的更不行!一点没做到位,只怕前头的好就一笔勾销,被孩子记恨在心了。 见老郎中出来了,三人又进屋去,看了看,这屋里只有一张长条的炕,本来就是医馆平日里用来给病人住的,挤上三四个男人不成问题。 李狗蛋的父亲这时候都觉得有些吃不消扛不住了,再看沈佳言一个弱女子,瘦瘦小小的,更见憔悴,也就开口道:“沈妹子,这晚上有我们看着你家老大就行了。你这累了一天了,去那边屋里歇会吧,回去后,一个家还得靠你支撑呢——” 沈佳言确实也有些熬不住了,也没多客气,谢过了李狗蛋父亲,就去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也是一张炕,上头一床薄被子,看着还算干净,也没啥难闻奇怪的味道。 不过在外面,沈佳言也不敢睡熟,只脱了鞋子,合衣坐在炕上靠着墙,拿那薄被子略微搭了一下,很快眼睛就睁不开了,迷糊间听到隔壁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也听不真,直接坠入了黑甜中。 那边几个男人也都累了,这大半夜的都困得眼睛睁不开,又怕挨着慕天泽太近,半夜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索性就拿了个枕头在中间拦着。 他们三个在另外一边睡下。 没一会子,就鼾声如注,睡得人事不知了。 慕天泽却睡不着,一来是昏睡太久了,二来虽然涂了那接骨续筋的药,舒服了许多,可还是不时有些抽抽的疼,加上没吃晚饭,这都大半夜了,肚子就唱起反调来。 李狗蛋强撑着陪慕天泽说了两句话,就瞌睡得点头如啄米一般,慕天泽也不好意思再拉着他,沉默了一下,打算让李狗蛋给帮忙倒一碗水来,他渴得厉害。 结果就喊不醒李狗蛋了,不仅如此,李狗蛋还一个翻身,一只脚和半边身子就越过了枕头,压在了他的右胳膊上。 还好他受伤的是左胳膊,就是一下子动弹不得了。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慕天泽闭上了眼睛。 庄户人家都习惯了早起,虽然昨晚睡得晚,人又累,可到了天一亮,就都睁开眼睛睡不着了。 李狗蛋的爹和赶车的男人先起床,见李狗蛋还四仰八叉的打着小呼噜,再看慕天泽,也闭着眼睛,似乎也还没睡醒,看他气色比昨日看到好了不少,也都放心了。 两人悄没声的起来,出来院子里,将昨日系在院子里的牛给牵出去,到镇外寻草吃去。 李狗蛋的爹看着院子里两滩热气腾腾的牛粪,只得满院子寻摸了铁锹和扫把,好将院子打扫干净,不然岂不是太失礼了? 看隔壁的房间门还没开,估计着沈佳言累着了,也就手脚放得格外轻了一些。 等到他将院子打扫完,老郎中也起来到了前头来,又给慕天泽看了一回脉,确定有好转,隔壁房间还没动静。 慕天泽憋了一晚上,先是口渴,后半夜就是尿急,偏生一个都叫不醒,还被压了半夜,推也推不动,直到早上才眯了一小会。 老郎中来给他看脉,惊醒了他,那膨胀的尿意,差点没让他当场崩溃。 额头都爆出青筋,脸色都憋紫了,顾不得老郎中还在把脉,爬起来就往外头跑。 被压了半宿的腿和胳膊使不上力气,差点没一下子跪趴在地,还好李狗蛋一把抢住了,扶着他去了茅厕。 路上还嘲笑慕天泽太没用了,是胳膊摔断了,又不是腿折了,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呢? 慕天泽被气得直接无语了,他这样不都是李狗蛋害得? 还反过来被嘲笑?简直是没天理了!只觉得李狗蛋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遇到他就流年不利!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 以前是被拍花子拍走,这次是摔断了胳膊,下一次保不齐小命就没了。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李狗蛋亲爹的声音:“沈妹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出来一看,沈佳言手里提着一堆吃的走进院子里来:“我天没亮就睡不着了,听着外头有动静,就出去走了走。顺便买了早饭!大家快来趁热吃!” 第85章 比亲爹还强些 说着将吃的摆在了外面桌上。 有包子和馒头,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味。 李狗蛋的爹和赶车的男人,都听到了昨天的对话,哪里好意思吃,这馒头和包子可不便宜,馒头一文钱两个,包子一文钱一个,看这摆了半桌子,最少也是花了二十来个大钱呢。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水流来的,吃这些东西,他们可不安心。 咽了咽口水,两人都摆手说不用了,等一会子回家再吃就好了。 李狗蛋和慕天泽在后头,闻着那香味,一个劲的吞口水,尤其是慕天泽,饥肠辘辘,眼睛都离不开那一堆馒头包子了。 正在推让间,那老郎中出来了,沈佳言忙请他也吃上一点,也是谢昨天老郎中免了那接骨和夹板的费用。 老郎中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先拿了一个包子啃了一口,虽然是青菜加香菇碎的素馅,可也极为鲜美。 一旁的慕天泽闻着那味道,肚子叫得周围人都听到了。 沈佳言伸手给李狗蛋塞了一个,让他快吃。 李狗蛋虽然在家中颇为得宠,可也从来没到镇上来吃过包子,此刻热气腾腾的包子在手,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抵挡住他亲爹发射的死亡眼神,背过身去咬了一口,里头的馅又鲜又烫,烫得他直跳脚,可也舍不得吐出来。 慕天泽也跟着伸手拿了一个,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李狗蛋的爹见自家小兔崽子怎么不争气,也没法子了,又见沈佳言是真心请他们,也就半推半就的坐下。 只伸手拿那馒头来吃,不去碰包子。 这镇上的馒头不比自家蒸的馒头,虽然也放了别的杂粮面在里头,可格外的喧软一些,入口松软喷香,带着一点点的甜味。 大家都饿了,这没吃还能忍得住,一吃就忍不住了。 吃完一个,就伸手去拿下一个。 老郎中年纪虽大,身手不凡,以与他年纪极为不相匹配的速度,迅速的干掉了两个包子一个馒头,坐到一边喝茶,退出了战场。 沈佳言胃口不如男人们,拿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就到一边去了。 剩下几个,都是干饭一把好手。 沈佳言还发现,慕天泽看着斯斯文文的,还是带伤上阵,居然也没落下风,一气干掉了三个包子,最后还塞了一个馒头在嘴里。 二十来个馒头,十几个素馅包子,被一扫而空,连渣渣都没剩下。 李狗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又将手指头上沾上的油水给吮吸了个干净,还眼巴巴的看着那桌上,恨不得能再看出一堆包子来。 这没出息的模样,看得李狗蛋的亲爹眼角只抽抽。 趁着沈佳言跟着老郎中进去拿药的空档,一脚就踹了过去,没个足厌的,这样的好东西,能尝个味道就不错了,今儿个托福,能吃了个七八成饱就已经难得了,还这幅模样,是几辈子没吃过东西?饿死鬼投胎不成?还是家里饿着他了? 李狗蛋被他爹踢了一脚,抬头又被他爹瞪了几眼,不敢说话,揉了揉自己被踢得地方,拉着慕天泽走到一边嘀咕:“看看,这还是我亲爹呢!不过就看我多吃了两个包子,就拿大脚丫子踹我!你后娘为了你,大半家财都舍得花出去呢!这后娘比亲爹还强些!唉,我都恨不得跟你换爹娘了,我不想要我亲爹娘了,我也想给你后娘当儿子——” 李狗蛋他爹在后头听了这话,鼻子差点没气歪!这倒霉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是咒自己早死呢!还是咒他亲娘早死呢! 一看就是平日里打少了,现在是在外头,且先记着,回家后跟婆娘一起,非要关起门来好好收拾他一番不可。 李狗蛋还不知道自己回家后的悲惨命运,还在羡慕慕天泽呢,说没看出来他看着瘦弱,身手倒是不错,抢起馒头包子来,比他都不差什么了!果然是好兄弟云云。 那边慕天泽只听进去了前头几句话,好半天才若有所思地低声感慨了一句:“是啊,我后娘比我亲爹还强些呢——” 沈佳言跟着老郎中进里头,等老郎中先抓好了药,又问过了该如何煎药,顺便也就问关于药材收购的事情,若是价格跟县城差得不是太多,她以后倒是可以将药材拿到这里来卖,也省去了去县城开销。 老郎中听沈佳言询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才开口,说他们家药馆离山里近,附近的山民懂一些药理的,采到寻常药材后基本都卖与他家了。 若是沈佳言也能采到药材,他这里也是收的,虽然比县城的低一些,可价格也算公道。 谢过了老郎中,沈佳言拎着抓好的药包就要走,被老郎中在后头喊住了,让她伸出手来,说要给她把一把脉。 沈佳言愣住了,拿手指头指着自己:“给我把脉?我身体好着呢,没毛病——” 老郎中瞪她一眼:“你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我只看观你面色,就知道你身体虚亏,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知道调养,再熬上几年,等以后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沈佳言被老郎中这么一瞪,不知道怎么的有了几分心虚,不情不愿的将手伸出去。 老郎中搭在沈佳言的手腕上,好半天,才恨铁不成钢的又瞪了她一眼:“你这身体之前受过寒,又没有好生调养,如今寒气都淤积在体内了。是不是这一年来,葵水不调,来的时间不定,还每次来腹痛无比?” 沈佳言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好像葵水是不规律,有时候两个月,有时候三个月,有时候半年。 来一次就跟要了半条命一样,浑身发冷,腹部绞痛,脸色发白,头晕恶心呕吐,站都站不起来,要躺在床上好几天,才会略微缓过来一些。 因为不规律,所以她穿到这个身体后,还没遇到过一次,几乎就把这茬给忘了。 回忆里原主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沈佳言怂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老郎中:“那,那能调理好吗?” 老郎中刷刷刷又开了个药方,抓了几包药丢给沈佳言:“一共七副药,吃七天,一天三次,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就行。还有,注意保暖,尽量多吃点肉,有条件,炖点乌鸡汤,里头放红枣党参黄芪当归,慢慢调养上几个月,就会好些了。对自己好一些吧!” 说到最后摇摇头,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沈佳言心中一暖,老老实实的接过药,又问药钱。 老郎中意思意思的收了三十个大钱,就摆手让沈佳言快走。 沈佳言诚心诚意的道了谢,这才拎着药出来。 外头那牛车早就等着了,慕天泽也被扶着坐在了上面,拿被褥铺盖给他靠着,怕他使不上力气,就等沈佳言出来了。 上了车,赶车的男人一扬鞭子,慢悠悠的往东光村回赶。 第86章 她是病了吗? 回到东光村已经是太阳升到一树高了,村里人大多大地干活去了。 到了慕家门口,院子开着,听到外头的动静,慕玥和全氏忙小跑出来,看到脸色看起来还不错,端坐着的慕天泽,都松了一口气。 慕天泽被李狗蛋扶着下了牛车,慕玥就扑了过来,想扶着他,看他胳膊打着夹板,又不敢伸手。 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可怜兮兮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冲她一笑:“放心吧,我没事。” 慕玥呜咽了一声,连忙点头。 这边李狗蛋的爹帮着将被褥铺盖都给搬了下来,赶车的男人也就告辞了,毕竟地里还有活呢。 全氏见人都回来了,也就放了心,知道沈佳言他们一家子估计还有话要说,十分识趣的拉着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回家去了。 人进了院子,慕天润也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抱着慕天泽的腿,眼里含着一泡眼泪:“哥哥,疼不疼?阿润给你吹吹——” 说着就鼓起腮帮子,冲着慕天泽的胳膊拼命的吹气,一边吹起还一边嘴里念叨着:“痛痛飞走——” 这是往日里慕天泽和慕玥哄他的法子,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慕天泽眼神一柔,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慕天润的头,微微笑道:“谢谢阿润,哥哥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慕天润这才咧开小嘴笑了。 一晚上没跟大哥睡在一起,慕天润再见到慕天泽,就舍不得离开,只围着他打转,小手抓着慕天泽的手不放,一张小嘴吧嗒吧嗒的说个不停:“哥哥,你别怕!阿润照顾你!你要喝水吗?” “哥哥,你热不热,阿润给你扇风好不好?” “哥哥,你到树下来坐,这里凉快——” 慕玥也跟在旁边,两姐弟眼巴巴的围着慕天泽,生怕他再出意外。 沈佳言没管他们兄妹三个。 将自己的药提进屋里去,又将慕天泽的药粉和要煎服的药一并都放在了屋檐下。 等她回屋去,收拾了一番出来,三兄妹还在树下亲亲热热的说话。 咳嗽了一声,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对着慕玥道:“这是你大哥的铺盖,昨儿个弄脏了,一会子你把它拆洗了。还有,这是你大哥的药,一天一副,一副药放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两次。这是药粉,用酒水拌匀了,一天涂抹一次骨折的地方。” 交代好了,她转身就进了灶屋去,寻了两个小瓦罐出来,一个放在了药包旁边,一个自己拎着去井边打水清洗。 慕玥先没顾得上拆洗铺盖,先给大哥煎药才是要紧。 忙将另外一个小瓦罐拿起,也清洗了干净,又将那两小罐药粉给拿进屋里去收拾好了,怕不小心被慕天润给摔破了。 那边沈佳言已经寻了个小风炉,点燃了柴火,将自己的药材放到瓦罐里,加上了水,慢慢熬起来。 慕玥拎着瓦罐的手一顿,惊疑不定的看向了沈佳言,又看了慕天泽一眼。 这才发现,慕天泽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使了个眼色给慕天泽,慕玥借口要进屋给慕天泽拆洗被褥,让慕天泽和慕天润帮忙,三兄妹进了屋。 一进屋,慕玥压低了嗓音问慕天泽:“后娘怎么也在熬药?她是病了吗?” 慕天泽还真不知道。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都不知情。 慕玥忍不住有些埋怨:“大哥,你在药馆都不知道吗?” 慕天泽回想了一下,他在药馆最关心的就是沈佳言给他开哪种药,然后就是放心自己的胳膊不会有事,还真没关注过沈佳言的情况。 想了想,问慕玥:“你是女孩子细心些,你这些日子没注意到后娘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一句话将慕玥也给问住了。 她每天要忙着学做饭,要带弟弟,还要做家务,剩下的就是关心慕天泽的身体了,哪里会有时间去关心沈佳言? 更何况在她的记忆中,在县城慕家的时候,依稀还记得沈佳言生过一次病,那个时候她们做子女的,也不过是每日到后娘的院子里问个安也就是尽孝了。 沈佳言得的什么病,什么时候好的,她都不太记得了。 到了东光村后,更是不会去注意沈佳言生病不生病了,倒是仿佛记得,有几次沈佳言似乎心情不太好,早早的就做了一天的饭菜,然后就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让他们饿了自己把饭菜热一下吃,当时他们还背地里偷偷地吐槽抱怨过,觉得沈佳言压根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想躲懒呢。 慕天泽似乎也想到了这些往事,两兄妹尴尬的互相对看了一眼。 有些后知后觉的猜测,那几次,是不是就是沈佳言身体不舒服呢? 这么一想,慕天泽和慕玥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他们一直在抱怨沈佳言对他们兄妹不好,他们兄妹却又何尝真正关心过沈佳言一刻?在他们兄妹心里,似乎沈佳言身为后娘就欠着他们的,只一心索取,从未回报!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着最开始就对沈佳言这个后娘有了成见,所以沈佳言所作的一切付出,在他们眼里都是应该的,而一旦稍微不想付出了,对他们来说,就不能容忍! 所以沈佳言是被他们兄妹一步一步逼成现在这个模样的吧?因为知道他们兄妹压根靠不住指望不上!难怪后娘说他们三个是白眼狼! 现在一想,他们三个可不就是白眼狼? 兄妹三人一时都没说话,慕玥低头拆铺盖和被褥,慕天泽看着柜子里那两瓶花费了八两银子的药粉发呆,心里想着,以后娘那么小气舍不得花钱的性子,如果不是身体熬不住了,怎会花钱再抓药? 这么想着,忍不住起身走到了窗户边,略微推开了一条缝看了出去。 院子中间,沈佳言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把破蒲扇,慢悠悠的扇着风炉里的火,这一会子药已经滚开了,满院子都是药材的苦苦的味道。 从这里看去,沈佳言脸色蜡黄,身材瘦弱,拿着蒲扇的手,露出一截手腕来,细得可怜。 第87章 我们以前真的挺过分的 慕天泽回想着当初沈佳言初嫁到慕家的时候,虽然身材纤细些,可皮肤白皙,头发鸦黑,温温柔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着实是个清秀佳人,不然他们兄妹也不会对沈佳言这个后娘有那么大的敌意。 是从什么时候起,沈佳言的脸色变成蜡黄的?看上去就瘦弱不堪的? 慕天泽恍然发现,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不敢再看,只觉得心口沉闷得难受,几乎是有些狼狈的收回了视线。 沈佳言不知道慕家兄妹的想法,熬好了药,将药罐子端到了一边凉着,看看日头,又该做饭了。 走进灶屋一看,昨日提出来的一袋子的面粉,去掉了一半,咸菜坛子也几乎见底了,油也没剩下多少,这还是全氏和白氏节省又节省了的结果。 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这带着三个拖油瓶的乡村生活,真是大不易啊! 因着给慕玥安排了不少事情,沈佳言也没再让慕玥做饭,而是自己动手,中午做面条吃。 手擀的面条,拿刀切成手指头粗细,烧开一锅水,将面条撒进去,煮熟后捞出。 碗里放一点盐,一点猪油,一点葱花,倒一点点酱油,面条放进去,浇上两勺子滚烫的面汤,就能吃了。 慕玥昨儿个被陪着她睡的全氏唠叨了半宿,如今总算有点眼色了。 刚把被褥铺盖给拆好拿出来泡上,见沈佳言饭做好了,不用喊就帮忙搬桌子板凳,摆碗拿筷子。 沈佳言自己捞了一碗面条,丢进去几根泡好的嫩笋,就自顾自的先吃完,丢下碗筷,进屋里忙活了一阵,出来那熬好的药刚刚温度合适。 闭着眼睛捏着鼻子,一气给灌了下去,那味道真是销魂。 辣辣的,还带着一点酸,酸过后又有一种诡异的甜,甜之后还有一种好像八角之类的冲鼻的味道,差点没让沈佳言吐出来。 这真是沈佳言有史以来喝过最难喝的药了!肚子里翻江倒海了好一阵,才勉强平息了下去。 沈佳言漱了漱口,一脸菜色的出了门。 慕天泽看到沈佳言喝药那痛苦的表情,再看着慕玥把他的那份药拿出来,神色一下子就纠结起来。 慕玥没想那么多,点上火,让慕天泽自己看着药罐子,先洗了碗筷收拾了灶屋。 又出来吭哧哼哧的洗拆下来的铺盖。 这铺盖都是棉布的,吸水后十分沉重,以慕玥如今的力气还真是拎不起,也搓不动。 慕玥将沉甸甸的铺盖从盆里拖出来,放在井边的石头上,取了两个在灶膛的余火里烧过的皂角出来,丢在铺盖上头,拿棒槌一顿捶打,一边捶打一边翻动铺盖。 捶打完铺盖,又要从水井里打水上来漂洗铺盖。 一般来说,家常的衣裳在家洗,这种大件的铺盖,村里的女人都会到河边去洗,好投洗干净。 可慕玥力气小,那铺盖投到河里,只怕她不仅拖不上来,一个不慎,水流急一些,被铺盖直接拖下河去也不是没可能。 因此慕玥是不敢到河边去洗衣裳的。 慕天泽有心帮忙,可惜他只有一只完好的胳膊,也使不上力气,只得看着慕玥一下子打半桶水上来,累得头发都湿透才勉强将铺盖给漂洗了干净。 没有力气将铺盖被单给拧干,慕玥只能洗干净了脚,努力的将水分踩出来,气喘吁吁的搭着凳子,将洗好的铺盖晾在竹竿上,还在哒哒哒的滴水也顾不得了。 洗完这一切,慕玥几乎脱力了,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直喘粗气,一边还捶打着自己的腰和胳膊,又酸又疼,尤其是腰,几乎都要直不起来了。 她从来不知道拆洗被褥铺盖这么累! 他们兄妹三人都爱洁,多年养成的习惯,被褥铺盖超过十天半个月不洗就觉得浑身难受,之前家里有下人浆洗婆子,只要略微觉得不舒服就会换洗,从来没有多想过。 到了东光村也是如此,超过半个月就嚷嚷着让后娘将被褥拆洗了,之前的沈佳言从来不说什么,默默地拆洗干净,再给他们缝回去,他们也是习以为常。 如今轮到了自己,才知道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现在是暮春初夏,她都累得直不起腰来,那寒冬腊月的时候,也不知道后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慕玥有些出神,咬着唇,对于之前他们兄妹对后娘的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只觉得羞愧难当。 慕天泽端着熬好的药坐过来,等着药凉,兄妹俩一起看着院子里那哗啦啦还在淌水的铺盖出神,好一会子,两兄妹异口同声地道:“大哥——” “阿玥——” 对视了一眼,慕玥先说:“大哥,我突然发现,我们之前有些时候真的挺过分的!以后咱们都对后娘好些吧——” 慕天泽默默地点了点头,将碗里还有些烫嘴的药一口灌了下去,药苦涩难当,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沈佳言不知道只是让慕玥自己洗了一下铺盖,倒是还有这等作用,要是知道了,那肯定要嗤笑,都是原主惯出来的毛病。 这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就很快懂事明白了吗? 就是苦头吃少了的缘故! 此刻的沈佳言正在村里各家的菜园子附近逛,她上次是在李狗蛋家的菜园子里发现了甜菜,也就是厚皮菜。 今儿个在东光村转悠了一下,倒是发现不少人家也都种了这个。 甜菜一般二三月份种下,六七月份就能收获,九月份还可以再种一季,冬腊月份就又能收获了,一年能种两季。 如今甜菜长势已经很是不错了。 只是看起来还是数量不多。 因为沈佳言琢磨着,大量收购种植甜菜来熬糖。 这个时空,糖是稀罕精贵的玩意,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没有人能炼制出白砂糖来。 最好的也不过就是黄砂糖。 偏偏她记得,当初看了一个美食博主做过一期视频,视频记录的就是如何古法炼制出白砂糖来。 因为其中一个步骤十分匪夷所思,人基本想不到,所以让她记得十分清楚。 需要的器具什么的也不多,方法其实也不算复杂,只要步骤不错,想来不会失手。 若是能炼制出白砂糖来,一夜暴富不是梦! 就是这种植甜菜的人不多,倒是让她有些发愁,没有原材料,想得再美好也是白瞎。 不过刚翻出来准备种玉米和高粱的那块地,倒是有了新用途。 栽上甜菜,等到六七月份的时候,就能收获了,再从村里买上一些,先试验一次,想来是够的。 这么想着,沈佳言就直奔李狗蛋家而去,得问问全氏,谁家有多余的甜菜苗? 第88章 甜杆儿 全氏跟自家男人回家,路上就听说了自家那小兔崽子丢人的事情,都等不及回家了,路上折了一根柳枝就抽了过去。 一边抽一边骂:“你个小兔崽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又给你娘老子丢这么大的人?你说你,带着慕家老大上山,还让人家摔断了胳膊!也亏得你婶子是个明白人,没怪罪上你!你怎么还有脸吃你婶子买的包子?” 李狗蛋被抽得连滚带爬,还忍不住回嘴:“我爹还不是吃了婶子买的馒头的?你咋不抽我爹?他都有脸,我怎么就没脸了?” 一边还忍不住瞪他爹一眼,这个叛徒!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吃了婶子买的馒头包子,居然还回家跟娘告状!太没品了! 李狗蛋他爹被亲儿子当面揭短,老脸一红,对上自家婆娘杀气腾腾的眼神,小声的分辨了几句:“那,那不是大家都吃了么,我,我不吃也不太好,所以才就——” 全氏气得不行,到底在外头,要给自家男人留脸面。 越想越生气,反手又把李狗蛋捞过来抽了两把,李狗蛋想跑,被他爹给按着,生生的挨了亲娘一顿收拾,捂着红肿的胳膊屁股,哭啼啼的回家寻爷爷和奶奶告状去了。 等全氏和李狗蛋亲爹回家,那自然又是一顿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所以看到沈佳言上门来,全氏心里先是一惊,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妹子,我都你大哥说了,本来是让你大哥跟狗蛋两人陪着你去是搭把手的,结果啥忙也没帮上不说,还让你破费了,真是对不住了——” 全氏从自家男人那里听说,沈佳言为了给慕天泽看好胳膊,居然花了八两银子,只怕是家底子都掏干净了。 心里又是替她难过,又是有些敬佩! 换做是她,她肯定做不到!别说是继子了,就是亲儿子李狗蛋胳膊折了,能花三两银子,那就顶天了。 八两银子,都够养大好几个狗蛋这么大的孩子了! 不过这也是做后娘的为难处,不花最贵的银子,真要出个什么差池,那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 沈佳言客套了几句,只说多亏了李狗蛋和他亲爹陪着去,能陪着就是帮了大忙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沈佳言才说明来意。 全氏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个,倒是容易。 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沈佳言。 原来这甜菜,种得最多的,是全氏的娘家村里,他们村里有一家婆娘是别处嫁过来的,带来的这甜菜籽。 见这甜菜一年两收,村里其他婆娘见了,也就讨了种子回家去。 全氏娘家也跟着种上了,全氏回娘家后见到了,也就要了一些种子带到了东光村。 开始只有跟她关系不错的几家跟着种,如今倒是村里大半都种上了。 她家还有一点多的苗,若是沈佳言需要,给她挪出几十颗苗来是没问题的。 沈佳言谢过了全氏,只说这两天把那开垦出来的地平整一下,下好基肥就来挪苗。 全氏爽快的答应了,拉着沈佳言到了自家菜园子,问她还需要什么,只管说。 很不得多给一点,才能偿还自家那没出息的男人和儿子吃的那包子和馒头情分呢。 沈佳言知道全氏的为人,是个不爱沾人便宜的,本是没什么想要的,却在李家的菜园子边,居然看到了一样好东西。 甜杆儿! 这甜杆苗,是高粱苗的一种,杆细笔直,皮薄汁水充沛,脆甜爽口,又叫小甘蔗。 家里疼孩子的人家,会在菜园子边缘种上那么一小块,给孩子解解馋。 沈佳言以前吃过,十分喜欢,没想到李家居然有这个,倒是意外之喜。 全氏见沈佳言看着那甜杆儿苗眼睛都亮了,倒是难得露出这样有几分孩子气的模样了。 心里一软,大方的就当场挖了十来根甜杆儿苗装在篮子里,让沈佳言带回家去栽去。 沈佳言也不客气,谢过了全氏,提着篮子就回家。 想将这甜杆儿苗细细的在菜园子边栽好,又浇了水,这才收拾好东西回家。 她一边栽种甜杆儿苗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虽然东光村种植甜菜等不够多,可有隔壁村啊,想必是比东光村要多的。至于多多少,还得去打听打听清楚,心里有数就好。 本来是打算自己去的,可一进院子,见慕家三兄妹都坐下树下,顿时有了主意。 这现成的人选,何必让自己跑一趟? 慕天泽只是断了胳膊,又不是断了腿?更何况他是个孩子,去隔壁村倒是不显得突兀。 若是换做她,一个寡妇,忽然跑到别的村里去,只怕又是一堆闲言碎语听不完了。 再者说了,这也不能让慕家三兄妹老是吃白饭啊!总得干活不是?体力活指望不上了,这种事情要是还干不好,那她也没必要养着他们了! 顿时脸色严肃的看向了慕家兄妹,看得慕家兄妹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带着几分紧张的回看沈佳言。 沈佳言想明白了这一点,往前走了几步,也走到树下,顺势就坐在了慕家兄妹刚才坐的板凳上。 慕玥看沈佳言似乎有话说,而且看她这架势,拎着的东西,一看就是去旁边菜园子忙活了的,手上还沾着泥巴呢。 想了想,默不作声的去井边水桶里打了半盆水,端到了沈佳言面前,细声细气的开口:“后娘,先洗洗手,擦把汗吧——” 还十分有脸色的,将竹竿上晾晒着的沈佳言的面巾帕子给递了过来。 这是她看到村里其他的姑娘家这么做过的,家里的大人下地干活回家,讲究些的,都会打水让大人们洗脸洗手,也擦擦汗。 若是之前,她肯定是想不到这一点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沈佳言满头大汗的进来,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也去做了。 沈佳言一愣,倒是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样的待遇?别是又想出什么妖蛾子吧? 警惕的看了慕玥一眼,再看看那一盆水,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试探着伸手将手上的泥巴洗干净了,又拿帕子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上的汗。 刚准备自己去将那沾了汗渍的帕子去井边打水投洗一下,慕玥就殷勤的接过了帕子,顺手还端走了盆子,走到水沟边,将盆里的水泼了出去,又打水重新投了帕子,还给端端正正的晾了回去。 第89章 十分不理解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打半个顿不说,回来的时候,还给沈佳言端了一碗凉茶:“后娘,口渴了吧,喝茶——” 沈佳言狐疑的接过了茶碗,不敢下嘴,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关系,之前是势同水火,突然这么懂事乖巧,一定是要做妖! 再一看旁边的慕天泽,沈佳言大约有了几分猜测,这是因为慕天泽受伤了,不能干活了,所以由慕玥来讨好自己,怕自己将他们赶出去了? 或者是又有什么别的过份的要求? 因此只端着茶碗,左右看了看,才淡淡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说不定心情好,能答应你们!若是要花钱或者是你们异想天开又出什么幺蛾子,那还是别做梦了!” 慕玥自觉本是一片好心,之前对后娘太不好了,今天想弥补一二。 没曾想,难得的好心好意,居然被沈佳言这样猜忌,气得脸都红了,只觉得一番好心当了驴肝肺,脸上有些下不来,跺脚气呼呼的进屋去了。 慕玥这样,沈佳言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态度不就很正常么,又没有外人,装什么母慈子孝?就是慕家兄妹想演,可她没时间陪他们演戏玩! 在外人面前装就很难受了,自家院子里,还是痛快做自己的好! 因此神色还放松了一些,直接道:“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若是能完成,也算你们还有些利用价值,咱们这种关系还可以处长一些时间,若是完不成——” 说到这里,笑了一笑:“后果你们是知道的吧?” 慕天泽瞳孔一缩,完好的右手忍不住攥紧了,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一些:“是什么任务?” 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沈佳言提出什么要求任务来,只要他能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完成! 一面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想着只怕是沈佳言还是心疼钱,所以要特地想写法子来折磨发泄一下? 若是这样也好,他肯定逆来顺受,让沈佳言好好出了这顿气不可。 不仅是他,就是气呼呼回到屋里后,又马上有些后悔,但是不好意思出来的慕玥也竖起了耳朵,想看看沈佳言到底要如何刁难他们一番。 可听完沈佳言说的任务后,兄妹俩都傻了。 打听隔壁村种了多少甜菜? 这是什么任务?就这?说的这么严重吓人,其实只是这么一点小事? 兄妹俩表示十分不理解! 沈佳言管他们理解不理解,做事就行了! 吩咐完这件事,沈佳言也就回屋去了,明日再将那地翻一翻,将那甜菜挖回来种上才是正经呢。 那不是甜菜!那是她发家致富的希望! 等沈佳言进屋去了,慕玥忙从屋里钻出来,兄妹俩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个任务十分诡异。 慕玥小声的问:“后娘交给这样一个任务,是要干啥?” 慕天泽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道:“是不是后娘怕我们觉得花费了家里那么多银钱,又不能帮着做事,担心我们想得太多了,所以才随便找出一件事情来,让我们去做,好觉得自己也能给家里出点力?能住得坦然些?” 不怪慕天泽这么想,他算是看出来了,后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尤其是昨日掏那八两银子的时候,嘴上说得厉害,说是怕这个怕那个,实则还不是心软了? 这么一想,倒是能解释后娘给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了。 这个说法,说服了慕玥。 再一想方才沈佳言对她说的那番话,换个意思,其实是不是在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也不用这样献殷勤,小事她都会答应的。至于要花钱的大事,那没办法,家里没钱了,所以不能答应? 毕竟沈佳言如今说话都是这样恶声恶气的! 慕玥换了个思维方式后,再回想之前沈佳言说的话,只觉得其实都是沈佳言别扭,故意说得凶狠呢! 只不过他们之前不明白后娘的为人,总是误会了她。 而后娘不屑于解释,看他们误会了她,说话越发急躁,倒是误会越来越大了。 要不是从大哥受伤,她掏那么多银子,让他们看到了她恶言恶语背后的温情,只怕他们还要误会下去吧? 慕玥自己将自己脑补得热泪盈眶,哽咽着小声跟慕天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慕天泽虽然觉得慕玥说的有些夸张,可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后娘那些矛盾的做法吧? 自认为看透了沈佳言这个后娘的两兄妹,一时都觉得,不能辜负了沈佳言的一片好心。 就算是她只是随便找个由头,让他们觉得自己出了力,可他们也要办得漂漂亮亮的,也好让后娘知道,他们兄妹不是一无是处的。 慕天泽本就是心计颇深的一个孩子,一旦下定了决心,脑子里立刻就转出了好几个法子。 隔壁村子,他们不熟悉,明日去问李狗蛋打听打听先。 到时候找个由头,让李狗蛋带他们去隔壁村里逛一逛,兵分两路,他和李狗蛋,慕玥带着慕天润,分头打听打听,想来也不难。 计议已定,慕家兄妹的心顿时安稳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惶恐不安。 商量完这事,看天色差不多了,也不用沈佳言出来吩咐,两人就主动去灶屋做饭去了。 慕玥如今简单的饭菜已经难不住她了。 慕天泽虽然一只手伤了,可帮着添个柴火,搭把手看着慕天润还是没问题的。 兄妹俩一起合作,很快就将晚饭给弄了出来。 趁着天还没黑,将桌椅碗筷都摆好了,才去请沈佳言来吃饭。 沈佳言一出来,就感觉慕家兄妹的状态不对劲! 之前还低沉的跟死了爹娘,天塌了一般,这才多大一会,怎么就跟偷吃了油的老鼠一般?虽然极力忍着,可是眉梢眼角的郁气消散了确实看得清楚明白的。 而且对上自己,似乎也没那么惶恐害怕了,还含着一点笑意,透着一点亲近? 这几个小兔崽子要干什么? 怎么这么渗得慌? 第90章 不费吹灰之力 晚上吃粥。 如今慕玥的粥是熬得很不错了。 碎米搀着一半的玉米碴子的粥,煮得粘稠软糯,里头还放了很多切得细碎的菜叶子,这样能省下不少粮食,也能果腹。 慕玥特地捞了一碗最干的粥,里头碎米和碴子最多,给奉到了沈佳言面前。 她和慕天泽的碗里,都是菜叶子和米一半对一半,慕天润年纪最小,给他的碗里,米略微多一些,也多了一点汤水。 一人一碗粥,中间摆着一碟子小咸菜,就是他们的晚饭了。 这样的饭菜在庄户人家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起码能吃个七八成饱了。 沈佳言看着慕玥这一举动,越发觉得蹊跷。 这慕家三兄妹,是突然间改了性了?还是也被人穿越了? 见沈佳言只打量着桌上,不端碗筷,慕天泽咳嗽了一声,拿完好的右手掩饰性的捂了捂自己的嘴,才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开口道:“后娘,你放心,你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心里已经想好了!这几日就保证给办妥当!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苦心的!” 一旁的慕玥连连点头。 沈佳言莫名其妙:她有啥苦心,她咋不知道? 可看着慕家兄妹那一脸坚定,踌躇满志的模样,她默默地将自己的吐槽和着那碗满满当当的稀饭给一起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们兄妹到底脑补出了什么,不过能这么干劲十足也是好事,免得天天呆在家里,愁眉苦脸的看着也烦人不是? 慕家三兄妹见沈佳言默认了,心里也是极高兴,喝着碎米碴子野菜粥,也喝出了一点子甜味来。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留下慕玥在家洗洗涮涮,慕天泽就牵着慕天润往李狗蛋家去了。 李狗蛋昨天被爹娘回屋后,男女混合双打了一顿,早上整个人都是蔫蔫的,心里正不痛快呢。 看到幕天泽来找自己,趁机就溜出来,一把捞起慕天润就往外头走,一边举高高逗得慕天润呵呵笑,一边问慕天泽:“找我啥事?可别再说上山了啊,昨儿个就为带你上山,我挨了我爹娘好一顿打!可惜了我昨天摘的那些樱桃不说,我那几棵藏了几年都没让人知道的樱桃树以后也保不住了!” “我娘可是说了,以后带着你们在村里玩也就罢了,上山啊,下河这样的事情,是断断不允许我带着你们了!要是再出个万一,不说婶子,就是我娘也饶不了我!” 慕天泽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跟着上山摘樱桃把胳膊摔断了,害得李狗蛋挨打,的确不是他所愿。 再加上李狗蛋虽然大大咧咧,可为人直爽,说是拿他们当兄弟,就真的是没有歪心,是他们兄妹在村里难得的可以说话的同龄人,以后在东光村,需要李狗蛋帮忙的日子还长着呢,他着实不愿意跟李狗蛋生分了。 因此倒是认认真真的给李狗蛋道歉,连累了他,又保证,等他手臂好了,到时候肯定好好补偿他云云。 慕天泽心思机巧,真要哄一个人,尤其是哄李狗蛋这样半大的没心眼的孩子,那真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没多大一会,李狗蛋就丢开了心里那一点小小的埋怨,乐呵呵的主动问慕天泽来找他啥事了。 慕天泽这才拐弯抹角的问起隔壁几个村庄的名字,还有各村有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来。 说到这个,那可算是问对人了。 李狗蛋对这周围几个村子都熟悉的很,庄户人家的孩子,农闲的时候,不仅上山下河,还会呼朋唤友的到隔壁附近的村子里晃荡。 这附近几个村子嫁娶通婚,数来数去差不多都是亲戚,逢年过节也会去走动一二,也是相当熟悉的。 再加上慕天泽问的隔壁这个村,是李狗蛋的姥爷家所在的村子,村名叫田家冲。 李狗蛋小时候经常被送到姥爷家住上一段时日,就跟自家一个样。 忍不住就在慕天泽面前吹嘘了几句,说田家冲如何如何好玩,他在那里也是如何如何受欢迎之类的话。 慕天泽不动声色的顺着李狗蛋的话,不时的捧他两句,又感概两声,说些想见识见识之类的话。 李狗蛋一听,豪情顿起,拍着胸脯就道:“这有何难?反正田家冲离得也不远,要不今儿个我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去?” 他也是有私心的,昨儿个被爹娘混合双打了一顿,他是儿子,爹娘是老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那他去跟姥爷告状去,让他姥爷来教训爹娘一番,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他姥爷一贯疼他,要是知道他被揍了,肯定抄起烟袋锅就能追出他爹二里地,他姥姥也能拿笤帚疙瘩将亲娘捶一顿给自己出气! 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愿望,李狗蛋越想越觉得可行,一点都不想耽搁了,抱着慕天润拔脚就往村外走。 经过慕家,刚好慕玥洗刷完出来,见他们往村外走,就知道大哥这是说动了李狗蛋,要去隔壁村了。 也忙追了上来,要跟着一起去。 李狗蛋倒是没多想,反正带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也就答应了。 慕玥听了,连忙回头跟在院子里收拾农具的沈佳言说了一声,他们出门去了,也就拔腿跟在了后头。 于是四个孩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朝着田家冲而去了。 沈佳言在院子里整理着农具,听了那么一耳朵,等她走出门来,只看到四个孩子都走出村口好大一截了。 这大白天的,隔壁田家冲也不算远,有李狗蛋在,沈佳言倒是也放心。 庄户人家的孩子,只要不是农忙需要干活的时候,早上出门去野,晚上能记得回家就行,是没有大人去管的。 因此也不担心,收拾好农具,带着大黑小白两条狗崽子,到隔壁来翻整新开出来的荒地,将里头的草根石块什么的拣出来,将大块的土疙瘩敲碎。 按理说应该还施肥的,只可惜家中的草木灰不够,至于去茅厕挑粪来施,沈佳言犹豫再三,觉得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要是慕天泽没摔断胳膊就好了,这事就能丢给他做了,现在是没法子了,思来想去,还是出点钱,请隔壁朱家人帮忙挑一下好了。 第91章 打探 也亏得慕天泽不知道沈佳言有这个打算,不然他恐怕要庆幸自己摔断了胳膊,不然就要沦落成挑大粪的了! 这厢慕天泽此刻正跟着李狗蛋,说说笑笑的,已经到了田家冲村口了。 李狗蛋果然是这一块极为熟悉,才进村口,就有村里的小孩跟他打招呼:“狗蛋,你咋又来了?” “狗蛋,上次你骗我的果子吃还跑了,这次你居然还敢来?” “李狗蛋,你今天来得正好,上次你输了赖帐就跑了,今天你送上门来了,再跑试试?” …… 慕天泽和慕玥沉默了。 这就是李狗蛋嘴里说的如何如何受欢迎? 看一声招呼,就围上来的七八个小子,个个都横眉毛竖眼睛,这哪里是欢迎?这分明是要寻仇好吗? 慕天泽深悔,他不该听信李狗蛋的任何一句话的。 还不如他一个人自己寻到这田家冲来,借口寻亲也好,走错路也好,也不至于被围住啊。 李狗蛋面色不改,还很嚣张:“切,就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也好意思要我的强?别逼我啊,逼急了,你们是知道后果的——” 围着他们的七八个小子,气得脸色都变了:“李狗蛋,你还要不要脸?你要是再叫你的表哥,还是不是个爷们——” “就是,有本事,咱们就单挑!” “对,单挑!你们有四个人,呃——”说这话的小子,看了看李狗蛋身边的三个人,一个胳膊断了,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屁孩,剩下的话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还是旁边的人接过了话头:“就跟你李狗蛋单挑,你要是个爷们,就单挑!不然以后见你一次,就叫你一次软蛋!” 说着,几个看着个头比李狗蛋大的,就捏着拳头上来了。 李狗蛋呸了一声:“我又不傻,还能站在这里被你们打不成?” 说完,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臭蛋哥,救命啊,有人要揍你的狗蛋弟弟啦——” 那群小子傻眼了,回过神来,气得跺脚臭骂,“李狗蛋,你不要脸!你怎么又叫人了?” 一边在后头跟了上去。 一会子,这围着的几个小子,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慕家三兄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形势就突变成了这样,也是愣住了。 回过神来,慕天泽忙道:“阿玥,趁着现在他们都跑了,咱们在村里晃晃,也打听打听——” 慕玥点头,牵着慕天润顺着方才那些小子们跑的方向,慢慢的一边走,一边看这些村民的菜园子。 慕天泽也装作担心李狗蛋的模样,追了几步,然后好像不知道了去路,寻了个和慕玥相反的方向,也慢慢的打探了过去。 慕天泽长得俊秀,加上胳膊受了伤,一般人也不会起疑心。 又听说是跟着东光村的李狗蛋来的,村里有那在门口晒太阳或者干活的老人,也就放了心。 见慕天泽说话乖巧斯文,说是他们家是新搬到东光村的,这次是被李狗蛋带着来田家冲见识见识的。 大人也知道,这村和村之间孩子们到处跑也是常事,想来也是跟过来玩的。 不仅没怀疑,见慕天泽一脸什么都好奇的样子,反正闲着无事,倒是跟慕天泽唠上了。 慕天泽一副城里的孩子,没见过庄户人家的架势,看什么都要问上一问。 慢慢的就将话题引到了甜菜上。 难得看到一个俊秀的城里来的小郎君对这些感兴趣,那些闲着的老人,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这甜菜好生夸奖了一番,还特意指给了慕天泽看。 慕天泽也就顺势又多问了几句,没多久,就套出了不少消息。 起码知道,这村里十户就有九户是种了甜菜的,多的种上一亩的,少的也种上那么一两分地,一年两季,比种别的菜强些。 又说这甜菜产量不错,平日里可以掐叶子炒来吃,成熟了就能吃根茎,甜丝丝的,谁不爱这一口呢。 慕天泽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又问了产量,心里有了数,这才问李狗蛋的姥爷家的方向,说是要去寻李狗蛋。 村里的老人给慕天泽指了方向,他郑重的谢过了人家,才慢慢往李狗蛋的姥爷家走。 李狗蛋的姥爷家住在村子的中心,此刻门前正热闹的很。 李狗蛋的臭蛋表哥虽然比他大不了两岁,却长得人高马大,很有一把子力气。 那是打遍全村小子无敌手,那些小子追着李狗蛋到了全家附近,看到臭蛋出来,就一哄而散了。 有几个倒霉腿短的,被臭蛋给薅住了,按倒在地拿拳头揍呢,一边揍还一边威胁:“一个个胆子肥了?我臭蛋的表弟你们也敢动手?今天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几个小子被揍得哭爹喊娘,李狗蛋还在一旁拍手叫好呢。 见慕天泽慢慢走过来,还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脯,骄傲的道:“我没说错吧?有我臭蛋哥在,这田家冲都不在话下——” 臭蛋有分寸,将这些小子揍得差不多,也就松手让他们跑了。 此刻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慕天泽,见他一副娘们兮兮的模样,还断了胳膊,也就看了一眼,倒是一把勒住了李狗蛋的脖子:“你今天跑来干啥?别是又在家闯祸了吧?上次那事还没得教训?” 李狗蛋撇撇嘴:“臭蛋哥,你们还要念叨多久啊?不是说了吗,我那是上了孙二狗的当了!再说了,连慕兄弟都原谅我了,你们怎么还老提这事啊?” “是吧?慕天泽?” 慕天泽点点头。 臭蛋这才知道,这娘们兮兮的小子居然就是那慕家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将李狗蛋拉到一边:“你带着他来咱们家做啥?” 李狗蛋说起这个,才想起正事来:“对了,臭蛋哥,姥爷呢?姥爷在家吗?” 臭蛋太了解这个表弟了,一看就是闯祸了,胳膊一收紧,勒得李狗蛋几乎喘不过气来,让他老老实实的交代又干啥了? 李狗蛋不敌臭蛋,老老实实的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交代了,最后还委屈兮兮的告状:“我要告我姥爷,我爹娘又在家揍我了——” 臭蛋嗤笑一声:“我劝你还是麻溜的回去!不然你姥爷知道了,你姥爷也得揍你!我看就是姑爹和姑妈揍你揍少了!” 说着还给慕天泽赔了个不是:“我这狗蛋表弟脑子不太好使,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你若是以后要上山,或者采山货的时候,你别跟着狗蛋,你跟着我臭蛋!保管把你照顾得妥妥的——” 第92章 这就是天分! 慕天泽见臭蛋也是个爽快的,忙道:“我知道狗蛋兄弟人直爽没心眼,最是心直口快!这次受伤也是我自己没用!以后表哥若是要上山,顺手的话,能带我去见识见识,就感激不尽了。” 臭蛋觉得慕天泽这娘们兮兮的小子虽然瘦得风吹吹就倒,没啥用,说话倒是文绉绉的怪好听的,也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说得投机,倒是将李狗蛋给抛到了一边。 李狗蛋无聊的拿脚踢石子玩,看到慕玥牵着慕天润从前头拐角处过来,眼睛一亮,几步小跑上前,捞过慕天润,逗弄起来。 慕天润脾气极好,被李狗蛋揉头,捏脸,抛高高也笑嘻嘻的不哭。 慕玥走近,和慕天泽交换了一个眼神,两兄妹就心中有了数。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慕天泽就提出要回家去。 李狗蛋还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带着兄弟过来,自己留下的话让兄弟回去,那还是兄弟吗? 可若留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吃饭,他也做不得主。 毕竟这是姥爷家,又不是自己家。 就是自家,没跟家里大人打招呼,就带人回家吃饭,那也是要挨揍的。 庄户人家粮食金贵,能养活自家人都不容易,哪里有多余的给外人吃? 各家的大人也都会交代自家的孩子,去别人家玩可以,到了人家家里做饭的时候,就该有眼色的回家了。这是礼数和家教问题。 不然吃了人家的饭,家里大人还得想法子还上这个人情。 除了那种极为不讲究的人家,一般人家都会特别注意这个。 慕天泽自然知道,所以主动的提出来要回家,而且理由很正当,说出来这半日了,家里大人恐怕担心了,还是的早点回去的好。 李狗蛋听了,也就不用为难了,高高兴兴地冲着慕天泽兄妹摆摆手,让他们先回去,还托他们给自家爹娘带个口信,说自己回了姥爷家,要多住些日子。 慕天泽看了李狗蛋一眼,深觉他是在作死,本想提醒两句,可看着一旁臭蛋似笑非笑的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也就同情的看了看还一无所觉的李狗蛋,答应着告辞而去了。 回东光村的路上,兄妹两人交换了一下打探到的情报。 慕天泽问过了,这田家冲村子是附近有名的大村落,有差不多百来户人家,每家种甜菜半亩或者二分地不等,甜菜产量很高,一亩地能收四百来斤。 更不用说甜菜的茎叶掰下来能炒来吃,能做咸菜,能晒干了做干菜吃,还能喂猪。 而且这叶子是越掰越长,虽然叶子口感差一些,可架不住它能长,一般人家种这个,粮食不够的时候,掺在粮食里吃,也能保住一家人不饿死。 着实是个好东西。 这么算下来,这甜菜就田家冲一年下来,就能产几千斤呢。 慕玥那边也打听了,她带着慕天润,借口是讨口水喝,也打听你的一番消息,跟慕天泽打听来的消息差不多了多少。 田家冲的地和菜园子看着没有东光村的多,每家的菜园子就那么一点,还多是零碎的,在坡边路边开那么一小块,种上些菜。 而且田家冲的村民,穿着什么的,好像都不如东光村。 到底是女孩子,这些细节方面,观察的比较仔细。 两兄妹这么一路将田家冲的情况整合了一下,心里对田家冲大致有了印象。 住户多,田地少,日子不如东光村的村民好过,所以种甜菜的人多,因为这个东西长得快长得多,能让人不挨饿。 慕天泽心思动得快,隐约就意识到了,只怕沈佳言让他们兄妹来打听田家冲的甜菜,不是随口说的,而是有她的用意所在。 虽然还猜不透沈佳言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慕天泽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这证明沈佳言没拿他们当外人,真有事情了,也能放心让他们兄妹来做不是? 兄妹三人回到东光村,沈佳言已经将那开垦出来的荒地整理了一遍,看上去很像样子了,她也跟隔壁白氏说好了,五个大钱,托白氏的男人帮着将菜园子和荒地都浇上大粪。 白氏乐滋滋的就替自己男人答应了,挑大粪本就不是什么苦力活计,只是味道不好闻罢了,可这算什么?只要自己男人动作俐落点,压根不用一个下午,就能到手五个大钱。 傻子才不干呢! 慕天泽他们兄妹到家,沈佳言已经在做饭了,慕玥见了,也不等人叫,就十分乖顺的进灶屋去帮忙,慕天泽也跟在后头进来,两人一个摘菜,一个添柴火,倒是让沈佳言轻松了不少。 不等沈佳言发问,就将去田家冲打听见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沈佳言忍不住对慕天泽兄妹刮目相看,都才是半大不大的孩子,让他们去打听,其实没抱太大的期望。 没曾想两人居然完成了任务不说,还自带了自己的分析,都能由甜菜和那些菜地什么的,看得出来田家冲的人没有东光村的日子好过。 这就是天分了! 说到最后,慕天泽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后娘,你打听这些是要做什么吗?还有需要我们兄妹做的事情没有?我们什么都能做的!” 沈佳言知道慕天泽聪慧,可是不知道他竟然如此的敏感,想了想,以后她真要用甜菜炼制白砂糖的话,肯定是瞒不过慕家兄妹的。 更何况,她是个寡妇,好些事情还不好由她出面,还得慕天泽出面。 这件事怎么都绕不开他们去! 而且兄妹俩这么聪明,与其防备他们,倒不如利用他们的聪明为自己所用。 先就给他们略微透个底,也正好试探试探他们。 因此只含含糊糊的道:“让你们打听这些自然是有用!我如今心里有些赚钱的想法,只是目前还不成熟,还得再等一等,让你们打听甜菜的事情,也是为了日后赚钱做准备!你们心里有个数就好!以后有什么关于甜菜的消息,多留点心。” 慕天泽眼神一动,立刻就明白了,只怕是自己胳膊受伤一事,家里嚼用困难。 光靠着上山采摘山货草药什么的,也只能混个温饱,再出点什么事情,这个家就扛不住了。 所以逼得沈佳言不得不另想法子赚钱。 说来还是受他们兄妹三人连累!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着急! 垂下了眼睛,慕天泽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不管后娘要做什么,只要有需要他们兄妹的地方,就算再难,他们也要咬牙顶上才是。 因着慕天泽兄妹这趟任务办得漂亮,沈佳言中午就蒸得二和面的菜饽饽,又打了一碗蓊菜鸡蛋汤,蓊菜梗用豆豉辣椒爆炒,掰开饽饽,将豆豉蓊菜梗夹到饽饽里,咬一口下去,又香又代金。 再来上一口鸡蛋汤,舒坦得不行! 第93章 抓蜈蚣 吃了午饭,慕天泽去李家送口信,说李狗蛋要在田家冲住几天。 全氏的脸当场就黑了,谢过了慕天泽,给他抓了一把沙土炒黄豆将人送走了,回屋去跟李老娘说了几句,就收拾了衣裳回娘家去了不提。 这边朱家老大等下午太阳没那么烈的时候,就跑到了慕家来掏旱厕。 因为沈佳言爱洁,慕天泽三兄妹挑剔的缘故,慕家的旱厕在东光村来说,都是首屈一指的干净。 这俗话说的好,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庄户人家这粪土都是宝贝,多少节约的人,那大小解都不肯在外头的,就怕肥了别家的地。 憋得脸通红,也要憋回家上。 之前因为原主不种地不种菜园子,这每年两季掏旱厕,都是谁家帮着清理,这粪水就是谁家的。 今年这才自家要用了,让那还等着白嫖慕家旱厕的人家,十分的失望。 因为菜园子就在慕家院子旁边,这风向一变,那味道就往慕家院子里灌。 薰得慕家三兄妹是头昏眼花,心中作呕。 若是之前,肯定要大闹一番,不许人在菜园子浇粪水才是。 现在他们兄妹知道,家里艰难,以后吃用的菜蔬,都指望着菜园子出产呢,为了不饿肚子,只能忍着。 还是沈佳言看他们兄妹三都白着一张脸,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尤其是慕天润,一贯笑嘻嘻不生气的红润润的小脸蛋,此刻也白着,还拿手捏着鼻孔,只张着嘴呼吸,就跟那断水的鱼一样可怜。 索性让他们兄妹三去附近山坡逛逛,若是得闲,带两根柴火下来,也算是一趟差了。 慕家兄妹三人如蒙大赦,捏着鼻子飞快的窜了出去。 这味道好几天才散去,这几天一家子上下都被熏得没了胃口,晚上都睡不踏实。 好容易味道没了,沈佳言从全氏那里移栽了甜菜苗过来,浇上水后,农活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菜园子经过这几天勤快的浇水,也慢慢有了些样子,栽下去的菜秧,成活率还算不错,茄子,辣椒还有西红柿什么的站住了。 撒下种子的,也都生出来一点点的绿芽,看着就喜人。 慕天泽被熏陶了几天,洁癖也被治得差不多了,因着家里别的事情帮不了忙,索性就带着慕天润天天在菜园子晃荡,看到有杂草虫子什么的,顺手就给扯掉了。 小鸡仔也抱回家了,一共养了十来只,两只公鸡,剩下的都是母鸡。 都才拳头大一点,黄绒绒的毛褪去了一半,灰突突的羽毛又还没长全,是最丑的时候,偏每天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 每天从菜园子抓出来的虫子,都不会丢,直接就拿回来喂鸡。 沈佳言记得好像听说,这给鸡多喂虫子和蚯蚓,鸡不仅长得快,等到生蛋的时候,特别能下蛋。 就在慕天泽面前提了一嘴,慕天泽每天在菜园子晃一圈,看看甜菜,剩下的时间,就带着慕天润,别个小铲刀,带个小竹篓子,去挖蚯蚓去。 慕天润倒是十分喜欢这个活动,折了两根树枝,看到虫子和蚯蚓,就夹到小竹篓子里去,回家喂鸡。 尤其是过了几日,沈佳言又抓了两只鹅回来,慕天润每天恨不得跟鹅吃住在一起。 每天一早,两只鹅就摇摇摆摆的跟在慕天润后头,菜园子巡视一圈,然后跟着慕天润在村口附近溜达。 到了晚上,两只鹅又跟在慕天润后头,摇摇摆摆的回来。 也算是沈佳言运气好,甜菜栽好了第二天,就乌云密布,天气闷热,天空黑压压的,还能看到黑色的云层中,时不时有闪电划亮天空,再过一会,就有沉闷的雷声响起。 天气有些闷,怕下大雨,都不敢出去,只坐在廊下看着天空发呆。 外头却远远的传来了欢呼声,到了下半晌,就有人来敲门,是隔壁的白氏,来约沈佳言去抓蜈蚣去。 沈佳言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了白氏的解释才知道,这天气闷热,打雷不下雨,地下的蜈蚣就藏不住了,纷纷会从阴暗的墙角的,地缝里钻出来。 这个时候,胆子大的人,就可以去抓蜈蚣了。 工具也简单,穿上鞋子,裤腿什么的包扎紧,然后拎一个小桶,里头倒上一点酒,再带上自制的两片长竹片就行了。 往那山路上去寻,找对地方了,随处都可以看到满地密密麻麻的蜈蚣。 眼疾手快,用长竹片将那蜈蚣夹起来,丢到桶里,因为桶里有酒,蜈蚣丢进去就被熏晕过去了,也不怕它们爬出来。 若是运气好,傍晚到一夜的功夫,可以抓几百上千条的蜈蚣。 等到第二日雨过天晴的时候,将蜈蚣拿竹签子挨个的串好,然后再太阳下晒干,卖到药铺去,也是一笔收入。 干这种活计的一般是男人,女人多怕这些多足的东西,尤其还有毒,被咬上一口,运气好,涂点土药,疼肿上几日就好了。 运气不好,直接死了也是有的。 每年到这个时候,胆子大的人,想挣一点钱的,还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尤其是半大的小子们,初生牛犊不怕虎,个个摩拳擦掌,就指望多捡几条蜈蚣,能挣几个大钱买点糖甜甜嘴呢。 白氏是村里难得敢跟男人一样去抓蜈蚣的女人,她如今看沈佳言对口味,又知道她家最近开销那么大,估计手头不活泛,就想着也带一带她,好多点进项。 沈佳言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蜈蚣她当然不怕,她也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倒是来了兴趣。 让慕天泽带着慕玥她们在家好好的呆着别乱跑,自己学白氏,也换了一身利落的打扮,将裤腿扎紧,拎了个木桶,在柴火堆里寻了两片竹片,又把慕天泽调和药粉的酒倒了一点在桶底,就兴冲冲地跟着白氏出门了。 果然,出得门来,村里的路上,村口,已经有不少差不多打扮的村民,都在抓蜈蚣了。 运气好手脚快的,已经抓了一桶底了。 白氏以前跟着自家男人,总是被嫌弃动作慢,今年有了同伴,索性就不跟自家男人一起,带着沈佳言往村口外走。 这村口还没多少人,只是几个小孩子在捡,不时发出大呼小叫声。 第94章 慌不择路 沈佳言跟在白氏后头,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土路中间,有好几条黑红的蜈蚣在地上爬。 白氏眼睛一亮,上前就拿竹片子将蜈蚣夹起来丢到木桶里,一边招呼沈佳言:“妹子,手要准要快,注意些,别被咬到就行。” 沈佳言自觉自己是不怕蜈蚣的,可真碰上了,还是有几分心怯,忍了一忍,深吸了一口气,也拿着竹片子,俐落地夹起一条蜈蚣就往木桶里一丢。 蜈蚣本来还在挣扎,一丢到木桶里,被那酒味一熏,就软趴趴的不动了,沈佳言这才不由自主的小松了一口气。 开了一个头,后头就好办了。 两人手脚轻快,很快就将这几条蜈蚣给抓到木桶里,继续往前走。 白氏还在给沈佳言介绍:“这样的好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天,咱们可得抓准了机会。我看这雨离咱们这里还远,说不得今晚都下不下来,到时候咱们打着火把来抓,一晚上好不好的,也能抓个几百条呢。” “这蜈蚣大的一个大钱三条,中等的,一个大钱五条,小的一个大钱十条,一晚上就能将家里一个月的嚼用挣出来!多好的事情啊!你说是不是啊,妹子?” 沈佳言没想到这蜈蚣居然还挺值钱的,都是轮条卖的,心里大致算了一下,也兴奋的点点头。 再看蜈蚣,也不觉得有多渗人了,看着那满地爬的都是钱啊。 出了村口后,再往前头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山路上,密密麻麻爬的都是蜈蚣,若是密集症患者看了,能当场厥过去。 可在沈佳言和白氏眼里,这都是叮当响的铜钱啊。 也顾不得多说,两人手拿着竹片子,不停的往桶里捡。 天还没黑,两人就捡了大半桶,再看前头已经没多少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回去换个桶吃点东西垫吧一下,然后打上火把,决战到天亮。 回家后,慕天泽兄妹三看到这大半桶的蜈蚣,黑红一片,在桶里蠕动,真是看一眼就心中欲呕,头皮发麻。 有心劝沈佳言不要去了,可一听说这蜈蚣居然三条就能卖一个大钱,兄妹三再看那蜈蚣,顿时就觉得顺眼了许多。 慕玥知道大哥胳膊还没好,是不能去的,她虽然还有些害怕,可也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沈佳言断然拒绝了,她好不容易才跟上白氏的节奏,两人一起抓蜈蚣挺好,带上慕玥,万一再碰到那种路上全是蜈蚣的阵仗,慕玥被吓出个好歹来,她还得照顾她,岂不是耽误了赚钱? 晚饭慕玥是做好了的,她随便垫了一下,然后又换了个桶,里面倒上多一点的酒,又检查了一下扎紧的裤腿,怕半夜下雨,还带上了斗笠,这才拎着桶出了门。 这一夜,沈佳言跟白氏几乎走到了田家冲,桶里几乎都捡满了,迟迟未落下来的雨也终于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看这雨势,就急忙往家赶,还没到村口,那雨就哗啦啦的从天上往下倒。 两人都带了斗笠,此刻也没啥用,索性取下来,盖在木桶上,免得浇着那些蜈蚣了。 顶着大雨回家,才到院子门口,听着脚步声的大黑和小白就叫了起来。 一直半睡半醒的慕天泽听到动静,翻身而起,撑着黄桐油伞出来听了听,一把拉开了门,风裹着大雨一下子扑面而来。 沈佳言都顾不得跟白氏说话,因为一张嘴,雨水就往嘴里灌。 只挥挥手,两人就各自回家了。 身上已经被淋透了,四五月的天,白天还好,这晚上淋湿了,风一吹,浑身鸡皮疙瘩就都竖起来了。 沈佳言将木桶拎到了偏屋里,又寻了木板将木桶盖好,压上了一块小石头,免得蜈蚣爬出来了。 出来,慕天泽已经在灶屋里点上了灯,又点燃了灶膛里的火,正在烧水。 见沈佳言出来,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裹在身上,曲线毕露,顿时脸涨得通红,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只含糊道:“后娘,后头锅里还给你热着一个咸菜饽饽,这热水也烧上了,一会子洗个澡,别着凉了。” 说到这里,越发的不自在,顺着墙脚就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道:“我,我先回屋去了,有,有什么事情,叫一声就好——” 说着,慌乱中,都没看路,撞到了门框上也顾不得,跌跌撞撞的就跑了。 沈佳言莫名其妙的看着慕天泽慌不择路的背影,再回头打量了一下子自己,有些明白了。 嗨,就这个时空的这衣服,中衣加外衣,又是粗布,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湿透了也看不出来个啥。 更何况,她这具身体还没发育呢,前胸后胸一样平,一眼看出,不看头,都分不前后来,能看出个啥来?还能慌成这样? 不过到底是古人,这方面格外注意,她以后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但是现在,让她先吃点东西吧? 洗了洗手,往灶膛里添了点柴火,在后头锅里将温着的一个咸菜饽饽拿出来,已经凉了,不过她也不是那挑剔的人,三两口就下了肚,又喝了一碗茶,算是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在灶膛门口烤着火,等水烧热了,拎着水进了她的屋子里。 还好原身有一个浴桶,将热水都倒入浴桶,然后整个人浸入热水里,顿时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泡了半天,将身上的那点子寒气尽数给泡了出来,手脚都泡皱巴了,这才起身,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累得不行,直接就爬到床上睡着了。 至于那一浴桶的水,等醒来再收拾吧。 这一觉睡得极为绵长,等她醒来,外头天光大亮,雨已经停了。 翻了个身,就听到外头院子里,不时有小鸡仔咕噜噜的声音,还有慕玥小声说话的声音:“阿润,带着你的鸡和鹅出门去,别在院子里吵着后娘睡觉了。” 大黑和小白极为通人性,听慕玥说了这话,还低低跟着呜咽了几句,似乎是在附和。 慕天润答应了一声,然后院子门开了,小鸡仔咕噜噜的声音也就渐渐的听不见了。 慕玥才又担心的道:“大哥,这后娘这会子了还没醒,别是昨天着凉病了吧?要不要去看看?” 慕天泽似乎也有几分犹豫。 沈佳言听了,忙翻身起床,推开了窗户,就看到雨过天晴,太阳应该是才刚从云层里出来,白花花的,看着晃眼。 第95章 胆大心细,有前途 屋檐上的水,还在滴答滴答的从上面滴下来,落在院子里台阶下昨夜雨水滴落形成的小坑里。 院子里的野草经过了昨夜大雨的滋润,今天显得格外的精神。 泥地上,满地都是小鸡仔踩过的竹叶形的脚印,还有大黑和小白踩得梅花印记。 迎面吹过来的风带着雨后树叶草木的清香,还有淡淡的水腥味,让人精神一振。 见沈佳言醒来,慕玥忙吧嗒吧嗒的跑了过来,关切的看了一眼,见沈佳言气色还好,也就放下心来了。 小心翼翼地开口:“后娘,饭在锅里?还温着呢!要不要先吃饭?” 沈佳言点点头,出来洗漱了一番,慕玥已经将温着的饭菜都端了上来,简单的一大碗粥和一碟子咸菜。 慕天泽本来是坐在廊下的,在沈佳言出来之前,就躲到屋里去了。 沈佳言也不管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想法奇怪,只怕一时觉得不好意思,多问几句反而不美,不如当作啥事没有,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吃了饭,让慕玥收拾,她去看了一下偏屋里的那些蜈蚣,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反正没怎么动,先放下心来。 又去隔壁寻白氏问了一下,那蜈蚣要怎么用竹签子穿好,看白氏操作了一番,心里有了数。 回家来,先去村口的那片小林子里,寻了几根山竹子砍回家。 然后拿蔑刀将竹子的枝叶削掉,露出竹竿来,再将竹竿劈开两半后,两手握住劈开的竹竿用力一扯一抖,长长的竹竿就被扯成了两条竹片。 如此几次,将这些竹片劈扯成了细细的竹条,两面削平,然后再切成了长短一致的细竹片。 家里人手多,尤其是小孩子多的,还能帮着将竹条两面削平打磨,去掉毛刺。 可慕家人手本来就不多,慕天泽还一只胳膊不好使,慕玥和慕天润也指望不上,沈佳言索性也就懒得打磨,一会子注意保护手也就行了。 又让慕玥和慕天泽去烧上一大锅滚水来。 这个时空没有橡胶的手套,沈佳言就拿粗布条子将手掌和手指头都裹住了。 又将那两个装蜈蚣的桶给拎了出来,将上头压着的木板揭开,一股酒气,夹着着难闻的腥气扑鼻而来。 寻来一个之前慕家人留下没带走的木盆,冲洗干净,等锅里水开了后,将蜈蚣从桶里倒进木盆里。 然后舀来刚滚的沸水,哗啦啦的倒在木盆里,那蜈蚣就被烫死了。 将烫死的蜈蚣捞出来放在一旁晾凉备用。 再寻出剪刀来,将蜈蚣的尾端剪掉,然后将那细细的竹片拿一片,先用剪刀剪成一端尖角,将蜈蚣翻过来,插入蜈蚣的头部,另一端顺着蜈蚣的身体长度比划到尾部,然后再用剪刀剪成一个尖角,插入蜈蚣的尾部,再翻过来一顺,蜈蚣就平平整整的被细竹片给撑住了。 因为蜈蚣已经烫死掉了,只要小心些,别被它的毒钩划伤就行了。 开始沈佳言徒手捏着蜈蚣,心里还有发毛,几条穿好后,就已经麻木了,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 开始慕玥还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后来见沈佳言动作熟练,没一会子,旁边就穿好了几十条的蜈蚣,犹豫了一下,也搬过来一条小板凳,又从自己屋里找出来一把剪刀来,坐在了一旁。 两只手虽然抖得厉害,可还是拿过一条蜈蚣来,也学着剪掉了尾部,将蜈蚣反过来慢慢的穿好。 一条穿好,花了起码五六分钟,好几次还差点戳了手,几乎没急出一头汗来。 不过慕玥虽然胆子小,但是心细,动作慢一些,却没出错。 穿好几条,抬头,对上沈佳言打量的眼神。 沈佳言倒是没想到,慕玥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也能干这活?看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亮晶晶的眼神,似乎求表扬似的。 顿了一下,想了想,小朋友似乎都喜欢表扬?老话怎么说来着,泥鳅要捧,娃娃要哄,那就哄两句? 咳嗽了一声,慢吞吞的道:“做的不错,胆大心细,有前途!” 慕玥没想到沈佳言会表扬她,顿时眼睛越发明亮了,小脸一红,抿了抿嘴,将翘起的嘴角给硬是抿下去了,越发来了劲头。 慕天泽帮着烧完水,就呆在灶屋里磨蹭,不敢出来。 好半天,实在是呆不住了,团团转了许久,从门口里探头出来一看,发现慕玥也正在穿蜈蚣呢,忍不住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打死也没想到,自家这斯文秀气的妹子,怎么也敢下手? 平日里不是见到毛毛虫都会尖叫的吗?这是肿么了? 再一想,家里两个女人都在干活,他一个男人却窝在屋里,太不象话了。 只得硬着头皮出来,还不敢看沈佳言,只瓮声瓮气的问:“后,后娘,我能做些什么?” 沈佳言看了看,太阳此刻正好,院子里积的一点水,已经都晒得差不多了,这蜈蚣穿好了还得晒好。 慕天泽别的干不了,这个应该没问题啊,让他去偏屋找了两床破烂的席子,拿到外头去拍了拍灰,用扫帚刷了刷,然后摆在院子里,将穿好的蜈蚣摆上去晒。 慕天泽点点头,也不多话,去寻了席子出来,拍打扫干净了,又将晒架子搬出来搭好,再将席子铺了上去后,才拿蜈蚣往上面铺晒。 估摸着他是有几分强迫症在身上的,那蜈蚣都按照个子大小分开摆放,大的摆一边,小的摆另外一边,每一条中间的缝隙肉眼看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十条中间有明显的分割,看上去又好看,又容易数清楚。 等到慕天润带着他的鸡兵鹅将从菜园子梭巡了一圈回来,席子上已经摆了两长条的蜈蚣。 院子里走近了也是一股子说不出的腥味。 几只小鸡仔虽然个头不大,种族基因优势明显,闻着味道,就想凑过去啄两条来吃,被大黑和小白低吠着赶跑了。 两只狗崽子实在是通人性,都不用沈佳言吩咐,就守在附近。 将小鸡仔和鹅赶走了,又趴在了地上,你咬我尾巴,我咬你腿的玩耍起来。 第96章 再也回不到从前 慕天润年纪小,还不知道害怕,见后娘和哥哥姐姐都在忙活,也想掺和,在一旁缠了半天,才让慕天泽同意让他帮着也摆放穿好的蜈蚣,才罢休。 一家子从午间忙活到了天擦黑,才勉强将几百条的蜈蚣给穿好了。 那边慕天泽最后摆放完,也将数目给统计出来了,这一晚上,沈佳言居然就抓了五百三十多条蜈蚣,大的有两百多条,中等的两百来条,小的也有一百来条。 就这一晚上,好不好的,起码也能有一百文的收入了。 慕天泽心里算了一下帐,倒是越发的悔恨起来,若是自己没有摔断手,不会花去那么多银子不说,起码至少昨晚也能抓一两百条蜈蚣回来吧?这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那边沈佳言让慕玥收尾,将工具收拾好,地也扫干净,装过蜈蚣的盆,桶,还有剪刀,都要洗干净,等吃了晚饭再用滚水煮一煮消毒。 慕玥今天得了沈佳言的赞许,浑身都是劲,虽然弯腰穿了半天的蜈蚣,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了,手也被扎破了好几个口子,都忍住了没吭声。 听沈佳言吩咐,麻溜的答应了一声,就起身开始收拾。 沈佳言见慕家三兄妹这几日表现的都还不错,尤其是慕玥,今天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想着晚上做点好吃的,也犒赏一下三兄妹。 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除了鸡蛋,就剩下灶屋顶上挂着一点腊肉了,这是她从里正婆娘那里买的,没事割一点,算是尝一点肉味,时日久了,就剩下拳头大的一坨了。 索性就全部给取下来,拿热水洗掉了上面薰的黑烟。 然后切成了碎丁,土豆是从村里买的,新鲜的土豆,个头不大,皮都不用削,直接搓洗干净,一刀切两半。 蚕豆这个时候已经口感偏老了,不过还算翠绿,剥壳,露出里头的蚕豆米来,多用水煮一会,里头的蚕豆就煮得又糯又粉。 淘米下锅,煮到断生,将米捞出来,米汤盛起来备用,然后将断生的米饭重新倒入锅里,再撒上一层碎腊肉丁,土豆块,还有煮过的蚕豆,小火焖烧上一会,那腊肉香就透过了锅盖,在灶屋里飘散开来。 收拾好了的慕玥抱着慕天润,和慕天泽两人蹲坐在灶膛前,闻着这味道,就不停的吞口水。 等到饭焖熟了,揭开锅盖,打入四个鸡蛋,然后撒上一把菜叶子,最后再浇上酱油,一点红糖,一点豆豉还有盐调和的料汁,再焖上一会,就能吃了。 这个时候,腊肉的油脂,还有料汁的味道都渗透到了米饭里,结了一层又香又脆的锅巴,再香不过了。 慕天泽一边吞口水,一边摇摆不定。 一边是好吃的,一边是要给慕破军守孝,真是为难。 咬咬牙,忍不住问:“后娘,前些日子,隔壁朱家送蛇汤,你不是说咱们要守孝么?怎么今天又有肉——” 沈佳言嗤笑一声,别的先不论,原主给那慕破军守了一年多,可是实打实的,在原主的记忆中,这男人死了,跟男人无儿无女的女人守一年就能改嫁了,当然也有守三年,或者守一辈子的。 再说了,原主跟慕破军连房都没圆,守了一年多够意思了,还指望守三年还是一辈子不成? 开什么玩笑? 不过沈佳言也知道,今儿个这话得说清楚明白,由慕天泽他们自己选择。 不然若是今儿个她说没事,让他们兄妹上吃了这腊肉土豆焖饭,以后真有个啥,说不得又怪到自己头上。 所以盛饭的手顿了顿,将碗和铲子放到了一遍,正经严肃的道:“按照规矩,我跟你们的爹无儿无女,都没圆房,守上一年就能改嫁了。如今我是自由身,要改嫁还是独自一人,都由我自己,自然不用守这些规矩。” “至于你们兄妹三,按理来说,是该守三年。不过呢,你们也说了,你们爹又不是你们的亲爹,守不守的就看你们自己的心!毕竟谁也不会天天看着你们守孝没守孝!因为都按照规矩,你们别说出门了,也别说上山耍了,都给我在你爹坟旁边搭棚子住得了!” “普通人家,要在外奔波挣钱养活自己,哪里来得那么多讲究?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守孝?守死了到地下团聚去?当然若是你们将来要走读书科举的路子,那就老老实实的二十七个月,一天都别打折扣!若是不打算走这个路子,那就凭心了!” “这饭放在这里,你们要吃就自己盛,要是想守孝,就把那鸡蛋捞一个起来,鸡蛋不属于荤腥,然后自己煮面条子吃随便你们!” 说着自己盛满了一大碗饭,夹起一个荷包蛋放在碗里,又舀了一碗米汤,端到外面院子里去吃了。 留下慕家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锅里那散发着迷人香味的腊肉饭,纠结了。 也不知道他们兄妹在灶屋里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最后三人居然都忍住了,将那一锅腊肉焖饭都给盛起来放在一旁,用米汤重新下了一锅清水面疙瘩汤,就着焖饭里挑出来的鸡蛋吃,也就算一顿晚饭了。 两个大的还能忍得住,闻着沈佳言碗里的饭香,只闷头吃着。 慕天润到底还小,不太懂守孝!只是哥哥姐姐告诉他,这是为了死去的爹爹,他们不能吃肉,虽然心里十分舍不得,还是瘪着嘴答应了。 此刻,吃一口面疙瘩汤,就吸溜一下鼻子,闻一下饭香,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了面汤碗里。 沈佳言能说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再说了,这腊肉焖饭都做好了,总不能丢掉吧?更何况,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而配合慕家三兄妹不是? 今天话彻底说开了,以后她吃点荤腥什么的,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对沈佳言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珍贵宝贵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了自己,断然没有为了死人和他人委屈自己的! 因此她只做没看到慕天润可怜的模样,加上也饿狠了,又多日不曾沾油水,一气干掉了两大碗,只觉得十分满足。 慕家兄妹也知道,论情论理,沈佳言这都不算错,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听沈佳言轻描淡写的说出,守了一年,就可以改嫁,她如今是自由身,改嫁或者暂时单身,都由她自己的话后。 愈发清楚的认识到,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第97章 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慕家兄妹不吃,那些焖饭还剩下一大半,索性也大方的给大黑和小白拨了半碗,拿米汤泡了。 两只狗崽子吃得吭哧吭哧的,头都舍不得抬一下。 剩下的米饭,用筲箕装好,上头盖上蒸屉布,然后拿绳子吊到井里去凉着,这样过夜也不会坏。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晴好。 沈佳言知道这一场大雨后,会有密密麻麻的蘑菇钻出来,正是采摘的好时节。 早上将昨晚剩下的饭热了一遍,吃不完的,拿一个竹筒装好,又装了一大竹筒水,背着背篓就上山去了。 村里的老人和女人们早就上山了。 年纪大的老人不敢上山了,只带着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在附近的山坡上采摘蘑菇。 女人们则进山更深一些,都带着干粮和水,一进山就是一天,趁着这几日雨后蘑菇大肆生长,多采摘些回家。 沈佳言这次进山,跟着全氏和白氏一起,不过进山后,看到了蘑菇,采着采着就慢慢的分开走远了。 沈佳言认识大部分能吃的野生菌,什么喇叭菌,什么青头菌,什么鸡枞菌,什么大红菇,还有牛肝菌和羊肚菌这些野生菌,都极为鲜美。 鸡枞菌极为难得,运气好,能碰到一窝,运气不好,一个摘蘑菇的季节都遇不到。 牛肝菌,红菇还有羊肚菌也是很珍贵的野生菌,本地人才能吃到新鲜的,外卖出去的,那都是晒干了的。 沈佳言运气不错,跟着白氏她们进山没多久就发现了一片青头菌,大家有默契的四散开去,开始还能听得到人说话,慢慢的身边就只剩下自己了。 采完青头菌,沈佳言穿过一片松木林,就看到前头一片焦黑的山地,估摸着是雷电击中了松木起火,然后将这片树林烧了一片,不过幸运的是,大约是雨水也大,将这火势给控制住了。 饶是如此,这山火也烧出了一大片空地,横七竖八的躺着焦黑的松木,土地山石都烧黑了,不过经过雨雪的滋润,土地上冒出来一层嫩绿的小草,将这些焦黑的土地遮盖了不少。 草丛里还不时盛开着一丛丛的野花,颜色绚烂,虽然经过昨夜的一场暴雨打散了一些花瓣,可太阳一出来,风一吹,又摇曳多姿起来。 踩在这些草从上,昨夜没干的雨水和今天早晨的露水,很快就将鞋子和裤腿都打湿了。 可沈佳言一时顾不得这些,她发现了这一片草丛里,居然长着不少的羊肚菌。 这可是好东西! 环顾一下四周,今天别的不说,就这一块草丛的羊肚菌,都够她采摘了。 果不其然,这羊肚菌泼剌剌的就跟不要钱一样,在草丛里随处可见。 让沈佳言忍不住脑海里就回想起一句话来: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看着这么多的羊肚菌,确实回不去了。 这一大片的羊肚菌,沈佳言觉得卖不卖钱吃不吃都两说,她看着就欢喜,能不吃不喝摘一天不带停的! 拍了拍身边的背篓,沈佳言一脚跨在山石上,做指点江山状:背篓,看这一片,都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背篓没理她,这满心的欢喜无人分享,沈佳言只得叹口气,蹲下来干活。 一朵一朵的羊肚菌,尽数被她收入囊中,采摘野山菌的快乐,真是你想象不到! 羊肚菌娇嫩,采摘下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背篓里,怕压坏了它们,隔一层还铺垫了一层树叶。 采摘起来,眼里只有羊肚菌,完全忘记了一切。 等到附近最后一个羊肚菌被收入囊中,抬头一看,已经日上中天了。 沈佳言两腿发麻,眼睛发花,几乎都涨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扶着旁边一棵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意识到口干舌燥,脸被晒得发烫,整个人都快着了一般。 歇了一会,恢复了一点元气,从那些被雷劈黑烧焦的松木上,折下了几根被晒干了树枝,又寻了块干些的地面,扯了一把干草,用火石点燃,将树枝架了上去。 等火升起来,她将装着午饭的竹筒靠着那火堆边,等着慢慢加热。 又扯了几片还沾着水滴的大树叶子将手仔细的擦洗了一遍,看着干净了,这才掏出装水的竹筒来,一气灌下去了半筒,才算缓解了干渴到冒烟的喉咙。 等到那些树枝烧完,她将热好的午饭拿出来放在一旁等凉一些了再吃,又从旁边扯了些还带着泥巴的草盖在了那些已经熄灭的灰堆上,确认火堆一点火星都没有了才收手。 没吃完的腊肉焖饭,在竹筒里被火这么一烤,打开后多了一点竹子的清香,越发的可口起来。 吃完饭,沈佳言确认了一下方向,又继续钻入山林中寻找起野山菌来。 也许是那么大一片羊肚菌用光了她今日的运气,下半晌,沈佳言也就零零碎碎的捡到了一些青头菌。 不过下山的时候,倒是运气不错,碰到了一丛鸡枞菌,大约有十来多朵,算是意外收获了。 时候不早了,村里的女人们也都陆续下山了,越往山下走,人越汇集。 彼此都打着招呼,说笑着,也看看对方的收获。 沈佳言以前低调,若是之前,肯定要遮盖一二,免得招人嫉妒。 不过有了县太爷的牌匾后,就不用事事都藏着掖着了。 那些女人们看到她那几乎满筐子的羊肚菌,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都忍不住嘀咕,她一个小寡妇,咋运气这么好? 要知道村里最能干的女人,今天收获也不过是大半筐的青头和喇叭菌,还有一些牛肝菌。 运气不好的,今天连小半筐都没捡到,都还是些不值钱的。 再看沈佳言筐子里的羊肚菌和那十几朵鸡枞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白氏和全氏也从山林里钻出来,赶上了大部队,看到沈佳言的收获,也是惊讶得不行。 她们俩算是个中好手,今儿个也觉得运气不错,可也只采到了青头和红菇,还有一点牛肝菌。 不过两人倒是没多想,反而拍了拍沈佳言的肩膀:“运气不错,明儿个咱们跟着你走,说不定也能走大运呢!”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其他女人,有那心眼子转得快的,也立刻堆起了笑脸,跟沈佳言搭讪套起近乎来。 这每个人的运道说不准,万一这沈寡妇真就与运气好,明天跟着她岂不是也能采到好东西?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围在沈佳言身边的人多了不少。 有说有笑的下了山,各自回家去了。 白氏跟沈佳言顺路,等到路上只剩下她们两人了,才哼了一声道:“你别跟那些眼皮子浅的婆娘们一般见识!这进山采摘野山菌,凭的就是自己的本事和运气,又不是采她家的东西,一个个心疼成那样!就算你不采,没那个运气,只怕都烂在山上了,也轮不着她们!” 沈佳言一笑,并没有将村里那些女人的嫉妒放在眼里。 第98章 邀约 不过见白氏劝她,好意还是笑纳了,反手从筐里捡出一把羊肚菌来塞给了白氏,让她带回家去晚上一家子打个汤尝尝鲜也好。 白氏也不客气,接了过去,顺手还了一把牛肝菌,让她也尝尝。 听到沈佳言的脚步和声音,大黑和小白早就从院子里窜了出来,只围着沈佳言摇头尾巴晃,高兴的不行。 进了院子,慕天泽带着慕玥正在收晒在席子上的蜈蚣,这蜈蚣要彻底晒干,才能卖到药铺去。 村里腿脚不便的老人和孩子,都在家晒蜈蚣。 慕天泽兄妹三人也是如此,比别人家的还尽心些,三人轮班在廊下守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太阳下山了,就忙着将蜈蚣收起来。 见沈佳言回来,背篓解下来,围上来一看,羊肚菌和鸡枞菌他们还是认得的。 当初在县城的时候,会有附近的山民采摘这个到县城卖,府里的采买碰着了,都会买回府里让他们尝鲜。 如今再看到,回想起那菌汤的美味,忍不住都吞了吞口水。 不过都知道这是要卖钱了,就算再馋,也没开口央求沈佳言留一点自家尝尝。 慕玥给沈佳言端了一碗凉茶,沈佳言接过来一气喝了,缓过劲来。 将白氏给她的牛肝菌放到一边,又将羊肚菌拣出来一把,还有几株青头菌也挑了出来,交给慕玥,让她拿去清洗。 顺便把饭做了,这野山菌等她来炒,不然以慕玥的实力,怕这好东西都给糟蹋了。 自己搬了小板凳,收拾起野生菌来。 这些野生菌不能就这么放着过夜,得赶紧收拾出来。 野生菌娇贵,要想存放,不能水洗,鸡枞菌根部的泥巴,要拿小刀轻轻的削掉泥巴,然后从中间撕开,摊在簸箕上。 羊肚菌根部的泥巴大多已经干了,拣出来放在筛子里,轻轻的筛掉它们根部的泥巴和松针碎叶后,也均匀摊在了圆圆的簸箕上。 因为不是白天,晚上湿气也大,这些野生菌还得用炭火慢慢的烘一烘,不然怕过一夜就坏了或者长霉了。 等她将这些野生菌都收拾好,就等着烘干了,慕玥那边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沈佳言来炒菜了。 难得吃这样的新鲜纯野生的山珍,沈佳言也十分的激动,连油都多倒了一点下锅。 放蒜片爆香,然后放入切好的青椒丝,炒出香味后,将切成片的牛肝菌丢进去一起翻炒,放一点点酱油,炒均匀后,放一点清水,炒几分钟,等牛肝菌熟了,就可以起锅了。 青头菌也是如此,家里没肉,只能清炒,即使是清炒,也十分味美! 那羊肚菌新鲜的很,直接煮汤,先起油锅,放蒜片炒香,然后放羊肚菌翻炒,再倒入适量的清水进去煮开,等到闻到香味,就可以盛出来了,这汤味道也是极为鲜美。 就这三道菜,端上桌来,一筷子入嘴后,大家吃饭的速度几乎都提速快进了一倍。 这个时候的东光村,几乎家家户户的上空都飘着野生菌的香味,全村如同过年一般,尤其是孩子们。 趁着天还没黑,端着自家的饭碗跑出来,跟小伙伴攀比着谁家做的菌子香,品种多。 不过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将牛肝菌和鸡枞菌还有羊肚菌做给自家吃的,这个老值钱了,自然是要烘干了卖钱。 一般都是做点喇叭菌,或者青头菌,就算是打牙祭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村里的女人们天天都上山,男人们得闲了,也进山去寻摸。 他们胆子大,能走进更深处的大山里去,收获也比女人们多一些。 慕家三兄妹也跟着慢慢学会了修整沈佳言采回来的各色野山菌,三兄妹都个有分工。 慕玥负责将野山菌根部的泥巴修掉,慕天泽则是负责烘烤野生菌看火,慕天润也安排他白天里就守在院子门口,看着门口晒得蜈蚣。 沈佳言每天都有收获回家,院子里的那点空地已经不够晒蜈蚣和野生菌了。 只得将蜈蚣搬到院子外头来晒,又怕村里的鸡鸭将蜈蚣吃了,又怕有那手脚不干净的将蜈蚣给顺走了,索性就让慕天润带着大黑小白守在门口。 慕天润基本就是个吉祥物,有大黑和小白,只要远远的有人经过,它们就警惕的爬起来冲着那个方向叫上几声。 更不用说鸡鸭什么的,还没靠近,就被大黑小白给赶得扑愣愣跑了。 那一场大雨过后,天气一直放晴,山里的野山菌也越来越少了,每次上山的收获越来越少,运气不好的,进山一天,只能寻到一个背篓底回来。 大家也就不再进山了,只专心将采摘回家的野山菌给烘干收藏好,等着赶集的时候卖给收山货的商人去,上半年的嚼用就出来了。 沈佳言也随着村里的人,不进山了,在家里将这一段时间的收获给整理了一下。 不说蜈蚣,就是这些野山菌,天天晚上烘烤,白天晒,这一段时间,居然也积攒下了几十斤干货来。 正琢磨着要去镇上或者县城一趟,将这蜈蚣和干野山菌给卖掉换钱,隔壁白氏就来邀约,明日一早就去镇上去。 沈佳言自然答应不迭,想了想嘱咐了慕天泽兄妹几句,她明天去镇上,然后还要去一趟县城。 县城的干野山菌肯定比镇上的价格要高,若是数量不多,倒是没必要去县城,可她家这存货有几十斤,那差价可不少了。 更何况,她打算炼制白砂糖,这些时日,就该将炼制白砂糖的器具都置办齐全了。 总不能等到甜菜都成熟了,她才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吧? 也不知道那些器具要多少钱,她手头剩下的银钱不多了,实在不行,只能在县城冒险寻个可靠些的买家,卖一两个菜谱出去,以解燃眉之急。 镇上卖菜谱容易被人发现,去县城就好多了。 慕天泽兄妹听说沈佳言要去县城,倒是也没多想,只觉得沈佳言是想去县城卖干货,能多卖些钱。 因此都拍着胸脯保证,好好看家,绝对不会再出事,给沈佳言添麻烦。 第99章 光天化日的,你抢东西不成?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白氏就来敲沈佳言的门,催她快一些。 昨儿个她们就跟村里有牛车的那一家说好了,一人出三个大钱,雇那牛车将她们和晒干的货物送到镇上去。 牛车不大,除了她们还有别人,要是去迟了,只怕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了。 沈佳言昨晚就将东西都收拾整齐了,两个大背篓,一个里头装着晒干的蜈蚣,一个里头装着各式的布口袋。 沈佳言心细,每一样的野山菌都分开装好不说,还提前筛选过一边,那些破损品相不好的,都被她筛选下来,留着自家吃,品相完好的才装在口袋里拿去卖。 到了村口老槐树下,牛车已经在等了。 车上已经有了人,白氏和全氏也都正在牛车边,将自家的东西往车上放,看到沈佳言过来,忙招手。 一边还给她腾挪出了放背篓的位置,又在两人中间给挤出来一个人的位置让她坐下。 因为有货物,牛车也搭载不了几个人,看着位置都坐满了,赶牛车的男人也就吆喝一声,扬起鞭子出发了。 天这个时候才蒙蒙亮,坐在车上的都是本村的婆娘,寒暄了几句,就开始从怀里摸出早饭来吃。 起得太早,怕耽误了时间,大家都是带着早饭,有的是昨晚剩下的馒头,有的是早上烙的饼,也有的是菜窝头。 讲究一点的还带上一竹筒热水;图个方便的,也就从水缸里直接舀凉水带上,一边啃馒头窝头,一边喝水,能吃饱就没啥可挑的了。 那家里艰难一些的,不仅舍不得出钱坐牛车,靠着脚力走到镇上去,更不用说吃早饭了,要趁早赶到镇上将东西卖出去,再匆忙赶回来,还能赶上中饭,省上一顿。 就着早上凉凉的山风吃完早饭,一群女人在,也不会闲住嘴,七嘴八舌的说起闲话来。 最近村里大家都忙,也无甚八卦,大家关心的不过是这野山菌今年的价格,话题自然也绕不开这个。 有的婆娘高兴,今年的收获比往年多,能多卖出几十个大钱,也能割一点肉回去给家里老小打打牙祭。 也有那经验的婆娘在担心,说今年得亏老天爷开眼,风调雨顺,采到的山菌子是比常年多,就怕那些外地的商贩趁机压价。 往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 这话一出,本来还高兴的几个婆娘顿时又忧心忡忡起来。 沈佳言一听这里头有故事,小声的跟一旁的白氏和全氏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四方镇下头的十里八乡都村民,采摘山货什么的卖到镇上,大多是趁着赶集的时候。 卖给镇上的富贵人家或者是镇上的酒楼里头。 唯有春秋两季,镇上会来外地的商贩,收购各色的山珍野味。 上半年基本就是这个时候,收购各色山菌。 下半年则是山菌干果和各种皮毛野味。 这些外地商贩要求又多,价格还给的不高,最可气的是,还联合了那些富贵人家的采买和酒楼的采买,一起压价。 庄户人家没个门路,就算知道这价格被压低了,可也没地方申冤去,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卖给那些外地的商贩。 开始他们也不知道,看商贩都是一个价格,也就老老实实的卖了。 还是村里有人去县城,知道县城那边的价格,比镇上可是多出一倍多来,才知道他们被坑了。 都是普通百姓,知道自己被坑,也只能忍了。 谁让他们没门路,都是没出过远门的,能到镇上就不错了,大多数人一辈子没去过县城,更是没胆子将东西卖到县城去。 有人想跟这些商贩争几句,那些商贩也不怕,直言说,这卖到县城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出路费吧,进城还得交钱呢,不是熟人,谁收你的山货啊?还不如便宜卖给他们,好歹能踏踏实实拿到钱呢。 没出过门不知道的,被这么连哄带吓的,也不敢再多问了。 以他们对那些商贩的了解,只怕今年会以产量多了不值钱又要压她们的价格了。 说起这个来,全氏和白氏也高兴不起来了。 本来一早上愉悦的,即将卖出货物,收到钱的喜悦也打了折扣。 沈佳言不知道原来这些商贩居然这么哄骗吓唬人的,若真是这样,那上次她在县城卖出去的山货和药材难道是卖给鬼了? 可见这些商贩心都太黑了。 既然这样,那越发不能将这些山货在镇上卖出去了。 想了一想,又打听那卖蜈蚣的事情,知道这附近村庄的蜈蚣一直都是卖给镇上唯一的医馆,那个老郎中,他家一贯公道,倒是从来不坑人。 这让沈佳言放心下来。 到了镇上,果然,才一进镇子,跟上次来就不一样了。 镇上多了很多陌生的抄着外地口音的人,在镇上最繁华的街道开了好几家的铺子门面,每家门口都有不少闲汉坐着,看到像沈佳言她们这样,一看就是乡下的村妇,背着背篓来卖山货的,就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这个喊:大妹子,有山货卖吗?到我家,我家最公道。 那个吆喝:大姐,到我家,不仅价格公道,还给现钱不赊账,不压称! 还有的不等答应就伸手要把车上的背篓给端下去。 其中一个就摸到了沈佳言的背篓,不声不响的就往下拖。 沈佳言见了,眉头一皱,手里的竹筒啪一下子就敲在了那只手上:“你干啥?光天化日的,你抢东西不成?” 搬背篓的是一个三角眼的汉子,被打到手腕,痛得呲牙裂嘴的收回了手,眼睛一瞪,蛮横的道:“你这婆娘好生没道理!我是看你们这一车都是妇道人家,搬着这样的背篓费力,好心帮你们搬下来!怎么你不仅不谢我,还打人啊?” 车上的婆娘,别看在村里家里都是厉害的,到了镇上,无端就先软了三分,那气都泄了一半,看那汉子蛮横,旁边那一堆闲汉围着,越发心里发慌。 不等沈佳言说话,先给她使眼色,拿手暗地里推她:“沈妹子,可是你误会了!那位大哥是给咱们帮忙呢!你才来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快给大哥赔个不是——” 第100章 装孙子多了,也想充爷爷的款 白氏和全氏胆子略大些,于情于理加上几家如今的关系,肯定是要站在沈佳言这边的,听了同村婆娘这话,立刻就反驳道,“沈妹子第一次来,哪里知道这些个?这换做谁不被吓一跳?就这么一点事情,也值得赔不是?” 那三角眼的汉子听了同村那婆娘的话,见这一车都是女人,又心思不齐,越发蹬鼻子上脸来了劲:“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王老五难得一次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以后我王老五还怎么在这镇上混?我还要不要面子的?不过看在你们都是一群女人的份上,我也不跟你们多计较了!你们都是出来卖山货的吧?给你们个面子,今儿个将你们这山货都卖给我家,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不然,哼哼,我倒要看看,谁敢买你们的山货,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这话一出,那些女人都吓坏了。 她们起早贪黑这么些天,累得半死,为的是啥,不就是将手里的山货卖出钱来吗? 这要是因为沈佳言,她们辛辛苦苦采摘的山货卖不出去了,那岂不是白忙了一场?家里一家子老小都还等着她们的钱回家去呢。 都慌了手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好。 虽然她们也明白,这王老五只怕就是歪缠,想要低价收她们的山货罢了。 她们心里自然也是不乐意的,谁不想多卖一点钱啊?只是这在人家的地头上,尤其是那王老五一番话后,周围那些闲汉都笑着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态度,倒是让她们心里没底了,这要是不卖给这王老五,是不是就卖不出去了? 有那胆子小的,已经心里先就答应了,毕竟比起卖不出去,少卖点钱还是能接受的。 都是平头普通老百姓,她们又没有别的门路和法子,还能怎么样? 有个妇人就壮起胆子问了一句:“那今年山上刚下来的干野山菌什么价?” 王老五翻了翻眼皮,伸出一只手掌出来比划了一下。 那个妇人试探着问:“五十个大钱半斤?” 那王老五嗤笑了一声,一口浓痰吐了出来,拿脚碾了碾,冷笑道:“我看你们这些乡下婆娘,长得不咋滴,想得到是挺美!今年什么年成?那深山老林里野山菌成灾,到处都是,都不值钱的很!还想要五十个大钱?五十个大钱一斤!这还得是顶级的品相才能有这个价钱,差一点的,也就二三十个大钱顶天了!做什么美梦呢!” 几个婆娘听了,顿时心一凉。 这价格,还不如去年的一半呢,去年雨水不太多,菌子也不多,一斤上等的干羊肚菌,能卖一百二十个大钱一斤呢。 就算今年产量多一些,可也不能连去年的一半都不如吧? 几个婆娘都犹豫了,谁也舍不得将自己的心血就这么便宜给卖出去。 尤其是家里等着用钱的,这一下子缩水了一半的收入,连缺口都补不上了,更是不乐意了。 见女人们不乐意,王老五越发得意了,插着腰,十分猖狂的道:“今儿个你爷爷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走遍整个四方镇,也就这个价格!爱卖不卖!今儿个还能出五十个大钱,明儿个,只怕就只有四十个大钱了!越往后耗越便宜!耗到最后,你们倒贴钱,还没人乐意收呢——” 庄户人家的婆娘,最远也就是到镇上来赶集卖个山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被那王老五三言两语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眼泪都出来了,互相看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佳言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这镇上买卖山货,倒是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说了算!怎么,青天白日的抢东西没抢成,这是又打算强买强卖了?打量我们看不出来,你是什么货色?平日里偷鸡摸狗游手好闲人人瞧不起,看到就喊打的二流子罢了!” “被人花了两个大钱,雇来看个门,拉个客,就人五人六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还爷爷?平日里装孙子装多了,也想充爷爷的款?” 几句话就将那王老五的脸皮给扒拉了下来,踩在了地上。 王老五的脸一下子就青了,周围围着看热闹的闲汉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跟着起哄:“可不是,王老五,你是谁爷爷啊?” “王老五,你行不行啊?连一伙女人都拿不下?你这活也别干了,让给咱们兄弟吧?” …… 王老五哪里受得了这些人的奚落,狞笑一声,一把推开旁边几个取笑他的闲汉,就朝着沈佳言走过来,还没走近呢,举起巴掌就要朝着沈佳言脸上扇,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小表子,贱人,也敢取笑你爷爷?在家没男人管教是吧?今儿个你爷爷就教教你这个长舌的贱人,不会说话,这张嘴就别要了!” 同村一起来到婆娘惊呼出声,眼看着那巴掌就要扇到沈佳言的脸上了。 沈佳言一个侧身,手里的竹筒反手就敲到了王老五的手肘处,一阵剧痛传来,王老五没忍住当场就嚎叫出声了,半跪了地上。 才叫出一声,啪的一记耳光,就反甩在了他的脸上,沈佳言左右开弓,扇了王老五好几下,才冷笑道:“今天,你姑奶奶也教教你,不会说话,这嘴确实可以不要了!” 一边说,手下也没闲着,利索的将王老五扇成了猪头后,又一脚将王老五给踹出了几尺开外。 这才拍了拍了手,笑盈盈的扫视了一下全场。 本来幸灾乐祸看热闹的那些闲汉,一个个被看得后背一阵发毛,忍不住就后退了几步。 惊疑不定的看着沈佳言。 更不用说同村来的其他婆娘了,白氏和全氏瞠目结舌的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颤抖着道:“妹,妹子,你,你把人打伤了,会不会有事?” 沈佳言环视了一下四周,笑问那些闲汉:“你们觉得我伤人了吗?会不会有事?” 那些闲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心有灵犀的一起摇头。 第101章 孝敬 这些闲汉,平日里虽然偷懒耍滑没个人样,可唯独一样本事不错,那就是十分识时务,会看眼色。 不然都跟王老五一样,早不知道被人背后套多少次麻袋了。 因此不仅摇头,其中一个还壮着胆子说:“跟这位姑奶奶一点关系都没有,是王老五他自己没站稳跌倒的!” 旁边的闲汉一怔,回过神来后,都拼命的点头,生怕自己点慢了,就被踢去跟王老五作伴了。 沈佳言倒是没想到,这剩下的闲汉都这么识时务,反倒不好再出手了。 回头看躲在牛车后,惊慌失措的同村的那些妇人,脸上都带着担忧之色,想了想,才开口道:“除了他家,还有谁家收山货?今年的价格到底是多少?” 那个睁眼说瞎话,说是王老五自己摔倒的闲汉,犹豫了一下,才站出来:“这,这位姑奶奶,除了他家,我们东家也收,收山货!价格,价格好商量!若是品相好,那些少见的野山菌,我们东家能出到八十个大钱一斤,其他的,按照品种品相,七十,六十不等,最差的,五十个大钱一斤。” 说完,还惴惴不安的看了眼沈佳言。 沈佳言皱皱眉头,还没说话,那闲汉就慌忙解释:“姑奶奶,我真没骗你!今年雨水充足,这菌子多,确实价格卖不上来,这八十个大钱已经是底线了!也是我们兄弟能给的最高钱,再高也没有了——” 见那闲汉惶恐的模样,沈佳言知道,恐怕这是这些帮着收货的闲汉权利范围内的最高价了。 也就没再追问,反而转身问白氏她们:“几位嫂子,你们也听到了,品相最好的野山菌,八十个大钱,你们看这个价格能不能接受?若是不能接受这个价格的话——” 话还没说完,同村的那些个婆娘,就纷纷表态:“我们能接受!就卖给他——” 先不说这沈寡妇一言不合,就能把一个七尺汉子给打成猪头,差点没颠覆了这些婆娘们的人生观。 就说这个价格,她们心里也清楚,若不是沈佳言露这么一手,只怕凭她们自己寻上门去,也卖不出这个价格来的。 再者,大家胆子都不大,可也晓得,事不宜迟,眼看能卖出能接受的价格,就别出妖蛾子了,先卖出去拿到钱那才稳当。 免得一会子那王老五后头的人寻来,真闹开了,自家这点山货说不定真卖不出去了。 沈佳言见这些婆娘都愿意卖,也就将剩下的那句,她去县城看看,寻个法子,也能帮着卖出去,给吞了回去,不自找麻烦了。 于是示意那闲汉验看收货。 闲汉两腿哆嗦着,也不敢不上前啊。 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在那几个婆娘面前的背篓里看了看,又伸手翻动了几下,看看下头是不是也晒干了,品相如何? 要知道,干他们这一行的也不容易。 这些庄户人家的婆娘,看着一个比一个老实,卖山货,放在上头的都是顶顶好的,品相好,晒得也干,没一点毛病。 可若你要真是相信这全部都是这样的品质,那你就错了! 这些看着老实淳朴,连话都不敢大声的说的乡下婆娘们,也会耍小心眼。 最上头摆放最好的,中间下头都是那些品相次一等的,这都算是不错的了,还有那心黑的,将那些边角碎片,还有发霉的都往中间放,最下头的也是好的。 你一个不留神,就当全部是最佳品相的收购了,等后来打开看,中间全是乱糟糟的。 他们上过不少次当了,如今都学精了,就是不管是卖啥的,长得再老实,那都得彻底翻捡一遍。 东光村的女人们知道这个规矩,也都任由那闲汉翻捡。 唯有沈佳言冷冷的看着,看得那闲汉心惊肉跳的,忍不住解释了两句:“姑奶奶,这是规矩!怕里头有别的东西——” 说着就到了沈佳言面前的两个背篓面前,正要伸手翻捡,被沈佳言拦住了:“这两背篓不用看——” 闲汉苦着脸:“姑奶奶,我们东家有规定,就是我亲爹娘来卖,也要看一看的——” 沈佳言嗤笑一声,当她真是没出过门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别看这闲汉嘴上做得可怜,真如他所说,别说他亲娘老子了,就是他家亲戚来卖,估摸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品相不好,给得也都是最高价格。 大不了从别处那老实巴交的其他山民那里把损失补回来,最好的品级定次一级,这不就淘换过来了么? 似笑非笑的看着闲汉丢下了一句:“这是我的,我不卖,所以不用看了!明白?” 那闲汉一愣,忍不住多看了沈佳言一眼。 别看他面上服软的比谁都快,可被沈佳言一个女人将他们这些人的面子都踩在了脚下,怎么着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明面上他不能反抗,可私底下给沈佳言吃个闷亏,谁能看得出来? 所以他想着在沈佳言的山货里做点手脚,到时候当着大家的面嚷嚷出来,要是沈佳言默认了,那就钱上面吃亏,要是不认账,那更好,逼得沈佳言撒泼耍赖,他们在一旁再煽风点火一把。 就不信把这个女人的名声搞不臭! 可哪曾想到,这女人居然不卖?她什么意思?是看出来他的打算了?还是? 在沈佳言身后的全氏和白氏急了,拉着她问:“妹子,怎么了?你咋不卖了?可是有问题?” 沈佳言这才道:“没有的事!是这几位提醒我了,今年雨水好,山上的菌子也好,虽然卖不出来太好的价格,可对咱们庄户人家来说,这就是我们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我就想着,我家多亏了县太爷才有今日,如今有了这好东西,肯定得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所以我的这些菌子,头茬最好的,自然要孝敬给了县太爷,剩下的才好卖呢!” 一边说,一边给白氏和全氏使了个眼色。 两个女人都是聪明的,也知道沈佳言的为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话,顿时心里一咯噔。 再看那闲汉就有些怀疑起来。 全氏知道的更多,知道沈佳言之前从山里挖过不少药材,是带到县城去卖的,这说明她有自己的门路啊。 傻子都知道,这东西卖到县城肯定价格更好,忍不住就心动起来。 那闲汉听了沈佳言的话,居然提到县太爷,还说要孝敬给县太爷?这是跟县太爷有亲故? 那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别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吧? 这么一想,再回想沈佳言的言行,越发就慌了神,觉得沈佳言肯定是有倚仗,不然一个乡下的妇人,哪里有胆子跟他们对着干? 第102章 可真是个人才 这下是真的慌了手脚,左右看了看,看到了那个赶着牛车的男人,这一看就是一个村的,应该知道吧? 腆着脸凑过去,跟那赶着牛车的男人搭讪了几句,打听沈佳言的情况。 那赶牛车的男人,一贯老实胆小,先就被吓得只躲在一旁,不敢出头。 此刻被那闲汉拉到一边问,也不敢隐瞒,吭吭哧哧了几句,虽然说得含糊,可那闲汉还是听明白,原来这个妇人,就是之前十里八乡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县太爷赐牌匾的寡妇? 居然是她? 闲汉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只以为那能得县太爷赐牌匾的寡妇,估摸着年纪也大了,不然怎么能让县太爷夸赞? 打死也没想到,居然是个十几岁年轻的小媳妇呀? 大意了! 别的也就罢了,这可是县太爷看重的,再听那话的意思,那小寡妇居然还要去县城,要见县太爷去? 这嘴上说的好听,是送东西孝敬县太爷,万一这小寡妇嘴一秃噜,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他们这些人,从上到下,可不就要遭殃了? 要知道,这整个县城可都是县太爷管辖,别说他们了,就是他们的东家,再有钱,在县太爷面前啥也不是。 只要县太爷一句话,只怕他们东家这生意就别想做了,再狠一点,随口安上一个罪名,东家不倾家荡产,脱层皮,只怕都难出来。 越想闲汉越是害怕,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拦着说不让这小寡妇去县城啊。 这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只能给旁边的人使个眼色,让快请东家来。 旁边的那个闲汉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趁着人多,往后退了几步,挤出了人群,撒腿就往不远处的铺子后门里跑。 这边闲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堆起笑脸,将人往铺子里请,嘴上话说的十分好听,这一大早赶着来也累了,不如到铺子里去,歇歇脚,喝点水,也好称重不是?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哄着进去了铺子,到时候看东家怎么说,能不能价格再稍微给高一点,好歹支应过去不是? 东光村的那几个婆娘,互相看了看,看着闲汉态度一下子这么好,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只看沈佳言和白氏全氏她们三人。 再傻她们也知道,这闲汉态度好转,可是从听到了沈佳言那番话后才开始的,这是沈佳言的面子的呢。 沈佳言也确实有些不放心,也想探探这闲汉后头东家的底,也就顺势答应了。 那闲汉听了,忙招呼人,帮着将村里婆娘们的背篓往铺子里搬,尤其是沈佳言的两个背篓,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点什么问题。 进了铺子,沈佳言还在打量,就有人奉上了茶水,虽然不过就是本地最常见的凉茶,可那些婆娘也是受宠若惊。 她们赶集卖货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呢。 一个个手足无措,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茶碗。 这铺子是多年的老铺子了,前头是铺面,后头是院子,收的货都放在后头院子里,这些帮忙的闲汉也都在后头院子里住着,一是方便,二来也是有人看守着,万一有贼人强盗或者走水,能有个照应。 东家一年来这铺子里不过两季,加起来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只在院子后门处,隔着一条小巷子,又租了个小院子住着,不是那种极为罕见的山货,是轻易不出面的。 今儿个这东家跟往常一样,在后头小院子里,吃了早饭,泡了一壶茶,坐在院子中间的摇椅上,正闭目养神呢,就听到门外鬼哭狼嚎的拍门喊:“东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东家脸一沉,他好端端的在这里,怎么就不好了? 结果一听完,手里的茶壶差点没跌倒地上去,气得脸都青了:“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不是让你们眼招子放亮一点吗?还偏偏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有心想要多骂两句,怕耽误了事情,也不敢再骂人了,急匆匆的就往铺子里赶。 因为先问了一遍,那跟县太爷认识的寡妇是什么样子,一进门,就看到了沈佳言,上下一打量,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身材瘦削,气色看上去不太好,乍一看斯斯文文的,不太像是乡下的婆娘,倒像是城里刚成亲没多久的小媳妇。 眼睛又大又亮,眉毛不是当下女人都喜欢的细细的眉毛,略微浓密,斜斜飞起,带着几分的英气。 正略微偏头听着身边的人说话,嘴角微微一瞧,似乎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细看去,又没有了。 深吸了一口气,东家满脸堆笑,一阵风似的卷过去,对着沈佳言一干人就是一番好话不要钱的送上,什么小本生意,多亏大家平日里照顾捧场,才让他们能混口饭吃!又夸她们是厚道本分的实诚人,东西都是好东西。 还拍着胸口保证,绝对价格公道,不会让大家吃亏云云。 哄得几个东光村的婆娘都露出了笑容。 这才转身,又劈头盖脸的将闲汉还有店铺里的掌柜伙计骂了一顿,骂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自己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这门生意,靠得就是大家抬桩帮衬,看到客人上门,都只有感激的,怎么还能刁难?还想不想干了?爱干干,不干滚蛋! 要是再得罪上门的客人,就休怪他不客气,让他们都收拾东西走人!他可不养这败坏自家生意名声的人—— 一番话下来,不说那店铺的掌柜伙计战战兢兢,就是东光村的几个婆娘,也有些坐立不安。 天晓得她们只是来卖个山货而已,这要是害得人家丢了吃饭的活计,她们怎么过意得去。 因此一个个都忙帮着说好话,说掌柜伙计都十分客气,还有帮忙的几个闲汉也是热情的很,还帮她们抬背篓呢,让东家别冤枉了他们…… 就连白氏和全氏也忍不住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唯有沈佳言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东家这一场唱念做打的好戏。 可真是个人才! 第103章 听我说,谢谢你! 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身边那群妇人哄得觉得这东家真是个天上地下难得的好人,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是下头那些人做的,他本意都是好的,好好的经,都被下头的和尚念歪了! 那东家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沈佳言的表情,见其他妇人都被哄住了,唯独他要哄得那一个,不动声色。 心里就一沉。 咬咬牙,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给其他妇人验货称重,又比划了一下手势,那价格可以略微再抬高一点点。 然后才走到沈佳言面前套起近乎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打听沈佳言是不是真要去县城见县太爷去。 沈佳言见那东家东一句西一句的跟自己绕弯子,她也不着急,也跟着绕。 一边看着那边掌柜的,将东光村一起跟来的婆娘们的货物都收了,有特意替他们东家卖了个好,本来是八十个大钱的,每斤加了五个大钱,让那些婆娘们乐得嘴都合不拢。 收了钱,转过身来,就对着东家好一顿奉承,直夸东家是个厚道的生意人!又说东家这样的厚道人,肯定能发大财!就冲着东家这会做人的劲,以后他们村里的山货,别家都不去了,只卖给这一家! 沈佳言见这些人的东西都卖了出去,也就不跟那东家再兜圈子了,站起来道:“今儿个倒是叨扰东家了!东家果然是个厚道人!价格这般公道,我这些姐姐嫂子们回去肯定要替东家宣扬宣扬,有什么好东西肯定会先紧着东家这里送!保管不会让东家吃亏就是了!” 东家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也是心里一喜。 这些婆娘带来的货物,他也大致看了一下,以他多年的经验,知道这些都是上等货!今年菌子虽然多,上等货色却不多见。 若是这些妇人回去真给宣传一番,别的不说,一个村子的好货都送到他这里来,那数目也不少了。 更何况,这些妇人们的娘家亲戚,附近村庄亲朋好友之间一交流,他们家的口碑不就打出去了么? 在乡下,不管你名气多大,乡下这些泥腿子是一概都不认的,他们只认同乡之间的口碑。 只要得到了他们的认同,以后的生意还真是不怕了! 他本来跑这条线收山货,几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色,一直平平,早就有些心灰意冷,想着今年要是不行就该行了。 如今倒是好像有了新的可能? 这么一想,看着沈佳言的眼神防备就去了几分,倒是多了几分感激。 他也是个聪明人,听话听音,知道沈佳言这番话就是说来定他的心的,也就不多问了,热情的见一干人送出了铺子。 出来后,东光村的几个婆娘喜笑颜开,一个个围着沈佳言道谢。 沈佳言连忙摆手,说只要大家都能卖个好价钱就行,她平日里在村里也多得大家照顾呢! 这话大家爱听,即使平日里没照顾她和慕家的,也只心里暗暗想着,记得这份情,回村后,怎么都要还上这人情呢。 手里有了钱,大家都分散开去,要买各自需要的东西。 全氏和白氏看着沈佳言,她的东西一样都没卖呢。 那一背篓山菌子孝敬给县太爷说得过去,那蜈蚣总不能也孝敬给县太爷吧? 沈佳言背起背篓,往镇上的医馆走,全氏和白氏虽然没顶住那加了五文钱的诱惑,将山货给卖了,可蜈蚣她们也一贯是卖到医馆的。 也就跟在了沈佳言后头,她们俩一路说说笑笑今日算是跟着沈佳言沾光,倒是卖出了不错的价格,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两个闲汉不远不近的跟着。 沈佳言自然是发现了,不过人家只跟着,又没做别的,自然也不好做什么。 到了医馆,那老郎中还记得沈佳言,先问了慕天泽的胳膊情况,再看沈佳言的气色比上次看到略微好了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听沈佳言说是来卖蜈蚣的,摸着胡子的手顿了一下,这抓蜈蚣晒干来卖,在乡下固然不少见。 可一般干这活计的,不是家里的男人,就是年纪大些的女人,像沈佳言这样年轻的小媳妇,可没谁有这个胆量。 更何况她是个寡妇,继子又摔断了胳膊,恐怕是家里日子难过,硬是逼得她这样了。 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示意沈佳言将蜈蚣拿出来看看,心里琢磨着,若是她拿出来的蜈蚣个头小,或者有别的损伤,只要无伤大雅,他吃点亏收下也就是了。 没想到,沈佳言将背篓往他面前一放,揭开盖在上头的树叶子,露出的蜈蚣,个头足足有人的手掌一个半长,品相还完好无损,倒是让老郎中眼前一亮。 拿起一条蜈蚣,凑近了看,又闻了闻,满意的点了点头:“大的一文钱三条,中等的一文钱五条,小的一文钱十条。不管是谁来,都是这个价格,你知道吧?” 沈佳言点点头:“我知道,这里头大的两百多条,中等的也是两百多,小的一百来条,您点数吧?” 老郎中朝着里头喊了一声,跑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药童来,麻溜的站在背篓旁将蜈蚣往外头取,一边点数。 估摸着还有好一会子,老郎中示意沈佳言跟在他身后走到一边,让她坐下伸出手来把脉,一边还问:“上次给你抓的药都喝完了没?” 沈佳言老老实实的点头:“都喝完了,今天来也是想请您再把脉看看的。” 一旁的白氏和全氏听了,忍不住凑过来,问老郎中,沈佳言身体是怎么了? 听老郎中说沈佳言身体虚亏太过,葵水来得不顺利,都着了急。 这女人都知道,葵水来得不顺利,那就是身子不结实,尤其是对生育有影响。 在如今,这女人不能生育,那可是天大的事情,老了都没指望的。 更不用说这沈佳言还是个寡妇,将来若是想改嫁,就凭她这身体,只怕都没人敢娶了,就是娶,也估计没怀好心思。 忍不住看着沈佳言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先前还在心里打算的,要给自家亲戚说沈佳言当媳妇的念头,一时都被打消了去。 毕竟她们介绍的可都是没成亲的黄花大小伙子,是奔着跟沈佳言成家生子过日子的,若是不能生育,岂不是绝后了? 断断不成! 沈佳言不知道白氏和全氏一时间就转了这么多念头,若是知道她们就此打消了给她介绍男人的念头,恐怕第一时间是站起来鞠躬感谢!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第104章 让我奶奶揍你 当然此刻沈佳言不知道,只是看到白氏和全氏脸色有异,以为她们是为自己身子难过呢,还安慰了两句:“我没事,我还年轻呢,好好吃药调理一番,以后总会好的。” 全氏和白氏勉强笑了一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 这边老郎中把了一会子脉,又开了一次方子,起身去抓药。 抓了药来,叮嘱沈佳言,这一次的药是半个月的量,吃半个月后再来看看。 那边小药童也数好了蜈蚣,主要是沈佳言先就分大小装的,不用分,直接点数就行了。 最后一共算了一百二十二个大钱。 全氏和白氏,她们要卖的更多,每家差不多都卖了两百个大钱,喜滋滋的接了钱在一旁数。 沈佳言这边还要跟老郎中算药钱,最后老郎中直接数给她一百个大钱,算是两清了。 沈佳言没接药,跟老郎中打商量:“我这一会要去县城一趟,估计明天还是后天才能回来,这药能先放在您这里,我回来的时候再拿吗?” 老郎中看了看她,没说话,但是把药又给收回去了。 沈佳言知道老郎中这是同意了,谢了又谢,又从背篓里挑出一个小布袋放在了柜台上:“上次我家老大的药钱,还没谢谢您!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自家上山采的一点山货,别嫌简薄!留着尝尝鲜!” 说完,怕老郎中不要,拎起背篓就往外跑。 白氏和全氏不明就里,跟着也跑了出来。 跑出老远,沈佳言估摸着老郎中就是追出来也追不上了,才停下了脚步。 跟白氏和全氏告辞,要去寻马车到县城去。 白氏有几分担忧:“你真要去县城啊?而且,这么多山货,你全孝敬给县太爷不成?那你不白忙活了?” 全氏急忙去捂白氏的嘴,不要命了?这多少人想孝敬县太爷还轮不上呢,更何况,这沈佳言话都说出口了,多少人盯着呢。 要是敢反悔,不说别人,就是那些收山货的商贩都不会放过沈佳言,说不得就托人将话传到县太爷的耳朵里,那时候才糟糕了呢。 因此倒是让沈佳言快去寻马车去,免得迟了进了不城。 最后没忍住,见旁边没外人,还小声附在沈佳言的耳朵边,叮嘱了一句:“你也别太实心眼,都孝敬给县太爷了!县太爷哪里知道你带了多少山货去县城?你寻那顶尖的好货孝敬一些也就是了,剩下的次一等的,你看在县城能不能寻个地方悄悄地卖了。” “就算被人发现,也有个由头,就说那东西不好,不敢孝敬给县太爷,还真有人管不成?知道不?别太实诚了,全都献上去了!那可都是银子钱!” 这可真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沈佳言没想到全氏还有这样的心眼子,忙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身上带着银钱,也别在镇上多呆,快跟村里其他人汇合,早点回去吧!帮我看着一下家里,我过几日就回来了!” 说着,就往马车行去了。 全氏和白氏也不敢多耽搁,这卖了山货和蜈蚣,身上带着“巨款”,确实不敢多逗留。 看街边随便走过一个人,都觉得他是想抢自己的钱。 因此急忙往回走,在杂货铺随便买了点家里需用的东西,就直奔村里人集合的地方,上了车,就往村里赶,直到平安到家,那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边沈佳言也是运气不错,刚到车马行就有马车正要去县城,就直接捎带上了她。 上了马车,坐下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回头,还能看到先前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人,一个转身走了,另外一个几步追了上来,嘴里喊着停车,还有人要搭车呢。 赶车的车夫听到了,将马车停下,留下的那个汉子,跟着上了车。 倒是个陌生的面孔,一张黎黑的脸,也不说话,沉着脸坐在了沈佳言对面的最靠外头。 马车上除了沈佳言,还有其他的乘客,看着倒是一家人,男女老幼都有,估摸着是去县城走亲戚。 穿着七八成新的衣裳,平日里压根舍不得穿,还带着明显的折痕,有些不太合身,坐在车上直直板板的都不敢怎么动,就怕动作大了,把衣服给不小心扯坏或者挂出丝来。 两个孩子年纪不大,一个还在啃着手指头,都好奇的看着沈佳言和那个男人。 那个年纪的大约是婆婆,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沈佳言的衣着,在看到那一个大背篓放进来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边捏着鼻子扯着衣服往里面让了让,一面还嘀咕道:“仔细些,别蹭脏了我们的衣服,不然你赔得起吗?” 一边又吼身边的年轻妇人:“是死人啊,不晓得把孩子护住?刮破了衣裳,仔细你的皮!” 那年轻的妇人吓得一缩,不敢吱声,将两个孩子给护在了怀里,孩子不大,也许没听明白,也许是习以为常了,还窝在那妇人的怀里,咯咯直笑。 沈佳言不以为意,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越搭理越来劲。 因此只坐在马车最靠外边,将背篓也放在自己的面前,跟那一家人隔开了距离。 开始倒也是相安无事,没过一会,那两个孩子就挣脱那年轻妇人的怀抱,凑到了沈佳言面前,围着她的背篓打量着。 看了一会,因为上头用树叶子盖着,也看不清楚下头放着什么,两个孩子看了沈佳言一眼,也不问,直接就伸手去要揭开那树叶子。 沈佳言一直就盯着那两个孩子的动作,见他们这般动作,眼疾手快的一把就抓住的那两个孩子的手,冷声道:“这可不能乱碰——” 那两个孩子估计是娇惯养大的,被沈佳言阻拦,顿时急了,用没有被沈佳言抓住的另一只手,就胡乱的去拍打沈佳言,嘴里还嚷嚷着:“你放开我们!快放开,不然我让我奶奶揍你——” 另一个小一点的,扯起嗓子就开始嚎起来:“奶奶,奶奶,救命——” 如此近距离的嚎叫,杀伤力惊人,沈佳言耳朵一阵嗡鸣,手一哆嗦,忙缩回了抓住两个小孩的手。 那两个小孩见沈佳言松开了手,还以为是跟在家一样,也是被他们的哭闹吓住了,顿时那哭腔一收,又笑嘻嘻的手去抓背篓。 恰好马车经过的这段路石头比较多,比较颠簸,估摸着是又遇上了一块石头,马车一歪,那两个孩子来不及扶住,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第105章想讹她?门都没有! 这还了得,剩下那一个也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拿脚乱蹬乱踹不说,还拿手指着沈佳言:“都怪她,是她推我们!好痛,哇哇——” 沈佳言一脸黑线,好端端的天降了一口大黑锅下来。 忍不住道:“我说你们这两个孩子,这么小就说谎可是鼻子会长长的好吗?我什么时候推了你们了?自己没站稳也怪我?” 那孩子的奶奶心疼的不行,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拉起来,先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又仔细看看孩子身上的衣裳没刮破,先松了一口气。 听沈佳言这么说,不乐意了,腰一插:“我孙子说是你推的,就是你推的!不然好端端的,两个孩子会摔倒?你这婆娘好不知事,不就是我孙子碰了你的背篓一下吗?你居然就推我的宝贝孙子?你那背篓是镶金了还是镶银了?” “我跟你说,我孙子可不能白被推了!得赔钱!赔钱买糖给我两个孙子压压惊才行!” 那个年轻些的妇人,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在旁边欲言又止,半天插不上嘴。 坐在马车最前面的一个年老一个年轻的汉子,却似乎没看到没听到一样,沉默不说话。 沈佳言冷笑一声,想讹她?门都没有! “我说这位大娘,青天白日的说鬼话也不怕被舌头长疔嘴上生疮?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到,这两孙子分明是自己没站稳,还手欠想掀我的背篓,才跌倒的好吗?你们这一家子这么多双眼睛,咋就一双有用的都没有?你孙子年纪小胡说八道,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你孙子一样胡搅蛮缠?也不怕人笑话?” “我还没找你孙子,让你们赔偿我这背篓钱,还有我被吓到的压惊费呢,你们还找我要钱?” 孩子的奶奶本以为不过是个小媳妇,看着斯斯文文的瘦弱的很,一吓一诈,说不定就能讹上两个大钱,能给孩子买糖甜甜嘴。 再不济讹不到钱,那背篓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里头说不定就有什么好东西,弄一点到手,也算白得一个便宜。 没想到这小媳妇嘴巴这么厉害,居然半句不让,还反找她要起赔偿来? 当场气得,一拍大腿就想如同往常一般,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打滚。 这刚蹲下,还没坐实呢,沈佳言就慢悠悠的道:“大娘,这车厢里可不干净,不知道多少人踩过呢,你那七八成新的衣裳,这一坐下去,可就脏了——” 那孩子的奶奶,屁股都挨到地了,听了这话,一骨碌爬了起来,一边拍着自己屁股上灰,一边拉着那个年轻妇人问:“快看看,看我衣裳蹭脏了没有?” 那年轻妇人左看右看了半天,才细声细气的道:“娘,没脏,拍两下就干净了。” 那婆娘才松了一口气,再想找沈佳言麻烦,就有些投鼠忌器了。 主要是沈佳言太混不吝了,看那婆娘看过来,直接就道:“大娘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再讹我不成?我们年轻人脾气急受不得气,真惹急了,一会子您身上这身衣裳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 婆娘想了想,到底是衣裳更重要些,尤其是她们是去县城走亲戚,这衣裳还是找人借的,更何况她们就只穿了身上这一套,连换洗的都没有,真有个啥,丢人的可是他们一家。 想了想,虽然心有不甘,可到底还是忍耐住了。 不过对着那年轻妇人就没了好脸色,扭头就骂:“还傻站着干啥?孩子都哭成那样了,也不知道把孩子哄一哄?我们老秦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棒槌回家了?也不知道上辈子老娘造了什么孽哟——” 长一声短一声的骂起那年轻妇人来。 年轻妇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不管那婆娘怎么骂,她都只低头不做声。 两个孩子却十分有眼力见,见自家最厉害的奶奶都没能干过沈佳言,就不敢再过来了,此刻听着她骂那年轻妇人,不仅不帮着劝,反倒在一旁学起舌头来。 跟着那婆娘一起骂那年轻妇人,什么丧门星?什么是死木头,什么贱骨头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不说沈佳言,就是坐在最外头一直没做声的那个汉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又过了一会子,那婆娘不骂了,那两个孩子还在学,一声比一声高,似乎觉得这样好玩,一边喊还一边笑。 那汉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冷下脸来,冲着那两个孩子吼了一句:“闭嘴!再吱声,都给劳资滚下去——” 汉子长得黑,沉下脸来更黑,一脸乱蓬蓬的大胡子,皱着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了,看上去颇有威慑力。 那两个小孩被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却被那婆子和那年轻些的妇人一把搂在怀里,捂住了嘴,惊恐的看着那汉子。 这个时候,那坐在最里头的那个年纪大些的男人,才起身,给那个汉子赔不是:“这位大兄弟,对不住了!家里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吵着你了!大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让他们娘好好教教他们,保证不吵到你了——” 一脸的讨好之色。 那个年轻些的男人已经一巴掌甩在了那年轻妇人的脸上,嘴里还骂着:“怎么看孩子的?你说你有什么用?出个门,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你还活着干啥?天天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废了!还不哄孩子去?再惊扰了那位大兄弟,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也别想去县城了,麻溜的给劳资下车,滚回家去!听到没有?” 那年轻妇人声都不敢吭,默默的捂着自己的脸,将那两个孩子拖到了车厢角落里,小声的哄了起来。 两个孩子虽然不想听那妇人的,可也确实害怕了,不敢哭出声来,心里有气,就一左一右的抓着那妇人的胳膊,拼命的掐。 那妇人脸色都变了,拼命的咬着唇,不敢做声。 那个婆子还有那一对父子,看在眼里,似乎习以为常,只要这两个孩子不哭,他们也就不说话了,任由孩子欺负那个年轻些的妇人。 沈佳言看在眼里只觉得奇怪,可这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也不好插手。 对面那个汉子似乎也发现了,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骂了一句艹,也眼不见为净的看向了外头。 第106章 你孙子又不是我孙子 车厢里一片安静,除了车轮碾过山路的声音,只能听到偶尔那年轻的妇人发出短促的抽气声,估计是被掐得太疼了的缘故。 沈佳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想了想,从背篓里掏出早上做早饭的时候,多做的两张咸菜饼来,这饼就是她预备中午吃的。 此刻掏出来,那饼是用洗干净的干荷叶包的,此刻已经凉了,现在中午天气热,这冷的吃了也没事,也没人讲究这个。 反倒这饼凉了后,比热的更有韧性更有嚼劲。 她啃几口,再喝一口凉茶,吃得十分香甜。 车厢本就不大,一时都闻到了这饼的香味,不说孩子了,就是大人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饼虽然是二合面,可放了鸡蛋,又切了咸菜还有泡发的细碎山菌和香葱在里头,还刷了一层油细细的摊出来的,看着就有食欲。 尤其此刻正是晌午吃饭的时候,一时间都被这饼香给勾得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大人还犹自忍得,孩子可忍不住。 两个孩子立刻丢开了那年轻的妇人,流着口水直直的盯着沈佳言手里的饼,拉着那婆娘就嚷嚷:“我们要吃饼!我们也要吃饼!” 孩子的奶奶眼睛一瞪,回头就吼那个年轻的妇人:“没听到我孙子说饿了要吃饼?还不快把吃的拿出来?坏了心肝烂了肚肠的,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心疼是吧?要是饿坏了我的宝贝孙子,仔细我扒了你的皮!娶你这样的丧门星进门真是亏大了,花了那么老些钱,什么样的婆娘娶不到,偏生娶了你这么个不下蛋的回家!” 那年轻的妇人头垂得更低了,在角落里摸索了一会,拎出一个布袋子,从里头掏出几个咸菜窝窝头出来递给那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一巴掌将那窝窝头拍到低头,只梗着脖子喊:“不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饼!我要吃她的饼——” 说着拿手指着沈佳言。 孩子的奶奶心疼的将那咸菜窝窝头捡起来,一边吹掉上头的灰,一边念叨:“哎呦,你们两个小祖宗耶!可不能这样糟践粮食!老天爷看到了会生气的!” 两个孩子一看就是在家里惯坏了的,哪里肯听,只跺脚哭喊,就要吃沈佳言手里的饼。 那孩子的奶奶最是心疼孙子,见孙子要吃饼,又看沈佳言手里拿着一张饼,那还剩下一张呢。 于是冲着沈佳言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那个大个人了,没看到我家孩子哭着喊着半天了,就是想吃你的那个饼吗?你给我家孩子尝尝怎么了?你一个女人家家的,一张饼就够了,哪里用得着两张?你家人没教你,女人要少吃多干活?反正你也吃不完,这张饼就给我家孙子了!” 说着伸手就要来拿那饼。 还没碰到呢,就被沈佳言一巴掌给拍开了。 “有病吧你?我的东西,我的饼,我想吃多少吃多少,关你什么事?就算我吃不完,我丢了,喂狗了也是我的事,凭啥给你孙子吃?那是你孙子又不是我孙子?要吃自己做去!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要脸,抢别人的吃的?” 沈佳言这一下没留手,那孩子的奶奶的手一下子就排红了,疼得立刻收了回来。 还被沈佳言这么从头到脚排揎了几句,哪里肯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沈佳言:“你这小娘们,我孙子能看上你的饼,那是你的福气!不过是个咸菜饼,值得几个钱?这么小气巴拉?看你那小气穷酸样,一个饼还哔哔赖赖半天,不积口德,小心将来生孩子没p眼——” 沈佳言直接回怼:“你倒是不哔哔赖赖,你有福气!你家孩子后代是有p眼,p眼都当心眼用了吧?不过你说的没错,你家后代是有福气的!你这两孙子,还这么小,讨米要饭的技术就这么成熟,将来肯定饿不死呢!” 孩子那奶奶,先是眉头一皱,听到说她家后代确实有福气,又一喜。 最后那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会,听到那坐在沈佳言对面的黑脸大胡子汉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才明白过来。 沈佳言这是骂他家两个孙子将来都是叫花子讨饭的命呢! 这可是戳到她肺管子上了,说她可以,可是骂她孙子那可不行! 心里搜肠刮肚想找两句厉害点话来骂沈佳言,偏偏一时怎么都想不到,脑子里一片空白。 偏生沈佳言放下没啃完的那张饼,将剩下的那一张拿起来一卷,然后两头加中间各咬上一口,慢吞吞的道:“我这咸菜饼,可是用猪油煎的,里头放了鸡蛋,还放了山菌子和咸菜,果然好吃啊——” 说着啊呜又是一口。 那两个小孩馋得不行了,再看剩下的那张饼被坑得全是窟窿,顿时急得哭了。 拿出了往日的法宝,往地上一睡,就撒泼打滚起来,一边打滚一边嚎,要吃饼,要吃猪油煎的,放了鸡蛋和山菌子咸菜的饼。 车厢里本来就不怎么干净,那两个孩子没一会子就滚成了两个灰猴子。 闹腾得那个黑脸大胡子的汉子又皱起了眉头,孩子的爹眼尖看到了,忙起身就又给了那年轻的妇人一巴掌,责骂道:“你个贱人!毒婆娘!一看就是对孩子不上心!孩子喜欢吃饼,你早上为啥不做饼?做窝窝头做啥?是不是诚心不想让两个孩子吃?难怪都说做后娘的心狠,没一个好东西,以前劳资还不信呢!今儿个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一边骂,还又踹了两脚。 那妇人被打得一下子缩在了地上,脸颊通红,却连哭都不敢哭,眼泪也不敢掉,只缩成了一团,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 沈佳言算是听明白了,这一家子里头,那个年轻妇人是后娘呢,嫁过去估计是没生孩子,被婆家一家子真是没当人,连两个小孩子都那么欺负她。 这后娘当得也太憋屈了吧?简直是任打任骂不还手也不还口啊! 沈佳言饼顿时吃不下去了,捏紧了拳头,只觉得孩子亲爹真不是个东西。 这纯粹是没地方撒气,拿那个年轻妇人出气呢! 第107章 不说人话不干人事 她本来就看不惯这一家子,只不过不好管,不说这个时空,就是现代社会,这种夫妻家庭的事情,连jc都不好管的。 说实话,若没有那两个孩子的爹那一句话,沈佳言是不打算出头管的,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一片好心,说不准人家还当你是驴肝肺,她之前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夫妻两口子吵架打架,妻子被打得太可怜了,外人去帮忙拉架,替妻子出头,教训那男方,结果稍微重了一点,那两口子立刻当场和好,一致对外反倒将帮忙的人打个头破血流的也不是没有。 这都算好的,还有反口诬陷帮忙的好心人,讹人家钱财的都有。 再者这种事情,你现在管了,只是一时的痛快,说不得回家去,在你看不见得地方,那个年轻的妇人还要遭受比现在更厉害的磋磨呢! 除非那个女人自己立起来,然后又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然都是白搭。 只是那两个孩子的爹那一句话,将全天下后娘一杆子打翻了,就太过分了。 不知道怎么的,也是那孩子的亲爹的那句后娘没一个好东西,让沈佳言内心涌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怒和难过,捏着竹筒的手,青筋都暴了起来。 那孩子的奶奶一心在哄两个孙子,孩子的爹还在打骂年轻的妇人,孩子的爷爷冷眼看着,半天才说不阴不阳的说一句:“行了,到底是在外头,给你媳妇留些脸面,别让人看到了——” 唯有坐在沈佳言对面的那个黑脸大胡子汉子,发现了沈佳言的面色难看。 露出了然之色来。 沈佳言深吸了好几口气! 谁也不是天生的恶人,无奈做人后娘,最开始也是想着好好相处的。 如果嫁到眼前这样的人家,真的,与其懦弱被人欺凌,倒不如凶残一点,做个恶毒些的后娘,起码自己痛快了! 做成眼前这种后娘,好似天生就低人一等,被人欺负成这样,都不敢吭声,未免也太窝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沈佳言霍然起身,将手里握着的竹筒砸向了那个年轻的男人:“嘴里放干净些!什么叫做后娘的心狠没一个好东西?你倒是个东西呢,难怪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呢!” 那男人没想到沈佳言会突然发难,也没防备,一下子就被那竹筒给砸中了胳膊,一阵剧痛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不说,身上脸上都被溅上了水。 车厢狭小,不仅是他,他对面的女人,还有身边的爹娘孩子都被那竹筒里的水泼到了。 一时间车厢里安静极了,地上的孩子也不翻滚哭嚎了,孩子的奶奶也顾不上再想什么词骂人了,都傻眼了看向沈佳言,不明白为何她出手了。 那孩子的奶奶先反应过来,看看全家都衣裳都被水或多或少的打湿了,那个心疼啊,一边抖搂着衣服上的水珠,一边骂人:“你这娘们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拿竹筒砸我儿子做什么?我儿子哪里得罪你了?他骂自己婆娘,关你屁事?” “我家花真金白银买进来的婆娘,那就是我家的一条狗,要打要骂,也轮不到你管?再说了,这做后娘的就是没一个好东西,怎么啦!戳你心窝子了还是肺管子了?你这么白眉赤眼的,难不成你也是那心狠的后娘?这是被人说中了,下你脸面了吧?” “呸!果然没说错!从你上车老娘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的,孤身一个人就往外头跑,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背着这么大个背篓,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肯定都装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偷偷摸摸的模样,不是偷了婆家的东西去变卖就是去外头勾搭男人!还不准我孙子摸,推我家宝贝孙子,肯定这做人后娘的,就不是好东西——” “啪——”一记耳光端端正正的甩在了那孩子奶奶的脸上。 沈佳言沉着脸:“做后娘的不是好东西?难道你们一家子就是好东西了?对,我就是做人后娘的!我这后娘做得县太爷都夸奖赏赐牌匾了,结果却被你们当着面骂不是好东西?知道我这个背篓里装的是什么吗?这是我孝敬个县太爷的心意!你说这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知道我去县城是做什么吗?是去感谢县太爷的大恩大德的!你们却说我这是勾搭外头男人?” “说得好!反正咱们都是去县城的!正好,我也不多说,咱们一起去县衙,找县太爷评评理去!我倒是要问问县太爷,得了他老人家赏赐的牌匾夸赞了,怎么我就不是个好东西了?我给他老人家的孝敬,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我这一辈子的名声,可不能毁在你们手里!今天你们一家子,谁也别想跑,都跟我去见县太爷!” 说着,还扬声冲着前头赶车的车夫喊:“劳驾到了县城,直接去县衙!” 那车夫本来在前头装聋作哑,他们这一行,三天两头跑这条路线,看到的各种奇葩事情太多了,一般都是不掺和的。 这次也一样,就算车厢里闹得快要炸开了,他也只做听不到。 被沈佳言这么一喊,车夫为难了,这是去呢?还是不去呢?不过他们这一行的,消息肯定灵通些,也是知道县太爷表彰乡下一个寡妇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真人了。 脑子里一转,这县城里自然是县太爷最大,能跟县太爷搭上关系的,肯定不能得罪,也就扬声回话:“放心吧您呢,一会子保管将你们送到!” 那一家子这下是真的傻了! 他们再傻再蠢此刻也明白了这沈佳言的身份,还记得当初这消息传到他们家的时候,他们还感叹过,怎么那好后娘都是别人家的?为这个,还将他们家这个后娶进门的媳妇给揍了一顿呢! 如今遇到了真人不说,还是这种情况,怎么办? 尤其是那车夫答应说要将他们一并都送到县衙去,他们都慌了神。 民不与官斗!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天性!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去了县衙肯定没好果子吃!县太爷都夸奖了的寡妇后娘,居然被他们当面骂了?还牵连上了县太爷? 孩子不懂,几个大人后背冷汗涔涔,衣服一下子就汗湿了。 一个个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了。 第108章 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的苦 还是那家里的当家男人,那个一直少说话的孩子的爷爷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上前两步,不等那孩子的爷爷回过神来,劈头就是两耳光加上一脚,将孩子的奶奶给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个糊涂婆娘!平日里在家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也就罢了,怎滴出了门还这般口没遮拦?得罪了贵人,我看你有几条命够赔的?你个糟心的娘们,你自己嘴欠,还带惹了我们一家子!还楞着干啥?还不快给贵人赔不是?求她大人有大量,看在你有口无心的份上,饶过你这一遭?” “你现在磕头也好,给贵人做牛做马,让贵人打骂出气也好,今天要是不将贵人给哄好了,我们老秦家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婆娘!我立刻就给你一封休书休了你!” 一面又给自己的儿子使眼色:“你也是个没脑子的?老话说的好,人前教子,床前教妻!你婆娘再不好,也是明媒正娶回家的,有什么话你不能好好教教她?非要当着外人的面,不是打就是骂的?还不给你媳妇赔个不是,跟她好好说和说和,你也不过是心疼孩子着急了,才动了手?” 一面又给沈佳言赔不是:“这位贵人啊!实在是对不住!都怪我家这老婆娘,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我家这后娶的媳妇,着实是个老实的性子,就是太老实了,立不起来,我这婆娘和我这儿子是恨铁不成钢,所以说话行事急躁了些!平日里在家,我家这老婆子拿她当亲闺女一般看待呢!” “不然,这出远门到县城走亲戚,也不会带这她不是?实在是今日话赶话,我那老婆娘就说错了话,得罪了贵人!她实不是有意的!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攀扯贵人和县太爷呀?” “贵人,求您看在我那儿媳妇的面上,饶了我家这老婆娘一次行不行?不然若是让人知道,她这婆婆是为着她,被下了大牢,她这家也呆不得了!娘家也回不去了,岂不是逼她去死?” 沈佳言听了这话,眯了眯眼睛,这老秦家,看来真正厉害有城府心计的,是这个秦家老头呢。 这话听着是软和,可话里的意思却是沈佳言若是不原谅他婆娘,这是逼那个后娶的儿媳妇去死呢。 后头那儿子似乎也听明白过来了,虎着脸将那年轻妇人往前一推:“都是你惹的祸,你快给贵人赔不是,求贵人原谅了这次!你要是能求的贵人原谅,我娘没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要是你求不得贵人原谅,回去我就休了你!” 那老婆子和那年轻的妇人被自家的男人一起推到了沈佳言的面前。 那年轻妇人只一下子跪在了哪里,低着头,不求饶也不反抗,宛如一根没有知觉的木头。 那老婆子却心里害怕,一改方才面目狰狞,污言秽语的模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求起来:“这位贵人,这位姑奶奶,求你大人有大量,就饶我这一次吧!我说错了话,我该死!姑奶奶你骂我,你打我出出气都行,千万别让我一家子去县衙!” “我都这把年纪,孙子都有了的人,去县衙,这不是要我的命么?姑奶奶,你行行好吧!你就当我是个p,将我放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说后娘不好了!后娘都是好的!后娘比亲娘还好!我家这个儿媳妇是后娘,就好!比前头媳妇还强呢!” 听到那秦家的老婆子说这话,沈佳言才挑了挑眉毛:“既然你这后头儿媳妇比前头儿媳还好,那你们为啥一家子都作践她?我看你们这一家子,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可没一个将她当人看待,就连几岁的孩童都能对她又打又骂?就算是后娘,这也是不孝啊!” 不孝这个大帽子扣下来,秦家的人都变了脸色。 要知道,本朝以孝立国,一个人不管男女,不管大小,只要是不孝,那就会被人戳脊梁骨不说,结婚嫁娶生子之类的大事都会受影响。 若是他秦家的两个孙子都被人指着说不孝,那后半辈子基本就没啥指望了,说不定连孙媳妇都娶不进门。 秦家老头狠狠的瞪了老婆子一眼,真是恨不得上前将她的嘴缝上!这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你发誓就发誓,扯上前头儿媳妇做啥?这不是主动将把柄往人手里送么? 真要两个孙子被她连累了,看他回家后怎么收拾这个老婆子。 秦家的老婆子也很快就转过弯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事关她的孙子,倒是反应极快,啪啪两下给了自己两耳光,才急急忙忙的辩解道:“这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的错,是我的一点私心!” “我这个后续弦进门的儿媳妇,确实是个老实的!她除了没给老秦家生孩子,家里家外什么活都做,而且待我两个孙子是真的不错!都是我老婆子糊涂,怕她将我儿子和孙子的心哄了去,将来爬到我头上去,我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要看儿子媳妇的脸色吃饭?” “所以这才琢磨着,要压一压她,还不让我儿子和两个孙子亲近她!这都是我的一点糊涂心思!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拦着她了,我也不压着她了——” “以后这老秦家就由她做主,她说了算!我再也不在中间挑拨了!只求贵人你发发慈悲,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给贵人你磕头——” 说着砰砰砰就真的跪在车厢里磕起头来。 沈佳言自然不会受这个头,脚步一转闪到了一边,还顺手将秦家老婆子一把给拽了起来。 再看那个跪着的年轻妇人,本来麻木温顺的脸,黯淡的眼眶里,沁出了一点湿意,顺着脸颊缓缓的流淌下来,好一会子,她捂着脸低下头,佝偻着身子,咬着手掌呜咽起来。 居然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车厢里一时只能听到这个妇人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说不出的悲凉难受。 就连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听得这哭声都安静下来。 沈佳言心里也难受,这个世界上,有些女人会为了男人或者为了自己,主动去为难另一个女人。 可也唯有女人,才能感同身受,才能知道女人的苦! 第109章 小人之心 她知道她自己不过是借题发挥闹一场,也是想让秦家人都收敛一点,更是提醒那个年轻的后娘,自己也要立起来,不要活得如此卑微。 本来还想多说两句,或者抻一抻秦家人的,听了这哭声,真的是心下瑟瑟,无端添了几分凄凉。 顿时也就没了那股心气,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这话!别再让我听到什么不好听的,不然咱们就真去县衙寻县太爷说理去!” 秦家人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的满口答应了。 也不敢再作妖了,老老实实的挤在角落里不出声了。 那年轻妇人本来还跪在地上,秦家那小子开始还眼睛一瞪,习惯性的就要骂她,让她自己爬起来。 对上沈佳言冷冽的眼神后,将那些话都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勉强挤出一点干巴巴的笑容来,伸手将那年轻妇人一把从地上扯了起来,拖到身边按着她坐下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车厢里沉闷无比,泾渭分明。 秦家一家子都窝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最外头,沈佳言和那黑脸大胡子男子对坐着,中间空出了好大一块。 那黑脸大胡子的男子,打量了沈佳言几眼,就被沈佳言瞪得也缩了缩身子,往秦家人那边靠了靠。 到最后,就剩下沈佳言一个人坐在靠马车外头,无人敢靠近。 前头的马车夫也不敢做声,只闷头赶车。 好不容易赶到了县城,已经是太阳到了半山腰了。 城门口,那车夫就陪着笑脸,说车拔了缝,走不了了,只得劳驾各位自己进城了。 沈佳言知道这是个接口,估计就是怕沈佳言要他拖着人去县衙,他可不想蹚这趟浑水,倒不如找借口溜之大吉的好。 那秦家一家人见车停了,沈佳言没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催,只眼巴巴的看着她。 等沈佳言拎着背篓跳下了车,刚要动作,被沈佳言回头一眼,看得立刻又缩了回去,僵硬的坐在那里。 直到沈佳言都走远了,马车夫都等得不耐烦,提醒他们:“行了,人都进城门了,你们可以下来了——” 秦家人和那个黑脸大胡子的汉子,才长出了一口气,从马车上纷纷跳了下来。 那黑脸大胡子的汉子一下车,就几步也跟着进了城。 留下秦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一副狼狈的模样,身上的衣裳干了,却露出了斑驳的水渍,更不用说两个孩子身上,那衣服更是滚成了灰老鼠一般。 秦家老婆子只看了一眼,就前一阵发黑,这形象可怎么走亲戚?只怕连门都进不了了吧? 沈佳言进了城,熟门熟路的就往前几次住的客栈里去。 那店小二和掌柜的见了她这个熟客,都笑着迎了出来,问她是不是还是以前的房间? 沈佳言点点头,让店小二按照老规矩,送热水和一碗面上来。 等店小二上来,她又托店小二给柱子送信,让他明日抽空到客栈来一趟。 店小二爽快的答应了,等到送面上来,将热水拖出去倒掉的时候,就告诉沈佳言,已经让人去给柱子送了信了,柱子那边也回了话,说明儿个一早去衙门点了卯就过来。 沈佳言放下心来。 第二天果然一早,柱子匆匆赶来,就看到沈佳言点了半桌子的各色早饭,正等着他呢。 他也不客气,估计沈佳言是有事来求他,也就坐下来,一边吃一边问沈佳言是否有什么难事? 一面心里还在琢磨,这县太爷赐牌匾下去也没多久,难道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不成? 若说生计有问题,那县太爷也赏了白银的好吗? 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沈佳言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结果就看到沈佳言笑眯眯的道:“柱子哥放心,有了大人的那牌匾庇护,我们家如今再是安稳不过了!我们一家子日日在家都要念着大人的恩德不敢忘记。这不是前一段时间下雨,正是山中菌子出土的时节。我闲着没事,就跟村里人一起上山,托赖大人的福,运气不坏,倒是采摘了不少山菌。” “趁着天气好,晒干了!这都是头茬的山菌,最是肥美!所以这头茬的山菌晒干了,挑了最好的一份,来孝敬大人!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也是我们一家子的一片心意!” “只是不敢贸然的去打扰大人,所以还烦请柱子哥,能不能帮着递个话进去?” 柱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转念过来,看着沈佳言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感叹,看来寡妇生涯,让这位当年秀气羞涩的邻家妹子,如今也变得圆滑世故起来了。 不过这也能理解,一个年轻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不找个靠山,日子也不好过不是? 这已经算是知恩回报了!能有一点好东西,就想着回报,不管是出于继续大人继续庇佑他们的原因,还是真的感激的原因,这都已经极为难得了! 不过柱子还是提醒了一句:“妹子,你要知道,这大人见惯了世间的好东西,你说的晒干的山菌什么的,恐怕不能入他的眼,再者,这些事情,一般大人是不管的,天天县衙的事情那么多,这点子小事也不会惊动他!所以我只能帮你递个话到师爷面前,看师爷怎么说?也许师爷哪里就打住了,也许会带你去后头见管事去——” 剩下的话没说明,不过他知道沈佳言懂他没说完的意思。 沈佳言知道柱子是好心提点她,点点头:“柱子哥,你放心!我真的只是想感谢大人对我们家的恩德,并无他意!若不是为了表示诚心,其实我倒是宁愿托福柱子哥你帮忙我孝敬上去,只是这是入口的东西,我怕人多手杂,误了事,倒是连累了大哥你,所以才厚着脸皮要亲自孝敬呢——” 柱子一愣,倒是没想到沈佳言想得这么周全,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忍不住挠挠头,爽快的起身要回衙门去。 被沈佳言给拦住了,从旁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布袋子:“这里头是品相略微次一等的山菌子,不多,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多谢柱子哥对我们家的帮助!你别嫌弃,拿回去给伯父伯母还有嫂子和侄子们尝尝鲜。” 柱子没当回事,也就顺手接了过来,轻飘飘的不过二两左右,拎在手里,让沈佳言等着消息,就往衙门去了。 到了衙门,他回了班房,有同僚看到他手里的布袋没系口,随手丢在桌上,倒是有山菌掉了几根出来在桌上,扯过去一看,都惊呆了:“柱子,你这是从哪里发了这一注财?” 第110章 福星 柱子正要去寻师爷递话,听了这话,回头一看,也呆住了。 那布袋子里,装着都是晒干的红菇和牛肝菌,一看就是上等,一打开就是一股山菌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样的品相,在县城的干货店都不多见。 县城最大的酒楼里,一道牛肝菌炒笋干猪肉,大师傅的拿手菜,足足就是一两银子。 就这一口袋的牛肝菌,能炒个十几盘没问题吧? 干货店里,想买到这样的牛肝菌,没有几百个大钱都不要问价格,而且还不一定能有货。 像他们这样的衙役捕快,虽然有月饷,平日里还有些别的孝敬能收,可谁家也不会花这银钱买这东西回家吃。 所以一看就知道柱子这不是自己买的,肯定是谁给的孝敬呢。 都凑上来,想问问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大早的就得了这么些好东西。 柱子这才意识到,沈佳言说的孝敬的头茬最好的野山菌,那肯定比给他的还要好。 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将这布袋子抓到手里,含糊的解释了一句:“碰到了以前的故交,这是她家自己采的,送一点给家里老人孩子尝尝鲜的。” 然后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寻了个机会,见没什么人,就溜进了师爷办事的屋子。 师爷今日难得清闲,正煮了一壶茶,拿着一本闲书慢悠悠的看着,就看到柱子鬼鬼祟祟的溜进来。 还不等他开口呢,柱子就从怀里将布口袋掏出来,呈在桌子上,又将遇到沈佳言,沈佳言托付他的事情,挑着重点的跟师爷讲了,连这口袋里的菌子是沈佳言送与他的,也没隐瞒。 师爷是千年的老狐狸,一听柱子这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而且他跟着县太爷,见识更多,拨弄了一下那山菌子,倒是心里先点了点头,倒是个实心眼的,都是好东西,就算不是自己上山采摘的,找别人买来这些,也应该花了不少力气。 这施恩上位者,最爱看的,就是被施恩的对象,知恩图报感恩戴德的戏码。 更何况这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不是? 如今县太爷需要的就是这些好名声呢!年底的考核是最关键的时候,自家东翁有那拍花子案件的功劳,政绩倒是不愁了。 就是这名声上还略微欠缺一些火候,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再给宣扬宣扬,晋升估计就稳了! 只是这到底那寡妇是女眷,给她赐牌匾这种时候县太爷能出面,这知恩图报县太爷再出面,就不太妥当了。 想了想,索性带着柱子去见了县太爷。 将前因后果一说,县太爷果然心里十分的熨帖,做人嘛,谁不希望自己的好意被别人铭记在心,时刻感恩呢? 尤其是做官的,这都是他爱民如子的证据啊! 当下就传心腹来,让他去后院,跟管家和自家夫人交代一声,让柱子带着沈佳言到县衙后头的后院去,自然会有管家安排。 柱子忙不迭地答应了,还顺嘴就拍了县太爷几句马屁,什么爱民如子,什么心怀慈悲,什么心系黎民功在千秋之类的,虽然十分夸大,还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可恰好就拍在了县太爷的心坎上。 当下多看了几眼柱子,还赞许的夸了一句,倒是个机灵能干的! 旁边师爷也凑趣添补了两句,提了提,当初送牌匾,还有跟沈佳言这个寡妇打交道,多是柱子,可见是个忠心的。 县太爷心情高兴,当下就将柱子从一个小小的衙役,提成了十数个人的班头。 柱子没想到,不过是替沈佳言递个话,居然就得了这么个好处,真是喜不自胜。 给县太爷磕头表了一番衷心,这才乐颠颠的出来,去给沈佳言带话去。 这一路,真是走路带风,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见到沈佳言打头就谢她。 倒是唬了沈佳言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听了这个好消息,自然恭喜他高升,恭维的好话说了一箩筐,说的柱子真是心花怒放,只觉得沈佳言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从遇到她起,先是将拍花子都抓到了,县太爷有了功绩,他们也得到了嘉奖,还多发了一个月的饷银。 那东光村孙家的地被抄收,东关村那边将孙家栋房子地变卖,交了银钱上来,也给了他一笔孝敬,算是发了一点小财。 如今不过是带一句话,居然就凭空升了一级,要知道这从衙役熬成班头,少说也要二十来年呢!空出来的这个班头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都排不上号,如今居然就凭空落在了他手里,这让他如何不欢喜? 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这沈佳言的事,就是他的事,还是要多多关照,多多接触的好。 说不定多沾点福气,还能往上再更进一步呢。 有了这个念头,柱子那态度就殷勤极了,不仅要帮沈佳言背背篓,被拒绝后,就跟在一旁,小声提点着沈佳言,这县太爷后院的管家为人。 至于县太爷的夫人,那哪里是他们这种小喽罗能见到知道的,只能叮嘱沈佳言事事小心。 沈佳言心里有数,一一都答应了。 客栈离县衙不算太远,加上柱子着急,出门就雇了马车,带着她直奔县衙后院儿去。 到了县衙后院偏门口,下了马车,柱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深吸了几口气,才上前去。 偏门口也有一个小厮守着门,大约是早就得知了消息,听柱子说是被自家大人救过全家性命的寡妇,采摘了山货,来孝敬自家大人的。 倒也没刁难,只多打量了两眼,就只让沈佳言一人进去。 柱子也不恼,反倒催着沈佳言进去,还让她别怕,自己就在前头县衙,有事出来叫他一声就是了。 沈佳言背着背篓进了偏门,那小厮一边带路一边叮嘱:“一会子到了二门口,自然有里头的嬷嬷带你进去,不要乱看乱问,问什么就答什么,知道了吗?” 沈佳言点点头,细声细气的回答说知道了,还谢过了那小厮。 到了二门口,果然有个模样严厉的嬷嬷在门口等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佳言,才道:“跟我来吧——” 那小厮这才打转回来。 第111章 倒是我小看了她 县衙后院并不大,也就三进的院子,沿着垂花门游廊走,进了二门,就是主院正房,大大的院子里,十分阔朗,院子里青砖铺地,栽种了两棵树,树冠华茂,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一棵是银杏,一棵是玉兰。 如今玉兰花期已过,满树都是叶子,还有银杏树,也是十分高大,一阵风吹过,无数的扇子一样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 院子两边还摆着两个大白瓷水缸,里头养着睡莲,如今荷叶才巴掌大,两条红色的鲤鱼在里头活泼泼的游来游去。 廊下挂着一个鸟笼,里头一只黑八哥,正梳理着羽毛,见到人来,歪着小脑袋看了一,扑扇了两下翅膀,然后张嘴就叫:“画眉,打帘子,来客人了——” 正屋里隐隐传来了一阵笑声。 那面容严厉的嬷嬷回头看了一下沈佳言,见沈佳言眼眸低垂,只看着脚下前方的地砖,一路来并不东张西望,看什么都稀奇。 此刻也没有因为看到那八哥说话,而露出什么惊讶之色来,平平静静的站着,看似低眉顺眼,实则淡定自若。 就算是背着背篓,身穿粗布,也落落大方,看着实在不像是个乡下妇人。 不过这嬷嬷转念一想这寡妇之前好歹也武官家的女眷,虽然是续弦,可也是过过几天富贵日子的,如今虽然落魄了,可那浑身的气度还在。 并不显得窘迫。 因此心底先暗暗高看了沈佳言一眼,见那正屋里帘子一动,一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出来,先是啐了那廊下的八哥一口,转身看到了那嬷嬷和沈佳言。 嬷嬷冲着那丫头点点头:“这就是那慕家遗孀,来拜见夫人!你进去通报一声。” 那丫头看了一眼沈佳言,倒是笑了:“好叫客人知道,咱们夫人还在理事,还请嬷嬷带着客人到偏厅喝杯茶,等管事的娘子回完话,再见客人也不迟。” 那嬷嬷也就不多说了,带着沈佳言往偏厅而来。 偏厅不大,陈设看起来也就普通,并不显得华丽。 请沈佳言坐下了,就有小丫头送上茶水点心来,然后悄没声的就退了出去。 那嬷嬷陪着坐了一会子,就有小丫头进来附耳说了两句,沈佳言耳力好,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是那边夫人叫这个嬷嬷过去,问她的情况呢。 那嬷嬷脸上就挤出一点笑来,只说还有点事,让沈佳言只管喝茶,一会子自然有人来叫她就是了。 沈佳言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等人都出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倒也自在。 早上起来也没怎么吃东西,此刻还有些饿了,见桌上的两碟子点心,虽然普通,不过一样白糖糕,一样绿豆糕,可白糖糕还热气腾腾的,闻着倒是挺香的。 也就捻起一块,就着茶水慢慢吃着。 她虽然没亲身经历过,可电视剧,小说里不经常有这样的桥段么?最经典的莫过于刘姥姥进贾府,只怕这县令夫人肯定要问问清楚自己的来历,再问问那嬷嬷自己的行事,才好判断见不见自己,如何见自己呢。 因此一点也不心急,慢吞吞的将两碟子点心,吃了个七七八八,肚子也半饱了。 外头才有动静,方才端茶的小丫头来请她。 县令夫人见她也不是在正厅,而是在花厅,平日里起居接见管事娘子的地方。 沈佳言进去,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年约三十多岁,穿家常衣裳,头上只擦了两根金钗的妇人坐在上首,旁边站着那个严厉的嬷嬷和两个丫头。 想来这就是县令夫人了。 沈佳言给县令夫人请安见礼,然后分宾主坐下。 那县令夫人看着倒是和气,见到沈佳言这般年轻,面上倒是掠过一点惊讶同情之色,估计也没想到这慕家遗孀居然这么年轻。 不过看她面容虽然细看清秀,看起来又瘦弱,气色不好,就知道只怕身体不足,肤色比起时下官宦家的女眷,实在是太黑黄了些,就显得不那么起眼。 先是松了一口气。 笑盈盈的先是拉了两句家常,对沈佳言如此年轻就成了遗孀表达了遗憾,又对她为死去的夫君守孝,还厚待前头留下的三个孩子表达了赞赏。 沈佳言早有准备,反正就是感谢,感谢县太爷救了一家的性命,感谢县太爷赐了牌匾,感谢县太爷的庇佑,给了他们一家子生路。 反正就是感谢!感恩有你!温暖了四季! 然后才说明了来意,带着三分的感激,三分的不好意思,四分的谨小慎微将背篓里的东西给掏了出来。 那严厉的嬷嬷和两个丫头忙上前接过来,一一摆在了桌案上。 这边沈佳言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跟着村里人上山自己采摘,自己烘干晒干的,挑的品相最好的尖尖,才敢孝敬给大人和夫人!庄户人家没别的拿得出手了,这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大人和夫人不要嫌弃!” 那严厉的嬷嬷接过来,就看到了布口袋里都装得鼓鼓囊囊的,口也没扎紧,怕将晒干的山菌给压坏了。 最上头一包就是羊肚菌,圆顶,柄短,一个个完好,饶是这嬷嬷也没见过这样的品相的。 尤其是羊肚菌,这可是好东西!在州府那边,这样上等的羊肚菌,一两就差不多一两银子呢。 就眼前这些,只怕进贡到宫里都够了! 再看其他口袋里,有红菇,有牛肝菌,还有一包鸡枞菌! 嬷嬷都忍不住惊讶了,忍不住看向了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不动声色的又跟沈佳言说了几句,又留她吃午饭,让人带着沈佳言到偏厅去,上一桌客饭。 自然有小丫头又将沈佳言给带了出去。 这边那嬷嬷才将沈佳言带过来的东西,都摆给了县令夫人:“夫人,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真估算起来,在咱们州府,想买到这些,少说也得花十几两银子,只怕也没有这样的好成色。这要是在京城,这一背篓,更是值钱了。这样的成色,只怕都是那些贵人家才买得到呢——” 县令夫人挨个看过了那些口袋,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来:“这沈寡妇倒是个实诚的,我还以为是那些乡下妇人,仗着咱们老爷好心,没脸没皮的搭上来,想打秋风呢!倒是我小看了她!” 第112章 你的福气 那嬷嬷是县令夫人的管事嬷嬷,听了这话,就明白自家夫人的意思了,也就顺着话道:“也是咱们老爷和夫人都心慈,才有她这一场造化!夫人您一贯怜贫惜弱,她遇到咱们老爷和您,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县令夫人听了这话,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先前预备打赏的封儿就有些拿不出手了!这孩子看着也是怪可怜的,比咱们大姐儿也大不过几岁,男人死了,还要养前头男人留下来的三个孩子,这日子也确实难过!偏生还不是那小气的,倒是知恩图报,看着眼神也清明,不是那有歪心思的——” 扭头就吩咐:“寡妇失业,又带着孩子,可怜见的!这只怕是挣命挣出来的一点东西,倒是都孝敬了我们!她这一片心意我跟老爷都领了,也不能白让她吃亏!给她包二十两银子,再寻几套我不大穿的衣裳,还有哥儿姐儿往日的旧衣裳,两匹尺头给她。” 身边的贴身丫头脸色不变,答应了一声,就要去准备,又被喊住了:“我看着那沈寡妇气色不太好,乡下也没什么郎中大夫,你将家里的那几味成药丸子也包几丸给她,说法用量也告诉她,万一中暑什么的,总比外头买的强些。” 这边那嬷嬷见县令夫人是真同情怜悯沈佳言,想了想,又多了一句嘴:“老奴听着说那沈寡妇家,前头留下的大儿子,也有十来岁了,估摸着也要开蒙了,夫人若真是怜惜那沈寡妇,不如将咱们大哥儿用过的那开蒙的书,不拘赏几本,让她家大儿子好歹学几个字在肚子里,再过几年,也能出来挣钱补贴家里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县令夫人,能多认识两个字,不说读书科举,就算是出来给人做事,也能做个管事帐房,比那不识字的要强些。 比起给银钱,这才是真正帮助慕家的法子呢。 那边沈佳言在偏厅里,没多久,果然客饭就端上来了,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可也有四个菜一个汤,两荤两素加一个丸子汤,实在是沈佳言穿过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米饭是白梗米饭,颗粒分明,晶莹软糯有弹性,热气腾腾的,口感也香甜。 沈佳言没忍住,干掉了两碗饭,整个人幸福得几乎要上天了。 等她吃饱喝足又被带过来见县令夫人,也不过就说了两句话,县令夫人就端茶送客了,只说让沈佳言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得了闲进城的时候,再来逛逛之类的客套话。 又说收了沈佳言的心意,也给孩子们带了一点东西,不值什么钱,带回去让孩子们也高兴高兴就好。 就让那管事的嬷嬷送沈佳言出来。 那管事的嬷嬷就带着沈佳言又到了偏厅,中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东西,沈佳言的那个背篓也放在一旁。 管事嬷嬷一样一样的指给沈佳言看,看过一样就放一样在背篓里。 最贵重的自然是那二十两银子,沈佳言还待推辞,那管事嬷嬷只说这是大人和夫人的一点心意,让她好生带着孩子就是了。 最贵重的自然是那二十两银子,沈佳言还待推辞,那管事嬷嬷只说这是大人和夫人的一点心意,让她好生带着孩子就是了。 先是一个大包袱,里头是县令夫人让找出来的她的和县令公子小姐往年的旧衣裳,看着成色还很新,都是绫罗绸缎,闪闪发光。 还有两匹尺头,一包成药,有治中暑的,有治拉肚子,还有治棒疮,跌打损伤的,都一样一样的包好了,服用方法都包在里头了,找人看了问了就知道了。 再然后是几本书,什么千字文,什么百家姓,还有三字经,还有几刀毛边纸,还有一块墨,就这几样东西,看着寒酸,价值却不便宜了。 最后还有五两一个的雪白银锭子,一共四个,当面点了数后,拿荷包装好,塞进了那一堆衣服包裹里。 沈佳言估摸着她所谓的孝敬这些东西送给县令,县令只要还要官声,就不会白要她的东西,或多或少都要赏点什么。 可沈佳言没估计到,县令夫人居然这么大方体贴,不仅给了银钱,还给了衣服尺头,书本纸张,这是方方面面都替沈佳言考虑到了。 一时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所谓的孝敬,这些山菌子,满打满算估摸着也不过几两银子,一下子白得县令夫人这么多东西,她心下不安。 忙将那银子取出来要还回去:“这些衣裳,尺头,还有药和书本,都是我们家如今缺的东西,也是夫人替我家上下打算的一番心意,我也就厚着脸脸皮收下了。” “只是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那点子山菌,不值什么钱,就是费些功夫人力罢了。拿着这二十两银子,到哪里买不到这些东西?我本是来孝敬大人和夫人的,倒是让大人和夫人破费,这让我这么过意得去!麻烦嬷嬷您老人家,帮我退还给夫人!” 那嬷嬷听了沈佳言这话,不仅不恼,反而越看她越顺眼,将那银子硬是塞进去,拉着沈佳言的手,语重心长:“嬷嬷托大,跟沈娘子你说几句僭越的话。你可别见怪!咱们大人和夫人,虽然一贯怜贫扶弱,可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入咱们家夫人的眼的。” “也是你本分老实,心思清正,咱们夫人才格外的怜惜你一些。若是那外头五迷三道有歪心思的人上门,就是孝敬全部的家当,咱们夫人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这是沈娘子你的福气!也是你跟咱们夫人的缘法!夫人怜惜你小小年纪,就寡居不说,还要撑起一个家,养大三个孩子,着实艰难,才想着拉拔你一把,也是给自己积些福祉。” “这都是夫人的一番好意,你若是拒绝,那就是拒绝夫人的心意了!” 说到这里,见沈佳言拼命摇头,也就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来,拍了拍沈佳言的手:“若你真是感激夫人,就好好将这些东西收着,回家去,好好过日子,你过得好,咱们夫人这些东西就没白费。” “带好几个孩子,你家那老大年纪也不小了,你再坚持几年,就能熬出头了!” 最后还鼓励了沈佳言两句。 沈佳言哭笑不得,谢了又谢那嬷嬷,才背起背篓又被送到了二门口。 第113章 岂不是尴尬? 自然有小厮等着,将她一路送到偏门口,还体贴的问要不要帮她叫一辆马车来,送她回去? 沈佳言从兜里摸了摸,咬牙掏出了五个大钱,塞给了那带路的小厮:“劳烦小兄弟了。” 那小厮本是没指望这乡下妇人能给赏钱的,不过是里头嬷嬷交代了,要好生照顾着,才问了一句,没想到这乡下妇人,居然还挺有眼色的。 虽然五个大钱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也就乐呵呵的收了,不多一会,就给沈佳言叫了一辆马车来。 沈佳言上了马车,让直接送到客栈去。 客栈里,还有她挑选出来的一些品相不够完美的山菌子,还有这县令夫人赏赐的东西,也得放到客栈里去,她还要去寻那先前收她药材的店铺,看收不收山菌,还想卖一两个食谱方子呢。 千头万绪都是事,这一两日估计都回不去东光村了。 回到客栈,那二十两银子,沈佳言自然收起来贴身放好了,又将那剩下的山菌子留了两小口袋,剩下的全部用背篓背着,就往之前的铺子里去了。 铺子里的掌柜还记得沈佳言,毕竟是县太爷赐牌匾的寡妇,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印象自然深刻。 见她进来,掌柜的都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大妹子又有什么好东西?” 沈佳言也不废话,将那背篓递给了掌柜的看。 掌柜的打开里头的布口袋,眼睛一亮,挑出几朵羊肚菌来看了看,又闻了闻,露出一个笑容来:“虽然算不上极品,可也勉强算是上品了。” 将其他的山菌子也都检视了一遍,都是中上等的成色。 都是老熟人了,也就直接报了个实在的价格,羊肚菌半斤一百五十个大钱,至于牛肝菌之类的就便宜一点,七七八八沈佳言剩下的这些山菌子,虽然也就剩下不到十斤的模样,也居然卖了近三两的银子。 这差价,让沈佳言都直呼好家伙! 镇上的那些山货贩子,简直是太黑心了!这是血赚啊!以羊肚菌为例,最上品的,在镇上不过是八十五个大钱一斤,这是几倍的差价啊! 在县城就翻了几倍,等到了州府,恐怕又要翻番,更不用说京城和更遥远的地方了。 那掌柜的爽快的将钱给了沈佳言,还问她,还有这样的山菌子没有?若是有,有多少他这里都收。 沈佳言实在没忍住,问掌柜的:“你们若真是要收这个,为啥不到乡下山里去收?价格能更便宜,也能收到更好的不是?” 掌柜的笑了,见沈佳言是真不懂,才含糊说了一句,这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可不能破了规矩。 说完这话,就什么都不说了。 既然涉及到行规,那沈佳言就不好再问了,谢过了掌柜的就起身告辞。 等到从山货铺出来,想着手头又宽裕了些,既然到了县城,将家里缺的东西,零零碎碎买了半背篓。 背着背篓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柱子的声音。 原来柱子下了值,到县衙后院偏门口一打听,才知道沈佳言早就离开了。 本来大家伙知道他今日被升了班头,加上柱子家的幺儿子周岁宴,这可是双喜临门,都起哄要他请客,说明日的家宴除外,怎么也要请他们到酒楼里喝酒才是。 柱子正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时候,知道若是不请这一顿,花些钱,只怕这些同僚都会心里不痛快。 也就爽快的答应了,只说今日不行,明日家里小儿子周岁宴,先去吃上一顿,等发了月饷,再请大家去酒楼,这才脱了身就往客栈这边来,想问问沈佳言情况。 这路上就看到了,忙喊住了她。 这离客栈没多远,两人进了客栈,叫了一壶茶和点心,坐在了大堂里。 沈佳言见柱子关心,也就说一切顺利,县令夫人是大好人,给了不少好东西。 又谢柱子,若不是他递话进去,她也没有今天的造化云云。 说着还要起身将县令夫人赏赐的东西分一些给柱子。 柱子哪里肯要,先不说这是县令夫人赏赐给沈佳言的,再者他已经因为沈佳言这事,得了天大的好处,若是连这点都不放过,那还是个人吗? 见沈佳言无事,他也就放心了,问她何时回去?若是不急,倒是想让她到明日到家里去坐坐,他小儿子抓周,若是在乡下也就算了,既然到了县城,自然不能走。 沈佳言倒是不知道这个,先跟柱子道了喜,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柱子看到了沈佳言犹豫了一下,才恍然想起,这明日他儿子抓周,虽说不大办,也不会请外人,可附近的老街坊邻居也会上门凑个热闹。 沈家跟他们家就隔着一条巷子,明日人来人往的,说不得就会撞上。 以如今沈家跟沈佳言的关系,这遇上可不一定是好事。 要知道,当初沈佳言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附近多少小伙都相中了她,托家里爹娘上门来求娶,沈家都咬着不松口。 大家本以为沈家会给沈佳言挑一个好人家,结果,最后,却为了高价彩礼,将沈佳言给嫁到了慕家给人做填房,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还给三个孩子做后娘。 说是嫁都是好听,附近街坊说起来,谁不说沈家是卖闺女。 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情,闺女不值钱,养这么大,婚事上不就得给家里给兄弟们添助力么? 别看大家当面说沈家卖闺女,背地里谁不羡慕? 只是后来慕破军的噩耗传来,按理说,沈佳言嫁过去无儿无女的,男人又死了,完全可以热孝过后,就将她接回来娘家,等上一年半载的,再给她寻个人家嫁出去,也好过让她做寡妇,后半辈子无靠不是? 偏沈家却满口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既然嫁给了慕家,那就生是慕家的人,死是慕家的鬼!慕破军死了,她就好好守着慕破军的牌位过日子,这才是贞洁女儿该做的事情! 沈佳言回家哭求过,却连门都没让进。 只隔着院子门,说什么沈家大哥沈佳让如今要走科举之路,名声万万不能出瑕疵,她这个做妹妹的,为了娘家好,为了哥哥好,也该好好守节,这才是沈家女子为人处事之道。 只要她给慕家守着,慕家还能少了她沈佳言一口饭吃不成?养大三个孩子,将来也终生有靠!等沈佳让中了秀才举人,她这个妹妹也脸上有光不是? 沈佳言从那以后,似乎就死了心,再也没回过娘家,即使被慕家人将她和三个孩子赶出慕家,赶到乡下去,都没再回来过。 倒是沈家听说沈佳言被赶到了乡下,慕家大部分的财产都归了慕家二房,有心上门去闹,被慕家婆婆倒是原话砸在脸上,灰溜溜的回来了。 如今,若是他们相遇,岂不是尴尬? 第114章 周岁宴 可于柱子这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好再收回去。 毕竟这种别人家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个糊涂,这要是突然改口,搞不好还里外不是人呢, 万一这沈佳言其实并没有那么记恨娘家呢?那不是显得他多事? 因此于柱子这样老成圆滑的人,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得冲着沈佳言尴尬的笑了笑。 沈佳言从原主的记忆里是知道, 当初原主跟娘家那么一场闹,街坊邻居可都是在看眼里的。 当初在沈家门口劝原主的,可就有于柱子的亲娘呢。 原主可能对娘家有怨怼,有恨,或者也许还残留几分亲情。 可关她什么事?那又不是她亲爹娘和娘家。 沈家生养了原主一场,也将原主卖了个好价钱,聘金就要了八十两, 其他零碎的聘礼还有各种开支,慕家至少收了一百两银子。 这是什么概念呢?长阳县城,普通六七口人家,衣食住行都花钱,一年到头节约些,也不到二十两银子。 换做下头的镇上或者乡下,一年十两银子都绰绰有余了。 而给原主的陪嫁,看着像模像样,不过是花架子,实则没花几个钱。 里头最值钱的几样,还是慕家那边送过来的专门给新娘子预备的衣裳料子和几样首饰。 就这,出嫁上轿前,那首饰还被亲娘从头上给拔了下来。 原主嫁进慕家后,每个月的月钱, 也都被沈家老娘各种借口, 要去了大半。 原主一旦有些不情愿,沈家老娘就各种哭闹, 说原主在慕家不愁吃不愁穿, 少奶奶当起,不知道娘家人过得艰难。又哄骗原主,说什么家里都记得她的好,等沈家大哥高中了,有了功名,就能给她在慕家撑腰了,且忍上几年云云。 原主也不是那真心里没任何成算的,虽然也被哄得不时接济沈家,可她在慕家不用伺候一家子吃喝,又不好插手管慕家兄妹的事情,每天大把的时间,索性就偷偷接了打络子和绣帕子的活计,挣点私房钱。 加上她本身就节省,就这样,还积攒了一点体己私房。 只可惜,慕破军一死,她回娘家无望,变卖了本就不值钱的嫁妆和手里存的那一点私房,带着慕家兄妹去了东光村, 一年多时间,就全花在了慕家三兄妹身上。 短短的一辈子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如今换做了她,若是沈家人真能做到, 老死不相往来,还自罢了。 若是不识趣还要凑上来,不管是抱着什么的心思和目的,都别想再占她一点便宜。 因此只做无事一般,点点头,说明日会去。 于柱子见沈佳言这样,想着她如今也圆滑世故了许多,加上他高升了,沈家人再没眼色,想来也不会在他家闹起来吧? 也就起身又叮嘱了几句,就回家去了。 按照本地的规矩,这谁家孩子抓周宴,娘家要送鸡蛋,送米糕,还要送一根葱,代表步步高升,聪明伶俐的意思。 若是娘家富裕一些的,还会给孩子做两套衣裳,再加一个平安长命锁就是了。 而普通的亲朋好友,也就是凑趣,封个红封,或者送点鸡蛋什么的,也就是了。 沈佳言跟于家这种关系,太贵重了她送不起,于家也收得不心安,还不如就封个红封最恰当。 倒是也省心了,不用去挑礼物了。 去找店小二要了一张红纸,裁成了红封,里头放上了五十个铜钱,就已经是极难得了。 第二日。 天气晴朗,一大早就有喜鹊在葫芦巷子口的柳树上吱吱喳喳的叫着。 于家天还没亮,院子里就掌灯,开始忙活了起来。 本来只是周岁宴,只打算请亲朋故友,小孙子的外家那边,也就简单两三桌客人,自家请街坊邻居帮忙,也就是了。 可这不是于柱子升成班头了么,估摸着今日的周岁宴上门的客人恐怕要比预计的多。 说不得还来几个有头脸的人物,这请街坊掌勺就有些不够了。 索性连夜去请了酒楼里的掌勺师傅,又定了菜单,这不早早的就起来采买各色食材,打算做个流水席呢。 附近的街坊邻居也得了消息,家里得闲的婆娘,早上就都来帮忙了。 摘菜,洗菜,淘米做饭,给掌勺的大师傅打下手,都是惯了的。 而且于柱子成了班头,这附近的街坊只有巴结交好的,这些婆娘忙得脚不沾地,都心甘情愿。 于家人更是一个个喜气洋洋盈满腮,从太阳一树高起,就陆续有宾客上门了。 于柱子和他爹,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在门口招呼客人,眼见这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多,只怕院子里都坐不下了。 只得跟隔壁邻居又借了院子,将一部分客人引到那边去坐。 沈佳言到的不早也不迟,进了葫芦巷子,就看到于家门口人来人往热闹得不行。 巷子口有几个眼熟的婆子,正纳着鞋底子说今天于家这热闹呢,看到沈佳言,一时都愣住了。 等她过去了,才回过神来,你推我我推你的互相问:“我方才莫不是眼花?刚才过去的怎么看着像是沈家的那丫头?” “可不是!我也觉得眼花呢!她不是被慕家赶到乡下去了吗?这怎么又回来了?” “别是过不下去,只能回来求娘家收容吧?到底还年轻,哪里守得住?” …… 几个婆娘本就是闲来无事,坐在巷子口,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今天这可算是看到大瓜了,哪里还呆得住,将鞋底子一收,就跟在了沈佳言后头。 本以为沈佳言会去沈家,没想到沈佳言直接进了于家,那个婆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家离得不远,她们本来就看戏不怕台高,索性拉过一个小孩,教了几句话,让他往沈家通风报信,说沈佳言回来了,然后几个人搬着小板凳,就坐在了于家不远处准备看戏。 沈佳言到了于家门口,于柱子见到了,满笑呵呵的将人往里头请,还生怕沈佳言不自在,让自家妹子将她带到里屋去跟女眷一起去。 沈佳言道了恭喜,又在廊下专门收礼记账那里,给了红封,这才跟着进了里屋。 第115章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于柱子的小妹子,如今才十三四岁,叫于芳芳,还没出嫁呢,也是认识原主的,见到沈佳言,就乖巧的叫沈姐姐。 进了里屋, 里头是于家大娘,还有于家几个嫂子和于柱子的媳妇在招呼客人。 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的,有于家大娘那边的亲戚,也有于柱子媳妇娘家的亲戚。 于家几个女眷昨日就得了于柱子的话,知道他家柱子能升班头,说来还是跟沈佳言有关, 因此格外的热情。 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嘘寒问暖。 不过很快就有新的客人来,于家大娘只得让沈佳言坐着喝茶吃点心, 她跟家里人一起又去迎新的女眷客人进来。 沈佳言环视了一下屋里,这里头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认识的那些女人,大部分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家的女眷,看到了沈佳言,都露出惊讶之色来,不过却都没有过来攀谈的意思。 沈佳言如今是寡妇,又被赶到乡下去了,看她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过得不如意,有什么好说的? 再者,今儿个是于家的好日子, 真要在今天闹出点什么动静来, 搅了人家的好日子, 岂不是得罪人?得罪沈佳言一个寡妇不要紧,可得罪了于家那可不得安生。 因此一个个只当作没看到沈佳言。 沈佳言乐得清静, 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于芳芳亲自端了茶, 又端了一盘果子点心过来,让沈佳言先吃。 这殷勤的态度,倒是让柱子媳妇娘家人有些看不下去了。 别以为她们看不出来,她们可是柱子媳妇的娘家人,抓周的小儿子的外家!可是再贵重不过的亲戚了,可她们在于家,也没享受这种待遇啊。 尤其是这于家的小姑子,眼睛都快长到额头顶上了,可没给他们端过茶倒过水。 如今对着一个衣着打扮比她们还寒酸,年纪轻轻的妇人这般殷勤,岂不是打她们的脸? 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有心想说两句,摆摆娘家人的谱,到底是自家姑奶奶家,加上姑爷如今高升,就有些投鼠忌器。 正犹豫间,几个娘家亲戚家的孩子,在外头疯跑了一圈,进屋来, 寻着自家的亲娘和奶奶, 就喊饿,要吃东西! 都是男孩子,正是狗都嫌的年纪,一进来,就这般吵吵,不少女眷都皱起了眉头。 于家大娘看着这架势不对,忙让于芳芳将准备好的碎糖片,瓜子和花生还有县城郊区一种小香瓜给端上来,先给这些孩子们压一压。 这别的还罢了,小香瓜是郊区一种特产,绿皮网纹,个头不大,每一个大约女人拳头大小,皮薄香甜,成熟后,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甜香,所以叫香瓜。 正是大量上市的时候,又解渴又充饥。 每日里附近的瓜农会挑着担子,将早上刚摘的香瓜挑到城里来卖,价格也还算合适。 一般人家,都会买上几个,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吃。 这些孩子大多是从乡下跟着家里长辈来城里走亲戚,哪有见过这种香瓜的? 顿时眼珠子都绿了。 于芳芳到底年纪小,没经过这样大场面,手忙脚乱的将瓜端上来,却没拿刀将瓜分成一牙一牙的好让人拿着吃,进了屋才想起来,回头去拿刀去。 那小一篓子洗干净,墨绿的瓜皮上还带着水珠的香瓜和糖片,瓜子花生就摆在了中间的桌上。 她前脚才转身,后脚那几个喊饿的孩子,就蜂拥了过去,你抓一把糖片拼命的往嘴里塞,我抓了瓜子花生往兜里揣。 这都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其中两个小子,一边抓糖揣在怀里,一边还抓起那篓子里的香瓜,这个啃一口放到一边,然后又摸起一个,再啃又放到一边。 一时不说于家人,大半个屋子的女眷都看傻了眼,还有这样的操作? 有人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句:“这谁家的孩子?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饿死鬼投胎似的,这让别人怎么吃?” 就有人打圆场:“到底是孩子,不懂事!不要紧,不就是咬了一口么,拿刀把那一块切了也就是了。” 正在啃瓜的两个小子听了,将那自己咬过的瓜往怀里一扒拉,然后呸呸的往那香瓜上吐了几口口水…… 于芳芳小姑娘拿着刀进屋,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脸色都变了。 气得浑身哆嗦,正要说话呢,被于家大嫂给拖到一边,说了几句,好歹忍下了。 屋子里安静的十分尴尬。 有人认出那两个小子来,就寻他们的大人:“我说亲家母,这不是你家两个孙子么?这都多大了,怎么还没教他们一点出门的规矩?像什么样子?你也不说说他们?” 那个亲家母一开口,沈佳言就一愣,这声音有些耳熟。 抬头看去,赫!这不是来县城的路上,那秦家老婆子吗?她是于家的亲戚? 那秦家老婆子坐在人群里头,正和人说话呢,听到有人喊她,十分不耐烦,扭头瞟了一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我家孙子怎么了?怎么啦?吃你家一粒米了?穿你家一块布了?要你咸吃萝卜操淡心?我孙子这才叫聪明呢!知道护食,不吃亏!你懂什么?” 那两个小子听了自家奶奶的话,越发的得意了,因为吐了口水,那瓜自然就没去抢了。 糖片,瓜子花生也都被这些小子哄抢一空,坐到一边去吃了。 那两个小子,糖片瓜子也抢了不少在怀里,先塞了一把糖在嘴里,嚼得嘎嘣嘎嘣的响,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呢,又塞一把没剥壳的瓜子进去。 嚼了两下嚼不动,又呸的几声,将那沾了糖片口水的瓜子壳和瓜子仁渣滓噗噗的往外吐,拿袖子一抹嘴,还挑剔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嚼都嚼不动?呸呸,真难吃!奶还成天说城里的东西都好吃呢,呸,还不如咱家的炒黄豆呢!” 吐得周围一地的渣滓,沾着口水,还有糖,看着就有些恶心。 于芳芳小姑娘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就要去摸墙角的扫帚。 这边两个孩子,见瓜子不好吃,索性也不吃了,将那香瓜捞起来,也不讲究那瓜是兄弟俩谁啃过了,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开始往嘴里塞。 香瓜成熟肉,瓜肉绵软香甜,就是中间有籽和瓜瓤,有爱吃这个的,会连着瓜瓤带籽一起吞下去,有不爱的,会将这瓜瓤挑出来。 这两个熊孩子,啃到有瓜瓤带籽的,就噗噗的吐出来,跟个豌豆射手似的! 吐得方圆一块,全都是湿哒哒的瓜籽,还带着瓜瓤,有些不小心还吐到了旁边挨得近的那些女眷的裙子上,顿时引起惊叫声一片。 第116章 叙叙旧呗 这下于家大娘也顶不住了,脸上本来宛如半永久一般的笑容也收住了,狠狠的刮了柱子媳妇一眼。 柱子媳妇安娘又羞又臊又怒! 为啥,因为这两小子,是她嫡亲妹子的两个继子,而那个婆子,是她妹子的婆母。 她这个妹子叫顺娘, 也是个苦命的,当初在闺中,本是定了一门好亲的,偏偏命不好,快成亲的时候,男方得了急病,眼一闭腿一蹬去了。 这还没过门就背了个克夫的名声, 亲事就不好说了。 城里是都知道的,没奈何,只得在乡下寻了门亲事,还是个续弦。 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总不能不嫁出去在家当老姑娘吧? 多给了点陪嫁,也就将人嫁了过去。 自家妹子性子柔顺,嫁过去几年了,肚子里也没个消息,让娘家人这边也跟着忧心。 所以趁着她家办抓周宴的机会,给妹子家也去了信,接她来城里回娘家住几日,也顺便让大夫看看,怎么还不开怀? 没曾想这去了个信,本以为只有妹子一人来, 结果来的却是妹子一家,连公婆孩子都带来了。 妹子一家落脚是在娘家,今天一早过来, 娘家嫂子就拉着柱子媳妇抱怨,说这亲家实在太不像话了,一家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把家里能看得到的吃得,都霍霍了一遍,实在不成个体统。 本来还有其他话的,因着客人都上门来道喜了,那娘家嫂子只得将剩下的话给憋回去了。 柱子媳妇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乡下的孩子婆娘,没见过世面,看到好吃的好喝的,多吃了点,不算什么。 可现在她才明白娘家嫂子那怨气从何而来了。 今儿个这人可丢大发了,柱子媳妇安娘脸上作烧,心里发狠。 左右看了一眼,看到她家妹子,就跟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一副不闻不看的模样,顿时火腾一下子就起来了。 几步走到自家妹子面前,咬牙低声道:“快管管你家那两个孩子, 还有你婆婆!今儿个可是我家的好日子,若是被他们搅和了, 你是想害得你姐姐我被婆家厌弃吗?” 柱子媳妇的妹妹顺娘,这才抬起头来,脸上一脸害怕和无奈之色:“我,我也管不住他们,再说了,那是我婆婆,只有她管我,没有我管她的道理——” 把柱子媳妇给气了个倒仰,要不是当着外人,只怕要一耳光给扇上去了。 还是柱子媳妇的亲娘,还有娘家嫂子和其他亲戚,见着这势头不妙。 就有人另外拿了糖果,还拿出两个大钱来,将秦家两个小子给引出院子外去了。 倒是那秦老婆子,不论人怎么劝她,到隔壁屋里里坐坐去,就是不肯,大剌剌的坐在那里,开口闭口就是:“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堂屋里坐了?我家也不是什么五家外姓人,可是东家的连襟,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实在亲戚!也是娘家人呢!哪里有娘家人坐在偏屋的?娘舅姨母大过天,说破天去,今天我们这娘家人也该坐正席!” “你们这是瞧不起我们娘家亲戚?还是瞧不起我们是乡下来的?” 这话就没人敢接了,毕竟心里再嫌弃,嘴上也不能承认自己嫌弃穷亲戚不是? 于家大娘和几个儿媳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安娘真是气的腮帮子都咬出了血,气得拧了一把她妹子顺娘的胳膊:“你就这么看着你婆婆在我家闹事?你这是把你姐姐往死路上逼是吧?” 顺娘低着头不做声,也不反抗,就跟木头似的,直戳戳的站在那里。 让人看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女眷们已经实在忍不住了,都纷纷交头接耳,问这是谁家的亲戚,这么没眼色? 得知是安娘娘家妹妹的婆婆和前头留下的孩子后,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这么个表现,是打算走这么一次亲戚,就断亲的节奏? 安娘的娘家女眷,都急出一头的汗来,这秦家老婆子真是油盐不进,好说歹说,就是不走,非要赖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她们也不能动粗不是,一下子就僵持住了。 外头还不知道,只听到门口有迎客的还在宣唱,此刻于柱子的同僚班头,还有师爷和县令大人家的管事,也替县令随礼来了。 于家大娘眼神一沉,知道不能再拖了,那婆子打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的很,估摸着就是想要点好处呗!给!现在这个当口,只要能让她不闹事,多少都给! 剩下的事情,都要等今天过了再说。 正要开口呢,沈佳言不紧不慢的从另外一个角落里走出来,走到那秦家老婆子的面前,笑眯眯的道:“这位婶子看着好生面熟?这不是一路坐同一辆马车的秦家婶子吗?原来你们也是来道贺吃席的呀?那咱们可真算有缘分!上次跟婶子在马车上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趁着现在还没开席,可得跟婶子好好唠唠——” 说着冲那秦家老婆子呲牙一乐:“婶子,咱们寻个人少的地方,好好叙叙旧呗?” 那婆子本来一脸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模样,听到沈佳言的声音后,一下子气焰就下去了,再看到她的人,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整个人都缩了回去。 听沈佳言要跟她叙旧,忍不住腿一软,就要拒绝。 话才到嘴边,对上沈佳言的眼神,立刻怂得将话吞了下去,勉强笑道:“好,叙旧,叙旧——” 沈佳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秦家老婆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头往外头走。 于家人松了一口气,都感激的看着沈佳言。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能压制得住那秦家婆子,可此刻也顾不得问了。 于家大娘带着几个儿媳妇去前头将客人女眷迎进来,这里只剩下于芳芳小姑娘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佳言,一脸崇拜的要在前头带路,给沈佳言和秦家婆子寻一个没人的地方。 沈佳言冲着屋内的女眷含笑点点头,走到那顺娘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也陪着一起来吧——” 手下的胳膊细得几乎一折就要断了,那顺娘也不反抗,就顺从的跟着沈佳言出去了。 第117章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等她们几人一出这个门,屋里就炸锅了,不认识的都在问沈佳言是谁?难不成她跟那个婆子也认识?这是什么关系? 今儿个于家到处都是人,于芳芳没法子,想了想,只能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进了屋子,那秦家婆子看着于芳芳这屋子里, 香喷喷的,床上的被褥都是七八成新的碎花被罩,还打着几样家具柜子。 桌子上摆着一套最普通的白瓷茶壶茶杯,还有一碟子点心干果,靠窗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粗陶罐子,里头插着几支金银花, 梳妆盒没有关严实,隐约露出里头的几朵鲜艳的头花,和两根银簪子来。 于芳芳是于家最小的姑娘,打小就是娇养长大的,加上这几年,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去年又给她说了一门好人家,算得上是高嫁,所以这一年来,家里都几乎是供着她,不让她干活,只在家呆着绣嫁妆,屋子自然比一般小姑娘要齐整好看。 秦家老婆子哪里见过这些,只觉得这屋子里看什么都稀奇没见过, 这也想摸一摸,那也想碰一碰。 于芳芳虎着脸,正要阻拦秦家老婆子要摸她挂在床上帐子的手, 就听到沈佳言咳嗽了一声。 那秦家婆子俐落地就收回了手,老老实实的站着了。 只是眼神还不老实, 滴溜溜的打着转, 打量着屋里的东西。 于芳芳迁怒,自然对顺娘也没个好脸,小姑娘家,脾气大着呢,只请了沈佳言坐下,还给她倒茶,将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点心,都寻出来请沈佳言吃。 一边还当着人的面故意的说:“沈姐姐,你尝尝这个好吃不?” 沈佳言正要回答,于家大嫂子就寻了来,说于芳芳未来婆婆也来了,让她上堂屋那边见见去,一阵风一样裹着她走了。 没一会子,柱子的娘家那边又来了两个婆子,虎着脸,在秦家婆子耳边嘀咕了两句后,将那秦家婆子给扯出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沈佳言和顺娘。 两人都不说话,屋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外头院子里的喧闹。 沈佳言也不想跟顺娘说话,先前在路上那么一场, 还以为她能有所触动呢,更不用说,这是回了娘家,看这情况,她娘家人还是关心她的,难道不知道跟娘家人告个状,诉个苦? 娘家人帮不帮的两说,自己不能先认命吧? 可看这情况,这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索性低着头只看着水里的茶杯,好半天,才听到顺娘似乎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点声音:“为什么你做后娘就能得到县太爷的嘉奖,而我做后娘,却谁都不待见我?我也是拿他们当亲生的看待,一点外心都没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们,生怕有一点怠慢,可他们却一点都不念我的好?” “你,你教教我好不好?教我如何做一个好后娘?不求县太爷夸奖,只求,只求他们一家子能,能对我好一点,我,我就知足了——” 一边说着,一双手紧紧的攥住了沈佳言的衣袖不放,似乎这就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和救命稻草。 沈佳言听了这话,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居然还只想着讨好,如何能让那些人对她好一些。 自己都站不起来,要跪着,谁会高看她一眼?谁会对她好? 只不过到底能问出来,还不算彻底没救,沈佳言示意那顺娘坐下,示意她附耳过来:“这要想他们对你好,你得先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本就是后娘,何苦非要干亲娘的活……” 沈佳言在屋里对顺娘子面授机宜,传道授业解惑。 而此刻隔了一条街的沈家门口。 沈家人听了消息,沈老娘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接着又有些恼怒起来。 这死丫头,可狠心!不过就为了几句话,居然真跟娘家就断了来往!若不是柱子回来说,他们都不知道,死丫头居然还有几分运道,当个后娘,居然还入了县太爷的亲眼,得了县太爷赏赐的牌匾。 其实他们当初听了这个消息,就想着跟沈佳言把关系缓和一下的,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呢,还能真生分了不成? 可家里的老头子和老大都拉不下这个脸面来,觉得做长辈兄长的,怎么能主动上门求和呢?岂不是告诉沈佳言,是他们错了? 再者也怕被人说他们趋炎附势,这自家闺女为难的时候,娘家人把门一关,生死任由她去。好不容易闺女翻身了,他们又腆着脸抽上去,跟那些巴结迎奉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因此在家死撑着,等沈佳言上门来认错求和呢。 只可惜,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没看到沈佳言的影子。 昨日于家柱子高升,成了班头,看于家那得意的模样,沈家人面上道贺,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一个小小的衙役,不过是入了县令的眼,一句话就能升成班头。 他们家老大还是读书人呢,若能跟县令大人攀上交情,那岂不是更厉害? 一晚上都在琢磨,若是沈佳言还赌气不上门,他们得想个法子,托人去给她带个信,莫非还真一辈子不回娘家不成? 没想到这人就这么不经念叨,今天居然就有了那丫头的消息? 可这死丫头,居然都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家?倒是跑到于家去了?这是看于家起来了,也跟着凫上水去了? 真是个心里没成算的,这于家好不好的,关她屁事,她还能沾上光不成? 有这心思,怎么不知道回娘家,将她哥哥引荐给县太爷,这才是正道呢。 不过沈老娘也不傻,给了一颗糖,又问了那带话的小孩几句,就知道,这是巷子口那几个没安好心的老娘们,故意着要看沈家的笑话呢。 她才不上当呢!此刻若是蝎蝎蜇蛰的跑到于家去,一来让人看了笑话,二来也得罪了于家,何苦来哉? 一会子她也去于家道贺去,就盯着沈佳言,就不信那死丫头,还能在她眼底子下跑了? 等于家散了酒席,她将人带回家,多少话说不得? 第118章 装什么慈母呢? 按理说今天于家双喜临门,附近跟于家关系好的,男女都早早的去于家帮忙去了。 可沈老爹跟沈佳让自持身份,前两年于家可是大大的不如沈家,这附近几条巷子里,谁不羡慕沈家? 如今倒是让那于家小子起来了,还得给他陪着笑脸道贺帮忙?父子俩可不干这跌份上赶着的事。 所以只有沈老娘出面了, 好在也是孩子抓周,女人出面也说得过去。 只是沈老娘也不想去得太早了,听那些老娘们说些不中听到话,打算开席前掐着时间去。 如今得知了这个消息,倒是不好继续在家耽搁了。 收拾了一下,换了出门的衣裳, 又拎了小半篮子鸡蛋, 就往于家慢慢走过来。 守在于家附近的那几个婆娘,看到沈老娘走过来,都挤眉弄眼的互相使眼色,等着看好戏。 眼巴巴的看着沈老娘进了于家,跟于家人笑着寒暄了几句,然后随了礼,又被请到后头去了,也没见沈老娘闹起来。 一时都有些失望,想走又舍不得,想留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倒是纠结了。 沈老娘可不纠结,进了后院,就偷摸的拉着于家大嫂子问沈佳言在哪里? 于家大嫂子心里翻了个白眼,十分看不上沈家人, 当初那事, 她们可都看在眼里,谁看了不寒心呢。 好不好的, 到底是亲生养大的闺女,十几年了,就是养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吧?何况最后还把这闺女卖了那么多钱,闺女落难了,居然连门都不让进,谁不说沈家人心狠。 如今一看到闺女有点好了,就又巴巴的问上来?就是亲爹娘,这嘴脸也着实可憎。 因此只一笑:“今儿个来的客人多,实在不知道沈家妹子现在在哪里,婶子也别急,等会子开席的时候,应该就能出来了——” 沈老娘看着这满院子都是客人的场面,倒是也没怀疑于家大嫂子的话。 想着自家闺女如今这个身份,就算来了,估摸着也是窝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呢。 也就笑着让于家大嫂子忙去,她们两家的情分,实在不用特地招待她云云。 于家大嫂子也乐得自在,也就说笑了两句,就自去了。 沈老娘在院子里转了转,没看到沈佳言的人影,倒是碰到了几个街坊邻居。 看到沈老娘, 一个个眼睛冒光, 扯着她就到一旁问起来, 这个问沈佳言什么时候回来的?那个问怎么没看到沈佳言回家?还有的就问这次沈佳言回家不会还连门都不让进吧? 一个个都不怀好意,专往沈老娘心口上捅刀子。 没办法,实在是沈家不得人心,靠着卖闺女的钱,家里阔气了几日,就天天眼睛长在额头顶上,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以前是看在他家闺女嫁给了武官,家里老大又是个读书人,要多给点面子。 如今那短命的武官女婿死了,沈家老大读书读了这么多年,都快三十的人了,也才是个童生,看着也是没什么大出息了。 再者,这于家如今可比沈家强旺了,她们多跟于家交好,也就更不怕沈家了。 看沈家今天这样的日子,还要摆个臭架子,索性就刺她几句。 若是以往,沈老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非要跟这群婆娘对骂两句,今天她可没这个心思。 不管这些婆娘怎么说,她也就胡乱应两句,哼哼两声,只拿眼睛满院子找人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开席的时候,沈老娘见到了从于家小姑娘屋子里出来的自家闺女。 虽然心里疑惑,她怎么会从于家姑娘的屋子里出来,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几步上前去,一把将人拉住:“你个死丫头,让我好找——” 被人拉住的那一瞬间,沈佳言条件反射的就要一脚踹出去,听到了这个记忆里熟悉的声音,才勉强将抬起的脚收回来了。 扭头看到沈老娘,也并没有表演母女情深的意思,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娘,就别无他话了。 沈老娘又气又有几分心虚,打量着这个一年多未见的女儿,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眼圈都红了。 这才一年多不见,当初还气色红润,脸颊圆润饱满,如同初春杨柳条一样嫩生生的闺女,怎么就瘦成了这样?皮肤又黑又黄,身上的衣裳也是最普通不过的粗布,头上身上无半点簪饰,比那巷子最里头那家倒夜香家的婆子穿的还不如。 一把抓住了沈佳言的胳膊,手下的胳膊细弱的很,都能摸得到骨头,再看手,以往在家里虽然也是做家务干活,可也从来没这么粗糙过。 手心都是茧子,指甲剪得短短的不说,几根指头上,还能隐约看到洗不掉的草渍的颜色,摸上去,比她这个年纪的皮肤,都还刮手些。 忍不住就哽咽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死丫头!当初不过就是你爹的几句气话,你就真记仇了?这一年多了,你就愣是不回来看看我跟你爹?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吗?你难道不知道爹娘一直担心你?你这没良心的——” 沈佳言抽抽眼角,也就这开头一句话还中听些,总算关心了一句,后来这就是倒打一耙了。 当初不让原身进门,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真若担心,一年多了,咋也没见去东光村见一见原主?真要心疼,就没打听打听原主在东光村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时候装什么慈母呢? 心底嗤笑了一声,沈佳言面无表情的看着沈老娘挤出了两滴眼泪,只有两滴,多的一滴也没有了。 那两滴泪还舍不得擦去,就挂在脸颊上,摇摇欲坠。 旁边不少知道沈家事的邻居婆娘媳妇,都你推我,我推你,咬着指头等着看热闹呢。 沈佳言可没有给人看猴戏的爱好,只轻轻将沈老娘推了一推:“娘,今天可是于家的好日子呢,您快把眼泪擦擦!不然让人误会了可就糟糕了!” 一边又道:“开席了,咱们先寻个位置坐下吧,不然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一席话提醒了沈老娘和周围看热闹的,这于家办得可是流水席,除了几桌主席是留给自家实在亲戚和贵客外,其他的位置,可都是靠抢的。 也顾不得看热闹了!热闹啥时候都能看,这席去迟了可就吃不着了! 第119章 流水席 能抢到第一轮,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饭菜都是干净新鲜分量十足的,轮到后头的,那碗筷什么的不够用,都是随便洗洗涮涮就给下一轮了,虽然大多数人不太讲究这个, 可也有讲究的,自然心里就会膈应。 更有,越到后头,这饭菜若是分量不够了,那就胡乱凑合了,反正能支应过去就是了。 所以有经验的吃席人, 那一定要抢第一轮的。 吃这种流水席, 不仅要讲究一个快准狠,还要提前先看好同桌的都是些什么人。 最好不要跟那些老婆子和带着孩子的媳妇们一桌, 要知道她们的战斗力都太强,稍微筷子出慢一点,你就啥也捞不到吃了。 最好是寻那刚嫁人,还要些脸面,不大豁得出去的小媳妇那一桌子,只怕才能吃饱。 今天于家双喜临门,那是花了血本的,听说那肉菜就有两道呢,可是实打实的猪蹄和一道红烧肉,在院子里的人早就闻到香味了。 因此都做鸟兽散,一个个面目狰狞,你掐我, 我推你的去抢位置去了。 沈老娘跟着跑了两步, 才恍然想起,还有自家闺女呢,一时倒是纠结了, 这是先去抢位置呢, 还是先跟闺女联络下感情。 最后是抢位置吃席的念头占了上风,只来得及叮嘱了一句:“还傻站着做啥?还不寻个位置去?”就跑到了人群中,跟人争抢起来。 沈佳言看着那每一桌面前,都有为了一个位置,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人。 忍不住咂舌。 正犹豫是不是等下一轮,就被找来的于家大嫂子给拉到了专门给于家亲戚准备的席面前:“沈家妹子,你坐这里。” 桌上坐着的是于家大娘的娘家嫂子和侄儿媳妇这些女眷,先前沈佳言在屋里帮着将秦家老婆子给拖走,免去了今日于家闹笑话的一幕,她们是看在眼里的。 也知道沈佳言可怜,因此对她态度都还可以,寒暄了两句,坐在她旁边的嫂子,打量了一下沈佳言,还心疼的道:“可怜见的,瘦成这样,一会子有红烧肉吃,多吃几块补补才行!” 这娘家亲眷和主桌上的菜自然跟其他流水席上的不一样,除了猪蹄和红烧肉,还有一道栗子烧鸡和一条红烧鱼,分量也足, 都是用大碗大盘子盛上来的,香气四溢,看着就馋人。 那猪蹄是卤的,色泽红亮,热气腾腾,上面浇了卤汁,还撒了一把小葱花,猪蹄卤得十分入味,筷子一戳进去,稍微一用力,就能剥下来一块蹄筋来,在筷子间颤动。 红烧肉里放了土豆和干豆角,红油赤酱,肉香扑鼻,土豆炖得绵软,吸足了肉味,稍微一抿,入口就化作了绵泥,豆角也吸饱了肉汤,爽脆里带着肉香,吃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栗子烧鸡里的栗子金黄,鸡是老母鸡,栗子浸满了鸡汤,鸡肉又沾染了栗子的甜蜜,又香又甜又糯。 红烧鱼是鲫鱼,筷子长的鲫鱼,放豆酱红烧,配青椒和韭菜,汤汁鲜美略微带着一点点的辣,格外下饭。 这都是酒楼大师傅的拿手好菜,果然是非同凡响。 沈佳言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菜上齐了,那坐在沈佳言旁边的嫂子毫不客气的,先将给沈佳言分了小半只猪蹄,又给她捞了几块红烧肉,还拿调羹给她舀了好几调羹的栗子烧鸡,最后又挑了鲫鱼肚子上的肉放到了沈佳言的碗里,堆得碗里都冒尖了,才招呼她:“快吃,多吃点——” 沈佳言一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嫂子性子爽朗:“看你这秀气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斯文的,斯文人吃席就是吃亏啊!你这傻乎乎的样子,得亏是跟着我们一桌子,不然你看看,只怕你连口汤都抢不到——” 说着示意沈佳言看旁边。 果然,其他桌上已经疯抢开始了。 只有一道猪蹄和红烧肉,才一上桌子,所有的筷子就直奔而去,你一块我一快,生怕自己捞慢了。 又那心急的,直接就上手去抓。 本来猪蹄就一个,你伸手去抓了,别人吃啥,索性都上手了。 孩子老人你一把我一把的,没两下就将猪蹄给分干净了,剩下一根猪骨头,还被孩子抱在手里,拿筷子掏里头的骨髓出来吃。 红烧肉更不用说,吸取了猪蹄的教训,那更是没眼看。 真是大厨辛辛苦苦烧了一上午,端上桌来一秒就没了。 个个身手不凡,抢到自己碗里后,就着于家今天蒸出来的二和面的馒头,吃得稀哩呼噜的。 孩子是弱势群体,抢不过大人,尤其是老人,不过他们也能得自家爹娘从嘴里省下来的那一块两块的肉尝尝味道。 沈佳言看着就头皮发麻,十分庆幸被于家安排到了这一桌上,大家虽然也都是难得吃到这样的好席面,可还算控制得住,除了伸筷子的速度快些,看起来还是很克制的。 难怪这流水席快呢,菜上桌就被抢没了,然后一人两个二和面的馒头,有的当场就着菜吃完了,有的舍不得,拿碗装着,想带回家去吃。 毕竟这个时候,除了实在亲戚,这种喜事,一般人家随一份礼,也就来一个人,都是这个规矩。 不然你随礼两把菜干,一个鸡蛋,就跑一家子人来吃,谁也承担不住不是? 顶多带个孩子来,可这孩子是不算人头位置的,只能跟在大人后头,吃点大人自己省下来塞给他们的东西。 所以一般家里女人来的,都会将这肉菜馒头之类的带回家去,再加点菜一起炖了,让一家子都跟着尝尝味道。 那些男人来或者老人来的,大多想不到这些,只顾着先吃到自己嘴里。 很快那些流水席一轮就吃完了,早就有人在他们后面等着,盯着他们吃。 只要吃席的人筷子一放下,屁股一抬起来,那位置就被后头虎视眈眈那等着吃席的人给抢走了。 这边沈佳言她们还在慢慢吃,那些流水席已经坐上第二轮了。 沈老娘凭借多年吃席的经验,以跟她年纪丝毫不相符的身手,抢到了两块红烧肉,一块肥嘟嘟的猪蹄肉,再加上几块土豆和一些干豆角,已经傲视全桌了。 家里十天半个月才割一回肉吃,基本都是给老大沈佳让吃,他读书费脑子,得多补补,其他人能跟着喝点汤就不错了。 何况是这种酒楼大师傅做的,那味道,真是一绝! 沈老娘实在没忍住,吃了一块土豆,那土豆肉味香浓,实在是太好吃了,要不是念着家里的老大和沈老爹,她差点没忍住。 揣着那抢到的肉,还有两个馒头,沈老娘回身来找沈佳言。 扭头才发现,原来沈佳言居然被安排在了娘家那一桌,再一看,那桌上的荤菜可比她们吃的多两道不说,分量还足些,忍不住眼前一亮。 第120章 做哪门子的美梦? 就蹭到了沈佳言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裳,小声的道:“你这丫头,怎得这生不知道规矩,倒是坐到这一桌上了?” 一面又跟桌上的人道歉:“实是我家这丫头糊涂不晓得规矩,居然坐到了这桌上,倒是让大家见笑了, 没给大家添麻烦吧——” 一边就趁势,要一屁股挤在沈佳言身边坐下。 如今这流水席面,板凳都是从街坊邻居借来的,都是那种长条的板凳,四四方方的桌子,一方一条板凳坐两个人。 和沈佳言坐一条板凳的嫂子, 个子不高,加上如今的人, 就很少有胖的, 身形都偏瘦小,两人坐在这板凳上,就多了不少富余。 那沈老娘见沈佳言坐在板凳边边,一边实在没位置坐了,唯有跟那嫂子中间,还有约一人的空间。 索性一脚一跨过板凳,一屁股就坐踏实了,似乎还觉得有点挤,屁股挪动了两下,将那嫂子给往边上挤了挤。 那嫂子正在啃猪蹄呢,被沈老娘这么一挤,一嘴就啃在了骨头上, 那骨头尖尖还往里头一戳,将腮帮子给戳出血来了。 回头再一看,沈老娘自以为声音很小的凑到了沈佳言的耳边,“死丫头,你如今是寡妇呢!吃这么些大荤做什么?这些肉你都放着,这可是酒楼大师傅的手艺, 一会子让娘带回家去,给你几个侄子尝尝鲜!” 看沈佳言无动于衷,急得要拿手去掐沈佳言的胳膊:“跟你说话呢!你咋不听啊!快多夹几块肉和几块鸡放在碗里,不能便宜了别人,听到没有?” 那手伸出一半,就被沈佳言挡住了,冷冷的道:“娘,你要心疼你那几个孙子,要么你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给他们吃,要么让他们爹娘给他们买去,找我一个被赶出门断绝关系外嫁的姑姑做什么?” 本来沈老娘的声音就被桌上的人听到了,只不过为了沈佳言的面子,大家都装没听到呢。 此刻听了沈佳言的话,就有人忍不住开口了:“沈家弟妹啊,这大侄女是我家小姑子特意让安排跟我们一桌,她可帮了我小姑子不少忙呢,坐在这一桌,应当应分呢!倒是弟妹你,你这也是规矩守老了的人家,怎么还不如个不知事的孩子呢?” “你这一屁股往这中间一挤, 是几个意思啊?我只听说这大人吃席带上家里不知事的孩子的,可没听说这外嫁被赶出去的闺女吃席,被娘家妈蹭席面的?” “还有,我们这一大桌子人可都还没吃完呢,你怎么就在旁边喊着要把肉都夹走?记得当年我跟你一个桌子,我要给我家小子带两块肉回家,你可是说过了,说随了那么几个大钱,自己吃不说,还连吃带拿的,是害了馋嘴痨呢?还是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这可是原话!如今我倒是也要问问沈家弟妹,你这是害了馋嘴痨呢?还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说这话的,是于家大娘的嫡亲嫂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老娘。 沈老娘一张脸一会子白一会子青的,实在是一张老脸都丢干净了。 想反驳两句,翕动了两下嘴唇,到底没张开口,毕竟这话当年是她说过,只是,她没想到于家那嫂子居然这么记仇,多少年了,就这么点口角,还没忘记呢。 沈老娘一贯是个在外人面前要脸面的人,只觉得此刻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缓了一缓,勉强道:“嫂子你误会了,这不是我家闺女守寡么?到底男人才走了没多久,就开荤不太好,我提醒她两句呢!若是不吃又怕浪费,才说让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 又瞪沈佳言,觉得都怪她,要是她不那么大声音,能被别人听到,给她没脸? 沈佳言嗤笑一声,甩开了沈老娘又摸过来要掐她的爪子,“娘只怕忘记了,我家男人走了已经快两年了,按照规矩,我守一年就够了!不过想来也是,我当初求上娘家门的时候,连门都没让进,没了我这个碍人眼的闺女在面前,自然是日子过得快活,都忘记时间了——” 坐在同一条板凳上的嫂子听了这话,实在没憋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桌上其他女眷也都嘲讽的看着沈老娘,当初沈家干出来的那事,打量谁不知道呢。 沈老娘只觉得这笑声就犹如一记耳光,甩在了她脸上,火辣辣的做烧。 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这死丫头,说得这是什么话?你这样下沈家的面子,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记了,你也姓沈,流着沈家的血呢!沈家名声不好了,你有什么好处不成?” 沈佳言捞了一颗炖得酥烂的板栗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道:“沈家名声好的时候,我又得了什么好处不成?我劝娘你还是收着些吧,再闹下去,可就真丢大脸了——” 说着示意她看周围。 虽然说大家此刻大部分的注意都在吃席上,可隔得近的几桌,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沈老娘本来欲发作的心顿时一沉,已经在于家大娘娘家人面前丢了面子,可不能再丢到更多人面前了,不然回去后,家里沈老爹和老大沈佳让也饶不了她。 当下狠狠的剜了沈佳言一眼,板着脸起身,又从板凳这边跨了过来,站定了后,本就要回家去,到底还是没忍住,冷冷地冲着沈佳言:“你还不走?” 沈佳言一脸莫名其妙:“你要走就走,我为啥要走?”她饭还没吃完呢。 再说了,就算吃完席告辞,也是回客栈去,跟沈家有什么关系? 再看沈老娘的脸色,顿时明白了,这是指望她主动求和,腆着脸回沈家去呢。 青天白日的,这是做得哪门子的美梦呢! 沈老娘被噎得不轻,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多说,只得气冲冲的回家去了。 外头等着看好戏的婆子们,脖子都望酸了,好不容易看到了沈老娘从于家院子里出来,满脸的不高兴,顿觉有戏。 就等着沈佳言出来,看她们母女如何闹上一场,让大家瞧瞧热闹呢。 结果沈老娘都一路风卷似的直接回家了,也没见沈佳言的身影。 第121章 咋没见你们去死一死? 一直等到了于家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也就是至亲骨肉亲戚了。 才看到于家一大家子婆娘,簇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最中间的不是沈佳言是谁? 于家本是苦留沈佳言住上一晚的,可沈佳言知道,虽然说她是出了孝,可到底还背着寡妇的名头呢, 吃一顿饭不要紧,这住在人家里,可就有些犯忌讳了。 更何况,她是沈家的闺女,这都到家门口了,却住在了别人家里, 只怕明日这附近几条街都要传遍了。 到时候恐怕沈老爹和沈佳让都要打上门来了。 于家倒是不怕,可沈家若真不要脸做些什么来,仗着亲生父母的身份, 对自己来说也是个麻烦。 没必要为一时之气,而给自己制造麻烦。 更何况,她也不傻,看得出来,于家对她这样,一来确实是感谢,二来未必没有跟沈家有罅,然后借着她的手打沈家脸的意思。 她跟沈家不合,若是沈家再来寻她麻烦,她肯定是回给沈家颜色看看。 可如今,沈家不来寻她,她也没必要惹上去。 在外人眼里, 就算沈家当初不许她回娘家,门都不让进,可沈家是她娘家,天然的血缘亲缘压制关系。 世上总是少不了那么一种人,爹娘再过分,也不过背地里嘀咕两句做儿女的命苦。 等老了, 没人管了,可怜了,强行赖着儿女的时候,就会在旁边站着不腰疼的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再不好,也给你了你一条命!父母生养了你一场,就是再大的错,看在这份上也该原谅之类的屁话! 未免被道德绑架,沈佳言自然不会在于家住下。 沈佳言不留下,于家人也就只能将人了送了出来。 因着家里还有亲戚,也就只送到了门口。 沈佳言出得于家的门,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往巷子口走了没多久,就感觉不对。 回头一看,几个老婆子正贼眉鼠眼的跟在后头,见沈佳言回头,几个婆子围了上来:“这不是沈家那守寡的丫头么?怎么到了家门口了,都不回去啊?” “方才看到你娘脸色不好从于家出来, 别是被你气得吧?” “我说沈家丫头啊,你这就不对了!到底是你亲爹娘呢!就算当初你爹娘说了几句不中听的, 你还真要跟他们见气不成?” “就是!俗话说的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好不好的,你爹娘生养你一场,就算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情,你还能跟他们一般计较?” “你这丫头气性怎么这么大?都是一家子嫡亲骨肉,难不成真为了这个生分了?” “再说了,你如今都这样了,倒不如给你爹娘服个软,求个情,让你爹娘把你从乡下接回来,养上些日子,再给你寻个人家嫁出去!” “对呀,你年纪也还不算大,就是名声不好,是个寡妇!只要不挑,也不愁嫁不出去!” “可不是,女人终究还是要嫁人生孩子的!不然你年轻轻轻的,哪里守得住啊——” …… 几个婆子张嘴,那效果就跟五百只鸭子炸窝的效果是一样一样,而且开口就是那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论。 听得沈佳言脑仁子一阵阵的抽疼。 她是知道这些婆子的,一天天的正事不干,东家西家都要被她们翻来覆去的说个遍。 一般的婆娘小媳妇都干不过她们,毕竟她们人多,战斗力强。 像这样围攻,你一句我一句的,还真没地方能插进去嘴。 沈佳言听得不耐烦了,冷笑扬声道:“我气性大不大,跟我娘家怎么样,关你们屁事?用得着你们咸吃萝卜操淡心?” “还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生孩子的,那人还终究是要死的呢!我看你们年纪一大把了,也到了该死的时候了,咋没见你们去死一死啊?” “知道隔壁巷子五大爷是怎么活到九十九还那么精神吗?因为他老人家不管闲事!” “你们有这闲心管别人家的事情,你们自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别的不说,我娘家大哥好歹是个童生呢,你们家儿子是科举考上秀才举人了?那于家大哥也都升成班头了,你们家儿子还在苦哈哈的给人陪笑脸吧?他们一个月能挣个十两八两银子回家了?” “你们家媳妇生的孩子确定是你们家儿子的?闺女确定都能嫁个好人家,嫁过去的男人能对她好?成亲后能一举得男站稳脚跟?” “儿子媳妇都能孝顺你们了?让你们能天天啥事不干,白米饭肥鸡大肉的吃着了?” 一席话如同狂风骤雨,将这几个老婆子给砸懵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 沈佳言这才发出最后一击:“一样都没成,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和脸面,站在这里说东家道西家的?有这闲工夫这本事,把自家那点子破事给理清楚了再出门吧!也不嫌臊得慌!” 说完,拍拍手,径直去了。 丢下那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臊眉耷眼的收拾起板凳,声都没敢吱的回家去了。 这些婆子们一走,于家隔壁几家的门开了,几个小媳妇探出头来,看看那几个婆子的背影,再看看沈佳言的背影,那眼神充满了敬佩! 巷子里的这种消息传播的最快,那几个婆子估计还没走到家呢,不少人家就知道了,今天沈家那守寡的闺女,把那几个婆子臊得回家去了。 沈家。 沈老娘回来脸色不好,几个儿媳妇看着不对,也不敢凑上来。 还是沈老爹,别看他在家看似不动声色,其实悄悄的就往门外瞧了好几次了。 见自家老婆子回来,后头居然没有跟着自家闺女,心里就嘀咕上了,只是还强忍着没问。 等老婆子自己来说。 结果等了半天,只听到自家老婆子在外头发无名的邪火,将几个儿媳妇都骂了个遍。 这才估摸着大约受了气,还是事情不顺利? 在屋里咳嗽了一声,扬起嗓子道:“一天天的,吵吵什么?别吵到老大读书——” 沈佳让读书这是沈家最大的事情,万事万物都要为他让路,这句话一出,不说沈家几个儿媳妇,就是沈老娘,都条件反射的把嘴捂上了。 第122章 无能狂怒 狠狠的瞪了那几个儿媳妇一眼,将怀里揣着的那从于家带回来的馒头和肉拿出来。 都是用帕子包着的,沈老娘细心,将馒头掰开,把肉和土豆还有豆角都夹在馒头中间,汤汁和肉油都被馒头吸收了,此刻拿出来虽然冷了, 可还能闻到肉香。 递给了大儿媳妇:“这些一会子热了给老大吃,让他补补身子,昨儿个又温书到了半夜,不吃点好的,怎么扛得住!” 大儿媳妇忙接了过来,低眉顺眼的点头:“娘,我知道了。” 一旁的几个妯娌, 看着眼热。 家里的日子虽然也不算难过, 可到底因为有读书人, 大部分钱都用在大哥沈佳让身上了,十天半个月割条肉回家,也是沈佳让一个人吃掉大半,她们能捞口汤喝就不错了。 再看这馒头,虽然是二和面的,可个个有男人的拳头那么大,十分瓷实,那肉看着就油汪汪的,炖得酥烂。 这样的好东西,婆婆就偏心给了大哥,下头好几个孙子,怎么着也该让他们尝一口不是? 几个儿媳妇也只敢心里嘀咕。 偏生几个孩子闻着了肉味,哭着闹着要吃肉,一时间院子里又闹腾起来,哭得哭喊得喊,还有在地上打滚的,有抱着腿撒娇的, 真是鸡飞狗跳, 好不热闹。 直到东厢房里头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砸在窗户上,然后是一个暴躁的声音:“一天天的,烦不烦?不是大人吵就是孩子哭!到底还让不让人温书了?” 院子里立刻安静了。 沈老爹忙从屋里出来,一边赔不是:“哎呀,老大啊,吵着你了吧?消消气,消消气,洗洗手,你娘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吃了再温书也不迟啊?” 扭头就吼自家老婆子和几个儿媳妇孙子:“再闹就都滚出去!听到没有?耽误老大读书,等你们爹回来,让他们收拾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大伯喜欢安静?耽误他温书,就是耽误他的前程,耽误我们老沈家的前程,知道不?” 几个儿媳妇噤若寒蝉,一把捂住自家儿子哭闹的嘴,将人给拖回自家的屋里,不敢再出声了。 沈老爹这才看向沈老娘:“怎么回事?不是说看到四妮了吗?咋没跟着回来?还在拿乔不成?” 沈老娘听到问这个, 就来了气:“那死丫头, 如今是不得了, 攀上高枝,瞧不上咱们娘家人了!” 说着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将沈佳言在于家的一言一行给抱怨了一遍。 沈老爹听着脸都青了,直喘粗气:“真是反了天了!这是觉得搭上县太爷了,就忘了爹娘了?忘恩负义没良心的小畜生!” 一面又怪沈老娘:“你也没用!她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敢这样说话,你就该大耳瓜子扇她!你是她亲娘,莫非她还敢跟你动手不成?倒是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要了你的强,爬到你头上了?真是越老越没用了!” 沈老娘也满心委屈,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你这么能说,怎么你不去于家啊?这个时候倒是怪起她来? 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张老脸被骂得通红。 还是沈佳让从屋里出来,听了爹娘这一番话,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 看沈老爹骂半天也只是无能狂怒,不耐烦的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小妹有没有说回家来看看?” 用沈佳让来说,当初不让沈佳言进门,她有怨言有怨气,那是肯定的。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来过。 若是他见了沈佳言,肯定先温言软语,好生说话,多说说往日的情分,说说家里的为难之处,打打感情牌。 以他对小妹的了解,就算她心中生气,可毕竟这是她的娘家,都是骨肉至亲,给个台阶,她还真能不下来? 像沈老娘这样,好话没说几句,就发怒生气,不是把人往外头推吗? 沈老娘怕儿子胜过怕自家男人,一听沈佳让语气不佳,就先怂了三分,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嗫嚅道:“她,她没说——” 沈老爹一听,几乎没跳起来,指着沈老娘的头就要破口大骂。 被沈佳让给拦住了,此刻在家骂有什么用?怎么能将沈佳言给哄回来娘家来,才是正经。 想了想,沈佳让斩钉截铁的吩咐沈老娘:“娘,你晚上等于家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去于家打听一下,看小妹在哪里落脚?东光村离县城远,下午回去估计赶不到,所以她必定会在县城再住一晚。于家人多眼杂,再去闹开了不好看,不如等一等,等晚上或者明天一早再去找她,咱们一家子人私底下才好说话。” 沈老娘不敢违逆沈佳让,忙点头答应了。 这边沈佳让又回头来说沈老爹:“爹,若是小妹回来,你这脾气也收着些。说来当初也是委屈小妹了,她对咱们发脾气,心里怨恨,也是应该的!说来都怪我不争气,若是我能考中秀才举人,就不用这么忍气吞声,不敢接小妹回家了!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 “咱们一家子亲骨肉,小妹若是能回来,咱们多容让些!好生安抚安抚她!大不了,将来咱们再给她找个好人家,想来她也就没那么多怨气了吧?” 说着一脸的失落和自责。 看得沈老爹真是心疼:“这关你什么事?你读书如今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你操心这个!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无能,对不住你!若是咱们家再有钱有势一点,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好的学问,偏偏却时运不济——” 说到这里,居然眼眶都红了,拍了拍沈佳让的胳膊:“你只管放心在家读书,别的都不用你操心!你妹妹这事,我心里有数!她就算心里有怨气,可在这种大事上,不能任性!大不了我这个当爹的,亲自给她赔不是,求她回来!怎么着,也要让她给你和县太爷签个线,在县太爷面前露个脸才是——” 沈佳让听到这里,忙道:“爹,这话可不能乱说!想来小妹也不是那绝情无义的人,先让娘去跟小妹好好说说,只要她不怪罪我们就好!” 沈老爹心里有了数,扭头拖着沈老娘回屋里一顿嘀咕去了。 留下沈佳让一个人,眼中掠过一抹势在必得,慢吞吞的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第123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沈佳言回到了客栈,猜测沈家那边估计还是不会放弃,说不得这两天就要寻来。 她最好明天一早就走,那么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要采购家里需要的东西,还要采买一些炼制白砂糖的器具。 因此拎着两包当初留下的山菌子,直接往县城最繁华的那条街走去。 这条街上, 店铺林立,街头到街尾,有好几家的酒楼。 沈佳言早就打听过了,县城里如今生意最好的,叫聚贤楼,据说是从京城那边请了个大师傅来, 烧得一手好菜,人人称道。 县城里的大户和官宦人家,若是请客,基本都会往聚贤楼来,虽然价格不便宜,一道普通席面下来,也要好几两银子,更不用说上好的席面了。 就这每天的雅间据说都订满了,生意好的不得了。 其他的几家酒楼,生意都没有聚贤楼好,尤其是醉仙楼,这家酒楼以前生意本是县城第一,可自从聚贤楼从京城挖来一个大师傅后,他家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醉仙楼本是祖传的收益,据说当初是告老还乡的御厨回家乡开的这家酒楼,已经传了两代了,好些菜听说都是御膳房里的菜。 只可惜如今醉仙楼上一代大厨英年早逝,好多菜谱都没来得及传给现任大厨。 现任大厨颇有天分,虽然中间断了传承,可他本身厨艺就不差, 加上那些老客人念旧, 所以倒还无碍。 可聚贤楼新的大师傅一来,加上现任大厨婆娘的娘家那边,为了吃回扣,高价买进了一批劣质的食材冒充好食材。 偏偏赶上给一位颇为重要的客人准备宴席,让人吃了出来,一下子醉仙楼的名声就臭了。 后来虽然传出来消息,说是这醉仙楼被人给算计了,可到底一个酒楼,最紧要的食材都出了错,那自然让人不放心,慢慢的也就没落了。 如今倒是还有一部分老底子,老客人支撑,加上醉仙楼的价格便宜,也就还支撑着没倒。 可最近颓势越发明显了,听说又辞退了几个小二了。 若是生意再这样下去,只怕醉仙楼真的就要关门了。 在外人看来,这让人唏嘘不已, 当年醉仙楼开业的时候,那个风光, 可是无人能敌, 如今也落得这般田地,可不让人感慨么? 沈佳言今天的目的,就是这醉仙楼。 到了醉仙楼门口,果然,虽然是已经过了饭点,可经过聚贤楼的时候,过了饭点,那门口仍旧不少客人进出要吃饭。 醉仙楼这里,却是门可罗雀。 两个店小二蔫哒哒的坐在门口,肩膀上搭着白帕子,无精打采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赶着苍蝇。 大厅里一个客人都没有,跟不远处的聚贤楼比起来,真是对比太鲜明了。 沈佳言走近,那两个店小二先是一愣,似乎不相信这个时候还有客人? 揉了揉眼睛,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客人,可是要吃饭?” 沈佳言摇摇头:“我找你们掌柜的有事。” 店小二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不过倒是没沉下脸来,即使沈佳言穿着寒酸,可其中一人还是笑着将人往里头带:“里头请——” 沈佳言走进了醉仙楼,环视了一圈,发现虽然没有客人,可酒楼里的座椅还是擦得锃亮,地上也收拾得干净,踩上去并不觉得黏腻。 而且店小二肩膀搭着的白帕子,不是新的,却洗得干干净净的。 店小二的衣裳袖口,脖子也都是干干净净,不见油污。 伸出来的手也是,十个指头的指甲都剪得贴着肉,指甲缝里也干干净净的,不见黑渍。 柜台后面,掌柜的虽然面带愁容,可看到沈佳言进来,也是立刻就堆起了笑来:“客人找我可是有事?” 沈佳言将剩下的那两包山菌子提起来放在柜台上:“我有些自家采的山菌子,问掌柜的收不收?” 那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佳言的衣着,叹了一句气,“这位妹子,你看我家酒楼的生意平平,若是普通的山菌子,我们倒是能收,若是那上好的,我们家估计出不起价格。” 说着打开了那布袋子,看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来。 又掏出几根山菌子,闻了一闻:“上好的牛肝菌。” 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位大妹子,你这菌子成色好,着实是好东西,只是我家收了这好东西也无用,卖不出去!倒不如你卖到前头那家聚贤楼去,他家需要这样的好东西!” 沈佳言听他这话,倒是个厚道的,心中更是有了数。 见四周无人,店小二又到门口守着去了,也就低声道:“我特意来卖与你家,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山菌子你们不要,那菜谱你们要不要?” 那掌柜的一愣,先是一喜,后来看到沈佳言的打扮,叹了口气:“大妹子,我家酒楼这情况,你想来也是听说了,就别说笑了——” 沈佳言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这里有两道菜谱,一道呢,是卤菜的方子,一道呢,是佛跳墙,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兴趣?” 掌柜的见沈佳言是来真的,上下仔细打量了她半日,才让她略微等一等,径直往后厨去了。 好半天,才带出来一个中年汉子出来,因为天热,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露出结实的肌肉来,一看就是颠勺锻炼出来的。 这汉子面色带着几分郁气,眉头紧锁,眼神里有带了一点希望,出来看到沈佳言,顿时一愣,希望之光就要湮灭掉,掉头就要走。 被沈佳言喊住了:“你家酒楼如今这情况,只怕不日就要倒闭了吧?倒不如听听我的菜谱和房子,说不得死马当作活马医,还能抢救抢救呢?” 掌柜的在后头听了这话,一时都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来好。 这按理来说,真要卖方子菜谱,不该大肆吹嘘一番自己的菜谱吗?怎么先就说自己的菜谱是死马呢? 不过这句话倒是将那大厨给留住了,带着沈佳言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上了茶水,示意沈佳言继续。 第124章 人家根本不听 沈佳言这才道:“我已经看过了,如今这县城里高端的客户,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官宦人家,都已经被聚贤楼给吸引过去了。你们这醉仙楼,几十年了,总是那些菜, 多年的老食客想来都吃腻了!更不用说大厨你的手艺还不如祖上——” 这一句话,就让那大厨脸色漆黑,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啊! 这怎么专门往脸上扇呢? 却知道沈佳言说的是事情,虽然脸色不好,到底没甩手走人,耐着性子听,看沈佳言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沈佳言继续分析醉仙楼的形式, 大意就是, 既然高端客户都给别人垄断了,醉仙楼的口碑确实不如人家,一时又没有法子抢回来,为啥非要死磕呢? 何不另辟蹊径?走中端路线啊!长阳县依山傍水,产出丰富,交通也便利,倒也算繁华。 城中的居民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比起其他县来,算是殷实的了。 大部分普通人家逢年过节,或者隔上几日,也会有闲钱,也舍得出门打打牙祭。 县城里有个书院,也算有些名气,周围县城的学子不少都慕名而来,这些学子里,那家境殷实的,也常常在外吃饭。 这些人自然吃不起聚贤楼最少一两银子的席面, 可也未必愿意坐在路边摊。 醉仙楼何不就争取这一部分人呢。 她这卤菜方子,万物皆可卤,既可以卤猪蹄,鸡鸭之类的,也能卤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水还有各种蔬菜。 卤菜最好下酒,几个好友,叫上几样卤菜,一壶好酒,可以聊上半天。 而且这眼看天热了,卤好各种菜,荤素搭配,让客人买回家去,家里男女老少都喜欢。 别的不说,好歹用这卤菜招揽些客人,积聚些人家,慢慢的将口碑做起来啊。 这卤菜虽然看着不起眼,可利润高啊,别的不说, 起码能让醉仙楼不至于倒闭吧? 先缓过劲来, 才有机会重振醉仙楼的名声和昔日的荣耀不是? 至于因为断了传承, 所以不能将家祖传的几道菜复原, 才导致今日醉仙楼落寞的遗憾,怕什么? 她这不还有一道佛跳墙的菜谱吗? 这可是满汉全席上的名菜,也是国宴上的经典菜!这菜一出,多少食客吸引不来? 那大厨开始还有些不耐烦,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露出了沉思之色。 沈佳言确实说中了所有,醉仙楼已经支持不下去了,他都已经准备关门歇业回老家了。 若说不甘肯定是有的,祖传的基业断送在自己这一代手里,将来死了到下头,都无颜见列祖列宗。 真要是如沈佳言所说,倒是可以一试。 想了想,拉着那掌柜的,两人进去后头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出来就同意了。 只是这菜谱怎么卖,到底有没有沈佳言说的那么好,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沈佳言也干脆,给了两个选择,要么直接一笔银子买断,是好是坏,和她无关。 要么呢,就算沈佳言入股,到时候分红利。 而且,这要看菜谱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那么好,她当面给演示一遍不就是了。 都是爽快人,酒楼里缺啥都不可能缺各种调料和各种食材。 沈佳言也就大大方方的跟着大厨到了后厨。 后厨干干净净的,打着一排的架子,上头摆着各种食材,还有各色用坛坛罐罐装好的调料。 沈佳言大致查看了一下,这些调料差不多都是齐全的,就是缺几味中草药。 一边口述,让大厨跟着她说的,先将卤汁给配出来,先放了一只鸭,一只鸡,还有一块五花肉下去,让大厨看着火候。 她出门,去药铺子里,将需要的不需要的香料药材每样都称了一些,然后回了客栈,借了称,将需要的中草药都称量好,配出了相等的分量,又拿布将这些配好的中草药扎成一包一包的。 到了醉仙楼,将那草药包丢了一包进去。 没多久,那草药的香味,就夹着鸡鸭肉的香味,在后厨房里弥散开来。 这香味霸道,将前头的掌柜和店小二都给吸引过来,围着那口卤肉锅打转。 那大厨更是眼睛亮得可怕,守着那口卤锅,就跟饿狼守着一堆肉一般,谁敢上前一步,他都要挥舞着大勺将人给挡开。 倒是沈佳言,在后厨转了转,让唯一的一个帮厨,煮了十来枚鸡蛋,煮熟后,剥壳丢到卤锅里,又将那莲藕,土豆切片丢进去一起卤。 还寻了几张豆皮和一片泡发好的海带,也都丢了进去。 到了晚饭时分前后,那香味就越发的浓郁,微风一吹,将那香味,就吹到了醉仙楼前头的街道上。 经过醉仙楼的人,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嘀咕这是哪家酒楼做了新菜,这般香得霸道? 没人往醉仙楼里想,大家如今都有一个共识,醉仙楼哪里能开发出什么新菜来? 就有人去附近几家酒楼询问,结果一无所获。 倒是有个老饕的鼻子灵敏,顺着那味道,就走进了醉仙楼。 醉仙楼门口的店小二还有里头的掌柜的都不在,都在后厨守着那一锅卤菜呢,如今恰好出锅了。 热气腾腾的鸡鸭,五花肉,还有卤好的鸡蛋,莲藕土豆和豆皮海带捞出来,色泽红亮,香气扑鼻,闻着就吞口水。 反正也没有生意,几个人都借着要试菜的由头,赖在这后厨不肯走。 那老饕也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后厨,闻着这味道,眼睛都不眨了,“我说林大厨,你这是捣鼓出了什么新菜?香得不得了啊,一条街都在问呢——” 说着就往里头挤,看到那捞出来的卤菜,口水就在嘴里泛滥,差点顺着嘴角就流下来了。 急急忙忙的道:“这卤菜闻着不错,快将那卤鸡切一盘,配上你们一壶梨花白我尝尝?” 醉仙楼的林大厨一脸严肃:“对不住了,我们今天这新菜,才捣鼓出来,我们自己都还没尝过,倒是不敢给您尝。要不你等明儿个来?” 所谓老饕,那就是资深吃货,哪里有看到好吃的在眼前,放弃的道理? 笑死了,人家压根不听! 第125章 无敌的钞能力 一屁股挤进两个店小二中间,愣是挤出一个位置来。 嬉皮笑脸的套近乎:“我说林大厨,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们什么关系?多年来的老主顾了,你家出了新菜,怎么我也得照顾照顾,捧捧你的场不是?” “再说了,这试菜, 你试也是试,我试也是试,我们一起试嘛!有什么不足之处,我这条舌头难道还尝不出来?” 一面就已经喧宾夺主的让帮厨递筷子。 帮厨在一旁哧溜哧溜口水半天了,听了这老饕这么说,不说话,只看着林大厨。 林大厨扶额, 他是知道这个客人的,县城有名的老饕, 人称“金舌头”,什么意思呢?就是他这条舌头,最是灵敏不过,一道菜里有什么,用了什么,只要尝一口,他就能品出个大概来。 稍微火候不对,或者食材不对,都逃不过他这条舌头。 而且他身份特殊,乃是县城最大商行家钱家的幺子,家里有钱,上头的哥哥们又极为能干,爹娘最疼这个幺儿,一贯纵容。 这位钱家小公子,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好个吃喝, 贪图口腹之欲。 家里惯着他,多年下来,他倒是在县城吃出了名声,只要他说好吃的,那东西必定是真的好吃,他若说不好,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理有据。 因此大家都相信他。 林大厨心里其实也想过,若是这卤菜真有沈佳言说的那么好,等他试过后,也要想法子请这位钱家小公子来试吃评判一下的。 有了他背书,这卤菜生意想必能一炮而红。 可没想到,这卤菜才做出来,他自己个还没尝了,就把钱家小公子给招来了。 是给他尝呢?还是给他尝呢? 林大厨没多犹豫,示意帮厨递过一把干净的刀过来,熟练的将卤好的五花肉,还有鸡鸭,这些东西,刷刷几下,寒光闪闪,就切成了块和片。 又将卤好的鸡蛋也切成了花瓣状, 还有那什么藕片,土豆,豆皮还有海带,一并都切了一些,攒了一个拼盘装好。 这才道:“那既然这样,就劳烦钱公子跟我们一起到前头试试。” 钱公子大半的心神都被那盘卤水拼盘给吸引了,压根就没听林大厨说啥,只跟在那拼盘后头,颠颠的就出了后厨,来到了大堂。 大堂门口也有几个闻到香味,走进来问的,看到那拼盘后,都眼睛一亮,纷纷招呼跟在后头出来的店小二,他们也要来上一盘。 被店小二好说歹说的给劝退了,只说这是试菜,若是试着口味好,明儿个来酒楼就能吃了。 那些客人没钱公子这么厚脸皮,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都想着明日一定要来醉仙楼试试这新菜不可。 一坐下,钱公子就火速从筷筒里取了一双筷子,不等拼盘放稳,就先捞了一块卤鸡腿肉,放入了口中。 眯着眼睛咀嚼了两下,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连连点头。 这鸡肉卤得十分入味,鲜香嫩滑,就连骨头都入了味,多嚼两下,将里头的骨髓给吸出来。 迫不及待地又尝了一口五花肉,标准的五层三花,皮肉酥烂,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一切都是刚刚好。 就连那卤鸡蛋,也是吸收了肉和鸡鸭的鲜美,蛋白清爽中带着肉的鲜,蛋黄油润,沾上一点卤汁,真是绝了。 林大厨也是吃了一口后,就大受震惊,这卤菜对他们厨子来说,本是寻常功夫,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好吃,又香又鲜,带着微微的辣,还有一点麻,又有一点草药的清香微苦,这点微苦恰到好处,中和了卤菜中的油腻,更添了一点柔和,和层次感,真正是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失色。 恰当的说,这卤菜这么惊艳,最重要核心灵魂的,也是不可缺失的,就是那一点草药的清香味苦,就是不知道里头有哪些药材,配比又是如何了。 帮厨,还有掌柜的和两个店小二,也各自捞了一块在嘴里,然后,然后就开始打抢了。 一桌子人,浑然没了上下尊卑,都下筷子如急雨一般。 钱公子虽然是金舌头,平日里都是好菜端上来,任由他慢慢品尝到,哪里跟人抢过菜? 急得跺脚直呼:“你们慢点,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没人理他!饭桌上各凭本事! 不过一会,一大拼盘卤水就被一抢而空不说,人人还意犹未尽。 钱公子除了最开始三样,后面费了老鼻子劲也没抢到什么,气得脸红脖子粗,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往桌上一拍:“后厨剩下的那些,我都包圆了!” 他虽然没有超能力能抢到菜,可他有无敌的钞能力,能将剩下的全部带走! 林大厨和掌柜的乐开了花,看钱公子这样子,卤菜是要火的节奏啊! 掌柜更是心动,这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够把整个后厨的食材都买下来还绰绰有余了。 酒楼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手笔收入了,那手就要将银子给摸过来,被林大厨给拦住了:“钱公子,对我家这卤菜,您有什么建议没有?” 钱公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漱漱口,这才慢吞吞的道:“我的建议就是,这分量太少了,完全不够吃!还有种类太少了,这才几样?就不能卤点别的吗?当然,还有,这对喜欢吃辣的人来说,就太过清淡了,要是能更辣一点就好,不过一般人的口味,吃这个就很好了。” 说着还瞥了林大厨一眼:“我说林大厨,你可以啊!闷在后厨这么些年,还是有成效的,这捣鼓出来的卤菜方子那是相当不错啊!一直保持这个水准,你这成就也不逊色于你祖上了。” “我就说当初你是个有天赋的,就是见识略微少点,要多看看外头的时间,多见识见识,是金子总是能发光的,如今看来,我这话没说错啊!” 说着拍了拍林大厨的肩膀:“行了,不跟你罗嗦了,快点把后面那些卤菜给我都打包了,我要带回家去吃!” 林大厨忙给掌柜的使了颜色,掌柜的就吩咐帮厨,乐颠颠的去了后面,一会子,就拎着一个食盒出来,里头满满的都是各式卤菜。 钱公子点点头,拎着食盒,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酒楼。 等人一走,林大厨吩咐店小二守着大门,不让人进来,就跟掌柜的急忙往后厨跑。 第126章 发财的机会来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7章 三鲜包子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8章 这是开窍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9章 想不想发一笔财?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0章 传家的宝贝 他没想到沈佳言居然会让他来做这倒卖山货的事情。 要知道,既然沈佳言知道了县城山货的价格,她完全可以自己将这些山货收起来,然后转手卖到县城去,这样赚的银钱不都是她的了吗? 可她却将这赚钱的法子,让给了自己,这是不是证明, 沈佳言对他们越来越信任了? 之前是他们兄妹听信谗言,对沈佳言这个后娘先就有了成见,导致后娘被伤透了心,要跟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如今他们改了,变得勤快,听话懂事,后娘就又慢慢接受了他们, 都能放手让他去赚钱了,那么是不是以后, 只要他们一直勤快听话懂事,或者说更勤快听话懂事,后娘就会对他们越好?视同亲生一般? 失去了慕破军这个养父,不知道生父是谁,经历了社会毒打,见识过了世态炎凉的慕家兄妹,被迫成长起来,被迫学着不去依赖任何人。 到底年岁不大,还是孩子,跟着沈佳言回来后,能吃饱穿暖,受伤了,沈佳言还能出那么多钱给治,让三个孩子忍不住的就想亲近沈佳言,不想再生波折。 因为他们兄妹心里清楚,他们四人就如同无根的浮萍一样, 如今虽然依附着沈佳言生活,有个落脚之处,可这不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根。 他们想好好的过日子,不想再担惊受怕,所以,沈佳言释放出一点点的善意,对于慕家三兄妹来说,就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想死死的抓住。 当下眼中一热,拍着胸脯保证:“后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干!多挣钱回来!” 沈佳言压根不知道慕天泽误会了自己,她哪里是越来越相信慕家三兄妹了? 她是压根没有时间去县城折腾,也是想避开沈家这个火坑。 不然若是她再跑到县城去,说不准就会碰上沈家人,那倒是麻烦了。 更何况,这能挣钱的事情,让慕天泽去,挣钱多少不说,他们兄妹挣钱了,也就少花她的钱了不是? 她也是想试探一下慕家三兄妹, 看他们是不是还有依赖性,指望自己一个人挣钱养活他们,若还是这样的观念,那她是绝对不会忍的。 结果看来不错,慕天泽倒是聪明上道。 跟聪明上道的人打交道就是简单,既然慕天泽同意,沈佳言也就细细的帮着筹划起来。 明日恐怕就有人上门来,不过没必要上门一说就答应,也得抻一抻这些村民,不然还真当她是软柿子捏不成? 再有,既然要收下这些村民的山菌子,就得拿出个章程来。 慕天泽虽然没有经验,可沈佳言有啊,三言两语提点了几句,慕天泽就心里有了大致的谱了,一个人在心里默默地开始盘算起来。 沈佳言也不管他,让慕玥先去做饭,多蒸两个鸡蛋,又让将家里剩下的山菌子泡发后,一会子炒来吃。 慕玥答应一声,去灶屋忙活了。 沈佳言这才收拾起背篓里的东西来。 县令夫人赏赐的东西,自然要小心的收在一旁,明儿个只怕村里人还要来见见世面,若是收起来了,又拿出来倒是麻烦。 还有这次从县城买的各色的调料,一些食材,比如海带和紫菜什么的,都拿到橱柜里放好。 一旁的慕天泽看到那摆满了一张桌子的东西,都没什么反应。 唯独看到了沈佳言从最下头掏出来的几本开蒙的书,还有两刀毛边纸,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当初在县城慕家的时候,他可是有启蒙的老师的。 他开蒙的不算早,七岁才开蒙,还是慕破军这个养父从边疆回来,带的一名落第的秀才,说是那秀才路上遇了贼,差点小命不保,被慕破军给救了。 那秀才身无分文,又听说家中已经没什么人了,也没地方可去,索性就被慕破军聘请着给慕天泽开蒙。 慕天泽那个时候乃是慕家的小祖宗,虽然有天份,却总是懒懒的,并不刻苦。 那秀才夫子也不曾催促他,只笑着说慢慢来。 只可惜秀才也只教了他一年多的功夫,慕破军战死沙场,慕家人不肯再出束脩,他也只能另谋生路。 临辞馆之前,还特地叮嘱过慕天泽,不管什么时候,将他教的书和字,都要牢牢地记在心里,没事的时候也要多练习背诵,每日里还要练字,一天都不能荒废。 说慕天泽天资不错,若是走读书这条路,将来总能出人头地。 后来他们被从慕家赶出来,只可惜他当初开蒙的书,一本都不允许带出来。 到了东光村,慕天泽还一直记得当初夫子交待的话,每天晚上都会将那几本开蒙的书,从头到尾背诵一遍。 闲了就拿树枝在地上画,也不敢耽误练字。 他虽然知道,按照这个样子下去,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走读书科举的路了,可终究不想荒废了,似乎能将这些书倒背如流,能写出来,还能跟过去的生活,能有那么一点点的联系。 这突然看到那基本书,还有些纸,那本来已经沉寂认命的心,一下子就又激荡了起来。 激动的上前两步,十分失礼的一把抓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虽然都是他学过牢记在心倒背如流的,什么三字经,什么千字文,还有百家姓之类开蒙书,可也让他激动不已,尤其是最下面,居然还有一本《增广贤文》和《幼学琼林》。 这两本书,当初夫子只教了一半,就被迫辞馆而去,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学完这两本书的,没想到,居然又能看到了。 一时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手指头哆嗦着翻开了其中一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注释。 比如各种典故从何而出,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约是当初县令公子的夫子,为了让他好记好背还好理解,特意都标注了的,而且还是手抄本,全是一水的簪花小楷,保存的也好。 看着虽然这书有些年头了,但是除了书边起卷发毛外,再无半点脏污,看得出来,使用的人也很爱惜。 这样一本全是注释的书,对于县令家来说,可能不算什么,或者说取书的人不懂,将这样书给拿了出来。 放在一般人家,这是可以传家的宝贝。 第131章 见识见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咱们那生意还做不做? 里正有心落在最后,想着估计慕家三兄妹已经跟沈佳言说了那山菌子的事情了,估摸沈佳言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怎么着也要找自己说道说道吧?是抱怨也好,哭诉也罢先不说,至少要表个态度出来? 结果他脚步放慢了又放慢,沈佳言却只一脸笑眯眯的做送客状, 半点不提山菌子的事,仿佛从来不知道这事一样。 倒是让里正有些拿不住了,这沈佳言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着不知道呢? 可不管沈佳言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他都不好意思主动提起这个事, 毕竟这事不占道理得罪人啊! 说实话, 私心里,他也是想着沈佳言最好能出面的, 毕竟这次村里只有那少数几户才得了便宜,大部分都没沾上光,肯定会心里不痛快。 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归不好。 因此期期艾艾犹犹豫豫的,在门口逗留了好久,嘴里问些县城和去见县令夫人之类的话。 等到实在没话可说了,不得不走了,再看沈佳言,还是微微笑着,不恼不烦的样子。 里正心里一跳,不敢再多说,含糊了两句,告辞去了。 沈佳言看着里正的背影,心里冷哼了一声。 对于里正的来意,她猜了个七八分, 是故意不接里正话茬的。 这些人,事不关己的时候高高挂起,如今轮到他们了,倒是急了? 一个个也不知道睡得什么样的枕头,做出这样的美梦来!她沈佳言又不该着欠着这些人?若是好言好语的上门来恳求一番,表态成或者不成,都不怪她。 她怎么着也得出手,帮上一把,让大家都多一点收入。 可这些人,好像沈佳言做这些天经地义,不做就是罪大恶极的嘴脸,实在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尤其是里正,这事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求着自己,居然还端着架子,打算自己听了一点风言风语,就主动跑去跟他说? 简直是好笑!想让人帮忙,还要人主动上门来求着帮你不成? 只是她也知道,不能将村民尽数得罪光, 不然她的那土法炼制白糖的作坊只怕还没建起来, 就要被这些人坏了事。 所以让他们再等上两天,让他们着急上火一阵子再说。 正琢磨着呢,隔壁的白氏和全氏这才从朱家出来,将沈佳言拉倒院子里,也把这几日村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白氏性子大大咧咧的,忍不住还问了一句:“沈妹子,那你会不会帮这个忙?” 虽然她家是跟着沾光,卖了个好价格,可谁家没个亲朋故交,娘家是吧?若是能拉扯一把,白氏自然也是想拉扯一下的。 所以这其实就是明晃晃的试探了。 沈佳言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不显,露出一点苦笑来:“嫂子真是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乡下的寡妇,哪里真能帮上什么忙?人家那天卖高价格,不过是看着县太爷的面子。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次数多了,不是妨碍人家赚钱么?别说县太爷了,就是神仙,只怕也招人恨。” “再说了,大家若是真不满意这个价格,可以去县城卖去,那边的价格肯定比咱们镇上高!” 白氏叹了一口气:“那县城哪里是我们这些相信爱泥腿子能去的?只怕到时候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更不用说了,县城那么远,凭脚力走过去,得走一天一夜呢!若是赶不回来,在县城住上一宿,天晓得要花多少银子钱。赚到那点钱,只怕还不够盘缠呢!” “而且我听说了,说县城里的那些伙计掌柜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最是会看人了。看到是乡下人去卖,那价格说不得也得多压两成,说不定还不如镇上呢!” 全氏也心有余悸的附和:“可不是,当初我家男人和小叔子为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兔崽子,不是去了趟县城吗?还是两个大男人呢,进了城连手脚都没地方放。人家地上那路,比咱们家脸都干净些。城里人头都是昂得高高的,看人都是从鼻孔缝里看得,若不是有人带路,他们俩只怕进了城,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给我男人带路的那位,可是交代了,说县城里藏什么龙,什么老虎的,又不讲道理,看你不顺眼,就能寻个由头,把你关到大牢里去。听说还有那专门盯着咱们刚进城的乡下人的骗子,一个不小心,全部身家没了事小,被人哄得去石头场煤矿去丢了命,那才叫惨呢!” 白氏在一旁连连点头:“可不是咋滴,几年前咱们村不是有户人家,也是听说城里的山货价格高,年轻气盛要到城里去卖货去,结果连人带货到今天还没回来呢——” …… 沈佳言听着两人说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家也知道县城里卖山货肯定价格高一些,一来去城里没个落脚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花钱住客栈那是不可能的,多半在桥洞地下或者破庙里凑合都行。 二来,还要运气好,要是遇到骗子,或者碰瓷的,或者惹不起的人,随时都能家破人亡。 所以他们宁愿窝在山村里,就算卖到镇上便宜些,可好歹一家子都平平安安不是? 更何况大多数不识字,不会算账,去了城里,就先生了三分怯意,只怕哪里收山货都不知道。 这倒是让沈佳言对着转手的生意越发有了底气。 别的不说,慕天泽虽然胳膊如今还没好,可他去县城却是熟门熟路,人又机灵,这些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沈佳言心里盘算着,白氏和全氏看说了半日,沈佳言也没吐口,倒是有几分失望。 不过好歹两人知道分寸,见沈佳言不松口,就知道估计她有难处,也就十分自觉地换了话题,说了几句闲话,就十分有眼色的告辞回家去了。 等她们走远了,才关上了院子门,回头,慕天泽就静静的站在廊下,看着沈佳言,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后娘,咱们那生意还做不做?” 沈佳言一挑眉毛:“为什么不做?” 第133章 怎么能赚这种昧良心的钱?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清醒过来 这话说出来,有那心思清明的就先皱起了眉头。 本来让人家沈寡妇去找山货贩子,就已经是强求了,人家沈寡妇跟你非亲非故的,为啥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欠别人大人情? 如今沈寡妇愿意出同样的价钱收购山菌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就算慕家靠着这个能挣些钱, 那也是慕家的本事。 不然凭啥人家慕家和沈寡妇出钱出力搭人情,就为了帮你家赚钱? 当然也有那心思糊涂的,被这些话煽动得也动了心思,觉得这话说得甚好,都是乡亲,怎么能赚他们的钱呢?就当顺手帮个忙不就是了? 大家记得他们的情分不就好了? 一时双方都各说各有理,争执不休, 直接就闹到了慕家。 里正得知了消息, 满心欢喜,忙忙的赶到了慕家,正在跟沈佳言说这个事情呢。 满口都是感谢沈佳言的,正说到全村人都领了沈佳言和慕家的人情,以后若是有个什么,只管说一声,保管村里人都帮忙办得妥妥的。 大话还没说完,这些人就涌进了院子里,七嘴八舌的有找里正评理的,有直接就冲着沈佳言,让她自己说,该不该赚大家钱的,闹腾得不行。 里正的脸刷一下子就紫了,浑如被人当场甩了几个耳光。 再扭头看沈佳言的神色,本来还笑微微的人,此刻沉下来脸来,旁边慕家三兄妹,更是掩饰不住脸上的气愤之色。 慕天泽到底还是年纪小, 想得太简单, 以为他只需要把消息放出去,然后找上那看中的几家老实的人家收货,这事就成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么贪心不足,得寸进尺! 顿时恼怒之极,少年年轻气盛,气冲上头,忍不住就道:“既然这样,那这事就不用再提,也省得大家觉得我家赚了大家都钱!我家也正好省事少麻烦。本来我们家出了银子,就担心去县城能不能卖得出去,会不会亏本呢!如今正好,你们不想卖,我们也不想买了!” 慕玥也气得浑身发抖,“我后娘本是一片好心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我大哥胳膊都还没好全乎呢,若不是我家因为给大哥看胳膊, 花了太多的钱,也不至于挣这辛苦要命的钱!你们就不想想,你们这些大人都不敢去县城卖,我哥哥才多大?他这去县城,到底是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呢!” “万一有人瞧着他年纪小,欺负他,他能平安回来就是万幸了!你们坐在家里,连镇上都不用去,就能卖出高价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过就是欺负我们家孤儿寡母,没人撑腰罢了!” 说着就抹起了眼泪,看着格外可怜。 就连最小的慕天润也气呼呼的拿眼睛瞪着村里的人:“你们都是坏人!欺负后娘!欺负我们——” 离得近的几家村民听了这孩子的话,顿时臊得脸通红。 可不是,那些说慕家不该挣钱的那些人,不就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么? 尤其是最后沈佳言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叹了一口气,对着里正道:“里正叔,既然这样,这事就这样作罢,当我没提过吧!” 里正大惊,连忙道:“沈寡妇,不,大侄媳妇,你先别急,你放心,这事有叔呢!叔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说着就忙给里正婆娘使眼色。 里正婆娘也是一肚子火,尤其是看到那闹得最凶的,还是小姑子赵春花他们一家,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 瞪了赵春花一眼,腰一叉,就骂起那些贪心不足的人来:“一个个眼皮子浅,没个足厌的!这话你们敢去镇上对着那些山货贩子说去?跟人家说,我这山货卖给你,你卖到外头县城京城去,赚了钱那都是我的,顶多给你几个大钱的辛苦费,你看人家拿不拿大耳瓜子抽你——” “可不是,一个个都被猪油糊了心窍呢!能有这个价格,还想啥了?不卖你留着在家下崽不成?往年连五六十个大钱都没卖上呢,今年还拿起乔来?我看这样的就不要收他家的山货,让他留着,到时候山货贩子也不要了,砸在手里最好。”李氏在人群里连忙附和道。 那些聪明的人家,也忙跟着喊。 “对!这些人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收他们家的山货!收我们家的!我们家乐意!” “收我们家的,我家的山菌子品相好,都是我婆娘精心挑选过的,坏的都留着自家吃了,绝对不会糊弄人!” “对呀对呀!沈寡妇,你别生气,我们领你的情!只要你八十五个大钱收我们家的山菌子,就算你一斤赚一两银子,那也是你们家应当应分的,我们家绝对不跟有些没良心的王八羔子一样眼红的!” …… 不少人看着沈佳言黑沉的脸色,还有慕家三兄妹的话,再被里正婆娘一骂,都后背出了一身汗,清醒过来了。 可不是,这真要将沈佳言一家给得罪了,他们那山菌子怎么办? 镇上的那些山货贩子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了风声,上次去问是八十的,如今只肯出七十个大钱了,这么下去,说不得以后只能卖五六十个大钱,甚至砸在自己手里。 倒不如痛快的卖与了沈寡妇,这钱到了自己荷包里才稳当呢。 至于沈寡妇挣不挣钱,挣多少,那是人家的本事。 慕玥那丫头的话没错,慕家老大胳膊断了,花了那么多钱,家底子只怕都要空了。 就算得了县太爷和县令夫人的赏赐,也不过是面上光,内里肯定快掏干净了。 不然,怎么会冒这个风险,赚这要命的银子钱? 因此大部分都纷纷反口,表示只想将家里的山菌子卖给沈寡妇,他们先前是想岔了,此刻想明白了,让沈佳言莫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虽然还有几个面有愤懑不平之色,可势单力薄,只小声嘟嚷着。 赵春花倒是还想再煽风点火两句,话还没出口,就被里正婆娘指使自己的两个儿媳妇,去将她捂着嘴给拖出院子去了。 剩下那几个人这下大气都不敢出了,老老实实的低头站在一旁,就怕也被拖出去了。 第135章 上的第一课 里正见村里人都明白过来,自家那搅屎棍妹子也被拖出去了,这才放缓了脸色,才出面将村里人都骂了一遍,骂他们糊涂,心里没谱,被几个脑子不清楚的婆娘两句话一怂恿, 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干出这样没脸没皮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来。 又给沈佳言和慕天泽赔不是,只说大家是一时糊涂,没有别的坏心云云,还是希望沈佳言和慕天泽能收购大家的山菌子。 沈佳言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她之前见过比这更恶劣的事情, 知道这个世上最不能试探的就是人心,你永远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太过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失去后, 反而又追悔莫及,千般怀念。 所以沈佳言才故意弄出这么一出来,让这些村民看着到锅里的鸭子还能活生生的飞走,让他们知道心痛后悔的滋味,心里有了惧怕,以后这收山菌子的时候,才不会再出妖蛾子。 虽然开头麻烦些,闹腾了些,可总比事情都开始了,再闹出来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虽然她如今村里人不太敢得罪她,可那是没涉及到利益,一旦涉及到了自身利益,牌匾的作用也就有限了。 如今用村民的利益分化他们,让村民自己去对付那些贪婪的人,可比她到时候使出手段来要强。 这也是沈佳言给慕家兄妹上的第一课。 就是不知道这兄妹到底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没有。 想到这里, 沈佳言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本就聪明, 只不过是年纪小,经历世情太少,若是先前还气愤难当,可慢慢的他就冷静了下来。 尤其是现在,更是琢磨出这一出好戏后头的那么一点意思来。 犹豫了一下,慕天泽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遍,抬头,就是十来岁的后生,受了委屈后犟着性子,昂着头,不松口的模样了。 这入戏程度,沈佳言都忍不住心底赞叹了一声,简直就是戏精本精了。 这种情况,村民们熟啊,不用吩咐,大家就自动自发的分了两三拨的人,开始来劝沈佳言和慕家兄妹。 女人们以里正婆娘为首,来哄沈佳言。 里正拖着李狗蛋,还有几个年轻些的汉子,就来劝慕天泽。 还有几个妇人又去哄慕玥和慕天润,让她们也帮着说些好话。 好半天, 沈佳言才松了口,又假模假样的劝了慕天泽两句,慕天泽接收到了信号,也才就势下坡,做出不得不遵循后娘沈佳言的样子来。 村里人都松了一口气。 里正看他们这些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好端端高兴的事情,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先前人家主动,你们挑三拣四,把人逼急不干了,又腆着脸来求人,真是八辈子的老脸都给丢干净了。 想了想心里不痛快,又将村民们骂了一顿。 骂他们不惜福,有沈寡妇这样愿意帮忙,还不知足?非要闹大了,才知道好歹!殊不知,外村的人知道了,该有多羡慕呢! 骂得村民一个个低下头去,才又叮嘱,这事不许外传!尤其是外村娶进来的婆娘,绝对不许传回娘家去! 这种闷头发财的事情,肯定要紧着自己村里的人。 更是担心,这人多口在,若是有了起了坏心,传到镇上去,那些山货贩子虽然是外地人,可雇佣了不少本地的地痞流氓,到时候寻上来找麻烦怎么办? 沈佳言可以甩手不收山菌子了,以后人家有门路也能自己卖到镇上去,可他们家的山菌子以后就不好卖出去了,那些山货贩子不得往死里压价?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里正是一点都没隐瞒,当着大家的面都说清楚分明了。 好几个外村嫁进来的媳妇脸上就有些讪讪然,她们私心底自然也是念着娘家的,正琢磨着,有这样的好事,带个话回娘家去,让娘家人也跟着沾沾光呢。 被里正这么叫破了,再看婆家人警惕怀疑的眼神,忙纷纷表态发誓,说绝对不会说出去,这才勉强过关。 至于私底下有没有再另外想法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村民得了准信,也就纷纷散去,忙着回家去将山菌子给收拾出来,等着慕家人来收。 这边里正婆娘得了示意,倒是留了下来,陪着说了一会子话,见沈佳言气色好了些,这才装作不经意的问:“沈寡妇,这么大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确定只让你家老大去?不会出事吗?若是出了岔子可怎么办?你就不担心外头那些人,见你家老大年纪小,就欺负他?” 沈佳言一听就知道里正婆娘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露出一个苦笑来:“婶子你以为我忍心吗?这不是没法子吗?本来这事我去更合适些,可这不是这次去县城,我娘家人找上门来,虽然没明说,可大约的意思是想要把我接回家去,再另外寻个人家——” 听到这话,里正婆娘眼睛都瞪圆了:“啥?你娘家人要你再嫁?” 这句话里正婆娘没有控制住音量,让院子里正收拾这么多人走了之后残局的慕家三兄妹都听到了。 兄妹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心慌起来,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沈佳言这话纯粹是说来糊弄里正婆娘的,不过她猜着以沈家那边一贯的作风,如今想哄她回去,自然是想借着她搭上县令关系。 等以后她没了利用价值,再将她卖一次,这是沈家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而沈佳言当然不会随便嫁人,不仅不会嫁人,还要将这些苗头都要掐死才行! 开什么玩笑,如今这个寡妇身份简直不要太爽!男人死了,公婆约等于没有,上面无人压制,下头几个孩子还都不是自己生的,也不用费心费神费钱,含辛茹苦养大负责。 又是出嫁女,娘家也管不到自己头上,只要自己能挣到足够的钱,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快活! 为了预防万一,防止沈家来折腾自己,她就得先下手为强。 将自己要为前头男人守节不愿嫁人,只想养着死去的男人留下的三个孩子这种伟光正的人设给传出去!只要她还是名义上的慕家妇,那沈家就算想打她的歪主意,也打不上。 虽然沈佳言很唾弃这个朝代的律法中闺女出嫁后就是婆家的人,生死跟娘家人几乎没啥关系了这一条。 可如今居然还要用这条律法来当护身符,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第136章 十分狗腿 因此,她叹了一口气:“婶子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也没别的想法,就想着给孩子他爹守着,把几个孩子养大,也算对得起他了!我娘家我是知道的,这次我趁着他们不注意才跑了回来, 若是再去县城被娘家人看到了,恐怕我一时半会的就回不来了。” “到时候,家里这三个孩子怎么办?这生意怎么办?所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我家老大也十一岁了,村里别家的孩子像他这么大,早就下地干活, 能当半个劳力用了。我们家老大身子弱, 胳膊又受了伤,下地干活是不行了。我想着这卖山菌子倒是轻省些, 说不得他能做!好歹也要试试,总不能这么大的人了,还天天在家憨吃憨睡吧?” 先不说里头里正婆娘听了这话,心里怎么想。 外头慕玥先急了,一推慕天泽:“大哥,你听到没?那沈家要把后娘接回去改嫁呢?你可得争气些,无论如何,这生意也得做成才行啊!” 不然若是生意失败了,又有沈家人在后头给后娘吹耳旁风,吹得后娘后悔养着他们了,真跑回沈家去了怎么办? 所以大哥这生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慕天泽先前虽然感动,觉得沈佳言终于开始信任他们了,不过心底还是有几分疑惑,沈佳言既然能打听到县城的山菌价格,那就应该能卖得出去。 不过是多跑几次县城的事,为啥她要交给自己去做?虽然是四六分成,可十来两银子, 自己一个人赚不好吗?怎么会想着分给他们? 虽然没将沈佳言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上想,可心里总是不踏实。 此刻听了这话,那颗心算是彻底落在了实处,原来是为了躲避沈家人。 眉头一皱,眼睛里掠过一抹戾气,这沈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当初高价将后娘卖与慕家为续弦后就不管不问,还经常跑到府里去打秋风,当大家不知道? 那个时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背后谁不笑话沈家和沈佳言? 慕家出事后,沈佳言回娘家,连门都没让进的事情,谁不知道?就是因为沈家不给沈佳言撑腰,所以那慕老娘和慕家二叔,才能那么明目张胆的将沈佳言这个慕破军的妻子给赶出家门的。 他们之前不懂事,不也是仗着沈佳言娘家靠不上,孤苦无依吗? 当时他们只为沈佳言无依无靠而庆幸和高兴,如今知道这沈家人又要找上门来,都心里十分不痛快。 慕玥也是知道沈家当初拒绝沈佳言进门的事情, 忍不住就小声嘀咕道:“那沈家还有脸找后娘?当初爹出殡沈家都没来人,后来更是连门都没让后娘进, 不就是断绝关系了么?怎么还这么没脸没皮?” 慕天泽正要说话, 听到屋子里的人似乎要出来,忙给慕玥使了个眼色,兄妹三人齐齐退了几大步,又退到廊下,做出打扫的架势来。 果然,门开了,里正婆娘一面往外头走,一面还不忘记跟沈佳言道:“沈寡妇你放心,这事既然我家老头子发了话,这村里要是再有谁唧唧歪歪的,你尽管告诉我,我让我家老头子去收拾他们去!你只管安心在家歇两天哈,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被沈佳言送了出来,还拿眼睛多看了慕天泽两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家里的老大,又是男丁,这个家你得学着撑起来了,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你们后娘呢!她一个女人家,养活你们兄妹三个,就够不容易了。你们可得好好孝顺她才是。” 不等慕家兄妹回话,就径直去了。 既然都商量妥当了,大家都很积极,主要是怕梅雨季节来了,天气潮湿,那好不容易晒干的山菌子若是受潮生霉了,那可就卖不出去了。 里正也怕夜长梦多,当天下午就急急忙忙的斟酌了村里七八户老实的人家的名单,给了慕天泽。 慕天泽每家只收两斤,他虽然不太会验看品质,可之前跟着晒过山菌子,也能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一斤八十五个大钱,一文不少的给了那些人家,不过半天功夫,就收了二十斤山菌子。 只是这些人家卖的山菌子,不如沈佳言,那都是分门别类的存放,他们都是混作一团。 慕玥只得带着慕天润在家,将收回来的山菌子,一样样的给挑了出来。 挑得头昏眼花,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尤其是慕天润,如今天天吃的饱,隔几天还能炖个鸡蛋羹吃,身上脸上就多了点肉,尤其那小胳膊,跟那藕节似的,胖了一圈。 本来是老老实实的搬着小板凳,跟着慕玥挑菌子的,看到沈佳言从外头拎着一大筐子东西进来,亲亲热热的忙起身,吧嗒吧嗒的迈着小短腿,将小板凳搬到沈佳言身边,让她坐下。 还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一边给沈佳言打扇,一边冲着慕玥:“阿姐,给后娘倒茶——” 十分狗腿! 慕玥翻了个白眼珠子,自家这弟弟也太鬼灵精了,自从去边疆失败,回到东光村,慕天泽跟他说,以后要好好讨好后娘,不能再做对,不然他们就没地方住,没饭吃后,他就再也不说后娘坏的话了。 更不用说,尝到沈佳言做的鸡蛋羹和饭菜后,越发的殷勤。 这次又吃到了沈佳言带回来的绿豆糕和桂花糕,那更是恨不得马屁精转世,天天就围着沈佳言这个后娘讨好她。 真是没眼睛看! 不过虽然面上嫌弃,慕玥还是起身,去井边洗了手,给沈佳言倒了一碗凉茶。 沈佳言接过凉茶喝了,看他们忙活了半天,那山菌子也才还剩下一些没挑拣完,忍不住皱皱眉头:“这么麻烦?你们都挑了这么半天了,还没挑完? 慕天润见沈佳言喝茶,也就老老实实的又去挑拣了,听了沈佳言这话,忙抬头表功:“后娘,我们没偷懒!好多!阿润腰都疼了——” 说着还拿胖乎乎的小拳头捶腰。 沈佳言瞟了一眼慕天润,十分无情的道:“小孩子没有腰!不会腰疼!” 慕天润迟疑的摸了摸腰,奶声奶气的改口:“那,阿润肉疼——” 饶是沈佳言对慕家三兄妹啥好感的人,看到慕天润这样子,也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咳嗽了一声,才道:“也是几个傻子!何必自己累死累活的?让你哥说出去说一声,就说要卖山菌子,就要每样都要挑拣出来,这样城里才收!让他们自己在家挑拣收拾好了来卖不就是了?还要自己动手?” 一句话提醒了慕玥,丢下手里的山菌子,撒腿就往外跑,跟慕天泽提要求去了不提。 留下院子里,沈佳言又面上矜持的逗了慕天润一会子,几乎将他给逗哭了,这才收手。 看着人家小孩脸上被捏出来的红印子,还有红通通的眼眶,要哭不哭的小表情,沈佳言的良心略微不好意思了一下,想了想,从屋里摸出在县城买的碎麻糖块,捏了一块,塞进了慕天润的嘴巴里。 第137章 又见黑脸汉子 慕天润本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糖块入嘴,有些大,小嘴一下子包不住,可又舍不得吐出来,只得努力哧溜哧溜吸着糖块,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一边抬头侧着脸, 将自己的脸往沈佳言手边送,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后娘,继续捏——” 真是一个为了糖,就能出卖自己脸蛋的小吃货! 沈佳言看他吃的香甜,自己也忍不住捏了一块,丢进嘴里。 这种麻糖蜂窝状, 黄色的,做出来都是一大块饼状, 放在箩筐里挑着卖,谁家需要,卖麻糖的小贩就会停下来,拿小榔头和一块窄长带弯的扁口铁片,敲下几块来。 这麻糖又脆又甜,而且甜而不腻,稍微在手上多捏一会,那手指头的位置就开始融化成黏糊糊的糖汁,更不用说入口即化,糖汁略微黏牙,满口余香。 还有一种麻糖,眼色偏白,更黏更脆,入口极为缠牙,牙口稍微不好的,或者有松动的,能直接给你把牙都沾起来。 沈佳言当时一样都称了一点,给慕天润的就是那粘牙的那种, 给自己拿的是偏黄入口即化的那种。 看着慕天润腮帮子鼓动, 跟个小仓鼠似的,又主动把腮帮子凑上来,没忍住又戳了两下。 慕天润被戳得口水都快包不住往下滴了,还哼哼唧唧的要求:“给后娘捏,给阿润糖吃——” 这话被转身回来的慕玥听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其实心里有几分羡慕。 她知道,后娘如今虽然对他们好多了,可之前他们太过分,后娘如今还远着她跟大哥,对他们远不如对阿润好。 低下头去,掩饰住自己心里的渴望,其实她的脸也圆圆的,还不怕疼,后娘其实也可以戳戳她的脸的?而且她也可以不要糖的—— 沈佳言见慕玥回来了,自然不好再逗慕天润,索性回房将县令夫人赏赐给几个孩子的衣服都收拾了出来。 这些衣服大都还有六七成新,尤其是女孩子的衣服,颜色鲜艳多为红色, 粉色黄色,倒是不适合现在穿,毕竟慕家三兄妹还在守孝。 不过衣服都偏大,等出了孝,估摸着改一改还能穿。 沈佳言收拾出来,都交给了慕玥,让他们自己保管着。 慕玥将那些山菌子收好,洗干净了手,才接过了一大包衣服,回到房间里,打开来将那件大红的袄裙细细的摸了摸,才恍然发现,她的手已经不是当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一双手了。 这些日子的农活,让她的手变得粗糙了起来,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劈了,将那袄裙下摆刮起了一条丝,格外的明显。 慕玥看着那条丝线,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条丝线就仿佛一条横沟,将过去和现在划分得清楚明白。 她再也不是那个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慕家大姑娘了。 到底不敢哭出声来惊动人,只无声的流淌了一下眼泪,就很快用袖子将眼泪擦干。 最后看了那条红袄裙一眼,然后闭上眼睛胡乱的将袄裙叠起来,一起塞进了柜子里的最下面,好眼不见为净。 外头,慕天泽已经回来,正跟沈佳言在说明日进城的事情。 沈佳言点点头,正好她也要去镇上一趟,上次存放在药馆老郎中那里的药还没拿回来呢,也正好将慕天泽送上去县城的马车。 商量好了后,沈佳言多拿出些粮食来,让慕玥多做一点干粮,留着明日里慕天泽带着路上吃。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鸡还没叫,沈佳言就起床了。 慕天泽昨天一夜翻来覆去,又兴奋又是忐忑,几乎没睡,好像才合上眼睛,就被慕玥叫醒了。 早饭是蒸得昨夜特意留下的馒头,配上沈佳言做的小菜,最是抗饿不过。 慕天润还在睡梦中,只有慕玥出来送她们出门,昨天晚上该叮嘱该交代的都已经说完了,慕玥也别的可说了,只眼巴巴的看着慕天泽,“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慕天泽点点头,背起那背篓山菌子,就头也不回的朝着村口山路走去。 沈佳言交代慕玥在家关紧院门,别出去,自己小心些后,才跟在了后头。 今天不是大集,所有没有牛车,也无人去镇上,一路上倒是安静。 到达镇上的时候,天色才亮了没多久,也就只有几家做早点的摊子摆上了,其他的店铺都还关着门。 沈佳言将慕天泽带到了车马店,恰好有早上最早一趟去县城的马车,上头还能挤下一个人。 将慕天泽给送了上去,又当着大家伙的面,将车钱先付了,然后还当着众人的面叮嘱了一句:“去县城里姥爷家住两天就回来,我后天再来镇上接你!” 慕天泽身上穿着是不起眼的粗布衣裳,上头打着补丁,胳膊还绑着夹板,背着的背篓最上头用稻草和一件旧衣裳盖着,看不清楚下头放着什么,这么看上去,就是普通的镇子附近的半大孩子。 因此车厢里的人,只抬眼瞟了瞟慕天泽两眼,就不感兴趣的低头打盹去了。 慕天泽知道沈佳言说这话的意思,点点头表示他都知道了。 人既然已经齐了,马车自然就不会再等,车夫一扬马鞭,就跑远了。 沈佳言转身在镇上吃了碗汤粉,看着天色大亮,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店铺依次开门了,这才往药馆而去。 药馆的老大夫见沈佳言进来,哼了一声:“你还记得?我还以为都忘记了,不会来拿药了呢!这药吃着就不要停!” 沈佳言知道老大夫是一片医者父母心,忙道歉解释了几句,又谢过了那老大夫,才拎着药出了门。 出来后,经过那条收山货的街道,看到那街上的山货铺子都开了门,几个眼熟的闲汉正坐在门口聊天剔牙,眼睛都盯着从下头乡村到镇上的路口,看到有背着背篓提着篮子卖山货的村民,就围上去。 沈佳言一眼就看到了那日跟着自己一起上了马车,跟到县城去的那个黑脸汉子。 到了县城,那黑脸汉子下车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如今那黑脸汉子正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山货铺子旁边的墙上闭目养神呢。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打量他,本来闭着的眼睛,霍然一下子就睁开了,如冷电一般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正对上了沈佳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 两人都一愣,然后十分默契的装作无事一般,挪开了视线。 一个继续闭目眼神,一个扭头转身就走。 第138章 无端被cue 转过身,沈佳言就变了神色,只觉得那黑脸汉子方才那警觉的眼神和敏锐力,实在不像是一个二流子闲汉能拥有的。 难道是那山货贩子在外头请来的镖师或者护卫? 不过沈佳言也没多想,是镖师也好,护卫也罢,和自己应该没啥关系。 毕竟这她从县城回来都好几天了, 也没见山货贩子这边有什么动静,想来是无碍的。 放下了心,沈佳言转身寻了路边一个大娘打听了一下镇上石匠的位置,往石匠家去了。 镇上石匠家在镇子边上,靠着山,前门口和后头院子里, 到处都散落着各色的石料。 石匠正在树荫下, 抽着锅袋烟,指点着几个小徒弟在打磨石料。 沈佳言上前跟石匠寒暄了两句, 提出想要两个石磨,不是那种碾谷子麦子的那种。 她要的是可以碾甜菜根的石磨,如今这个时空没有电动的榨汁机,只能借用这些传统工具了。 这种石磨圆柱形,比较高,上半部要凿出齿轮状来,到时候两个石磨并排放置,然后用两头牛拉动石磨,将甜菜根放在石磨中间的齿轮处,这样互相绞压,那甜菜汁自然就出来了。 这本是碾甘蔗的石磨,不过沈佳言觉得拿来碾甜菜根也是一样的。 石匠开始没听太明白,还是沈佳言连比划带拿数字在地上画图,才勉强弄懂了,这不就是石绞吗? 虽然本地人没有用过这种东西,可石匠当年做学徒的时候, 跟着他的师父也曾经被官府征到他处做事。 听其他的石匠说过这种东西,勉强还有些影响。 心里大致的琢磨了一下,也就应下了这个活计。 石磨这种活计本就是粗活,一般来说石匠都是丢给徒弟去做的,只不过石绞这个东西,徒弟们倒是没做过,石匠也不敢让徒弟去试,因此答应由他来做。 不过那价格自然要贵一些。 沈佳言点点头,给了定金,又约好了时间来取,这才走了。 等他走远了,那几个徒弟才围了上来,看着沈佳言画出来的那四不象的石磨图,都在挠头:“师傅,这客人要这个能做啥用?” 石匠拿烟袋锅一人敲了一记:“咱们拿钱干活就是了,你管人家客人要这个做啥?有着闲工夫磕牙,那些石料都打磨好了不成?” 将几个徒弟都赶着干活去了不提。 开一个炼制白砂糖的土作坊,需要的工具还有不少,沈佳言将这最笨重的石磨订好, 又到镇外一个烧本地陶罐的窑厂外, 定制了几个大的陶瓦的漏斗。 其他的有的需要买, 有的则要去找木匠定制。 木匠东光村就有,而且价格还便宜些,沈佳言就觉得回村里找人做好了,反而更方便一些。 又在街上采买了一些需要用到的东西,就背着背篓慢慢的往东光村走。 回到东光村,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慕玥十分听话,院子门果然是关得紧紧的,听到沈佳言喊门,这才咕咚咕咚跑来开门。 她带着慕天润在家,从慕天泽和沈佳言走了之后,就一直坐卧不安,时不时都要听一听外头的动静,虽然知道沈佳言和慕天泽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可总也忍不住。 如今看沈佳言回来,倒是一肚子的话想问,可看到沈佳言手里拎着一大包药,顿时那许多的话都咽了下去。 小心翼翼地看了沈佳言一眼,试探着问道:“后娘,你身体不舒坦吗?要不要我帮着熬药?” 慕天泽之前喝的药都是慕玥帮着熬的,已经很熟练了。 最主要的是,慕玥也想找个事情做做,不然自己那脑子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沈佳言看了慕玥一眼,没想到慕玥还有主动要求帮忙的一天?想来她也不会下药闹死自己,沈佳言要归置白砂糖作坊的事情,也就点头答应了。 将那药包一起给了慕玥。 慕玥有了事情做,又觉得沈佳言如今都能让自己给她熬药,这是没拿她当外人了,也是小脸一红,拍着胸脯保证:“后娘,你放心!我拿大哥的药练过手了,如今熬药已经不会糊也不会扑出来了,保管给你把药熬得浓浓的!” 远在去县城路上的慕天泽无端被cue,打了喷嚏,揉了揉鼻子,眼神也柔和下来,这一定是家里人在想他了。 沈佳言有几分无语,揉了揉额头,将装麻糖的牛皮纸包翻出来,丢给了慕玥:“我也不白让你熬药,这包糖拿去吃吧!” 慕玥本是想拒绝,然后表明自己是真心想帮沈佳言熬药,不是为了麻糖。 可那牛皮纸包落在怀里,一股甜香就涌入了鼻间,让慕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哪个孩子不喜欢吃糖?慕玥本就嗜甜,自从被赶出县城后,她就再也没吃过糖了。 这些麻糖,是她当初在县城的时候,看都不会看的下人才吃的东西,如今却让她口水泛滥。 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最后憋红了脸,将牛皮纸包揣起来,拿着药包出去了。 将沈佳言的药先给熬上了,慕玥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牛皮纸包,看到里头的碎糖块,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块,放入嘴里,甘甜的糖汁顺着喉咙而下,甜到了心里去。 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慕玥又给慕天润拿了一块,才依依不舍得将牛皮纸包上,放在了柜子里,打算等大哥回来后,再一起吃。 沈佳言放好了东西,出来看着这院子,正房三间是她住着,正中间的堂屋用来待客吃饭,她住在东边这间,西边那边放着家里的粮食吃食之类的东西。 慕家三兄妹住的是东厢房,三间也没有空的,想来只有西厢房能用了。 那石磨能摆在外头不用占什么地方,大不了搭上一个草棚子也就够了。 熬制糖浆的话,最好是有专门的灶台,一溜五六口大锅架上一起熬制才好,可毕竟没试验过,倒是也没必要这么早就架灶台。 厨房有两口大锅,也能凑合先使使,以后等这两口锅忙不过来的时候,挨着西厢房的那边,倒是可以打上灶台,也还方便。 最关键的沉淀过滤阶段,西厢房也有三间屋子,倒是也够用了。 第139章 绝世悲剧大炮灰 心里盘算计划好了,沈佳言就开始收拾西厢房。 慕玥看到了,虽然不知道沈佳言收拾西厢房有什么用,不过也跑过来帮忙。 西厢房从原身带着慕家三兄妹搬进来,几乎就没人了打开过。 当初这慕家的东西,除了粗笨的几样瘸腿的家具搬不走,几乎都是被慕老娘他们要么带走了, 要么变卖了,要么送人了。 这院子听说是慕破军被征兵后,用他征兵的银子,慕家盖起来的。 慕破军十五六岁就被征兵带走,几年都没有音讯,慕家人开始还以为他死了呢。 三四年后,慕破军却回来了, 不仅没死,听说还因为立了军功, 被提升当了个小官。 按理说,这东厢房是要留给长子住的,可这不是慕家以为慕破军死了吗?就让慕家老二住了进去。 慕破军是因为立功了,才能回家探亲一次,也住不了多久,索性就让他住在了西厢房。 连里头的家具,床什么的,一概没有,都是慕破军自己掏钱现买的,因为大部分的赏钱都孝敬给了慕家老娘,身上没有多少钱,也就随便打了几样简单的家具,置办了一套被褥。 住了没多久,慕破军就回了北疆军营,再后来,就是在县城置办了宅子, 送回来慕天泽和慕玥两个孩子,然后将慕家一家子接到县城去帮忙看家。 所以这西厢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慕老娘他们看不上,还是别的原因,倒是一直都没动,一把大铁锁锁着都生锈了。 原主她们搬进来后,见上头上着锁,也就一直没动。 这些消息都是沈佳言这几日在村里走动,从那些婆娘嘴里听到的。 心里对那地下躺着的慕破军说了声抱歉,沈佳言拿柴刀将那铁锁砍开,门一推,一股子多年的沉闷腐木气息扑鼻而来,呛得人只咳嗽。 打开了门窗透了好半天,才勉强能进去了。 窗户上糊着的纸,破破烂烂的,屋顶也多年没有修葺,应该是漏雨了,地上能看到漏雨后潮湿的痕迹。 屋里也确实没什么东西,正中间的屋里就放了一张床,一个柜子, 别的什么都没有。 床上积灰甚厚, 还有老鼠虫蚁爬过的痕迹。 柜子也已经摇摇晃晃了, 柜门半耷拉着, 里面放着已经看不清楚颜色的一套被褥,早就被老鼠当作了自己的窝,里头的棉花已经被啃得到处都是。 除了这个,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旁边两间房,里头空荡荡的,墙角能看到好几个老鼠洞,还有几只壁虎在墙上趴着,成年的蜘蛛网上沾满了灰尘,风一吹,就晃荡着。 沈佳言看着这一切,再想起从村里听到了关于慕家的那些传闻,也忍不住摇头。 这院子都是靠着慕破军被征兵的银子盖起来的,可他回来,却连一张床都没有。 在边疆拼命,当接盘侠,给人养孩子,挣出来一份家业,自己没享受到,倒是让慕家老二将好处全占了去。 这是什么绝世悲剧大炮灰啊! 简直是穷强惨的代表人物啊!挣钱都归了慕家老二,养的娃,三个都不是自己的,本是单身小伙,却替别人背锅接盘,被亲娘和弟弟倒死都误会,头上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可忒惨了些! 慕玥本来是想帮忙的,兴冲冲进来,撸起袖子就要干的时候,一只老鼠从她脚面上跑过,再一抬头,几只壁虎在墙上游走,眼睛一翻,尖叫着闭着眼旋转跳跃的窜了出去。 就算慕玥在这东光村生活了一年多了,可这么直面老鼠和壁虎,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老鼠还从她脚面上跑了过去,她顿时浑身不自在,也顾不得沈佳言了,急忙回屋洗脚换鞋子去。 沈佳言见怪不怪,这算什么?当初在现代的时候,她还住过山洞呢,里头各种爬虫蛇蚁比这可恐怖多了,别说老鼠了,就是蛇从她脚上爬过去,她都能面不改色。 从怀里掏出一块大帕子,将口鼻都捂住了,这才开始收拾起来。 床貌似还挺结实的,就是灰尘厚了些,略微收拾一下,抬出去晒一晒,拿水冲洗一下,倒是还能睡人。 柜子是不能要了,里头的被褥都被老鼠啃噬得不像样子,也只能全部丢掉。 还有房顶也要让人来收拾收拾,起码不能再漏雨了不是? 床抬不动,不过柜子倒是不怕,沈佳言索性将柜子给拖了出来,丢在院子中间,点了一把火,直接烧掉。 不然这老鼠做窝爬过的东西,天知道带了多少细菌,留着也怕感染。 燃烧的浓烟,惊动了隔壁的朱家,忙过来问是不是走水了? 正好被沈佳言抓了个壮丁,让他们帮着将床抬了出来。 朱家都是大小伙子,力气大着呢,直接进去,没一会子就将床抬着放到了院子里,这才回家去。 拿扫帚将床上的灰尘全部都扫了下去,又打水直接冲洗了好几遍,才勉强露出原色来。 最普通的老榆木架子床,大约是为了省钱省工,架子顶都没有做,只做了上面围栏,床板倒是没马虎,都是那刨子刨平打磨过的。 乡下多是这种样式的,夏天拿床草席一铺也就是了,虽然硬,可是凉快。 冬天会在下头铺上厚厚的稻草,然后再铺上褥子床单,这样保暖。 如今天气已经慢慢热了起来,沈佳言看这床,倒是跟那所谓的罗汉塌差不多,上面用几根木头略微围着,也透风透气。 倒不如就放置在院子里的树下,当作纳凉的凉床使用,若是下雨就将它再搬到廊下或者屋里就是了。 也省去了买凉床的钱。 俗话说的好,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凉床又叫竹床,都是用竹子做的,有的村民会一点木匠手艺的,会自己上山砍竹子做凉床,少有去外头买的。 天气热的时候,大人小孩都爱这个。 凉床轻便,全是竹子编制,睡在上头最是凉快不过。 白天大人会搬着凉床到树下,或者廊下,吹着风歇个午,养足精神下地干活。 到了夏天炎热的晚上,就将凉床搬到院子里,一家子都坐在凉床上,打着蒲扇,说着闲话,等着屋子里没那么热了,才会进屋睡觉去。 小孩子火力壮怕热的,想在外头凉床上睡一整晚,可家长大多不同意,他们就会偷偷地半夜跑出来,在凉床上睡到天亮,被蚊子咬得浑身是疙瘩,也是乐意的。 慕家自然是没有,就是有,也被慕老娘他们带到城里去了。 原主的嫁妆和私房本就不多,搬到慕家后,才发现几乎都要添置。 就是床都要买三张,更不用说别的家具和用品。 加上原主是寡妇,更注意这些,所以家里一直没添置这个。 可其实在炎热的睡不着的晚上,屋子里跟蒸笼一样热的时候,原主也曾想过,要是有一张凉床就好了。 如今也算满足原主的一个愿望了? 第140章 老鼠洞里的木匣子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西厢房大致收拾得差不多了。 就是屋顶的瓦片需要重新捡一下,还有屋里墙角几个老鼠洞也得弄点泥浆什么的来堵住。 这上房捡瓦片收拾屋顶的活计,还是需要男人来做。 沈佳言决定请李狗蛋他爹来帮忙,到时候算工钱或者给点东西就行了。 晚饭前跑到李家去,说明了来意,李狗蛋他爹爽快的就答应了, 约定了明天一早来修。 第二天一早,李狗蛋他爹就带着李狗蛋来了。 自己带了梯子,还有各色的工具。 李狗蛋是来慕家习惯了的,先逗了一会子大黑小白,才去跟给他爹帮忙。 这屋顶捡瓦也没啥讲究,不过是将漏水地方破碎的瓦片给捡走,换上新的瓦片就是了,只不过是手脚要轻要快, 粗枝大叶的人是做不来这个的。 东光村大部分人家, 屋顶都还是茅草铺就的,会更简单一些。 这种屋顶铺着瓦片的,倒是少。 屋顶的瓦脆,李狗蛋他爹偌大一个汉子,倒是不敢踩上去,怕一脚上去,本来没碎的瓦片倒是被自己给踩碎了。 索性让李狗蛋上去检查一番,毕竟他身子轻,又手脚灵活些。 李狗蛋本就爬树翻墙身手利落,这上屋顶更不用说了,顺着梯子上去,前后都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三四处漏雨破瓦的地方。 还顺便将碎瓦片给掏了出来,指明了地方。 瓦片当初盖房子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些,就是留着备用的。 都堆在院子的角落里,拿木板给遮盖着。 在里头寻了十来块好的, 李狗蛋他爹先爬上屋顶,然后示意李狗蛋将瓦片丢上来他在上头接着就行。 这都是他们熟惯了的,一个顺手一抛,上面的那个人接的也顺手,毫不费力。 沈佳言还好,她小时候看过人家乡下盖房子,尤其是二层小楼的,上面需要的砖头,都是下面人抛上去的。 技术熟练的工人,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抛出花样来。 可慕玥和慕天润没见过啊,都坐在树下冲洗干净摆好的凉床上,目瞪口呆的看着。 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李狗蛋心里觉得这城里人其实也不比他们乡下人有见识,连这个都没见过,也太可怜了。 将瓦片全部丢上去后,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沈佳言在下头看着,他索性也跑到树下的凉床上一屁股一桌,喝了一碗凉茶,就叽里呱啦的问起慕玥来:“你大哥一个人去县城, 你都不担心?” “唉, 要不是我娘不让我去,我都想跟着你大哥一起去县城了。” “你们家这凉床倒还不错,比我们家的大,这一家子都能坐在上面。” …… 慕玥一句话都没插上,就听李狗蛋一个人在那边嘀咕,索性翻了个白眼不管他了。 等李狗蛋的爹修补好屋顶下来,问沈佳言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他一并顺带做了。 沈佳言连忙摇头,说没什么要帮忙的了,只向李狗蛋的爹借用了那抹泥刀用用,说过几天给送回去。 李狗蛋他爹将抹泥刀留下,也没要工钱,扛着梯子就回家去了。 等李家人走了,沈佳言又将屋子里彻底的打扫了一遍,蜘蛛网什么的都清扫干净了。 再看那几个老鼠洞,就十分的不顺眼了。 不过这点小事倒是拦不住她,她借那抹泥刀就是为了堵住这几个老鼠洞。 先去山边挖了一些黄土,又在河边挖了一些泥沙回来备用,又去隔壁朱家借了一捆稻草回来,将稻草切成三四寸长短。 按理说应该用糯米泡一夜,然后磨成米浆煮熟,用这糯米浆混合那黄土泥沙搅拌,那才是最坚固的。 可这世道,粮食都不够吃,用来熬成浆水和泥巴,那是要遭天谴的。 索性沈佳言就用水和匀了黄泥和沙土,再将切碎的稻草给放进去一起搅拌均匀。 这才准备去补那些老鼠洞。 慕玥还是有心理阴影,不敢进去,只在外头帮着和泥浆,对小孩子来说,这可是光明正大玩泥巴的时候。 慕玥开始还有些嫌脏,可看着慕天润,先是拿手在泥巴里搅拌,后来直接就两只脚都站进去了,踩得黄泥巴噗嗤噗哧的,溅得身上都是黄泥点子。 偏生他还不觉得,只咧着嘴咯咯的笑不说,还拖着慕玥让她一起玩。 慕玥实在拗不过慕天润,只得脱了鞋子,卷起裤腿,也跟着踩泥巴玩,开始有几分拘束,后来就越来越放飞了,姐弟俩你踩我脚丫子,我踩你脚丫子,滑腻腻的泥巴在脚趾缝里挤来压去,让人的心情一下子都放松了。 姐弟俩在院子里头玩得开心,沈佳言也不管他们。 孩子们,天性爱玩,尤其是玩泥巴踩水。 更何况他们一边玩,顺便也就将那泥巴稻草给混合好了,也算是给自己帮忙了不是? 再说了,这衣服脏了又不要自己洗,玩成泥猴都行! 进了屋里,将那老鼠洞周边略微掏了一下,顺便也看看老鼠洞里头有多大多深。 前几个还好,在那左边屋子墙角,才掏了两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里头似乎有东西。 沈佳言以前听说过,饥荒的时候,乡下人饿得没法子了,就会去翻老鼠和田鼠的窝去。 它们会存粮食,若是运气好,一个老鼠洞能掏出几十斤粮食来呢。 莫非这屋子里的老鼠也囤粮食了? 从灶屋里找出一个钩子来,慢慢的将老鼠洞里的东西往外头勾。 这是个耐心活,沈佳言不缺耐心,足足掏了有十来分钟,终于从老鼠洞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木头小匣子来。 这小匣子已经被老鼠啃得边角都秃了,一个角直接就被啃穿了。 拿起来一看,从那个被啃穿的角,倒是能看到里头有金光一闪。 沈佳言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匣子外头有一个小锁,已经锈死了。 不过也不妨事,这木匣子边角也都有些虚腐了,稍微用点力,那匣子就直接被沈佳言掰成了两截。 “哐当”两声,从里头掉出来两包东西来。 这布已经腐朽得差不多了,落在地上,就四散开来,就看到布里原本包着的赫然是几锭小小的金元宝,圆嘟嘟的,十分可爱。 每个大约一两重左右,有五六个。 还有一包里头,居然是两根巴掌长,两根手指头粗细的小黄鱼。 沈佳言一下子惊呆了!这是,发横财了? 第141章 发一笔横财 没想到慕家这老宅子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可是慕家祖宗留下来的? 转念一想,不对!这房子可是慕破军征兵的银子盖起来的,而且这老鼠洞也没有太深,那匣子的位置可是在墙角,不是在地基之下。 再回想之前听说过的,这西厢房自从房子建好后, 也只有慕破军回来住过一次,他走后,这西厢房就一直锁着。 所以,这是慕破军的私房钱? 不是说他回来,身上带的上峰赏赐的赏银还有几年积攒的饷银都叫交给了慕家老娘,身上都没啥钱了。 连置办这屋里的床和柜子, 都是捡着那最便宜的买的吗? 那眼前这一堆金子是咋回事? 是不是说明慕破军其实早就心中有数,并不是那么愚孝, 所以才留下这一手作为自己的退路? 只可惜他命不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边疆。 倒是便宜了她! 不过便宜他也比便宜给慕家老娘他们强吧?好歹她的原身可是慕破军明媒正娶的媳妇,再说了,慕家三兄妹都不是他的孩子,他在边疆也未曾娶妻,那原身可就是他的原配! 原主为他守孝一年多,又帮他抚养三个养子女,甚至因为三个孩子的设计,丢了性命。 这金子就该是原主的! 是原主的,四舍五入就是她的了! 她也不白要这金子,大不了以后对慕家兄妹稍微好一点就是了!再说了,她穿越过来,接替原主,继续替他守着,怎么着也对得住他慕破军了吧? 论迹不论心,反正这寡她守了,这钱就是她的了!谁也别想拿走! 沈佳言眨巴眨巴眼睛,将落在地上的金元宝和金条都收进怀里, 厚颜无耻的决定了! 再说了,万一这些金子不是慕破军的,那就是无主之财,谁挖到就是谁的了! 收拾好了金子,沈佳言又将那木盒子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木盒子里并无小说里电视里常有的夹层,就是普通的盒子,又被沈佳言暴力掰成了两半,可怜兮兮的散落在地。 沈佳言没发现有什么线索,索性团吧团吧,将被掰散架的木盒子又给塞回了老鼠洞,然后用那和好的黄泥稻草泥巴灌入老鼠洞里,塞了个严严实实,最后还用抹泥刀,将墙面抹得平平整整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这下谁能看得出来这里头曾经藏有东西? 这金子之事,可就是天知,地下躺着的慕破军知, 还有她知道了。 突然发了一笔横财, 沈佳言心情十分好。 出来洗了手, 看着院子里被慕玥和慕天润闹得半院子都是泥巴点子也没生气,只叮嘱了一句:“玩好了就将院子收拾干净。” 然后就乐滋滋的进屋去了。 洗手洗脸后,又从灶屋里倒了热水,将那金元宝和金条都拿热水烫了一遍,毕竟是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怕有细菌啊。 关着门仔细的欣赏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得将元宝和金条,拿布条子包好了,然后也在炕后和墙角掏了两个洞,将元宝和金条分开放了进去。 就算哪一天这被发现了一处,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不是? 收拾好了这一切,沈佳言决定亲手做两道菜来庆贺一下。 慕玥和慕天润虽然不知道沈佳言为什么看上去心情这么好,居然还要主动做饭? 慕天润一听说沈佳言要做饭,连泥巴都不玩了,跑到井边,就跳到了一旁晒水的木盆里,嚷嚷着要洗澡,洗白白了,要去帮沈佳言烧火。 慕玥看着一盆干干净净的水,一下子就成了黄泥汤,眉心跳了几跳,还是没忍住,一把将慕天润给捞起来,啪啪往屁股上拍了几下。 慕天润嘴巴一瘪就要哭,被慕玥瞪了一眼,威胁道:“不许哭!后娘不喜欢看人哭!要是哭得惹烦了后娘,不给做饭了,我看怎么办?” 慕天润一听,哭了后娘就不做饭了,顿时小泥手把脸上一抹,硬生生的把眼泪给逼了回去:“我不哭!后娘做饭!” 慕玥这才松了一口气。 认命的打水,又给慕天润从头到脚冲洗了好几遍,总算将一个泥猴子给洗成了一个顶着肚子的白皮青蛙。 随便给他套了件肚兜,慕天润就等不及了,往灶屋里跑去! 等慕玥收拾好院子里的残局,又给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几乎没把腰给累断了。 玩泥巴的时候有多开心,洗澡起来就有多糟心。 头发上,耳朵眼里,指甲缝里,哪里都是泥巴,尤其是头发上的泥巴是真不好洗。 慕天润的头发不算太长还好说,慕玥是一头长发,洗头发都要了半天。 等她弄完这一切,再看着盆子里两套裹满黄泥,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真是欲哭无泪。 还好沈佳言的饭已经做好了。 虽然只有三个人,可是蒸了一锅米饭,蒸了鸡蛋羹,今天的鸡蛋羹上面,用各种山菌子炒出来的臊子,浇在了上面,香味扑鼻,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还有早上去买的豆腐,也切成一块一块,和山菌子一起红烧,豆腐吸足了山菌的鲜美,淋上酱油,再撒上香葱,又好看又好吃。 蓊菜的嫩叶子,早上用来煮了粥,剩下的一把蓊菜梗,切得碎碎的,放辣椒和豆豉爆炒,咸香微辣,十分开胃,拌饭来吃最好不过。 三个菜一上桌,慕玥那点子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的咽口水。 她虽然一直努力的在学,可她做饭还是赶不上沈佳言,不过比之前已经进步很多了,握了握拳头,慕玥给自己暗中鼓劲,她以后一定要多问多学习,什么时候能做饭像后娘这样好吃,她就满足了。 今天的米饭是纯白米饭,没有放任何的粗粮,热气腾腾,雪白晶莹的米饭散发着香味。 慕玥看着桌上的菜,再看看这饭,再看看沈佳言,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个念头来:这大哥慕天泽前脚走,后脚后娘就做这么些好吃的,这是不想给大哥吃吗? 到底心疼哥哥,拿着筷子,见沈佳言面色轻松柔和,知道她此刻心情好,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县城里,那些山菌子卖出去了没有?有没有吃饭?” 第142章 心潮澎湃 沈佳言抬头看了慕玥一眼,本想怼她两句,想起被自己藏起来的那些金子,忍了忍才道:“你哥那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只要他不贪心,不想着占人家的便宜,自然不会有事!再说了, 他身上又不是没带盘缠,那么大个人了,还能饿着不成?” 看慕玥低下头去不说话了,敲了敲碗:“吃不吃?不吃我跟老三一起分了啊——” 慕玥一看旁边慕天润已经吃得满嘴流油,眼睛都眯了起来,先是腹诽了一句弟弟没心没肺,嘴上十分诚实的喊道:“我吃!我马上就吃!蛋羹给我留点——” 至于大哥, 那什么, 用后娘的话说,有钱,在县城还怕饿肚子不成?肯定不用她操心了—— 被他的好妹妹惦记的慕天泽,此刻正在沈佳言去县城一直住的客栈里,关着门将今天卖山菌子的钱拿出来又数了一遍。 昨晚他到了县城,记得沈佳言的叮嘱,身上带着货物呢,也不敢随便找个地方住,思来想去,就在这个客栈定了个房间。 掌柜的和小二对他还有印象,也没多问,就给他开了一间楼上安静的房间。 今天一大早,他早早的起来,将山菌子存在了客栈里,然后出门四处打听。 除了沈佳言说的那个山货铺子外,他还去了其他几个山货铺子,价格都是差不多。 不过只有沈佳言说的那个山货铺子的伙计态度最好,不因为他是个乡下半大的小子而糊弄他,反而将要收什么样的, 价格是多少,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知了。 慕天泽心里有了谱,回到客栈,就将那二十来斤最上好的山菌子,给背到了山货铺子。 那伙计委实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迎上了这么大一笔生意来。 他也不过是看这孩子可怜,胳膊断了,穿得也不好,还以为这孩子是家里困难,打听这个,估计也是想挣点钱。 可没想到这半大的孩子,居然还有这么多好货? 一时都不敢自己收了,去里头将掌柜的叫了出来。 一并验了货,都是上等的品相,掌柜的看了看慕天泽,最后给出了三百五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比起沈佳言上次卖的价格还要高些。 慕天泽激动坏了, 一张脸兴奋得通红。 掌柜的看着他这模样, 叹了口气, 结帐给了银钱,一共是七两二钱银子。猜度着乡下银子不好剪开,都是绞成碎块的银子,这样又方便,又不会太引人注意。 七两银子是给的碎银子,那二钱银子直接就兑换了铜钱。 当面称给慕天泽看了,才将银子和铜钱递给了他,又多说了一句,若是还有这样的好山菌,都可以送来,价格肯定好说。 慕天泽谢过了掌柜,然后将银子和铜钱接过来,揣在了怀里,只觉得重逾千金。 当初变卖慕破军留下的东西啊,揣着几十两的银子,都没此刻紧张。 只觉得街上的人多看他一眼,就是想骗他怀里的钱,靠近一点,都是不怀好意。 想了想,将背篓背在了前头,将怀里的碎银块和铜钱挡住了,这才略微安心了一些。 等走远了,绕过一个街角,见后头没人,慕天泽撒腿就跑。 到底他还是留个心眼的,没有直接就跑回客栈去,而是拐了几条街道,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客栈里。 进了客栈,直接就进了屋,将门反锁了,都不敢出去了,吃喝什么的都让小二送上来。 那碎银块和铜钱,他是数了又数,摸了又摸,心情一时激动,一时害怕,一时惶恐,一时昂扬,没个开交。 这些银钱比他和沈佳言预计的还要多,这才二十来斤,就赚了五两多银子,若是将村里的都收来卖了,起码能赚几十两银子吧? 若是眼光放得更远一些,别的村是不是也能都收来,他一起带到县城来卖?那岂不是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一个村子里能赚几十,不说多的,就附近两三个村子挣的钱,是不是就上百两了? 就算他只分四成银子,也是四十两。 四十两,普通人家十来口人,吃喝拉撒,人情来往,一年也不过十几两银子, 庄户人家花钱更少,吃得粮食蔬菜都是自家种的,只要不出意外的开支,他们兄妹三个,顶多十两就花用了。 只需要辛苦这一段时日,就能挣够起码两三年的开销,慕天泽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 如今的山菌子还不如秋季,秋季的会更多。 更不用说山中秋季还有别的出产,什么木耳,什么板栗,什么核桃之类的干果,还有猎人进山打猎,各色的野味。 这些东西若是都被他收购,然后转手卖到县城来,那岂不是能赚更多钱? 慕天泽越畅想越兴奋,压根就睡不着了。 满脑子都是赚多多的钱,养活弟弟妹妹,有了钱,就可以将欠沈佳言的账都给还清了,再攒上几年,等手头更宽裕,他年纪更大一些了,就能花钱托付镖局,让他们帮忙去北疆寻找爹的尸骨…… 一时真是心潮澎湃,之前的颓靡和惶恐不安一扫而空。 直到了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 这个时候再去寻马车回去四方镇已经来不及了,慕天泽也不敢冒这个险。 想了想,索性多住一天,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去打听一下沈家的情况,看看到底是不是想着把沈佳言哄回去再嫁人。 他们上次去北疆被抢劫落魄,一路乞讨回到县城,别的也就罢了,但是当了一段时间的小乞丐,也算略微知道这些看着不起眼的叫花子小乞丐,其实倒是挺会打听消息的。 毕竟这些人不引人注意,有些人说话做事什么的也不会防备着他们。 想了想,去路边包子铺买了十来个馒头,寻了个他知道的小乞丐们平日里聚集的地方。 果然他一去,那些小乞丐们,都警惕的看着他,尤其是慕天泽说要找他们那个叫大嘴的头儿的时候,小乞丐们呼啦啦都站了起来。 要不是看着慕天泽胳膊断了,攻击力不够,只怕都要动手了。 第143章 七嘴八舌 慕天泽掏出了他买的十来个馒头,晃了晃:“我找你们头儿,是想托他半点事,没有别的意思,若是能行,这些馒头就都是你们的了。” 那些小乞丐们,看着那喧软蓬松香喷喷的大馒头, 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睛里都要冒绿光,已经有几个跃跃欲试,打算上前抢了。 慕天泽飞快的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办得好,事成后,我还能给你们再买馒头, 不然——” 那些小乞丐停住了蠢蠢欲动的脚步, 看向了他们身后。 一个个子高瘦,头发乱糟糟的少年从后头走了出来,打量了一下慕天泽:“你想要我们办什么事?” 慕天泽示意他走近了些,才小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让他们打听一下沈家最近的动向,晚上的时候他会再带着馒头过来等消息。 那个叫大嘴的乞丐看了看那十来个大馒头,想着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热,那些平日里爱出门的富家千金贵人都不爱出门了,他们这十来个兄弟到底年纪小了些,那些好地盘,都是被成年的乞丐霸占着,容不得他们进去。 已经有几天没吃饱过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们都要饿死了。 这十来个馒头,虽然不多,可是能暂时救他们一命。 更何况只是打听消息,不是要他们去卖命,到了晚上还有一顿馒头呢!这样的好事, 谁不干谁是王八蛋! 当下点了点头,接过慕天泽手里的一包馒头:“太阳下山前到这里来,我自然会给你消息。” 说着转身,将那包馒头跟那些小乞丐们分了。 小乞丐们一人抱着一个,狼吞虎咽的将馒头三两下给就下了肚,虽然还没有饱,可好歹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再喝点水,也能支撑一下午了。 慕天泽交代完这些事情,在街上走了几步,一时也不知道干什么好。 想了想,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他买了一顶斗笠戴上,低着头,这样几乎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脸。 然后才朝着昔日的慕家走去。 慕家当初买的宅子,可是在县城的好地段上,这一块住的都是富庶人家,挨着最热闹的街道,巷子里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慕家在巷子口进去第二家,并不太远。 在巷子口就能看得到慕家的情况。 慕天泽也不敢走近,只在巷子口的茶摊子上, 要了一碗凉茶,一碟子五香蚕豆,慢慢的一边吃,一边看着。 这茶摊在这里摆了好些年了,在慕天泽他们被从北疆送回来买下这宅子的时候起,茶摊就在这里,多年不变。 茶水便宜,他家的五香蚕豆一绝,炒得五香蚕豆,男人们喜欢,常买一点回去下酒。 水煮五香蚕豆绵软,牙齿不好的老太太和女人孩子们最喜欢。 尤其是老街坊们,闲着无事,也会来这茶摊坐一坐,叫一壶茶,然后一碟子五香蚕豆,能唠上一个下午。 茶摊挨着一棵铺天盖日遮住了巷子口上空的香樟树,下头阴凉无比,微风一吹,还有阵阵香樟树叶子的清香扑鼻而来。 不仅老人们爱在这里坐一坐,就是小孩子也多在这里玩耍打闹的。 慕天泽才来坐了没多久,就有好几个看着眼熟的街坊带着孩子出来,让孩子爬树挖土去,她们就坐在茶摊上喝茶聊天。 说说东家长西家短。 今日恰好说到了慕家。 慕天泽听到慕家的字眼,忙竖起了耳朵听着。 “怎么这几日都没看到慕家人出门?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起头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婆子,喝了一口茶问道。 “嗨,还能是什么原因?那慕家老二前几日去赌坊,据说又输了,回来都是被赌坊的人押着回来的。闹腾了一天,又是哭又是闹又是砸东西的。我可看着那赌坊的人,可是搬走了不少好东西!慕家人哪里还有脸出门?”答话的是个年纪略微小些的婆娘,一边说,还一边翻了个白眼。 “啧啧,活该!那慕家一家子都是不讲究的!那份家业本是那慕家老大拿命挣下来的,结果慕家老大在边关死了,尸骨未寒,留下一个婆娘三个孩子,居然就被狠心的娘和弟弟一家子给赶出去了!这也配叫人?”旁边一个婆娘也连声附和。 这三个婆子起了个头,就连先来的一些老街坊也都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来。 实在是慕家如今不得人心,老街坊都看不惯她家,谁都忍不住吐槽两句。 “那里是不知道,慕家那老婆子可是放出话来了,说是那三个孩子都不是他们家老大的骨肉呢!” “嚯!这话怎么说?那是慕家老大被人带了绿帽子?三个都不是他的种?” “谁知道呢!弄不好就是那慕家老婆子偏心老二,为了抢这么一份家业,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呢!那三个孩子可都是慕家老大在边关那边娶的婆娘生的,慕家老婆子又没跟过去,怎么就知道不是他家老大的种?不是他家老大的种,他家老大能都接回来养着?我看慕家老大可不是那糊涂蛋,多半是编的瞎话!”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三个孩子不是慕家老大的种,那媳妇可是慕家老大娶进门的!可怜他那个媳妇,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不说,还被赶到乡下去了!心真是太狠了!” “你们都不知道吗?说是那慕家老大媳妇如今可不得了了!她一心抚养慕家老大留下的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被拍花子拍走了,老大媳妇连命都不要,要去救人呢!被咱们县太爷知道了,还赏赐了牌匾了!” “啊?上次那被县太爷赏赐牌匾的居然慕家老大媳妇?这我可还真不知道!” “哎唷,那可是真没看出来!看着瘦瘦弱弱小小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气?如今这世上,这样实诚的后娘可不多见了!” “唉,再实诚又如何?那三个孩子又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隔着一层呢!如今指望着她养着他们还好,等老了以后,才晓得呢!只盼望着那三个孩子,都有良心吧!不然这慕家老大媳妇,一辈子真是苦命啊!” “你们说,那慕家老大媳妇得了牌匾这事,这慕家一家子知道不?” 第144章 不骗你骗谁? “他们那一家子,能知道什么?把那慕家老大媳妇一家四口赶到乡下老家后,那慕家老婆子就嫌说家里请的婆子丫头太多了,花费太过,没过两月就将人都辞了!” “如今慕家就剩下两个老婆子专门留着伺候她,其余家里的事情,什么洗衣服做饭买菜打扫院子, 都丢给了慕家老二媳妇和两个女娃,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门都不能出,去哪里知道去?” “那慕家老二天天白天在家睡觉,晚上钻赌坊一夜不着家,两个儿子也是招猫惹狗,人人都烦的, 谁告诉他们?如今只怕全城就他们家不知道了!” “不知道也好!不然就慕家老婆子之前那偏心样,说不得就又要讹上那老大家的呢!” “可不是, 咱们也嘴风严实些!别说漏嘴让慕家人知道了!别的不说,那慕家老大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回来的时间不长,那也是街坊邻居能搭把手的从来没含糊过!那慕家自家的事情咱们管不着,这只管好自己的嘴,还是能做到的不是?” 这番话,得到了那些婆子们的赞同,纷纷点头表态,不仅自己不说,还要回去跟家里人说,约束着他们也不要说慕家的事情才好。 慕天泽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感慨,当年父亲慕破军的人缘着实不错,就算他走了一年多了,这些街坊邻居还记得他的好呢。 又想起那几个婆子担心沈佳言的话,也忍不住脸上发烧, 之前确实是他们错了,连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沈佳言这个后娘实心眼的对他们好,反而是担心他们对后娘不好。 而他们兄妹确实,还没等后娘老去,其实就对她不好了! 真是又羞愧又是难受,只觉得坐不下去了,结清了茶钱,起身走了。 自然不知道,他还没走远,就有几个婆娘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半天,才狐疑的道:“看着倒像是那慕家老大家的大小子的模样,不过没看清楚脸。” 也有人不在意:“他们一家子都被赶到乡下去了,哪里还能来城里?想必你是看错了!” 恰好有人又说起这两日醉仙楼的卤菜来,说是凭着这卤菜,醉仙楼这两天可是天天高朋满座,一大早就有那些老饕们守在醉仙楼里,就等着卤菜出锅呢。 那以往生意最好的聚贤楼如今生意可都远不如醉仙楼了。 慕天泽也只听了一耳朵,这些卤菜,什么酒楼离他太远了, 只当耳旁清风,一吹就过去了。 他等到太阳下山, 又揣着十来个馒头,就往那小乞丐聚集地跑去。 大嘴带着他的那帮兄弟,已经等在那里了,正翘首以盼慕天泽的到来。 远远的看到他过来的身影,尤其是手里拎着的那一包馒头,小乞丐们的眼睛都亮了。 那大嘴虽然年纪小,办事却妥当。 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打听了不少沈家的消息。 只说沈家前些天好像一家子都出动了,在城门口和车马店,到处打听寻人,折腾了好几天,前天才消停了下来。 听沈家街坊邻居说,是沈家当年有个小闺女嫁出去,婆家遭了事,小闺女回娘家求助,连门都没让进。如今听说那小闺女一家跟县令搭上了关系,沈家这是又想跟小闺女和好呢。 前一段时日,那小闺女到县城来,参加了街坊孩子的抓周礼,被沈家人碰到了,想把小闺女留下,没曾想那小闺女也是个心狠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就走了。 沈家人找了几天没找到,气得不行。 沈家老二说是好像看到他家妹子了,追着上去,把人一拉,才发现认错人了。 被拉错的那小媳妇子不是省油的灯,就骂了两句,然后沈老二的媳妇不甘示弱,大街上就骂了起来。 那小媳妇子一声招呼,她家男人,大伯子小叔子七八个上来,将沈老二揍成了猪头,胳膊都打折了,如今在家养着呢。 沈老爹气得倒在床上了,天天骂沈家小闺女不孝!还说要去县衙告小闺女去!倒是被沈家大儿子给拦住了。 如今家里正乱糟糟的呢! 慕天泽听到这里,面上看不出啥,心里却暗自啐道:真是活该! 打听到了他要打听的消息,慕天泽正要走,却被大嘴拦住了。 顿时警惕的退了几步,看向大嘴:“你要做什么?” 大嘴忙退后了一步:“你,你别误会,我是问你,你还要不要打听其他家的消息!我们兄弟也不要你的钱,管饱就行!” 慕天泽本来想摇头拒绝的,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招手示意大嘴过来,嘀咕了几句。 大嘴愣了一下,不过爽快的点了点头。 慕天泽从怀里掏了掏,他从客栈出来可没敢将全部的钱都带在身上,只带了一些铜钱,这里头有沈佳言给他的盘缠,他还没有花完,还有的就是那卖山菌子的铜板。 虽然用掉了一些,可现在大约还有一两百个,慕天泽抓了两把,大约四五十个,塞给了大嘴:“你们若是能将这事办好,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那大嘴没想到慕天泽居然是个傻大胆,他们还没办事呢,就给了这么多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可是难得的肥羊!而且还年轻!不年轻也办不出这事不是? 反正钱到手了,至于事情办不办,那就两说了!大不了到时候他们换个地方,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还能找到他们不成? 倒是这四五十个大钱,够他们兄弟吃几天的饱饭了。 接过慕天泽给的铜钱,大嘴嘴上答应着:“你放心好了,我们肯定给你办好!” 心里却想着,呸!难得来头傻肥羊,不骗你骗谁? 没想到慕天泽却笑了:“这钱我既然敢先给你,自然就不怕!知道如今县衙刚升的于班头吗?那是我家世交,若是你们敢拿了我的钱不办事跑了,那就跑远一点,千万不要带在县城里,不然——” 剩下的话没说完。 大嘴顿时色变,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子,居然背后还有人? 第145章 跟丢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dafengdagengren.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 野心 慕天泽本要给钱,老郎中没要钱,只说都包含在之前的药费了。 慕天泽谢了又谢,犹豫了一下,才问老郎中,沈佳言在他这里开了不少药,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妥? 老郎中打量了慕天泽一下,一下子拿不准慕天泽问这话什么意思。 他虽然老了,可也听说了这慕家小寡妇和慕家三个继子女的事情,人老成精,也就看出来慕家小寡妇和几个孩子之间,恐怕并没有外头传说的那般好。 只不过那日看着,觉得沈佳言算是嘴硬心软,面上凶,对几个孩子还是好的。 可这几个孩子,对沈佳言这个后娘,未必有多少真心。 因此就犹豫了。 不过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了口:“你那后娘的身体,先天略有些不足,本就不比一般人强壮。近两年时间身体消耗太过,承受不住,内里都虚了。这损了根本,只怕——” 说着摇摇头。 慕天泽一惊,完全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精神,忙里忙外的沈佳言身体居然这么差?还损伤了根本?只怕后头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先生,你没诳我吧?我后娘她看着身体不错啊,平日里也没见她生病,怎么就?” 老郎中瞪了他一眼:“我诳你做甚?你要是不相信,让你那后娘到城里去,随便找个郎中,只怕都是这个说法!之前没生病,看着没事,那是外强中干,完全凭着一股子心气撑着呢!不然只怕早就倒下了!也不想想,一个弱女子,突然天塌地陷,还要照顾你们三个孩子,撑起一个家,能不辛苦?不是拿精气神熬着吗?” “你们身为她的家人,难道她辛苦不辛苦,你们不知道?倒是怀疑起我的医术来了?走走走,既然不相信,就别挡着了,后头还有人要看病呢——” 说着将慕天泽给推了出去。 慕天泽只有一条胳膊能动,另外一条还不敢使力气,只得往后退出了医馆。 本待还说些什么,就有等候的病人进去了,药童将他拦在了外头。 略微等了一会,慕天泽见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在天黑前就赶不到家了。 他去县城好几天了,若是今天还不回去,只怕慕玥他们会担心,因此只得放弃等待,背着背篓往家里赶。 到东光村的时候,太阳才刚下山,慕玥带着慕天润正在旁边菜园子里浇水,看到慕天泽回来,丢下水瓢,惊喜的就扑了上来。 “哥,你回来啦——”眼泪都出来了。 这几日她天天担惊受怕,就怕慕天泽在县城出意外,如今看到人平安回来,那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抹着眼泪,打量了一下慕天泽:“哥,你手上的夹板呢?怎么不见了?” 着急的想上手摸,又怕伤到了慕天泽。 慕天泽忙安抚的道:“没事,我回来的时候尚早,就去寻老郎中又看了一下伤势,说我恢复的好,那夹板可以拆掉了,我就拆掉回家了。” 慕玥这才放心。 慕天润人小腿短,这个时候才扑到面前,抱着慕天泽的大腿就不放了,嘴里直喊哥哥。 慕天泽摸了摸慕天润的头发,牵着他往屋里走。 进了院子,赫然发现,不过才几天功夫,这家里就变了模样? 院子里的树下多了一张凉床,一贯紧锁着的西厢房,门窗都打开着透气,上头已经烂掉的窗户纸都被清理了下来,又重新糊上了新的窗户纸。 院子里靠近西厢房的杂物都被收拾干净了,整个院子一下子显得干净阔朗了不少。 沈佳言正坐在树下凉床上,凉床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炕桌,正拿着纸笔不知道在写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听到动静,扭头过来看,见慕天泽回来了,也不过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回来就好。” 一面就让慕玥再去舀一碗面,把慕天泽的晚饭给做上,再多炒两个菜。 如今天气热,庄户人家都是一天两顿,早上熬上一大锅米茶,放凉了后,渴了饿了就舀起来一碗喝,又当茶又当饭。 再配上几样小菜,要是家里有做事的人,就多蒸点馒头或者烙饼,也方便。 因着慕天泽是刚回来,一路辛苦,沈佳言才说让舀面,给慕天泽是下面条也好,还是烙饼也行。 慕玥答应一声去忙活了。 慕天泽将院子门关严实了,又去洗了一把脸,喝了两碗米茶,略微压了一下饥火,这才搬着小板凳,坐到了凉床边,跟沈佳言汇报这次的收获。 他声音压得很低,也就是沈佳言离得近才听得清楚。 先是将卖货的收入汇报了一遍,掏出了所有的银钱,然后才又开始说自己一路的开销。 说到那四五十个大钱的开销去处的时候,打了个顿,只含糊说自己拿那个钱去办事了,这钱从给他的分成里扣! 沈佳言挑眉看了眼慕天泽,见他面露难色,也即懒得追问了。 毕竟一来这么大的小子,自然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想法。 二来,这慕天泽又不是她亲生的,哪里需要她管那么多?管多了岂不是讨人嫌?没必要费力不讨好。 也就只说了一句:“做什么事情,心里先想清楚,别连累了我就行!” 慕天泽如今知道沈佳言是有些嘴硬心软在身上的,这说是别连累了她,其实是提醒自己要小心行事,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需要他呢。 因此恭恭敬敬的答应了,忍不住还解释了两句:“后娘放心,我不会乱花钱的。等事情办妥了,到时候我再跟后娘一一解释。” 沈佳言也就不多说了。 数了数银钱,也没收银子,只问慕天泽:“那你接下来是打算再收多少去城里卖?” 慕天泽想了想:“这次卖货十分顺利,我听说梅雨季节要来了,想着也是早点将山菌子都收购了,一次性转手卖掉,也免得到时候夜长梦多。” 顿了顿又说:“等咱们村里的菌子都收完了,若是情况允许,那周围的村子也能收一些——” 沈佳言听到这里,抬头,就看到慕天泽的脸上意气风发。 就知道,慕天泽这次转卖山货尝试到了甜头,东光村的菌子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了。 7017k 第147章 一切都迟了 心里就忍不住摇头,这才刚学会走呢,连门道都没摸清楚,就想跑了? 这是真以为山货生意就这么简单? 将村子里的山菌子都专卖到县城去也就罢了,真要是将周围的村子的山货都收了,镇上的那些山货贩子能善罢甘休不成? 千里迢迢只为财!这些山货贩子跑到这四方镇上来,又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是为了挣钱来的。 先前她也打过收购山货转卖的主意,可在县城,跟那山货铺子掌柜打听,听到那一句行规,沈佳言就知道,这里头水深得很。 不然县城的山货铺子派人到下头镇上收货,岂不是很方便? 所以她回来后,只琢磨着就收东光村的货,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也能说得过去。 可慕天泽还是太年轻了,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尝到了甜头,就跃跃欲试,也不多想想,真要这么好赚钱,为啥十里八乡都没人去? 是大家都没发现这个发财的路子吗?还是那些动了心思的人,都被收拾了? 若是家里人多势众,兄弟七八个,一家子合起来几十口人,再加上亲戚和宗族的势力,倒也不怕。 她们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孤儿寡母,东光村本就是各个姓杂居,村里也就是里正赵家,李狗蛋他们的李家,还有隔壁的朱家,三家人口多一些。 别的姓也就是那么几户,不像是别的村,一个村里大半都是一个宗族的,比如李狗蛋的亲娘全氏娘家,那在隔壁村可是大家族,势力大的很。 本村还有两户慕姓,都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加上这两家子之前跟慕家老二关系不错,沈佳言他们搬来后,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生怕扯上关系了。 所以她们在村里,还真是没啥助力。 就算如今和李家还有朱家关系略好些,又能如何?真出了事,还能指望人家出头不成? 这世上,靠山山倒,靠河河干,指望别人,还不如指望自己呢。 他们家如今就算有个牌匾镇着,也只能镇那些普通百姓,真动了人家的蛋糕,就是皇上赐个金钟罩,人家也得想法子给你凿穿了! 想了想,也不能真看着慕天泽去送死啊?再者他们在外人眼里是一家,真要是慕天泽行事不妥,得罪了人,到时候只怕连累到就是自己了。 这可真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要是自家亲生的,捞过来一顿打,笤帚、柳树条子、细竹竿子轮番上阵,打得他鬼哭狼嚎下不了床 沈佳言沉吟了一下,还是跟慕天泽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最后才道:“你想挣钱养家,想要让你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心是好心!可我说的这些话,也不是吓唬你玩的!你自己细想想去,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话,等这次收了山货到县城的时候,你再去打听打听,看我说的有没有错!到时候你再做决定吧!我言尽于此,该说的也都说了,主意还得你自己拿!” 说完,又看了看桌上那些碎银子:“这些钱你先拿着,知道你回来,估计明儿个村里人都要上门来了,这些钱明儿个还得花出去,等村里的这些都卖完了,你再跟我结帐就是了。” 慕天泽听沈佳言说的也对,也就将银子都收了起来,补充了一句:“后娘放心,我都会记账的,不会乱花用!” 沈佳言见该说的都说了,也就没太在意,正努力回想西厢房当炼糖作坊还需要写什么呢,一边拿布裹着的碳条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不走心的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然后继续发呆去了。 慕天泽一愣,没想到会从沈佳言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一时心情激荡,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好一会子,才试探着问道:“后娘,我回来的时候,看时候还早,去了一趟药馆,老郎中说我手恢复的不错,可以拆掉夹板了——” 沈佳言这才瞟了他的胳膊一眼,“那是好事,记得这三个月伤的胳膊别用力,小心再受伤了,到时候胳膊可就真废了!” 慕天泽听到沈佳言的嘱咐,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口:“后娘,我听老郎中说,你的身体亏损太严重,是,是因为我们兄妹吗?” 沈佳言皱了皱眉头,没想到慕天泽会问这个。 看了他一眼,才懒洋洋的道:“如果我说是,你要说什么?如果我说不是,那你又想说什么?” 慕天泽这一路也问过自己,若沈佳言真的是因为他们兄妹的原因,才身体亏损,他们兄妹该怎么办才能弥补? 是跪下来赔礼道歉?还是赌咒发誓,以后一定会孝顺沈佳言,弥补今日之过错? 想了一路,此刻对上沈佳言平静无波的眼神,慕天泽就知道,一切都迟了!沈佳言如今已经不需要他们的道歉,也不需要他们的弥补和孝顺了! 顿时那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只觉得喉咙一硬,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的眼眶。 沈佳言见慕天泽看清楚了自己的态度,倒是没有学别人不管不顾,就为了自己心里舒服好受,就干出缠着人非要人原谅的事来,还算高看了他一分,好歹也没糊涂到这样的地步。 见慕天泽似乎想说什么,沈佳言却不想再听了,过去受苦的是原主,不是她。 就算再多的歉意,再多的后悔,又有什么用?她不会替原主接受,也不会替原主原谅。 她如今只当自己是暂时收养援助三个未成年的孩子罢了,尽自己的本分义务就是了,多的情感需求还是别的什么,别找她,她不负责! 正好慕玥做好了晚饭出来喊他们吃饭。 沈佳言顺势就起身,将纸笔放在一旁去洗手。 晚饭给慕天泽做了一碗面条,也学着蒸了一碗山菌臊子的蒸蛋羹,又用豆豉炒了蓊菜梗,里头放了一点辣椒,咸香微辣,最是下饭不过。 其他三人都吃得是米茶,最是解暑清火。 村里有好些人吃米茶,喜欢放隔夜了吃,就喜欢那点子酸酸的味道。 7017k 第148章 打算好好孝死她 沈佳言一贯是不吃隔夜东西的,所以家里的米茶都是当天早上做,一天都要吃完。 这米茶是今年沈佳言跟着隔壁白氏一起炒的,用的糙米,这样炒出来的才又香又爽口,沈佳言痛快喝了两碗才放下碗筷。 三兄妹还在吃,她也就不等了,只吩咐了一句,吃完后收拾碗筷就回屋去了。 慕玥看看沈佳言的背影,再看看一直闷头吃面的慕天泽,忍不住小声的问:“大哥,后娘怎么看着不太高兴?是不是你得罪她了?” 慕天泽摇摇头没说话。 慕天润耳朵尖,听到了兄长和姐姐的话,忍不住插话:“哥哥错了,就道歉,不乖——”意思是哥哥错了就道歉,不然不乖。 慕天泽还没说话,慕玥忍不住捏了一把慕天润的小胖腮:“你就知道是哥哥错了?就让哥哥道歉?小叛徒,小马屁精!如今倒是一心向着后娘,把你哥哥姐姐都丢后头去了?” 慕天润一扭头,甩开了慕玥的手,才气呼呼的叉腰道:“哥哥教阿润!错了就道歉!阿润记得,哥哥也要记得!” 慕天泽一愣,抬手揉了揉慕天润的脸,放柔了声音:“阿润说得对!哥哥错了,哥哥就该道歉!阿润做的很好!” 一面抬头又叮嘱了慕玥一句:“以后什么小叛徒,小马屁精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免得别人听到了误会!再说了,阿润偏着后娘,是他有良心,比咱们强!” 慕玥听了这话,先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只是随口调侃阿润,并没有跟沈佳言再多对的意思。 大约是之前习惯了这么跟阿润说话,一时改不过来罢了! 兄弟妹之间说笑,被大哥当场揪错,小姑娘心里还真不太好受。 直到听了慕天泽最后一句,慕玥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也顾不得方才那点子不自在了,追问道:“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 不然不会说阿润有良心,比他们强的话!这不是就自嘲自己兄妹没良心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天泽这才将从老郎中哪里打听到的话,小声的一五一十的跟慕玥说了。 慕玥一时脸色发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问了一句:“那后娘的身体能调养好吗?老郎中有没有说过?” 慕天泽尴尬了,他也想知道,可不是被老郎中给赶出来了吗?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没了底。 神不守舍的吃完饭,收拾了桌子,洗漱后,慕天润已经睡了,慕玥和慕天泽两人心里搁着这事,哪里睡得着? 坐在床前发呆,想着心事。 好一会子,慕玥才小声的道:“老郎中说的那么严重,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不是说后娘的身子很难好了?后娘也知道了,所以这一段时间,对咱们也好一些了,还让哥哥你去转卖山菌子赚钱?这是不是因为后娘怕自己日子不多了,所以想让你学会挣钱?” 再往前头想,后娘之前不论如何,都没有要他们干活家里的活计,如今却什么事情都要他们做,家里家外的,不会也要学!态度这么坚决,是不是也是因为担心自己走了,他们兄妹三人什么都不会,所以才强硬的要求他们去学?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将自己的猜测跟慕天泽一说。 慕天泽也被带歪了,忍不住顺着慕玥的这想法想去,还真都对上了。 难道真如慕玥所猜想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 兄妹俩互相再看一眼,心里都十分的难受。 慕玥忍不住呜咽出声:“大哥,我们真的错了!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我,我当初不该那样对后娘的!后娘当初骂我们骂得没错,我们就是白眼狼!” 慕天泽心里又是怕又是慌又是悔,交织在一起,却只能咬紧牙关,怕自己一开口,也忍不住哭出来。 如今既然知道后娘身体不好,说不得没几年活头了,这个家里他是男人,又是老大,就得他撑起来才行! 深吸了好几口气,将眼中的泪给憋了回去,才哑着嗓子道:“这情况,既然后娘没说,那就是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就算猜到了,也,也只能当不知道!那老郎中说了,后娘如今看着无事,都拼着一口心气撑着,若是咱们知道了,后娘散了这口心气——” 兄妹俩一起变了颜色,不敢去想。 慕玥浑身发抖,“哥,那,那我们,该,该怎么办?” 慕天泽想了想,一时脑子里混乱,也想不出什么来,只顺口道:“咱们,咱们就对后娘好,拿她当亲娘一样孝顺!平日里多干活,让她能轻松些!怎么着,也得让她这最后一段日子,过得送快些不是?” “以后不管后娘说啥,咱们都听就是了!让咱们干啥就干啥,打骂咱们也都领了,不能起怨恨之心,知道吗?” 慕天泽一边说,慕玥就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哥,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后后娘就是咱们的娘!是咱们唯一的长辈亲人!你放心,以后这家里的活计我都包了!我努力学做饭,做得更好吃一些,让后娘也能吃点好吃的!咱们守孝,可是得让后娘吃肉!吃肉能补身子,补身子说不得能多活几天呢!以后家里的好吃的,都让给后娘吃!” “大哥你就好好挣钱,有钱了,咱们就买那人参灵芝什么的药材,给后娘补!” 慕天泽咬着牙点头,本来他听了沈佳言的话,对于收购其他村山菌子的想法都要动摇了,可现在又坚定了起来。 以后他不仅要养着弟弟妹妹,还要奉养沈佳言! 他要挣钱,挣多多的钱,不仅能让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也能买到珍贵的药材,请到更好的大夫来,说不定就能让后娘身子好起来呢? 人只有面临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曾经拥有的可贵! 之前他们不觉得,如今知道沈佳言活不了多久,才深切意识到了,沈佳言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定心丸。 不管她嘴上如何说得厉害,可,只要她在,他们就能心安,知道家还在。 若是沈佳言不在了,天底下,他们就真的没有家了! 沈佳言睡梦中,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打了两个喷嚏,直接将自己打醒了。 有几分莫名奇妙,总觉得有人背后念着自己,而且还不是什么好话。 估摸着应该是沈家的人,寻不到自己,所以大晚上的睡不着,还在咒自己吧? 若是知道,她这是被两个继子女误会快要死没几年活头,打算好好孝死她,恐怕现在就要爬起来,将那两兄妹吊起来抽一顿。 还要骂上两句:你才没几年活头了呢!你死我说不定都不会死来出气! 只可惜她不知道,醒过来后,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然后一夜之间,醒来后,她发现,这个世道变了! 7017k 第149章 动怒 才起床,打开门,伸了两个懒腰,就要去井边打水洗漱。 这腿一动,还没下台阶呢,慕玥就从灶屋里钻了出来:“娘,你别动!井水太凉了,我刚烧的热水,给你兑好温水再洗。” 沈佳言被这一声娘,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腿一软,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来。 一旁站着的慕天泽吓得忙抢上两步,伸手要来扶,动作太大了,扯动了伤口,呲牙裂嘴的都顾不上了,嘴里还嚷着:“娘,小心脚下——” 沈佳言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是不是在做梦呢? 还是又穿越到了平行世界了? 这三个白眼狼喊自己啥? 忍不住想伸手掐一把自己,手一动,慕天润就已经将小手搭上去了,奶声奶气的道:“娘,阿润扶你!” 完蛋了!这个世界疯狂了!猫要给耗子当伴娘了? 她吞了吞口水,问道:“你们喊我啥?” 慕天泽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昨儿个一晚,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来想去,觉得后娘身子骨这样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按规矩,沈佳言嫁进慕家之后,他们就该喊娘了,只是他们因为心里有偏见,故意一口一个后娘喊着,就是为了给沈佳言难堪,让她牢记自己是续弦的身份,对他们别指手画脚。 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他们兄妹三人简直是太无礼了!这也就是沈佳言好性子,不然换个厉害的,只拿捏这一条,就够他们兄妹喝上一壶的。 按理说,家里有长辈的,听到他们三人这样称呼,略微讲究要面子的人家,都要训斥几句,勒令他们改过来。 只不过慕老娘和慕家老二,之前是因为慕破军的原因,巴结着兄妹三人,自然事事顺从。 再后来,直接赶他们出去,只巴不得他们名声越臭越好,哪里还管这个? 到了东光村,更是无人提起这个了。 所以昨儿个,他觉得,怎么也要让沈佳言看到他们改变的决心,那么就从改口喊娘开始。 从今以后,沈佳言就是他们的娘,亲娘! 本以为很难开口的,没想到,真正一着急喊出来,其实也没那么难。 只是还有些窘迫,被沈佳言这么一问,慌乱的找了个借口:“我们如今住在一处,要长久相处的,以前喊后娘是我们不懂事,以后我们就都改口,喊娘了。这样外人听了,也不会说三道四——” 沈佳言狐疑的打量了三兄妹几眼,这三个小兔崽子这一大早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壳坏掉了? 从后娘到亲娘,也得她答应不是?凭啥他们兄妹说改口就改口? 喊后娘她还能自我安慰,别人一听,再一看年纪,就知道她年纪还小,还青春貌美呢。 这喊娘,被人听了,岂不是得误会自己早婚早育,年纪已经不小了? 呸!是个女人都不能允许让人觉得自己老! 当下断然拒绝:“很是不必这样!喊我后娘就行了!” 慕天泽和慕玥一个给她将温水打好放在面前,一个就主动去拿胰子肥皂过来,听了沈佳言这话,也不生气,也不伤心,高高兴兴地点头:“好的,娘!我们记住了,娘!” 沈佳言:…… 虽然不知道这三个小兔崽子打着什么主意,沈佳言见他们这模样,估计一时是问不出来什么,也就懒得再问。 难得这三个小兔崽子这么殷勤,虽然知道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沈佳言却不怕。 反正合理的要求可以考虑,不合理的一概拒绝就是了! 所以她毫无压力的接受了,先享受一把再说! 还别说,这被人殷勤照顾的感觉还真不错。 要漱口,就有慕天润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将柳枝和盐巴拿过来了。 用柳枝蘸了盐巴,然后细细地嚼了一遍,旁边慕天泽就捧着一碗温水,等着她漱口。 才漱完口,慕玥帮着投帕子,将帕子拧得不滴水了,然后沈佳言接过来擦脸就好了。 洗完脸后,慕天润就扶着沈佳言走到凉床边坐下,自己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拿胖乎乎的小拳头,给沈佳言捶腿。 慕玥就进去灶屋忙活,慕天泽也进去帮忙去了。 沈佳言看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慕天润两个人,撸了一把慕天润的头发,才小声问道:“小三,这里没外人,你悄悄告诉我,你们怎么突然换称呼了?你哥和你姐是不是撞鬼了?” 慕天润抬头,奶声奶气的回答:“娘,没有撞鬼!大哥说,要喊娘!娘对我们好!以前错了,现在改了!” 虽然表达的不算太清楚,可沈佳言也听明白了,这是慕天泽要求他们喊娘的?现在知道她对他们的好,发现以前错了,所以改过来了? 这话,不是糊弄三岁孩子吗?哦,忘了,慕天润也才虚岁三岁,不糊弄他糊弄谁? 撇撇嘴,再撸两把慕天润,沈佳言决定随他们去,懒得管了。 早饭算是丰盛的了,熬得黏稠的白米粥,几碟子小菜,还煮了三颗水煮蛋,给了沈佳言、慕天泽和慕天润一人一个,唯独慕玥自己没有。 沈佳言扫了一下桌上,顿时沉下脸来:“怎么只有三个鸡蛋?” 慕玥忙解释道:“娘,你身子不好,要补一补,阿润还小,要长身体呢,大哥胳膊还没好,又要干活,所以都有鸡蛋,我,我在家就干点家务,身子也好,不用鸡蛋补!” 沈佳言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声道:“这个家还是我做主呢!你们吃喝如今都还是靠着我呢!怎么,我的话就不算数了?怎么着,我们家已经穷得都不能多煮一个蛋了?还是咱们就四个人,都分了三六九等了?一个鸡蛋,就有人可以吃,有人不能吃了?” “女孩子就低人一等了?在家干家务就不算干活了?就不要长身体了?我还没发话呢,就自轻自贱的先自己低下头让了三分?自己先看不起自己来,以后有谁看得起你自己?” “你们离了我,爱低三下四,自轻自贱尽管去,只别在我面前碍着我的眼!我眼里可容不下沙子!” 沈佳言这一番动怒,慕家三兄妹可吓坏了,都站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孏?同学的4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青柠之夏同学的1张月票! 7017k 第150章 不好的回忆 从沈佳言嫁进慕家,他们从来没见过沈佳言这样发火,之前那些发脾气就打骂,跟眼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慕玥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落下来,想解释两句,又觉得自己委屈,自己是一番好心,既想着让家里人补补身子,又想着节约一点。 本以为沈佳言看到了会高兴的,可,谁知道她居然发这么大的火? 只是除了委屈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一种更深刻,不能言说,只能死死的压抑住的委屈和不甘,此刻却获得了共鸣一般。 从记事起,慕玥听到的都是,你是女孩子,以后总是要出嫁的,出嫁后,还得靠着娘家兄弟呢! 这娘家兄弟好了,你才能好!你得让着他们,敬着他们,有什么好的,得先紧着兄弟! 女孩子要那么金贵做什么?男孩子是要顶门立户的,家里的东西自然都是你兄弟的,你将来嫁人,也不会亏待你,会给你置办丰厚的嫁妆的! 若是高嫁,你要多替娘家兄弟着想,他们好了你才能好! 若是低嫁,你也别给你娘家兄弟添麻烦之类的话。 最开始的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呢?她和哥哥是同一个爹娘生养的,为什么什么好的,都要先紧着哥哥呢?男孩子为什么要比女孩子金贵?为什么家里的东西,只能是哥哥和弟弟的?她也是爹娘的女儿,却只能得一份嫁妆? 开始她还不解,多问两句,就会被身边的嬷嬷丫头捂着嘴,惊慌的说,这话可不兴说啊!又说什么这是从古至今的道理,男儿就比女儿家尊贵!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天下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让她事事以兄长为尊,为重,讨好兄长,跟兄长打好关系,将来嫁出去了,才有人撑腰呢云云。 渐渐的,慕玥就不问了,虽然她仍旧不解,仍旧不甘,可她知道不能问,不能说,不能做! 所以,她确实在后来的时间里,压抑住了自己的本性,尊重哥哥,照顾弟弟,委屈自己,学着让自己看淡这些,学着开解自己,大家都是这样的。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还有不甘心涌上心头。 为什么要不一样?为什么遇到事情,就是女孩子受委屈? 此刻,沈佳言的这番话,深深的震撼了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怔怔地看着沈佳言。 慕天泽聪慧,立刻就听明白了沈佳言的意思,忍不住眼神一动。 他知道这世道,对女儿家多有不公平,尤其是回想沈佳言的身世,知道恐怕慕玥方才的一番话,勾起了沈佳言当年的委屈和不满。 忙打圆场:“娘,小妹这是一时想差了!您别生气!我来说她。” 转头给慕玥使了个眼色:“阿玥,你还没听出来?娘是心疼你呢!家里又不缺这点东西,何必要这样?你天天做饭洗衣服打扫院子,养鸡还要去菜园子锄草浇水,也辛苦了,这蛋给你吃!” 说着就将那鸡蛋放在了慕玥的面前。 慕天润也忙道:“阿润胖胖的,跟哥哥分蛋——”说着举起手里的蛋。 沈佳言听了慕天泽这话,再看慕玥一张小脸煞白,被吓得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只得坐下,冷眼扫了一下三兄妹,才道:“今儿个我就再把话说一边!这家里,除了我自己,你们兄妹三,在我眼里都一样!不要因为觉得自己是男儿身,我就会高看一眼,也不要觉得自己是女儿身,就低人一等!这次我看到了,警告一次!若是再有下次,我家可养不起大少爷和小丫头,都给我滚蛋!听到没有!” 慕天泽三兄妹浑身抖了抖,连忙点头表示听到了,绝对不会再犯。 沈佳言一早上就被慕家兄妹三的妖蛾子闹得心情极度不好,勾起了她在现代那些不好的回忆起来。 当初被收养的那一对兄妹,妹妹也是这样,早上主动去做饭,家里五口人,煮了三个鸡蛋。 等到沈家父母问起的时候,一脸善解人意,口吐莲言莲语:爸爸妈妈要上班挣钱养家,辛苦了,所以有鸡蛋,哥哥是男孩子,也有鸡蛋,我跟妹妹都是女孩子,我们年纪小,不用吃鸡蛋,都留着给爸爸妈妈和哥哥吃就好了! 沈佳言在一旁翻白眼,被亲父母一顿教训,说什么你看看你,你怎么不学学人家,多么孝顺,多么体贴?就连煮鸡蛋都惦记着他们,也惦记着兄长。 沈佳言记得自己当时呵呵一笑,一把抢过那兄妹里当哥哥的那个鸡蛋,一边剥一边往嘴里送,一边怒怼:家里连多养两个孩子都养得起,就穷得吃不起鸡蛋了,多煮两个能将家里吃空不成?再说了,这是她家鸡蛋,要做人情卖人设,自己掏钱买去!拿着沈家的鸡蛋,给自己哥哥吃,不给她沈家唯一的闺女吃,这叫什么?这叫鹊巢鸠占,这叫喧宾夺主,这叫慷他人之慨,这叫心里没点b数! 自己觉得自己不配吃就行了,还拉上她?呸!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还有这种封建糟粕思想?自己自轻自贱不将自己当人,我还想堂堂正正做个人呢!想给人做丫头奴婢舔狗自己去…… 那一顿怼,她是痛快了。 被收养的兄妹被怼得哭得哭,喊得喊,闹得沈家父母好一顿哄劝,又将沈佳言臭骂了一顿,让她给那对兄妹道歉。 沈佳言若是会道歉,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直接翻脸走人,主动搬到了学校住宿,眼不见为净。 半个月后,沈家父母才发现,沈佳言居然没有回家,而是搬到了学校。 又找上门来,说她不懂事,说她胡闹,总而言之没一句好话。 沈佳言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她的父母,为什么对收养来的孩子,都比对自己亲生的要好? 到如今还记得她父母的回答:什么亲生父母子女哪里有隔夜的仇?就是打骂也是为孩子好!收养的孩子,本来就可怜,不多疼惜他们,他们日子不好过!再说了,若是对收养的孩子不好,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说他们收养了人家,又不对人家好?就算是做给外人看,也要对收养的孩子更好才行。 7017k 第151章 求情 又说什么,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沈佳言好,父母有了善待收养子女的好名声,谁不夸赞他们?电视台还有报纸上都报道了他们的善举,而他们也受到了表彰。 这些将来不都得反哺到沈佳言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 他们如此苦心为沈佳言着想,怎么还不领情,倒有怨怼了? 沈佳言说自己不需要这样的反哺,只需要爱自己,偏着自己的父母。 被父母说她还小,不懂事,不知道这里头的好处,以后大了就懂了! 可她不想懂! 想到这里,沈佳言哪里还有胃口吃饭,随便的喝了一碗白粥,将那个水煮蛋剥着吃了,然后沉着脸回了房间。 剩下慕家兄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慕天泽看天色好早晚了,不能再耽搁了,也就拍了拍慕玥的肩膀:“你别怕,我看娘是心情不好!估摸着是勾起她的伤心事了。你看着阿润吃完饭,将家里收拾一下。我要去收购山菌子了,不能再耽搁了!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说。” 说着,稀哩呼噜的将碗里的稀饭喝完,就出门去了。 慕玥神不守舍的,看着慕天润把饭吃了,将碗筷都洗刷干净了,让慕天润在院子里自己跟大黑和小白玩,她在井边洗衣裳。 手里下意识的搓着衣裳,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那边慕天泽出了院子,就往里正家去了。 里正看到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就问慕天泽去县城顺利不顺利,是不是能继续收村里人都山菌子了? 慕天泽点点头,“麻烦您老人家,去通知一下要买山菌子的人家,就在我家门口收。价钱还是八十五个大钱,每一种菌子都要当单独放好,不能混着装。品相也好好的,不然县城里人家要么不收,要么压价——” 里正只要慕天泽继续收村里的人山菌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再说了,这也都是规矩,镇上那些收山货的贩子,比这要求还严些呢。 因此只让慕天泽回去准备去,一会子他就带着人来。 慕天泽交代好了,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狗蛋,几日没见,李狗蛋又知道慕天泽是去县城做生意了,羡慕得不行。 上次他去县城的经历可并不美好,但是不妨碍他对县城的向往。 显示看慕天泽胳膊的夹板拆掉了,关心了两句。 就缠着慕天泽问山菌子的生意好不好做?又问县城的山菌子的价格如何?还问慕天泽赚了多少钱? 慕天泽十分无语。 要不是知道李狗蛋是有口无心,真要以为他是特意来打听的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就这么大咧咧的问出来呢?这让他怎么回答? 还好他没为难太久,因为李狗蛋的亲娘全氏从后头就跟上来,也听到了这些话,当时脸就黑了。 自己生的这哪里是儿子,简直就是个棒槌! 一把拧住了李狗蛋的耳朵:“我说你一大早吃了早饭就不见了影子,就猜着你跑出来躲懒呢!你看看人家天泽,跟你一般年纪,都会去县城做生意了,你还天天躲懒?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还好意思问人家赚了多少钱?有这功夫,帮天泽去看一下场子,别让那些坏了心肝的人,将那些坏的,差的掺到里头去——” 李狗蛋哎呦哎呦的叫着,好不容易抢救回了自己的耳朵,听了全氏这话,忙拖着慕天泽就往慕家跑,总算是逃脱了他娘的魔爪。 跑出了老远,才心有余悸的抱怨道:“你看看我娘,多凶啊!对我不是打就是揪耳朵,比起婶子这个后娘还凶呢!一天天的还挑我的刺,看我哪哪都不顺眼!当我不想去县城吗?我倒是想去呢,才一开口,就拿竹条子抽我,说我这辈子要再敢去县城,就打断我的腿!” “我上山采山货呢,说我一天天就知道去山里野;我不去山上,在家呆着呢,又骂我懒,说我是栏里的肥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我倒是下田帮忙呢,又说我帮倒忙,尽给他们添乱,反正我是干啥啥不对。” 慕天泽听着李狗蛋的抱怨,却有些羡慕,他如今也是知道了,只有亲爹娘才敢这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呢!这样才不见外! 以前沈佳言倒是也对他们兄妹打骂过,那个时候他们只觉得愤怒和羞恼。 如今,沈佳言却改了脾气,不打也不骂了,慕天泽却又开始怀念起那被打骂的日子来。 他还在怀念,那边李狗蛋已经将方才的抱怨抛之脑后了,又兴致勃勃的说起其他的事情来:“对了,你知道吗?你去县城里卖山菌子去了,大壮他们几个往日跟你不和的,如今都不敢再背地里说你的不是了。尤其是大壮,他家那个后娘可不是省油的灯,知道他跟你不对付,在家挑唆了他亲爹,将大壮绑在树上打了一顿,竹条子都抽断了三根。” “说什么若是因为大壮的原因,让你不收他们家的山货,就打断他的腿!听说还逼着大壮,等你回来要给你赔礼道歉,求你收他们家的山菌子呢!” 本来李狗蛋平日里跟大壮是不对付的,可看到大壮这么惨,也觉得心有戚戚然。 忍不住道:“他爹和他后娘也太狠了些!那啥,你,你要不,看在一个村子的份上,若真是大壮来求你,你就收了他家的东西?不然只怕大壮回去,真的要被他爹把腿打断呢!那小子,虽然平日里不是什么好的,可也确实可怜——” 倒是又替大壮求起情来。 慕天泽回过神来,听了这话,点点头:“只要他家的山菌子没问题,我为啥不收他家的东西?难不成在你心里,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不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他家的东西不好,就是给我磕头下跪,我也不收的!” 说着,想了想又半真半假的道:“你是不知道,城里的那些铺子,收东西可严了!一点不好都要挑出来的,要么就是按照那里头最差的品相压价算钱。我这胳膊都还没好全乎,又带着这么些山货,一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出岔子。在县城里是吃不好喝不好,连睡觉眼睛都不敢全闭上。” “就这,人家还东挑西拣的,各种挑刺找茬压价呢!要是真收了什么不好的,被那些铺子捡出来的,压价都是万幸的,就怕人家不收了,那我怎么办?这可不是小数目呢!真要卖不出去,我们一家子只怕要去喝西北风去了!” 7017k 第152章 不是那小气的 这话说得可怜,李狗蛋本来就对县城有心理阴影,听慕天泽这么说,半点没怀疑。 还拍着慕天泽的肩膀安慰:“我都知道!你放心,有我李狗蛋在呢!我在旁边给你把关,谁要是敢往里头掺不好的,我就去找里正来,不能让你们吃亏!” 慕天泽要的就是李狗蛋这话,当下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行!若是这次山菌子收得好,卖出个好价钱,等我从县城给你带好吃的!” 李狗蛋听了这话,也不推辞,主动要求道:“那你能在县城给我带一盒糕点回来不?我听大毛他娘白婶子那日来跟我娘唠嗑,说你后娘从县城带了一种糕,叫,叫什么绿豆糕,可好吃了!比肉还好吃呢!你给我带点回来尝尝?” 说着还吞了吞口水,期待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没想到李狗蛋只有这么点要求,当下就拍着胸脯表态:“这有什么?我给你带绿豆糕还给你带麻糖回来吃!” 李狗蛋一听还有麻糖,那就更加高兴了,心里暗暗发誓,就看在这绿豆糕和麻糖的份上,怎么也不能让慕家吃亏,有他这双眼睛盯着,就是自家亲娘来,假如里头有不好的他都不会给面子! 要学那戏台上的青天大老爷,叫什么铁面无私来着。 浑然忘记了,他家的山菌子,早就托赖沈佳言,在镇上就卖掉了。 到了慕家,慕玥已经将衣服洗好都晾上了,都是夏天,几件衣裳又轻薄,那草木水泡了,多搓多捶打几下就干净,不费什么功夫。 见李狗蛋也跟着进来,先搬了一张长条的桌子,横在了院子门口,这样外头的人就不能进来院子里了。 又帮着将秤拿出来,又拖出来几个干净的大竹筐子来,预备收货。 这些大竹筐子,都是沈佳言前几日出钱,请隔壁朱家老大编的,除了大竹筐子,还有大圆簸箕,筲箕,背篓,筛子之类的。 朱家老大是东光村数得着的篾匠,能用竹子打出不少东西来。 他家人多,几兄弟上山,砍些竹子拖下山来,竹子用来编制竹器,那些竹叶小枝桠什么的也不浪费,能扎成大竹扫帚,扫院子,扫稻场最合适不过。 因为沈佳言要的东西多,打出这些东西后,收了钱,还做了几把竹扫帚和刷锅的竹刷子当作添头一并送过来了。 沈佳言看他这手艺的确不错,又补了个订单,让朱家老大帮着打几个竹子编的箱笼,还比比划划说了半日,才让主家老大明白,要个小一些的能背着也能拎着的小竹遍的包包。 这些东西复杂一些,朱家老大答应了,说过些日子打好送过来。 沈佳言当初看各种短视频,可是见过那些老手工艺人,拿竹子编出各种漂亮的手工包包来,只可惜自己是个手残党学不会。 买吧又觉得有些贵,而且还没什么能用的场合,一直就属于垂涎但是没下手的状态。 没想到穿越过来后,倒是可以定制了,价钱还便宜。 这也算穿越福利了吧? 虽然先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可到底成年人了,事情也过去多年,就算是心情不痛快,很快也就自己调节过来了。 听着外头的动静,知道慕天泽要准备收山菌子了。 这一次收得多,好歹这生意六成利润是自己的,也得多关心关心,也就出来打算帮忙看着。 出来看到李狗蛋跟着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就忍不住抚额,估计狗蛋这娃是被慕天泽忽悠过来的。 李狗蛋见了沈佳言,上前打了个招呼,看到院子外已经有人背着山货来了,忙喊慕天泽:“来人了,快,快来!” 慕天泽打量了一下沈佳言的气色,看起来比早上好了很多,也就略微放下心来。 跟在李狗蛋的后头,在门口桌子后站定了。 来的第一家,倒是个老实本分的。 山菌子按照品种都分得清清楚楚的,也晒得干干的,没有泥沙,品相也不错。 李狗蛋翻来覆去了半日,细细的一样一样的验看,那家子脾气也好,任由翻捡完。 慕天泽麻溜的就称了重量,当场付清了钱。 那家人拿到钱,谢了又谢,高高兴兴地就回家去了。 后头来的人,也都是里正去通知了,就兴冲冲地跑来了,毕竟看着先前几家,那可是真金白银到手的。 他们家的山菌子可还没变成钱呢! 一直提着心,好不容易里正来通知了,都怕落后了,又怕慕天泽只收那么几家,他们家的还得等。 因此都是飞快的背着东西一路小跑而来,还没到慕家门口,就看到同村其他人也是背着背篓,这还用说,都是来卖山菌子的,都怕对方抢了先。 抢到门口,你挤我,我挤你,为了抢到最前头的位置,差点没打起来。 还好里正赶来的及时,喝止住了大家,只让大家放心,今天慕家会将村里合格的山菌子都收走,不会落下谁家的,这才平息了骚动。 里正在外头维持秩序,大家也就老老实实的排着队。 这些山菌子,在家村民们都称过好几次了,心里有数的很。 慕天泽负责称,一个个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看错了。 还好慕天泽这把秤并不缺斤少两,不仅不少,若是那称稍微平一点,慕天泽也不像别人都抹了去,反而包进去,按照高一点报数结帐。 虽然顶多也就是一两个大钱的事情,可这让村民们心里高兴啊。 只觉得慕家这小子,不错!敞亮大方,不是那小气的。 因此对一旁李狗蛋的挑剔,也就能包容了。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大壮一家。 他穿着的衣裳都遮不住胳膊上,腿上的血印子,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不说,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几乎要将他的背都要压弯了。 大壮的后娘,是个壮实的妇人,空着手走在前头,不时的回头瞪一眼大壮,还骂两句:“又不是没给你吃饭,才几步路,就走不动了?别给老娘装,今天要是慕家不收这山菌子,看回去你爹怎么收拾你——”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170191/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52章不是那小气的)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53章 指着和尚骂秃驴 后头的大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得到他瘦骨嶙峋的手将背篓往上托一托,又往前走两步。 排队在前后的人,还有那卖完了山菌子,放下心来,也不肯走,还看几眼热闹的人,都指指点点,说大壮这后娘也忒厉害了,又说大壮亲爹算是被这个后娘拿捏了,那大壮好歹是亲儿子呢,居然这么下死手,也不怕真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不过这些话,大家也只敢小声的嘀咕几句,然后背着人指点。 当着面是不好这么说的,毕竟大壮这后娘也不好惹。 排到大壮他们了,他后娘看到慕天泽和沈佳言,忙后退了两步,将大壮往前头一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哎呦,沈寡妇,你可真是好福气啊!你说都是给人做后娘的,你这命就比我好多了!” “你看你家老大,怎么就这么听话懂事出息呢?都能帮家里挣钱了!我家这个,真真是来讨债的!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一天到晚板着一张死人脸!天天看我跟看那杀母仇人一般!好像是我把他亲娘害死了上赶着嫁过来一样,对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啊!打也打不好,说也说不听!天天在家气我们当家的不说,在外头还惹是生非!” “前些日子,听说还欺负了你们家几个孩子!可把我气得啊!我让他爹在家好生将他教训了一顿!今儿个让他来给你家老大赔个不是!要打要杀随便你们!只别迁怒我们家,别不收我们家的山菌子!” “沈寡妇,你也知道后娘不好当啊!这一家子要吃要喝,可就指望着这山菌子卖点钱呢!咱们一码归一码,要出气,这孩子我给带来了,你们想怎么出气都行!但是这山菌子,可不能压价——” 大壮本来挨了打,伤势未好,又背着背篓,还饿了一天没吃饭,此刻能站在这里,全靠一股子不服输的心气撑着。 被他后娘这么一推,一个趔趄没站稳,腿一软,就朝着桌子上扑去。 那桌上刚好放着秤,那秤钩对外,大壮这么扑上来,那钩子就对着他的眼睛。 旁边的人看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慕天泽也慌了,他本来一只胳膊就不方便,加上隔着桌子,想扶也扶不着人,只来得及抓住秤杆往回收。 说时迟那时快,还是沈佳言出手迅速,一只手扶住了大壮的额头抵住了,一只脚和另一只手扶着桌沿,免得被大壮给将桌子撞翻了。 大壮本来以为小命休矣,闭上了眼睛等死。 结果一只温凉的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肚子撞上了桌沿生疼,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旁边的人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将大壮扶住了,又帮着将桌子往后面挪了挪。 将大壮扶到了一边,就看到大壮脸色发白,嘴唇起了一层死皮,浑身冷汗涔涔,看着就不太好的样子。 忍不住就有人开口了:“大壮他娘,这孩子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好歹叫你一声娘,也不能太心狠了吧?看看把孩子折磨成啥样了?” 大壮后娘眼皮子一翻:“我这个后娘不少他吃不少他穿,也没动过他一个指甲,我怎么折磨他了?孩子不听话,做爹娘的打骂两下,还犯王法了不成?怎么你们打骂自家的孩子都成,我们家就不成是吧?这么心疼他,我把他送给你家做儿子,你疼他去?” 这话一出来,谁还敢接话茬?如今能养活自家人就不错了,谁乐意养活别人的孩子? 倒是沈佳言看大壮这情况,怕出了人命,让慕玥去屋里冲了一碗浓浓的糖水出来,递给了大壮旁边扶着的人,让他喂给大壮喝下去。 那人闻着那糖水甜丝丝的味道,心里只嘀咕这慕家大方,手下不迟疑的给大壮将糖水灌了下去。 一碗糖水下了肚,没过一会,就看得到大壮的脸色好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大壮后娘还委屈上了,拉着旁边一个婆娘诉苦:“从古至今,这爹娘打骂孩子,都是天经地义的!我们老羊家的事情,自家事自家知道,怎么一个个这么闲?自家饭都没吃饱呢,就管别人家筋疼不疼?” “我就知道,他们不就是看我是后娘,就觉得我天天使着坏心要害了大壮呢!咋滴,后娘就不是人?” “再说了,我有再多不是,也给老羊家生了好几个儿子,给老羊家传宗接代了!就凭这个,老羊家就得感谢我!不然他家八代单传,说不定哪天就绝后了!没了我,他羊家能男丁旺盛?就是老羊家的列祖列宗也得好好谢谢我!我怕什么?” “我才不像沈寡妇呢!她那是没底气!她没给慕家生个一儿半女的,她不得巴结讨好前头婆娘留下的?我怕什么?我生了三个儿子,有得是人给我养老!” 说着还得意起来,看着沈佳言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高高在上。 沈佳言笑了,看着那边大壮的情况好些了,这才道:“既然你这么有底气,有三个儿子养老,也不缺这点卖山菌子的钱了,那就请回吧,我们家可不敢收你家的山菌子!说不得高价收了,你背地里还要笑话我没底气呢!” 大壮后娘急了:“你村里其他人的都收了,凭啥不收我家的!” 沈佳言慢吞吞的道:“不凭啥,就凭这钱是我家出的,我不想收你家的!怎么?有意见?有意见也憋着!你都指着和尚骂秃驴,站在我家门前,说我家不是了,还指望我给你好脸色,当什么都没发生,还高价收你家山菌子?你这是没睡醒吧?” “你也别拿你在老羊家那一套出来,告诉你,我不吃那一套!你是老羊家的功臣,给老羊家传宗接代,关我屁事!我又不是老羊家的祖宗,还要谢谢你?” 说完,冲着大壮后娘一点头:“麻烦让一让,别挡着后头的人卖山菌子——” 后面的人家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了沈佳言这话,一把将大壮后娘往旁边一扒拉:“行了,要撒泼耍赖回你家去,别碍着劳资——” 大壮后娘一看这后头的一家男人五大三粗,一看就不好惹,到底没敢挡着,灰溜溜的退到了一边。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170191/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53章指着和尚骂秃驴)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54章 条件 不过她丢了脸,那一肚子的火气自然就朝着大壮而去,指着大壮的鼻子就骂:“都是你个丧门星,只要带着你出门就晦气!别人家的菌子都能买出去,偏我们家的卖不出去!都是你这个孽种害得!老娘告诉你,今天这山菌子要是卖不出去,你也别回家了!死在外头算了!不然回去,你爹也饶不了你!” 说着,气呼呼的回家去了! 看着大壮后娘的背影,村里的人都忍不住摇头,这大壮的后娘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有了她这番话,大壮这孩子回去只怕又要挨一顿打了。 大壮他爹也不是个东西,当初大壮亲娘还活着的时候,拿大壮当宝。 大壮亲娘去了,这后娶了个婆娘,又把后娶的婆娘当宝,大壮就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了呢,就算再淘气,也没有像大壮他爹那样打的。 那哪里是打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仇人呢! 都同情的看着大壮,只可惜,他们都是外人,这种家务事是不好管的。 大壮的脸上虽然恢复了些血色,可人还是蔫蔫的,也不敢回去,只坐在门口的树下,低着头,就越发显得瘦骨嶙峋,隔着布衫,都能看到那后头的骨头,一根根的分明。 对于村民来说,也大都是看着摇摇头,叹息两声也就算了。 倒是里正,看着那大壮可怜,等到村里人山菌子都卖得差不多了,慕家门口的村民都渐渐散去得差不多了,这才瞅了个空,小声的跟沈佳言求情:“沈妹子,你看大壮,那孩子确实可怜!若是今天这山菌子卖不出去,只怕回去,被他爹再打一顿,这条小命就去了半条了!他家那爹和后娘不是个东西,可他们家的山菌子我看了,品相还是不错的!” “要不,就可怜可怜这孩子,给收了吧?好歹也是乡里乡亲的,一条命呢!你看——” 沈佳言看了看门口不远处,那树下,一直坐在那里,半天没挪窝的大壮,要说可怜是真可怜。 只是,若就这么容易收了他家的山菌子,大壮那后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当着她的面就敢说出那些话来,想来也不会感激她,只怕还会蹬鼻子上脸,又作妖。 想了想道:“本来按照我的脾气,大壮他后娘今天说了那些话,我是怎么都不会收他家的山货的!只是里正叔你开了这个口,我怎么着也得给您这个面子不是?更何况乡里乡亲的,真看着孩子被打成这样,心里也不落忍!” “这样吧,我们收他家的山菌子也行,只是有一个条件!若是他家人能答应,这菌子我就做主收了!不然,这菌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 听了这话,里正忙看向大壮。 李狗蛋也在一旁,拼命的扯着慕天泽的袖子,小声的道:“婶子会提什么条件?不会太过分吧?大壮他家要是不答应可怎么办?” 一面又跳脚的拼命的给大壮使眼色,比划:“喂,你快答应啊!不管怎么着,先卖了山菌子再说啊!” 里正也一推大壮:“你还楞着干啥,还不快谢谢人家?不管这么说,人家肯收你们家的菌子,就算有什么条件,也不过分!大不了我到你家跟你爹娘说去。” 沈佳言看大壮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绝望无波的眼睛里,微微泛起了一点光,他本人极瘦,又黑,显得眼仁特别的黑亮,这么直愣愣的看着人,实在有些渗人。 还好沈佳言稳得住,只慢慢的道:“这条件呢,也不算难。里正叔,您也知道,我家如今老大胳膊受伤,还要去县城去转卖山菌子,这家里的一些事情,就没人做了。这样吧,让大壮这孩子,给我家做两个月的活计,我家的柴火,还有菜园子和那两块翻出来的新地需要浇水锄草,就交给他了。您看行不行?” 里正本来还提着心,不知道沈佳言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结果却只是这个要求,不用去羊家,他都能当场做主拍板了:“就这么点子事情,我就能替他爹同意了!你这孩子,家里这些活计没人做,你跟叔说一声,我让家里几个混小子来帮你搭把手的事情,还藏着掖着?” “你家老大毕竟是为了咱们村里,才要去县城顾不上家里,就让大壮来做!他本来就是做惯了这个的!捡柴火,翻地浇水锄草,这么点事情,算便宜他了!” 一面说,一面就示意大壮上前来:“听到没有?一会子我跟你去你家,跟你爹说一声,明天一早就来!” 大壮也不作声,只默默地将背篓里的山菌子都放在了桌上。 慕天泽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山菌子,确实如里正所说,虽然羊大壮的爹娘不是什么好人,山菌子却委实不错。 慕天泽也没刁难,也没克扣斤两,一视同仁的都收了,将银钱算好,递给了大壮。 大壮接过那一串铜钱,紧紧的抱在怀里,盯着慕天泽看了半日,才扭头就跑了。 里正看着只叹气:“这孩子,真是——” 一面帮着打了圆场,只说大壮这孩子害羞,又说了两句,才追了上去。 剩下慕家人和李狗蛋,还不得闲,要将这些山菌子都分类装好,抬进厢房里放着。 慕玥已经去做饭了,留李狗蛋吃了晚饭,才放他回去。 等李狗蛋回家去了,慕天泽才跟沈佳言对起帐目来,每家收了多少,他都记了下来,一合计,满村的都收完了,也不过才一百二十五六斤。 这么些山菌子,慕天泽一个人是搬不动的,两人合计着,明日里让慕天泽先去镇上雇一辆马车,直接送到县城去。 也不知道里正怎么跟大壮的爹说的,第二天一大早,慕天泽起来,要去镇上雇马车去。 打开院子门,一出来,就发现了不对。 旁边的菜园子和地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埋头扯草,菜园子已经浇过一遍了,地里的草也已经扯了一半。 那身影,不是大壮是谁? 慕天泽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大壮,只回头叮嘱了慕玥两句,又跟沈佳言告辞,这才往镇上而去。 走出村口回头望,那大壮还在地里忙活,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170191/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54章条件)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155章 啊呜一口吃掉 太阳才升起,大壮就已经将地里和菜园子里的杂草都扯光了。不声不响的又去了山上,中午时分,就挑着一大捆几乎将他腰压弯的柴火下来了。 敲开慕家的院子门,也不多话,将柴火往柴房里放好,看到柴房里还堆着一堆木头,闷不作声的就拎着斧头,将那些木头搬出来在院子里,一下一下的劈成了柴火。 又搬回去,挨着墙码得整整齐齐的。 最后还不忘记拿扫帚,将方才劈过柴火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 等忙完这些,环视了一圈院子里,没发现还能有自己干的活,就手脚都不自在起来,扎着手站在院子里,头都不敢抬,只小声的问:“还,还有什么要我干的?” 慕玥昨日也将大壮的惨状看在眼里,今日见他天没亮就跑来干活,老老实实的,一点都不偷懒耍滑。 看着瘦瘦弱弱,跟大哥差不多,可干起活来厉害多了。 这忙活了半天,就没带歇口气的,脸色都发白,嘴唇都起皮了,也没说喝口水。 就倒了一碗凉茶,让慕天润给端了过去。 大壮还不太敢接,只摆手,“我,我喝井水就够了——” 说着从井边打起一桶水来,都没用慕家的水瓢,而是从腰间摸出一个竹筒来,打了一竹筒井水,咕嘟咕嘟一气喝了个干净。 看他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沈佳言也没多留他,只看了一眼,就摆摆手道:“行了,今天第一天,做这些就够了。你明日也不用这么早就过来,吃了早饭再来吧。” 看大壮那走路脚底都打飘的样子,沈佳言顿了顿,扭头吩咐慕玥:“将早上剩下的那半张烙饼给他吧,看他那样子也没吃早饭,万一饿出个好歹来,只怕那羊家又要找我们的麻烦了。” 慕玥答应了一声,从灶屋里摸出半张烙饼来,让慕天润拿过去给大壮。 大壮吞了吞口水,本来想拒绝的,可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若不是打柴的时候,在山上啃了两个野桃子,只怕都撑不到下山。 那手比脑子快,没等他自己回过神来,就已经几乎是从慕天润的手里夺过了烙饼,塞进嘴巴里了。 二合面的烙饼,对大壮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在家只有他爹和后娘的孩子能吃上,他能一天有一个黑面菜窝窝头,就很不错了。 因为吃得太快太凶,噎得眼睛翻白,大壮一边拿手捶着胸口,一边使劲往下咽,只梗得脖子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才顺了下去。 饶是如此,他一顺过气来,吃的速度还是飞快,只有将这烙饼吃到了嘴里,咽到肚子里,这才算踏实。 这是他有了后娘后得出来的经验。 半张烙饼本也没有多大,大壮很快就解决掉了,又灌了几口水,一直饿得灼烧的肚子,才略微平复了下来。 大壮也不多话,俐落地给坐在凉床上的沈佳言磕了头,就起身出了院子,飞快的走远了。 慕玥看着大壮的背影,心有戚戚然。 以前她还不觉得,如今看了大壮这模样,那还是亲爹活着呢,日子过得都这么凄惨。 比起大壮来,他们兄妹三人,能遇上沈佳言这样的后娘,真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慕天润等那大壮走远了,才几步走到凉床边,抱住了沈佳言的腿:“大壮哥哥的娘坏!阿润的娘好!” 想了想,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跟着学嘴:“阿润以后孝敬娘!买肉娘吃!” 沈佳言低头,看着这天天有鸡蛋,吃食充足,养出来一点肉的小团子,拎起来掂量了一下,嗤笑道:“不用以后,现在孝敬吧!听说小孩肉最嫩了,你多吃点,养出多点肉来,然后我就啊呜一口吃掉——” 本以为会将这个小团子给吓得吱哇乱叫,大哭起来。 结果慕天润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然后十分认真的点头:“娘放心!阿润每天多吃!养多多的肉!给阿娘吃!阿娘先吃阿润的腿,腿上肉多!” 一张小脸严肃挑剔的在自己身上挑选着肉多的部分,然后还小大人一般的叹了一口气:“阿润腿太少了,要是有三条腿就好了!” 沈佳言忍不住那眼神就往那不能描述的地方看去,然后把自己给呛到了,咳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慕天润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而且看得出来,居然十分真心,没有半点虚假和迟疑。 一时到怔住了,忙将慕天润放下,别过头去捂着嘴咳嗽不已。 慕玥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想起跟大哥慕天泽的猜测,再想起之前听府里丫头说那些劳累过度,耗干了元气的人,大多都是身体慢慢弱下去,最后咳嗽吐血而亡。 顿时慌了手脚,莫非后娘的身体已经到这一步了? 眼泪都要吓出来了。 想起来要给沈佳言拍背顺气,慕天润已经把这活给先抢了,真用肉嘟嘟的手,给沈佳言拍背,嘴里还念念有词:“阿娘不怕!阿润拍拍,痛痛飞走——” 慕玥强忍着害怕,去给沈佳言端了一碗茶,声音都在发抖了:“娘,娘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们——” 沈佳言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看慕玥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也唬了一跳,自己不过是呛着了,怎么感觉在这丫头眼里,自己是要死了? 狐疑的看了慕玥一眼:“我就是呛到了,咳嗽两声,你干嘛这个样子?咒我不成?” 慕玥见沈佳言没事,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娘,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心里暗暗发誓,等大哥回来,要跟他商量商量,赚钱了,别的先不论,第一得将后娘带到县城去寻个好大夫看看才行。 慕天泽这边,雇了一辆马车,约好了明日一早天没亮就过来将货物拖到县城去,一共是一百个大钱,先付了二十个大钱的定金。 回来的路上,慕天泽特意绕到收山货店那条街上。 山货贩子的生意还算不错,每一家铺子门口,都陆续有下头的村民来卖山货,那些他们雇请的本地闲汉二流子在附近徘徊,看到路口有背着山货的村民,就围上去七嘴八舌的往自家铺子里拉扯。 慕天泽只多看了几眼,就被一个黑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发现了,一双利眼刷的一下子扫了过来,看到慕天泽一个半大的孩子,楞了一下。 7017k 第156章 大壮 慕天泽被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忙低下头,混入人群中,匆忙走了过去。 走出老远,都似乎还能感觉那道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 让他忍不住有些心虚,好不容易走过那条街,绕过了路口,如影随形的被盯着的感觉才消失了。 再回想起沈佳言说的话,心里打了个突。 回到家,就让慕玥帮忙,将那些山菌子都用布袋子装好,最好缝住让人看不出来才好。 慕玥十分无语的看着慕天泽,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这一百好几斤,得缝多大几个布袋子啊?就算她能连夜赶制出来,可家里去哪里弄那么多布去?难不成把被子和褥子拆了? 还是跑去去找沈佳言要那崭新的尺头,说要裁大布口袋装山菌子?别说沈佳言不答应,就是她也不答应啊! 慕天泽想了想,跑出去寻了李狗蛋和隔壁朱大毛,用三个大钱的代价,将他们家能腾挪出的布口袋都借了回来,勉强也就刚好够装。 将这些布口袋放入铺了一层干净稻草的竹筐子里,上头也用稻草盖好,光这么看,是看不出来这里头装着是什么了。 慕天泽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那车马行的车夫就赶着马车来接人和货了。 看着那几个大竹筐,都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那车夫看了两眼也就不多看了。 往马车上搬的时候,大壮就赶来了,也不作声,只闷头和慕天泽两人,将竹筐子都抬上了马车。 慕天泽看时间来不及,只叮嘱了两句让慕玥好生照顾家里,就被车夫催着上了马车走了。 慕玥听懂了慕天泽的未尽之言,所谓让她照看家里,实际是多照看沈佳言,怕她身体出问题。 兄妹俩昨日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一次卖山菌子顺利的话,挣到钱就带着沈佳言去县城找更好的郎中看病。 不仅慕天泽踌躇满志,就是慕玥也不像上次一样红着眼圈提心吊胆了。 慕天泽这一去就是好几天,那大壮听了沈佳言的话,索性每日一大早就去山上砍柴背到慕家来,然后再去给菜地浇水,倒是不耽误功夫。 沈佳言见大壮确实很少说话,迫不得已才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可做事确实一点都不含糊。 有他精心照料着,那菜园子里的菜,一反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跟打了鸡血一样,疯长起来。 茄子已经窜得到膝盖那么高,挂上了花,有的还结出了一点点的小茄子,每天看着那茄子长大一圈,没几日就能摘下来吃了。 一畦蓊菜长得极为泼辣,层层叠叠的;辣椒开满了白色的花,花落就结出了一串串的辣椒;南瓜和冬瓜只浇水就已经长开了,牵藤爬蔓霸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更不用说豇豆,苦瓜,还有丝瓜,黄瓜也都爬上了早就搭好的架子,尤其是丝瓜和黄瓜,已经有了手指那么长。 沈佳言着实是没想到大壮一个半大的孩子,料理起菜园子来,居然这么的厉害。 更不用说,他天天背一大捆柴火下来,那柴房已经堆不下了,多余的都被他劈好,整整齐齐的码在廊下,起码能烧上好几个月了。 如今山里的野李子、桃子都相继熟了,还有本地一种叫端阳泡儿的野果子,山里极多,只是这果子的茎叶,花托上都是刺,酸酸甜甜的,村里的孩子都爱吃。 慕玥和慕天润少出门,自然摘不到这些野果子吃,被村里几个孩子在门口吃的时候,很是馋了一把。 别说慕玥和慕天润馋,就是沈佳言,看着那酸甜的端阳泡儿,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个东西,她小时候在乡下吃过,那个时候什么野生的桑椹,什么端阳泡儿,还有桃子和李子,是她难得的美好童年回忆,此刻再见,也忍不住动了心思,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去一趟山里了。 没想到,大壮第二天打柴火下山,就用树叶子包了一大包端阳泡儿回来,放在了凉床上,拘谨的道:“我摘的,尝过,甜——” 沈佳言看了这么大一包端阳泡儿,想想小时候摘这个吃,被扎得吱哇乱叫的惨痛,忍不住就打量起大壮来。 平日里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大壮脸上被挂了不少道血痕,不过是皮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罢了。 他的手在沈佳言看过来的时候,飞快的藏到了后头,却依旧没逃脱沈佳言的眼睛,那胳膊手腕都划破了,尤其是手指头上,更是血迹斑斑,一看就被扎得不轻。 看沈佳言只打量不吃那端阳泡儿,大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还是勉强解释了一句:“我洗过的,不脏!” 沈佳言听了这话,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拈了一颗放在嘴里,果然,酸甜可口,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大壮见沈佳言肯吃,那眼睛亮了一亮,顿时觉得身上被挂伤扎破的地方一点都不疼了。 只吃了几颗,沈佳言就停下手,看着大壮:“这端阳泡儿我倒是爱吃,这样吧,我一个大人,也不能白占你小孩子的便宜!以后不论是那桃子也好,李子也罢,还是这个端阳泡儿,只要能寻来,我管你一顿饭!我家吃什么,你跟着吃什么!” 大壮连忙摇头,不管是收了他家的山菌子,让他免了一顿毒打也好,还是那日救了他命的一碗糖水和后来的半张烙饼也罢,他受了慕家和沈佳言这么多的恩情,只求能报答一二,哪里还好再吃恩人家的饭? 更何况那山桃子和李子,还有这端阳泡儿,不过是山里的野果,不值钱。 可那粮**贵,谁家也没有多余的,能给外人吃。 他虽然话不多,可不傻,知道这是沈佳言可怜同情他,想着法子找借口让他吃点东西呢。 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接受!他本是来报恩还人情的,这样下去岂不是欠更多了? 沈佳言却脸一板:“既然这样,那这端阳泡儿你拿走吧!不然将来岂不是让人背后戳我的脊梁骨,说我连小孩子的吃食都骗?那我可成了什么人?拿走,拿走——” 大壮见沈佳言本是十分喜欢那野果子,却因为他不同意,忍痛让自己拿走,慌了手脚。 忙小心翼翼地将那果子往沈佳言面前推了推,才小声的道:“婶子的大恩,我不会忘!我每天,摘最甜的!也不多吃粮食——” 7017k 第157章 死亡凝视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沈佳言心里真是不落忍。 不过见他松了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么活生生一个孩子,看那模样,就没吃过饱饭,还要干这么多活,真让人担心,哪一天会不会就倒在山里再也起不来了。 她沈佳言虽然不是很什么圣人,可不过是一天一顿饭,还是管得起的。 也不求什么行好事有好报,只希望大壮这孩子,能活下去,好歹是一条人命不是? 因此就吩咐慕玥去和面,中午做个豆角焖面条吃,配上米茶,在庄户人家来说,就已经很难得了。 她也起身去揉面去,慕玥年纪到底还是小了些,力气也不够。 这面条要想筋道好吃,揉面可是关键。 沈佳言现在这个身体虽然力气弱了一些,她穿过来这几个月,慢慢的调理,锻炼,比最开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这揉面对她来说,就十分简单了。 沈佳言做手擀面有一个当初学来的小窍门,用盐水和面,盐水慢慢多次的加到面里,面团要揉得硬一些,这样口感更好。 揉好面后,还要醒面大约半个时辰,然后才将面团擀开切成面条。 从菜园子里新掐的嫩豆角,拿豆酱炒得香喷喷的,然后将面条撒上去,焖上一会后,再和下面的豆角一起搅拌均匀。 这也是沈佳言在东光村第一次做,慕玥在一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错过了一点细节。 等到焖面做好,香味已经从灶屋里飘了出来,满院子都闻得到。 慕天润吸溜了一下口水,很自觉地去井边舀水吸收,看大壮还傻乎乎的站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将他也给拉上了。 大壮几乎是手脚同步到被拉到了井边,看着慕天润拿胰子仔仔细细的将手搓洗了一遍,还让大壮跟着他一起。 大壮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吃饭前是要洗手的,这么讲究? 在他们家,别说饭菜上桌后洗手了,一年到头也不见洗几次澡,后娘说了,说孩子就不能多洗,洗了容易着凉伤风生病,孩子们,不干不净不生病!越埋汰越健康!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别人家是这样的,一时自惭形秽,只觉得站着都不自在。 被慕天润提醒后,依葫芦画瓢的也跟着洗干净了手,那焖面一大盆子已经被端了出来,放在了桌子正中间,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勾得大壮肚子咕噜噜的叫个不停,只拼命的咽口水。 他,他已经多久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饭菜的味道了。 在羊家,从有了后娘起,他就没吃饱过饭。 之前,后娘每天给两个黑面菜窝窝头,还能勉强填饱肚子。 再后来大些了,后娘给生养了几个弟弟后,就跟爹说家里孩子多,粮食不够吃,把他一天两个窝窝头的量给减到了一个。 每次看到爹和后娘,还有几个弟弟坐在桌边,他只能在外头闻着那菜香啃菜窝窝头。 此刻看着这一盆子焖面,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沈佳言招呼他坐下,他都不敢,只扎着手在一旁,好半日才低声道:“我站着就行——” 还是慕天润将他又拉到了桌子边坐下,才只肯挨了一个板凳边坐下了。 慕天润也是第一次看到焖面,早就馋得不行! 眼巴巴的看着慕玥,先盛了一碗,忙接过来,放在了沈佳言面前:“这是娘的!” 然后第二碗,放在了大壮面前,第三碗放在了慕玥的位置上,第四碗的时候,才吞了吞口水,提要求:“阿润要豆角,多一点豆角!” 慕玥看他一眼,果然给他碗里多捞了豆角,少捞了一点面条。 一人面前一碗放着,看沈佳言拿筷子吃了第一口,慕玥和慕天润才也跟着拿筷子吃。 焖面一入口,豆角嫩嫩的,咬一口,还带着一点清甜,每一根面条都裹满了汤汁,咸香入味,筋道爽滑。 姐弟俩都顾不得其他,闷头大吃起来。 面条实在是太香了,大壮没忍住心里的渴望,到底伸手拿起筷子,捞起面条送入口中,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面条! 一口下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了,三下五除二,如风卷残云一般,一碗面条就下了肚。 回过神来,连耳朵渐渐都红了,还好他晒得黑,倒是看不出来。 一碗面条彻底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饥火,恨不得从喉咙口里伸出一只手来,将那一盆子面条都抓进去。 可大壮愣是忍住了,虽然十分不舍,还是坚定的放下了筷子,就要下桌子。 被沈佳言一把拉住了:“就吃这么点?吃饱了?” 大壮讷讷的道:“够了,不吃了!” 沈佳言将他按在了板凳上:“我这做了一大盆呢,怎么,我做的不好吃?吃一碗就吃不下了?我可告诉你,天气热,这面条可不能多放!今天这一盆子不给我吃完了,谁都不许下桌!不然以后我可不做了!” 慕天润最爱吃沈佳言做的饭菜,一听这个,嘴里还含着面条,就忍不住举手;“娘,阿润吃,阿润还能再吃两碗!” 慕玥也跟在后头表态:“我,我也还能再吃一碗!” 听她们说完,沈佳言不说话,就看着一旁缩手缩脚的大壮,用眼神示意:轮到你了! 大壮在沈佳言的死亡凝视下,结结巴巴的挤出了一句话:“剩下的,都归我!” 说完,看沈佳言收回了视线,这才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还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汗,太可怕了! 为啥他感觉这沈佳言不说话,只那么一眼,就比他爹和后娘还可怕些? 三人一人又捞了一大碗面条后,将剩下的小半盆子焖面,直接就推给了大壮。 大壮开始还勉强压制着,让自己的吃相不要太难看,也控制着速度。 等沈佳言他们都吃完放下碗筷后,估计是看出来他有些不自在,沈佳言说回屋去歇着,慕玥也抱着慕天润去喂大黑和小白。 用锅里剩下的一点焖面汤汁和几根面条,拌上昨晚剩下的一点剩饭,就够两条狗吃了。 见周围没了人,大壮也自在了许多,直接将盆端过来,捞起面条就往嘴里塞。 面条吃完,那盆里还剩下一点面汤,他都舍不得,又舀了一碗米茶倒入盆里,涮了涮,一口气干了。 这么半大的孩子的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即使是他已经干掉了小半盆子的面条,似乎还能再塞下半盆子去。 7017k 第158章 不想死,想活着 大壮摸了摸还意犹未尽的肚子,再看看那已经空空如也的面盆,又有些心虚和害怕起来。 他怎么就真的将半盆子面条都吃完了呢?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少吃粮食的,这也叫少吃? 一时间愣住了。 慕玥本就是因为怕大壮不好意思吃,才抱着慕天润去看两条狗吃饭的,实际注意力一直在这边。 看大壮吃完了,也就过来收拾碗筷。 大壮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想伸手帮忙,才伸出半截,就差点碰到慕玥,顿时面红耳赤的将手收了回来,站在那里不动了。 还好慕天润跑过来,拖着他要给他介绍自己的鹅将军和鸡小兵,才解放了他。 大壮虽然耳朵听着慕天润说话,还分了一半心神在灶屋里。 他方才想帮着收拾碗筷来着的,毕竟吃了慕家这么多粮食,若是连碗筷都不收拾,也太不像样子了。 可他更知道,这慕家可不是他家,他家饭菜没什么油水,天气热,拿水一冲就干净了,乡下也不讲究这些个。 但是慕家一看就说不出的干净,他怕自己刷碗什么的刷不干净。 少年人仅有的一点自尊,不想被人嘲笑,所以才没上手。 此刻就偷偷的看着慕玥是怎么刷洗碗筷灶台的,默默地记在心里,想着明日若是慕家还留他吃饭,他,他就能帮着洗碗了。 大壮知道自己不要脸,厚脸皮,仗着沈佳言对他的一点同情可怜,就赖上了慕家。 可他没法子了,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家里每天给他一个菜窝窝头,还要干活,他饿得一有空就往山上跑,什么野果子,什么草根,只要能填饱肚皮的,他都往嘴里塞。 他只求能活到满十二岁那天,他记得娘最后给他留下的话,说若是他爹娶了后娘,对他还可以,那自然是千好万好。 若后娘狠毒,亲爹又不顶事,让他好好活着,不管如何艰难,都要活着。 等熬到满了十二岁,让他去镇上那家棺材铺子去,那个掌柜的当初得过她的救济,许诺过,若是有儿子,将来不想种地,到了十二岁,就去寻他,可以跟他学点打棺材,扎童男童女的手艺,虽然不好听,有些晦气,可也能养活自己。 大壮在羊家实在是没活路了,眼看离满十二岁,只有两个多月了。 他也偷偷去那家棺材铺子问过了,那家掌柜看他那么瘦弱,本来是不想收的,架不住他厚颜将亲娘搬出来,那家掌柜的才勉强同意了,只说要等满了十二岁才收他。 还让他多吃一点,好歹身子养壮实一点,不然就算给他当学徒,这小身板也不行啊! 大壮将掌柜的话记在了心里,他只要熬过了这两个多月,就能去当学徒,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了! 等他能活下来,能挣钱了,他一定会好好报答慕家的! 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脸皮薄,虽然是心里这么想着,可看慕玥已经快洗刷完了,他再看这院子里,也没什么活计需要自己,也就跟慕天润说了一声,拔腿出了慕家的院子。 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中午,慕玥做饭会多做一些。 两三天过去,大壮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起码不再是看上去风吹吹就要倒了的模样,沈佳言也就放下心来,好歹一条人命保住了。 这才想起,去县城的慕天泽,这都过去三四天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一百多斤的山菌子,卖到县城去,顺利不顺利? 终于被沈佳言记起来的慕天泽,此刻的情况却不是很好。 他这次雇佣马车到县城,才到镇上,就看到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黑脸络腮胡汉子来拦住了马车,问是不是去县城的,能不能捎带上他一程,他给车马费。 马车夫先收了慕天泽的钱,自然不好自专,只得解释说,已经有客人包了车,让他等其他车辆。 那黑脸汉子却说自己有急事,哪里等得?直接就闯了上来,倒是先给慕天泽道了声扰,言辞恳切,说愿意分担一般的车费,只求能捎带上自己。 慕天泽还能怎样?虽然觉得这黑脸汉子上来的蹊跷,可看他这架势,似乎是坐定了这辆车。 他孤身一人,车上还有货物,自然不好强硬,外头那马车夫也指望不上,只得勉强答应了。 那黑脸汉子倒是也爽快,直接掏了一小块碎银子丢给了慕天泽,只说是自己的车费。 慕天泽越发警惕狐疑,这一小块碎银子,都够他再包一辆车去县城了,为何非要挤上他坐的这一辆? 因为不管这黑脸汉子一路似乎是无聊,要跟他搭话,他就不做声。 那汉子见了,也就啐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慕天泽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只盼着县城快点到了,好跟这个汉子分道扬镳的好。 到了县城,那汉子就下了车,下车后似乎想对慕天泽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呢,慕天泽就吩咐车夫快点跑,将他送到客栈去。 那汉子才一开口,就吃了一嘴的灰,等他呸呸呸的吐干净嘴里的灰抬头,马车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次山菌子多,慕天泽也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全部背到上次收山菌子的那家山货铺子。 而是只背了二十来斤,就去了铺子里。 铺子的伙计还记得慕天泽,看到他来,忙迎了上来。 验货给钱,一切都很顺利,只是那伙计最后似乎不经意的问了句:“小兄弟,这样的山菌子你收了不少吧?看不出来哈,年纪轻轻的,倒是有胆色!还有多少这样的山菌子,我们铺子高价收——” 慕天泽本来那句,还有好几十斤,要是你们收,我就送来——已经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心里一惊,面上没显,左看右看,看周围没人,才做出一副跟那伙计推心置腹的模样来:“这位大哥,实在不瞒你!我这些山菌子,都是我家亲戚,我外祖家,还有跟我家关系好的几个邻居家一起凑出来的。” “这样的山菌子,在乡下可卖不出价格来!我家是被逼得没法子,今年家里运气不好,我前脚才摔折了胳膊,后脚我爹摔断了腿,样样都要花钱,这才壮着胆子到县城来卖。想多卖两个钱,好回去给我爹抓药呢!我家已经欠药馆好几两银子的药钱了!再不给钱,郎中就说不给我爹治了——” 说着还似模似样的揉了揉眼睛:“我这也是第一次大着胆子到县城来,也亏得遇到了你们这些好心人,肯收我这山菌子,不然我家只怕天都要塌了——” 7017k 第159章 不敢耽搁 这话似乎勾起了那伙计什么回忆,那脸色忍不住就带了一点同情,好半日没说话,最后才数了银子给慕天泽,左右看了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拿着钱快回家去吧!” 最后几个字的音似乎重了一些。 慕天泽心中一突,面上还感激涕零的接过了银钱,谢了又谢,才背着背篓出了山货铺子。 出来后,他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背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慕天泽猜测,这批山菌子要是不赶快卖出去,只怕要糟。 这些山菌子可都是他们家花钱买下来的,若是卖不出去砸在手里,慕天泽不敢多想。 匆忙回到客栈,他将剩下的山菌子,分成了几分,又略微改头换面了一下,才又背着背篓,去了其他几家山货铺子。 跑了一天,终于将山菌子全部卖了出去。 只是价格没有第一家那么好,估摸着是看慕天泽脸生,又年纪小后头没跟着大人,一看就好欺负,价格都压得低,一斤比第一家铺子少五十个大钱。 若是放在之前,慕天泽肯定不会卖。 可总觉得那伙计话里有话在提醒他,他也不敢耽搁,就算是比第一家便宜,他也有得赚不是? 牙一咬,就算价格低一些,他也都尽数卖了。 一百多斤,本来他预计的要赚二十来两银子的,如今全部卖出去,倒手一算,却不过才赚了十五六两银子。 慕天泽将银子揣在了身上,才略微放下心来。 想起跟那小乞丐大嘴还有约定,又急忙去上次的地方。 那几个小乞丐还记得慕天泽,远远的看到了他,就忙去告诉了大嘴。 大嘴他们兄弟有了慕天泽给的定金,这几日倒是难得吃了几顿饱饭。 他心里有成算,没有拿钱去买包子馒头,而是去卖粮的铺子里,买了二十多斤陈米,每天用瓦罐熬浓浓的米粥,若是有人运气好,讨到一点剩饭剩菜,就一起丢到瓦罐里熬着,再寻上一点野菜什么的,洗洗丢进去,也算添点味道油水。 十来个半大的小子,一天一斤米熬粥,就能混个肚子半饱不饿了。 一连几天如此,这些半大的小子气色就好多了。 人的气色一好,看起来就精神,这几天几个小乞丐,虽然没乞讨到太多吃的,可因为看着精神,倒是被人叫着跑腿传信,得了赏钱,可比吃的划算多了。 他们兄弟几个都觉得这是运气来了,按照这么下去,到了冬天,也能有点钱买米买几件棉衣,不会冻死了。 可偏生昨儿个,有个跑腿的兄弟,在城外,被疾驰而过的马踩断了腿,连人都没看清,就昏死过去了。 等他们看天快黑了人还没回来,去寻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他们这十来个半大的孩子,都是过命的交情,哪里忍心看他就这样等死,将他抬到小医馆门口,求郎中看了看,只说腿断了,要用药,不然这腿就废了。 他们哪里有钱买药治腿?就是这几日得的赏钱,凑一凑,也只够抓了一幅药。 如今断腿的那个,还在后头躺着,烧得人事不知。 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人去死,可有没有别的法子,唯一的指望,就是慕天泽这里。 算着日子,慕天泽应该是这两日来寻他们,当初看慕天泽是个手散漫大方的,先前交代的事情,他们也办得差不多了,说不得一高兴多给点赏钱,好歹将人的命保住。 因此今儿个一早,几个小乞丐就在附近,走来走去,等着慕天泽到来。 此刻见了他,那不是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生怕他跑了,呼啦啦的都围了上来。 这阵势,吓得慕天泽倒退了好几步,警惕的看着他们。 还是大嘴上前,解释了两句,只说是怕他不来,等了这两天,看到人来,一时高兴呢。 慕天泽心里有没有相信不知道,面上似乎是相信了。 可只让大嘴一个人走到他面前三步远,就不让他再上前了,然后才问他要求办的事情如何了。 上次慕天泽交代,让他们盯着沈家那边,然后在胡同里,趁着那沈老二或者沈老三的婆娘出门的时候,勾着那巷子里碎嘴巴的几个婆娘故意说起沈家的事情来。 大致意思就是,沈家两个老人实在太偏心了,明知道自家老大看着就不是个读书的料,还只偏着他一人,这将卖闺女妹子的百十来两银子都花光了,也没见老大考出个啥名堂来,居然还不死心? 这又是老大发话,非要去找那被赶到乡下去的出嫁的妹子,结果又害得老二受了伤。 显见得这沈家就沈家老大一个是亲生的,其他几个孩子都是被捡来的一样? 若是这沈家老大争气也就罢了,这都多少年了,儿子闺女都那么大了,才勉强靠了个童生。 这以后要考秀才,那就跟无底洞似的,天知道要贴多少进去呢! 当初是靠着卖妹子的钱,如今这妹子没得卖了,只怕下头那几个侄女要遭殃了!以沈老爹和沈老娘那为人,闺女都能卖,何况孙女? 只可惜了沈家老二和沈老三一家子了,老大天天吃香喝辣不干活,老二和老三一家子辛辛苦苦还捞不着好,说不得将来还得卖儿卖女,供老大一家子呢!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那些婆娘们,无事也要找点事情出来八卦说道说道,更何况这沈家做事委实不地道,让人说嘴的地方太多了。 又被那小乞丐三两句就勾着将来卖沈家老二和老三的儿女上去,就越发添油加醋起来。 在她们看来,确实这是沈老爹和沈老娘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这些老娘们,说是非那叫一个技能点满,牵强附会,捕风捉影的都往沈老爹和沈老娘头上安。 还有那本来就跟沈家不和的人,听了也趁机下两句话。 看到沈家老二的婆娘出来,不仅不赶快停了话头,还将沈老二婆娘喊住了,七嘴八舌给她专门开了堂分析课。 分析得沈老二的婆娘,当时脸色就变了。 ------题外话------ 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什么都不想说,就这样吧!一直在给我家闺女寻摸搏击班,没找到合适靠谱的,焦虑中~ 谢谢大家的打赏和月票,还有推荐! 爱你们!希望所有的亲,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7017k 第160章 怎么都不好骗了呢? 她本就知道,公婆偏心大伯子,家里什么好的都要紧着大伯子一房。 他们两房辛辛苦苦挣钱,一年上头过年才能沾点荤腥,还天天被骂。 可大伯子一房,尤其是大伯子,天天坐在屋里,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太阳晒不着,雨也淋不着不说,家里打牙祭一点荤腥,都紧着他了。 偶尔一点衣服料子,也都先可着他做衣裳。 她嫁到沈家来这么些年了,也就是当初小姑子高嫁,为了面上好看,她沾光跟着全家人一起做了一件新衣裳。 更不用说她的孩子了,都是捡大房孩子的旧衣裳穿。 若说沈佳让也就罢了,家里都指望他读书高中,可大房的妯娌和孩子,凭啥也高人一等?靠着他们二房和三房养活着,还看不起他们两房? 本来沈老二的婆娘就窝了一肚子的不满,被这几个婆娘这么一分析,一挑唆,越发觉得有可能。 她男人不就是因为大伯子一句话才受了伤?如今还躺在床上呢,也没见公婆心疼一下,反而骂他们二房是败家惹事精,花用了银钱。 甚至为了省钱,连药都不给自家男人多抓两幅,只说差不多就行了,慢点养着就好了,那钱要用在刀刃上,给大伯子读书用呢。 真若是以后大伯子又要用钱,家里没钱了,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在他们二房身上。 自己的男人自己知道,沈佳许是个老实的,一贯只听公婆的话,到时候万一他松口答应了…… 沈老二的婆娘不敢再想下去,本来是要出来去娘家借钱,给自家男人多抓两幅药的,此刻也顾不上了,变了脸色就回去了。 第二天,就从巷子外那几个碎嘴巴的婆娘嘴里得知,沈老二的婆娘回去不知道怎么跟沈老三的婆娘说的,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把自家男人给说动了,如今闹着要分家呢。 听了大嘴的这话,慕天泽眼中掠过一抹冷笑,有了这沈家二房和三房闹腾,想来沈家如今焦头烂额,再顾不上找沈佳言了吧? 这事本就不难,大嘴他们兄弟也完成的漂亮。 慕天泽十分满意,从怀里又掏出来五十个大钱,递给了大嘴,算是给他们的赏钱。 大嘴看着铜钱,眼睛一亮,咬咬牙,噗通就给慕天泽跪下了。 慕天泽唬了一跳,手里的钱撒了一地,忙避开了:“你,你这是要干啥?” 大嘴吭哧吭哧就把他兄弟受伤等着救命钱的事说了,“求这位兄弟贵人,能不能赏,不,借,借给我们一点银子,能给他抓两幅药,让他退了烧,把命保住就行——” 不说大嘴,就是其他小乞丐也都期待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虽然他手里有卖山货的银子,可跟这些小乞丐非亲非故的,凭啥要借钱给他们? 不用说,这些小乞丐为啥不找别人借,找他,不就是看他年纪小,好糊弄吗? 不然换个成年人在这里,你看他们敢不敢开口? 更何况,他手里这银子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只挣了这么些,也不知道够不够给沈佳言看病呢,哪里会给陌生人用? 可想到第一家收山货铺子那伙计的态度和话,慕天泽拒绝的话又吞了下去。 想了想才道:“若真是如你所说,我倒是可以去帮你们抓两幅退烧的药,只是你们还得替我办一件事,若是办得好,我还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好郎中。你们先前看到我的胳膊,也是前些日子摔折了,用了那郎中的药,如今都好的差不多了——” 大嘴一听,犹豫了一下:“我们兄弟几个,也只能做些打探消息,跑腿的事情,别的事情只怕——” 倒是有几分为难。 慕天泽只看了看他,也就顺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我无能为力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大嘴极了,他本是看慕天泽这么爽快的答应,觉得他面嫩好说话,只要做出为难的样子,说不得这慕天泽就不会要求他们做事了。 没想到这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居然这么油盐不进,倒是不好再拿乔了。 忙将人喊住,又低声下气的陪了不是,哄了好半日,才让慕天泽又松了口。 慕天泽也就低声吩咐了几句,大嘴一听,要他们打听那山货铺子的本钱,背后东家,这几日的动向,尤其是那家的掌柜和伙计的一言一行,可跟下头乡镇的外地山货贩子有没有来往之类的,顿时就露出一脸苦色来。 这可不是跑腿送信,或者带两句话的事,只怕一个不慎,他们兄弟又要遭殃呢。 可想起后头躺着的那个生死不知的兄弟,大嘴也只能咬牙认了。 吐了口唾沫,点点头表示答应了。 慕天泽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示意大嘴跟着他去抓药。 他说道做到,到了大嘴所说的药馆,问了昨日给那摔断腿的小乞丐看腿的郎中,让他帮忙开几幅退烧保命的药。 那郎中开始还以为这些小乞丐哄骗他呢,他们哪里有钱抓药。 后来看到慕天泽手里捏着一块碎银子,这才放了心,倒是多看了慕天泽一眼,摇摇头,觉得这估计又是哪家不懂事的公子哥,被这些小乞丐哄骗得当冤大头呢。 不过生意上门,有人出钱,他就抓药,毕竟也是一条人命,也就没多嘴。 抓好药出来,大嘴急急忙忙的就要回去煎药去,被慕天泽喊住了,静静的看了大嘴一会,才开口道:“不要以为药到手了,替不替我办事也就无所谓了,或者想法子拖延。若是明后日我还没得到你们的回话,我就去寻我家世叔,说你们哄骗我的钱财——”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大嘴手里拎着的药包。 大嘴一怔,眼中流露出一点心虚来,不过马上遮掩了过去,挤出一点笑容来:“瞧你说的,我们兄弟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你放心,我回去后就让我兄弟们去办!保管后天就办好了!” 慕天泽这才示意大嘴离开。 大嘴躬腰哈背的拎着药离开,转过头,就呲牙裂嘴的抹了一把汗,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好骗了呢? 7017k 第161章 长得倒像我儿子似的 按理说慕天泽本该早早的就回东光村去,那样才保险安全。 可他总是新生不安,不弄清楚那第一家山货铺子的事情,他是不敢回去的,就怕回去连累了沈佳言和弟弟妹妹。 总归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一来也是惹事,二来也是怕有人认出来他又增添麻烦,索性就窝在了客栈里不出门。 又多呆了一天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寻大嘴他们去。 大嘴那边,那个断腿的兄弟,喝了退烧的药,第二天下午,那烧才彻底退下来,整个人都脱了相,人也萎靡不振,尤其是那条被踩断的腿,一动就疼。 他自己也知道,是无钱医治的,这条腿只怕是要瘸了,整个人都消沉无比。 大嘴他们也没法子,身为乞丐,命比草芥还贱,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能求什么? 而且为了保住他的命,还得都出去打听消息去。 只留了一个人照看,其他的人都散了出去。 好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们打听出来一点东西来。 看到慕天泽依约而来,大嘴也不废话,三言两语的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了他听。 原来这家山货铺子,背地的东家不是别人,却是那聚贤楼的东家,听说这东家背后还有人,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了。 聚贤楼可是如今县城最大最好的酒楼,生意也一直红火的很,可偏偏前些日子,以前被他家稳稳压制的醉仙楼,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个卤水秘方,卤得一手好菜,勾得原来一些追捧聚贤楼的老饕们,如今都往醉仙楼跑。 虽然生意表面上没受影响,可其实背地里听说东家很是不满。 原来聚贤楼是打算等醉仙楼关门倒闭后,将其买下的,如今醉仙楼起死回生,让东家的打算全白费了,能不恼怒吗? 那掌柜的和伙计平日里也就住在那山货铺子后头,寻常不出来,倒是打听不出来什么。 至于那山货铺子和外地山货贩子的关系,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一打听就知道了。 原来多年前,这收购山货,本地的山货铺子倒是主力,甚至几乎是垄断,他们都是本地人,也都有背景靠山,外地山货贩子哪里争得过他们? 都只能跟在本地贩子后头捡些残羹剩饭。 后来因为本地和外地商贩争斗,发生了人命,一个有点背景靠山的外地商贩,死在了这场争斗中,然后闹到了州府衙门。 后来才规定了,每三年由官府在众多本地外地商贩中选出合适的商家,给他们发引条,有引条的商贩才能去下面乡镇收购山货。 而县城本地的山货铺子,不能下乡去,只能等周边乡镇的村民自己背着货物进县城来卖。 也有本地山货铺子,自己偷摸派人下去到村里收购山货的,只要不太过分,一般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若是谁太过分了,那些山货贩子发现了,闹到官府面前也是吃亏的。 听说前两日,就有人去寻了各家山货铺子,这几日山货铺子收山货什么的,都谨慎了些,都要多问一问的。 慕天泽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脑子里立刻回想起那天他带着一百多斤山货包车经过镇上,非要搭顺风车的那个黑面汉子来。 记得在镇上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跟那些闲汉二流子们在一起。 再想想沈佳言说的那些话,慕天泽就猜测,只怕是走漏了风声?所以镇上的山货贩子让那黑脸汉子来县城,警告了县城的山货铺子? 看来他的多收购几个村的山货,然后转卖挣钱的计划是彻底报废了。 想到这里,慕天泽的脸色自然不是很好看。 不过他再郁闷,也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告诉大嘴,若是有钱的话,倒是可以去四方镇上寻那家老郎中去,治疗跌打损伤骨折倒是一把好手。 大嘴谢过了慕天泽,虽然他心里清楚,他们是没有钱去找郎中的,可到底还是将这个消息记在了心上。 既然都弄清楚了,慕天泽也就能放心回家了。 还记得给李狗蛋要带绿豆糕和麻糖,慕天泽自然不能食言。 不仅如此,他还想给沈佳言和慕玥他们也带点东西,慕玥和慕天润好说,带点吃的也就是了,可沈佳言,他一时也不知道买什么回去好。 在街边看到有小贩卖自家的李子,紫色的,上面一层白嘟嘟的霜,又脆,口感酸甜,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忍不住买了两斤,想着带回去给沈佳言她们尝尝鲜也好。 早上去四方镇的人不多,除了慕天泽和一对小夫妻外,就没了别人。 出了城,才又有拦着车,要上车。 慕天泽听着那声音怎么有些耳熟,抬头一看,不是那一起来到黑面汉子是谁? 想到自己本来能赚二十两的生意,被这黑面汉子搅和得赚了四五两,慕天泽没当场扑上去,挠花他的脸,已经是很克制了。 那黑面汉子看到慕天泽,似乎还有些意外,冲着他笑了笑。 慕天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别过头去。 偏那黑面汉子还不知趣,一上车,就坐到了慕天泽的身边,还主动搭话:“哟,小子,怎么又是你?” 慕天泽装聋作哑,不理他。 那黑面汉子估计是赶得及,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拎着一个大牛皮纸袋子,坐稳后打开,一股肉包子的味道就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对面坐着的小夫妻,闻着这肉香味,看着那雪白冒着油光的大肉包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包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黑脸汉子也不怕烫,捞出一个来,一口咬下去,那肉香就更不得了,闻着让人食指大动。 那包子一个足有男人拳头那么大,黑脸汉子,两三口就一个下了肚。 没多大一会,就吃了五六个,才略微放慢了些速度,看了看对面默默一直吞口水的小夫妻,又看了看扭头看着外头的慕天泽。 拿了一个,递到了慕天泽面前:“嗨,小子,看你顺眼,长得倒像我儿子似的,来,喊声干爹,给一个你尝尝——”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玄清道子、奇迹一生123同学的打赏! 感谢亲爱的nanasali同学的冰阔落! 感谢亲爱的月半窗、小胖丫雨薇、玄清道子、书友20180418184323116、189****8999同学的月票! 7017k 第162章 拼了命也要让你好看 慕天泽楞了一下,看了一眼那黑脸汉子,五大三粗,一脸胡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再说了,粮食金贵,这还是白面大肉包子,一个在县城也要卖三个大钱一个呢。 长得不像好人,这脑子也不好使? 谁像他儿子了? 别是憋着什么坏心,在包子里下蒙汗药了,想把他药倒了,拐回去给他当儿子吧? 经历过拍花子时间的慕天泽十分警惕。 摆手拒绝:“多谢,不用,我不饿!” 黑脸汉子皱皱眉头,粗声道:“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吧?给你吃你就拿着,怕你爹在里头下药不成?” 说着就往慕天泽手里塞。 要说慕天泽的逆鳞,那估计就是慕破军了,这陌生黑脸汉子,就两面之缘,就自顾自的套近乎,还自称是他爹。 让慕天泽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冷冷的看着那黑脸汉子:“你想当我的爹?那只怕得麻烦你到地下去问问我爹他愿意不愿意了!” 那黑脸汉子一愣:“你这臭小子,啥意思啊?劳资看中你,那是你的福气!你怎么咒起劳资来了?” 慕天泽往后退了退,冷笑道:“没听明白吗?我爹死了!所以你要当我爹,下去问问我爹去!” 黑脸汉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似乎想生气,又似乎有几分歉意,毕竟这是捅了人家孩子的心窝子不是? 纠结了一会子,伸手拍了拍慕天泽的肩膀:“那啥,节哀,呃,那不正好,你没爹了,我正缺个干儿子,给我做干儿子,我给你做爹!跟着干爹,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慕天泽急眼了:“你才没爹了!你全家都没爹了!我有爹!我爹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我爹!你找别人当儿子去——” 真是没见过这样无赖的人,哪里有上来就想给人当爹的? 呸,想占他便宜不成? 一边拍开了那黑脸汉子的手,再低头一瞧,脸更黑了。 黑脸汉子刚抓过大肉包子吃,那手上都是包子上沾的油,他没擦手,就拍在了慕天泽的肩膀上。 此刻慕天泽肩膀上,几个很明显的指头印。 对于小有洁癖的慕天泽来说,要不是还有最后的理智,他都恨不得要跟那黑脸汉子拼命了。 那黑脸汉子也看到了油渍,大大咧咧的道:“不过是点油印子,这有什么?回去洗洗不就得了?大不了,爷给你买一件新的赔你!” 一面还没歇了那要当慕天泽干爹的心思:“我跟你说,你知道我是谁不?到镇上了你去打听打听,我石七是谁?上赶着想给我做儿子的人从镇头排到镇尾去!要不是我看你这小子顺眼,你以为你有这个福气?” 慕天泽还不觉得,没听说过石七的名字。 对面的小夫妻应该也是四方镇上的人,听了这个名字,浑身一哆嗦,不着痕迹的离得他们远了一些。 被石七看在眼里,得意的挑了挑眉毛:“还是有明白人的!知道我石七的厉害吧?我跟你说,你这小子,快点麻溜的认了我这个干爹,好处还在后头呢!不然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慕天泽扭头去看了看那对小夫妻,小夫妻神色惊惶,都不敢看过来。 心里也咯噔一下,只不过别说石七就是个镇上混得有些名堂的闲汉混混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要当他的爹,好吧,那还是当吧! 可石七这个人,看着就不靠谱,还是给那些山货贩子当帮手的,天知道他是不是打着什么别的坏主意。 慕天泽自然不会答应。 不管这石七一路上怎么诱拐,慕天泽都不为所动。 急了还来上一句:“你既然这么厉害,你找那愿意给你做儿子的人去!自然有人愿意认你当爹!你总缠着我作甚?是不是别有用心?” 倒是把石七给气笑了,伸手撸了一把慕天泽的头发,笑骂了一句:“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也就罢了。 到了四方镇,慕天泽要回家,走了一截发现不对劲,身后那石七正在身手两三步远跟着呢。 见他回头,还冲他呲牙一乐。 慕天泽面无表情的转了个身,往旁边一条路上走去。 没走出两步,被石七一把抓住,就往人少的巷子里拖。 慕天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刚要放声喊救命,石七已经松开了手,看了看四下无人。 这才飞快的道:“以后除了自家的东西,不要再收山货到县城去卖了!别以为就你小子聪明,真要惹急了,人家可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回去跟你家大人说一声,有什么事情大人出面,怎么能让你这么屁大点孩子出来?有这样做爹娘的吗?” 慕天泽如今是听不得人说沈佳言一点不好,急忙反驳道:“你知道什么?不许说我娘不好!我娘那是没法子,再说了我,我乐意!” 石七皱了皱眉头,看了慕天泽一眼:“臭小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娘那是后娘,这么危险的事情,把你一个孩子推出来,你还为她说话?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做事跟个傻子似的??” 慕天泽眼睛都红了,紧握着双拳,愤恨的看着石七:“你才傻子呢!你懂什么?我娘就算是后娘,也是最好的后娘!若不是她,我们早就活不下去了!我娘为了我们,身体都累垮了,能帮她做事,我们都乐意!看在你提醒我的份上,这一次就算了!要是我再听到你说我娘不好,我拼了命也要让你好看!” 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就跑了。 留下石七神色复杂的看着慕天泽的背影好一会子,才揉了揉脸,抬头又恢复了往日生人莫近的姿态,昂首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慕天泽心中憋着一口气,闷头直往家里赶。 到村口的时候,太阳都还没下山。 在村口就能看到慕家的小院,院门打开着,慕天润正坐在门口跟大黑和小白两只狗在玩,慕玥刚从菜园子里出来,坐在他旁边摘菜。 家里养的鹅和鸡鸭都围在慕玥旁边,等着她将不新鲜或者老了的叶子摘下来,丢给它们吃。 沈佳言正抱着一个小包袱,正从隔壁朱家出来。 这一幕最平常不过的景象,看在慕天泽眼里,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忍不住眼圈就红了。 7017k 第163章 大功臣 一直以来被他强制压下去的恐慌和后怕,此刻一层层的漫涌了上来。 以前他还笑话过慕玥,亲人不在身边的时候,都能特别坚强,什么委屈都能忍,因为知道能疼自己护自己爱自己的人不在身边。 可一旦看到最亲最疼自己的人后,反而会格外的娇气,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此刻他自己也是如此,看着沈佳言和弟弟妹妹在眼前,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满腔的委屈都快压抑不住了。 沈佳言看天气越来越热,再看慕家三兄妹如今倒是越来越懂事,心里想着也不能老是冲他们挥大棒子,好歹也要给点甜头不是? 所以将县令夫人赏赐的衣服尺头找出来,托隔壁白氏还有李狗蛋他娘,给做了两套换洗衣裳。 毕竟当初他们兄妹三人要去北疆的时候,那些合适的略微体面一点的衣裳,都丢在路上了。 如今身上穿的还是沈佳言在县城给他们买的一套粗布衣裳,还有一套是回来后又托白氏和全氏帮忙赶出来的。 天气炎热,沈佳言和慕家几兄妹又都爱洁,衣服每天都要换洗,若是逢上下雨,衣服不干,就没得换了。 因此这才又给他们兄妹做了两套。 两个大一点的还好,慕天润年纪小,做了两套后,剩下一点布料,白氏还给他做了两个肚兜,上面还绣了两条鲤鱼,活灵活现的。 沈佳言倒是不知道白氏还有这样的手艺,很是惊叹了一番。 这从白氏那里拿了衣服,出门看到慕天泽傻乎乎的站在村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会是这次去县城转卖山菌子出了岔子,不敢回家吧? 也不好直接喊慕天泽,怕他倒受了刺激,索性喊了慕天润,指了指村口,“看,你大哥回来了——” 慕天润见到慕天泽,丢下大黑和小白,就撒开腿往村口跑,跌跌撞撞的,一把抱住了慕天泽的大腿,仰着头,口齿不清:“大哥,呼,呼来啦,给阿润,带,带糖了没?” 说着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慕天泽揉揉慕天润的头,牵着他的手,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回答。 进了院子门,就看到沈佳言在凉床上坐着等他,慕玥已经给他打了水,拿了帕子,又倒了凉茶来让他解渴。 洗漱了一番,又将自己在县城给大家带的各种吃食一一拿了出来,先塞了一颗糖进慕天润的嘴巴,有给了慕玥一颗。 剩下的,除了留给李狗蛋的,其余的都推给了沈佳言。 尤其是那两斤李子,虽然过了一天多,不过路上用稻草盖着,倒是还新鲜。 沈佳言委实没有想到慕天泽居然还会给她也带吃的,倒是有几分意外。 又见慕天泽虽然洗漱过了,可满脸的疲惫之色,难得心软了一下:“累了吧?先在这树下吹会风,歇会儿,我跟慕玥今天多做两个菜!” 毕竟他这挣的钱里,可是一大部分是自己的,又还给自己带了东西,她可不占小孩子的便宜。 慕天泽忙道:“娘先别急,趁着天没黑,我先报账。” 说着示意慕玥去将门关上了。 这才从那背篓最下面的稻草里,摸出用荷包包着的银子。 这次慕天泽为了方便携带,都换成了五两一锭的银锭子,其他的才是碎银子。 沈佳言一看那银子,就知道这里头只怕出了什么变故。 皱了皱眉头:“可是县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你这次去不太顺利吧?” 慕天泽眼圈又红了,吸了吸鼻子,将去县城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没有隐瞒的跟沈佳言说了。 沈佳言心里打了个突,那个黑脸汉子,莫非就是那次跟着她去县城同行的那一个? 再看慕天泽一脸自责的样子,声音带着更咽的道:“这次都是我大意了,若是我再小心一些,说不得就不会少赚这么些银子,还被人发现了!” 沈佳言却知道,只怕上次她去县城,那些山货贩子就防备了一手,让那个黑脸汉子跟着自己去县城,一是看自己是不是真跟县太爷能搭上关系,二就是防着自己知道县城的价格后,做转卖到生意。 那黑脸汉子只警告了慕天泽两句,而没有直接动手,想来也是因为看着她确实进了县太爷的后衙,又还得了那么些赏赐的缘故。 再看慕天泽难过的模样,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呢,知道不对,受了惊吓,不仅果断的将山菌子给变卖了,居然还知道找人打听这里头的情况,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换做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别说这些了,就是单独去县城,只怕都还不敢呢。 因为难得温言抚慰了几句:“这和你很不相干!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说来,这还是当初我的缘故,实在不怪你!你这件事情办得很好,我看就是村里其他男人去,遇到这种情况,恐怕都吓得不行,没半点主意了。你还能将这些山货都卖了出去,还赚了银子回来,比世上大多数人都强了!” 一面又道:“这次生意赚钱,你是大功臣,辛苦了,这早就说好的分你们四成红利,我算一下,出去所有的开销,上次赚了五两,这次是十五两,一共是二十两银子,四成的话一共是八两银子!” 说着拿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又捡了三块碎银子,推到了慕天泽的面前:“这是你们兄妹应得的!” 剩下的她都收了起来。 慕天泽实在没想到沈佳言这般痛快,说给四成就是四成,一文都不少。 看着那一锭五两的银锭子,还有三块碎银子,慕天泽伸手摸了摸,又捏了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这,都是他自己挣来的银子!都是他挣的! 不说慕天泽,就是慕玥也激动极了,他们兄妹三人终于不是吃白饭的了,也能挣钱养活自己了! 慕天泽摸了一会那银子,看了看,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可还是坚定的递了沈佳言面前:“娘,你收着!” 沈佳言正要起身去藏银子,看到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银子,再看看慕天泽三兄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让我收着?” 三兄妹一起点头。 ------题外话------ 昨天干了件很挫的事情,把上传发布时间给设定错了,18号设定成19号了,还好下午多看了一眼~~ 7017k 第165章 送上门来 慕家此刻正热闹呢,好几个婆娘,坐在凉床上不走了,这院子里收拾得干净,凉床又大,风一吹凉快的很。 大家手里也没闲着,不是纳鞋底子呢,就是在缝补衣裳,嘴里也不闲着。 加上隔壁白氏知道昨日朱大毛接了慕天泽的糖,不好意思,今天送了一碗炒蚕豆,用沙土炒的,牙口不好的人,吃不了这个。 不过乡下的老头老婆子们,会捏一把,没事用来磨牙,一颗能磨上一上午呢。 这都当着大家的面了,沈佳言也不好端进去,索性就请大家一起吃。 几个婆娘就越发舍不得走了,嘴里嚼一颗蚕豆,越嚼越香越有滋味,渴了还有凉茶。 这慕家讲究,不像她们,为了省事,要么就是直接喝井水,要么也就是用炒菜做饭的锅,随便刷刷后,烧上一锅水,冷了以后喝,喝到嘴里,一股子刷锅水的味道。 慕家的人讲究,都是用专门的瓦罐烧开,然后买了三皮罐的凉茶回来,一个土陶茶罐里放那么两三片,色泽红亮,清爽解暑。 这样的凉茶,这些婆娘夏天去镇上见过的,一碗也要一个大钱呢。 村里也有人买这些回来夏天喝,解暑降温,只是不如慕家这样讲究。 更有那没喝过的,只觉得好喝,也要占这个便宜,不动声色的偷摸喝上两三碗。 等里正进来,看到的就是一院子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跟几百只鸭子一样聒噪,树下凉床都被这帮娘们给占据了,倒是沈佳言和慕家三兄妹,远远的坐在廊下。 大柱则又从山上背下来一捆硬柴,正窝在院子角落里劈柴呢。 大黑和小白如今已经是脱了奶膘,身子也抽条了,看起来多了几分凶狠。 往日里追鹅撵鸡,天不怕地不怕的两条狗,今天也被这一群女人给吓到了,缩在沈佳言的脚边,警惕的看着这一院子的女人,嘴里不时的还发出呜呜警惕的叫声。 里正皱了皱眉头,咳嗽了两声。 沈佳言看到了里正这模样,就猜只怕也是跟院子里这群女人一样的目的,给慕天泽使了一个眼色。 要说这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一个眼色,慕天泽就明白了。 起身迎了上去,将里正请进来,又搬了板凳请他坐下,让慕玥倒茶来。 慕玥提起茶壶,才发现空空如也,早上才晾凉的一壶茶,此刻涓滴不胜,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有几个婆娘看到这一幕,倒是不好意思,脸上露出讪讪之意来。 可大部分的婆娘,却没想那么多,看里正来了,倒是眼前一亮,先前绕来绕去说了半日,这沈佳言也没吐口。 如今里正也来了,当着里正的面说道说道,让里正出面,那沈佳言还能不松口? 就有那嘴快的婆娘,不等里正坐下,就三言两语的把来意说明了,最后还让里正给帮忙说和两句,什么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你给我三分好,明儿个我还你四分情之类的话。 里正也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听了这婆娘的话,倒是正好顺着个话茬,接话道:“我听着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道沈妹子,你家老大,他吃不吃得消?” 话虽然这么说,可看慕天泽夹板都拆了,想来是无事的。 沈佳言也正烦呢,这些婆娘一个个都听不明白话,她拒绝的态度那么明显了,这些人就是装听不懂,话里话外,这个说念着你家的好,那个说,你家这情况,也趁机多赚点钱不是? 倒像是她们为了沈佳言和三个孩子着想,偏偏沈佳言不识好歹了。 本来就忍耐到了极限,想着若是这些女人再唧唧歪歪,她就要抄起扫帚赶人了。 没想到里正送上来门来,可来得太好了! 因此,眉头一皱,就开始诉苦。 先说慕天泽这次去城里多么惊险,被山货贩子派着的人一路跟到了县城不说,县城那边的山货铺子也被人打过招呼,不准再收他们的山菌子了。 又说多亏了慕天泽果断,将山菌子低价都处理了,不然只怕要人财两失了,本以为能赚几个钱,闹了这么一出,没亏钱,保住了本钱,就已经是万幸了。 又将慕天泽回来到了镇上,还被那黑脸汉子威胁恐吓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说。 在沈佳言的描述中,慕天泽简直就是个小可怜,一路要不是他机灵,加上人家好歹看在县太爷赐牌匾的份上,没真要慕天泽的小命,只怕就回不来了。 一时,里正都听懵了! 几个婆娘也白了脸,若说别人她们不知道,可那山货贩子手下的那个黑脸汉子,一说形容,大家却都想得起来。 再看慕天泽一脸神色恹恹,无精打采的,眼圈下一圈青黑,心里也就信了几分。 尤其是沈佳言最后还拿袖子一边擦着通红的眼眶,一边道:“人家都说了,这是收山货的规矩!这规矩可是衙门老爷定下来的,我们这就是坏了规矩,就是告到大老爷面前去,人家也是不怕的!” “我们孤儿寡母的,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些,可不敢和这些人斗!不然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三个孩子他爹?” “你们的亲戚娘家,若真想卖个好价钱,自家背着东西去县城,却是不妨事的!我们家人家却是记住了,挂上号了的,可不能再去了!想来大家都通情达理,也能明白体谅是不是?” 说着看向了里正。 里正还能说什么?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能不通情达理,不明白体谅吗? 更何况,他心里隐约也是知道一点的,不然为啥这十里八乡,没别的人去干这个? 这能赚钱的事情,聪明人多的很,为啥却不干这个呢?想来就是沈佳言说的这规矩了。 也亏得是慕家的小子去,毕竟他们家有县太爷在后头,人家山货贩子也就是警告,低价将山菌子收了。 换做别家没有靠山的,轻则山菌子全砸在手里,倾家荡产,重则,只怕命都不保了。 因此忙整肃了脸色,“沈家妹子你放心!先前是大家不知道,倒是让你们家,和你家老大受了委屈了!这事从我这里起,就不许再提了!你们家这些日子,也别去镇上,有什么要买的东西,让大家帮着捎带回来也就是了!” “那些人就算再霸道,也不敢到咱们村子里来!等过上两个月,这事淡了就好了!” (本章完) 第164章 不要白不要 沈佳言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明白了,点点头:“也行!那我就收下了!一会子把账册拿出来,你们自己把上次那八两银子的欠账划去就是了!” 说着接了银子,就要回屋去拿账本。 慕天泽急了,拦住了沈佳言:“娘,不是还欠账,是孝敬你的!我们之前用了你的嫁妆,还花了你拼命挣来的银子,如今我们也能挣钱了,以后我们挣钱孝敬你!你不是身子不好吗?有了这钱,你,你就可以去县城找个好大夫看看——” 沈佳言惊讶极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慕天泽三兄妹居然将刚到手的银子,都白给了她,让她去看大夫?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就忍不住看了看天。 慕天泽脸上带着几分羞恼之意:“我,我们之前太过分了,伤了娘的心!如今我们兄妹都想明白过来了,以后,以后我们会孝敬您的!我知道您现在不相信,以后只管看我们的表现就知道了!” 沈佳言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再看看慕天泽三兄妹,忍不住眉头一挑:“你们确定这银子都给我?一点都不给自己留?” 慕天泽三兄妹拼命点头:“都给娘!都是娘的!以后我们挣钱也都给娘!” 沈佳言一笑,好吧,这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虽然不知道这三兄妹想干啥,可先收着再说, 她一个大人也不至于真占这几个孩子的便宜,先收着,等他们需要的时候,再给他们也就是了。 若是他们憋着别的坏主意,倒也不怕,反正钱在自己手里嘛,也不亏。 这么一想,沈佳言也就不多话了,痛快的收了银子。 银子在手,心情大好,别的不说,这兄妹三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最近这一段时间是怪懂事的,投桃报李,得给他们个甜枣尝尝! 因此沈佳言收好了银子,从自己个的屋子里,寻出了几样东西来,就去了灶屋。 慕玥见了,也忙跟着上去,两人在灶屋里忙活了起来。 慕天泽靠在凉床上,风微微的吹着,慕天润在院子里逗着狗和鹅,一边咯咯的笑着,灶屋里传来沈佳言和慕玥低低的说话声。 他整个人彻底的放松下来,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晚饭有沈佳言出手,又是有心犒劳慕家兄妹三个,自然丰盛。 晒干的竹笋用热水泡发,拿刚摘下来的辣椒一炒,喷喷香。 咸鸭蛋腌制的差不多了,挑出几个大的,煮熟后,放在冷水里冰着,吃之前,一个拿刀切成四瓣,摆在盘里。蛋清白生生的,中间的蛋黄腌出油来了,橙黄色的蛋黄发沙,那油顺着蛋清往下淌。 茄子切条,辣椒切块,嫩生生的豇豆角从中间掰断,炒一个地三鲜,最后淋上一点酱油,也是极美味的。 最后还有一碗辣椒炒鸡蛋,专门挑嫩一些不辣的辣椒,切得碎一些,炒得半熟后,下打好的蛋液,煎成一个圆饼,焦黄喷香。 因为三个孩子守孝,不能做肉,做到这样,沈佳言也尽力了。 慕天泽这几日在县城里,没吃好没睡好,回家吃到熟悉的饭菜,虽然竭力矜持,可那下筷子和添饭的速度,暴露了他。 一气干掉了三碗米饭,又喝了一碗米茶溜了溜缝,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饭后,天气热了,院子里和屋子里都点了晒干的艾草薰蚊子,大家洗漱后都坐在凉床上乘凉。 隔壁的朱家听到了动静,知道慕天泽回来了,朱大毛惦记着慕天泽借的几个布口袋,也想听听县城里的新鲜趣事。 吃了饭就跑过来,借口说拿口袋回家,被沈佳言留着,抓了两块麻糖塞给他,让他甜甜嘴。 他就越发舍不得走了,一边吃糖,一边问慕天泽,县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慕天泽也就慢吞吞的说一些县城的见闻给他听。 还是沈佳言看出来慕天泽神色不掩疲惫,毕竟赶路回家,担惊受怕的,如今还能强撑着,实在是毅力惊人了。 看在那上交的银子的份上,沈佳言起身,将已经听得稀里糊涂睡得口水都淌出来的慕天润抱了起来:“阿润都睡了,也不早了!大毛你明天再来寻我们家老大说话好不好?” 朱大毛这才回过神来,看天色确实不早了,隔壁那边白氏也刚好扯着喉咙在喊:“大毛,你死哪里去了?还不滚回来睡觉?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一面又喊大丫头关院子门。 朱大毛连忙拎着口袋,拔腿就往家跑,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着:“别关门,别关门,我回来了!” 这边沈佳言抱着慕天润,将他送回了房,也回屋躺下了。 慕家很快就安静下来,一个个都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李狗蛋就从朱大毛嘴里知道了慕天泽回来的消息,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到慕家来哐哐敲门。 慕天泽打着呵欠出来,将李狗蛋要的绿豆糕和麻糖都给了他。 李狗蛋欢天喜地的拿着绿豆糕和麻糖,带着布口袋回家去了。 打算让家里爷爷奶奶也尝尝县城的点心,顺便也让那嘀咕了他私底下将家里的布口袋随便借人的婶子看看。 他的好兄弟就是敞亮,不仅给了三个大钱,还给了点心,布口袋他也数过了,一个不少! 看她以后还怎么说嘴。 也有别有用心的人,上慕家来,绕来绕去,最后来吐露自己的意思,大概就是想让慕天泽也收了她们娘家或者亲戚家的山菌子。 先前是因为里正压着,说村里的人没卖完,绝对不许说出去。 如今这村里的山菌子不是都卖出去了么?想来也是没有妨碍了吧?这个时候收一收她们娘家和亲戚家的山菌子,也就不过分了吧? 不说这些女人们这么想,就是里正家,也有人在他耳边下了同样的话。 谁还没个娘家和几个亲戚是不是?想着先说通了里正,再好去找慕家呢。 里正也有些犹豫心动,又想着若慕家真有这本事,也算是帮他们挣钱不是? 也就指了个借口,慢悠悠的踱到了慕家。 7017k 第166章 长得丑,玩得花! 一面又扭头对着那些婆娘:“都听到了没?人家慕家这次可是冒了风险,银钱不说,小命都差点丢在县城了!而且人家也给你们指了路了,真要卖高价,自己个去县城去!” 大部分心里还是有数的,沈佳言肯定不会为了外人,让自家人再去冒险,真出了事情,找上她们,她们也赔不起不是? 因此倒是都闭口不言了,有的会说话的,还打圆场:“我们这不是不知道,还以为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这才来找沈寡妇说嘛。如今知道了,是断断不会强求的了。” 里正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还有人心里不服气,嘀咕道:“谁知道是不是借口,就不是想帮这个忙?” 沈佳言听了这话,脸色一沉:“这位嫂子说得好没道理,用你们的话说,若真是能赚钱的好事,我们为啥要推脱不干?咋滴?就你是人,你娘家是人,你亲戚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得豁出命去,替你家多挣点钱?” “你这么能耐,你咋不让你自家男人去县城卖去?这钱我们不赚,留给你家去赚去,行不行?” 那婆娘急了:“那怎么行!我男人去了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沈佳言这下动了真怒:“你倒是也知道,你家男人还是大人呢,去县城都怕出事!怎么,我家孩子还是个孩子呢,就不怕出事?就不是人了?嫂子,我看你真是癞蛤蟆睡绿克蚂(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一面就冲着里正:“里正叔,我们当初说收山菌子转手,可不是我家主动提的!是你们看着别人家卖出了好价钱,好说歹说,我才让我家老大冒了这个风险!” “咋滴,全村人都跟着得了好,我家吃了个亏,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也就忍了!怎么着,这是不依不饶了是吧?” “这不是欺负人吗?难怪老话说的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这做了落不着好,还得罪人!以后我们家是万万不敢再做这样的好事了!” 一席话,说得里正老脸一红。 扭头看那个婆娘,嗬,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亲妹子。 顿时脸就黑了,劈头就骂:“这有你什么事?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就你家男人金贵值钱是吧?说这话的时候,脸红不红?他吴大锤那边的亲戚卖多少钱,关你屁事?你是能沾光啊,还是能得好啊?有本事自己到县城折腾去!人家慕家又不该你们的又不欠你们的,凭啥听你这些话?” “还不滚回家去?再让我看到你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到处乱说话,你们一家子都滚回吴大锤老家那边去!” 里正一顿爆发,别说他妹子赵春花了,就是其他婆娘,脸上也是讪讪然,都觉得这里正也是在顺带敲打她们呢。 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呆在慕家,都红着脸,纷纷找了借口,不是要回家做饭,就是要回家看娃,一个个的溜了。 赵春花也被里正一边骂一边拖着出了门。 这下院子里才算清净了。 沈佳言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一出,想来家里是要安静一段时日了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些婆娘们嘴里就没有秘密,不过一天功夫,整个村子里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有心里暗喜,好歹家里的山菌子卖出去了的;也有暗叹,以后估摸着再不好卖出这个价格来了的;也有怀疑慕家这一趟压根没有沈佳言说的那么惨,还是赚钱了的;也有本来对慕家有所图,打算上门套近乎的人家,私底下改了注意的…… 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遇到慕家的人,还是笑眯眯的,只是少有人上门再来慕家了。 全氏和白氏见了,都替沈佳言一家子打抱不平,只骂这些人太过势力了。 沈佳言却求之不得,她本是喜欢安静的性子,之前家里天天不时有人上门来,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只不过想着以后这炼制白砂糖,还有需要村里的地方,所以一直忍耐着。 如今正好不过,还乐得清闲自在呢。 再加上村里人也没空串门了,过了端午,村里就忙碌了起来,要为接下来的收小麦和插秧做准备了。 慕家的田地都租出去了,他们家算是村里难得的有空的闲人了。 大壮本来在慕家一天一顿的饱饭,那气色才略微好了些起来,起码走路脚底不打飘了,他后娘就嚷嚷着,这眼看地里的活要出来了,总不能都指着大壮他爹一个人吧?让他这么大的一个劳力,只天天跑去给沈寡妇当不要钱的长工去! 扬言,要么沈佳言出钱,就当雇请了大壮给慕家做长工,包吃包住不说,每个月起码要给十个大钱。 要么,就得让慕家管大壮吃喝,但是农忙的时候还得让大壮回家干活,不能让这么大一后生,白给慕家使唤。 像大壮这么大的孩子,半大的孩子,心疼孩子的,那些体力活都不会让他们干,也干不来,只能顶小半个劳力来用。 就是送给人做学徒,虽然是包吃住,可是一个大子都没有的,不仅如此,还要给人家师傅送厚礼,给师傅家当长工使唤,不然人家凭啥教手艺给你? 像大壮后娘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全村人都惊呆了。 就是那些男人,得闲了想去镇上或者别的村打个零工,能不能挣十个大钱都两说呢。 这大壮给慕家能干啥,也就是给菜园子浇水拔草松土淋肥,再砍几捆柴火的事情,这值当个什么,还要包吃包住,一个月十个大钱?怎么不去抢? 沈佳言自然知道大壮后娘的打算,不就是看着大壮在他们家吃了几顿饱饭,人气色好些了,就动了心思。 觉得她好说话,或者说怜悯大壮,就想让她帮着养活大壮,还要给他们家钱呗? 那可真是错了主意了!她再同情大壮,可也没有为了大壮当冤大头的意思。 不然开了这个头,满村里都是这样半大的吃不饱的小子,都找上门来怎么办?先前山菌子不是就开了个头,然后大家都觉得是应该的么? 因此只说,既然如此,那她只当积德行善,也不要大壮在她家干活了,让大壮直接回家就好了,两家就算两清了。 7017k 第167章 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大壮后娘没想到沈佳言两个都不选,直接让大壮跟着她回家,顿时傻眼了。 本来还待跟沈佳言多掰扯两句,沈佳言却不乐意废话,直接示意送客,又有白氏和全氏在旁边帮腔,外头也有看热闹的笑话,她跺跺脚沉着脸,只好将人带回家。 因为丢了脸,大壮后娘自然心里不痛快,走出没多远,就开始骂沈佳言小气狠心,给她家做了这么些天活,居然一个大子都不给,抠门! 又骂大壮没用。 大壮听而不闻,落在了后头,走得极慢,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看慕家的院子。 似乎希望里头能有人出来,留下他。 他不想回自己的家,这一回去,马上是收小麦和插秧,就是大人都要脱一层皮,更何况是他? 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力气,身体才好转了一些,他真怕自己撑不下去。 可,慕家的院子门一直关着,没有人出来。 大壮眼睛里那一点微弱的光,熄灭了下去。 大壮后娘后头见了,忍不住就嘲讽道:“才去沈寡妇家几天,这就舍不得了?果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谁给你吃的,你就认谁做娘是吧?为了几口吃的,爹娘家里都不要了的狗东西!” 大壮低着头不做声。 “也不知道那沈寡妇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呢,这才几天功夫,倒是一颗心都落在她家了!别说,那沈寡妇年纪也不大,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别是她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勾着你给她家白干活吧?我就说了,这么年轻的寡妇,哪里有守得住的——” 大壮终于还是没忍住辩驳了一句:“你胡说,沈家婶子是好人!” 大壮后娘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哎哟!这是说中你的心思了?天天上赶着人家沈寡妇的热灶蹭,巴心巴肺的给人家干活,腆着脸往上贴,都快忘了自家老子娘了!老娘还以为你贴出个啥名堂了呢!这一遇到事,人家还不是就生怕你缠上去了,顿都不打一个,就把你赶出来了吧?” “活该!让你眼皮子浅!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不就是羡慕那慕家老大有沈寡妇这个好后娘吗?嫌弃老娘这个后娘不好呗!人家再好,那也不是你的!老娘再不好,你也得在老娘手里讨生活!” “呸!果然是贱皮子!一点吃的喝的就迷了你的眼了!以为掏心掏肺给人家干两天活,人家就能拿你当儿子看?别做梦了!你这样的克母的丧门星,谁会要你?拿你当儿子?只配给老娘和老娘的儿子当一条狗,老实些,还能给你一口饭吃,不饿死你!若是敢再有花花肠子,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一边骂,一边在前头径直走了。 大壮眼睛都红了,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关没说话,怔在当地好一会子,才转身,向里正家跑去—— 慕家小院子里。 做好了午饭,慕玥习惯性的摆了大壮的碗筷,大家都一愣,往日这个时候,大壮已经麻利的摆好桌子,去洗手端菜了。 有了他,家里的上下活计,只要他看到了,就没有不上手的。 最开始几天,他还是观察,后来记住了慕玥收拾灶屋的步骤,他也就抢着收拾洗刷碗筷和灶屋,做得又干净,又快,比慕玥都还强几分。 大家都没说话,唯有慕天润,左右看了看,问道:“娘,大壮哥以后,都不来了吗?” 沈佳言点点头:“大壮有自己的家,他家里长辈不让他来,以后自然就不能来了!” 慕天润小大人一样叹口气:“大壮哥在他家,吃不饱!” 谁都知道,可再吃不饱,也不能为了大壮,把自家拖下水不是? 一时都没人说话,慕天润想了想又问:“娘,让大壮哥,在我们家,能吃饱!” 沈佳言心里也有几分叹息,想要说点什么,慕天泽已经先开口了:“阿润,你要记得!咱们能吃饱,都是因为有娘在前面撑着!是娘养活了我们!娘养活我们三个已经很难了!若是再添一个大壮,娘就要累垮了!难道你要为了大壮,不要娘了吗?” 慕天润一听,连忙摇头:“要娘!要娘,不要大壮哥了!” 说着还仅仅的攥住了沈佳言的衣服,生怕她跑了。 沈佳言没想到慕天泽会这么说,倒是多看了慕天泽一眼。 慕天泽蹲下身子,很认真严肃的看着慕天润:“所以,阿润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在大壮面前说这样的话?知道吗?大壮有他的家,他的爹娘,让大壮吃饱,是他的爹娘的责任!不是我们家和娘的责任!你要记住了!” 慕天润连忙点头。 慕天泽这才摸了摸他的头,想了想:“若是阿润实在是心疼大壮,可以省下自己那份吃的,给大壮留着,见到他了,偷偷的塞给他,只是不能让人看到,知道吗?” 慕天润想了想,点点头。 沈佳言见慕天泽这样教育慕天润,心里难得夸奖一句,别的不说,慕天泽教育弟弟这态度还是不错的,平等的说清楚厉害关系,没有仗着是哥哥,就直接一句,小孩子懂什么?不许问给搪塞过去。 也没有生怕自己的弟弟接触到了一点不好的,就恨不得拿真空罩罩起来,谁都不接触,什么都不让他知道,养成个傻白甜! 见慕天泽该说的都说了,倒是她省事了。 四人分坐吃饭,慕天泽看着沈佳言平淡的模样,忍不住道:“娘,大壮看起来就不乐意跟他后娘回家去,估摸着还想着我们能收留他,您说他会不会心里记恨咱们?”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慕天泽如今是除了慕玥和慕天润,还有沈佳言,谁都不相信。 看沈佳言不在意,忍不住就要提醒两句。 沈佳言喝了一口米茶,轻描淡写的开口:“我还是那句话,靠山山倒,靠河河干,这世上谁都不要指望别人来救自己!他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指望我们能收养他,为他摆平他的爹娘,从他这么想,就已经错了!” “至于他记恨不记恨我们,那是他的事情。他若真记恨上了,我们不过是平日里小心一些也就是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若是他不记恨,能想明白,倒是——” 说到这里,沈佳言又停住了话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若是他能明白,自己挣脱出来,那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像大壮这样的孩子,不说这个时代,就是现代也有不少。 糟糕的原生家庭,若是不能自己主动的挣脱这样原生家庭的束缚,外人再多的帮助也是徒劳。 不过是从吸他的血,变成吸帮助他的人血罢了。 若是大壮是这样的人,那就不值得她拉一把了。 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7017k 第168章 透漏一二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人都忙碌了起来,也没人说八卦,也没人吵架了。 每天天没亮就要下地,天黑了才回来,扒拉两口饭,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都在田间地头忙活,小孩子也要下地帮忙。 老人只要还能动,能搭把手的,都要搭把手,实在干不动力气活了,就在家做饭带孩子,都不得清闲。 沈佳言算着日子,看了看那甜菜的长势,才恍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只怕将菜用甜菜,和糖用甜菜搞混了。 而本地的甜菜,就是牛皮菜,厚皮菜,叶子掰了就能长,根茎没有糖用甜菜那样粗大。 糖用甜菜,那是两年生植物,今年种,明年才能收获根茎,用来榨汁熬糖。 就是不知道这菜用的甜菜能不能熬糖,熬出来的糖估计出糖率没有糖用甜菜那么高了。 一时真是哭笑不得,自己虽然记住了这些步骤,可真正的种地实践起来,才知道这里头的区别。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的想法子去隔壁村打听一下,那边有没有糖用甜菜,就是根茎跟红萝卜一样的那种,如果能找到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然她也不会培育选苗技术啊! 早知道会穿越,就应该去学农业栽培了!沈佳言如是这般想着。 虽然和自己设想的有了差距,不过沈佳言倒是并不气馁,也并不心慌。 毕竟她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大不了慢慢来,实在不行,再卖几个食谱好了,唔,上次卖给了醉仙楼,下次可以卖给聚贤楼嘛! 不过这样,本来以为六七月就能收的甜菜,恐怕要等到九十月份,等秋收后,大家都闲下来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甜菜根里的糖分存贮够了才行,太过早了,糖分不够就减产。 之前可以拿甜菜叶子也试验一下。 沈佳言心里打定了主意,趁着村里大家都忙活,又去了一趟镇上。 这次到镇上,老规矩,还是先去找了老郎中,先把脉,又开了药。 这次出门是和慕天泽一起出来的,他的胳膊也正好让老郎中给看一下。 慕天泽对自己的伤势虽然也关心,可是更关心沈佳言的身体,从老郎中给沈佳言把脉,就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听老郎中说吃了药之后,身体慢慢的字啊恢复,坚持吃药调理个半年应该就差不多了。 又让沈佳言多吃点肉,鱼和蛋,反正能滋补身体的,多吃总是没坏处的。 旁边慕天泽都一一记在了心上,想着家里的鸡如今才是半大,不能指望它们下蛋,看来还得买两只老母鸡在家才行。 沈佳言如今看慕天泽倒是很能担起事来,也改了很多,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改了,不过平日里这些小事交给他去办,倒是十分顺手。 这炼制白糖的作坊,以后是要开在慕家院子里,总归瞒不住慕天泽他们的,反正最核心的东西掌握在她手里,这些东西,到时候作坊开起来,随便外头人进来都能看到,没什么大不了的,索性也就采办剩下需要的器具的时候,将慕天泽带上了。 慕天泽相当聪明,从当初沈佳言让他去隔壁村打听甜菜起,就猜测到沈佳言估计要做点什么。 看着沈佳言一点都不避讳,带着他采买这些东西,虽然不太明白是做什么用的,可大致知道,沈佳言要干一件大事。 而且也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 他也十分沉得住气,只听着看着,半句不问。 心里想着,沈佳言这些事情都不瞒着,没说要做什么,肯定有沈佳言的道理,要么时候未到,要么有别的难处。 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态度,让沈佳言十分省心,反倒忍不住透漏了一二:“我买这些东西,是有正事要用。我也想过了,咱们现在虽然手里还有一点银子,田地也租出去了,可到底没个靠谱的收入,将来家里有个什么,只怕就慌了手脚。” “只可惜我们都不是种田干活的料,所以我倒是想做点小买卖,只是此事还没成,倒是不好说,你心里有个数就好,若是有人问,你就推不知道。” 慕天泽听了这话,只觉得沈佳言是拿他当自己人,跟他商量呢,哪里有不答应的。 连忙保证:“娘放心,谁我都不说,就是阿玥和阿润也不说,免得他们保不住秘密,被人套话!有什么事情我能做的,娘尽管吩咐就是了!” 沈佳言等的就是慕天泽这句话,见他主动问上来,就带着他去采买东西。 清单都列好了的,要几口大缸,还有还有上次定做的漏斗状的器具,东西太多了,最后不得不雇了一辆马车给拖到家里去。 那一对石头碾子因为石匠的学徒都回家要收割麦子插秧,已经说好了,等忙过这一段,就给沈佳言送去。 沈佳言琢磨着,到时候在门口搭上一个棚子,将石头碾子放在棚子下,风吹日晒就不都不怕了。 到时候估计还得在村里借两头牛拉石头碾子才行,不然凭借人工,估计得累够呛。 不过这都不着急,等村里人这段夏收忙过了,再雇人来搭就是了。 见东西都采买齐全了,马车都雇好了,沈佳言让慕天泽带着马车夫和东西先回去。 上次慕天泽回来说的那事情,那个黑面汉子,总归觉得有些不放心,她想法子在镇上打听打听才好。 慕天泽虽然不知道沈佳言留在镇上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可他猜想着要么和这要做的小买卖有关,要么就是和她的身体有关。 也就只点头答应了,带着马车夫,赶着马车回家去了。 沈佳言见慕天泽和马车走远了,想了想,寻了个没人的巷子里折腾了一会子出来,就改头换面了。 从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变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头发上包着一张帕子,脸上黢黑,嘴角还多了一颗大痦子,弯腰驼背,十分的不起眼。 如今这十里八乡都要收割麦子,来镇上的人都少了不少,更不用说来卖山货了。 再多的山货,在乡下人的眼里,也不及地里的粮食珍贵。 7017k 第169章 听说你在打听我? 收山货的那条街上,那些本地的闲汉和二流子的也少了大半,无他,都被揪回家下地帮着收小麦去了。 毕竟不管你在外头再人头狗脸,被人叫做爷也好,被人当作狗也罢,这个时候,都要被爹娘喊回家干活。 本来收山菌子山货也到了尾声,再过些时日,这些山货贩子就要带着这一季的收获,往县城府城那边去,将收购的山货发卖到各地去。 天气快到中午,有些热了,又没什么人,剩下不多的几个闲汉,都在铺子门口的树下或者屋檐下阴凉的地方,靠着墙或者树打瞌睡。 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的,也都无精打采的打着呵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街道上也没几个人,除了那些不怕热不怕晒的小孩子,穿着开裆裤,或者干脆什么都不穿,就这样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的嬉闹外,大人都在屋里。 沈佳言左右看了看,找了家这条街尾的杂货铺,这铺子开了好多年了,镇上的老居民,铺子门口还顺带买点茶水,因着有一颗大樟树,平日里附近的居民没事,都爱在这里歇凉。 婆娘们凑在一起纳鞋底子,说些闲话。 镇上那些八卦什么的,都逃脱不了这些婆娘的眼睛,谁家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情,不出一日,就通过这樟树下闲话的人,给传得都知道了。 算得上是镇上的八卦集中地了。 沈佳言走过去,茶水铺子门口没坐几个人,也就附近两个婆娘,因着家里有人做饭,才得闲出来这里坐着,不舍得回家去。 见沈佳言走过来,也就抬头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 毕竟看这穿着,就是乡下的婆子,自然不值得她们注意。 沈佳言做出一副走累了的模样,要了一碗凉茶,慢慢的喝着。 正想着怎么搭个话,把话题往那些山货贩子和那些闲汉身上引呢。 就听到两个婆娘正在说这事呢。 一个说这估计没几日,那山货贩子就该走了,他们一走,这镇上可就安静多了! 另一个就说,镇上是安静了,可她们的收入嚼用就少了,这些人走了要下半年九十月份才来,这房子要空好几个月呢。 又说这些山货贩子走了,这些二流子闲汉却一时半会舍不得回乡下去,好不容易赚了几个钱,只怕都要花用光了,才肯回家去呢。 另外一个就挤眉弄眼,说什么这些人,都是不着家的,也不管家里娘老子,也不管家里婆娘孩子,反正挣钱了,就大口吃肉,再不就花到那些外头的狐狸精身上,都不是什么好的! 说到这里,两人就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说什么那街口的牛寡妇,只怕过几日都忙不过来了,那些闲汉得了空就往她那屋里钻之类的。 沈佳言听了几句,大约是明白了,瞅了个空,插嘴问了一句:“这些人难道都不顾家不成?” 见有人问,虽然是个乡下婆子,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这两个婆娘倒是起了谈兴,一五一十的跟沈佳言科普起来。 这几日被揪回家干活的那些也就罢了,还是有家有口的,也没彻底丧了良心,得了工钱,还是会给家里一些,这就算难得了。 剩下的这些,要么就是没家没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没个管着他们的婆娘,是手里有一个大钱,恨不得花出两个来。 有了钱,就充大能,买上好酒好肉,跑到街口牛寡妇家去,给点钱,让牛寡妇做了,陪着他们一闹一宿。 街上谁人不知道,什么牛寡妇,就是那暗门子罢了。 只不过牛寡妇会做人,只做这些闲汉的生意,反正一年两季,有这些闲汉,手略微松一松,就够她家里吃喝嚼用了,也犯不着勾搭镇上的男人,一个个没那些闲汉大方不说,还冒着被他们婆娘揪出去打的风险。 因此镇上这些女人,虽然对牛寡妇都有些瞧不起,倒也真无人去寻她麻烦。 那牛寡妇还不到三十岁,因着有这些男人养着,不用下地干活,倒是养得还算水灵,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镇上一枝花了。 听说最近倒是有些从良的架势,好像是勾搭上了一个外头来的黑脸汉子。 那黑脸汉子今年才跟着那山货贩子到镇上来,无牵无挂的,去牛寡妇家吃了两次饭,就勾搭到一起了,没几天,那黑脸汉子就搬到那牛寡妇家去住了。 牛寡妇自从跟那黑脸汉子在一起了,倒是老实本分了不少,听她透露出来的意思,是觉得年纪也差不多了,估摸着想跟着那黑脸汉子寻个终身有靠呢。 就不知道那黑脸汉子愿不愿意要她了! 沈佳言听了,又不着痕迹的打听了几句,只知道这黑脸汉子,很得那山货贩子的信重,那些闲汉都以他为首,就是那些掌柜的,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听说是救了那山货贩子的命,所以跟在身边,帮忙看着这生意,跟别人不同呢。 还听牛寡妇透露出来的,说是只怕这汉子,以后要常驻在这镇上,帮着那山货贩子收山货呢,不然那牛寡妇也不至于想从良上岸,找那黑脸汉子托付下半身呢! 再多的也就打听不到了,这些婆娘翻来覆去,就是说那黑脸汉子,看着就是一身好力气,估摸着是让牛寡妇得了趣之类的荤话呢。 也亏得沈佳言是现代也看过几本小脸通黄文的,倒是还稳得住。 不然换做原身,虽然说成亲了,当了寡妇,却还是黄花大闺女,听了这话,只怕都要羞臊死了。 也因为沈佳言这淡定的表现,让那两个婆娘也没怀疑。 沈佳言又听了几句,见实在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也就给了茶钱,起身跟那两个婆娘打了个招呼,慢悠悠的走了。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那两个婆娘的声音。 沈佳言忍不住摇摇头,这些婆娘也真是够泼辣的,什么话都敢说,着实给她上了一课,虽然面上不显,可心里此刻还是怪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走出镇没多久,拐过了一个山坳,沈佳言借着山坳边的溪水,好生洗漱了一番,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难得有了闲心,借着溪水照了照,发现自己脸上似乎多了点肉,皮肤也没之前暗黄了。 细细看去,其实原身长得还算清秀,眼睛是标准的杏眼,眉毛柔顺不杂乱,脸庞是标准的鹅蛋脸,因为太瘦,所以下巴有些尖,之前总是愁眉苦脸,就显得有些苦相。 如今换了个芯子,眉宇间开朗,再无一丝郁气,看起来就顺眼了很多,若是再养出一点肉来,皮肤养白,气色变好,倒也是个标致的小美女。 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漂亮好看一些,沈佳言也不例外,喜滋滋的对着溪水正左看右看呢。 就听到后头一个声音响起:“听说你在打听我?想打听什么,何必鬼鬼祟祟的,当面问我岂不是更快?” 沈佳言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到水里去,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身边的石头,扭头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是那叫石七的黑脸汉子是谁? 7017k 第170章 可恶!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沈佳言心里咯噔一下,这石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神出鬼没?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打听他的事情的?难道自己在茶水摊子那里跟人套话的时候,他也在附近? 那是不是说,他跟慕天泽从进了镇子里,就被人盯上了? 之后的一举一动,都被石七看在了眼里,就连自己易容都被看到了? 这石七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小小的四方镇里居然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沈佳言心里一时转过无数的念头,不过她面上还算镇定。 拍了拍手上沾的灰,这才淡定的转过身来:“那再好不过了!请问这位大哥,你为何要提醒我家老大那些事情?” 这可是石七让自己问的,她一贯从善如流,大大方方的就问了。 “你别否认,我告诉你,我都听到了,你,你问啥?” 石七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小寡妇,居然真问了。 他本以为这小寡妇听了自己这话,起码要慌乱一下,然后矢口否认,他正好可以将沈佳言在镇上的一举一动都说出来,震慑一下她。 可,这怎么就不按套路来呢? 本来极为顺溜的套路,被打断后,石七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拿眼睛瞪着沈佳言。 沈佳言慢条斯理的又问了一遍:“这位大哥,不是你让我问的吗?问了你咋不回答呢?” 石七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你的事情,我们东家可是都打听清楚了!外头都说你是难得的好后娘,对几个前头男人留下来的孩子,视同亲生的一般,就连县太爷都被你糊弄过去,还赏赐给你一块牌匾!” “我本来也以为你是个好的,倒是在东家面前替你美言了几句,不然你以为你转卖了一个村的山菌子,还能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没曾想,你也是那心里藏奸的毒妇!你家老大才多大一点的孩子,胳膊还摔断了,你居然狠心让他一个人带着那么多的山货,就去县城去!” “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就不心疼是吧?你就不担心这半大的孩子去了县城,出了事怎么办?手里有钱被人抢了怎么办?” “我石七就是看不过去,你这样奸猾的毒妇,哄骗了世人,也哄骗不过我石七的眼睛!我看这你家老大被你骗得自己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还只想着家中的弟妹和你这个狠毒的后娘,替他不值!所以多嘴提醒两句,怎么了?” “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你居然对他用这样的心思手段,简直心如蛇蝎!这样的好孩子,你嫌弃,外头多得是人喜欢!劳资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巴不得让他给我当儿子呢!” …… 沈佳言耳朵里听着石七在哪里巴拉巴拉,眼睛上下打量着石七,看他这义愤填膺打抱不平的模样,估计他家祖坟被刨了,也就这般了吧?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了几句,又看了几眼,就心里认定了自己是恶毒后娘,慕家三个崽子就是被恶毒后娘挫磨的无助小可怜了。 真是一肚子吐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是哪里来的铁憨憨? 不对!沈佳言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回想一下,若是石七是这样打抱不平的性子,那日在去县城的马车上,那个被欺负得死死的秦家儿媳妇顺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家子那样薄待,他怎么没跳出来? 是他本身就对后娘有偏见,所以拿着显微镜看后娘,一点不对,都在他心里被无限放大呢? 还是他压根就是为了慕家三兄妹而来?所以见不得慕家三兄妹受一点的委屈? 要知道,这慕家三兄妹可是有亲爹的!难不成,是他们的亲爹终于良心发现,想起让人来找他们兄妹三人,要接他们回去了? 可也说不通啊,既然是来接他们三兄妹的,为什么不直接上门表明身份,将人带走? 放一百二十个心,她绝对不会拦着的!只要跟她结算清楚慕家三兄妹开销的银子,她一定开开心心的欢送他们离开好吗? 可这人只嘴里喊着打抱不平,来镇上可有一段时间了,咋没见他出面? 这里头莫非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沈佳言心里嘀咕着。 见石七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索性道:“既然这样,那你跟我家老大说,看他认不认你做爹?他要是认,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麻溜的将他送给你当儿子,认一送二,还附带一个闺女,一个儿子,让你一下子就儿女双全行不行?” 石七的话被打断了,又听到沈佳言这么一说,顿时怔住了。 可恶!这个女人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难道不是应该被他说的无地自容吗?或者被说中了心思,跳起脚来恼羞成怒?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有了应对方案。 可像沈佳言这样,平平静静的就说要把孩子让出来,还附送两个,是什么操作? 沈佳言见石七愣在那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努力游说道:“你看,这三个孩子,都年纪不小了,尤其是老大,又聪明又能干,再养上两年就成人了,就可以直接孝敬你了,说不得过两年就能娶妻生子,让你抱上大孙子了!” “还有老二,虽然是闺女,可是闺女体贴啊,老话说的好,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知冷知热的。听说这位大哥你如今还没娶亲,有闺女在身边,冷时加衣,热时打扇,一年四季衣裳,还有一日三餐可都有人安排了不是?” “最小这个,虽然年纪小,可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也不认生,大哥你好好养,保管能养得跟亲生的一模一样的!到老了,有这三个孩子孝敬你,多少人都要羡慕呢!” 石七听这话,虽然都是夸奖的话,可就是觉得怪怪的。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觉得抓住了沈佳言的小辫子:“你看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就知道你这后娘恶毒!嘴上说着对孩子好,视同亲生,既然视同亲生的,怎么又要将孩子送人?一看就是你平日里早就嫌弃他们了!所以听人这么一说,都不打听打听我是不是好人,就要将孩子送给我?” 沈佳言觉得她的母语,一定是无语! 这铁憨憨是不是脑子有包啊? 7017k 第171章 有坏人要炖咱们家的狗! 翻了个白眼,沈佳言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大哥,是你说的,巴不得我们家老大给你当儿子的吧?你在马车上就哄着要他认你做干爹是不是?又让他去打听打听,你石七是什么人,认你做干爹肯定不亏是不是?” “我们家老大这不是回去都跟我说了么?所以我才想着,到镇上来打听打听!想看看大哥到底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是不是真能对我们家老大好!见了大哥,我看大哥确实喜欢我们家孩子,这不,为了我们家孩子将来,我这个做后娘的也就忍痛成全你们!这难道也不对?” “难不成大哥,你是在逗人玩?压根不想认我们家老大做儿子是吧?你那些话不会都是骗他的吧?大哥,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骗小孩呢?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给他造成了多么大的创伤?你让他以后还怎么相信人?相信这个世界?相信这个世上的人不是都跟你一样——” 石七被沈佳言这一番语言输出给整懵圈了,一时间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迷茫! 不过他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摇摇头,从沈佳言的语言输出攻击中清醒了过来:“你这个女人,倒是巧言令色!只可惜我石七不吃你这一套!你不就是不想要这三个孩子,觉得他们拖累了你,你嫌弃他们是拖油瓶吗?行!我要了!我现在就跟着你回家去,我亲自跟那三个孩子说!我要让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 沈佳言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些许的期待:“你确定要跟着我回家去?” 石七点点头,一副你的面目很快就要被揭穿的得意表情。 沈佳言也就不废话了:“那行,走吧!” 说着就转身在前头带路。 石七楞了一下,才拔脚追了上去。 沈佳言在前头走得不快不慢,看似平静,脑子却一刻也没停歇过。 带石七回东光村,既是不得已,也是顺势为之。 如今还不确定石七到底是什么人,可他已经查到了那些,那证明东光村的家他们也知道。 与其让石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的摸过去,还不如她在一旁看着,看他到了东光村慕家,见到了慕天泽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若是他真是为慕家三兄妹而来,是他们的亲爹派来的,要带走孩子也好,还是别的也好,那是人家的权利。 将三个孩子交给他们,她也就自由了! 从此以后,慕家三兄弟回到亲人身边,她重获自由,大家都有美好的前程! 若石七是别有用心,或者有别的打算,在东光村,好歹也是她们的地头,那石七也不敢乱来。 在心里将这事又琢磨了几遍,沈佳言才略微轻松了些。 两人的脚程都不慢,太阳正当午的时候,就到了家。 院子门开着,这个时候天正热,村里的人,有的就在地头胡乱的躺着休息一会,等太阳没那么热了,再下地。 也有的回家歇着,家家院子门都敞开着,好让风吹进来,更凉快一些。 大黑和小白热得趴在门边吐着舌头喘气,看到沈佳言回来,忙摇头尾巴晃悠的迎了上来。 才到她身边,感觉到后头石七的存在,都竖起了尾巴,警惕的看着石七,发出低低的吠叫声。 石七低头一看,眼睛一亮:“你家这两条狗崽子倒是不错,是两条好狗,好生调教一番,倒是能看家守户。” 大黑和小白似乎感觉到了石七不好惹,只挡在沈佳言面前,看石七上前,大黑就腰一躬,张嘴朝石七咬去。 沈佳言还来不及将狗唤回,就看到石七的脚下不知道怎么一转,手就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大黑和小白的后脖颈给掐住,将两只半大的狗崽子,给拎了起来。 还掂量了两下,然后呲牙一乐:“养得挺肥的,两只够炖一锅了——” “嗷呜——”大黑和小白似乎听懂了,夹着尾巴,浑身发抖,还坚持嗷呜嗷呜的冲着石七叫唤。 沈佳言冷笑一声,劈手将两只狗崽子给夺了过来,放在自己身后,“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当着主人家的面,要炖主人家的狗,这位大哥,你可别太过分了!” 院子里听到动静,吧嗒着两条腿跑出来,刚摸到门边的慕天润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眼泪都出来了,扭头就冲着院子里哭喊:“大哥,有坏人要炖咱们家的狗!” 这还了得! 慕天泽和慕玥本来正在收拾沈佳言买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搬到了西厢房里,正在归置呢。 听到慕天润的哭喊,忙抢出来:“谁要炖咱们家的狗?” 一个手里拎着柴刀,一个顺手就捞起了扫帚,杀气腾腾的冲到了门口。 慕天润瘪着嘴,含着两泡泪,小手准确的指向了石七:“他,坏人!要吃狗!” 慕玥不认识石七,当即柳眉一竖,将慕天润一把抱起,手里还不忘记把扫帚握紧,盯着石七,心里惊疑不定,这个男人是谁? 慕天泽脸色一变,“是你?你怎么找到我家来的?” 一看旁边的沈佳言,忙两步上前,把沈佳言拉到了身后,手里的柴刀举在胸前,惊疑不定的看着石七:“你,你居然跟踪我娘?” 一面又不忘记回头安抚沈佳言:“娘,你往后站着些,别伤到你!” 又不忘记吩咐慕玥:“阿玥,你快去喊人,就说村里来了恶人——” 慕玥答应了一声,丢下扫帚,抱着慕天润就要往地里跑。 石七目瞪口呆看着慕天泽这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直到看到慕玥扭头就跑,才连忙道;“唉,别误会,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你们后娘带回来的——” 慕玥都跑出几步远了,听了这话,狐疑的停住了脚步,和慕天泽一起,都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露出一个在慕玥和慕天泽看来很勉强的巍笑容,点点头:“这位大哥说的没错,我出镇子在那山坳溪边洗手,这位大哥突然就出现了,跟我说十分喜欢你们大哥,想要认你们大哥当儿子,还顺便把你们姐弟也一并认了!说跟着我这个后娘,你们吃苦了,跟着他肯定会享福的!” “我想着听听你们的意见,若是你们答应,我也不拦着你们!所以就带他回来了——” 说完还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唉,谁还不会点绿茶还是怎么的?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快乐同学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wws34、潇潇的暮雨春风、爱吃玫瑰的喵同学的1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nanasali同学送到冰阔落! 7017k 第172章 图我们不听话! 石七乍听这话,没听出毛病来。 可仔细琢磨,总觉得不对味!又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来! 索性不想了,对着慕天泽三兄妹努力挤出一个自觉和善,实际看起来十分狰狞的笑容来:“小子,我上次就跟你说过,看到你就觉得投缘,想认你做儿子!你弟弟妹妹我也一并认了!你们放心,我石七一个人,没婆娘,没孩子,认了你们,就拿你们当亲生的一样看待!” “我如今跟着东家做事,下半年这镇上收山货,就交给我负责了!别的不说,养活你们兄妹三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你们若真认我做爹,我今儿个回去,就去镇上买个小院子,你们就搬到镇上去跟我一起住,再给你们买两个伺候的婆子伺候你们!” “别人家孩子有的,你们肯定都有!别人家孩子没有的,你们也会有!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石七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从来没有半句虚假的!” 停顿了一下,看三个孩子都没有说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们想想看,跟着我去镇上,总比窝在这乡下强吧?不用你们干活,也不用你们挣钱!我挣的钱都给你们花!还能供你们读书,怎么着也比跟着你们后娘窝在这乡下,被她挫磨强吧?” 说完期待的看着三个孩子。 本以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不说能让三个孩子立刻扑上来叫爹吧,至少也能让三个孩子有几分动容吧? 没想到慕天泽三兄妹听了这话,都齐刷刷的倒退了好几步,警惕的看着石七:“你到底要干什么?” 石七心都要碎了!他是真想给这三个孩子当爹啊!天地良心,他方才说的话,真的是字字句句都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 怎么这三个孩子反倒像是越发害怕怀疑他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知不觉中他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慕天泽冷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跟你互不相识,除了上次在马车上见了一面,就再无交集!你忽然就跑到我家来,要认我跟我弟弟妹妹当自己的孩子,还说得天花乱坠!许下那许多承诺,一听就是假的!” “就是三岁孩子也不会相信!咱们非亲非故的,你凭啥要对我们这么好?说不定就是你心怀不轨,说是要认我们兄妹三人为儿女,然后将我们接到镇上去,关在院子里不让我们接触外人。等过些时候了,就转手将我们卖掉!” “不然你好端端的,要孩子,自己娶个媳妇生就是了,偏偏要收养我们兄妹做甚?就算是普通人家,收养孩子,都不愿意收养我们这样的年纪大,又记得事的。” “就算你是不能有孩子,真要收养孩子,也该收养像我弟弟这么大,还不太记得事的,这样才养得熟!你说你,又出钱又出力,就为了收养我们三个记得自己爹娘,压根养不熟的孩子图啥?” 沈佳言在旁边慢吞吞的接话道:“唉,还能图啥?总不能是图你们能吃能喝能败家!能闹能吵不听话吧?” 慕天润听到这里,十分疑惑的看向了石七,自觉自己声音很小,实则大家都听到了:“大哥,坏人傻!图我们不听话!” 石七定定的看了慕天润半日,揉了一把脸,好声好气的道:“我真的就是喜欢你们兄妹三个,想对你们好——” 慕天润脆生生的道:“阿润不信!” 扭头抱住了沈佳言的腿:“阿润有娘,给娘当儿子!不要坏人喜欢!不给坏人当儿子!” 石七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沈佳言,痛心的扭过头去看着慕天泽道:“她是后娘!你们又不是她生的,她怎么会真心对你们好?若真对你们好,能让你们穿这样的粗布衣裳?能让你们干活?能让你一个半大的孩子,独自带着一百多斤的山货去县城?能让你们三个孩子千里迢迢的去北疆寻父?” 此言一出,不说沈佳言,就是慕天泽和慕玥都勃然变色:“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石七冷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我石七走南闯北,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打听不出来的!” 说完冲着沈佳言:“你不要以为哄住了几个孩子就天下太平了,我可告诉你,如今有我在,我会一直盯着你,是断断再不允许你欺负挫磨这几个孩子的!不然——” 沈佳言也恼了,冷笑道:“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有一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好不好的,后娘也是娘,如何管教他们,也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不知道这位大哥,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指责我?若真是想为他们打抱个不平,那就等他们认了你做爹再说吧!” 石七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子,才颓然的垂下了头,似乎深受了打击一般,勉强道:“沈,沈寡妇你说的是,是我逾矩了!叨扰了,告辞!” 说完,又抬头看了慕天泽三兄妹一眼,丢下一句话:“以后,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就到镇上来寻我!我绝对没有二话!” 说着伸手要去拍慕天泽的肩膀,被慕天泽警惕的退后一步躲开了。 石七似乎看上去还真有些难过了,偌大的汉子,叹了口气,冲着沈佳言抱了抱拳,扭身就往村口走。 他步子迈的又急又快,三两步就走到村口,然后拐个弯消失不见了。 沈佳言皱着眉头,看着石七消失的方向,心里越发疑惑了。 看石七这架势,是真心疼慕家三兄妹的。 她本来猜测,这石七是慕家三兄妹亲爹派来的人,可那石七却总是不透露身份,即使她话说到了那个份上,石七也没透漏半个字。 这让沈佳言又心生了疑惑,难道石七不是慕家兄妹亲爹那边的人?那他又是哪一路的神仙? 反正总不至于是失心疯了,突然看到个半大孩子,就一见投缘,非要认做自己的儿子的那种! 不过看起来这石七对慕家三兄妹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虽然对自己好像有不少的偏见和误会,可,关她屁事!没必要去费神解释,爱咋样咋样! 7017k 第173章 他们都明白的! 说实话,心里还有些小遗憾,本以为几天能将三兄妹交还到他们亲爹手里呢,如今看到,却是她想多了。 既然不是慕家三兄妹亲爹的手下,那她自然不能将三个孩子交出去,毕竟这三个孩子还是未成年,她再不喜欢带孩子,也不会将三个孩子丢给陌生人。 倒是慕天泽生怕沈佳言误会,见石七走远了,忙表态度和决心:“娘,你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走的!我们就跟着你,你就是我们的娘!任何人,就是我亲爹那边来人了,我们要不会要他的!” 沈佳言很想说,我谢谢你·mp3。 看着三个孩子紧张的模样,似乎生怕她将他们送出去了,眼神里带着惊恐和慌乱,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了。 冷冷的抿了一下唇,“废话那么多?你们真想走,也没那么容易的!让你亲爹拿银子钱赎你们才对!行了,也不知道你们亲爹如今在哪个旮旯里呢,说他做什么?我让马车拖回来的东西都归置好了没?” 说到正事,慕天泽一扫紧张和担忧,忙在前头引路;“我们已经都搬到到西厢房去了,只是娘你没回来,我们怕摆错了位置,所以还放着,等娘你发话,看要怎么归置?” 低情商,还没动呢! 高情商,怕犯错了,等您回来发话,我们才敢动! 沈佳言看了慕天泽一眼,进屋看了看,东西都放在一进门的屋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哪里像是没归置的样子? 也没什么需要沈佳言再动手的地方,也就将门关了出来。 沈佳言坐在凉床上,正色问慕天泽:“那个石七到底什么来头?你们真的之前不认识?他会不会是你爹之前认识的朋友?或者是你们亲爹那边派来的人?” 慕天泽皱皱眉头,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这个人我们从来没见过,也不是当初爹送我们回县城,身边一直照顾我们的那几个人。只是,我看这个石七,那身形,尤其是走路站立的姿势,倒是有几分眼熟,像是边疆将士惯有的——” 说到这里,慕天泽冷笑了一声:“若真是我们的亲生父亲派来的人,为何要藏头露尾,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也不肯说明真实身份?可见其中自有蹊跷!再说了,我爹都死了一年多了,他若真惦记我们,这近两年的时间,怎么就从未派人来寻找我们?就算如今真是我亲生父亲要寻找我们回去,想来也是别有用心。” “虽然不知道我亲生父亲到底是何等身份,可让我爹一个朝廷命官,替他抚养我们这些年,想来也是有些身份!我娘生育我们三个孩子,都不能有个名分,可见后宅也不太平!我们三个就算被认回去,上无亲娘看护,亲爹也指望不上,只怕没多久,我们三个小命没了!” “娘,你放心,如今我们兄妹三人早就看透了,也看明白了,这世上,唯有爹和您对我们最好!之前是我们糊涂不懂事,现在我们都明白过来了,绝对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就糊弄过去的!以后您就是我们唯一的长辈,唯一的亲人!” 一旁的慕玥和慕天润连忙点头附和。 沈佳言揉了揉额角,冷哼了一声:“你们记住慕破军这个爹对你们的好就是了!我一个后娘,不需要!以后这些话也不用说了!反正你们留下也好,要走也罢,都随你们!自己想清楚就行!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不要到时候扯到我头上,说是因为我这个后娘如何如何,我担当不起,也不想担当!记住了吗?” 慕天泽兄妹三人互相看了看,虽然还是有些小失落,沈佳言居然一点都不挽留他们。 可再看沈佳言揉额头皱眉的模样,立刻觉得,只怕她也是不想让他们离开的,只是嘴硬心软,怕坏了他们的前程,到时候他们怪罪她,所以才忍痛这样说的吧? 他们都明白的! 因此也不见委屈,反倒高高兴兴地答应:“娘,你放心!我们知道了!也都记住了!” 沈佳言觉得真是的三岁一代沟,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些孩子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也懒得去搞清楚。 摆摆手,示意他们忙自己的去。 三个孩子一哄而散,沈佳言才得空回屋记了一下帐,这开个炼制白砂糖的作坊所有的开支,都要记录清楚。 又算了一下手头的银钱,估算了一下还需要用的银钱后,发现就算一切都置办齐全,最后手头还能留下四五十两银子周转,倒是不愁到时候没钱收购甜菜了。 接下来几天,村里热火朝天,麦子割回来,还要脱粒,要晒干才能归仓。 麦秸秆也要捆起来,垒成麦草垛,这麦草也是宝,农家是一点都舍不得丢掉浪费的。 干的小麦秸秆易燃,抓一小捆缠成草把子,用来引火最好;冬天的时候,山上也没有青草吃了,农家人就会将这些麦秸秆切碎,拌上麦麸,是牛羊最爱的饲料。 更不用说冬天天冷,大部人家都是茅草屋顶,风吹日晒久了,就容易腐烂漏雨,所以需要换屋顶。 这茅草屋顶,有从山边割回来的茅草,也有稻草,那稻草不够的,就用这小麦秸秆编成草帘子,搭在屋顶上,上头再盖上茅草,冬日里能够保暖。 因此家家户户,只要家里有地的,这些小麦秸秆和干稻草,都是会捆扎整齐码放好,留作以后来用。 慕家的几亩地是租出去了的,她们家门口的晒谷场却很大,当初慕家老二也是花了大力气来整的,每一次收割麦子也好,稻谷也好,之前一段时间,趁着下雨后,晒谷场上的泥巴七八成干的时候,就用牛拖着石头碾子,将晒谷场仔仔细细的碾平。 碾完后,那晒谷场的地面又结实又光滑,等晒干后,用来晒各种粮食,再好不过了。 慕家没有粮食晒,这几年稻谷场都是隔壁孙家占用了,保持得也还算不错。 今年隔壁朱家早就提前过来打了招呼,要借她家晒谷场用用。 沈佳言也答应了,朱家前些日子就将晒谷场的地碾平了,小麦脱粒后,就平平整整的摊晒在场地上。 朱家的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上头绑着破布条子,分坐在晒谷场的周边,看到有鸟雀或者鸡鸭要来偷吃麦子,就会吆喝着拿着竹竿,将它们统统赶走。 7017k 第174章 咸蛋黄焗南瓜 慕天润每天早上穿着肚兜,也跟着朱家的孩子一样,拿着小竹竿帮着赶。 不过几天功夫,本来白白嫩嫩的一个白包子就晒成了一个荞麦包子。 不过乡下农家的孩子都是这样,没人管,一个个黑得跟泥鳅一样,皮实的很。 慕天润跟着朱家的孩子玩了几天,混熟了,倒是也不每天窝在院子里,只跟在慕玥和慕天润后头当小尾巴了。 而是吃了饭,碗筷一丢,就去寻朱家的小伙伴去了。 慕玥和慕天泽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看慕天润跟着出去玩了几天,除了晒黑了些,别的一点毛病没有,连说话都流利了许多,能说长长的句子了。 更不用说,他如今的身手灵活了好多,跑起来,连慕天泽短时间都抓不着他。 看他每天开开心心的,索性也就由着他去了。 小麦晒好,颗粒归仓后,朱家和李家都按照当时约定的,将租子给送了来。 新打下来的小麦,磨成面粉,虽然不是雪白,带着一点微黄,做馒头,做面条,都带着麦子特有的清香。 新蒸出锅的馒头,热气腾腾,喧软喷香,入口多咀嚼几下,还带着微微的甜,不用就着小菜,这样的馒头,就能吃下好几个。 面条也是筋道弹滑,西红柿这个时候已经有熟的了,煮上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上面撒上一点葱花,又酸又鲜,最开胃不过。 要么就是做烩面,拌面,一连吃了好几天,才换口味。 也就沈佳言才敢这么奢侈了,换做别家,人口太多,顶多也新麦下来,给家里老人或者小孩子做上一点,让他们尝尝鲜,大人还是二合面或者是黑面窝头凑合,能肚子不饿就极好了。 收完小麦,就要预备插秧了。 天刚蒙蒙亮,女人们就要去秧田里,将秧苗扯出来,一把一把的用稻草扎好。 天一亮,吃了早饭,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要下田。 插秧之前,要先打格子,一根棕麻线,缠在两根一尺来长,一头尖尖的木棍上,在田塍一头插一棍,展线至对面,再插另一棍,可布成一线。通常每隔三尺左右,布另一线。 插秧的人就站在这一条条线打成的格子里,只需要插好这一条格子。 打好格子后,男人会将女人扎好的秧把挑到田埂上,按照一定的距离抛秧把。 都是多年的庄稼人老把式,看一眼心里就知道,隔着多远抛一把秧把合适,一块水田,看大小,该抛多少秧苗,清清楚楚的。 秧把抛好后,家里男女老少就一人站好一条打好的格子,开始插秧。 这样三尺左右的一条格子,正正好能插六株,左右各两株,两脚之间两株,左手拿秧把,右手三根指头分出两三根秧苗的根部来,插入泥中,边插边退。 因为一人占一条格子,谁插的又快又好,一眼可见。 家里人手多,田地不多的,一两天就能全部插完,本来还是一片浑水的水田里,就横平竖直的插满了绿油油的秧苗。 插秧的时候,水田里不仅有蚂蟥,还有泥鳅和黄鳝。 那些半大的小子,插秧插不了多少,就呼朋唤友的,在田埂边看到有黄鳝洞,就挖黄鳝。 慕天泽这段时间没事,被李狗蛋喊着去挖黄鳝,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运气好的,挖出几条来,可以回家给家里加餐,打个牙祭。 也有把蛇洞当作黄鳝洞,然后掏出一条水蛇的。 庄户人家的孩子皮实,也不害怕,反倒是欢呼雀跃,一个个扑上去抓了水蛇,回家煮来吃。 慕天泽胳膊还没好全乎,也没有下地抓黄鳝的技术,不过他聪明啊,看了几次后,就自己折了小竹竿,找沈佳言要了一根缝衣针,烧红后,捏弯曲成鱼钩状,然后挖了几条蚯蚓串上。 在田埂上看到黄鳝洞,一般黄鳝打洞有两个,靠近水面一个,靠近岸边一个,将鱼钩和蚯蚓放在水面的洞口附近。 然后晃动着竹竿,吸引黄鳝出洞。 一天下来,慕天泽也能钓上三五条回家。 黄鳝可是大补,尤其是农家有一道菜,就是黄鳝炖黄瓜,要略微老一些的黄瓜,不要籽,不削皮,切成段。鳝鱼摔晕过去,然后剥洗干净,也切成段。 放姜蒜花椒粒爆香,再放入鳝鱼段翻炒一会,加入自家做的豆酱翻炒,然后倒入水煮上一会后,再放入切好的黄瓜段,煮上一刻钟左右出锅,撒上葱花,鲜香味美,鳝鱼肉质嫩滑,黄瓜吸收了鳝鱼的鲜美,入口一抿就化了。 香得不得了。 慕天泽兄妹三闻着那鳝鱼的香味,直吞口水。 还好沈佳言投桃报李,也不是白吃这鳝鱼的,给他们兄妹三做了鸡蛋羹,还做了一个咸蛋黄焗南瓜条,又做了一个素炒杂山菌,也是下了本钱了,家里的油都被霍霍光了。 吃得慕家三兄妹满嘴流油,开心得不得了。 就是隔壁朱家的孩子,闻着这味道,馋得受不了,跑到慕家院子门口往里头张望,问慕天润吃的什么这么香? 慕天润小嘴一汪油,一边抱着南瓜条啃,一边炫耀:“我娘做的咸蛋南瓜,敲好吃——” 朱家的孩子跟慕天润这几天关系不错,好说歹说,哄得慕天润给他尝一口。 慕天润极为舍不得的将手里剩下的半根南瓜条递过去,本来一根就不长,朱家的孩子一口下去,就没了。 慕天润楞了一会,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嗷一嗓子就哭出来,追着朱家的孩子,让他吐出来还给他。 朱家的孩子,撒腿就跑,哪里还会吐还给他? 慕天润委屈极了,瘪着嘴,吧嗒吧嗒就回院子找慕天泽告状:“大哥,隔壁五毛他把我的咸蛋南瓜条给吃完就跑了,你去帮我要回来,哇——” 慕天泽还没说话,慕玥就哼笑一声,拿手指头戳了一记慕天润的额头:“活该,谁让你得瑟爱现?再说了,就半根南瓜条,也值得你哭成这样?你也不想想,那五毛都吃到肚子里了,就算他吐出来还给你,你敢要?不嫌恶心?” 慕天润哭声嘎然而止,想了想,“脏,我不要了!” 又想了想,愤恨不平的道:“我不跟五毛好了!” 说完还发恨的,又往嘴巴里塞了一根南瓜条。 7017k 第175章 要出人命了! 没一会子,院子门敲响了,隔壁白氏一脸不好意思的走进来,一进院子也忍不住惊叹:“哎唷,你们家这是做什么了,怎么这么香?不是说做了个南瓜吗?怎么比肉还香?把我家五毛都馋哭了,回家嗷嗷喊着也要吃呢!” “我厚颜上门,寻你讨个做法,回去也给我家那几个天魔星尝尝——” 白氏也是个心疼孩子的,加上朱家的条件还算不错,一听说不过是南瓜,也就动了心思,想过来学一手。 沈佳言笑着迎了上去,“这不是我家老大今天钓了几条鳝鱼,说要给我补补身子,孩子们要守孝,只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我就琢磨出做两个新鲜菜,让孩子们也尝尝鲜。不敢给肉他们吃,就用咸蛋黄焗了个南瓜条,也没别的做法,就是要舍得放油罢了!我家油罐子,一个月的油,今天一天全折腾完了。” 说着将咸蛋黄焗南瓜条的做法跟白氏一说,这也没啥好隐瞒的。 白氏一听,就忍不住咂舌:“啧啧,这一个南瓜,倒要几个咸蛋和一斤油来配它!谁家吃得起这个,也就是你舍得,对孩子们大方了!难怪说好吃呢,我家可舍不起这么些,咸蛋黄也就罢了,这油可不行!一顿给霍霍了,这一个月咱们一家子老小可不能一点油水都不沾不是?” 说着就要告辞回家去。 沈佳言听了,倒是有几分尴尬了,因为这南瓜还是拿鸡蛋找白氏换的,本来白氏不要,说南瓜又不值钱,不过是她家吃的仔细,所以到现在还存了那么一两个,哪里值得用鸡蛋来换。 是沈佳言执意塞了两个鸡蛋,才将南瓜抱回家。 若是一般的吃食,这隔壁邻居孩子闻着味道都嗷嗷哭,白氏寻上门了,给一点拿回去让孩子尝尝也没啥。 可这道菜,虽然南瓜不值钱,那油和咸蛋黄却金贵。 白氏是个十分懂人情世故的人,这吃食金贵,真讨要了,沈佳言肯定会给,可他家用什么还这个人情? 因此就算再心疼孩子,也没张这个口。 沈佳言也是如此想,一般的吃食,做了给朱家送一点去不值什么,这道菜,慕家三兄妹都喜欢,毕竟油炸食品谁不爱呢?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就是她也忍不住吃了几根好吗? 她这道菜是做来谢慕天泽给她抓回来的黄鳝的,若是为了显自己大方,将本来谢谢慕天泽的东西,分给别人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也装糊涂,只字不提,将白氏送到了门口。 结果迎面就看到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往她家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 再定睛一看,这前头跑的那个,不是大壮是谁? 不过是收割小麦和插秧这段时日,本来在慕家恢复了几分气色,瘦得没那么夸张的人,如今几乎是骨瘦如柴,四肢就根瘦柴火棍似的,衣服空荡荡的吊在上头。 休息和裤腿都短了,露出的手腕和脚腕,细得几乎一碰就要折断的感觉。 脸色青黑,瘦得脱了相,脚步虚浮,眼看就要被后头的人赶上了,抬头看到了沈佳言在院子门口,不知道哪里来了精神和力气,几步冲到了沈佳言面前,一头栽倒在地:“婶子,救,救我——” 白氏被唬了一跳,拉着沈佳言后退了好几步:“这谁呀?” 就这么一会子,跟在大壮后头的人赶到了,正是大壮的亲爹、后娘,还有羊家另外一房的男人婆娘。 他们追到面前,大壮亲爹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看到大壮,抬脚就往他身上踹,一边踹还一边骂:“小兔崽子,长能耐了你!你再跑啊?除非你长了翅膀飞到天上去,不然,看劳资怎么收拾你——” 说着又踹了一脚。 大壮被踹了两脚,却连动都不动了。 吓得白氏忙拦道:“大壮他爹,别打了,要出人命了!这到底是你的骨肉,你咋下这样的狠手啊?” 一面又转过头,朝着自家院子喊:“当家的,快出来,要出人命了——” 朱家那边听到动静,哗啦啦的一下子出来了十好几口人,都扑上来,七手八脚的将大壮爹给拖开了。 沈佳言给后头出来的慕天泽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蹭着墙边一溜烟的跑去找里正了。 这边白氏还在劝大壮爹,沈佳言让慕玥给冲了一碗红糖水来,让朱家的人喂给大壮喝了。 一碗浓浓的糖水灌下去,又给大壮揉了半天胸口,大壮才出了一口长气,悠悠醒转过来。 醒来也不作声,只拿一双眼睛,哀哀的看着沈佳言。 沈佳言虽然同情大壮,可摸不清他们的来意之前,自然不会随便就表态。 那边白氏正问到底怎么了?大壮爹怎么看着倒像是要打死大壮? 一旁的大壮后娘,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抢在前头,巴拉巴拉一顿,大家才明白。 在大壮后娘的嘴里,是大壮在慕家帮忙这几天,也不知道慕家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怎么的,本来好好的一个老实头干活的孩子,居然学会了偷奸耍滑。 以前可以干一天活,如今干半天,就装晕倒。 而且饭量也大了,一顿要吃两个菜窝窝头,都还嫌不够。 他们家哪里养得起这样的大肚汉?活干得少还吃得多?因此就打骂了几句,这谁家的孩子不挨打挨骂的? 偏生大壮还跟他爹顶嘴,倒是怪罪起她这个后娘来,说不给他吃不给他穿,只偏疼后头的弟弟。 这也就罢了,掐千不该万不该,他提起了他亲娘,在家哭亲娘,说亲爹娶了后娘就成了后爹,要累死他,榨干了血肉喂后娘和两个弟弟,让亲娘睁开眼睛看看之类的话。 这可算是捅了大壮他爹的心肝五脏了。 大壮爹又不聋,外头村里人如何说他,他心里难道不知道?被外头人说也就罢了,怎么说这后头婆娘伺候他伺候的好,又给他生了两个胖小子,自然要偏着一点点。 被自己儿子这么指着鼻子骂,面上无光,自然受不了,恼羞成怒之下,就说没大壮这个儿子,要将他赶出去。 话赶话的,大壮也急了,怼着他亲爹的脸,说你不要我这个儿子,我还不想要你这个爹呢! 然后就跑出来了,隔壁羊家二房听着不像,出来看到大壮跑了,怕孩子寻短见,忙招呼大壮他爹和后娘一起追了上来。 这不就追到了慕家门口了么? 听了这话,谁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就是朱家老爹和老娘,看大壮那瘦得浑身皮包骨头,就剩下一口气的模样,也忍不住叹气,这大壮他爹着实狠心,这是想要了孩子的命啊! 7017k 第176章 说个清楚明白 尤其看大壮他爹,此刻还一脸愤怒,被朱家男人拦住了,还愤愤不平的跳脚,跟他们痛诉大壮如何不孝,这样不孝的小兔崽子,就是平日里打得少了之类的话。 朱家男人看大壮他爹跟看傻子一般,只觉得他脑子坏掉了吧?这可是亲儿子!不是外头捡来的野种!都打成这样了,还不依不饶? 更何况大壮这孩子,勤快肯干,那是村里人有目共睹的!才多大的孩子,地里的活计几乎能干一半! 后娶的那个婆娘,还有后头生的两个孩子,都几乎不下地,要不是大壮帮衬着,他一个人能干得了? 真是被后娶的这个婆娘迷昏头了吧? 只是到底这是羊家的家务事,这世道,就是做爹娘的真要打死自己的孩子,旁人也不好插手的。 朱家老爹开口劝了几句,都不敢提说这后娘不好,大壮亲爹耳根子软,被个女人糊弄得对亲儿子要打要杀,只说这大壮如今眼看就十二岁了,半大的小子,再养上两三年,就是大人了。 等成人后,给他娶个婆娘,家里不就是多两个壮劳力么?可以帮着他们养活下头两个小的了,也省事了不是? 何苦喊打喊杀的? 真将人打死了,那以后地里家里的活计谁帮着做?下头两个孩子还小,平日里被惯得也没见干活什么活,指望他们只怕是不成了。 让大壮爹细想想这个道理。 大壮爹倒是有些心动,毕竟这朱家老爹说的是大实话,都养活了大壮十几年了,最多等上三年,就是成人了,娶个婆娘回来,家里地里这些事情,就可以丢给他们夫妻,自己就可以享福了。 下头几个孩子,也都丢给大壮夫妻养活,反正这世道,做大哥的挣钱养活下头的弟弟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因此就流露出犹疑之色来,那嘴里的谩骂也就停了。 大壮后娘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大壮爹动心了,若是之前,这话也能打动她。 可这一段时日,她是看出来了,大壮的心就不在家里,不如以前听使唤,任劳任怨了。 反倒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若是再养上几年,大壮成人了,还要花钱给他娶婆娘,娶了婆娘不就有了助力?万一碰到个厉害的儿媳妇,天天在家跟她吵吵,又闹着分家怎么办? 或者都学大壮如今,偷懒耍滑怎么办? 不行!她可不吃这样的哑巴亏!几年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反正这羊家的东西,可都是她生的孩子的,这大壮休想花一个大子去! 当下就一拧大腿,眼泪花花就出来了:“当家的,你可别听外头人胡咧咧!你忘了,大壮这孩子,如今是什么德行?做大哥的,抢弟弟们嘴里的吃食!把弟弟们饿得哇哇哭,你都忘记了吗?有他在家里,二宝和三宝只怕饭都捞不上嘴!哪里还有以后?” “过两年,这大壮是养成人了,我生的两个小的,只怕都要饿死了!再说了,大壮如今只会偷奸耍滑,吃饭抢在前头,干活落在后头,哪里还指望的上他哟——” “反正这个家,有他没我们娘仨,有我们娘仨没他!当家的,你选吧!大不了,我带着二宝和三宝回娘家去,好歹娘家还有一口吃的呢!再不济,我找个不嫌弃我们娘仨的男人嫁了,也比在这里被大壮饿死我两个孩子的强啊——” 本来有些动摇的大壮他爹,听了后娘这话,立刻眉毛胡子都竖了起来:“你说的对!这个小畜生,留在家里,二宝三宝还小,要是他生了坏心,只怕二宝和三宝就可怜了!” 又要冲过去打大壮。 朱家的男人差点都没拦住。 一旁的白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眼睛看,这大壮他爹,真是裤裆管着脑袋,自家婆娘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也真是绝配了! 知道大壮后娘这么闹腾,必定是有其目的,不是白闹腾的。 也就直接问:“那你们打算咋办?大壮还小,没成人呢!依着你们这意思,是不要他了?还是咋滴?” 这话是问到点子上了,大壮爹和后娘互相看了看,还没说话呢。 里正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后头跟着慕天泽,还有听到消息,也赶来看热闹的一些村民。 里正正好听到了这句话,大壮家的地就在里正家的地隔壁,这几日大壮家爹娘闹腾做妖,都被里正看在了眼里,更何况羊家这事,村里谁不知道? 因此也不问来龙去脉,接口就道:“你们天天自家闹腾个没完也就算了,如今倒是做耗到外头来了!到底想要怎么样?今儿个当着大家伙的面,就说个清楚明白!不然好端端的一条人命,就要被你们折腾死了!” 大壮后娘张张嘴想说话,被里正一眼瞪过去:“家里男人都没说话,你一个女人家掺和什么?还以为这是你们羊家的热炕头呢?什么都你说了算?”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里,有人就忍不住讥笑出声,臊得大壮后娘一张脸通红,她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在羊家,她男人都听她的习惯了,倒是忘记了,在外头,可都是男人们说了算,容不得女人插话的。 因此只红涨着脸,躲到了自家男人后头,拧着男人的腰,让他说话。 大壮爹讷讷不成语,好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反正这样的小畜生,是不敢养在家里了!不然他弟弟都没命了!” 里正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大壮爹一眼,只觉得真是糊涂没得救了,羊家到底谁没命了,世人都看得出来,唯独他这个亲爹眼睛被女人裙子糊住了,觉得是他那个两个黑胖的小儿子受了罪。 也懒得多说,只问:“那你想咋办?把大壮现在分出去?还是?” 若是能将大壮这孩子分出去,虽然没了爹娘,可只怕还能有条活路,留在这个家里,只怕是真没活路了。 想起前些日子,大壮那孩子跑到自己家说的那番话,当初自己还不相信呢,这才过去多久,就都应验了,里正觉得脸有些疼。 怎么说也是眼皮子底下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真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后娘亲爹挫磨死,也是于心不忍的。 7017k 第177章 死契,卖不卖? 若是能给这孩子挣出一条活路来,也算是积德了不是。 大壮爹先前是一腔怒火,只想着将大壮这个小兔崽子,好生揍一顿。 至于揍一顿之后如何,真没想过。 此刻被里正这么问到脸上,一时傻眼了,只扭头看他婆娘。 这眉眼官司,都被村里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就有人小声骂道:“真不是个东西,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什么都听那恶毒婆娘的,那婆娘让你儿子去死,你也让?” 大壮后娘被大家盯着,尤其是眼神还都不善,她也有几分心虚气短了,本来按照她的想法,这大壮是万万留不得了,听说县城里有专门买人雇人去采石场干活的,那地方虽然苦点,累点,可是卖身的银子高。 而且听说人要是有个万一,还能给点烧埋银子。 若是将大壮送到采石场去,要么拿一笔卖身的银子,是死是活就看他的命了。 要么呢,大壮去采石场,那每个月的月钱,都给她自己拿捏着,有个万一,也能得烧埋银子,反正都不亏。 总比将这孩子留在家里吃白饭,将来娶妻生子花羊家的钱好。 不过她再不讲道理也知道,这点小心思可以在家里跟当家的说,反正当家的,只要两句好话,再扯上两个小儿子,就没有不答应的。 可当着外头这么些人讲,只怕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 因此眼珠子转了又转,终于憋出一个主意来,凑在大壮爹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 大壮爹连忙点头,扭头就跟里正道:“大壮这小畜生,我们是不敢留在家里了!他要死要活,以后都由他自己!只是,只是这养了他一场,也不能白养,他,他得出——” 一边说,一边看着身后面的女人:“起码出五两,不,不起码八两银子,就算是偿还了这十二年养他花用的银钱,以后,以后就一刀两断,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一说出口,一片哗然。 有那嘴快的忍不住惊呼:“什么?八两银子?开什么玩笑?” 也有人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要脸!当初大壮亲娘嫁过来的嫁妆可都被这后头婆娘给吞了!大壮从后娘进门,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更不用说,这些年,他下地干活,上山采山货,自己的嚼用都是他自己挣出来的,只怕还有多的呢!多狠的心,才能把这半大的孩子都赶出去,还反要这么多银子的?”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都纷纷点头称是。 大壮后娘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也就耍赖蛮横道:“这是我们羊家的事情,用得着你们说嘴?我们当家的好歹生养了他一场,这些年吃穿不要钱?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以后养老吗?给八两银子就不用他养老,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好吧?” 羊家二房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拉着大壮他爹道:“大哥,你这也太过了些吧?好歹大壮也是你的骨肉!你把他赶出去也就算了,怎么还要钱?他这么点孩子,去哪里弄这么大一笔钱去?倒不如各退一步,就算你们不想养大壮了,也别要钱了,等以后,他给你养老也行啊。” 大壮的爹正要说话,腰间一痛,立刻摇头道:“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万一大壮出事死在我前头,那我不是亏大了?” 这话都说的出口,羊家二房知道说不通了,摇摇头,走到一边去不管了。 里正看羊家这边,是铁了心,扭头去看大壮。 大壮喝了红糖水,又缓了这半日,也略微有了些精神。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壮他爹和后娘那边,他这边倒是无人注意。 趁着没人注意这边,他本要伸手去扯沈佳言的衣角,被一直盯着他的慕天泽上前一步挡住了,低声喝问:“你想干啥?” 大壮咬咬牙,哀求道:“我想求,求婶子能大发慈悲,买下我!我以后就是慕家的长工,将这条命卖给你们慕家,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好!只要,只要让我吃饱,不,让我吃半饱都行——” 沈佳言站在一旁,听了这话,看了大壮一眼,才问道:“今天这一场闹剧,是不是你设计的?” 大壮眼神飘忽,脸色发白,好半日,才点头:“我在家里活不下去了,再不想个法子,就是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我想活下去!我宁愿卖给你们家,给你们做牛做马都行,只不想做羊家的儿子了!” 这话说的凄凉又绝望。 就是对大壮一直没啥好脸色的慕天泽,听得也忍不住心头发凉。 大壮还在说:“我知道,我这是强求婶子了!可我是真的没法子了!求婶子发发慈悲,给我一条活路!我真的不想死——” 两颗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沈佳言,满满的都是哀求。 沈佳言想了想,若这是买下大壮倒也不是不可以,银子钱她有,而且这家里要开炼白砂糖的作坊,也需要请人手。 可若是买进来的人手,拿捏身契,倒是更可靠些。 更何况,还是救人一命呢。 只是,有些话要说在前头:“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卖给我家,那就是我家的下人,是奴婢!可不是像之前一样,能跟我们一个桌子吃饭,吃一样的东西!家里的事情你都要做,说不得还会挨打挨骂,最重要的是,你以后在村里,就低人一等,别人骂你是奴才,是下人,说不定还有更难听更难堪的事情,你确定你能接受?” 若是这大壮以为卖给他们家,还跟之前帮忙她怜悯一般,同桌吃饭,地位平等,那可就错了。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就怕大壮认不清楚自己的现实和地位,养大了他的心,到时候反而不好了。 还不如先说清楚明白,丑话说在前头的好。 毕竟以大壮的能力,想赚八两银子,天知道要多久。 大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懂!我已经都想过了!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吃饱饭就行!以后婶子家的事情,都归我做!我还能上山砍柴,还能采山货,我绝对不会吃白饭的!等再大些了,我还能种地,我什么都会,不会的也能去学!” 沈佳言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只要你想清楚了,不会后悔就行!” 说着,转身上前两步:“五两银子,死契!卖不卖?” 7017k 第178章 那我不买了 大壮爹娘那边,正被村里那些婆娘围着,个个都在说他们夫妻心狠,也有嘴快的,直接骂大壮后娘狠毒,容不下前头留下的孩子。 大壮后娘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被人指着鼻子骂哪里肯依,正跟那些婆娘脸红脖子粗的对骂呢。 旁边有人劝的,也有趁机跟着损人的,正闹得不可开交。 里正脑袋都快被这群婆娘给吵得炸开了,不耐烦到了极点,正要发火呢。 就听到了沈佳言这句话,本来头顶都气得要冒烟了,就犹如被浇了一瓢凉水,嗤一下子,那火全灭了。 忙一把拉住大壮他爹:“大壮他爹,你听到了没?” 大壮爹自然也是听到了,也傻了,主要是他没想到村里居然就有人出钱买他家那小畜生? 还是五两银子!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张嘴就要答应。 被扑过来的大壮后娘一把扯住了。 大壮后娘虽然一边跟那些婆娘对骂,可耳朵一直竖起,眼睛的余光也是看着大壮那边的。 她不傻,知道大壮前些日子在慕家帮忙,估计得了慕家的济,心里想着到慕家去呢。 不然这满村子,别的地方他不跑,里正家他都不去,端端正正的就往慕家门口跑过来,只怕是先求慕家人出面搭救他一把呢。 大壮后娘心里门清,一边骂大壮真是个白眼狼畜生,一边心里就算计着,本来是打算把大壮卖到采石场去的,可若是他真能装可怜,打动沈寡妇,让慕家收留他,自己那可就不客气了,得让沈寡妇好生出点血才好。 这沈寡妇家倒手转卖山菌子,可是赚了不少钱,听她在那里哭穷,什么最后随便处理了,也就回了本? 呸!打量大家都是傻子呢,肯定赚了不少!再不济,那不是还有县令大人和夫人赏赐的东西么?那也值老些钱了! 所以她才故意喊出八两银子的价钱来。 她可是算过了,这就算把大壮卖到采石场,卖个死契也不过三四两银子。 若是拿月钱,坐等收烧埋银子,也不过就四五两,可沈寡妇有钱,若是她心软,这八两银子她说不定能拿得出来,那岂不是赚了? 所以,别看她嘴上在吵架,可起码留了一半的心思在沈佳言和大壮这边。 看沈佳言跟大壮说了一会子话,就站了出来,她就知道,这事只怕是妥了。 正要高兴,眼看这八两银子就要到手了,结果她听到了什么?只肯出五两? 再看,自家当家的那模样,一看就是要答应,忙扑过来,把人给拦住了。 然后才冲着沈佳言一笑:“哎呀,我就知道,这沈寡妇你是个厚道人!你家里条件殷实,想来再多养活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么大的小子,可是能干不少事了,能下地干活,能上山砍柴,只五两银子,那可不行!八两!不,十两!起码十两我们才卖!” 要按大壮后娘来说,将大壮卖给沈佳言,自然比卖到采石场强。 到底在本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要是大壮在慕家得了什么好处,她还能想法子抠点到手里。 而且,都在一个村里,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或者地里有什么活,让当家的去叫他,他还能不来? 这不就是白得八两,不,十两银子,然后家里的活不少人干,还不用管一个人的嚼用吗? 旁边人听到大壮后娘这样狮子大开口,八两也就很吓人了,居然还敢开口要十两!她以为他家大壮是个金娃娃不成? 所有人都将眼神投向了沈佳言。 慕天泽兄妹听了大壮后娘的话,顿时沉下脸来,谁不知道这大壮后娘是蹬鼻子上脸,欺负人呢! 忍不住瞪了大壮一眼。 大壮脸色一白,他只想到后娘贪心无耻,没先到她居然这么贪心! 十两!谁家会花这么大一笔银子,买一个半大的小子回去? 紧张的几乎屏住了气息,也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听了大壮后娘的话,眼皮子都不眨,很干脆利落的道:“哦,那我不买了!你卖到别家去吧!” 大壮后娘傻眼了!啥意思?你还个价我都能当你是真要买。 我这才开口,你就说不买了,你耍人玩呢吧! 沈佳言转过身对着大壮道:“大壮,我本来也是看着你可怜,你又苦苦哀求我,我想着到底是一条人命,才打算咬牙凑出五两银子买下你,也当是给自己积福了!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这五两银子里,有我上山采摘山菌子辛辛苦苦一个大钱一个大钱攒出来的;也有我家老大胳膊断了,去县城担惊受怕死里逃生挣回来的!” “本来我家凑这五两银子出来,这下半年的日子都要勒紧裤带过了,可你这后娘,也忒贪得无厌了些,开口就加到了十两!十两银子,你知道是多少钱吗?县城里,十来岁手脚干净,家世清白,被人伢子调教了两三年,买回家直接能干活做饭洗衣服绣花的丫头,才不过五六两银子,十来岁的小子,半死不活,除了一点子力气,啥也不会,三四两银子顶天了!” “我家不是那有钱的大户人家,可买不起十两银子的下人!你也别怨婶子,婶子就算不为自己,这下头还有三个孩子呢!我总不能为了买下你,倾家荡产,房子地都卖了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音一落,村里的人都附和。 可不是,这谁家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花十两银子买人?十两银子,在这十里八乡,都能娶两三个婆娘回家了。 娶个婆娘回家,能帮着家里干活,还能生娃,买这个一个半大的小子,能干啥? 这样半大的小子,这个时候,这是上下不靠,吃得多,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干活又干不了多少,起码两三年的功夫,买回家还要贴钱养活,这哪里是买个下人回家,简直是买个花钱的祖宗回家呢。 血亏啊! 人家沈寡妇孤儿寡妇的,就算有县太爷和夫人赏赐的一些东西,可家里三个孩子,又没个男人,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没个固定进项,能掏五两银子出来,真的是心善了。 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心善吧?这不是敲诈吗? 7017k 第179章 卖身契 就是沈佳言不拒绝,她们都要提醒一番,这不是拿钱打水漂么? 因此一个个都点头:“说的是!沈寡妇,你能舍得出五两银子,就已经是难得的大善人,菩萨心肠了,偏生人家不要脸,还真以为他家这自己不要的孩子,是个金娃娃呢!” “可不是,按我说,就不该乱好心!他羊家的骨血,他羊家人都不管,你管什么?就算是大壮有个好歹,也怨不着你!要怨就怨他爹娘去!要不就怨他自己命苦!” “就是,这不要脸!是怎么说得出要十两银子的话来?” …… 七嘴八舌的,大壮的后娘再脸皮厚,也脸上做烧。 里正板着脸,看向大壮他爹:“我说大壮他爹,你到底是个男人,也别太窝囊了!今儿个这事,你就任由你婆娘做耗?” 大壮他爹听着周围人的话,只觉得丢人现眼,有心想跺脚拖着婆娘和小兔崽子回家去,免得被人说嘴,可到底惦记沈佳言方才说的那五两银子。 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叔啊,这不是家里穷,没法子么?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一家子都靠我一个人养活呢,娃他娘又有了身子不了下地,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也要她照看着,吃了上顿愁下顿呢!以前这小兔崽子干活卖力,倒是能帮些忙,如今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也不肯干活了,只装病装歪的!” “我们家里可养不起闲人!倒不如将他卖了,省了家里的嚼用,他自己也挣一条活路!” 想了想又道:“沈寡妇家比我家宽裕,卖给她家,都在一个村里,真有个什么,我这做爹的,还能有个照应!到底是为儿子,我也就替他考虑考虑,五两银子,只要五两银子,大壮就卖给慕家了!” 说着还看了大壮一眼,“大壮啊,你也别怪爹!是爹没本事,养不活你们了!不过爹也疼你,不会将你卖到那不知深浅的人家去,就把你卖给慕家,都在一个村子里,爹还能照看你——” 沈佳言冷笑一声:“你说卖,我说买了吗?怎么?真以为我求着你们卖不成?你们要卖,我还不买了!我有这钱,哪里买不来一个半大的伺候人的小子?绝对身家清白,还不用跟之前的家里牵扯不清,生死都拿捏在我手里!” 说着冲着里正道:“里正叔,这人我可不买了!五两银子我也不买了!这哪里是买了个下人小子回家,这是白替他们羊家养儿子呢!” 说着转身就要进院子。 大壮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大壮爹和后娘也愣住了,没想到沈佳言说不买就不买了。 顿时急眼了,不买怎么能行! 大壮后娘忙堆着笑拦住了沈佳言:“哎呀,沈寡妇,瞧你说的!是我们当家的不会说话,我们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这人你要买了去,死契,自然以后他生是慕家的下人,是死是活那都是你们说了算!” “而且,大壮这孩子,虽然看着瘦弱些,可勤快,身体底子好,只要给他吃饱,不出一个月,保证浑身都是力气,让他干啥都行!再说了,沈寡妇,你话都说出口了不是?五两银子,我们卖!我们真的卖!” 一面又推大壮他爹,拼命的给他使眼色。 大壮爹不甘不愿的开口:“五两银子,死契!我们保证以后不来找大壮!就是他死了,我们也不管!” 旁边的村民都皱起了眉头,这亲爹未免也太凉薄了吧? 沈佳言看大壮他爹和后娘是真急了,这才慢吞吞的道:“要我买可以,我只出四两银子。” 大壮后娘急了:“你开始不是说五两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沈佳言冷笑:“因为我觉得五两银子亏了!四两我就买,不然你们回家去吧!别挡在我家门口!” 大壮爹和后娘不甘不愿的到一旁低声商量去了。 沈佳言还扬声道:“不着急,一会子我心情不好,说不定四两银子都懒得出,只肯出三两了!” 这下大壮爹和他后娘再也不敢耽搁了,一迭声的喊着:“四两就四两!不能再少了!” 沈佳言这才冲着慕天泽道:“去写一式两份契书去,说羊家将其长子羊大壮,年十二岁,问一下大壮的生辰八字,都一一写上。再写明,因家况清贫,难以为继,故请中人说和,自愿将其卖与我慕家为奴,身价银四两。卖身之后,和羊家再无任何关系,任凭教训。倘若夜晚山水不测,各从天命。如有亲戚哄骗逃拦走失,要亲父寻还归主。两边情愿,各无悔,立此契永远存照。” 说着还冲里正道:“还得劳烦里正叔做个中保人,不然我可不敢买下大壮这孩子。” 里正见事已至此,这也是大壮求仁得仁求来的,再无二话,也就点头同意了。 旁边大壮爹和后娘还有些不太明白沈佳言方才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问了一圈,才有一个略微读过几天书的人解释,就是说大壮卖给了慕家,从此生死都任凭慕家,和羊家再无瓜葛了!若是大壮因为意外走夜路,或者落水跌倒遭遇不测,那是他命不好,和慕家无关!若是羊家人以后反悔,想哄骗大壮从慕家逃走的话,大壮亲爹得负责把大壮找回来还给慕家! 大壮爹一听,脸色就变了,倒是有了几分退意,嘀咕道:“这大壮跑了,还能赖我不成?怎么要我负责找回来?” 旁边就有人笑了:“这大壮去了慕家,估计能吃饱了,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跑?说不得就是你们这做爹娘的,见大壮日子好过了,又想将孩子骗出去卖了也说不准!毕竟这能卖一次,也能卖第二次不是?那慕家肯定不能吃这个哑巴亏不是?” 这话臊得大壮爹一张黢黑的脸都透出紫红色来。 嘴巴嗫嚅了几下,终究没再说话了。 那边慕天泽速度很快,将一式两份的契书写了出来,上头不仅有沈佳言说的这些话,还加了一句,若是羊家人卖了大壮之后寻上大壮,或者寻上慕家,再提任何要求,就得以百倍价钱赔偿卖身银给慕家。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灬鸢尾u同学的打赏和8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书友20170628130759463、nanasali、阿莉、missling培培、15985502093、a小幺、快乐同学的1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妙红9246、sambecky、cief同学的2张月票! 爱你们哟! 求助大家一个事,作者君最近焦头烂额,作者君的新房子借给亲戚住,然后他没告知作者君养了宠物猫和兔子,养了也就罢了,还不讲卫生,任由猫到处拉粑粑不清理。作者君收回房子的时候,那股子味道,真的差点没把作者送走!将家具和窗帘都拆了扔了,才发现地板上好几处都干了的猫屎,口香糖,还有不明物体!卫生做了三遍,屋子通风了两个月,还有味道。请问哪位知道能去除这猫屎味道的方法,跪求!作者君真的是没办法了! 7017k 第180章 签字画押 大壮后娘一听,脸都青了,只说这最后一条太过分了,被慕天泽轻轻巧巧一句话给挡了回去:“大壮卖给我家,是死契,知道什么是死契吗?就是他从此不是你羊家的人,而是一个没爹没娘,只有主子的下人了!他不能再姓羊,就连大壮这名字,只要我们家不允许,他都不能叫,只能叫我们给他取的名字!” “你们和他再无任何关系,既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还来寻他,寻我们慕家做甚?只要你们不来,不提要求,自然这一条就没有任何作用,除非你们心里有鬼,还打算以后寻上门来捞些好处!若是如此,这人我们就不买了!总不能让我家当出钱的冤大头吧?” 大壮后娘气得心里直骂娘!都到这一步了,还能不卖吗? 罢了罢了,这个便宜占不了就不占了!好歹能有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也就知足了。 因此冲大壮爹点点头,示意他签字画押。 大壮爹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良心未泯,最后一点慈父心爆发,签字画押前,想了想,走到大壮面前,伸手要摸大壮。 可他一伸手,大壮就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躲,眼神里都是害怕和警惕。 大壮爹顿时尴尬了,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默默地收回了,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句话来:“你,你以后听主家的话,好不好的,以后爹也照看不了你了!自己万事小心!你也别,别怨爹!爹,爹也是没法子!到底要顾着你下头两个弟弟呢!以后,以后要是你弟弟出息了,赚了钱,我,我就去赎你——” 大壮垂下眼睑,只咬着牙不说话。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他自己信不信,反正大壮和周围的村民是不信的,如今两个弟弟还小,就能卖了他,等以后弟弟长大了,谁还记得赎他? 大壮爹见大壮没反应,长叹了一口气,起来在里正的指导下,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沈佳言见他签了契约,这才进屋去,取了四两银子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银子是五两的银锭子,夹下来一块,剩下的那一大半银锭子,吸引了村民的眼神,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呢。 大壮后娘喜不自胜的一把抢过这块银锭子,迫不及待地放在嘴里咬了咬,看着银子上的牙印,这才美滋滋的将银子揣回了怀里。 那边里正自己拿了一份契书,另一份慕天泽已经麻利的收起来,折好,递给了沈佳言。 沈佳言接过看了一眼,上头里正还盖了里正的印,又将契书交给了慕天泽:“你收起来,明天去一趟镇上,去衙门入个档,也免得出妖蛾子!” 镇上有专门的这种契书入档的地方,入了档,这契就能换成官契,对羊家和大壮更有威慑力,也是警告羊家,大壮,还有这东光村的人,都别动歪心思的意思。 此间事了,大壮爹和后娘揣着四两银子,喜滋滋的回家去了,连多看大壮一眼都没有。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散去了。 隔壁朱家人也十分识趣,跟着大家伙一起走了。 慕家门口就只剩下沈佳言,慕家三兄妹,和大壮里正几个人。 里正也没多说,只叮嘱了大壮一句:“这是你自己求来的结果!是好是歹你也别怨别人!以后就听话,多干活!慕家人心善,总归有你一口饭吃饿不死你!你得记得慕家的恩德,可别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听到没有?” 大壮重重的点头,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再也忍不住,整个人就倒向了一边…… 等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院子里没一个人,只有大黑和小白守在一旁。 看到醒来,大黑和小白冲着屋里汪汪叫了两声,沈佳言几个人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慕玥在最后头,端着一碗浓浓的米汤递给了他。 大壮本来就腹中肠鸣如雷,饿极了,看到米汤,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一口下肚,一股熟悉的红糖甜味,就在舌尖上泛滥开来。 这是沈佳言特意叮嘱过了的,不知道大壮在家到底有没有吃东西,若是饿得狠了,倒是不敢直接给主食他吃,先让他喝点米汤,慢慢再添加才好。 又怕米汤能量不够,才在里头添加了两勺红糖,补充一下体力。 果然大壮一碗米汤下肚,肚子里暖融融的,没一会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也有力气翻身从凉床上下来,翻滚在地,什么话都不说,只冲着沈佳言砰砰砰的连磕几个头。 一把没拉住他,就看他磕得额头都青了,还破了皮,忙伸手将他拉起来,示意他坐在小板凳上,这才开口问道:“行了,现在你爹娘不在,这院子里也没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虽然沈佳言是出钱买下了大壮,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毕竟这也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大壮有几分强卖的意思。 人救下来了,这事情得说清楚吧?也是想看看大壮坦诚不坦诚。 大壮这才一脸愧疚之色的慢慢道来。 那日被后娘喊回家,路上,他知道回去后,恐怕就没了活路,思来想去,他跑去里正家,求里正帮忙。去镇上帮忙打听一下,问一下那个棺材铺的老板,能不能现在就收他做学徒,他可以多给老板当两年学徒,只求能离开羊家。 里正开始还劝大壮,说他想多了。架不住大壮给他磕头求了半日,又想着这是大壮亲娘给他留下的一条路,毕竟一番慈母心,也就心软了,跑去镇上去一打听才发现,棺材铺的老板得了急病,前些日子就去了。 他的后人将棺材铺子转卖,收拾金银细软回老家去了。 大壮的退路一下子就没有了!简直是失魂落魄!里正还替他爹娘说了几句好话,说什么虎毒不食子,再熬两年,等成年娶了媳妇就好了。 大壮却苦笑,说他只怕熬不过今年了。想了想,又求里正,若是他真活不下去了,可不可以将自己卖给别人当下人去? 还被里正呵斥了一番,说他胡说八道!又说即使家里揭不开锅,也不可能卖他这长孙,让他别瞎想。 7017k 第181章 能者多劳 大壮没法子,只得回家去,回家之前,跟里正说了一句,若是哪一天他活不下去了,真要卖给别人的时候,请里正帮忙说两句好话,给他一条活路,他一辈子记得里正的好。 里正没当回事,将他送回了家。 他回到羊家后,果然他后娘越发的看他不顺眼,偶尔他偷听到了,后娘跟他两个弟弟嘀咕,说过几日,将他卖到采石场去后,就给他们兄弟俩买肉吃。 大壮心里哇凉哇凉的。 再也不敢对这个家抱有任何的期望了。 可他也知道,他若是不想法子,就真的要被卖到采石场了。 他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笨法子,狠狠的激怒亲爹和后娘,让他们忍不住打自己,自己跑出来,让大家伙都看到,然后再求沈佳言买下他。 所以他为了积蓄力量,也为激怒后娘,只干半天的活,就装晕,要么就抢两个弟弟的吃食。 果不其然,后娘很快就忍不下去了,地里的活一干完,就唆使他爹打他。 他寻了个机会,就跑了出来,径直往慕家这边跑过来了,他怕要是中途多绕几个弯,自己的力气就支撑不到跑到慕家,恐怕就会被抓回去了。 沈佳言听了大壮这话,倒是老实,并没有太多隐瞒,这才略微放宽了心思。 看大壮诚惶诚恐的模样,知道他此刻心里也没底,害怕的很。 毕竟是个孩子,凭借着一腔孤勇,也是一口心气,见自己给卖了,此刻回过神来,心里也是害怕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奴仆等同于主家的一个物件,一件器具,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尤其是契书上也注明了,卖与慕家,就任凭慕家教训,生死不相干了,哪里能不怕? 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对你来说,卖成活契肯定好一些,将来还有自由的机会,只是你也知道你爹娘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卖成死契,大家都省得麻烦!” “至于你将来,若是你老实本分勤快,等你成年后,表现一直都不错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让你出赎买银子,把自己赎买出去,也能当个良民。” 这也是给大壮一个目标,只要老实本分,自家不会亏待他,以后也不会永远当下人,一辈子,乃至子孙后代都给人当奴仆。 大壮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我一定老实本分勤快!我什么都做!我——我不会说话,可,婶子,你,你们就瞧我以后的表现了!” 沈佳言点点头,也没有多说,只让大壮歇一会了去洗漱,又让慕天泽找一套干净的旧衣裳出来,让大壮给换上。 慕天泽答应了一声,挑了一套最旧的粗布衣裳给了大壮,又给他指点,在哪里洗漱,胰子放在那里,可以用哪些东西。 等大壮在洗漱的时候,慕天泽找上了沈佳言:“娘,这大壮要安排他住哪里?” 沈佳言想了想,她如今住的是正屋,一共三间,当中的堂屋一来是待客,二来门口还挂着县太爷赐的牌匾呢,左右两间,一间她住,一间放各种东西。 慕家三兄妹住的是东厢房,有慕玥一个女孩子,自然是不能让大壮跟他们住一起。 西厢房这边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是要用来炼糖的,那可是关键地方,也不能住人。 倒是灶屋和柴房隔壁还有一件小屋,平日里放些农具和暂时用不住的物件,收拾腾挪一下出来,可以住人。 也就将这屋子给了大壮住,又将屋里的农具和物件都收拾出来,放到柴房里。 没有床,也就两头用石头砖块磊高,然后寻了一块被换下来的门板铺上,就是一张床了。 天气热,将慕家三兄妹当初多余的被褥挪了一套出来,先让大壮用着。 至于别的,大壮只摆手,说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他在羊家,还是亲爹呢,后娘进门生了小弟弟后,他的被褥就被后娘找借口给拿走了,说是要紧着弟弟用。 他夏天就睡木板,冬天木板上铺两层稻草,然后有一床已经板结成块的破被絮给他。 哪里能用得上褥子和薄被子? 再者这新换上的衣裳,虽然是慕天泽挑出来的旧衣裳,可比起他身上已经短得露出手腕和脚脖子,到处是破洞的衣服来说,简直不要太好了,就连补丁都没几个呢! 他都有些舍不得穿,打算一会子将之前那件破旧不堪的衣裳洗洗,再找婶子借点针线,缝补一番,还能穿一段时日。 身上这一套,留着天气冷一些了再穿也不迟。 那边沈佳言想着,这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东西还真是有些不凑手。 别的不说,得寻个木匠,打一张床才是,或者直接就砌个炕?不然到了冬天,大雪封山,这屋里烧木柴取暖,万一门关严实了,那可就一觉不醒了。 索性直接先把炕给砌好了,冬天猫冬那才舒坦。 还有,这慕家兄妹三个,素来爱洁,就是她也说不出让慕天泽兄弟将他们的私人物品之类的跟大壮混用的话来。 就还得去买,或者让人打去,这又是一笔开支。 大壮现在穿的还是慕天泽匀出来的衣裳,之前那套做抹布都嫌不吸水。 可也不能给他现买现做新衣裳,估摸着得想法子,看是在村里找人换一套,还是去镇上那当铺里,去选一套便宜的旧衣裳去。 这多一口人可不是锅里多放一瓢水的事情,总不能真不拿人家当人看吧! 算来算去,只怕还非得去镇上一趟,才能置办周全,顺便将契书入官档。 沈佳言本来带着慕天泽一起去镇上,可想着如今家里可是多了个大壮,留下慕玥和慕天润姐弟的话不妥。 毕竟慕玥跟大壮年纪差不多大,就怕那起子小人拿这个来做文章,坏了慕玥的清白。 慕天泽聪明,看出来沈佳言有些纠结,立刻主动请命,他去镇上就行了,保管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慕天泽的能力,沈佳言还是相信的,让列了一张清单,到时候按照清单上需要的去采买也就是了,就连大壮的身契也给了慕天泽,让他一并办了。 沈佳言爽快的同意了,半点没迟疑。 慕天泽心里只觉得沈佳言对他信重无比,不禁油生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来,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将事情办得好好的,才对得起沈佳言。 沈佳言哪里是信重,而是一种能者多劳的想法,反正慕天泽能干,又急于表现,那就让他去吧!有人抢着干活还不好吗? 7017k 第182章 砌炕 第二天一早,慕天泽就揣着清单和银钱出发了。 沈佳言也没闲着,知道大壮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就问他有没有砌炕的师傅? 大壮想了想,倒是想起来,村里还真有一个老余头,年轻的时候服兵役,后来受伤瘸了腿回家乡,回乡后,因为受伤的缘故,到了下雨变天和冬天的时候难熬,回想在北疆睡的炕,在家琢磨,也给自家砌了炕,才能熬过冬天。 可是本地习惯,都是用火盆烤火,白天靠晒太阳和抖,到了晚上,床上多铺垫厚些稻草,将家里所有的被子都盖上,凑合凑合也就是了。 所以除了家里有老人,冬天不好抗过去的,家里孩子又孝顺的,才会请他帮着砌炕。大部人的家里是不用这个的,因为这太耗柴火了! 要知道为了保持温度,那一天到晚都要不停歇的往里头添柴火,柴火用量起码要比火盆取火多一倍。 那些家里劳力本来就不够的,哪里能弄这么多柴火?尤其是晚上烧炕最好是用硬柴,一般女人都没这个力气从山里拖出硬柴出来,而男人到了冬天大雪没封山之前也不能歇着,还有不少的活计要做,所以这炕在村里也就没普及开来。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大壮能知道,也是因为他去年冒雪进山,下山的时候冻倒在了路边,被出门搬柴火的老余头捡回去,在炕上躺了两个时辰才缓过来。 因此大壮自告奋勇地要带着沈佳言去寻老余头。 沈佳言知道大壮这是急于表现自己对这个家还是有用处的,自然是要鼓励一下的。 反正家里也无事,索性带着慕天润一起,跟在大壮后头,慢慢的往老余头家走。 慕家在村口,老余头家却在村尾,走过去要穿过整个村子。 本来昨日大壮被卖这件事,村里人回去昨晚都在说这个呢,今天一早还有人跑到羊家去问大壮后娘,是不是真将大壮卖给慕家当下人了? 此刻看到大壮换了一身干净,连补丁都没有多少的衣裳,整个人虽然还瘦得可怜,可看气色面容却精神了许多,都在心里暗叹,这才过了一夜,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可见这孩子在自己家里受了多少苦了。 有那八卦些的婆娘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大壮,慕家对他好不好?这是要到哪里去? 还有那些听了只言片语的小孩子,尤其是往日跟大壮关系还不错的几个,都凑了上来,拉着大壮悄悄问他,慕家有没有欺负他?尤其是慕天泽,要知道当初大壮可是欺负过他的,如今大壮卖给了慕家做下人,岂不是就是给慕天泽做下人? 那慕天泽不得往死里欺负他? 大壮听到昔日的小伙伴这么问,倒是脸上露出愧色来。 说来,当初他欺负慕天泽,虽然是慕天泽这人挺欠的,可并没有来惹他,说来也是他自己不对。 他本来也担心,被卖到慕家,会不会被慕天泽报复。 可从昨天到今天,虽然慕天泽看到他没个好脸色,却还真没报复欺辱他。 就连自己身上这衣裳,还是慕天泽给他的呢。 因此忙正色解释,说慕天泽没欺负他,还给他衣裳,以前都是他错了,其实慕天泽是个不错的人! 那些小伙伴听大壮这么说,再看大壮身上的衣裳,那可比往日强多了,也就信了七八成。 既然大壮没受欺负,他们也就放心了,又问大壮去哪里? 大壮说去找老余头去,这些孩子们本来就喜欢凑热闹,也就吆喝着,都在前头带路。 慕天润还从来没看到这么多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也想跟上去,又有些舍不得沈佳言。 被大壮看到了,一把抱住,跟着那些孩子哄笑着到前面去了。 剩下沈佳言,在后头慢慢跟着,几个无事的婆娘跟在一旁,都想打听打听慕家是怎么对待大壮的。 沈佳言又不是那做了好事还非要掖着藏着的人,也好让大家知道,她家并不是那黑心的主人家。 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那些婆娘们听了啧啧称奇。 要知道,村里好些家境不太好家里的孩子,恐怕还没这个待遇呢,有七八成新的衣裳穿,还有单独的一个小屋子住,虽然是木板搭起来的床,还有单独的被褥,这已经极为难得了。 尤其是听沈佳言说,怕冬天冷,还要去找老余头来砌炕,越发的羡慕起来。 这要不是舍不得自家孩子给人当奴才,跟自家再无关系,都恨不得将自家孩子卖到慕家去。 不过沈佳言也话里话外的暗示了,他家也没有余钱再买人了,先不说花出去买人的银子,就是买一个人进来,吃穿哪样不要钱?家里没点底子,实在是养不起! 一路说说笑笑的经过了羊家。 大约羊家是得到消息了,大门紧闭着。 大壮连看都没朝着羊家那边看一眼,只抱着慕天润跟其他孩子说着话,就这么走过去了。 过去没多久,就是老余头家。 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这么直奔老余头家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寻仇去的呢。 吓得老余头远远的看到了,连忙就将大门给关上了,躲在院子里还在琢磨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呢。 还是大壮敲门说明了来意,知道是生意上门了,老余头才敢把门打开。 因着老余头瘸了的缘故,当年带着抚恤银子回来,高价娶了个病秧子寡妇做婆娘,结果没过两年,这病秧子寡妇去了,钱也花光了,还没留下个一男半女。 老余头也死了心,就没再找,一个人住着这个小院子。 这院子虽然不大,也就三间正屋,旁边盖了两三间小屋,看着应该是灶屋和柴房。 听说沈佳言要砌炕,本来有些木讷的老余头来了精神,念叨起炕的好处来,什么冬天整个屋子里都是暖和的,一夜过去,早上起来就有热水用,做饭也方便之类的。 这些沈佳言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动这个心思。 倒是其他几个婆娘被说得有些动心了,问了老余头几句,又进去他家看了看炕的模样,都有些意动,想着是不是自家今年也跟着砌上一铺炕。 结果一问价格,都咂舌打消了这个主意。 7017k 第183章 恶人由我来做 一铺炕就要五十来个大钱,家里人口多的,一铺炕肯定睡不下,起码得砌两三铺,那就是一百五十个大钱,再加上柴火,那可真是又花钱又花人工。 有这些钱,都能多扯几尺棉布,买上两斤棉花,给家里老少做两件棉袄了。 沈佳言也看了看那老余头自己砌的炕,夏天天热,炕上铺着炕席,还有两三个炕柜,一张小炕桌子,看着就干净整齐。 老余头也在一旁说,这炕打好了,能用几十年呢,而且他这手艺,盘出来的炕,好着火、出烟灵、满面热、保恒温。 若是为了省柴火,还能在炕头那边,加上一个锅炉,做饭烧水什么的不耽误,炕也就热了。 这话说得那些婆娘们又有些动心,围着老余头咨询起来。 沈佳言见老余头几乎应付不过来,也就直接定了,让老余头明天去她家,给她家先盘上几铺炕试试。 老余头忙不迭地答应了。 沈佳言退了出来,外头院子里只剩下大壮陪着慕天润在玩,其他小孩子都散了。 三人慢慢的往家里走,路上遇到往日里跟大壮不对付的孩子,就冲着大壮做鬼脸,嘴里还喊着什么:奴才秧子,下贱坯子之类的。 沈佳言扭头去看大壮,大壮脸色有些发白,却装作没听到,只是少年人到底年轻气盛,那紧握的拳头说明了此刻大壮的愤怒。 沈佳言没有多说话,这一遭总归还是要经历的,就算此刻她帮忙呵斥了,可大壮总不能不出门吧? 只要在这个村子里,这些话总是要听到的。 大人们可能还好一些,知道大壮可怜,是迫不得已。 小孩子天真却残忍,他们不会体谅人,只会拿这个来戳人的心窝子。 人生在世,他既然选择了一些东西,那肯定就要放弃一些东西的,这个道理,从古至今都适用,大壮懂得越早,对他越好。 一路沉默着到了家,大壮就去劈柴去了,似乎要将今日隐忍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到劈柴上去。 慕玥看大壮这模样,问了两句慕天润,虽然慕天润描述得不算太清楚,可她也听明白了。 见大壮这样,一面觉得大壮有些矫情,一面又暗自庆幸。 多亏了后娘,不然他们兄妹当初走投无路之下,说不得也要自卖为奴为婢才能活下去呢。 到了晌午时分,慕天泽就回来了。 不仅办好了入档的事,还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他打听了一番,镇上的当铺会处理一些死当,里头有一些衣服什么的,成色不算太好,可架不住便宜的。 慕天泽索性一次性给大壮买了一套单衣换洗,又买了两套夹衣,最后还有一件棉袄,虽然略大些,还打着补丁,可摸起来还挺厚实的,也就一并都买了下来。 买得多,他还了价,最后五十来个大钱一起包圆了。 又在老郎中那里买了红枣和黄芪回来,让沈佳言每日里泡水喝,说对身体好。 这些衣服都是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带着一股陈腐味道,大壮却如获至宝。 有些味道怕什么,洗一洗晒一晒就好了,庄户人家谁能这么阔气,给家里孩子买这些衣裳? 要知道,他在羊家这么些年,可都没有这么多衣服。 冬天里,他也只有一件破得不能再破的棉袄,里头穿着单衣,每天都冻得瑟瑟发抖,手脚全是冻疮。 今年有了炕,又有了棉袄,一定能过一个再暖和不过的冬天了。 大壮感动不已的去洗这一堆衣服,慕天泽将入档盖了官府印鉴的契书给了沈佳言,看屋里无人,才小声的道,“娘,我多给了入档办事的人一百个大钱,让他将大壮的体貌特征一并记录入案,将来等他年纪大些,相貌变化了也不怕!根据这些体貌特征也能将人抓回来!” “我一会子还要去里正家去一趟,让里正将大壮的名字从羊家划去,改到慕家名下就下为奴。这样以后没有咱们同意,也无人能为他开具路引——” 沈佳言心里直呼了不得!慕天泽这小子简直是心眼子成精了!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居然想得这么多,不动声色的就将大壮为奴后,可能后悔逃跑的可能全部给掐死了! 有了官府入档,又直接断了他弄到路引的路,就算大壮将来有了异心想跑,这没有路引的人,私底出行超过百里,发现了就直接打八十大板。 而入了档的奴仆逃跑,一旦被抓,先是鞭打一百,然后再归还本家。 都是血肉身躯,又不是铁打的,这不管是八十大板还是鞭打一百,都承受不住啊。 不用想,慕天泽这小子,估计会瞅准机会,将这些告诉大壮的,务必会断绝大壮所有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在慕家。 这让沈佳言自愧不如。 她一个成年人,都做不到如此果断,如此的狠绝。 只是,慕天泽为何要跟自己说?他其实办了这些事情,也可以瞒着不告诉自己的,之前不是这样做的吗? 慕天泽看到沈佳言疑惑的眼神,坦坦荡荡的道:“我知道我这手段,也许娘觉得有些过了!可我们孤儿寡母的,家里没个成年的男人,不做得狠绝一些,震慑不住人。我是家里的男人,这些事情就由我来!以后这些恶人也由我来做!男人手段狠一点,别人只会说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若是落到女人头上,只怕就要说女人心狠手辣了!” “我也有私心,一来娘的名声不受影响,这样咱们家一直得县令大人的看重,日子好过些;二来,也让大家看看,慕家还有男丁在,不是没人了,也断容不得人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说到最后,到底还是年纪轻,心里没什么底气,那股气势一虚:“若,若是娘,娘你觉得我做不得不好,我,我下次——”整个人眼看着就低落了下去。 沈佳言确实没想到,慕天泽居然想了这么多。 也是第一次正视起来,慕家三兄妹去北疆失败回来后,跟之前比,确实有了不同。 尤其是慕天泽摔断了胳膊之后,态度就更不一样了。看他这说话行事,倒是将她也划入了亲近的圈子? 其实慕天泽这孩子,对原身虽然不好,可是对他两个弟弟妹妹,那真是一片真心,事事为他们考虑着想的。 只是他能入眼,能真心对待的太少,也就慕玥和慕天润,对除了弟妹之外的人,都是警惕算计居多。 可如今听他这话音,倒是自己也被维护考虑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慕天泽故意说出来讨好她的,还是真的这么想的。 不过都不重要!论迹不论心嘛! 不管慕天泽为何,可他做的这些事情,确实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大家好,这份善意倒是没必要拒绝。 反正她如今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态度!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书友20190610234833230同学的打赏! 感谢亲爱的pei、阿姐丫、納兰容若、窗外无雨、书友20180604164614978、黑羽蝴蝶、妙红9246同学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书友110328162423058、书友20200516045105421、墨洛九渊、ygong、誰讠叻嗳、wdf1966同学的1张月票! 今天去学校给娃拿成绩单,娃是晚上吃大餐,还是遭受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就在此一举了~~ 7017k 第184章 治百病 接下来不太忙的日子里,东光村的村民每天都能看到大壮的身影,不是在菜园子和地里忙活,就是上山砍柴回家。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大壮每天脸上都带着笑容,穿的衣服干净整齐,气色肉眼看到的越来越好,不过半个月功夫,就能看到大壮的脸上和身上都有了些肉,起码衣服穿在身上再不会空荡荡的看着可怕了。 如今村里谁不说大壮命好,遇到了慕家这样心善的主家。 更多的人则是背地里戳羊家的脊梁骨,说这亲爹还赶不上人家外人。 就连大壮的两个异母弟弟出门,也被村里的孩子嘲笑,说他们的亲娘心狠,又笑话他们是奴才的弟弟,将来也要给人做奴才。 大壮的两个弟弟被骂得哭唧唧回家,倒是闹得大壮后娘跟村里其他婆娘干了一仗,名声越发坏了,这是后话。 只说朱家,隔三差五的就看到沈佳言或者慕天泽去镇上,然后搬回来一些坛坛罐罐,这也就罢了。 没多久,居然又搬回来两个石头碾子。 开始还一喜,这石头碾子也要不便宜,村里好多人家都是两三家共用一个石头碾子,用来碾麦子和谷子。 朱家也是和别人共用的,就放在他们的老屋那边。 见了这慕家买了石头碾子,还想着等秋收谷子的时候,借来自家用一用。 结果走进了一看,这石头碾子跟他们碾谷子和麦子的可不一样,竖起来对着放的,下头一个大大的石盘,石头碾子就竖立在石盘之上,石碾上头有孔,可以插入木桩,到时候用牛拉动石头碾子,这两个石头碾子齿轮交错咬合,就能将中间的东西碾碎了。 这石头碾子就放在慕家的院子外头,这么大的物件,不仅吸引了朱家人,村里住得近的,还有小孩子都被吸引来围观,看稀奇。 男人们围着石头碾子转了几圈,也没看出来这个石头碾子能碾啥? 看到沈佳言出来,正要问她,倒是沈佳言先开口了,说想给这石头碾子上头搭一个茅草棚子,想请村里人帮着搭一个,出工钱,问谁能接这活。 朱家的男人最机灵,先站了出来,说包在他身上就行。 反正他家兄弟好几个,还不用去找别人。 沈佳言就问朱家的男人,可需要什么材料,大概要多少钱? 那边朱家男人看了看,拿步子测量了一下,就心里头有了数,只说材料什么的都交给他就是了,一并给办好了,不然沈佳言操半点心。 沈佳言也乐得如此,大致估算了一下价格,问一百个大钱能不能行。 朱家男人摆摆手,说八十个大钱就足够了,不过就是需要几根木头,去山里砍回来就是了。 至于茅草顶,去山边隔茅草回来晒干也行,先拿麦草和稻草搭上也行,并不费什么事。 沈佳言就拍板了八十个大钱,也不用管饭。 旁边说迟了一步的人,听说给八十个大钱,真是后悔不迭。 早知道沈佳言这么大方,他们应该先喊出来的。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若是以后沈佳言家再需要做点什么,他们一定跑在前头。 朱家兄弟都是壮汉,不吝啬力气,没几天,一个茅草棚子就在石碾上头搭建而成,有那做了屋顶多下来的几块板,朱家兄弟索性做了几张板凳,钉在了茅草棚子四边,这样也能有个歇脚落座的地方。 有了这个茅草棚,又有了板凳,村里的女人和孩子们倒是找到了夏日纳凉的好地方。 毕竟这是村口,村子中间风平浪静的时候,慕家这里都是微风习习,比村里要凉快许多。 有了茅草棚不用晒太阳,也不怕虫子,加上还有长条板凳,大家都爱跑到这棚子下头纳凉,顺便说闲话,做点针线活。 虽然没有桌子搁东西,可两个竖着的石碾子上方也是平平整整的,就跟两张小圆桌一样,一米来高,正适合放东西。 因此那装针线的筐子,什么鞋垫子,都放在上头。 还有那小孩子,觉得这石碾子好玩,成群结队的在上头爬来爬去。 慕天泽看着这架势,总是不放心,让慕玥还有慕天润轮班的在门口看着,那些小孩子爬就算了,那鼻涕什么的往上抹可不行,还有不讲究的,爬到石碾上去,就掏出小鸟来要尿一个的。 旁边的婆娘们看着只觉得习以为常,还是被慕玥看到了,连忙喊人。 不等慕天泽从院子里出来,刚好下山背着柴火走到家的大壮看到,眉头一皱,一把将那小孩给拎了下来,顺手拍了一下那小孩的屁股:“要尿尿到旁边去——” 那小屁孩也不恼,扭着屁股就往旁边跑,对着墙角一顿哗哗—— 倒是小屁孩的娘恼了,阴阳怪气的道:“我说大壮啊,你这给人做狗腿子,做奴才倒是做得很顺手啊!主人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跳出来了?真是白眼狼,忘了当初你饿得不行了,还吃了我给你的半个窝头呢!” 大壮脸色一白,想辩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讷讷的道:“婶子,这可是石碾子,可不能撒尿的——” 那妇人翻了个白眼:“小孩子家家的,他能懂什么?再说了,童子尿金贵,能治百病呢!就算是撒到这石碾子上了,又能怎么样?你不知道这男孩子家尿尿的时候不能受惊?要是吓坏了我家儿子,我可不依——” 大壮急了,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从院子里听到动静,赶出来的沈佳言冷笑道:“这位嫂子,童子尿这么金贵,能治百病,那你咋让你儿子撒在我家石碾子上?多浪费啊?你得赶快回家掏出锅碗瓢盆接上啊,一滴都别漏的好!然后一家子坐在一起喝,能治百病嘛!天天喝,顿顿喝,说不得能全家长命百岁得道升天呢!” “噗嗤——”旁边看热闹的婆娘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那妇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只拿手指头指着沈佳言,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沈佳言嗤笑:“我,我怎么了?我听说这世上只有狗才到一个新的没见过的地方,要撒尿占地盘的,没听说过人也这样的?嫂子,不是我说你,你家孩子这毛病可不小,要不先让他喝点自己的童子尿治治?不然如今还小,说出去还能厚着脸皮说孩子不懂事,等将来再大些了,再犯这毛病,可是要被人套麻袋的。” 7017k 第185章 纷纷卷起来 那妇人无话可说,也不好跟沈佳言翻脸,只得将气都撒在了大壮身上:“有奶就是娘的白眼狼!为了口吃的就给人当下人奴才的下流胚子!当初真不该给你半个窝头!难怪你爹娘都容不下你,要把你卖了呢!呸——” 大壮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也不敢还嘴。 后头跟着出来的慕天泽听不下去了,冷声道:“大壮,你说说,当初那半个窝头是怎么回事?真要是你欠人家的,我替你赔她家一个窝头!免得被人说嘴!” 大壮这才道来,原来还是前年大冬天的时候,这妇人月子还没做完,就要出来到河边洗衣裳尿布,恰逢看到大壮,知道他是吃不饱饭的,就掏出半个冻得硬梆梆的窝头给他。 要大壮吃了窝头后,就给她洗半个月的衣裳尿布。 大壮当时饿得很,也就答应了。 不仅给这妇人洗了半个月的衣裳尿布,后来还被这妇人经常以这个为借口,让大壮给她干活,不是从山上顺下来一捆柴火,就是让大壮帮着给菜园子扯草浇水…… 听了大壮的话,不说沈佳言,其他几个婆娘忍不住先啐道:“呸!不要脸的!怎么能让个童子身给你洗那月子里的衣裳和尿布?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要是老羊家婆娘知道了,非要撕烂她的脸不可——” “可不是,半个窝头,欺负人家孩子!真不是个东西!” “我一会子倒是要问一问她男人去,这让五家外姓带把的男丁给他婆娘洗月子里的衣裳,不知道他要脸不要?” …… 七嘴八舌的,说得那妇人再也呆不住了,拿袖子遮着脸跑了。 其他几个婆娘也不好意思呆了,打了招呼,拎着自己的东西和娃,也飞奔回家去了。 留下慕天泽瞪了大壮一眼:“当初欺负我的时候不是挺能的么?怎么在那个婆娘面前,就跟软面条似的?以后你记住了,你就算是下人,那也是我慕家的下人!要欺负挫磨你,那也只有我慕家人才可以!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你出去也是代表着我慕家的面子!被人欺负了,那就是打慕家的脸!听到没有?” 大壮楞了一点,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 慕天泽哼了一声,别扭的转身就进屋去了。 沈佳言看着两人这般模样,都觉得好笑,当初本是水火不容,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的,如今在一个屋檐下,倒是还算相安无事。 今天慕天泽说出这一番话来,也算是护犊子的意思了。 孩子之间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一贯是不管的,此刻也是如此。 摇摇头,笑着也跟着进了院子,如今家里多了大壮一人,大壮勤快,抢去了不少其他人的活。 倒是让其他三个孩子有了危机感,纷纷卷了起来。 慕玥厨艺越来越好了,也开始学着做针线,还求了隔壁的白氏,要跟着她学做衣服和绣花呢。 慕天泽如今已经全面负责了去镇上采买的事情,提前一天跟沈佳言列好了清单,第二天就会尽数买回来,而且还学会了还价。 至于慕天润,家里的鸡鸭鹅都归他管,每天放出去带回来,养得比谁都精心,没事就去挖蚯蚓,或者去菜园子抓虫子喂它们。 每次看到慕天润背着手在前头走,后头跟着鸡鸭鹅军团,虽然一共只有十来只,可也颇有气势。 家里的事情,基本用不上沈佳言操心了,她最近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回忆炼制白砂糖的步骤和把作坊搭建起来上。 慕天泽听沈佳言透露的口风,对于沈佳言要做什么,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虽然他想不太明白,为何后娘会这个技术,可他如今已经学会了不去多问了。 反而约上了李狗蛋又去了隔壁村,打听了隔壁村甜菜什么时候收,大约能有多少产量。 今年风调雨顺,隔壁村的甜菜大部分都是第二年,只有一小部分是今年刚种下来的,估摸着产量两千斤左右。 这些甜菜,村民们都拿来当菜吃,那菜叶子长得太快,吃不来,有的晒干做了咸菜,有点直接就掰了叶子煮来喂猪。 慕天泽问了一下他们这甜菜收回来后卖不卖,李狗蛋的姥爷就笑了,说这本来就是不值钱的菜叶菜根,只为了填饱肚子种的,若是能变卖出钱来,只怕大家都乐意卖呢。 慕天泽心中有了数,含糊的跟李狗蛋的姥爷暗示了两句,说将来说不定会有人买。 李狗蛋的姥爷人老成精,也挺李狗蛋说过他独自一人,带着东光村的山菌子去县城倒卖的事,知道慕天泽只怕说的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心里有了数,等慕天泽走了,特意将家人叫出来,让他们对地里的甜菜多照顾些,若是有空,多给甜菜施些肥也好。 慕天泽回家后,跟沈佳言提了一嘴,好让沈佳言心中有数。 沈佳言心里也算了一笔账,甜菜差不多两斤半出一斤糖,然后要出白砂糖的话,起码是六斤甜菜。 当然这是现代设备提炼,她这种土作坊,用料起码要增加一倍,一两千斤,听起来多,真炼制起来,也就够她这个小作坊折腾。 就是将隔壁村的甜菜都收购回来,起码能几百斤糖,这里头最多能炼制出一百斤上好的白砂糖。 不过也足够了,一个小作坊,这些糖如果真的能炼制出来,几百斤的糖也不算太起眼。 而现在市场上的黑糖差不多是45文一两,黄砂糖是比黑糖更高一级的,市面上能买到最好的黄砂糖,是八十文一两,若是按照这个来算,白砂糖面世,取个高雅一点的名字,专供富贵人家食用,卖个一百文一二十文一两没问题吧? 这么一算,一百斤左右的白砂糖,加上黄砂糖和黑糖,简直就是一笔横财。 越想心中越是火热,如今就等着十月份秋收之后,收获甜菜的时候,好大展身手了。 心中有了盼头,这日子过得也格外快些。 酷暑过去,秋天不紧不慢的就到了。 山顶上的树木叶子已经开始慢慢变黄了,白天有秋老虎,还热得不行,到了晚上,那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让人得裹着薄袄子才行。 地里的稻谷已经收割完了,地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枯黄的稻茬。 李家和朱家将一年里剩下的租子都交来了,如今这官府的税赋都收现银,不收粮食。 镇上又多了几个粮食铺子,收今年的新稻谷,价格却不算高,也是特意压价,知道庄户人家要卖了新稻谷换银子交税赋,就算价钱低些,也不得不卖呢。 7017k 第186章 收甜菜根 朱家和李家的租子当时约定好了都是粮食,加上如今慕家人多了一个,尤其是两个半大小子,放开来吃,那真是多少粮食都不够的。 所以沈佳言还找两家又多买了几百斤的谷子还有一些粗粮,一并折算了现钱。 李家和朱家感激的不行,这价格虽然是跟粮食铺子的价格差不多,可若是在粮食铺子卖粮食,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厚道一点的,一百斤粮食扣一留九,贪心一些的,能给你留八成半就不错了。 哪里像沈佳言这样,秤上面一点都不搞花头,再实在不过了。 两家人心存感激,尤其是全氏,有了沈佳言花钱买下他们家的粮食,损失就少了许多,加上那帮忙卖山菌子的事情,好歹堵住了妯娌的嘴,让她们能少将李狗蛋拉出来念叨几次了。 所以在听说沈佳言想要去她娘家那边,买下她娘家村里所有成熟的甜菜根的时候,先是一喜,马上又回过神来:“沈家妹子,你买这个做啥?你若是喜欢吃,我家种的也有,不够的话,我回娘家找我爹娘要点,又不值钱,不费什么事,哪里用得着花钱去买?你这不是寒碜我吗?” 沈佳言只得解释,说是有用,而且要的量大,全村的所有甜菜根她都要。 全氏虽然不知道沈佳言买这个做啥,而且还要这么多,可是听说都要,也忍不住欢喜。 毕竟她娘家种了不少这个,这个甜菜除了叶子高产,能让人不饿死外,还真没听说能卖钱。 别的不说,她娘家人口多,粮食不够吃,是村里种甜菜最多的人家,每年都是靠着甜菜叶子加上粗粮,煮成糊糊才能哄得一家子肚皮不饿。 那叶子不算,就那些甜菜根,好不好的,也有几百斤吧?那些甜菜根往年也是做菜吃了,若是能卖钱,不管多少,也能买点粮食回家吧? 更何况,若是她出面回去跟娘家人一说,再让娘家人出面,真要是将村里的甜菜根全部收走,那全村人岂不是都要领她娘家的情? 而娘家人也得领她的情?到时候她这个嫁出门的闺女,回娘家岂不是头昂得高高的? 这么一想,全氏哪里有不乐意的?太乐意了! 当即拍着胸口保证,一定给她办妥了。 全氏是个办事麻溜的人,决心一下,她就跟婆母交代一声了,收拾了几件衣裳,回娘家去办这事去了。 李狗蛋的奶奶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们家欠了慕家,尤其是沈佳言不少人情,如今能还上,哪里有不乐意的? 让全氏放心去,在娘家那边多呆些日子也没关系,最好是帮着沈佳言将那甜菜根都收回来了,跟着一起回来最好。 全氏连李狗蛋都没带,就急匆匆的回了娘家。 没过两天,李狗蛋的表哥,臭蛋就跑到东光村来报信,说是已经他大姑全氏,已经事情都办妥了,问沈佳言什么时候去他们村收甜菜根去。 沈佳言前几日已经去村里看过了,二年生的甜菜叶子现在已经枯萎了,正是收甜菜根的时候。 当即让臭蛋回去跟他村里的人说,让他们去地里将甜菜根刨出来,她明日就带着人上门去收。 臭蛋一听,喜上眉梢,他是听了自家大姑说了沈佳言的为人的,虽然是女流之辈,可一贯说话算话。 当即就要折返回家去告诉家里和村里这个好消息去。 不过走到门口,没忍住回头,有几分羞涩不好意思的问:“婶子,我,我能问一下,这甜菜根,你打算多少钱一斤收?” 沈佳言早就心里有数,听到臭蛋问,也就笑着道:“我们也是第一年收这个东西,心里着实也没底,就跟收山货一样吧,看品质说话。那甜菜根大,品相完好,没有破损的,两文钱一斤;品相不佳,瘦小,有破损的,可能就是一文钱一斤,或者不要。” “若是今年我们收购后,觉得你们村的甜菜根好,甜度高,明年看情况说不得会提高一点价格。” 臭蛋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他来之前,家里人其实就这个价格问题,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村里人最关心的也一直是这个。 他们在家猜测了好久,估摸着,这甜菜不值钱,除了他们村,别的村也种的少,虽然不知道沈佳言买来去做什么,可想来价格不会太高,顶天了一个大钱一斤了不起了。 可饶是这样,大家也高兴,全家今年估算了一下,估摸着有三四百斤,能卖三四百个大钱,粗粮也能买上百八十斤了。 没曾想,居然能卖两个大钱,这一下子就翻倍了呀! 臭蛋乐陶陶晕乎乎的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到了村里。 村里人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去年种得多,今年家里起码能收入几百斤的人家,都喜笑颜开;去年种得少,或者去年没种,今年才种上的人家,如丧考妣,感觉一下子亏了几个亿! 更有人已经在琢磨了,若是真的那沈佳言出这个价格来收,明年他们一定多种一些,不是说明年说不得还会涨价吗? 村里的人一夜都没睡好,有高兴的睡不着的,有怄得睡不着的。 反正第二天,全村人几乎人人都顶着黑眼圈出门,一边下地去挖甜菜根,一边时刻关注着,看沈佳言来没。 早饭过后没多久,沈佳言带着慕天泽和大壮一起来了。 先去了全家,全氏一直在等着沈佳言,远远的看到她就迎了上来,将人迎到了院子里。 全家的院子不算大,大约是人口太多缘故,除了正屋和东西厢房,还顺着厢房和墙根搭建了不少小屋子,院子里还晒着沾着泥土,刚从地里挖出来没多久的甜菜根。 几乎都没地方落脚了。 全氏的亲娘将人迎进了堂屋,又上了凉茶,嘴里还说着不好意思,说家里没什么好的,怠慢贵客了。 一面就让人将全老爷子喊回来。 等全老爷子回来的时候,村里听到消息的其他人也跟在后头一起挤进了全家本来就不大的院子。 七嘴八舌的就围着沈佳言问,什么时候开始收他们的甜菜根?是不是真的像臭蛋说的那样,品相好的2文钱,品相差的1文钱? 还有心眼多的问沈佳言,收他们的甜菜根是用来做啥的? 一时间屋子里闹哄哄的。 7017k 第187章 所有所思 还是全老爷子好言相劝,将人都给劝到了院子外头。 沈佳言在里头没出来,慕天泽带着大壮出来,跟大家又重申了一遍他们的要求,为了更直观一点,直接在全家院子里寻了两个甜菜根,跟大家说明,哪一种两文钱,哪一种是一文钱,自己对照就好了。 村里人看了看,心里就有了数,又听说现场就可以收,当场结清,一个个也顾不得问了,纷纷拔腿往家里跑。 有昨天就收回家的,现在急着回家拖来卖。 有还没收完的,现在就往地里去,恨不得立刻就全部抢收回来。 这边沈佳言这才跟全家借了张桌子,又借了他家的院子,暂时作为收购场所。 先称了全家的甜菜根,他们家昨天挖出来一半,今天在挖剩下的一半。 将院子里的甜菜根都分类称了,记好了数量,等剩下一半挖回来称重后再一起结算。 腿脚快麻利的人家,已经用箩筐抬着甜菜根来到全家门口了。 沈佳言跟全氏嘀咕了两句,全老爷子就叫回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帮着称重。 慕天泽记数,算账给钱。 大壮则是看着那些村民,让他们将称好的甜菜根倒到指定的地方,也看着别让人接近,顺手摸走了。 一时间村民来往络绎不绝,尤其是后来的,看到先卖的人,人人喜笑颜开,怀里揣着卖甜菜根的铜钱,越发心里火热起来。 一直忙到中午,全家的两个儿子顶不住,都换了一拨人了,眼看都要吃晌午饭了,那村民们还排着队不肯离去。 就怕等到下午,沈佳言说不收了,那找谁说理去? 没法子,全家做了午饭,只得轮换着吃饭休息。 沈佳言也随便扒拉了两口,就去替换慕天泽,毕竟这计数算账给钱的事情,还真没其他人能接手。 一直到了太阳快落山,这村里的甜菜根才被收得七七八八了。 就算有那么几家,因为家里劳力不足,又种得分散,实在没来得及收回来外,大家几乎都将自家的甜菜根卖空了。 这甜菜根作为菜,他们一来是腌来当咸菜吃,二来是晒干了吃,生吃的不多,因为这甜菜根虽然甜脆,可生吃带着一股这土腥味。 而且这个东西不如粮食饱肚子,能卖钱去买粮食回家,人人是都乐意的。 每一家多的卖了几百个,甚至快一吊钱了,少的也有几十上百文,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钱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有大方的人家,卖了钱,还打算去割上一条肥肉回家来,好打打牙祭,也补一补这秋收全家掉的膘。 整个村子里上空都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小孩子们欢呼雀跃,大人们脸上也是难得露出了笑容。 慕天泽除了中午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喝了一点水外,到现在才算空闲了下来。 人累了一天,脸色就有些难看,可看到眼前这一幕,似乎也被这快活感染到了,眼神里流露出若有所思来。 甜菜根虽然收购到手了,可这几千斤,一时也运不回去。 商量了一下,最后大壮主动说留在全家看着这甜菜根,沈佳言和慕天泽先回去,明儿个一早,从村里雇请牛车来拖。 全家这边也说帮忙在村里请牛车,明天一并给拖到东光村去。 全家这么热心,一来是真感激沈佳言,二来也是沈佳言会做人,借用了全家的地方,又吃了全家的饭,全家几个儿子轮换着帮忙,沈佳言本来要给工钱的,全家人哪里肯要?最后索性不管品相好坏,全家的甜菜根都是两文钱一斤不说,最后还凑整,多给了二十个大钱。 全家人得了这样的好处,哪有不尽心的? 沈佳言也就留下了大壮,带着慕天泽回了东光村。 这边牛车早就说定了,老杨头家有牛车,这农忙过后也闲下来了,去拖甜菜根可比载人去镇上划算,加上沈佳言还说了,雇他和他家的牛,过两天去帮着拉石碾,也给工钱呢,自然答应不迭。 第二日一早,老杨头就驾着车,带着慕天泽去了隔壁村,加上全家帮忙也找了两辆牛车,一气将甜菜根都给拖了回来。 甜菜根都被搬进了东厢房里,这东西要放在阴凉的地方能存放的时间长些,放在院子里,估计晒一天,都晒得蔫巴了。 沈佳言带着慕玥,大壮和慕天泽,在院子里对甜菜根进行最后的清洗修整。 要将甜菜根上的根须都给扯掉,上头带着的没有薅干净的叶子也要切掉,然后清洗干净。 外头茅草棚下的石碾已经安装好了,被慕玥先清洗了两遍,最后还烧了一大锅开水,再干净不过了。 这石头碾子要两头牛分开拉,除了老杨头家的牛,隔壁朱家的牛也被雇来,套上了套杆,开始试拉了一下。 满村的孩子大人,都跑来看热闹,可没见过这要用两头牛的石头碾子是怎么用的。 再者,沈佳言他们去隔壁村收甜菜根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人人都好奇,她们要用这个来做什么,如今听说这石头碾子要碾那甜菜根,谁不要看个稀奇? 等到老杨头赶着牛,试了一下没问题,大家翘首以盼,看着慕家人从院子里出来。 抬着一筐筐洗刷好的红彤彤的甜菜根,还有干净的大木桶,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沈佳言将甜菜根往两个石头碾子之间一番,老杨头一扬鞭子,两头牛慢慢的拉动套杆,石头碾子齿轮咬合转动,一股红色的汁水,顺着那石碾流了下来,汇入到下头的凹槽里。 凹槽下方,放着干净的大木桶,就看到那红色的甜菜根汁液涓涓都流进了大木桶。 等到汁液流进桶里一大半的时候,换上另外干净的木桶,大壮就拎着这甜菜根汁液进了院子里。 因为第一天要试验,沈佳言不敢碾磨出太多甜菜根汁液来,怕浪费,只磨出了两桶就收了手。 然后大门一关,任谁也不知道她要拿这甜菜根汁做什么了。 丢下村里那些人,抓心挠肺的想知道慕家人关着门到底在干什么。 院子里,灶屋里,两口大锅早就洗刷得干干净净,一点油气都没有。 甜菜根汁液倒入了大锅里,下头柴火烧得正旺,沈佳言拿着锅铲不时的搅拌着锅里的甜菜根汁液。 等到汁液开始起了泡泡之后,灶屋里就开始有了一点淡淡的甜香。 一直守在灶屋里的慕天泽虽然听沈佳言说了要炼糖,可心里着实没底,此刻闻到这淡淡的糖的味道,那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半截下来。 7017k 第188章 糖浆 这熬糖要一直有人看着,不仅要看着下头的火,还要注意上头的锅里的糖汁不能糊,过一会就要去搅拌。 等到大火烧开后,还要将里头的甜菜根渣滓什么的捞出来,用布过滤一遍,将里头的糖汁全部挤压出来,继续在锅里熬着。 沈佳言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些,可不时的要搅拌锅里,时间短还不要紧,时间一长,就有些吃不消了。 大壮从隔壁村回来后,才知道沈佳言买下甜菜根是要熬糖,西厢房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为了炼糖才置办的。 尤其是看着沈佳言这些步骤居然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和感动,没想到沈佳言居然这么信任他,这种事情都没有瞒着他。 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都记得沈佳言的大恩大德和信重。 他今日看到的这一切,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都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看到沈佳言累得额头冒出一层层的汗,脸色都开始发白,大壮忙上前接过了沈佳言手里的铲子。 方才沈佳言如何搅拌锅里,多长时间一次,他心里都默默地记住了,此刻接手,除了最开始有些不顺手,搅拌几下就找到了感觉,也就慢慢顺手起来。 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锅里的甜菜根汁液慢慢的就熬成了褐色的糖稀,满屋子都是甜甜的味道。 沈佳言拿一根干净的筷子,在锅里沾了一点糖稀,放到嘴里尝了一下,很甜,貌似比她在现代吃过的甘蔗红糖甜度略微高一些。 旁边的慕天泽他们,闻着甜香,就忍不住吞口水。 这个时候的人,就算是慕天泽他们,能吃到的糖也有限的很,尤其是落魄后,也就是最近沈佳言手头宽裕了,才会买点麻糖什么的放在家里。 之前的话,买上一两红糖,都要吃上好久。 因此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沈佳言和锅里,唯有慕天润一边吞口水,一边问沈佳言:“娘,好吃吗?甜不甜?” 沈佳言被逗笑了,示意他们都拿筷子蘸一点糖稀尝尝。 几个孩子踮着脚,拿筷子尖尖小心点蘸了一点,放入口里,一股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忍不住都笑眯了眼睛。 慕天泽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娘,咱们真的炼出糖来了?” 在慕天泽看来,这就已经很厉害了,这种糖稀到镇上卖去,也能卖不少钱呢! 谁能想到,那甜菜根居然能熬糖呢? 沈佳言摇摇头:“这才是第一步呢。” 说着,让大壮将糖浆舀出来放在桶里,要等它半结晶阶段形成了暗黑的颗粒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大壮小心翼翼地将糖浆舀出来,剩下的粘在锅铲和锅上头的糖稀,沈佳言索性留给几个孩子吃,拎着桶就进了西厢房。 几个孩子欢呼雀跃,就是慕天泽,也忍不住笑得露出了牙齿。 沈佳言在西厢房里守着那桶糖浆,观察它的变化。 等到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慕玥晚上做了馒头,配了绿豆水还有一碗咸菜,和一碗糖稀。 就看到他们也不吃咸菜,只拿馒头蘸着糖浆吃,吃得眉开眼笑,还极力推销给沈佳言,让她也尝尝,说甜丝丝的,特别好吃。 沈佳言颇为心动,忍不住也拿馒头掰开一块,沾着刚出锅没多久的糖浆,一入口,果然这喧软的馒头,配上鲜甜的糖浆,确实还挺不错。 可谓糖和碳水的天作之和!让人的肠胃和大脑都十分的满足! 也亏得这是古代,大家都偏瘦,沈佳言这具身体亏空又多,不用担心吃这个胖三斤。 吃完晚饭,沈佳言又一头钻进了西厢房,大壮本来想跟进去,被慕天泽一把拦住了。 他虽然不知道沈佳言在厢房里捣鼓什么,可用脚指头想,应该也和炼糖有关,说不得就是最关键核心的机密,他都不进去,怎么会让大壮进去? 大壮本是想跟着进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被慕天泽拦住,开始有些不明白,不过马上就领悟过来,忙缩回了脚,转身给慕玥帮忙洗碗去了。 熬了那么大一锅糖浆,就算是在灶屋里,也被风将甜味给吹到了隔壁。 朱家一家子坐在院子里吃晚饭,闻着那香香甜甜的味道,不说是小孩子了,就是大人都有些受不了。 朱大毛忍不住就想爬到院墙上探头看看慕家到底在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甜? 被白氏一巴掌拍老实了,警告几个孩子:“都给我老实些,不许爬墙头,也不许厚着脸皮去敲慕家的门!别仗着你那沈家婶子好脾性大方,就总是占人家的便宜!你们也年纪不小了,要知道些人情世故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就算你沈家婶子不会要求你们干啥,可你爹娘这张脸还要不要再村里混了?” 朱家老爷子听了大儿媳妇这话,十分满意的点头:“老大媳妇说的是!慕家已经给咱们家帮了不少忙了,再占这样的小便宜,不是欺负人么?你们都不许去!谁去打断谁的腿!听到没有?” 朱家老爷子在家中一贯说一不二,孙子辈听了这话,就算再馋,也只能点头称是。 有那几个小一点的,馋得瘪着嘴哭哭唧唧,被他们的娘哄着带到屋里去了。 剩下家里的几个男人坐在院子里,好半天,朱家老大才开口:“爹,隔壁雇咱们家的牛,说是一天给两文钱,还负责给牛割两筐青草——” 朱家老爷子瞪了朱家老大一眼;“乡里乡亲的,借咱们家的牛用几天,给割草喂饱就是了,怎么还能要钱?我今儿个也看了,咱们家那牛也没费啥力,哪里好意思还收钱?我也算过了,他们从隔壁村收回来的那些东西,估摸着也就两千多斤,今儿个不到一个小时,就磨了一百多斤,剩下的那些估摸着也用不了几天,没必要收钱。” “咱们本是隔壁邻居,就该关系亲密些!更不用说,以后说不得还有求着人家的时候,有来有往才是长处之道,你们别只看到眼前这几个大钱,就迷了眼了!还有,隔壁要是请人帮忙,你们兄弟一个个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都给我帮忙去,听到没有?” 朱家几兄弟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7017k 第189章 糖拌西红柿 沈佳言不知道隔壁朱家因为闻着她熬糖浆的味道,还有了这么一出。 因为天气热,等到天黑那糖浆都还没成半结晶状态,索性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去西厢房,发现桶里的糖浆终于半结晶,看得到暗黑色的颗粒后,沈佳言才将早就定做好的上宽下尖的漏斗状的瓦溜置于缸上,这瓦溜下有一小孔,早就用稻草塞住了。 将桶里的暗黑颗粒糖浆倒入瓦溜内,静待这好像黑沙一样的糖浆结晶结定后,才将下面小孔塞着的稻草给抽走。 然后用调配好的黄泥水淋下后,静置一夜。 这一夜,沈佳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囫囵睡去,等到被外头的公鸡打鸣吵醒,已经是天色发白了。 顾不得洗漱,胡乱裹好了外衣,就直奔西厢房而去。 紧张的心在看到瓦溜底部一层洁白如玉的糖霜后,彻底落回了实处。 再看下面的缸底,一层黑色渣滓,这是黄泥水将糖浆里的渣滓全部带走了。 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小铲子,将那层白色的糖霜铲出来,放在一旁铺好牛皮纸的簸箕上。 白色的糖霜约有五寸厚,下面一层就是黄褐色的砂糖,铲掉黄砂糖后,最下面一层,就是红褐色的黑砂糖了,这最次等级的黑砂糖,看颜色品相,比她在县城买的黑砂糖更好些。 将三样砂糖分别用小秤称重,记录在册,心里也有了数。 一百斤的甜菜根,能炼制六斤的白砂糖,十斤的黄砂糖,剩下的都是黑砂糖,也有十斤。 按照比例,两点五斤甜菜出一斤糖,六斤甜菜出一斤白糖,她这个古法的损耗还是多了些,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土法炼制嘛。 试验了这一次,沈佳言心里终于有了底,将炼制出来的糖都用牛皮纸包好,放在单独的木桶里,盖上了盖子,搬到了最里头一间放着。 又将那过滤出来的黑色渣滓合着昨天捞出来的甜菜根渣滓一起,让慕天泽和大壮一起埋带后头院子里去。 自己跟慕玥又继续埋头苦洗甜菜根,连慕天润也被叫来帮忙。 五个人洗到腰酸背痛腿抽筋,才将那些甜菜根洗干净了一半,而且这些甜菜根洗干净不说,还要仔细检查一番,若是有烂的地方,或者是有眼的地方,都要拿刀挖掉才行。 不过几个孩子都没叫苦,就连最小的慕天润,虽然速度慢,也仔仔细细的拿一小把稻草,认真的搓洗着。 更不用说其他几个大孩子了,大壮干活最利落,慕玥次之,就是慕天泽因为胳膊的原因,速度略微慢些,可也很努力了。 沈佳言也不是那心狠的,看着几个孩子这么勤快的样子,忍不住道:“等这几日忙过了,我给你们做白米糕吃!” 一听有白米糕,几个孩子互相看看,越来有了干劲,手里的动静都加快了些。 洗完那一半的甜菜,天都要黑了。 慕玥是女孩子,体力本就不如人,又不肯落人后,一直咬牙坚持着,等洗完后,她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一动,腰间的骨头就嘎嘎作响。 看她还强撑着打算去做饭,被沈佳言给赶到一边歇着去了。 她虽然是办了个家庭土作坊,除了她,个个都是孩子,要是在现代,这可就算是非法雇佣童工了,不过这个时空,这都算给家里帮忙呢。 不过她也不是那压榨童工的人,除了许诺的白米糕,看几个孩子都累惨了,她是唯一的成人,自然要撑住。 累了一天,得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上次在县城买的粉条,用热水泡发泡软,做了个鸡蛋粉条山杂菌煲,粉条透明,山杂菌清香,上面再卧上五个煎得金灿灿的荷包蛋,汤汁浓郁鲜美,撒上一点香葱末,真是神仙闻了都要动心。 天气越来越热,菜园子里的西红柿已经红了,挑选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洗干净,切成了一瓣一瓣的,摆在盘里,又从西厢房里舀出小半罐子如绵沙一样的白砂糖,细细的洒在了切好的西红柿上。 红的西红柿,白的糖,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又煮了几个咸鸭蛋,咸鸭蛋已经红油带沙,正是吃的时候,再腌一段时间就太咸了。 然后煮了一锅的二合米饭,前些天刚下来的新谷子打出来的米,清香软糯,米汤单独盛出来,放在一旁,饭后再喝上一碗温温的米汤,再舒服不过了。 几个孩子先是被糖拌西红柿给吸引住了,一人夹了一筷子,放入嘴里,西红柿微酸,沾上绵软细腻的白糖,那真是再妙不过了,又酸又甜的,让人本来蔫蔫的胃口一下子就打开了。 这道菜是沈佳言小时候常吃的夏季凉拌菜,每次吃到最后,西红柿汁和白糖溶化的水混合在一起,都要被她抢着喝掉,酸酸甜甜的,是小时候美好的回忆之一。 几乎没有小孩子不爱这个。 果然四个孩子吃完糖拌西红柿,都瞅准了那最后一点带着白糖的汤汁,只是到底大壮不敢开口,慕天泽他们心疼弟弟,最后便宜了慕天润。 慕天润小嘴吧嗒吧嗒的将汤汁倒入嘴里,还意犹未尽,伸出小舌头来舔了舔。 还好这只是开胃凉菜,让大家都胃口一开,剩下的那道杂菌粉条鸡蛋煲,得到了一致的好评,粉条吸收了鸡蛋和杂菌的鲜美,晶莹剔透,哧溜一下一根尽数吸入嘴里,带着浓浓的汤汁,又弹牙又美味。 一口菜下去,就能扒拉两三口米饭,吃到最后,捞完了粉条杂菌,每个人索性都舀了汤来拌饭吃,一锅焖米饭居然被五个人干光了。 一个个摸着圆溜溜的肚子,坐在凳子上都不想起来。 慕天润吃饱喝足,到底年纪太小了,忍不住就打起瞌睡来。 慕玥抱着他去里屋睡觉去,大壮收拾了碗筷去洗,剩下慕天泽和沈佳言对坐着。 沈佳言看慕天泽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慕天泽这才小声的问道:“娘,那西红柿上的白色的,绵软如沙的,是不是就是您炼制出来的糖?” 他吃第一口就感觉到惊艳,之前还没被赶出慕家的时候,市面上最好的黄砂糖他也是尝过的,虽然甜,可没有这样清甜,而且这白色绵糖色泽洁白如玉,甜度更高,还不腻不齁,实在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经历了山菌子一事后,慕天泽对这些事情十分的敏锐,立刻就想到了,若是这种白色绵糖拿出去卖,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一时间,慕天泽的心激动的都要快停止了!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灬鸢尾u、豆儿一得喂同学的打赏! 感谢亲爱的灬鸢尾u、蜗牛abby同学的3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零智商的猫猫、曲宁珍、贾夫人、柠檬刁谗同学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hongshenlin、书友160723130211640、sambecky、白鹭梅、coye、妙红9246、、微蓝218、wdf1966、云隆丰同学的1张月票! 7017k 第190章 突然就不那么感激了 沈佳言点点头。 慕天泽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呼吸了,只感觉到肺部窒息般的痛,才恍然回过神来,深吸了几口气,稳住了心神,吞了吞口水,声音干涩:“娘,这白色的糖从古至今,从未听过,更没有见过,您,您——” 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才飞快的道:“这事,如今除了咱们,没别的人知道,这糖您收好,暂时别拿出来,也别让人发现了!容,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咱们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沈佳言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慕天泽断然打断了:“娘,这事您得听我的!这东西虽好,可咱们护不住!得想个妥善的法子,不然就是怀璧其罪,只要动心了的人,都会朝咱们下手!” “咱们弱的弱,小的小,总共也才五个人,十双眼睛,哪里防备的过来?还有这糖您千万别拿出来了,也别给我们尝了!” 看慕天泽一脸紧张之色,满地的打转,看院子里哪里都觉得不安全,先紧张兮兮的跑到院子门口,看院子大门锁好了没有。 又围着院墙转了一圈,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还不放心,将大黑和小白唤过来,让门口蹲一条,还有一条守在院墙边。 安排好了这一切,才请沈佳言进了堂屋,正色道:“娘,这个白色的糖,是您知道方法炼制出来的,还是偶然?” 沈佳言沉默了一下,还没说话,慕天泽就点点头:“我明白了!”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扯掉了几根头发,才抬头:“还有其他的糖吗?正常点的?或者说普通些的?还是都是白色的糖?” 沈佳言被慕天泽转得脑壳晕,揉了揉额头:“黄砂糖和黑砂糖都有。”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我既然敢炼制出来,就已经想过了!这糖靠我们自然是留不住的,所以,等这一批甜菜根全部炼制完毕后,我会带着一部分先去县城,去求见县令夫人——” 慕天泽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了沈佳言的打算。 沉吟了一下才道:“这白糖的价值,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若是,若是县令夫人那边起了歹心,要独占这个法子,或者说,直接要强行抢过去,那怎么办?” 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毕竟他们孤儿寡母的,若县令夫人那边真要起了心,随便打发一点银子,将方子硬要过去,你还不能不给! 不然那破家的知府,灭门的知县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一县的父母官,要对付他们一家,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沈佳言也知道,这个可能不是没有,甚至几乎是一半对一半的可能。 可是,这白糖不是普通的货物,和盐铁一样,事关民生。 所以她不敢,也不能去找普通的商户合作,当然,她也不认识那些背后靠着莫大势力的商户。 她说能接触到的人中,唯有县令,已经是最优选择了。 沈佳言上次在县城,也不是白过几天,跟于柱子也侧面打听过一些消息,虽然她政治敏感度不算高,可也能猜得到,如今这位县令大人,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 按理来说,县令因为拍花子一案入了上面人的眼,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官员考核结果应该就能下来了,说不得就要高升了。 所以她当时还拜托了柱子,说若是县令大人要高升的话,一定要托人带信给她,她受了县令大人和夫人的大恩,怎么也要送一送他们,尽尽自己的心才好。 柱子当时爽快的答应了。 可到如今,也没有收到信,想来这县令大人高升一事有变。 若是这个时候,再添白糖这一样功绩,这位县令大人只要没那么傻,就能想法子宣扬出去,有了这个功绩,除非是皇帝不待见他,不然怎么都要入了皇帝的眼,高升指日可待了。 对于县令他们这种读书人,还是有着野望的读书人,升官可比发财的诱惑力大。 更何况,沈佳言打算的,可是不仅送一份功劳给他,还要将这炼制白砂糖的红利分一些给他,他既得名又得利,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留下把柄让人抓呢? 这县令大人,只要脑子清楚明白,不仅不会干出这样昏聩的事情,还要好生对待沈佳言,毕竟这可是他的贵人。 她也是在赌,若是此事能成,背靠这位县令大人,才会有好日子过呢。 这些打算,沈佳言本来没打算跟任何说,可是看着慕天泽焦虑担忧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毕竟慕天泽才是真正土生土产的土著居民,也读过书,那慕破军死之前是武馆,虽然回来的次数不多,可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官场之间的事情,肯定比自己要了解。 再说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两人商量着,总比一个人琢磨强些吧。 慕天泽听了沈佳言的话,大受震撼。 他从来没想到,沈佳言不声不响的,已经在背后默默地想了这么多,也做了这么多。 她做的这一切,为了过好日子,还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兄妹? 这么一想,慕天泽的眼眶一热,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充满了说不出的感激和濡慕。 湿漉漉的,看得沈佳言后背发麻,跳开了两步,嫌弃的看着慕天泽:“好端端的,你学什么不好,学慕玥之前那做派德行?再这样要哭不哭的,信不信我拿扫帚抽你?” 慕天泽:…… 突然就感觉不那么感激了呢! 本来激动感恩的心,被沈佳言这么一句话,给整得只剩下激动了,还是气得! 慕天泽撇过脸去,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去县城,我跟你一起去!若真有个什么,也有个照应的好!” 沈佳言表示不用,慕天泽执意要跟着,还故意的气沈佳言:“万一你被县令夫人扣押了,出了事,我在县城也能早点知道消息,到时候也好早点回来带着阿玥和阿润她们跑路——” 沈佳言气结,这小兔崽子,可见之前乖顺听话都是装的,这不就没同意他跟着一起去,居然就咒自己出事,还扬言要跑路!没良心!忒没良心了! 气呼呼的拿起扫帚就把慕天泽往外头赶:“滚滚滚,要去就去!你又不是没长腿,我还能拦着你咋滴?” 算是松了口。 慕天泽得了准信,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被沈佳言给赶了出来。 7017k 第191章 慕家这是要发财了? 出来看到大壮收拾完灶屋出来,招手示意他过来,叮嘱道:“今日家里能炼糖的事情,打死你也不能再外头透露半个字,不然——” 大壮打断了慕天泽的话:“你放心,婶子这么信重我,我自然什么都不会说的。” 还补充了一句:“这两日,家里最好别让人进来,免得被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慕天泽点点头,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看看此刻天还没黑,两人索性又将甜菜根搬出来继续在井边清洗。 直到月亮出来,难得的好月色,地上一片白,借着月光,摸着黑洗了两大筐子的甜菜根,几个人才洗漱了一番分头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慕家重复着,摸黑洗甜菜根,第二天早上请老杨头来讲甜菜榨汁,然后熬糖的步骤。 等到糖浆冷却出半结晶后,就是沈佳言一个人在西厢房操作了。 慕家兄妹和大壮都十分自觉,从来不进西厢房。 不仅如此,四个孩子也都不出门了,只关在院子里。 不管外头村里如何议论纷纷,只闭门不出。 就连李狗蛋跑来找慕天泽玩,都被拒绝了,闻着慕家院子里香甜的味道,李狗蛋馋啊。 好说歹说的想混进去,看看慕家到底在做什么好吃的,可一贯宽和的慕天泽,这次却严词拒绝了,只说家里有事,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寻他。 李狗蛋不死心,围着慕家的院墙转了好几次,还是怏怏然的回家去了。 村里人本以为李狗蛋能进去,打听点消息出来,可谁曾想,慕家连李狗蛋都不让进去。 越发的抓心挠肺。 又唆使全氏和白氏去慕家打听。 全氏和白氏都是聪明人,更不用说,全氏因为沈佳言收购她娘家那边的甜菜根,可是得到了娘家人的不少夸赞,就连平日里有几分嫌弃的嫂子,如今看着她都笑脸相迎。 这可都是托赖沈佳言,全氏又没有失心疯,干嘛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婆娘,得罪沈佳言去? 白氏也是如此,虽然心里也奇怪,可却还忍耐得住。 慕家这样关门谢客,天天在家捣鼓了十来天,那股子飘在他们屋顶上方和附近的甜香味才终于消失了。 隔壁朱家先是松了一大口气,这几天住得离他们最近的自己家,真是太惨了,天天闻着那股子勾人的香甜味道,吃啥啥不香,干啥都没心情。 一家子从上到下,从老到幼,一天不吞个几百次口水,那这一天算白过了。 大人还罢了,还能忍耐一二,几个小孩子,可真是馋坏了,一闻到那香味就哭要吃糖。 逼得朱家这几日没法子,做饭都放多多的花椒和辣椒,试图用这种食物的辛辣能冲掉几分那甜香。 结果一家子接连吃了十来天放了花椒和辣椒的菜,个个菊花火辣辣,茅房都蹲不出来,脸上都冲出来好几个大火泡,嘴里也生疮打泡,喝水都疼。 真是非人的折磨! 朱家人都打算着,这慕家要是再这么天天往外头飘甜香味,他们忍不得,只能,只能搬回原来的老宅子挤上几日了。 太凄惨了!谁像他们家一样,买了个新宅子没住多久,就被甜香给熏走的?说出去人家都不信啊! 那住得远些的略好一点,家里孩子也是闹腾个没完。 村里的孩子每天到了熬糖的时候,就成群结队的跑到慕家的院子外头围着,一个个都站着不动,鼻子不停的抽抽,一大群孩子都这样,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都中邪了呢! 如今慕家终于不冒甜香了,村里大人们都松了口气,小孩子却有几分舍不得。 沈佳言他们自然不知道,关着门的时候,村里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所有的甜菜根汁液都炼制成了糖,最后得白砂糖一百二十五斤,黄砂糖二百斤,黑砂糖二百余斤。 沈佳言提前预备的几口大缸里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看着那几口大缸里的糖,真是心潮澎湃,这可不是糖,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心情极好的沈佳言,将西厢房锁好后,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给老杨头和隔壁朱家结清用他们家牛的钱。 当初说了是每日供应两大筐子青草的,这不是太多人围观,所以一直闭门不出吗,还得补点青饲料的钱。 先去了老杨头家,除了工钱外,还另外给了一天两文钱的青饲料费,又谢过了老杨头。 老杨头本来嘴里说没事,有工钱拿,其实他就很满意了,可看到那饲料费也不好,那推拒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假意推攘了两句,就收下了。 朱家这边,沈佳言知道真要卖糖肯定瞒不住,毕竟那么些糖要搬运出去,加上天天这么折腾,隔壁闻着甜香味也要猜到几分。 也就包了半斤带着糊味的黑砂糖去了朱家。 这点子黑砂糖,是沈佳言最后一点,不够一锅了,让柱子来熬制的残次品,柱子没把握好时间,熬得久了些,带着些微的糊味,最后得了成品五六斤。 沈佳言是特意留着,打算给村里人走礼用,好给他们一个自己手艺欠佳,熬出来的糖都带着糊味,也不过如此的印象。 免得大家都盯着他们家!毕竟这发财,还是要悄悄的发才行! 到了朱家才发现,朱家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的幽怨,看得沈佳言背后毛毛的。 一问白氏才知道,顿时哭笑不得,忙将那包黑砂糖推给了白氏。 白氏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只觉得烫手,这半斤黑糖和太珍贵了,只不敢要。 还是沈佳言说这是她自己炼出来的,不值当什么,让白氏也尝尝。 白氏才迟疑着收下了,又小心翼翼地问,这几日在家做什么? 沈佳言指了指那包黑糖:“就是在折腾这个!当初我在娘家的时候,翻看家里的杂书,看到上头有记载如何炼糖的,当时只觉得好玩,记在了心里。” “这么些年都没想起来,这不是看到咱们村里种那个甜菜根,才依稀想起来了。嫂子你也知道我们家如今没什么进项营生,偏生又多了一口人,这不想法子挣点嚼用,日子实在是难过!何况之前我家老大可是跟着夫子读书的,因为他爹走了,倒是荒废了!我别的也不想,就想着再能供老大读书,将来能中个秀才什么的,也对得起他爹了!” “这才咬牙想着试上一试,若是老天保佑能炼成,能供着我家老大读书就行!没曾想老天开眼,许是怜惜我们孤儿寡母的,倒是让我试验成了。虽然比不得镇上县里卖的,倒也还能入口,嫂子不如尝尝?” 7017k 第192章 金山银山?刀山火海? 白氏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是没想到沈佳言居然还有这门手艺! 村里有宽裕的人家,会在过年的时候,生麦芽熬一点糖稀,做花生糖和米子糖。 这就已经是极难得了,而且就算熬糖稀,也熬得不多,让大家甜甜嘴,尝个味道也就行了。 从来没有听说过,用甜菜根还能熬糖的? 而且不是熬糖稀,而是熬糖!正儿八经的糖! 一时间,都不知道说啥好。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先是夸奖了沈佳言几句,然后在沈佳言的极力推荐下,进屋去泡了两碗糖水出来。 她没舍得放太多,甜甜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小心点喝了一口入喉,感觉甜丝丝的,虽然带着一股糊味,可是这放了一勺,可比往日里买的糖放一勺还甜一些。 顿时眼睛一亮,连声称赞不已。 朱家的小孩子闻着味道都从屋里跑出来,咬着指头流着口水直围着白氏,眼珠子盯着那两碗糖水都舍不得挪开。 沈佳言一笑,将手里的那碗糖水递到了白氏的小闺女的嘴边,“替婶子尝尝吧,看甜不甜?” 小闺女没抵挡得住诱惑,凑上去,喝了一口,甜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连连点头:“甜!” 其他几个孩子骚动起来,都直吞口水。 白氏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那一碗也递了出去,让他们分着喝去。 沈佳言也顺势将糖水也给了白氏的小闺女。 白氏还客套了两句,沈佳言摆摆手:“我家里还有,给你家闺女喝吧!” 白氏也就不推辞了,点点头,她小闺女才接过碗,笑眯眯的跑到一旁,和兄弟姐妹一起分享。 你一小口,我一小口,眉眼弯弯,看着就高兴。 白氏看着自家孩子馋嘴的模样,再看沈佳言,心情复杂。 几个月前,眼前这个人,还是村里大家都不怎么瞧得上的小寡妇,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人性子软弱,为三个继出子女掏心掏肺也没讨着好,自己还累得不成样子。 没曾想,经过拍花子时间后,倒是否极泰来,好事一桩接着一桩了。 如今这怕这满村里,也就她家日子过得红火,让人羡慕嫉妒了。 如今又能熬糖,这样品相的糖,在镇上可不便宜,五十个大钱一两呢。 朱家条件算不错了,婆婆也宽厚大方,她生下大毛这朱家长孙的时候,也就只买了二两红糖,给她补身子。 可沈佳言随手就能送给她家半斤!可值几百个大钱了。 那从隔壁村收回来的甜菜根可不少,估摸着两千斤,天知道熬了多少糖出来?好不好的,起码一两百斤有吧? 若是卖出去,那能赚多少银子?几十两?还是上百两? 白氏的脑子已经计算不出来了,只是知道,这估计是一笔她这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 心里五味杂陈,勉强冲着沈佳言一笑:“沈妹子,那你这些糖可是要拿去卖?这以后日子可就好过了,只怕以后咱们这东光村都没有比你们家更富裕的人家了!别说养活你们一家五口,供你们家老大读书了,就是打你们家老大那样大的银人都够了吧?” 说到最后,压抑不住的酸意流露了出来。 沈佳言摆摆手:“嫂子,那你可猜错了!我这些糖可不会拿去卖,而是要孝敬给县令夫人的!我家受了县令大人和夫人那样多的恩情,却一直没能偿还一二,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这好不容易折腾出一点好东西来,我们这样的人家那里配这些?” “跟嫂子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家小的小弱的弱,这生意我们家可护不住!还不如孝敬给县令夫人了,县令夫人念着我这一片虔心,多赏赐点东西给我,或者看我老实本分,每个月给点红利花花,我就知足了!断然是不敢借着做那发财的美梦的!” “前头那山菌子的事才过去多久?嫂子你忘记了,我们家可不敢忘记!要是再有个万一,那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呢!嫂子你说是不是?” 几句话,倒是让白氏那升起的嫉妒之心,消散了不少。 也颇有几分感同身受,可不是,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权没势的,就算是有发财的方子,都不敢用!不然惹上贵人老爷,人家动动手指头,自家说不得就家破人亡了。 倒还真不如沈佳言说的,将这东西孝敬给贵人官老爷,还能得点实惠。 想明白后,再看这糖,就不是金山银山,而是刀山火海了,拿着烫手了。 不过也更明白,这慕家只怕日子是要起来了,以后仰仗她们家的时候还在后头,此刻越发要结交讨好,可不能得罪了。 沈佳言见白氏的心态平稳了下来,这才说明她最后的来意,她明天就要带着慕天泽去县城,将糖给献出去。 家里只留下慕玥姐弟和大壮,自然不放心,就想请白氏明日晚上起,去给慕玥做几天伴。 白氏还有些犹豫,沈佳言就说,除了她,一会子还要去请全氏,到时候两人一起作伴,也有个说话的人。 白氏心中一动,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恐怕那全氏也会答应。 到时候慕家得了县令夫人的好,以沈佳言的为人,肯定会重谢全氏。 那她岂不是落后一步了?好歹她家可是慕家正儿八经的邻居呢,怎么能让全氏得了这个巧宗? 因此犹豫了一下,就满口答应了。 沈佳言见事情说妥,也就告辞而去。 白氏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子呆,将剩下的糖包起来,就匆匆往上房走,寻她的婆婆去拿主意去了。 沈佳言这边,也包了半斤糖,去寻了全氏,托她帮忙照看几日慕玥和慕天润。 全氏大大方方的收了糖,满口答应不提。 回到家,沈佳言就开始收拾行李,让慕天泽也赶紧收拾。 天气晚上凉意就上来了,就得做准备,不然赶上降雨降温,冻坏了可是大事。 这次去县城,两人商量着,只带了十斤的白糖,二十斤的黄砂糖,二十斤的黑糖看看形势和情况。 剩下的都被锁在西厢房里,门口的锁是从县城带回来的,牢固的很,倒是不怕被撬开。 大黑和小白已经能寻夜了,晚上在院子里,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能立刻扑过去。 再者还有大壮,又有全氏和白氏互相牵制,倒是真不怕。 7017k 第193章 梅花雪糖 不过,沈佳言还是觉得,这真要白糖生意做起来了,如果家里存储着大量的白糖,就凭他们几个人,真要有个什么,只怕要糟。 要是有机会,雇佣或者买下两个成年汉子帮着看守大门和西厢房才好。 可这也有一个问题,她是寡妇,家里都是孩子,若真雇佣成年汉子道家里,只怕要惹闲话。 不过这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如今先想着怎么把这白砂糖给推销出去吧。 慕天泽为了显示出这白砂糖的特殊,挖空心思给想出了一个新名字,为这白砂糖取名叫梅花雪糖,一下子逼格就上去了。 按照沈佳言的说法,就叫个白砂糖呗,要不就叫绵白糖,她之前在现代,不都这么叫的么? 突然搞这么高大上不接地气的名字,实在有些hold不住。 倒是慕天泽振振有词,说这梅花雪糖肯定是要卖给贵人有钱人的,那么俗气普通的名字,怎么能够得起大户人家的兴趣? 要会包装,得取个一听,就不平凡,就高高在上,就冰清玉洁,就高不可攀的名字!先把逼格提升起来,价格也就能提升起来了嘛。 沈佳言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慕天泽说得挺对,也就从善如流的同意了。 还顺便问慕天泽,要不要顺便给黄砂糖和黑糖也取个好听点的名字?都是一锅出来的,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慕天泽脸皮抽动了几下,想了想,给黄砂糖取名琥珀晶,黑糖,黑糖大家已经都习惯了,真换名字了,只怕大家还不认呢,也就算了。 于是,两人背着十斤的梅花雪糖和二十斤的琥珀晶,还有二十斤的黑糖,出发了。 出发前,沈佳言叮嘱慕玥和大壮,这几日少出门,就在家里。 别人来套话的话,一律就说不知道,只推给她和慕天泽就好了。 问他们俩去哪里了,就说去县城,有好东西要孝敬给县太爷夫人。 还有,白氏和全氏晚上来作陪,除了她们俩,别人都不许放进来,晚上睡觉也警醒些,不要睡得太沉了。 大黑和小白的吃食不要让白氏和全氏插手,两条狗虽然不会吃沈佳言和慕玥之外的人喂食的东西,可到底还是要防备一下。 慕玥和大壮知道事关重大,都认真的听进去,还做了保证。 沈佳言这才放心带着慕天泽出门。 到了镇上,秋收过去没多久,镇上那些先前离开的山货贩子,陆陆续续的又在往镇上来。 山货铺子虽然还没开门,可镇上的人都多了起来。 毕竟这镇上附近的人家,秋收刚过,手头有余粮余钱,自然就大方些,要到镇上来买些东西。 沈佳言和慕天泽本来担心会遇到石七,结果一直到坐上马车,也没见他的人影,才略微放下心来。 虽然他们如今没有和山货沾边,可想到石七那人,还是少见面的好。 毕竟背着几十斤的糖,虽然拿牛皮纸,还有干净的草帘子盖好了,可马车上人多眼杂,地方又小,万一被人发现,或者碰翻了,那可就亏大了。 索性两人就包了一辆马车,直往县城而去。 到了县城,轻车熟路的去了往日的客栈。 店小二和掌柜的见了两人,都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给安排好了上房,两人随便吃了点,洗漱了一下,就歇下了。 不然明日可没有精神头去见县令夫人不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来,沈佳言认真的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出门做客才穿的衣裳,头发也梳得像模像样,还插了两根银簪子,整个人焕然一新。 慕天泽一时都看愣住了。 在东光村的时候,沈佳言一贯都是灰扑扑的一身衣裳,头发也就是梳成一个髻挽在后头,从来没有这样细心打扮过。 今天身上的衣裳是细布的,一身的靛蓝,显得人精神不说,还衬得皮肤白皙。 加上这沈佳言一直吃老郎中开的药,又三天两头的打牙祭补一补身子,身上脸上都多了一些肉,没那么枯瘦了。 气色也好了很多,嘴唇也有了血色。 看上去倒是恢复了当初刚嫁进慕家时候的几分模样,只是比起之间,眉宇间多了之前没有的阔朗和坚毅。乍一看,跟县城街上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小媳妇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慕天泽才恍惚想起,其实沈佳言也才比他大七八岁而已,这个年龄的姑娘,要么说定了人家,等着嫁人;要么就是已经嫁人初为新妇,都是人生中最美最快活的时候。 可沈佳言,才十七八岁,就做了他们兄妹三人的后娘,又成了寡妇,如今还要努力养活拉扯他们长大,这是何等的不容易? 一时间,慕天泽真恨自己,若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再大一点,就能帮着分担一二,让她没那么辛苦了。 沈佳言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将十斤梅花雪糖和黄砂糖背上,就要去求见县令夫人。 至于慕天泽,也不能闲着,让他带上那剩下的黑糖和黄砂糖,去县城问问价格,问有没有人要。 不管怎么说,能卖出一点钱来,就算县令夫人那边不顺利,也不算白来,正好打听一下市场行情不是? 走之前,还给慕天泽留了几百个铜钱,怕他有需要花用的地方。 出门雇了马车,直接到了县衙后院。 门口看门的,还是那日送沈佳言出来的小子,见了沈佳言,先是一愣,见沈佳言一笑,才恍惚记起来。 沈佳言先塞给了那小子五个大钱,然后才说,在乡下得了一样好东西,想着大人和夫人的恩情,所以特意送来孝敬夫人,想让这小子帮忙进去送个口信去。 那小子是知道的,也听夫人身边的嬷嬷说过,好像大人和夫人都对这个小寡妇很是看重。 再一捏手里的铜钱,虽然少了点,不过他看着偏门,也少有这种得赏钱的机会,蚊子再小也是肉,也就答应往里头通传一声。 没过多久就颠颠的喘着气跑回来,让沈佳言跟着他进去,说今儿个算她运气好,夫人正得闲没事,说闷得慌,想找个人说话。 没想到沈佳言就来了,让进去陪着说会话呢。 这小子一边将人往二门带,一边叮嘱沈佳言规矩,心里还忍不住羡慕,一个乡下小寡妇,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夫人的青眼。 说是有好东西孝敬,这乡下能有什么好东西?估摸着也是从乡间地头弄些不值钱的玩意来哄夫人的,说的好听,也就是个打秋风的吧?不过命好罢了!今天陪夫人说说话,走之前,说不得又要得赏!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书友20220410101550651同学的打赏! 感谢亲爱的wws34同学的1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妙红9246同学的2张月票! 7017k 第194章 董嬷嬷 二门口,已经有个眼生的婆子在等着,见了沈佳言,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她衣着干净整齐,才露出一点矜持的笑容来,将人往里面带。 还是在花厅,上次县令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正等着呢。 见了沈佳言,倒是一愣,“沈娘子看着倒是比上次精神,气色也好了许多了?” 沈佳言冲着那嬷嬷行了个蹲礼才道:“都是托赖大人和夫人的关照,如今我们一家子吃穿不愁,日子过得顺心,自然精神就好了!” 那嬷嬷听了,忍不住就露出笑容来,示意沈佳言将背着的背篓放下给带她进来的那个嬷嬷,自己带她去见自家夫人去。 那个眼生的婆子听了这话,伸手就要来接沈佳言的背篓。 被沈佳言一闪身子躲开了,冲着贴身嬷嬷道:“嬷嬷,不是我不懂礼数,而是这背篓里的东西,要亲自呈给大人和夫人,所以——” 话只说了半截,那县令夫人的贴身嬷嬷就懂了。 这嬷嬷姓董,是县令夫人的奶嬷嬷,最是得县令夫人的看重,后院里差不多的事情,都是她做主。 因此狐疑的打量了一下沈佳言和那个背篓,心里有些打鼓,上次沈佳言送来的那些品相好的山菌子,夫人极为喜欢,送了一些回娘家,娘家那边还特地来信夸了夫人几句呢。 莫非这次沈佳言又在山里寻摸到什么好东西了?是好药材?还是人参?灵芝? 犹豫了一下,董嬷嬷挥手示意那个眼生动婆子退了出去,才看向沈佳言:“沈娘子,按照规矩,这背篓里的东西,得让老奴检查检查,不然外头来的东西,可是不能呈到主子面前的。” 沈佳言见屋里没外人,上次来就看得出来这嬷嬷是县令夫人的心腹,也不瞒她,示意董嬷嬷走进了,然后才揭开背篓上的草帘子,露出一个平口的陶罐来,这罐子口用牛皮纸封着,揭开牛皮纸,就看到里头满满的一罐子雪白盐粒一样的东西。 顿时眼前一亮。 要知道如今世人吃的盐巴,普通百姓都是那种大颗粒的盐巴,回家后,要自己锤碎了使用,多了还带着一点苦味。 唯有官宦人家,才有钱用得起洁白的盐粒,价格不菲。 就是他们这府里,虽然大人是县令,夫人私房丰厚,也少见到这样雪白细腻的盐。 倒是一挑眉毛,这乡下妇人是从哪里弄来的盐?要知道,这盐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都有官府把控!这种盐连她都没见过,莫非是私盐不成? 这把私盐送到县令的后院来,这是什么操作? 董嬷嬷一时也看不懂了,只瞠目结舌的问:“沈,沈娘子,这,这是?” 居然都有些结巴了。 沈佳言没想到董嬷嬷是怀疑她买私盐了,还以为董嬷嬷是个识货的人,被她这白砂糖,呃,不,梅花雪糖给惊艳住了。 挺了挺胸膛,故作淡定的道:“嬷嬷是识货之人,想来是认出来,我这梅花雪糖——” “你这私盐——” 两人一同开口,又一起闭上了嘴。 沉默了一会后,两人的声音又同时响起:“私盐?” “梅花雪糖?” 屋子里又再度沉默了…… 好一会子后,董嬷嬷才弄清楚,原来这罐子里装的可不是私盐,而是眼前这个乡下寡妇自己炼制出来的梅花雪糖! 董嬷嬷也算见多识广之人,见过黄砂糖,见过黑糖,可还真没见过这样洁白如雪的白糖。 尤其这名字也妙!梅花雪糖!可不就是如同梅花雪一般吗? 只是到底还有些猜疑,不怪她多想,不过是一个乡下的小寡妇,是如何能炼制出这样上等的糖来? 再者这是入口之物,没经过验证,怎么也不能送到主子面前不是? 沈佳言看出来董嬷嬷的顾虑,一笑,问董嬷嬷借一只干净的调羹来用。 董嬷嬷出了花厅,在门口唤来一个小丫头,吩咐了一句,没一会子,就送来两只干净的调羹。 沈佳言拿了一只,在罐子里舀了一点白砂糖,放入自己的口中,一股子清甜在口中弥漫开来。 略微等了一会,董嬷嬷见沈佳言面色无事,才自己也拿调羹舀了一点糖,只拿舌尖轻舔了一下,从来没有过的清甜就在舌尖泛滥了。 忍不住又舔了两口,满口甜香,这糖又细腻又绵软,入口即化,甜滋滋的,没有任何的杂味。 比府里用的上用的黄砂糖要好上好几倍。 以她的城府,也控制不住脸上的惊叹和喜色,匆忙的放下了调羹,告了个罪,就往正屋奔去。 没一会子,就急匆匆的又跑回来,示意沈佳言将那罐子糖和背篓都带上,跟在她后头,往正屋而去。 这正屋阔朗,门口有两个小丫头见到董嬷嬷和沈佳言,就低头打起了帘子。 沈佳言跟在后头进了屋里,只看到屋子里的摆设虽然她基本都不认识,可也看得出来都不是寻常物。 县令夫人在正屋隔壁的偏房,正端着茶,眉宇间本来有几分愁思。 见沈佳言进来就要给她行礼,忙让董嬷嬷拦住了,又让坐下说话,还让上茶和点心。 等沈佳言坐下后,才笑着寒暄了几句,先问了身体,又问了家里孩子可好?可有什么烦难之处? 态度比起上次来,更添和气。 沈佳言微微一笑,将县令夫人的话都回答了,又奉承了几句,哄得县令夫人心里熨帖,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了,这才说正事。 将那罐子梅花雪糖先奉上,又从背篓里掏出来一个罐子来,这罐子里装的是黄砂糖,也打开放在了县令夫人面前。 “夫人,这是民妇侥幸得了一个炼糖的方子后,这几个月炼制出来的成果,民妇一家不敢独享,所以特意挑了其中最好的两样来,孝敬给大人和夫人——” 有董嬷嬷提前打招呼,县令夫人真见了那梅花雪糖,虽然心中惊涛骇浪,可脸上还稳得住。 听了沈佳言这话,好不容易从那梅花雪糖上移开了眼神,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亲近和满意:“难为你事事都想着我和大人!倒是领了你这份心了!” 7017k 第195章 大贵人 “这梅花雪糖看着就洁白可爱,嬷嬷,拿白水冲一盏来我尝尝。” 董嬷嬷听了,忙净手,又拿水冲洗了杯子后,拿干净的调羹就舀了一大勺,要往一个小白瓷盏里放。 被沈佳言拦住了:“嬷嬷,这梅花雪糖比寻常糖要甜上几分,这么一大勺冲水,只怕太过甜腻了!” 董嬷嬷犹豫了一下,倒回去三分之一,才用温水冲了大半盏,只略微搅拌了两下,那梅花雪糖就消融在白水中,一股甜丝丝的味道顺着水气往上,盈满了鼻间。 坐在一旁的县令夫人都闻到了,接过这盏糖水,闻了闻,小抿了一口后,眉头微微一皱。 董嬷嬷心都提起来了,忙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县令夫人咽下了那口糖水,才道:“果然是太甜了,再兑些温水才好。” 又兑了一盏水,县令夫人这才又抿了一口,露出满意的微笑来,点了点头:“甚好!甚妙!这名字取得也好,梅花雪糖!可不是如梅花雪一般洁白么?又如同梅花雪一样,入水消融,再也不见——” 沈佳言点头附和:“可不是,按照民妇的意思,本打算叫白糖的!可我家老大,认得几个字,又得了夫人上次赏赐的几本书后,学问比之前好多了,倒是想出这么个名字来,说是才和这糖相配呢!” 县令夫人眉头一挑,没想到这名字倒是慕家那个孩子想出来的?倒是有几分意思。 再回味一下沈佳言说的这话,更有意思了! 她不是董嬷嬷这样只知道后院的人,因着县令的关系,也知道些外头的事情。 亲口品尝到了这梅花雪糖之后,她这些日子以来烦恼担忧的事情,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以她夫君在拍花子一案中立的功劳,又有上面知府大人透漏出来的意思,这次官员考核,一定是优等不说,升迁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可谁知道,前几日下来的官员考核评级,优等是优等,可十拿九稳的升迁却黄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托了无数的关系人脉打听,才勉强打探出一点风声,说是如今朝廷上,几位皇子年纪逾长,都封王领差。 就属大皇子齐王和二皇子瑞王年纪居长,身后早就有了不小的势力,因着当今未立太子,所以齐王和瑞王两党为了个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 因为齐王一党提出来升迁的名单里有她家老爷的名字,就被瑞王那边使了法子,将她家老爷从名单上划去了。 如今朝堂上,齐王和瑞王都看彼此不顺眼,掐得跟乌眼鸡似的,中立的官员们生怕牵扯到自己,所以他家老爷就被炮灰了,还没处说理去。 若她家老爷真是齐王一党也就罢了,以后齐王寻个机会,总不会亏待她家老爷。 可偏偏冤枉的是,她家老爷压根就不是齐王的人啊! 本就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天高皇帝远的,立了点功劳想升迁,却被夹在中间当了炮灰。 上头那些天潢贵胄才不会管他们这些小官员的死活呢! 若是错过了这次升迁,明年朝廷上谁还记得他家老爷的功劳? 县令荀大人这几日愁得睡不好吃不香,头发都快白了。 她作为县令夫人,夫荣妻贵,休戚相关,也跟着着急。 本以为都要绝望了,只能熬资历,继续在长阳县做个小县令了。 可老天有眼,居然借着沈佳言的手送来这样的功劳来,岂不是天不亡她家老爷? 再一想,上次拍花子一案立功,跟沈佳言一家也有关系,让她家老爷有了机会。 如今在紧要关头,又是沈佳言送来这样的好消息,简直就是她家老爷和她们一家的大贵人啊! 因此这县令夫人徐氏看着沈佳言的眼神一下子就热切了起来。 她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嘴里说要留沈佳言说话,还要留午饭,却给董嬷嬷使了个眼色。 董嬷嬷心知肚明,只借口说去交代厨房,让置办一桌好席面,出来就吩咐了一个小丫头几句,让她去厨房带话。 自己脚不沾地的往县衙前头去了。 只说慕天泽这边,将沈佳言送上了马车,看着走远了,这才回身进客栈,收拾了一个小背篓出来。 县城杂货铺子的位置,慕天泽已经了然于胸。 先去了几家,问了一下黄砂糖的价格后,才选了一家一贯口碑不错的,寻了那家的掌柜,只说要卖好东西与他。 掌柜的倒是标准的生意人,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就算只是一个衣着普通的半大孩子来说要卖好东西给他,也不生气。 还笑眯眯的郑重其事的将人给请到了旁边屋子里,说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等慕天泽打开背篓,将黑糖先取了出来。 那掌柜看了一眼,又拿指尖蘸了一点放入口里,本来眯缝成一条缝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一半。 品咂了半日,才道:“倒是不错,比一般的黑糖口感更好一点,也更甜一些!有多少斤,我都要了!” 慕天泽见掌柜的爽快,也没有大惊小怪的问来源。 略微放下了心,又从下面抱出来装着黄砂糖的罐子,推到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打开,以为这也是黑糖。 打开低头一看,眼睛一下子就全睁开了,也蘸了一点放入嘴里,好半日才一跃而起,一把拍向了慕天泽的肩膀:“小兄弟,这个还有多少?我也全要了!我出高价!” 慕天泽躲过了掌柜蒲扇大的手,冷静的道:“黑糖二十斤,黄砂糖,不,琥珀晶十斤!你都要吗?” 掌柜的点头如啄米一般,激动的搓手:“我都要!都要!” 一面报价格,黑糖四百个大钱一斤,至于黄砂糖,七百个大钱一斤。 慕天泽一听,拔脚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掌柜的见了,忙笑脸将人给拦着了下来:“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价钱不满意,咱们还以再商量嘛!怎么能就走呢?是不是?” 慕天泽冷笑:“掌柜的莫拿我当三四岁的孩童糊弄!这上好的琥珀晶和黑糖,可比市面上卖的都好!你居然只给这个价格,可见不是真想买,那我还留下来作甚?” “掌柜的若是真想买,就出个诚心的价格,不然,我去隔壁街问问去,想来他们家也是要收的——” 说着做势要走人。 7017k 第196章 主仆二人 掌柜的急了。 要知道这糖和盐都是紧俏的物资,官府管控的极严。 本地的糖,都是从南方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的。 因为只有南方才能大面积种植甘蔗,炼制出蔗糖来。 本来成本就高,再从南方运送到他们这县城,那价格更是翻了几番。 方才慕天泽拿出来的两样糖,掌柜的是识货之人,只看一眼,闻了闻气味,就感觉比他花高价从南方运回来的糖还要好一些。 虽然他不知道慕天泽这糖是从哪里来的,可是若是能多一个进货的渠道,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这价格,他真的出的是再实在不过的价格了。 可没想到慕天泽居然一言不合就要走人,掌柜的哭笑不得,再看慕天泽一个半大的孩子,想来确实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 将人拦住了,细细的分说了一番。 按照慕天泽的想法,那普通的黑糖都是四百五一斤了,他这黑糖质量更好,怎么才四百一斤? 掌柜的苦笑解释,这四百五是零卖给客人的价格,进价当然要低一些,好歹他们也要赚钱的吧?毕竟他们开的是铺子,又不是善堂。 因着慕天泽带来的糖看起来质量好,所以他才给出了这个价格,换做别家去,估摸着一斤能给三百七八十文钱,就已经算是难得了。 他能出这个价格,还是想着留住慕天泽这一条线,以后能一直给他提供糖,也算是结个善缘的意思。 要是,要是慕天泽实在不满意,大不了,他每斤再多给一个大钱也就是了。 慕天泽楞了一下,才恍然想起,对了,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人家掌柜的肯定还是想赚钱的不是? 他心不在焉,一直急挂着沈佳言那边,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不过他当然不能跟掌柜这么说,只做被掌柜说服打动了的样子,又转了回来。 将那十斤黄砂糖和黑糖一并都卖给了这家掌柜的。 对于掌柜一直婉转侧面打听他的渠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糖送来,慕天泽都只打哈哈,含糊的说回去要跟家里人善良,若是有的话,一定给他家留着,这才从铺子里脱身出来。 出得门来,也不管在县城里乱跑,正要回客栈去,走过一个巷子口,就看到里头几个有几分眼熟的小乞丐,正气势汹汹的拦着两个人:“我们这个兄弟本来就受了伤,好端端的在墙根底下晒太阳呢,被你们主仆一脚就踩到了断腿处,看看都疼成啥样了?你们主仆不说赔礼道歉,居然想跑?” 被拦着的那两人,一看就是主仆,年纪都不大,穿着看上去还算不错,应该是哪家殷实人家的姑娘。 丫头打扮的姑娘挡在前头,脸涨得通红,嘴里呵斥道:“你们都快让快!再不让开我喊人了啊——” 几个小乞丐半步不退:“你喊啊!正好喊人来评评理!你们踩断了我兄弟的腿,一点表示都没有就想走?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秀秀齐齐的姑娘家,怎么心肠这么狠毒?” 这话说出来,那小丫头和躲在她身后的主子变了脸色,那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胡说八道!我们走得好好的,若不是你们围着上来讨钱,我们吓坏了没看脚下,也不会踩着他!要怪就怪你们,和我们何干?” 几个小乞丐沉下脸来:“说破天去,我兄弟的腿就是你们踩断的!今儿个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别想走!” 这位置虽然不算偏僻,可临近中午时分,也没有什么人经过。 偶尔经过的几个人,看这里头有内情,有那老成些的,就开口劝了几句那主仆二人:“不管如何,到底是你们主仆把人腿给踩折了,看你们主仆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好不好的,给点钱打发了也就是了。何苦跟他们在这里歪缠?也不怕坏了名声?” 那做主子的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 倒是那丫头不干了,插着腰道:“这群小乞丐就是碰瓷!就是想讹一笔钱!我们才不怕呢!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姑娘可是曹家的人!惹了我们姑娘,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以后只怕在这县城都混不下去了!” 曹家! 本来来劝架的几个人,忍不住脖子一缩。 这曹家可了不得,他家是开镖局的,手下有不少镖师。 要是别家也就罢了,收拾几个小奇怪,对镖师来说,那可再简单不过了。 再看那几个小乞丐,衣裳褴褛不用说,看着都瘦骨嶙峋,再看那靠着墙躺着的那个,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格外的可怜。 忍不住就又提点了两句:“你们快给这曹家的姑娘赔礼道歉,让她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你们这回!这曹家可是威武镖局的曹家!” 几个小乞丐一听,就变了脸色,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了退色。 那个丫头估计看出来了,得意洋洋的扫视了一下几个小乞丐:“你们若是识相的,快来给我们小姐磕头赔礼!说不得我们小姐心软,就饶了你们!不然,告诉我们家几位爷,你们这些小要饭的,就等着吧——” 一面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还有碰瓷的那个,腿断了也是活该!谁让你们出来讹人的?你们这些要饭的,没一个好东西,天天在县城里坑蒙拐骗,不知道多少人吃亏上当呢!今儿个你们碰到我们家姑娘,就自认倒霉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居然敢拦着我们家姑娘?就是腿没断都要给你们打断——” 几个小乞丐本来是有了退意的,都让开几步了。 听了这话,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看着那主仆二人的眼神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7017k 第197章 格外珍贵的冤大头 本来劝架的几个人,见势不妙,摇摇头,本来大家各退一步,几个小乞丐自认倒霉,那主仆二人也能平安脱困,不伤名声。 可看那小丫头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再看那几个小乞丐,虽然瘦弱些,可都是男丁,真逼急了,兔子还能咬人呢! 做出点啥来,那可真是没地吃后悔药去。 俗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几个劝架的,都拔腿就要走,免得留下来,一会子真出了事情,也要受牵连。 没一会子,呼啦啦的就剩下那几个小乞丐和那主仆二人了。 两人看了看,才露出一点慌乱来。 慕天泽见势不对,忙咳嗽了一声,从转角处走了过来,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问:“你们老大呢,我找他有事!” 那几个小乞丐被慕天泽的咳嗽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到是慕天泽,忍不住都露出喜色来。 丢下那主仆二人就扑了过来:“这位公子少爷,我们老大在西城门那边给人跑腿呢!估计现在要回来了,我们给公子少爷带路!” 这慕天泽在他们眼里,那可是极大方的冤大头,咳,不是,是极大方的客户,这次见到他找老大,说不得又有一大笔赏钱呢。 到时候大家又能吃饱几日,说不得还能买点棉被什么的,做个被子好过冬呢。 对他们来说,能填饱肚子活下去才重要,有了慕天泽这个冤大头,那主仆二人就没管了。 几个小乞丐将那腿脚不方便又受伤的兄弟背上,在前头带路。 慕天泽看了那主仆二人一样,到底还是叮嘱了一句:“早点回家去!别在这里逗留!” 说着跟着那群小乞丐走远了。 留下那主仆二人,也忍不住瘫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别看她们主仆方才理不直气也壮的,其实内心也是极为害怕的,不过是强撑这一口气罢了。 此刻危机解除,两人都站不住了,坐在地上好一会子才恢复了力气,互相看了一眼,才搀扶着爬起来,慢慢的往外走。 远远的还传来那小丫头的声音:“姑娘,咱们今儿个这委屈可不能白受了,回去后得跟几位爷说,让他们去收拾那些要饭的——” …… 且说慕天泽跟着那些小乞丐七弯八绕的,走了许久,才发现,这些小乞丐居然换了位置,倒是不在之前的破庙,而是挪到了当初拍花子住的院子这里。 因着出了拍花子的事情,这一块少有人来,那个院子也荒废了。 外头的封条风吹雨淋早就褪色了,院子门紧锁着。 他们从旁边院墙一个狗洞里钻了进去,才发现里头有人活动居住地痕迹。 院子里挨着大门的草留着没有动,差不多有一人高,挡住了视线。 几个厢房门敞开着,院子里晒着几床脏兮兮的被褥,几个小乞丐正靠在廊下晒太阳。 看到慕天泽,都露出了笑来。 这笑容让慕天泽背后渗得慌,只觉得这些人不怀好意,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有点后悔跟到这里来了。 没等他找借口告辞,大嘴从里头屋里出来,看到慕天泽也是眼神一亮,迎了上来。 这可是他们的大财神。 之前因为慕天泽给的赏钱,他们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能吃饱,还省下了点钱,去当铺里挑了几床旧被褥回来。 如今晚上天气凉了,没这几床被褥,他们早就冻坏了。 只可惜后来再也没在城里遇到慕天泽,没了收入,如今又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眼看天气越来越冷,正愁如何熬过这个冬天呢。 慕天泽又送上门来,这可不能让他跑了。 因此格外热情的要将慕天泽请到里头去坐。 慕天泽本就有洁癖,看那晒在外头的被褥就知道这些小乞丐屋子里的卫生情况堪忧,哪里肯进去。 只在外头站着,还没开口呢,大嘴就吧啦吧啦的先说话了。 大嘴他们也是有心机的,后来一直没有遇到像慕天泽这样的冤大头,所以就显得他格外珍贵。 反正平日里乞讨什么的,也无甚事做,又想起慕天泽关注的沈家和慕家的情况。 无事就去打听打听,或者在沈家和慕家附近乞讨观察一番。 倒是积攒了不少沈家和慕家的消息。 见了慕天泽,不等问,一股脑的就全说出来了。 沈家那边,沈家老二身体养了许久才好,听说还是他媳妇回娘家去求的药,才救了他一命。等好了后,沈家老二和老三倒是联手闹了起来,听说要分家。 说是再也供养不起沈家老大读书了,不分家就是逼他们去死!又逼问沈家老爹和沈老娘,说难道就老大是他们的儿子,老二和老三都是捡来的不成? 最后逼得沈老爹没法子,吐口让老二和老三再供生老大一年,等明年县试结果出来,若是老大还是没考中秀才,就分家。 这才消停了! 沈家都成了附近街坊的笑话了,谁人不知道沈老爹和沈老娘偏心了。 就是沈家老大,也被人讥笑说百无一用,花了卖妹子的钱,又勒啃两个兄弟,也没读出个名堂来,想来明年考秀才又悬了。 沈家老大受了刺激,每天足不出户,在家读书,发奋要考中秀才,让大家见识见识呢! 又有慕家那边,几个月的功夫,慕家老二已经将慕破军当初留下的那些家产败落得只剩下住的这个宅子了。 就是这个宅子,也因为手头没钱,已经见前头院子和正房都租出去了,他们一家子和慕老娘如今都挤在后罩房住着呢。 家里的开销,就靠着收房租,还有慕老二的两个闺女和婆娘给人浆洗衣服过活呢。 慕老娘前些日子在外头,被人嘲笑后,还脱口而出,说是就算城里过不下去了也饿不死,他们在乡下还有房子地呢,大不了回乡下住云云。 慕天泽听了这话,就知道只怕慕老二他们的日子着实难过,估摸着再过些时候,这租金养活不了他们的时候,说不得就会卖了这慕家的宅子,跑回东光村去。 想到这里,慕天泽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升腾起的戾气! 7017k 第198章 拒绝 东光村的那个家,是他们唯一的栖身之地,他们经历过这么多,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如今沈佳言又有了炼制糖的法子,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若是慕家老二和慕老娘他们回去,以慕老娘对慕家老二的偏心,慕家老二那一家子都不成器又贪心的德行,知道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得扑上来吸血? 他们兄妹有今天,都是靠着沈佳言。 沈佳言再厉害能干,也不过是个才十几岁的姑娘家,负担养活他们兄妹就够难的了,好歹他们兄妹还能帮着分担分担,将来也会孝敬沈佳言。 可慕家那些人,只怕把沈佳言的血肉骨髓吸干了,都还不会罢休吧! 沈家人不会护着沈佳言,只怕知道了沈佳言有这个本事,扑上来吸血的样子会比慕家那些人更难看。 得想个法子,怎么让慕家人不来打扰他们一家子才好! 是远远的送走,还是彻底让他们消失?慕天泽心中盘算着。 大嘴说完了沈家和慕家如今的情况后,就期盼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心里满意,点点头,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荷包,从里头数出了五十个大钱,递给了大嘴。 大嘴乐滋滋的就接了过来,揣到怀里,还忍不住问:“小兄弟,你以后若还要打听什么人,什么事情,就交给我们兄弟,保管给你连昨儿个他们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子就给你打听清楚——” 慕天泽本待拒绝的,听了大嘴这话,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在心里飞快的转了一圈后,倒是开口了:“你们知道曹家吗?” “曹家?”大嘴一愣。 “对,就是威武镖局的那个曹家!”不说慕天泽,就是整个长阳县,是都知道威武镖局的。 那可是长阳县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做生意的,或者出远门的,都会找镖局,要么托运货物,要么就是雇请他们护送。 威武镖局黑白两道都有几分人脉,所以就算他家的收费比别家贵,还是有不少客户慕名而来。 当初慕天泽想带着弟弟妹妹去北疆,第一选择也是威武镖局。 只可惜威武镖局那边,却拒绝了他这桩生意,说他是小孩子闹着玩,这去北疆千里迢迢,若真是要去,也要他家大人出面托镖才行。 不然路上真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候岂不是影响了他们镖局的声誉。 再者,去北疆路途遥远,要准备的也多,单独只护送人去北疆,价格高昂。 也有护送去北疆商队的镖队,不过一年只有两次,他们来的时机不巧,上半年的一次已经年后就出发了,下一次要等到下半年去。 慕天泽当时等不得,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才找了另外一家镖局。 没曾想就遇到了那样糟心的事情。 本来事后还想着回长阳县城后,去寻那家镖局的麻烦的,偶尔在沈佳言哪里漏了口风,被沈佳言好生嘲讽了一番。 说他真是不自量力,他拿什么去寻那家镖局的麻烦?人家黑白两道通吃,还在乎几个孩子? 到时候人家一推四五六,直接不承认,你能拿他们怎么办?然后等事情平息些,再背地里收拾他们三个,岂不是轻而易举? 能将镖局开那么大,又在县城,背后没靠山能成? 若想死的快,死得不明不白,就快送上门去吧? 更不用说,他们兄妹路上遇到的那群人能那么嚣张,肯定也不是一般人,不然那镖局为了自己的声誉,也不会任由他们对慕家兄妹出手。 最后慕家兄妹能逃脱,说不得还有镖局的人在背后相助呢。 这话提醒了慕天泽,冷静下来后,他无事的时候也时常回想路上发生的一切,也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尤其是本来他们兄妹三人被看管得很严的,怎么就逃出来那么顺利?那天晚上因为太黑找不到人还说的过去,后来他们一路逃亡回来,居然也没人追上来。 当时只觉得庆幸,现在想起来,也不合常理。 慕天泽想明白之后,越想越怕,也是自那以后,行事说话,都比之前更谨小慎微不提。 如今他因为自己一点想法,再者大嘴他们这一群小乞丐用起来还挺顺手,所以提点一下。 大嘴脸色一变,他们做乞丐的,自然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这曹家就在不能得罪的人里头。 莫非慕天泽要他们去查曹家?那可是要命的活,他们可干不了! 因此浑身表情都充满了拒绝的意味。 慕天泽哪里看不出来大嘴的抗拒,冷笑一声:“方才你手下的那几个,碰瓷碰到曹家姑娘的头上了,你有这功夫,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曹家赔罪吧——” 说完转身就走。 大嘴听了慕天泽这话顿时就傻了,等他回过神来,慕天泽已经从狗洞钻出去走远了,他也来不及去追,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将几个兄弟叫过来一问,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居然得罪了曹家,不管那主仆二人真是曹家人,还是借着曹家人的名头,只怕他们都惹不起啊。 说不得哪天,他们这一干兄弟无声无息的死在那个角落里,都无人知道。 有心要责骂那几个兄弟几句,可也知道,他们这样做,就是想讹几个钱,给伤了腿的那个兄弟开点止疼的药。 大约是没有医治的原因,断腿的那个兄弟,虽然后来慢慢的好了,只是腿却废了,平日里走路都只能借助两个小板凳,一步一步往前挪。 更不用说一到阴雨天,那伤处就酸痛难当,平日里极能忍疼的,疼得在地上翻滚,汗出如浆,衣服都湿透。 他也心疼,可是没办法。 他们这样的贱命,能不饿死已经是老天照顾,生病受伤都要靠自己扛,能保住命就已经难得了,哪里还敢想别的? 叹口气,看着那几个兄弟,尤其是受伤的那个一脸自责的模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抹了一把脸,将手里的那些钱交给了另外一个人,让他去买点吃的,再开一副药回来。 自己在脑子里拼命的划拉,看能托谁到曹家面前去求个情去。 7017k 第199章 坦坦荡荡 慕天泽走出院子一段路后,才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估摸着,大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走投无路,到时候他才好出面。 要知道,被人逼到绝境后被人搭救和还没有到绝境就被人救了,得到的感激程度可是不一样的。 他本就是凉薄之人,到时候能搭救大嘴他们一把,都是因为看在大嘴他们一干兄弟有用的份上,不然他何苦去管大嘴他们死活? 既然要用人,自然就要这人对他们死心塌地才好! 大嘴他们这一干小乞丐,义气是有点的,也有小聪明,还能干。 可手脚不干净,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让他们死心塌地,心服口服,就算收为己用,只怕也后患无穷。 所以,他不能现在主动就上赶着提出要收大嘴他们兄弟为己用,这样显得自己是趁火打劫,只怕大嘴他们心里也有疙瘩。 倒不如略等一等,若是那主仆二人真是曹家的人,要寻大嘴他们的晦气。 等到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求上自己的时候,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若是那主仆二人和曹家无关,大嘴他们没事,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更何况,这只是他的想法,真要实施起来,还得等回到客栈后,沈佳言回来,跟她好生商量一番。 沈佳言同意了才能做!若是沈佳言不同意,就算这个机会再难得,他也不会! 被慕天泽惦记的沈佳言,此刻正坐在县令后衙的书房里。 上头坐着的正是县令荀大人和夫人徐氏,师爷在客座作陪。 两人本来在前头衙门,突然后院夫人徐氏身边的董嬷嬷居然找到前头来。 把县令荀晋元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后头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他家夫人可从来不会因为后院的事情不顾规矩的让人来找他。 将人叫进来,问询了一番,先是放下心来,后院无事。 接着心又砰砰狂跳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看向一旁的师爷,师爷也一脸惊讶,不过还好两人很快回过神来,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丢下前头的公事,都去了后衙书房。 书房里的桌案上,已经摆放好了梅花雪糖和黄砂糖。 荀晋元和师爷几步上前,先看了看,又伸手取了一点,在指尖捻动了一下,然后放入嘴里品尝,都露出惊喜之色来。 师爷先回过神来,冲着荀晋元拱拱手:“恭喜东翁!贺喜东翁!这可是天降的绝好机缘!若是有炼制这两种糖的方子,不管是开作坊铺子,还是将方子敬献给当今,对东家来说,那都是百利无一害!” 荀晋元一贯沉稳的脸,此刻也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之色,这哪里是两罐子糖,分明是他步步高升的踏脚石啊! 他透过那两个罐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身着朱红官袍,站在群臣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师爷的声音很快将他拉回现实:“东翁,事关重大,只怕要将那沈寡妇唤来,问上一问了!” 荀晋元点点头,将桌上的冷茶一气喝下,才勉强将满腔的火热给压制了下去。 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冲着师爷自嘲道:“之前还和先生说,本官早就看淡了,一切都听天由命!没想到今天就打脸了!看来本官还是修炼不够,还未曾死心呢!” 师爷忙道:“东翁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老朽是知道东翁一片为国效力,忠君报国之心的!之前是时机不对,东翁才难以施展拳脚!如今时来运转,东翁正可借此机会,大展宏图!何出此言?” 又说了无数劝解之言,荀晋元这才就是下坡,点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倒是本官一时自误了!” 一面就吩咐人去将沈佳言带到书房来。 徐夫人亲自带着沈佳言到书房,董嬷嬷留在书房外头的院子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沈佳言见了县令自然要行礼,才拜下去,就被徐氏笑盈盈的给扶着起来,口气亲热的嗔怪:“何必如此见外,快坐下说话!” 县令荀晋元也点头,示意沈佳言坐下。 沈佳言也不客气,在下首坐了,等着荀晋元的询问。 果然,荀晋元先是问这糖确实是她自己熬制出来的吗?得到肯定答案后,一连串的问题就几乎是喷涌而出。 从这糖熬制的原料,到步骤,再到成本,然后是她如何知道能用甜菜根熬糖,再到这法子可有别人知道? 一堆问题如狂风暴雨一样砸向沈佳言。 换做一般人,都要被荀晋元给问傻了,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完全没有让人思考的机会,只能凭借本能来回答。 沈佳言早有准备,将荀晋元问的这些问题,在心中已经打过无数草稿了,问得快,也答得快,毫不迟疑。 等到全部问完,荀晋元和旁边师爷的神色都缓和了下来,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十分热切。 最后,荀晋元才问:“这样的好东西,你可知道,若是你自己拿来开作坊,然后贩卖出去,那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你怎么会想到献给本官?” 沈佳言露出一个苦笑来:“大人想必已经知道民妇的身世了,娘家不容,婆家不亲。民妇的男人死在边疆,连尸骨都没找回来,我跟三个孩子,说是下乡去给他守孝,实际谁人不知道,乃是被婆母赶出家门?在乡下一年多,日子过得苦,几乎没熬下去!三个孩子还差点被拍花子给拍走了!若不是得大人拯救,我们一家四口只怕早就到地下去了!” “民妇虽然蠢笨些,却是真感激大人和夫人的大恩大德,有了大人和夫人的赏赐,我们一家子如今的日子好过多了!弄出这梅花雪糖来,民妇也有自己的私心,这样的好东西,民妇是留不住的,倒不如献给大人,若能帮到大人一二,以大人和夫人的慈悲心肠,想来也不会亏待民妇一家子。” 沈佳言说得坦坦荡荡,倒是让荀晋元松了一口气。 这样大的功劳,若是白给自己,荀晋元还觉得烫手呢!这天下可没有凭空掉馅饼的好事! 可沈佳言说得清楚明白,也是知道自己留不住,所以献给自己,让自己处理,她在后头得些好处,这也就说得过去,也符合沈佳言的身份。 那心里最后一点疑虑才算彻底消去了。 7017k 第200章 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自然是满口答应,若他得到方子,亲测试验后没有问题,自然不会亏待沈佳言。 沈佳言也就爽快的口述了方子,还有所需要的器具,师爷持笔将方子和器具一一记录了下来后,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遗漏,这才递给了荀晋元。 荀晋元看了看,就吩咐师爷,先去置办炼糖需要的各色器具,又让去全县打听,还有何处有甜菜根,一并都收购回来。 师爷领命而去。 留下荀晋元,十分和气的跟沈佳言商量,让她在县衙住上几日,以防万一,需要在一旁看着,要炼制出第一批梅花雪糖来,再送她回去。 沈佳言知道,这说是商量,实际就是命令,只得点头。 不过她也说了,她这次到县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慕家长子一起来的,若是她留在县衙,那慕天泽见不到人,恐怕会担心。 又说,家中还有炼制出来的数百斤糖,只有家中长女和幼子看守着,逗留时间长了,恐怕会出意外。 而且他们两都在县城,恐怕家中子女担忧。 求荀晋元派人去乡下将家中的糖都给搬运到县衙来,也跟家里人带个口信,说他们有事要在县里耽搁几日,迟些日子再回去,不要担心云云。 荀晋元哪里有不答应的,先是吩咐人去客栈将慕天泽接来,然后又安排人,打算等慕天泽接到之后,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说说话,然后让慕天泽带人去东光村,将那些糖都给搬到县衙来。 这边徐氏就带着沈佳言出来,让董嬷嬷给她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里暂时住着,还拨了一个小丫头专门伺候她。 没多久,慕天泽就被人接到了小院子里。 那小丫头十分识趣,给两人上了茶水点心后,就退了出去,留下母子二人说话。 慕天泽心里本来是慌张的,突然来人,自报身份说是县令夫人派来,接他去见沈佳言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沈佳言那边出了岔子? 不过看来人态度还算和气,心里忐忑跟着人上了马车,路上一直提着心。 直到真到了县衙后院,见到了沈佳言,他才放心下来。 此刻屋里只剩下两人,沈佳言也不多说废话,不知道是不是一会县令那边就派人来要慕天泽带路回村里去。 因此只低声将自己跟荀晋元达成的协议,跟慕天泽一一分说了,让他心里有个数。 最后又叮嘱道:“这事情事关重大,县令大人那边虽然暂时相信了我,可心中未必没有疑虑。听说我们家中还有数百斤的糖,估计会怕夜长梦多,也怕我们是不是背地里有人做了手脚,估摸着很快就会来让你带路回家去。” “这是西厢房的钥匙,你带着人到家后,别的都不要多管,任由他们将所有的糖搬走就是了。然后你也不要来县城了,直接留在家里。我这边等县令他们收到甜菜根,炼制出糖来,自然就能放我离开了。” 慕天泽哪里肯只让沈佳言一个人在县城,真要出了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当然,若是真出事了,他留在县城好像也没什么用,可,总归离得近一点,说不定还有办法呢? 不过他也不直接反对,反而三言两语,就将他去见了大嘴,得到了沈家和慕家最近的消息都一一告诉了沈佳言,就连他对大嘴他们的考虑也没有隐瞒。 “我是想着,大嘴那十来个人,别的不说,还算讲义气。其中一个断了腿,换做别人早就丢到一旁不管死活了,他们还一直照顾着他,想法子挣钱给他抓药。虽然法子不好,尽做些坑蒙碰瓷的事情,可对兄弟的心倒是难得赤诚。” “不若趁着这机会收服了他们,让他们签下卖身契也好,还是别的也好,总归比请外人来帮忙的强!咱们家这个炼糖的作坊,不管县太爷怎么决定,这作坊肯定不能荒废了!明年还得炼糖吧?拿捏了身契,也就不怕了!所以,我带着县太爷的人回村将糖运出来,留在县城,也看看大嘴那边的情况,再做区处。娘,您觉得呢?” 沈佳言不觉得! 她只觉得慕天泽这小子真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这心性手段,一般的大人都比不过。 无人教他,他好像天生就会这些,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那边的遗传基因。 这也就是还年纪小了,要是年纪再大些,经历事情多一些,城府会更深,算计起人心和人性来,恐怕更是厉害。 再过几年,恐怕她也压制不住这小子了。 不过沈佳言也没在怕的,再过几年,恐怕慕天泽自己都不甘居于人下,要想着法子的离开她这个礼法上的后娘呢。 沈佳言自己也没什么雄心大志,只想着好好赚钱,如今算是攀上了县令这根粗大腿,好好抱紧了,后半辈子就在这小县城里,悠哉乐哉的过一生也就是了。 她既不想经历什么宅斗,也不想经历什么宫斗,更不想被牵扯到奇奇怪怪的恩怨情仇中去。 因此对于慕天泽问她的想法,只回了一句:“你办事我放心!你心里有数就好,只一条,不管做什么事,多想想,不要牵累家里就好。” 其实她想说的是别连累她就好,话到了嘴边到底修饰了一下。 一种被认同的喜悦,让慕天泽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沈佳言的话,他也听进去了,知道她这是心疼他还有弟弟妹妹,怕出了事,无人再照看弟弟妹妹呢! 说完正事,慕天泽就要将卖糖的钱交给沈佳言。 沈佳言想了想没收:“这银钱先放在你那里,如今我在这里轻易不得外出,也没有用钱的地方。倒是你们在外头,若有个什么,身上还是要有银钱傍身的好。” 慕天泽听了这话,也就将银钱收了回去,正要问沈佳言,不说那十斤梅花雪糖,和琥珀晶了,家里这数百斤的糖,真的要就这么拱手交给县太爷,一文钱都不要吗? 才起了个头,外头丫头已经进来说前头大人派的人来,要请慕天泽出去。 一听就知道荀晋元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慕天泽带路了。 慕天泽只好将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7017k 第201章 不要命了? 这事耽搁不得,沈佳言示意慕天泽不要耽搁,速速启程为妙。 慕天泽只能压抑下内心的想法,跟着人出去了。 到了县衙外头才发现,这打头的居然是熟人,于柱子不是? 想来县太爷也是思量着于柱子跟慕家相熟,又曾经去过东光村,由他出面,倒是正好。 于柱子看到慕天泽,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之前县太爷已经跟他交代过了,让他带着慕天泽回东光村,然后将东西带回来就是了。 至于什么东西,县太爷没说,于柱子自然也不敢问。 此刻见到慕天泽了,到底是有几面之缘,又是沈佳言的继子,就忍不住打听了两句:“我们大人让我送你回来,然后有东西带回来,还说需要马车?你给叔叔透个底,大概是什么东西,需要几辆马车?” 慕天泽想了想,家里剩下的糖还有几百斤,主要是没东西盛放,都放在缸里。 若是全部带走的话,总不能连缸都搬走吧?凑在于柱子耳边嘀咕了两句,于柱子一招手,一个衙役就走上前来,吩咐了两句。 没多久,那衙役就带着人,赶着两辆马车,马车上装着四五个大肚坛子过来了。 于柱子一挥手,马车停下,大家都上了马车。 能被于柱子带着出门办差,还是办县令大人亲自交代的差事,自然选的都是于柱子的心腹或者交好的人,一共有三四个。 嘻嘻哈哈的上了车,仗着跟于柱子眼熟,又看到慕天泽在后头,忍不住就开玩笑:“我说班头,我们这是办啥差啊?怎么还带个孩子?” 于柱子瞪了那人一眼:“闭嘴,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那人捂住了嘴,没一会又凑了上来,小声的问:“班头,不是说咱们是给大人办私事吗?这不会是大人后院的那点子事情吧?” 说着还朝着慕天泽那边看了一眼。 于柱子一拐肘拐在了那人的胸口,当下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冷下脸呵斥道:“不要命了?大人的闲话也是你能说的?再说了,这小子难道你真没认出来?这是上次拍花子案中被拐走的那一家四口中的大儿子,你眼瞎啊?” 那人揉揉眼睛,不置信的又打量了一番慕天泽,好半日才惊叹道:“班头,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都说女大十八变,没听说这半大小子也一天一个样的?这小子才几个月,怎么就窜这么高了?咋比我家那泼了粪水的白菜长得还快?”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当初看这慕家小子,虽然年纪不大,看着也斯文,只是怎么看怎么心里不舒服。 这大半年过去了,再看这慕家小子,斯斯文文的,也不说话,虽然穿得寒酸了些,可浑身上下那气派,倒是跟往日看到的大人家的大公子有些相似,不然他怎么会误会? 慕天泽又不聋,坐在一辆车上,挨得这么近,将两人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 不管是那人怀疑他跟县令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他长得比泼粪水的白菜还快,都没让他动容,只默默地掀开车帘看着外头。 马车的速度比人走路快,很快就拐过了几个路口,往出城方向而去。 转角出,慕天泽看到了大嘴和他手下几个兄弟,正弯腰站在一个壮汉面前,低声下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被壮汉一巴掌给扇倒在地。 跌倒后,脸的方向正好朝着街上,抬头间,正好对上了慕天泽的视线。 大嘴抹了一把嘴角破皮流血的地方,死死的看着慕天泽所在的马车,自然也就看到了于柱子和他旁边的人,忍不住眼神一缩。 想起当日似乎听慕天泽说过,这县太爷新提拔的于班头是他家世交,当时他虽然面上没说,心里还笑话过慕天泽,在扯虎皮拉大旗。 看他穿着不过是个乡下的小子,还靠卖山菌子挣钱呢,真若是跟于班头沾亲带故,要打听个什么事情,还用得着他们? 只不过为了慕天泽的赏钱,闷在心里不说罢了。 今天居然亲眼看到了慕天泽和于班头在一起,坐着一辆马车,难道,难道他们真的关系不错? 不过很快大嘴就没空想这个了,一阵狂风暴雨一般的疼痛袭来,他只来得及抱住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县衙的马车跑起来比那些车马行的要快些,一行人赶到东光村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慕家小院子的大门紧闭着,隔壁朱家的门倒是开着,隐约还听到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子白氏就从朱家出来,正要到慕家这边来,就看到两辆马车情悄悄的,就停在了慕家门口,四五个穿着差服的官差下来,顿时唬了一跳。 这是出啥事了?怎么呼啦吧的来了这么多官差? 白氏腿都软了,扶着门,声音都打哆嗦:“当,当家的,快,快来,不,不好了——” 朱家人此刻大部分都回屋歇息去了,如今天一黑风一起,就有些凉了,谁也不乐意在院子里吹冷风。 也只有朱老大,因为自家婆娘应承了沈寡妇,要去陪几个孩子,所以留在最后,正要关门呢。 听自家婆娘这声音,都抖成筛子了,忙拉开门闩,探头出来一看,饶是他这么个大男人,腿也开始软。 勉力扶着白氏:“娃他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白氏哪里晓得。 夫妻俩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大气都不敢出,只往这边看着。 就看到最后还从马车里跳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不是慕天泽是谁? 再看慕天泽上门敲门,慕家的院子门没一会子就打开了,那几个差爷跟在慕天泽后头就进去了。 白氏和朱老大两人互相看了看,主要是看那几个差爷倒是有几分面熟,倒好像是见过似的。 于是夫妻俩壮着胆子,蹑手蹑脚的往慕家院子这边蹭,才蹭到一半呢,全氏洗漱好了,正从家里走过来,拐过一个弯,就绕到了慕家门口这条道上,抬头就看到白氏和朱老大那做贼一般的模样,忍不住就喊道:“你们俩这大晚上的干啥呢?这两架马车谁家的?是不是沈家妹子回来了?” 这一声,将院子里的人惊动了。 7017k 第202章 睡不着 院子门本来就没关,听到外头的动静,慕天泽走出来,冲着三人笑了笑,只道:“几位官爷到我家里办点私事,这一直赶路没来得及吃饭,还要劳烦两位婶子帮忙做点热乎的,朱家大伯也劳烦您进来陪几位官爷说说话?” 白氏和全氏一听,自然满口答应不提。 就是朱老大,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个体面,能跟衙门的差爷说话,搓着手,憨笑着答应了。 灶屋里,有白氏和全氏,还有慕玥帮忙,忙得热火朝天。 外头,大壮听了慕天泽的话,又跑到里正家,将里正和李狗蛋的爹给请了来。 里正虽然不知道这大晚上的,衙门的差爷跑到慕家来有什么私事,可看这架势,就知道慕家跟差爷的关系不错,自然乐得搭话,套个近乎。 没多久,白氏和全氏就忙活出了一桌子吃食。 因为时间紧,倒是来不及大鱼大肉,捡那最简单的来,下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面条。 炒得鸡蛋山菌子的臊子,浇在面条上,又香又浓,这样的天气吃一碗,浑身又暖和又舒服,一天的疲乏似乎都减轻了。 于柱子和几个衙役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这么晚了,能整出这么一锅面条来,已经很不错了。 稀哩呼噜的填饱了肚子,里正看着这一院子小孩和女眷,倒是想安排于柱子和几个衙役到村子里其他家去住,被拒绝了。 于柱子虽然不知道要他们来慕家搬运何物,可既然派了他们兄弟好几个来,自然是很看重的。 这东西既然在慕家,那他们怎么可能离开慕家?自然要守着才是。 慕天泽忙道,那就要委屈于柱子和其他几个衙役,就在他和小弟隔壁的房间里挤上一挤了,那边房间里新盘的炕,躺四五个大汉也没问题。 至于慕玥就带着慕天润到上房盘了炕的屋里去睡,他和大壮挤一晚上也就够了。 里正见安排的没啥问题,又看于柱子几个的意思,也是不会离开慕家的,也就不多讨人嫌了。 天都黑透了,他们也不好多逗留,索性就都回家去了。 灶屋是大壮收拾的,收拾完后,还烧了一大锅热水,让于柱子他们洗漱了一下,又打了热水让他们烫脚。 一个个浑身暖洋洋的,那困意就来了,爬上炕去,没多久就鼾声震天了。 慕玥是女孩子,早就带着慕天润锁上了她往日住的房间,搬到了上房隔壁盘了炕的屋子里。 慕天泽有些睡不着,问了问大壮家里的情况。 听大壮说,也不知道是白氏嘴巴严,没跟朱家人透漏,还是朱家人知道事关重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往外传风声,反正没人问他们关于糖的事情。 只问沈佳言和慕天泽又去县城里干啥。 大壮只装糊涂,说他是下人,哪里知道这个,就含糊过去了。 慕玥带着慕天润只不出门,加上白天门都是关着的,也不好敲门来问,倒是还算清净。 慕天泽听了,放下心来后,只觉得睡意一阵阵袭来,实在撑不住了,只叮嘱大壮夜里警醒些,就沉沉睡去了。 这一夜,东光村里不少人都睡不着。 隔壁白氏翻来覆去,折腾的朱老大也睡不安稳,索性爬起来,将朱老大也揪起来,小声的问:“当家的,你说,那些差爷来,是不是冲着沈家妹子的那些糖来的?” 朱老大因着今日跟那些差爷说了不少话,也兴奋得睡不着,他那日就听自家婆娘说过隔壁慕家的事情,因此嗡声嗡气的道:“你都说了,隔壁沈寡妇去县城就是为了将糖和方子孝敬给县太爷的,这慕家老大都带着差爷来了,自然是事情办成了!” 白氏吞了吞口水:“那么些糖,我估摸着也有几百斤呢,那沈家妹子也是个舍得的,居然就这么全都献给县太爷了?那可不少银子呢!换我,我可舍不得!” 朱老大嗤笑:“人家不舍得,怎么能攀上县太爷?这才是那沈寡妇的聪明之处呢!自己护不住,索性就不要了,送给县太爷做个人情,县太爷手指头缝里漏一点给她,就够他们一家子过活了!” 想了想又道:“那沈寡妇聪明的很,你那点子小心思压根瞒不住她。以后你老老实实的跟人家好好相处,日子长了,好处在后头呢!你看看如今,这满村里,就你跟狗蛋他娘两人入了她的眼,得了多少好处了?” “以后她攀着县太爷,咱们攀着她就是了!” 白氏点点头,深以为然。 想了想,忍不住道:“那可先说好,到时候万一外头那起子嘴欠的,说咱们给一个寡妇当狗腿子,捧人家臭脚什么的,你可别恼!” 朱老大一把将白氏搂在怀里,热哄哄的嘴凑上去啃了一口,才笑道:“能得实惠好处就行!管那起子小人说什么?他们说得越欢,就越是嫉妒!若换做他们有机会攀上,只怕早就抱着不放了!” “还是我婆娘厉害,当初那沈寡妇不显的时候,你就跟她关系不错,咱们这家里,可都是靠着我婆娘能干,才有今天呢——” 说着那手就不规矩起来。 白氏嗔怪的推了他几下,也就任由朱老大施展去了…… 里正回到家,点着灯也不睡觉,只在床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 心里越想越是没底,这沈寡妇一家,真是越来越不好把控了!前些日子在村里搞出那么大动静来,也没人来跟他说一声,到底是在做啥,然后就悄没声的去了县城。 如今还带回来几个差爷,这是要干啥?还将不将他这个里正放在眼里了? 可要他去责问,他也没这个勇气和胆量。 不过好在今天他跟那几个差爷还算说得到一起去,明儿个,明儿个一大早,他得让家里的婆娘做几样好吃的,去再跟那几个差爷套套近乎,打听打听情况才行。 才想到这里,被里正吵醒的里正婆娘,一枕头丢过来:“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唉声叹气的,你不上床睡觉,你搁那里上坟呢?要么睡觉,要么滚到外头去——” 7017k 第203章 我在家在 这一声吼,唬得里正手里的烟袋锅都掉了不说,连院子里的狗都吓得一跃而起,冲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一顿嗷嗷,把一家子都给惊醒了。 里正慌忙接住了枕头,又冲着窗户外头吼了两句狗,好歹把狗给吼得夹起尾巴,躲到角落去消停了。 这才嘀咕着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更不用说大壮了,听了慕天泽的话,几乎一夜都没合眼,就听着外头的动静。 一点风吹草动,风吹得院子门响,都要爬起来看一看才放心。 一直到天蒙蒙亮,听着外头都有早起的村民去放牛的声音,这才放松自己,靠着炕合眼眯了一小会。 一大早,李家,里正家,朱家都不约而同的暗下功夫,把自家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面,鸡蛋都拿了出来。 尤其是里正家,真是下血本,早起现宰了一只鸡,剁成小块,拿秋天最后一茬的秋辣椒生炒了半锅,又沿着锅沿贴了一圈的饼子。 馋得里正家的几个小孙子,围着那灶台打转,口水止都止不住。 就是大人,闻着这香,也忍不住直咽唾沫。 紧赶慢赶的,赶在天亮后,里正端着大半盆子鸡,还有一小筐子贴饼子,就往慕家赶。 到了慕家门口,和李狗蛋他爹,朱老大三人汇合了。 互相看了看对方,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暗骂对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要脸皮的上赶着讨好差爷来了。 里正到底见识多,脸皮更厚些,楞了一下后,就若无其事了。 嘴里还道:“这差爷到咱们东光村,我身为里正,好生招待他们,就是我份内之事!你们这么客气做什么?还怕我不舍得不成?” 一面就看对方送了啥好吃的。 踮脚一看,哟嗬,都下了本钱了! 李家送的可是白面馒头,配着肉末炒笋干;朱家更有心机,一大早的居然包了饺子,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是刚出锅呢! 太过分了! 三人心里一边骂对方,一边都不退让的,挤进了慕家的院子。 于柱子和几个衙役,睡到这个时候刚起来,正在井边打水洗漱呢。 灶屋上头的烟囱里正冒出烟来,慕玥刚开始做饭。 见里正他们三人送来这么些东西,慕天泽忙和大壮抬出来饭桌,就放在院子里,将三家的饭菜都摆上去。 三个人嘴里还尤自谦虚:“几位差爷,这乡下没啥好东西,昨日差爷到的仓促,怠慢了几位,今儿个,让几位差爷尝尝我家婆娘的拿手生炒小公鸡,不是小的自夸,这味道十里八乡都是这个——” 那个说:“我家婆娘见差爷好像喜欢吃山菌子,今儿个一早,特意包了山菌子的饺子,几位差爷尝尝?” 李狗蛋他爹也不甘示弱:“差爷尝尝我家的白面馒头配上肉末炒笋干,香香辣辣的,最是开胃了——” 于柱子几个偶尔下乡,这样的场面是见惯了的。 也不客套推辞,叫上他们三个,加上慕天泽,就围着桌子捡着自己喜欢的吃起来。 大壮早上眯了一会后,就起来,去山洼里割了一大筐青草回来,这个时节,也只有这些山洼水边,还有青草,别的地方草都开始黄了。 搭配着干草,将外头草棚下的两匹马给喂饱了。 等他再进院子,于柱子他们早就吃好了,慕玥的早饭也做好了。 在灶屋里,三人随便凑合了一点。 外头,慕天泽已经打开了西厢房,将昨日买的那几个大肚的坛子,拿干净的布擦了,才带着于柱子和几个衙役拎着坛子进去了。 里正心里抓心挠肺一样的想跟着进去,可看于柱子他们的架势也不敢,又舍不得走,只在院子里站着,踮着脚侧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先是听到了几个衙役的一声惊呼,然后很快就没了声响。 偶尔从里头传出来,好像什么碰到了的沉闷的声音。 好半日的功夫,才看到西厢房的门打开,几个衙役抬着先前搬进去的几个大肚的坛子出来了。 这一个坛子大约能装一百来斤的东西,四五个空坛子是当着他们的面搬进去的。 出来的时候,两人抬着一个,看着就知道那坛子里装满了东西,而且衙役们脚下都十分的小心,看一步走一步。 小心翼翼地将几个坛子抬上了马车,于柱子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慕天泽将西厢房又锁上了,这才当着大家伙的面道:“你们的心意,我都看到了,回去后,一定会据实向大人禀告!这西厢房,在你娘没回来之前,就不要打开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听到没有!” 慕家兄妹连忙点头应是。 于柱子还不放心,看了他们要搬运回去的东西后,他才知道这一趟差事,是多么的重要。 也是托赖了沈佳言之故,不然只怕这差事是轮不到他了。 所以他得办好了!办得一点差错都没有才行! 因此还吩咐里正,从今日现在起,这慕家院子里除了他们慕家的人,任何人都不许再进来,更不许接近西厢房,不然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抓到大牢里去。 里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并不傻,脑子多转一下,就猜到了,估摸着和前一段时日沈佳言买甜菜根,然后家里天天飘着糖味有关。 那坛子里装的东西,肯定很重要,不然不会让几位差爷这么郑重。 心里越发对沈佳言忌惮了一些,不过面上不显,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于柱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要出发回县城去。 被慕天泽拦住了:“于叔,带上我一起回县城,我跟我娘说好了的,若是有什么地方我娘不适合去的,我去就没事了!” 于柱子犹豫了一下,想想他这一趟差,都是托沈佳言的福,也就不好拒绝了,点了点头,让他快收拾收拾,就好上马车。 说着他们都出门上了马车,里正他们也不好呆着,于柱子的话还在耳边呢,只好跟着出来。 慕天泽飞快的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裳,又喊过来大壮和慕玥,交代他们守好门户,又给慕玥塞了一块碎银子,让她有什么需要用钱的,不要舍不得。 又让他们好好在家等消息,等他们从县城回来。 慕玥点点头,接过了银子,很有大人样的道:“哥,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我们在家等娘跟你回来!我在家在——” 7017k 第204章 小乞丐 慕天泽嗤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摸了摸慕天润的头,让他听慕玥的话,才转身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了,里正看了看慕家留下的这小猫两三只,叹口气,只得拉过大壮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护着慕家姐弟,又让隔壁的朱老大和白氏多照看些,这才回家去了。 全氏也交代,说万一有事,就去他们家喊人,每天让李狗蛋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跟李狗蛋说就行了。 白氏一笑,“狗蛋他娘,我家就在隔壁呢,有啥事,他们在院子里喊一声就听到了!何必那么麻烦!” 全氏瞪她一眼,这沈佳言还是她带着白氏认识的呢,如今倒是借着住在隔壁的便利,跟慕家关系更亲热了些! 慕玥看全氏和白氏这模样,头皮就发毛,可不敢掺和到里头,指了一个借口,就带着慕天润转身进了院子,将门给关上了。 只说慕天泽这边,一群人除了在镇上买了点烙饼,又灌了几壶水,一路都不敢停歇。 紧赶慢赶的在傍晚,将马车赶到了县衙后门口。 县衙后门口早就有人等着了,不是别人,正是县太爷的师爷。 他早就等候多时了。 见马车一到,一边示意人去将那几个坛子搬到里头去,一边就对于柱子一行人表达的慰问,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他们的表现县太爷都看在眼里,以后自有封赏。 于柱子几人等的就是这句话,知道自己的辛苦被上司看在眼里,还有什么可说的? 纷纷表态不辛苦,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只管交给他们兄弟就办就是了。 寒暄了半日,于柱子就十分有眼色的带着人告退了。 慕天泽进了城,就让于柱子把他放下了,说自己还住在原来的客栈,若是有事直接去寻他就是了。 于柱子知道慕天泽这是避嫌,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慕天泽一下马车,没走多远,就有两个小乞丐追了上来,口称说他们的老大,大嘴请慕天泽过去有要事商量。 慕天泽神色一动,他要求下车,就是在城门口看了两个小乞丐,探头探脑的,一直在看着入城的人。 回想一下昨日,他坐在出城的马车里,被大嘴看到那一幕,心里就有了数。 不过面上还是露出惊讶之色,只说天色已晚,他要先去客栈投宿,有什么事情明儿一大早再说。 两个小乞丐露出焦急之色来,似乎想将人直接拖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忍耐了下来。 好说歹说半天,也没劝动慕天泽跟他们去见人,想生气又不敢,想放弃又不甘。 纠结了半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跟在慕天泽后头,亦步亦趋,生怕人跑了似的。 慕天泽浑然没将他们当回事,大大方方的进了客栈。 那两个小乞丐不敢进去,只在外头徘徊,不时的踮脚探头往客栈里头看。 被小二看到了,脸色一沉,小心的问慕天泽,是不是惹到了什么麻烦?要不要他出面去将这小乞丐赶走? 要知道他们开客栈的,自然还是有几分人脉的,加上慕天泽可是他们的老客户了,年纪又小,加上身世可怜,怎么都要多照看两分。 慕天泽谢过了小二代好心,只说不必理会,他心里有数。 小二也就不多说了。 慕天泽将衣服之类的放到了房间,又洗了一把脸,慢慢吞吞的下得楼来,叫了一碗面吃。 外头两个小乞丐只剩下了一个守在外头不肯走,另外一个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等慕天泽吃完,大堂里已经点了烛火,外头的铺子都已经关门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人人脚步匆匆,都想快些赶回家去。 店小二将两盏气死风灯点燃,挂在了门口屋檐两边,看了看天色和对面还没走的小乞丐,将大门关上了。 这一夜,慕天泽几乎都没睡着,脑子里兴奋得不行,逐字逐句的琢磨,明儿个见到大嘴他们,要怎么说话,怎么让他们死心塌地,自己送上门来求自己收留。 直到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了,才囫囵裹着被子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外头热闹了起来。 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慕天泽慢吞吞的出了客栈的大门。 从天亮就守在门口,身上的头发衣裳都被露水打湿的小乞丐冲了过来,态度比昨天更谦卑恭敬了些:“这位兄弟,现在能去见一见我们老大了吗?” 慕天泽点点头,走到对面去,叫了一碗米粉,又要了一根油条,一碗豆浆,将油条撕碎泡在了豆浆里,油条刚泡到豆浆里,一半吸收了豆浆的醇厚,一半还保持着油条的酥脆,咬一口,那滋味真是绝了。 再来一口热气腾腾,浇了一层油辣子的米粉,米粉爽滑有弹性,里头的浇头大多是黄豆或者本地的饭豆子,煮了几乎一夜,绵软细腻,入口化沙,两口米粉下肚,那汗腾一下子就出来了,那叫一个痛快! 慕天泽吃的痛快,跟在他后头的小乞丐闻着那味道,忍不住直吞口水,肚子一阵阵的叫唤。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也就早上赶早来之前,喝了一瓢凉水,此刻浑身又冷又饿,风一吹,浑身都哆嗦起来。 若是之前,他说不定还能厚着脸皮跟慕天泽或者周围的食客讨要一点吃食。 可如今大哥说了,他们有事求着人家慕天泽,指望慕天泽能搭救他们一干兄弟的性命,所以一点都不能怠慢。他就缩手缩脚起来,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让慕天泽生气,那他可就是罪人了。 因此他只抿了抿唇,尽量不着痕迹的往后腿了几步,少闻着一点香味,也许会没那么饿吧? 慕天泽吃完了早饭,看身后跟着的那个小乞丐态度还算老实,想了想,又多出了两个大钱,在隔壁摊买了四个二合面的大馒头,刚从蒸笼里拿出来,冒着热气,拿干荷叶包着,丢到了小乞丐的怀里。 这小乞丐叫虎子,怀里突然多了一团热气腾腾的馒头,一下子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听到慕天泽让他吃,楞了一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7017k 第205章 命就卖给你了 更咽的谢过了慕天泽,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馒头刚出锅,烫得很,他却跟感觉不到一样,大口的咬着,咀嚼两下就梗着脖子拼命的往下咽。 生怕迟了就没有了!这是他们做乞丐的本能!东西只有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恶狠狠的吃掉了两个馒头,虎子犹豫了一下,肚子还没吃饱,身上已经暖和多了。 被这两个馒头唤醒的食欲,让他颤巍巍的手,又抓向了第三个馒头。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将那干荷叶将剩下的两个馒头胡乱的一裹,揣到了胸前。 再看向慕天泽的眼神,就忍不住的带了一点亲近和感激。 也不敢多说话,恭恭敬敬的在前头带路。 跟着虎子绕了好半天,慕天泽发现,这不是去前几天去的那个院子的路。 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又换地方了?” 虎子露出一个苦笑来,点点头:“曹家的人找上门来了,要老大把那天欺负曹家女眷的兄弟交出来,老大讲兄弟义气,不肯交人,曹家那边打听到了咱们的住处——” 后面的话没说,但是慕天泽已经明白了。 曹家出手,这院子他们肯定是住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被曹家逼到哪里去了? 又绕了一个大圈,越走越荒凉,这一块已经接近河道,荒草衰败,断壁残垣,大白天的都感觉到有些凄惶。 虎子带着慕天泽停在了一处被荒草和灌木老树围绕的破院子面前。 进去一看,才发现这破院子虽然房屋都倒塌的差不多了,唯有中间的堂屋勉强还算完整,墙已经裂了好几条大口子,屋顶也破了好几个大洞,可也勉强能遮风挡雨了。 屋子里避风不漏雨的角落里,铺着稻草,上头躺着一个人。 中间拢着一堆火,火上吊着一个瓦罐,烧着水,两个半大的乞丐在旁边照看着。 看到虎子带着慕天泽进来,两个半大的乞丐都露出惊喜之色来,一个手足无措的站着,一个倒是机灵,忙扑到稻草堆边,“老大,老大,那冤大……呃,你找的那位小兄弟来了,你快醒醒——” 慕天泽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别以为他没听出来,刚才这人是喊他冤大头是吧? 很好!一会子就看看,谁才是冤大头! 虎子一脸尴尬,瞪了那说漏嘴的兄弟一眼,苦着脸解释:“那啥,我那兄弟是高兴,嘴秃噜了,他们老家管小兄弟叫冤大呢!” 慕天泽嗤笑一声,他看起来像傻子吗? 冷冷的道:“你咋不说他们老家,管爹叫冤大头呢?” 虎子摸了摸鼻子,将怀里的两个馒头掏出来,递给站在一旁的那个小乞丐,让他将馒头掰成小碎块,放到瓦罐里煮成糊糊,这样大家都能吃上一点。 那边大嘴被连扯带喊的,生生给摇醒了。 睁开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眯着看了大半天,才认出来慕天泽。 吃力的让人扶着半坐了起来:“慕大兄弟,让你看笑话了——” 慕天泽懒得废话,直接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大嘴叹了一口气,看看自己和一干兄弟如今狼狈的模样,再看慕天泽一脸你不说我就要走人的模样,也不敢再卖关子了。 如今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能指望的就是慕天泽了,这救命稻草要是不抓住,他们这一帮子人,只怕真活不下去了。 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大嘴老老实实的开了口。 原来,那日被他手下三个兄弟碰瓷的主仆俩,还真是曹家的女眷。 而且还是曹家这一代唯一的闺女,平日里如珠如宝的养着,也不知道那日是怎么了,带着个小丫头就跑了出来。 虽然没受什么实际伤害,可回去后,那曹家姑娘的小丫头添油加醋的跟曹家主子一说,那不就捅了马蜂窝了么? 曹家手段了得,当天晚上就打听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让人传话,将那三个兄弟给交出去,任由曹家处置,这事就算了,不然他们这十几个人,都不要想在长阳县混下去。 大嘴自诩为老大,自然要护着手下的兄弟,也知道这三个兄弟交出去,轻则小命去了半条,重则回不来了。 他想方设法的托人,想跟曹家那边解释一番,结果他这边还没放弃呢。 那三个知道闯祸了,又知道曹家不好惹的兄弟,趁着大家都慌乱一团无人注意的时候,倒是偷偷地跑了…… 他们这一跑不要紧,大嘴拿什么交代?在外人眼里看,只怕是大嘴将他们藏起来了!这是执意要跟曹家作对啊! 大嘴没法子,硬着头皮去了曹家,想解释一番,他实在没有将人藏起来,求曹家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一码,或者,放过他手下的兄弟,他任由曹家处置。 然后他就被曹家人教训了一顿,头肿得像猪头,身上没一处好的,吐了血才被丢在街边。 天黑才被其他乞丐偷偷摸摸的给抬了回来。 以前的那屋子也不能呆了,那院子如今已经成了城里另外一帮子乞丐的落脚之处了。 那帮子乞丐里,有往日跟大嘴有几分交情的,偷摸的跟他透露了消息,说曹家那边放话了,说大嘴要是将人交出来,就饶了他,不然他和他手下的那一干小乞丐,一个都别想跑。 不过又说了,若是大嘴手下的兄弟,能弃暗投明,或者能给曹家提供消息,他们也能既往不咎。 曹家这话放出来,好些人就动了心思。 一夜之间,手下本来剩下不到十个人,又跑了五六个,剩下的就是他们四个人了。 这三个当初是大嘴救了他们的命,看大嘴这模样,真要丢下他不管,只怕就活不了了。他们可不是那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记得大嘴的恩情,这个时候了还不离不弃。 大嘴醒来后,发现往日的兄弟跑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这三四个,都是平时最老实的几个,只会守着他发愁。 叹了一口气,硬是撑着吩咐一个人留下照看他,两个人去城门口去守着,若是看到了慕天泽,务必要请他来见上一见,说不得他们兄弟几个的生路就指望他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大嘴也就不遮掩了,直接道:“我知道兄弟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也不说那废话,若是兄弟你肯搭救我们一把,我们兄弟四个,以后命就卖给你了!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吩咐一声,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大嘴就是狗娘养的!” 7017k 第206章 我们乐意的! 旁边的三个小乞丐这个时候也机灵了一把,跟着连连点头:“只要这位兄弟你能救我们兄弟一命,你以后就是我们的老大,我们以后都听你的!” 慕天泽心里一哂,慢条斯理的问大嘴:“我不太明白,你想让问怎么帮你们,搭救你们?” 大嘴心里早就打算好了的,听慕天泽这么问,以为他是同意了,忙道:“兄弟,你不是说你跟于班头是世交吗?能不能麻烦你跟于班头说说,求他帮着给曹家那边递个话!当初拦着他家姑娘讹诈的那三个人,真的已经跑了!跑那里去了,我确实不知情啊!求曹家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兄弟!我们兄弟绝对不敢惹他们曹家的人!以后看到曹家人,都远远的躲开还不行吗?” 慕天泽凝神看了一下大嘴,不知道是他太天真,还是还瞒着自己什么,眉心一挑,问道:“好吧,按照你想的,我要是能帮上忙,让于班头跟曹家那边求情,放你们一马,然后呢?你们有什么打算?” 大嘴愣了一下,眼神中透过一点迷茫,还真没想过以后,也不敢想以后。 如今只求曹家能放过他们,就是万幸了。 此刻听慕天泽这么一问,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看到慕天泽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以后,以后我们兄弟就跟着你混了!我们给你干活,跑腿,干啥都行,只要,只要能给一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再无他求了!” 其他三个小乞丐也点头不迭,如今这世道,他们年纪小力气不够,就算是想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都困难,当小乞丐是迫不得已。 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活着,时不时还要被成年的乞丐欺负一番,更不用说,乞讨的时候,遇到善心人也就罢了,遇到那不讲理的,或者喝醉酒的,讨要不到东西不说,轻则被痛骂一顿,重则被暴打一顿也都是白打,是无人替他们撑腰的。 他们能磕磕绊绊的活到现在,也是因着十来个半大小子抱团在一起,那些最喜欢欺负他们的成年乞丐也要掂量掂量。 若是只剩下他们三四个,就算曹家不找他们麻烦,继续当乞丐,那些成年的乞丐也不会给他们留一点余地的。 毕竟城里就这么些地方,少他们几个,别人就多了一点活命的机会。 若是这慕天泽能让他们有地方住,有饭吃,当牛做马也乐意的! 慕天泽这才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来,看来这大嘴还不算笨得没救。 当下才道:“若是需要你们卖身为奴呢,你们也愿意?” 大嘴和三个小乞丐楞了一下,不过大嘴马上就反应过来,嗤笑道:“什么为奴不为奴的,只要能吃饱饭,给人做奴才算什么,做牛做马都乐意!” 另外几个乞丐也附和:“可不是!我们之前还想卖身为奴呢,只可惜那些人伢子看着咱们就捏着鼻子绕着边走,说宁愿花钱去乡下买那些毛孩子去,也不要咱们呢!” “还说咱们手脚不干净,真卖给主顾,要砸他们的招牌呢!呸,咱们虽然是讨饭的叫花子,可手脚干净的很,从来不乱动别人的东西好吗?” …… 倒是大嘴说完这句话以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拉着慕天泽的衣角:“是,是要买我们为奴吗?我们愿意的!真的愿意的!” 一边说一边眨巴着他的眯缝眼,试图让慕天泽看到他的诚意。 诚意慕天泽没看出来,就看到了两条细缝,着实有些辣眼睛,忙避开了去。 沉声道:“你们说的这些事,到底只是一面之词,我也得回去打听打听,看曹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不然以曹家为人,也不至于明知道你无辜,还死咬着你不放,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误会。” “还有这想买下你们,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毕竟你们之前替我办事,还算伶俐。若真是个误会,我也不忍心看你们受罪。” “只是这一下子买下你们三四个人,还要搭上人情,跟曹家那边赔罪,也不是我一个晚辈说一句话就能成的事情,我也回家跟我家长辈商量一下。” “你们也考虑考虑,我家买人,一贯是只买死契!最起码二十三年是不会允许你们赎买的!若是你们一直忠心办事,以后也能允许你们赎买回家,你们若是能接受,我就回去求一求家里的长辈。若是不能接受,看在你们之前替我办事的份上,这里有一百钱,你们收着,买点吃的也好,买点药也好,咱们就此别过!” 说着就要掏钱。 大嘴和三个兄弟对看一眼,都到这个地步了,一百个大钱有什么用?能活命才是真啊! 拼命的表态:“不用考虑!我们乐意的!死契也乐意的!求大兄弟回去好生求求您那后娘,买下我们!我们吃得不多,也能干活!真的,什么都能干!” 慕天泽心里满意,点点头,起身走了。 虎子送着他走出了这一片,路上几次想说点什么,可看着慕天泽不动声色的脸,不知道怎么的,一句哀求的话就不敢说出口了,心里隐隐的还有了几分敬畏,这看着跟他们差不多年纪大小,之前他们还嘲笑慕天泽是冤大头,真摊上事后,才发现,人家比他们强上太多了。 几句话就定下了他们兄弟的生死,如今几个人的性命就托赖在他手上了。 谁还敢笑他是冤大头? 到了热闹有人烟的地方,虎子有不敢多呆,更不敢上街,就怕被那些成年乞丐抓住了欺负,只看着慕天泽走进人群里,他就急忙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之前狗眼看人低!让你再笑人家冤大头——” 慕天泽自然是不知道虎子此刻的后悔和害怕。 他直接就往县衙后门而去,先是自陈了自己的身份,是沈佳言的继子,有事要见沈佳言,想托看门的门子往里头去带句话,能不能让她出来见一见。 一边塞给了那门子五个铜钱。 能在县令家做门子的,除了消息灵通,就是心眼灵活。 这门子自然知道,那沈寡妇如今可不得了,入了自家夫人的亲眼,留在后头院子里,说是要多陪夫人说说话呢。 7017k 第207章 偷听 听了慕天泽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捏了捏手里的铜钱,虽然不多,可看慕天泽这穿着,知道能拿出这个已经是极限了,再看慕天泽说话客气斯文,并不拿大,态度让人心里就舒服。 更不用说那沈寡妇可是大人和夫人面前的红人,他何苦得罪人呢?顺手卖个人情的事,说不得以后还能沾点人家的光呢。 因此态度倒是不错的应承了,见外头天阴阴的起风了,还让慕天泽进门房里坐坐,他去去就来。 一路到了沈佳言住的客院里,这院子本就在县衙后院的最边上,出了院子,就是一条甬道,走上几步,就是后门,看门的是后院的婆子。 后院的婆子和丫头出去,基本都是从后门这里走。 沈佳言昨儿个就听说已经将几百斤糖都运到县衙了。 荀晋元直接将这些糖都搬到了前头师爷住的院子里,又派了家丁还有衙门值守的衙役日夜都有人看守着。 本来之前还有些怀疑的荀晋元和师爷,看着那几百斤的糖,那是再无半点猜疑了。 毕竟这几百斤的糖总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吧? 再说了,谁舍得下这么大本钱来算计一个小小的县令不是? 因此荀晋元心中是欣喜若狂,只催着师爷快将甜菜根和其他需用的器具快些备好,好亲眼看着熬出梅花雪糖来,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师爷自然也是踌躇满志,本以为荀晋元高升无望的,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又有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俗话说的好,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荀晋元借着这股东风高升,他的好处和前程不也在前头么? 都不用荀晋元吩咐,他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如今被荀晋元催促,那更是不要命了,只点头说好,扭头就拿出当年苦读的精神头来,督促下头去办事了。 荀晋元高兴,跟徐氏提了一嘴,这沈佳言的待遇是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之前还只是当做寻常客人一般,可早上一起来,那就是贵客一样的待遇了。 伺候的丫头多了一个,早上早点就是五六样,还问沈佳言中午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告诉厨房,中午就做了立刻送过来。 吃了早饭就有董嬷嬷带着县城有名的巧手阁的绣娘来,说看沈佳言没带什么换洗衣裳,先紧着做两套。 又问沈佳言吃得可习惯,住得如何?丫头伺候的精心不精心?若是有人怠慢了,千万不要瞒着,要告诉她云云。 沈佳言只得一一领了,又道了谢。 才送走了董嬷嬷和绣娘,就有门子跑来,在门口让人传话进来,说是慕天泽找她? 沈佳言知道,不是要紧事,慕天泽肯定不会寻上门来,忙让丫头递话出去,就说让慕天泽到后门口等她去。 后门口看门的婆子也知道沈佳言如今可是贵客,自然不敢怠慢,见她来了,忙拿袖子使劲擦了两下板凳,请沈佳言坐下,又一迭声的让倒了滚烫的热茶和点心来。 沈佳言谢过婆子,才坐下没多久,就看到那门子带着慕天泽往这后门口来了。 看门的婆子和门子都是极有眼色的,知道他们母子肯定是有话说,一个将人带到,就跑了,一个喊内急,托沈佳言帮着照看一会,都避开了。 慕天泽先打量了一下沈佳言,见她气色还好,神色也平静,知道她无事,也就放下心来。 看着周围没人,也不好多耽搁,就将今日去见大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沈佳言说了。 沈佳言沉吟了片刻,才点头道:“看起来这剩下的几个倒是讲义气的,讲义气虽然看着拙笨了些,总比那些墙头草要好!这曹家的事情,你这样——” 招手示意慕天泽靠近一点,才低声嘱咐了几句。 慕天泽点点头,理智知道这事情说完就该走了,可怎么也挪不开步子,看着沈佳言:“娘,那你还要在县衙呆多久?还有那大嘴他们,我买下后,是带着他们回东光村去,还是留他们在县城?” 沈佳言似笑非笑的看了慕天泽一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吞吞吐吐的。你起心要买大嘴他们的时候,难道没想过怎么安排他们?还问我?” 慕天泽被戳破了心思也不恼,反而一笑:“还是娘懂我!我的意思,其实是想问娘,这方子献给县太爷了,明年咱们还能继续熬糖不?不管怎么说,也不管这方子最后归了谁,可这糖总归还是要炼的吧?咱们不图别的,好歹这个作坊才建起来,怎么也不能荒废了不是?” “再说了,这糖水炼不是炼?咱们炼好了,卖给大人不也一样吗?好歹家里以后有这么些人了,正好作坊里要人,也不能白养闲人不是?” 沈佳言心里一动,再看慕天泽的眼神,盯着她的身后一处。 转作不经意的回头瞟了一眼,就看到身后看守后门婆子值夜的屋子后头,一片衣角被风吹得显了出来,心里就有了数。 知道慕天泽这是故意说给那偷听的人听的,也就附和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我不好开这个口,都说了方子要献给大人的,再开口像什么话?你容我想想吧——” 慕天泽点点头,又叮嘱了沈佳言几句,让她注意身体,才告辞而去。 等沈佳言回转,就看到一个小丫头在前头一路小跑,转眼就没了人银,也就一笑。 那丫头一路跑到了上房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只冲着门口打帘子的点了点头,那打帘子的丫头,往里头通传了一声,就让她进去了。 正屋里,荀晋元和徐氏正对坐着,见那小丫头进来,行了礼,然后一字不漏的将沈佳言和慕天泽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两人听。 等小丫头学完嘴,徐氏一摆手,那小丫头就退了下去。 留下徐氏和荀晋元,互相看了一眼,徐氏才试探着道:“我倒是觉得那慕家老大这话说得有道理,就算这方子敬上了,不也是要人炼糖的么?谁炼不不是炼?更何况这方子还是人家献出来的,若不是献给了你,人家拿这个投靠个大户,每年流水的银子进自己的口袋不是?” ------题外话------ 不好意思,昨天上午带孩子上练字班,下午带她去做眼睛治疗,天太热,人累得不行,晚上直接就睡了,今天才码出来~~~ 明天恢复正常时段更新~~ 7017k 第208章 善待 “再说了,人家孤儿寡妇的,一家子没个营生,又有那样的娘家和婆家,下头三个孩子再好,那也不是亲生的,听着就觉得可怜!怎么也要给人家一点傍身养老的东西吧?更不用说那炼糖的作坊,人家也是花了真金白银的,这炼出来的糖都白送给你了,你好就这么空手收下?” “别的不说,好歹也要做个表率出来!不然让人看到,下头的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这做上官的没半点表示,岂不是让人心寒?以后谁还愿意真心跟你?真心替你办事?” “要我说,人家献上来的这些糖,你不说按照市价收下,也不能让人家吃亏!那炼糖的作坊,既然已经搭起来了,就留给人家。她那个作坊一年顶天了也就这几百斤的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徐氏越说越来气,拿眼睛瞪着荀晋元。 他们夫妻关系和睦,两人平日里也是有商有量的,徐氏也就十分敢说,当然这话也只有她敢说。 她这也是提醒自己的夫君,得善待沈佳言,不然在下头人眼里,他们就是刻薄寡恩的主子了。 荀晋元露出一点苦笑来:“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不成?这沈寡妇既然知情识趣,能忠心耿耿为咱们办事,我自然亏待不了她!这几百斤糖,自然不会白拿她的!至于以后的封赏也不会少,你说的我都考虑到了!” “若是这事真能成,咱们还能往上走一走,那咱们在长阳县置办的那个庄子,还有那街上的一个铺子,一个小院子,就一并都给了她,记在她的名下。就算将来那三个孩子不孝,她也有个容身之处。只要她不犯糊涂,这些东西都在她名下,她那三个孩子,就算是要从她手里得好处,也得捧着她供着她不是?” 徐氏听了这话,转怒为喜:“我就说夫君一贯为人敦厚周全呢,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也免得总觉得受了这样的大礼,亏欠了人家!” 荀晋元也是如此,这份大礼,若不多补偿点,真是受之有愧。 夫妻俩计议已定,也就安下心来。 沈佳言倒是不知道县令大人和夫人已经安排好了给她的报酬,心中还在琢磨着,如何能说动县令,让她保留炼糖的作坊呢? 是不是要从徐氏那边入手? 这几日接触,她观徐氏可不是一般的官家夫人,也不是那迂腐之人,而且对她一直抱有一种善意。 只是,现在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得当着县令的面,让他看着一步一步的真的将白糖炼制出来了,才好提呢。 因此只放在了心上,就是见了徐氏,也闭口不提。 倒是让徐氏对她又多了几分喜爱,只觉得她知进退,本分老实,着实让人疼爱。 在荀晋元和师爷的催促监督之下,在长阳辖下的城镇里,挖地三尺一般,终于寻到了种植甜菜根的农户。 虽然每家数量不多,可全部都收购回来,也足足有一千多斤。 炼制白糖的各种器具,也都准备齐全了。 在徐氏名下的庄子里,架起了五六口大锅,甜菜根被清洗干净,直接碾压磨碎,然后倒入大锅中,加水熬煮,将渣滓捞出后,大火熬煮。 荀晋元和师爷亲自守在了庄子里,看着那一锅锅的甜菜汁液慢慢被熬煮成了糖浆,虽然先前听沈佳言说过这一步骤,可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到了晚上,糖浆慢慢凝结成半结晶状后,就倒入了那塞了稻草的漏斗里,然后由沈佳言调配搅拌好的黄泥浆倾倒下去。 荀晋元和师爷实在想不出那梅花雪糖这样洁白的东西,居然需要用到黄泥浆,都忍不住的闭了闭眼睛。 泥浆倒入后,一夜都由人看守着。 第二天一早,荀晋元和师爷就急忙跑去一看,果然,最上面一层就是那梅花雪糖,洁白晶莹。 此刻两人也不嫌弃这是经过黄泥浆淘澄过的了,纷纷拿指头蘸取一点,放入口中品尝,果真是清甜更甚黄砂糖。 荀晋元的心彻底的落了回去,再安稳也没有了。 确定了方子没有任何的问题,荀晋元看着沈佳言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因着沈佳言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和师爷还要留在此处安排后续。 索性就让人先送沈佳言回县衙后院去,这论功行赏之事,得让徐氏先给她通个气才好。 沈佳言也不推辞,十分干脆的上了马车。 护送她回去的,自然是于柱子。 回城的路上,于柱子一个眼色,手下的两三个弟兄就自动的退到了一个能看到他们,又听不到他们说话的位置。 于柱子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将前几日里慕天泽找他之事说与沈佳言听。 那日慕天泽找到于柱子,只说有事想求他帮忙,也说明白了沈佳言也是知道的。 于柱子本就欠着沈佳言的人情,正愁没机会还上呢。 如今沈佳言可是县太爷和夫人面前的红人,再不是之前还要他照看一二的寡妇了,这人情越欠可就越心虚。 听说有求于自己,那自然是满口答应。 慕天泽也就说了,自己之前托几个小乞丐办过事,这事真要查起来,也瞒不住,索性提前就说清楚了。 果然于柱子眼神就变了,示意慕天泽继续说下去。 慕天泽就将大嘴跟曹家的恩怨都说了,也说明了自己当时也在场,将那三个人喝止住带走了,所以那曹家女眷并没有收到任何的伤害。 又说了大嘴他们如今的处境,以及自己想买下他们的原因,一来是因为看大嘴他们确实可怜,于心不忍;二来,他们家如今在村里的日子好过了,家里没个成年的男人,总是有些不好。 看大嘴他们还算讲义气,倒不如买回家去,他们年纪小,也不怕村里人传闲话,又能震慑住村里人。更何况慕家虽然日子在村里是好过了些,可买人回去,还是吃力了些。 买大嘴他们花用不了多少钱,倒是正合适! 所以想请于柱子做个中间人,能不能跟曹家那边说个情,放了大嘴他们四个!他买下大嘴他们后,就将人带到乡下去,不碍曹家人的眼!再给曹家送上一份赔礼! 7017k 第209章 睁眼说瞎话 于柱子自然是知道曹家的,听了这话,忍不住先皱眉头,听这行事倒不像是曹家往日办事的风格。 要知道曹家虽然黑白两道都有人脉,可在长阳县的名声还是挺不错的,他家本就是开镖局的,都是一群莽夫,可很少听到说曹家欺负人的。 莫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于柱子身为衙门的班头,又是县太爷如今看中得用之人,自然跟曹家不陌生。 想了想,这事对几个小乞丐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攸关性命的事情,可是对他来说,却也就是几句话,以后给曹家行点方便的事情。 因此想了想,让慕天泽买了四色礼,带着他就去了曹家。 曹家说来住的离县衙并不太远,拐过两个街口就是了。 偌大的威武镖局的牌子挂在门上,大门敞开着,里头不时传来镖师们练功发出的“嗬”“哈”的声音。 门口两个年级大了,已经走不动镖的老镖师,看到了于柱子,忙笑着迎了上来,一个上前跟于柱子寒暄,一个就已经跑到里头去报信去了。 慕天泽看着那老镖师,估计是腿受过伤,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可速度居然还挺快。 留下那个,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于柱子今天上门来,可是有什么事? 要知道,干他们这一行的,最知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 尤其是这些班头衙役,本就管着他们,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三天两头的找麻烦,你还说不出个不字来。 因此格外的警惕。 于柱子哪里看不明白这老镖师的心思,只一笑:“莫慌!我今天来,是一点私事,替我家这世侄做个中间人,跟你家总镖头求个人情——” 老镖师不敢放松,脸上笑呵呵的,眼神一转,就将跟在于柱子后头,拎着四色礼的慕天泽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 他虽然年纪大了些,可记性却好,做他们这一行的,记性好,会认人,那是吃饭的本事。 看着慕天泽就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有了好几个不好的猜想。 还好此刻里头已经听到报信了,让一个看起来年轻,眉眼阔朗的年轻人,正是曹家年轻一辈里最出彩的镖师曹猛,才二十多岁,就是镖头了,走了出来,朗声笑着,就上前来:“原来是于班头大驾光临,这是公事还是?” 说着看了慕天泽一眼,这一眼,忍不住瞳孔就一缩。 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还是被慕天泽和于柱子看在了眼里。 于柱子装作没发生,只说要见一见总镖头。 曹猛脸上含着笑,将人往里头带。 进门转过影壁,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两边都是镖师在练武,有两两对练的,也有自己一个人独练的,有耍枪的,也有耍刀的,还有在角落里练暗器飞刀的…… 慕天泽记得他上一次到威武镖局来的时候,是年后,就在门口,就被拒绝了,哪里看过这等场面,一时眼睛都看直了,都忘记走路了。 还是曹猛笑道:“这位小兄弟,这是第一次见到吧?” 慕天泽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曹猛十分热情,索性就站在慕天泽的身边,介绍指点起来。 本来就是经常跑镖的人,嘴皮子功夫了得,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什么这位师兄乃是崆峒派弟子,那位师弟师从哪位大侠,那位师叔又是如何的江湖闻名,使得一手好刀云云。 比那茶楼里说书的先生还厉害些。 一边介绍,还一边半真半假的问慕天泽:“要不要跟着学上两招?男人就该学点这个,才有男人气概!” 慕天泽只觉得曹猛这热情,让人有几分难以招架,再回想起他看到自己时候,那一刻失态,越发心里警惕。 只冲着曹猛摇摇头,几步赶上前头的于柱子,跟在他身后不说话了。 曹猛露出一点失望之色来,不过很快就打叠起精神,将人往大堂里带。 进了大堂,里头一个头发有些发白,可身形魁梧的汉子正端坐着,见到于柱子,笑着起身招呼。 这就是曹家的总镖头,曹鹏!当年那也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身手仍旧矫健。 双方寒暄了几句,分宾主坐下,又有年轻的半大小子,穿着劲装,身手利落的进来上了茶水和点心。 大堂里只剩下曹鹏和曹猛,还有于柱子、慕天泽四人。 于柱子这才缓缓道明来意,并示意慕天泽上前见过了曹鹏。 慕天泽上前,拱手行礼,才不卑不亢的将当日他所见,以及大嘴如今的情况,和他的打算一并说了出来,最后才道,希望曹家高抬贵手,放过大嘴他们一马,毕竟当日之事,和大嘴并无关系不是? 曹鹏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看向了曹猛:“你大妹妹当日之事,不是说了,找到罪魁祸首,教训一顿,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也就是了!怎么会牵连到其他人?我曹家何时居然成了这样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之徒?” 曹猛一脸讶色:“这其中必有误会,于班头、这位小兄弟别急,等我去问个究竟——” 说着告罪,起身匆匆往外头而去。 留下曹鹏,忍不住冲着于班头叹气:“这人多了,心思也就多了!我这些年精神不济,倒是不知道下头居然有这样胆大包天之人!于班头和这位小兄弟放心,若真是我曹家人这边的错,我保证给你们一个交代!若是中间有误会,咱们也正好说开了!” 一面又还跟慕天泽道谢:“当日之事,我家这丫头回来也曾经说过,说要不是有一位小兄弟从中解围,将人带走,只怕她们当日不得脱身了!事后我们家也曾多方寻找,却一直没能找到当初伸出援手的小兄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见到小兄弟,必要我家那丫头出来,亲自给你道谢才行!” 慕天泽只道:“不过是顺手之事,不足挂齿,当不得总镖头家千金道谢!” 心中却冷哼,以曹家之势,若真是想寻找自己,只怕不出三日,就能找到,还要等到今天自己上门来? 可见这是睁眼说瞎话罢了!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妙红9246同学的5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零智商的猫猫、许小狸同学的3张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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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曹家大姑娘身边的那个丫头,心里不服气啊,觉得不能轻饶了那几个乞丐,背着曹家大姑娘,偷偷的寻了办事的那几个,说什么大姑娘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着实害怕难过,晚上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很快就惊醒;什么大姑娘背地里偷偷地流泪,还做噩梦;又说什么大姑娘跟她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免得闹开了,因为她坏了曹家的名声…… 一句一句的,就将火给拱起来了。 曹猛下头的那几个兄弟,也是曹家人,还年轻气盛,又最疼曹大姑娘,听她贴身的丫头都这么说,心疼的不行,越是心疼,就越恼火。 发誓要让那三个乞丐好看! 偏生大嘴还撞了上来求情,又说那三个人居然跑了,不知道去向!这话谁信啊? 说不得就是大嘴隐瞒了他们的去向!因此就将气发在了大嘴的身上。 回来后,本来是要安慰一下曹大姑娘的,说让她放心,那几个人一定会抓住的。 出来,那丫头又煽风点火,说那三个人就算跑了,也不怕!他们那么讲义气,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往日的兄弟为了他们三个而受伤活不下去吗?不如逼迫得狠一些,看是大嘴扛不住将人交出来,还是那三个人自己跑出来! 然后办事的那几个年轻人,也就听了那丫头的话,事情也就演变成这样了。 若不是今日里慕天泽上门来求情,那丫头又在那几个年轻的曹家后生耳边吹风了,说要限定大嘴三日内交不出来那三个小乞丐,那三人的账就算在了大嘴和他剩下的几个兄弟身上…… 如今那个丫头已经被曹猛叫人去堵着嘴拖过来了,那几个办事的兄弟,也因为耳根子浅,受人摆布,胡作非为,被勒令脱了外头衣裳,褪去裤子,在院子里挨上二十棍呢。 慕天泽和于柱子对视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曹家的说辞。 毕竟曹家是主子,几个大后生,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哄骗成这样,那是真丢脸啊! 曹家这样自爆其短好吗? 真是相信吧,觉得匪夷所思! 不相信吧,也是叹为观止! 好在两人都十分能收敛住情绪,慕天泽低头装乖就是了。 于柱子碍于面子,劝了几句,也不好多说,这毕竟是曹家的家事,哪里轮得着他们外人说话? 只劝得曹鹏和曹猛脸色和缓些了,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个叫大嘴的小乞丐也确实冤枉!既然此时跟他和其他几个小乞丐无关,那我这大侄子买下这几个小乞丐,不会碍着你们曹家的眼吧?” 曹鹏连忙道:“于班头说笑了!那个叫大嘴的小乞丐如今看来倒是很讲义气!混我们这一行的,要的就是讲义气!若不是慕家小兄弟要买下他们,我都想将他们招进来坐学徒,过上几年,也就能做趟子手了。” 这话可不像是玩笑话,慕天泽心头一跳,抬头看了一眼曹鹏。 曹鹏微微一笑:“不过既然慕家小兄弟看上了,怎么也要给小兄弟这个面子!慕家小兄弟放心,这几个小乞丐和我们曹家之间的恩怨,就次勾销了!那个受伤的小乞丐,一会子我让人给送点我们镖局最好的伤药过去,这事就此打住了!小兄弟你看如何?” 慕天泽并不多话,只冲着曹鹏点点头,拱拱手:“多谢总镖头!”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娇柔的声音:“父亲,听说您找我?” 说着从大门边,探出一个头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里头,看到有客人,忙受惊得将头缩了回去。 曹猛看到了,忙起身走出门去,就听到外头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曹猛再度进来,后头那个小姑娘也跟着走了进来。 7017k 第211章 你不要过来呀—— 曹猛介绍:“这就是我小妹,小妹,快见过于班头和慕家小兄弟!” 说着给那小姑娘使了个眼色。 这小姑娘正是那曹家大姑娘,曹珍珍。 这一辈里,唯独她一个闺女,如珍珠宝石一般,小名就叫珍珍。 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打小娇生惯养,也没养歪,反倒养出了一幅天真娇柔的性子。 曹家大太太着急啊,这丫头这样的性子在娘家还好,将来出嫁可怎么得了? 有心扳一扳,就给她找了个厉害泼辣一点的丫头,想着有这个丫头带动着,能让她性子强硬一点。 再者身边有这么一个泼辣厉害的丫头,一时在外头有个没防住的时候,这丫头也能护住主子。 就是将来嫁人了,有这样泼辣的管事娘子,日子也不会太差。 可没想到这丫头太厉害了,不仅性子泼辣狠毒,还心眼小记仇,愣是要借着曹家的手,曹珍珍的名义对那几个小乞丐不依不饶。 曹珍珍本是不知道这些的,可刚才曹猛在外头跟她一一分说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贴身的丫头红英,居然背着她做了这么些事。 她本性娇柔,虽然有些气恼红英,可听曹猛说,红英犯了这样的错,曹家是容不下她了,一会子打上十个板子后,就会发卖出去。 顿时就于心不忍了。 进来给于柱子,慕天泽见了礼,抬头看到慕天泽后,眼睛一亮。 她还记得,那日是慕天泽替她们主仆二人解围,将那几个小乞丐带走了。 回家后,她本是想跟爹娘还有大哥说那日多亏了有人解围,救了她们,要他们找到人家,道个谢,送一份谢礼的。 可红英说看跟那几个小乞丐那么熟,说不得就是一伙的!弄不好就是他们知道她们是曹家的人,心里害怕了,所以由外头放风的那个来解围,就势跑路呢。 曹珍珍虽然心里觉得慕天泽看着就不是那样的人,虽然衣着普通,可浑身的气派,说话的模样,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好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跟乞丐是一伙呢? 可她一贯性子娇柔,见红英说得斩钉截铁,之前又是红英在前头护着她,心里感激,也就将反驳的话咽下去了。 此刻见到了慕天泽,见礼后,忙上前给慕天泽行礼道谢。 慕天泽起身避开了,只说不敢当。 一时曹猛又给慕天泽道谢,还说要送重礼。 慕天泽婉拒了,只说不追究大嘴他们几个小乞丐,让自己将他们买下来,他就已经领了这份情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推据了半天。 曹珍珍在一旁倒是听明白了,原来慕天泽心善,要买下那个替人受过的小乞丐。 顿时眼睛一亮。 曹珍珍知道大哥曹猛一贯说话算话,既然说要将红英打板子发卖出去,就不可能改口。 她再不知道外头的事情也听红英说过,她们这样的丫头,若是犯错,被再发卖,可卖不到什么好地方。 虽然知道红英行事有些过了,可也终归不能真眼看她受苦。 想了想,觉得慕天泽这么心善,当初能给自己解围,又能买下几个小乞丐,那么买下红英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 她看慕天泽虽然穿戴普通,可气质卓越,又认识于班头,想来家境还不错。 而且,都能买几个小乞丐了,再买个丫头应该也不难吧? 大不了,大不了不要卖身银子,送给幕家使唤? 打定了主意,曹珍珍就试探着往慕天泽身边走了两步,想说服慕天泽。 慕天泽虽然不知道这曹家大姑娘为啥往自己这边靠,不过他除了沈佳言和慕玥,是从来不允许有其他异性近身的。 曹珍珍往他这边走,他就往外头挪。 这么一番动静,立刻就落在了屋里其他几个人的眼里。 曹猛眼皮一跳,一把将曹珍珍抓住了,低声问:“小妹,你在做什么?” 曹珍珍动了动,没挣脱曹猛的桎梏,才小声的道;“大哥,我,我想跟慕公子说几句话,请他帮一点忙——” 曹猛狐疑的看着曹珍珍:“有什么事告诉大哥,大哥帮你办得妥妥的。” 曹珍珍没奈何,只扭股似的缠着曹猛撒娇。 曹猛哪里顶得住自家妹子的撒娇,只得退让了一步,站在一旁,示意当着他的面说。 慕天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看着曹珍珍,很想大喊一句:你不要过来呀—— 只可惜,曹珍珍不会看人眼色,看不出慕天泽的拒绝,反而上前两步,笑盈盈的道:“慕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不然那天不会帮我解围,也不会想着要买下受伤的小乞丐——” 慕天泽听到这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摆手表示:“曹大姑娘误会了,我这人最是自私凉薄了!” 曹猛在一旁听得脸皮一阵抽,忍不住看了慕天泽一眼。 那边曹珍珍还以为慕天泽是自谦,又夸了好几句慕天泽善良,助人为乐,热心肠,天生一副怜悯心肠。 听得慕天泽一阵恍惚,这说的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不知道曹珍珍到底要干啥,葫芦里卖什么药,索性不做声了,等着曹珍珍出招。 没一会子,曹珍珍词穷,也觉得铺垫够了,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想让慕天泽将她的丫头红英买下来,生怕慕天泽反对,还补了一句:“若是慕公子手头不方便,那身契银子可以不要的!只要慕公子好好待她就行!我这丫头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是极好的——” 这话一出,不止慕天泽,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勃然变色。 曹猛一把捂住曹珍珍的嘴:“小妹,你糊涂了?这说的是什么话?” 曹鹏老脸涨得通红,眼睛瞪过去,“你小妹这是那天被吓到了,到现在还在说胡话呢,还不把人送回房里去!” 曹猛半抱半拖起曹珍珍,就往外头走。 曹鹏这厢还想挽回两句,于柱子看了一场好戏,笑眯眯的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要告辞。 慕天泽忙起身跟在了于柱子后头,生怕动作慢了,这曹家又出什么幺蛾子。 曹鹏脸都黑了,也不敢强留,只得将人送了出来。 到了门口,忍不住道:“今日之事——” 于柱子一笑:“总镖头放心,我等不是那嚼舌根的人,事关女儿家的名声,我俩定然不会透漏出一字半句。” 曹鹏还是不放心,看向慕天泽。 慕天泽一脸懵懂无辜:“今儿个我跟世叔来拜访总镖头,未曾见过其他人啊?” 7017k 第212章 少女情怀 于柱子坏笑着拍了拍慕天泽的肩膀,然后冲着曹鹏一拱手:“总镖头这下可以放心了!好了,我们也告辞了!留步,留步——” 说着带着人就出了大堂。 曹鹏站在门口,目送曹猛赶来,亲自将两人送出了镖局,这才回转。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心情都不是很美好。 曹鹏咳嗽了一声,开口问:“珍珍怎么样了?” 曹猛叹了一口气,“我让老三将她送到娘那边去了,伤了面子,又觉得对不住红英,一路哭着就没停过。” 曹鹏眉头皱得死紧:“红英那丫头绝对不能留了!当初就不该将她放在你妹子身边,看看,咱们家珍珍多好的一个姑娘,都被带坏了。” 曹猛没说话。 他虽然也有亲妹滤镜,可也是个思想成熟理智的成年人,知道这事固然红英在中间挑拨是非,太过可恶,可自家妹子耳根子软,被娇养太过,今日说出那番话来,却实在是大大的失礼。 看曹鹏将锅都甩在红英身上,他也没帮着分辨,反正那丫头是罪大恶极,肯定没个好下场。 倒是小妹那边,他想起将曹珍珍拖出去之后,曹珍珍又哭又羞恼的模样,嘴里一直还怪罪他这个大哥,让她在慕天泽这小子面前丢这么大的人,忍不住就心里一动。 试探着道:“爹,你觉得那慕家小子怎么样?我看珍珍好像对他有了点意思——” 曹鹏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胡闹!先不说我们家珍珍比慕家那小子还大好几岁呢!那小子虽然长得人模狗样的,可如今都是靠着他家那后娘养活呢!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难不成让咱们珍珍嫁过去养活他们一家子不成?” 曹猛却道:“慕家那小子还小呢,若是两人有意思,定下来到成亲也有好几年呢。他家那小后娘也不是个简单的,一个年轻寡妇,就能跟县太爷搭上关系,还能让于班头替她们出头,咱们若是能跟他们家结亲,借着她的关系,跟衙门的关系岂不是能更进一步?” 曹鹏被最后这句话给打动了,虽然还没松口,可却将这话听到了心里。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闺女,想了想才道:“这事得问问你娘,然后再看看珍珍心里乐意不乐意!若是她不乐意,也就没必要了!” 曹猛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也疼珍珍!只是想着这慕家小子,如今看着不显,将来却说不得有大造化。您忘了?当初可是慕家那位爷给咱们千叮咛万嘱咐,说若是以后若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慕家人要去北疆寻他,托付到咱们镖局的时候,让咱们想法子拒绝掉!就这一件小事,可就给了咱们几十两银子!” “慕家那一位,既然能有这样的安排,又安知道他没留下后手?慕家一个小寡妇就能搭上县太爷,未必不是慕家那一位留下的人脉,说不定还不止于此呢!我看这慕家小子,倒不是池中之物,说不得就有发达的一天。” “咱们在慕家微末之时将珍珍说给他家,将来他发达了,难不成还要忘恩负义不成?” 还有几句心里话他没说出口,就算将来慕天泽发达了,有了更好的联姻对象,他家珍珍也是正妻,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那就更妙了!不得宠又如何,只要保住地位,让他们曹家能借着名头方便行事就够了。 珍珍被曹家如珠如宝的养到这么大,怎么也该回报一下家族了吧?大不了,到时候给一份厚厚的嫁妆,不让珍珍吃亏就是了。 更何况,曹家好了,珍珍才会好不是吗? 就算是他看走了眼,这借着慕家跟衙门打好关系也值得了!有曹家和镖局做后盾,珍珍就算是低嫁,还怕慕家人不供着她? 怎么都是双赢啊!当然,至于珍珍愿意不愿意,还有慕家那边同意不同意,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对于曹猛来说,如何将威武镖局发扬光大,声名远扬,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别说珍珍了,就是他自己,也能牺牲的! 曹鹏虽然不知道曹猛心里这么想,可确实被说动了,心神不宁的摆摆手,示意曹猛出去办事。 他静坐了一会,才往后头院子里去了。 这威武镖局,前头是一个大院子,也是练武场,大堂是平日里接待客人谈公事的地方,左右厢房和前头的几个院子,都是住着镖局里的镖师,趟子手,伙计之类的。 后头的两进院子,才是曹家人平日里起居的地方。 曹鹏回到正房的时候,曹珍珍已经被曹大太太劝好,让她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见了曹鹏,曹家太太先是问了对红英的处置,解恨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咬牙骂道:“这个贱婢绝对不能轻饶!还有她可是贴身伺候过咱们珍珍的,就算卖出去,也得灌了药才行,不然若是她心生怨恨,说了些不该说的,咱们珍珍一辈子可就毁了!” 曹鹏点头,这些曹猛自然都有数,不用交代就会办好。 曹家大太太给曹鹏亲手倒了热茶,这才坐下来问:“我听珍珍说,前头来了个小后生,是当日给咱们珍珍解围的那个?多大年纪了?家境如何?爹娘是做什么营生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恨不得祖宗十八代都问个清楚明白! 自从曹珍珍满了十三岁开始,曹家大太太这就添了一个看到年轻后生,就打听家里条件的毛病。 一心想给自家珍珍挑一个又俊俏,又体贴,脾性好,家境富裕,家里人口简单的女婿。 先听曹珍珍哭哭啼啼的,十句话里,有三句抱怨大哥曹猛粗鲁还她丢面子,剩下的七句话里,起码有五句不离慕家公子。 都是过来人,这少女情怀,曹家大太太也懂,估摸着自家小闺女倒好像是动了春心了,心里按奈住没问,此刻当着自家男人的面,自然没这个忌讳,连声追问。 曹鹏听了这么多问题,只觉得牙疼,不答反问:“怎么?珍珍这是看上那慕家小子了?” 曹家大太太点点头:“我看咱们珍珍倒是有了那么点意思,所以才问问那慕家小子,到底配不配得上咱们珍珍?” 曹鹏这才将慕天泽的身世说出来。 7017k 第213章 彻底了结 曹家大太太一听就跳起来反对:“原来是那慕家被赶出的大小子!这可不行!绝对不行!先不说他们被赶到乡下去了,好歹算是靠着那个小后娘会钻营,跟县太爷那边搭上关系,护住了他们一家子。就说那慕家老婆子和二房一家子,可不是个东西!” “到时候摆着长辈的谱,欺负咱们珍珍,要钱要东西怎么办?珍珍那个脾性你还不知道?性子软,手头松,就算咱们陪嫁金山银山过去,几天不也得被慕家那不要脸的老太婆和二房给讹走了?” “再说了,那慕家如今可是他后娘做主,那后娘比他们可大不了多少,以后珍珍可得在后婆婆手下讨生活,一有个不好,唾沫星子都要淹死她!更不用说了,人家多年的媳妇还能熬成婆,咱们家珍珍,后婆婆年轻,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压着咱们珍珍?天知道哪天才能翻身当家作主呢!” “我心里晓得,你们男人只晓得看好处,看面上风光,却不晓得后宅里头女人的苦楚!我千辛万苦才得了这么一个珍珍,若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去,这岂不是挖我的心吗?那还不如拿根绳子勒死我算了,我闭了眼也就不用心疼操心了——” 一边说,曹家大太太就拿帕子擦眼泪,呜呜咽咽起来。 对外英勇无比,身中几刀都面不改色的曹总镖头,顿时慌了手脚,一边转着圈圈的赔不是,一边连忙表态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问一问。 好半天,才将曹大太太哄好了,忍不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找了借口出来,想了想心里不痛快,把大儿子曹猛给提溜过来,寻了个不是,将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得曹猛怀疑人生了,这才道:“珍珍的亲事有你娘做主,咱们爷们还是少插手!慕家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曹猛动动嘴角,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沉默的点了点头。 慕天泽这边,跟着于柱子出了威武镖局的大门,郑重谢过了于柱子。 于柱子不在意的挥挥手,反正人情已经给了,倒不如索性送佛送到西。 叮嘱了两句:“既然曹家那边松了口,也就无事了!不过你若真要买下那几个小乞丐,还是要趁早,别中间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你速速去将人带到衙门,我给你做中人,当面将银钱点清,让他们画押签下卖身契,顺便在衙门里入个档,以后这几个人的命就捏在你们家手里了!曹家就算想反悔,也没法子了!” 慕天泽知道于柱子是一片好心,忙谢过了人,就往大嘴他们落脚的地方跑去。 于柱子也没等多久,慕天泽就雇了马车,将四个小乞丐都给拖到了衙门口。 早就有于柱子的手下在门口等着,见了慕天泽几人,也没嫌弃,就将人带了进去。 听说是沈佳言家要买下几个小乞丐,也是救人一命,加上大家都知道沈佳言如今得县太爷和夫人看重,这顺手锦上添花的事情,谁不乐意做? 就有小吏主动帮着写了卖身契,又有于柱子和其中一个做中人,将现在买卖一个奴仆的价格说与大嘴他们听。 如今这人伢子市场的价格,普通没什么本事的男人或者妇人,顶多也就是四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一个,若是年纪更小的半大的小子,价格会更便宜。 当然,若是年轻一点的小丫头,五六岁左右,只要长得还算过得去,倒是价格会高些,人伢子会买下来,在家里调理几年后,高价卖给富贵人家去做丫鬟。 而像大嘴和虎子他们这样的小乞丐,本来身家就不算清白,来历不明的,不仅自卖自身人伢子都不要,就是需要买奴仆的人家,也是不要这样的人的。 因此这价格就更低一些,一人给二两银子,就算是大方了。 更不用说,他们卖给慕家后,这户籍什么的也就直接给上到慕家了,倒是让他们有了正经的来历身份,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大嘴和虎子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和行情,没有半点意见,反而觉得慕天泽真的是厚道,连连点头表示他们知道,二两银子就很满意了。 小吏这才将卖身契念给大嘴和虎子他们听了,卖身银子一人二两,卖与慕沈氏为奴,确认无疑后,就按手印画押。 画押过后,慕天泽早就兑换好了碎银子,交给了于柱子,由于柱子跟大嘴四个人当面交接清楚,然后卖身契一份入官档,一份由慕天泽替沈佳言收下。 这件事就算彻底了解了! 这几日,慕天泽在客栈又要了一个大通铺的房间,让大嘴和虎子他们四人住了进去,熟门熟路的去当铺,又买了几件棉袄,让大嘴他们热水洗漱了一番后换了衣裳。 才发现几个半大的小子,长得都还算端正,之前满脸油泥污垢看着邋遢,如今洗澡换了衣裳后,清清爽爽的,谁也认不出来他们之前是乞丐了。 沈佳言听了于柱子的这番话,自然要先谢于柱子在其中帮忙,然后倒是将威武镖局和曹家人细细的问了个究竟。 于柱子对沈佳言自然是没有隐瞒的,也想起了曹猛迎出来第一次见到慕天泽的眼神有些不对,将这点细节也没忘记跟沈佳言说了,让她注意一些。 这曹家和威武镖局,在长阳县城可是几代人了,颇有些势力,能不惹上他们,还是不惹的好。 沈佳言点点头,心里的小本本上,将曹家重重的画上了一个圈。 回到县衙,徐氏早就让董嬷嬷守在门口了,先道了辛苦,让她回客院洗漱一番。 提着的心神一下子放松下来,沈佳言洗漱完,用了饭,就觉得睡意层层的涌上来,爬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徐氏那边都派人来看了好几次了。 见她醒来,忙请她到徐氏那边去。 徐氏见了沈佳言,主动上前几步,握着沈佳言的手,说不尽的感谢。 拉着沈佳言和她一起坐上了上首,两人之间的几案上,摆满了一堆东西。 徐氏拿起来一件件的分说给沈佳言听,有先前沈佳言去指导炼糖的那个庄子,庄子不大,也就两进的小院子,加上五十亩水田,一座小山头,山头不高,上头也没什么出产。 北大街上一个铺子,之前是卖布的,后头带一个小院子,几间屋子。 还有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位置不错,在县学旁边,现在租给几个童生住着,进学方便。 另外还有个小匣子,里头放着几张银票。 7017k 第214章 这样的人能处! 徐氏一一分说明白后,一股脑的都推到了沈佳言面前,十分诚恳的道:“沈家妹子,咱们这几日相处,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了。我也不跟你说客套话,你给的那个方子,着实帮了我家老爷大忙了,千言万语都道不尽我们一家子的感激。” “这些东西,是我家老爷和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你先收下。我知道这些东西,和那方子相比,实在是太过简薄了些。你也别担心,若是我家老爷能进一步,这日后自然不会亏待妹子你!” “再者,我看妹子实在是个心里明镜似的人,就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不过有那庄子的出产,再有铺子和那院子的租金,一家子的嚼用就足够了。” “若是我家老爷能更进一步,迟早要离开这长阳县,东西给你置办太多,就惹人眼了!你家那老大毕竟还小,家里没个顶门立柱的男人,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这些东西能让你们日子过得舒坦些,也不怕人眼红惦记上。” “这庄子和铺子、院子的地契,我都让办在了你的名下!这女人还是要有点自己的私产,那腰杆子才硬呢!你也得多替你自己打算才是!将来有个万一,你是出嫁女,这些东西只要你不松口,就是你亲爹娘都拿不走!” “还有你那作坊,既然已经开起来了,你又捐了这方子,若是让你关掉,岂不是咱们成了过河拆桥的小人?所以你放心开着,只是保持如今这样就行了,每年炼制出几百斤糖来,日子就能过得不坏了!这些钱,你买几亩地取租子也罢,买几个铺子租出去收租金也好,都由着你!” …… 沈佳言听徐氏这话,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替她打算,为她着想。 不说别的,这所有的东西都记在了她的名下,这就是她的私产,用徐氏的话,她是出嫁女,财产和娘家无关了,也跟婆家无关。 而慕天泽他们有是她的继子女,她名下的私产也和他们无关。 除了她自己,谁也别想动这些东西! 这算是给沈佳言的保障了,将来即使慕天泽他们不孝敬她,她凭借这些东西,也能快快活活的。 更重要的是,那作坊不用自己开口,徐氏就主动说了,可以继续开着,每年不说多的,数百两银子还是能赚到的。 不说在东光村,就是在长阳县,每年有这些收入,日子就能过得很不错了。 不管是现代还是如今,两世为人,沈佳言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贴心贴肺的对待,忍不住心头一热。 先是大大方方的收了这些东西,就看到徐氏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不收,只怕徐氏和荀晋元要误会是不是沈佳言觉得这些东西少了,说不得会觉得她太贪心,或者别有用心。 这么痛快的收了,荀晋元夫妻俩反而更安心了。 沈佳言想了想,荀晋元夫妻二人目前看着倒是可交之人。 本来沈佳言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荀晋元收了方子,翻脸无情的,那时候她自然也有法子报复回去。 可收了她的方子,给的报酬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了,就更让人高兴了! 这样的人能处! 既然能处,还是目前她能抱上的唯一金大腿,自然要再抱得紧一点,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才是! 眼珠子一转,见屋里就她和徐氏两人,索性凑到了徐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徐氏眼睛一亮,又惊又喜的看着沈佳言,满口想答应,可想到自家老爷,到底按奈住了,犹豫了一下才道:“沈家妹子,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只是,这事关重大,我也得问我我家老爷,才能再答复你——” 沈佳言点头:“那是自然!大人的前程肯定是最重要的,若是对大人的前程有妨碍,咱们自然不能做!若是对大人的前程没有妨碍,咱们为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夫人想想,大人若是能更进一步,到州府或者京城做官,那开销可不少!我可是听说,京城居,大不易。咱们又不赚那昧心的钱,堂堂正正的挣钱,就是外人想寻不是,也挑不出毛病来不是?” “而且夫人没拿我当外人,跟我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我自然也要为夫人考虑考虑。夫人跟我一起,做这生意,手里头宽裕了,不仅能帮助大人,家里的日子好过,更重要的是,夫人的地位也更稳固不是?夫人不像我,三个孩子都不是我自己生养的,哥儿姐儿将来成亲出嫁,哪里不需要银子?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不是?” 这话算是说到了徐氏的心坎上,若是自家老爷真的高升了,她虽然能跟着得个诰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可危机也随之而来。 如今偏安在长阳县城,都有那别有用心的人,给自己爱老爷塞女人。 等高升后,这样的人只怕更多!有能推拒的,也有不能推拒的。 万一有那着实貌美,让自己老爷看入眼了的呢?宠妾灭妻这种事情,不得不防。 就像沈佳言说的那样,若是她自己的手头有钱,一来这些将来都能留给自己的孩子,二来,能给自家老爷一些助力,一个对自家老爷前程有助力的妻子,和一个要依附自家老爷的妻子,孰轻孰重,不用想都知道。 所以徐氏心里就先肯了,不过这事怎么也要跟自家老爷通个气,先说清楚才行。 心里对沈佳言又亲近了几分,也不跟她客气,只说这事交给自己来办,只管等好消息就是了。 沈佳言知道徐氏这是被自己说动了,也就笑着,拿着地契还有那匣子的银票告辞了。 这边徐氏坐在屋里,心里想着说辞,晚上好说服荀晋元。 那边沈佳言回了院子,将那几张地契房契仔细看了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都在她的名下,忍不住抱着那地契房契亲了两口。 穿过来这大半年,就有房子有地,日子总算有奔头了! 亲完地契,又打开匣子,将里头的银票拿出来清点。 徐氏心细,怕大额的银票惹人注意,都是给的五两,十两的银票,最大一张面额也不过五十两,一共两百两。 沈佳言心花怒放,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 7017k 第215章 合作 若是只靠着收租子,上山采山货卖钱,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攒下这些来。 而一个方子,就能让自己过上有房有地有银票的生活! 果然,知识就是金钱啊!诚不欺我! 感谢那些兢兢业业复制古法,然后上传分享的博主,是他们的无私奉献,才有了自己今日的收获! 若是在现代,还能给那些博主点上几个赞,打个赏什么的。 如今隔着时空,沈佳言只能心里默默的感激了一番,用意念给那些博主点了无数个赞! 因着发了一笔横财,加上这来县城最大的事情办完了,若是不出意外,这两日就能回东光村去了,沈佳言心情十分高兴,晚上特地要了个红烧大肘子给自己加餐。 而徐氏这边,一下午就在心里将说辞打好了草稿,过了一遍又一遍,寻不出瑕疵来了,这才定定神。 看着外头天色暗淡了下来,忙交代厨房,要了几个荀晋元平日爱吃的菜,还要了一壶上好的玉泉酒,等着荀晋元回来。 这期间,还特意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素日里荀晋元夸过她穿着显气色好的衣裳,格外装扮了一下,只等荀晋元回府了。 没等多久,二门口的小厮就报进来,荀晋元已经回来了,还在衙门前头跟师爷交代事情,一会子就回来了。 厨房那边也得了消息,大厨撸起袖子,算着时间,开始哐哐炒菜。 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将热水提到了正院,等着荀晋元回来后,能及时洗漱。 果然没一会子,荀晋元就裹着一阵风进来了,素日里沉稳的他,此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进了屋,热水热茶,换洗的衣裳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娇妻在一旁伺候,让荀晋元的心十分熨帖。 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家常的衣裳,晚饭就摆了上来。 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大部分都是自己素日爱吃的几个菜,还有一壶烫好的酒,再看徐氏,难得比平日里打扮得娇艳一些,头上多插了几根钗,鬓边一朵金缕菊,就连衣裳也比平时华丽。 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疑惑问道:“可是今日家里有什么喜事?” 徐氏嗔怪的看了荀晋元一眼:“老爷这话说的,今日得知沈家那妹子献上的方子无误,老爷带着人也亲自看到了试验的成果,这可是该大喜大贺的事情,只是此时不宜宣扬出去罢了。” “所以只略微薄酒,先贺一贺,老爷难道连这个薄面都不给妾身吗?” 荀晋元本就心中高兴,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之时。 徐氏这话,正搔到了他的痒处。 当下喜不自胜,一把握住徐氏的手,温情脉脉的牵着她的手,一起到桌边坐下。 徐氏亲自斟酒,两人共饮一杯,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这顿晚饭,两人一直吃到了月上中天,才让人撤去了酒席。 荀晋元还意犹未尽,虽然薄有醉意,却越发来了兴致,拉着徐氏的手非要在院中饮茶赏月。 一直闹腾到了半夜,才歇下了。 第二日快到中午,徐氏才让人将沈佳言请到正院,看徐氏满面春风的模样,沈佳言就知道这事成了。 果然,徐氏再开口,就充满了底气。 两人商定了,合伙做砂糖生意。 会在长阳县多开几个炼制砂糖的作坊,至于原料甜菜根,有了荀晋元全县大肆收购的举动,再让人去各乡镇宣扬一番,想来明年会有不少人种。 至于销售,自然有徐氏负责。 这些东西,大半会挂在沈佳言的名下,因为本朝律法,朝廷命官是严禁经商的,但是家里的女眷私产或者自己做生意,是不禁止的。 这律法几乎形同虚设,大部分官宦人家,会将自家的本钱生意,挂在家里女眷的名下。 也有挂在自家管事,或者外头可靠之人名下的。 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追究。 铺子和销售的本钱都是徐氏出,沈佳言负责收购甜菜根和建作坊,红利七三分,徐氏得七,沈佳言得三。 沈佳言很满意,徐氏也很满意。 甚至徐氏已经开始让管事的去州府,将她私下买的铺子收回,略做修整后,就卖从慕家运回来的那些砂糖试试水。 徐氏为了让沈佳言安心,还特意写了契书,上头写明了两人合作之事,各自负责什么,最后的红利分配,还有若是一方想退出,另一方有优先接手的权利,如无另一方的同意,一方无权拉入新的合伙人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诚意十足。 两人签字画押,各持一份。 谈好了合作的事情,沈佳言也就要告辞回家去。 虽然在县衙后院住得比在东光村好多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有小丫鬟伺候,可终归不比在东光村自由自在。 徐氏也不虚留,爽快的就同意了,让沈佳言第二日一早回去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就叫了马车来,在门口守着,看着从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往车上搬。 来的时候两身换洗的衣裳,几十斤的砂糖。 如今回去,除了怀里的那个小匣子外,徐氏还给准备了不少东西,足足装了半马车。 什么衣裳料子,什么滋补的药材,还有几样头面首饰,给孩子的书本,还有上好的梗米,白面,几盒子糕点和几样外地的特色食材。 沈佳言笑着谢过了,被董嬷嬷送上了马车。 马车没有直接去出城,先去客栈,将慕天泽他们几个人一并接上了,这才往城外而去。 大嘴的身体这几日养得差不多了,本就是皮外伤,那曹家人动手还算有分寸,看着吓人,也确实疼,却无性命之忧。 又每天能吃饱,还都换了一身棉衣,几天功夫,脸色就好多了。 他们从来没坐过马车,只看着不敢上去。 好不容易上去了,也不敢乱动,只挤在角落里,那眼珠子忍不住的就朝着车厢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上看。 除了装着米和面的口袋他们能猜出里头的东西,别的啥都认不出来,只觉得连那包袱皮都看着说不出的好看,比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裳都贵重的样子。 越发缩手缩脚,生怕碰脏了,碰坏了。 7017k 第216章 不太好的预感 沈佳言是第一次见到大嘴和虎子他们,看他们几个的面相,倒不是那奸诈的。 又见他们浑身不自在,都不敢看自己,也就没说话,只点点头,就靠在了车厢上闭目养神起来。 大嘴几个人看沈佳言闭上了眼睛,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再看看慕天泽,张嘴欲说话,被慕天泽拿指头竖在了嘴前,示意他们不许说话。 大嘴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声,连呼吸声都收敛了些。 这都不说话,马车摇摇晃晃的,就宛如摇摇车一样,催得人昏昏欲睡。 没多大一会,除了慕天泽,大嘴他们都东倒西歪的靠在彼此打起了盹。 到达四方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了,往日的这个时候,除了镇上的居民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如今是山货收购的旺季,这个时候,街上都还有附近村子里的人在街上,有的是离得远,才赶到镇上的,也有的是卖完山货,还打算买点家里需要的东西回家的。 因此倒还算热闹。 这热闹一下子吵醒了大嘴和虎子他们兄弟几个,都揉着眼睛,掀开帘子往外头看。 就连慕天泽和一直闭目养神没有睡着的沈佳言,也透过帘子,往外头看去。 两人的目标都很一致,因为要经过那收山货铺子的街道,一路上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闲汉,倒是没看到石七的踪影。 慕天泽先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太多。 倒是沈佳言觉得有些不对,按照以往这个时候,石七不是更应该在山货铺子旁边守着吗? 更何况,之前石七一直呆着的位置,换了一个大汉,体型彪悍,正对着其他几个闲汉吆五喝六的,看那架势倒是个主事之人。 那石七呢? 沈佳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打算回去安顿好后,让大壮或者大嘴他们到镇上打听打听情况才好。 这一直赶路,好不容易到了镇上,马车夫将马车靠边停下,征询沈佳言的意见,想到茶摊边买点热水,给驾车的骡马也添两口饲料,喂点水,不然怕那骡马扛不住。 沈佳言同意了,看了看大嘴他们,示意慕天泽靠过来,小声说了几句。 慕天泽神色一凝,扭头就吩咐,让大嘴带着虎子两人下去,也买点热水,再到旁边的包子铺里,买上几笼素包子,大家也垫垫肚子,顺便打听一下,这镇上的山货铺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闻故事。 大嘴和虎子一听,这是他们的强项啊,接过慕天泽递过来的一把铜钱,就麻溜的下了马车。 那边车夫在茶摊边坐上,叫了一壶热茶,从怀里掏出两个已经发硬的馒头来,就着热水啃,又嘱咐茶摊的老板,给自家的骡马喂点干饲料,再给喂上一桶水。 茶摊的老板答应了,一边给人上热水,一边让家里的孩子出来,给骡马喂水喂饲料。 大嘴和虎子两人分工,一个去买热包子,一个也跟在车夫后头,要了一壶热茶。 那茶摊的老板看他们是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就忍不住问了两句,他们看着不像是本镇上的人,是来走亲访友的,还是来买山货的? 因着往年也有不少县城的人,借着走亲访友的机会,到镇上来买些便宜的山货回去,所以茶摊的老板也当他们是如此。 马车夫本来要据实回答的,被大嘴抢先接过了话茬,只说他们是来投靠亲戚的。 那马车夫极有眼色,听大嘴这么说,再一想这客人可是从县衙出来的,也就闭上嘴了,默认了。 那边大嘴顺势倒是跟茶摊老板打听上了,问本地风俗啊,可有什么特产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些山货铺子门口的闲汉身上了。 大嘴年纪不大,又极会来事,说话也好听,加上那虎子买了素包子过来,两人坐在茶摊上,看着那茶摊老板的儿子喂完马过来,站在一旁看他们吃包子只吞咽口水的模样,极为大方的塞了两个素包子给茶摊老板的儿子。 老板儿子还不敢接,被大嘴硬塞到手里,只说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地方的规矩,就怕投亲靠友犯了忌讳,得亏茶摊老板提醒,这两个包子算什么? 说得茶摊老板心里高兴,点了头,他儿子才敢接了包子,还舍不得吃,拿去后头屋里说是要分给弟弟妹妹一起吃。 这会子又来了一拨客人,茶摊老板又去招呼他们。 等茶摊老板儿子出来,就被大嘴一把拉着坐在了旁边,又塞给一个包子,让他坐在吃。 茶摊老板儿子咬了一口包子,看大嘴和虎子就跟看自己兄弟一般,投桃报李,听大嘴他们对那山货铺子门口的闲汉感兴趣,不等问,就巴拉巴拉的将自己知道的都竹筒倒豆子,抖落了个干净。 马车夫虽然不知道大嘴他们打听这个做啥,不过也十分识趣,啃完干粮,又喝了几口水,混了个肚子滚圆,就去看着自家的骡马去了。 等到大嘴他们吃饱喝足,又去买了几笼包子上车,马车夫也就扬起鞭子,往镇外赶。 上了车,大嘴他们先将包子和剩下的铜钱都递给了慕天泽。 慕天泽先挑了一笼给了沈佳言,自己又拿了一份,剩下的就给了另外两个小乞丐,一个叫铁蛋,一个叫狗剩的,两人早上吃了一顿,又是急急忙忙的被马车接走,连干粮都没来得及备。 这大半天过去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包子就埋头大啃起来。 大嘴这才将从茶摊老板儿子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慢慢到来。 别的也就罢了,主要是那山货铺子,倒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听说那山货铺子那些帮闲里,有个领头的,叫石七,极得那山货铺子后头东家的看重,差不多秋天山货开始,这边铺子都交给那石七管着了。 东家据说只在县城坐镇,偶尔过来看上一看也就是了。 石七管着那山货铺子,在镇上就也勉强算是个人物了,倒是得势后也不拿大,跟往日还一般模样。 不知怎么的,前天那山货铺子的东家气冲冲的带着几个人坐着马车回到镇上,只奔着那石七而去,一打照面,就让身边的人,将石七拿下。 7017k 第217章 石七死了? 那也是下半晌的时候,街上的人不算多,可也不少。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周围的人都吓坏了,就是茶摊老板,都失手砸了一个茶壶,如今还在心疼呢。 那石七开始没反应过来,挨了两下子才回过神来,倒是跟那些人打了个旗鼓相当,中间还问那东家,为何这样对他? 东家那边只说什么石七念着旧主,不是真心投靠与他,故意的隐瞒消息之类的话。 然后那石七大喊冤枉,眼看抵挡不住那些人,寻了个空子,就往镇外的山里跑了。 东家带着人,跟着赶出去了,到了天黑他们要收摊子了才回来,垂头丧气的,说是让石七跑了。 这两天都派人到山里去找寻了,只是这附近山高林密,连绵不知道多少里,自然是找寻不到了。 不过听说那石七受了伤,又是仓促进山,没吃的,血流多了,只怕也没了力气,运气不好跌下山崖或者被野兽吃了也是有的。 正说着,马车迎头正对上一队人,神色疲倦的从山路转过来,要回镇上去。 那些人看了一眼马车,也没太在意。 其中几个还在争论着:“我看了那山崖边,的确是失脚滑落的痕迹,我估摸着那石七是掉下山崖去了。” “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说是,也得咱们主子信啊?” “怎么不是?咱们不是放绳子吊着人下去看了吗,是有人从高处滚落的模样,那树枝上还挂着几条沾血的碎布条子呢!那衣裳颜色料子,正是石七身上穿着的那一套。” 领头的那个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旁边有人忍不住了,都是些地痞混混,让他们干点吓人讨债欺负人的活都挺乐意的,这让他们毫无目的地在大山里大海捞针一样的寻一个人,谁也不乐意啊。 见领头的这般,忍不住就道:“这都寻了两三日功夫了,石七又受了伤,跑不了多远,咱们没找到人,又有那悬崖跌落的痕迹,除了石七还能有谁?这个时节,这乡下人都成群结队的进山采摘山货,这种断崖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来?就算真是附近村里的人,真有人落崖了,不得早传开了?” “咱们这找了两三日,也对得起东家给的银子了!总不能天天往山里钻吧?就这么报上去,只要咱们都咬准了,石七已经跌落悬崖了,东家还能亲自下去验看不成?” “我反正明日是不去了!天天睡没睡好,吃没吃好,有啥意思?万一运气不好,在山里遇到毒蛇猛兽丢了性命,那才划不来呢——”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都不是勤快人,要吃这份苦,干嘛要给东家干活,在家上山采山货不就好了? 领头的犹豫了一下,也实在是累得慌,一咬牙同意了:“那一会子咱们见了东家,可要统一口径,要是说漏了嘴,那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知道不?” 一干地痞混混纷纷表态,打死也不说漏嘴。 沈佳言的耳力不错,又让马车夫放慢了速度,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就是去搜寻石七下落的,没找到人,但是有处悬崖有人滑落下去的痕迹,八成就是石七慌不择路摔下去了。 一时倒是有几分唏嘘,她本来还打算什么时候去探一探石七那边的底,看他的来意如何的,没想到倒是个命短的,这才见了一面就挂了。 唉,可怜见的! 慕天泽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话,虽然没听全,可大概意思是听明白了的。 忍不住脸色就有些发白,虽然石七这个人出现的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却能感觉的出来石七对他们兄妹没有什么恶意,居然就这么死了。 谁能想到呢? 人的生命简直太脆弱了,说不得什么时候,那些朝夕相处,或者一面之缘的人,就不在了。 这让他忍不住想了慕破军,当初他还活着的时候,本来父子见面的时间和机会就不多,很多时候他还跟慕破军怄气,只觉得父亲心狠,自己从来没有珍惜过父子俩相处的时光。 如今回想起来,却已经是追悔莫及了。 抬头再看看沉思中的沈佳言,忍不住眼神又坚定起来。 对于慕破军,再多的后悔也无用了,如今剩下唯一一个对他们好,关心他们的长辈,他一定要好好的孝顺,绝对不会让自己再留下遗憾来。 沈佳言虽然觉得慕天泽的眼神有些奇怪,脸色发白,也只当他是听到了石七死了的消息一时经受不住。 也没出言安慰,以他对慕天泽的了解,对石七此人,不过一两面之缘,他又是个防备极深的人,哪里会真为石七难过,脸色白了一白,都已经算难得了。 倒是大嘴和虎子他们几个,听了这些人说话,再结合之前打听的消息,哪里有不明白的。 都骇然的互相看了看,又习惯性的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嘴角一抽抽:“你们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山货铺子的东家再厉害,也不敢进村闹事,那只不过是他们内部的事情,关咱们什么事?” 大嘴和虎子他们才略微放松了些。 又因着先前买了包子,打听了消息的缘故,几个人也没刚开始上车那么紧张了,借着这个机会,倒是问起了慕天泽,村里可有什么忌讳,或者有什么要注意到? 毕竟他们卖给了慕家,这以后都要在东光村生活下去,得先摸清楚情况,让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些不是? 慕天泽心里因着听了石七的消息,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见大嘴他们问,也就慢慢的回答起来。 多说了几句话,心里也就没那么烦闷了。 一路说话,也不觉得时间漫长,很快就到了东光村的路口。 慕天泽就指着村口那沟渠和石墙后头,一眼就能见到的院子道:“那就是我家——” 马车停在了慕家院子门口,大嘴和虎子他们跳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院子门被打开,一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从里头走出来。 看到了大嘴他们,先是一愣,露出警惕之色,不过看到他们后头的沈佳言和慕天泽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来。 四五个半大的小子,干别的体力活也许差一点,可搬运这半车厢的东西,倒是不费什么功夫。 没多久就全部搬进了院子里,慕天泽要给马车夫结帐,马车夫连连摆手,只说车钱在县衙就给了,他将人送到也就能放心走了。 不等慕天泽回过神来,扬起鞭子,就赶着马车急急忙忙的走了,要知道,县衙那边可是给了他五百钱,这五百钱,能跑到东关村四五个来回了,他这回子趁着天没黑透,赶到镇上去,找个客栈随便对付一宿,这一趟,能够赚上两三百个大钱,是他平日里十来天的收入了。 生怕跑迟了,被慕天泽问县衙给了多少钱,要他找钱呢。 慕天泽不知道这车夫居然还有这等小算盘,见他走了,也就懒得管了。 隔壁朱家今日倒是静悄悄的,这般动静都没人出来。 还是大壮说,白氏早上过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说今日是朱家老爷子的弟弟做寿,他们一家子都要在朱二叔家帮忙,恐怕要等客人都走完了才能回来呢。 慕玥和慕天润在里头屋里听到动静,急忙迎了出来。 慕天润好些天没见着沈佳言,此刻见了人,巴巴的抱住了沈佳言的腿,死都不松手,多说一句,就眼泪汪汪的来一句:“阿润乖,听话,娘别不要阿润!” 沈佳言还能怎么着?好几天没撸这小兔崽子了,忍不住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揉了揉慕天润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蛋,正要说话呢。 砰的一声,虚掩着的门被从外头撞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浑身湿哒哒的,身后拖着一条水迹。 进来后,抬眼看了一眼抱着慕天润的沈佳言,一言不发,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7017k 第218章 就看命硬不硬了 这忽剌吧的从外头跑进来一个人,还倒在自家院子里,一下子就将几个孩子吓住了。 沈佳言忙捂住了慕天润的眼睛,然后将他交给了慕玥:“你带着阿润先进屋里去,一会子没事了再出来。” 慕玥点点头,也不敢多看,抱着慕天润就进了屋。 大嘴和虎子他们胆子大些,毕竟在外头乞讨见过,壮着胆子凑上去,将那倒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又拿手试了一下鼻息,才小声的道:“还有气——” 沈佳言这才和其他人走进一看,慕天泽发出一声惊呼,这倒地昏迷不起的人,不是石七是谁? 立刻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也怔住了。 这前脚才唏嘘石七命短,吼叫这命短的人就倒在自家院子里了,让人说什么好? 看石七头发蓬乱,浑身狼狈的模样,身上衣服都被刮烂了,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没一块好肉,也不知道是怎么死里逃生,又跑了十几里,到东光村的。 看他这浑身湿哒哒的模样,只怕先前是藏在村口那沟渠里头吧? 这是看到慕天泽和自己回来了,所以才现身? 慕天泽见沈佳言愣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娘,这人咱们救不救?要是不救,趁着这会子附近没人,咱们几个远远的将他丢到山林里去——” 对于慕天泽来说,自家兄妹和沈佳言一家子的性命最重要,就算石七对他们兄妹好像没有恶意,可也万万没有为了一个外人,将自家置于险地的道理。 大不了一会子抬出去的时候,寻个稍微安全靠谱些的地方,再给留点吃的喝的,一点伤药,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一旁的大嘴和虎子他们,已经跃跃欲试,上下打量着躺在那里的石七,都分配好了一会谁抬手谁抬脚了。 就是大壮,也已经在脑海里扒拉了山里好几个隐秘的地方,把人丢在那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沈佳言看着这几个半大后生那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真想扶额叹气,这要是石七醒着,只怕怀疑自己不是进了慕家小院,而是进了土匪窝了。 自己明明是守法好公民,怎么穿越后,这路就越走越不对味了,看着这几个半大孩子的表现,感觉自己怎么就跟那山寨女霸王似的?只等自己一声令下,这一条人命就没了…… 沈佳言揉了揉额角,好歹是一条人命呢,再者先前那茶摊老板儿子透露出来的几句话倒是有些意思,什么心里向着旧主,这旧主是谁?莫不是慕天泽他们兄妹?也得弄清楚了才行,不然就怕后头麻烦不断! 先把人搬进屋里再说吧,横竖无人看到,一会子就看这石七命硬不硬了。 当下示意大嘴他们,将石七给抬到了慕天泽他们隔壁的屋子里,上次于柱子他们一干人住过,倒还算干净。 石七毕竟是个陌生的男子,沈佳言就不好进去了。 大嘴他们三两下将石七身上湿哒哒的衣裳给扒光了,拿一床被褥裹着。 这才看清楚,石七身上到处都是新旧交错的伤痕,最重的是后背被利刃划了老长一条口子,又在水里泡久了,伤口没流血,却被泡得发白发涨,看着就可怕。 胳膊和腿上的伤看着严重,都是划伤,并不危及性命。 没有换洗的衣裳,大壮就将石七换下来的衣服搓洗了晾在避人处,等干了给石七套上。 至于身上的伤,这自从大壮被买进家门后,沈佳言念着他经常上山,有个划伤或者扭伤之类的,在镇上找老郎中开了药酒和药粉的。 此刻找出来,用热水给石七擦洗过了伤口,将药涂上,又拿干净的布条子裹好。 熬了一大碗浓浓的姜汤,里头丢了一点黑糖,一气给石七灌了下去。 石七人虽然昏迷着,可还能吞咽,一碗姜糖水灌下去后,没一会子就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看着有了一丝活气。 慕天泽这才松了一口气,让大壮在一旁看着。 出来给沈佳言说了情况,又要给大嘴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这慕家的院子,正房三间如今堂屋是不能住人的,东边的这间是沈佳言住着,西边那间虽然空着,里头盘着炕,那也是沈佳言预备天冷了搬过去住的。 西厢房是作坊,虽然如今不用炼糖了,可里头的东西还没收拾起来,也不能住人。 剩下他们住的东厢房,也就三间房,主要是还有慕玥一个姑娘家,可不好安排。 还是沈佳言发话,让慕玥搬到正房西边空着的那间屋里住着,慕天泽带着慕天润住到慕玥的房间里。 让大嘴和虎子他们四个,两个守着石七,两个暂时在慕天泽的房间里凑合两晚上。 明儿个开始,将西厢房收出来,那些炼糖的器具都收到一间屋里锁好了,空出来两间就能住人了。 慕天泽心里有了数,将自己和慕天润的铺盖都搬到了慕玥的房间里。 家里没有准备大嘴和虎子他们的铺盖,虽然还不到深秋,不过晚上已经有些凉了。 庄户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将今年新下来的稻草抱了一些进来,均匀的铺在了床上,上头再铺上一床被单,也就够了。 至于被子虽然不够,可他们正是火力壮的时候,当乞丐的时候大冬天的都没有被子,何况如今是在暖和的屋子里,身上又有棉袄,多在下头放些稻草就足够暖和了。 沈佳言正在收拾徐氏给的那半车厢的东西,衣服料子,还有一些补身子的药材之类的,铺满了桌子。 原来的那个柜子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还有好些没有塞进去。 沈佳言琢磨着,这一时半会的没啥事,得去寻木匠,给家里再添置几样家具了,多了好几个人,不说别的,好歹一人一口箱子,存放自己的东西。 她自己这屋里,东西也慢慢多起来,以前的柜子箱子就不够用了。 还得打两个木架子,然后小匣子之类的摆放东西。 慕玥年纪大了,加上这家里有多了三四个年纪大一些的半大小子,得处处注意些,不然只怕会让人背后说闲话。 就不能再跟慕天泽他们兄弟一起住在东厢房了。 这家里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正屋西边的房间能挪出来给她长住。 这么一琢磨,正是千头万绪,要打家具,要盘炕,还要去置办多的锅碗瓢盆,被褥之类的。 也亏得这次从县城是满载而归,不然真养不起这些人了。 7017k 第219章 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慕天泽将石七交给了铁蛋和狗剩看着,毕竟他们俩照看大嘴还算细心,大嘴受得那些皮外伤,如今看起来都好了许多,除了脸上身上还有些散不去的瘀青,已经不怎么疼了。 让大壮带着大嘴和虎子到他住的屋子里去,晚上他们三个挤一挤。 大嘴和虎子跟着大壮进了门口那间屋子,虽然不大,里头却收拾得干净。 那炕盘得不大,可他们三个身量未长成,挤一挤也能睡得下。 大壮也没多的话,只将人带到屋里,看了一圈,然后就说自己有事,拔脚就出了屋子,去灶屋里做准备工作去。 先前只预备了他和慕玥姐弟二人的分量,如今家里一下子回来这么多少,那是必然不够的。 因着慕家如今宽裕,慕家兄妹都老实听话,加上沈佳言要出门,就将粮食放在了灶屋里,要吃,他们随时取用。 这家里的饭,如今可都是慕玥接手在做,大壮打下手,也算配合得当。 听到灶屋里的动静,慕玥也顾不得收拾刚搬进去的屋子,就扎紧了头发,束紧了袖口,也一头扎进了灶屋里。 两人略微商量了两句,就定下了晚饭吃什么。 慕玥知道沈佳言不太爱吃面食,倒是更爱吃米饭,今年的新米沈佳言还没吃到几次,就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让她吃一口顺胃的。 晚上天气凉,人又多,没必要弄几个菜,又麻烦又容易冷,索性就做一大锅炖菜得了,吃得浑身暖呼呼的,洗漱一下能睡个安稳觉。 家里没有肉,先不说他们守孝,这个时候了,就是拿着银钱也没处买去。 反正有鸡蛋,有晒干的山菌子,还有干竹笋和干粉条,再加上菜园子里的菜,就足够炖出一锅好滋味来了。 慕玥一直苦练做饭的手艺,这一段时日,还经常请教白氏和全氏两人。 两人都是家中的长媳,干完活回家,还要快快的做出一大家子的饭菜,不然一家人就要饿肚子,这灶上功夫早就锻炼出来了。 因此交给慕玥的多是这方面的诀窍。 要说做得有多好吃那是没有,毕竟材料有限。 可这如何能快速的弄出像样又能填报肚子的饭菜来,她们经验最丰富不过。 因此慕玥定了定神,有心想让沈佳言看看自己如今也有长进。 灶屋里两口锅,此时都不闲着。 先在后头锅里烧上水,淘米下锅,盖上锅盖煮着。 这边将山菌子拿清水漂洗干净,又拿热水泡着,这样一会子泡山菌子的热水也不会浪费,可以做底汤来用,还能增鲜。 竹笋和干粉条也用温水泡在一旁。 大壮在一旁还赶着削出来几个土豆,切成块,又趁着天还没黑透,去菜园子摘了半筐子的扁豆,和小半篮子的白菜进来清洗。 慕玥先烧热了锅,下油,等油烧热,打入鸡蛋,用油一个个煎成荷包蛋,放在一旁备用。 泡发好的山菌子捞出来,控干水分,然后改刀切成小一些的块,竹笋也捞出来切成小段。 然后锅烧热,放油,什么干辣椒,什么花椒,什么姜和蒜下去爆香后,再将山菌子,竹笋、扁豆,和土豆放进去一起翻炒,淋入酱油,翻炒上色后,再将方才留下的泡过山菌子的热水沿着锅边倒入,将煎好的荷包蛋放在上面,这煎好的荷包蛋,用汤水一煮,特别能提鲜。 等到炖得差不多了,再将粉丝和白菜放进去,炖到粉丝透明,白菜软烂了就能起锅,上头撒上一点葱花,又好看又好吃。 一时间,这灶屋里就充满了香味。 大嘴和虎子见大壮出了屋子,说是要去干活,他们也坐不住啊。 毕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忙跟了出来,偏又不敢乱伸手,只得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寻点事情做。 一个拿把扫帚打扫院子,一个就去劈柴,此刻闻着这灶屋里头飘出来的香味,本来下午才吃了素包子垫过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抗议起来。 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干活,好不容易熬到了里头说开饭的声音。 两人丢下扫帚和斧头,就去抬桌子。 人多,一桌坐不下,又从慕天泽他们的屋子里,搬出来一张小方桌,他们兄妹三人和沈佳言坐着。 大壮和大嘴他们四个另外单开了一席。 大壮手脚麻利,很快端出来两大盆香喷喷的炖菜。 大家分开坐下,正要开吃,突然从东厢房里传出动静来,然后就看到以为要躺上好几天的石七,身上裹着那被褥,犹如一条灰扑扑的虫子一般,好不容易蠕到了门口,只露出头来,靠着门框有气无力的喊着:“这做得是啥,香得直往人鼻孔里钻,活生生把我给馋醒了,快,快来扶我一把!给我也来一碗——” 真是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没一个人敢动,都看着沈佳言和慕天泽。 这人都醒了,又喊饿,还能真不给饭吃? 沈佳言见石七这样,估计是身上没衣服穿,不方便出来,不然只怕早就冲到桌边了。 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回来了?脸皮厚,自说自话,还不拿自己当外人? 沈佳言冷哼一声:“大壮,给他端点饭菜过去!” 大壮这才起身,去灶屋里寻了个大碗,盛了大半碗饭,又拿勺子将那炖菜连汤带菜一起舀了浇在了饭上。 沈佳言看石七全部的心神似乎都围着大壮手里的那个碗去转了,不紧不慢的道:“既然你醒了,又能自己起来,还喊饿要吃东西,想来是没有大碍了!吃了这碗饭,你就该离开了!我们一家子孤儿寡妇的,可不敢收留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家里。” 石七听了这话,就做势往后倒:“哎呀,我这起来急了,这会子又开始头疼了!哎呦,我这身上也火辣辣的疼!我的胳膊肘,我的后背腰子,我的脚脖子,这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动不了啊——” “快,快扶我回去躺下去!我这身子骨啊,只怕得养上几个月才能好,不然落下个残疾,以后只怕就是废了——” 大壮手里端着饭碗,自然不好去扶他。 大嘴和虎子他们,见过耍无赖的,没见过这么硬赖的!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好。 沈佳言直接给气笑了,“不想走,先赖在我们家是吧?行!反正我家刚好买了几个半大的小子,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你也签了卖身契给我家,就能留下来——” 说着就示意慕天泽快去拿纸笔来。 7017k 第220章 套了话 石七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往后蹦了好几步,然后看向了慕天泽:“你也同意你后娘的安排,让我卖身给你们家?” 那架势,就跟看负心人,不肖子孙一般。 慕天泽一脸莫名其妙:“我为啥不同意?你一个陌生男人,要住在我家里,自然是不妥当的!再说了,你一个被人追杀,身上受伤还没地方去的人,我娘能收留你,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要是有,那你明天一早趁着天没亮,赶快离开!要是没有,你又不肯走,那自然是要卖身给我家才说得过去!” “更何况,你们这混江湖的人,更应该知恩图报才是!我娘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要不是我娘说救你,就凭你大晚上的闯到我家来,我们就能将村里人喊来,把你绑了送到镇上去!” “你居然还挑三拣四的不情愿?你以为我们乐意?你跟人结仇伤成这样,也不知道你的仇人会不会放过你!我们可是冒着风险的好吗?真要是你的仇人寻上门来,我们岂不是倒霉了?” “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只让你卖身给我们家,你就不乐意了?” 一席话,说得石七一张脸,是一会青一会白的。 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那,那人家还说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反正你后娘也没了男人,不若我吃点亏,我娶了她做婆娘好了!” “别看我现在落魄,那是因为劳资没防备,才吃了这大亏!可劳资身家不说宽裕,养活你们一家子还是没问题的,哎呦,你打我做甚?” 石七看着慕天泽在院子角里寻了一把扫帚,就抽过来,唬得脸色都变了,倒是想后退,可身上没穿衣裳,被裹成个蚕蛹一般,再着急,也只能往后蹦达。 这速度自然比不上慕天泽发怒,还好身上裹着被子,大多数都抽在了被子上,倒是不怎么痛。 就是头上和脸上挨了几下,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一边跳脚,一边嚷嚷:“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呢?我这话哪里有错?别的不说,我可是没娶过婆娘的童男子呢!又有身家银子,怎么就配不上你后娘了?” “再说了,你们这家里,就你后娘和你妹子两个女眷,你跟你弟弟也就罢了,这还买了四五个半大后生在家里,就算有卖身契,难道没人说闲话?” “倒不如我娶了你后娘,这家里有了当家的男人,你看谁还敢背后嚼半点舌根?以后你们走出去腰杆子都硬一些!更不用说了,我本来就喜欢你们兄妹三个。” “你们放心,我以后拿你们兄妹仨当自己亲生的一般看待!我石七说到做到!你们可别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一心替你们着想,连我自己都赔上了,你们居然不领情?” 他还委屈了上了! 慕天泽听了石七这厚颜无耻的话,忍不住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正要招呼大嘴和大壮他们几个,将这满嘴胡说八道的石七给赶出去。 沈佳言发话了,上下打量了石七一眼,才慢条斯理的道:“先吃饭,再不吃这菜的汤都要被粉条给吸干了,粉条也坨了不好吃了!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说,他还能跑了不成?” 慕天泽他们一听,互相看了一眼,都回到了桌边。 毕竟,这石七跑不了,他身上可没穿衣裳呢。 这饭菜坨了可不等人。 大壮将手里的那碗都准备好的饭菜,又给端了回来。 大家都饿了,围着桌子埋头大吃,无人再去管石七了。 石七闻着饭菜香,吞着口水,那个着急啊:“你们别只顾着自己吃啊,好歹给我那碗端过来啊!我还饿着呢——” “你们不是吧,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旁边呢?” “我说,你们也太过分了啊——” “我错了,我不说以身相许了还不行?这下能给口饭吃了吧?” …… 石七的声音越来越卑微。 不过还是无人理会,只当没有这个人,反正石七是不敢从屋子里出来的。 等大家都吃完,大壮和铁蛋收拾了碗筷,拿到灶屋里去洗。 院子里点上了灯,沈佳言坐在廊下,中间隔着慕天泽和大嘴他们,这才开口:“你知道错了?” 石七饿得前胸贴后背,都没力气说话了,两只手还不敢放下,紧紧的抓着被子,生怕滑落下来,默默的点了个头。 沈佳言又道:“能好好说话了?”语气带着凛冽之意。 石七身子抖了抖,小声道:“能。” 沈佳言扭头就吩咐大嘴和虎子,还有狗剩到门口大壮住的屋子里去收拾晚上要住的地方。 大嘴和虎子极会看人眼色,知道这是主人家要说的话,不适合他们听了。 忙将狗剩一拖,就躲到大壮的屋子里去,都不敢听院子里的动静,恰好他们这屋子离着门近,也就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门外,生怕外头有人靠近听到了。 沈佳言这才道:“我知道你想方设法的要赖在我们家,自然有你的道理!你的来历我也猜着了几分,你大约是为了慕家这三个孩子来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本来没有力气低着头的石七一下子就将头抬了起来,眼神如利刃一般的看向了沈佳言。 若是个胆子小一些的妇人,只怕被这么看一眼,就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沈佳言却不动声色,只笑道:“看来我说中了!你来既然是为了慕家三个孩子,有这么处心积虑的想留下,应该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是就近照顾保护三个孩子,还是想近水楼台,害人方便?” 石七这下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道:“我自然是要护着——”话说了一半,就露出懊恼之色来,这是被沈佳言套了话了。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也就懒得再装模作样了。 再抬头,已经是一副冷肃的模样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来四方镇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兄妹三人,等到合适的时机,在将他们兄妹三人送回到亲生父亲身边去。” 7017k 第221章 谁都灭不过你的次序去! “他们的亲生父亲身份有些特殊,所以这三个孩子都不能在他身边养大。本来慕破军死后,就应该派人来保护他们兄妹三人的,结果中间出了岔子。” “直到几个月前,一只到边疆的商队里流落出了几样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有印记的,其中一样就是当初三兄妹的亲生父亲赏给慕破军的!消息辗转到他们的亲生父亲耳朵里,然后才又派了对长阳县城比较熟悉的我赶来。” “这中间也出了一些事,为免暴露身份,我接近了那山货贩子,适当的时候救了他一命,然后跟着他一起回到了长阳县,想方设法的想接近你们,结果却被你们误会。” “如今我好不容易趁机假死脱身,自然要时刻留在里面兄妹三人身边保护你们才是!至于用什么身份——” 他沉吟了一下,看了看沈佳言:“本来我想着做一对假夫妻,这样说出去也免得有人打扰,既然你们不肯,大不了,就以兄妹相称,你看如何?” “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会离开慕家的!除非我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沈佳言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石七承认了自己是慕家兄妹的亲爹派来的,那就好,以后有他照看三个孩子,什么事情都丢给石七就好了。 不过,事关重大,还是要谨慎行事。 “你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沈佳言打量着石七。 石七低头,示意慕天泽从他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上头挂着一颗狼牙,狼牙底上,刻着三个小字,慕破军。 慕天泽看到这红绳起,心就提了起来。 等到看到那三个小字,顿时心里一酸,这是养父慕破军随身带着,从来没有解下来过的东西。 当初他好奇问过,慕破军说,这是他当年第一次猎杀一头狼的狼牙,取下来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来是听说狼牙辟邪,二来是想着,若是哪一天自己战死沙场,被人扒拉出来的时候,好歹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算白死了。 本来很想要这颗狼牙的慕天泽,从那以后再也没提过这话,只不过这狼牙的形状他一直记在脑中。 此刻看到了,心情真是复杂之极。 慕破军之死,是他们兄妹三人心里永远的痛!尤其是连尸骨都没找到,如今后山的坟里,也只是埋着一套他的旧衣裳。 如今看到了慕破军这从来不离身的狼牙,慕天泽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紧的捏着那颗狼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这恐怕是养父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啊? 同样也证明了,不管石七别的话是真是假,可他认识慕破军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还能拿到这贴身的物件,那是不是证明,石七是见过慕破军的尸骨的?可既然见过慕破军的尸骨,又怎么会说他尸骸都不全,所以直接在当地草草下葬了呢? 这不对劲! 慕天泽一抹眼圈,带着几分更咽的问:“石七叔,我爹走的安详不?有没有受大罪?身子,身子还完好吧?” 石七的眼神有几分飘,看了慕天泽一眼,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养父没受大罪,身子也是全乎的!当时没有寻到他的尸骸,只看到了这颗狼牙,我因着跟你养父是同乡,又一起为你们的亲生父亲办事,平日里就跟亲兄弟一样。我见他戴过,也知道里头的缘由,所以才断定,你养父是真死了。” “这狼牙是我私心底留下来的,想着若有一日我也受伤不能再上战场,或者战死,被人送回家的时候,让他们将这个一起带回来,好歹也给他留下一点东西,让人念想着。” “除了这样东西,我还找到了你们养父当年的几封书信,还有你亲生父亲给你们的一件信物,你是老大,应该有些印象。” 慕天泽听到这里,连忙追问:“那些书信呢?还有信物了?是什么样的?在哪里?” 不仅慕天泽激动,就是慕玥也激动啊,都眼巴巴的看着石七。 石七被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那些东西我不敢随身带走,都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养好伤,过上一段时日了,我就将那几样东西,还有那我带着的盘缠,和大人给你们的家用一并取出来。”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慕天泽的怀疑之心,一下子就去了六七成。 石七见他还有些怀疑,又讲了几个慕破军跟他闲聊时候的慕家兄妹的几个小笑话小糗事。 慕天泽听着这些笑话糗事,除了慕破军,确实无人知道,能跟慕破军关系不错,兄弟一般,那剩下的怀疑之心也就散去了。 此刻再看石七,因为养父,都多了两层滤镜,觉得很顺眼了不少。 先将那剩下的一碗本来就是石七准备的饭菜端给了他,让他先回屋里吃饭去。 他的衣裳,才洗了没多久,灶屋里还有火,直接让大壮拿去烤干,明儿个一早好穿。 石七有了这碗饭菜,也就一股涌一股涌的挪到了炕边,艰难的爬上去,将自己裹严实了,才露出两只胳膊来吃饭。 外头,慕天泽看着一言不发的沈佳言,心里有些没底。 不过还是鼓起勇气哀求道:“娘,这人是爹活着时候的好兄弟,看在爹的份上,咱们就留他住下行不行?就,就用他说的,以沈家大哥的身份住下——”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娘,你放心!现在你在我们心目中,永远排第一!谁都灭不过你的次序去!我留下他,就是为了问一问我爹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没有?想多听听有人说起我爹。等以后不需要他了,娘,不用你发话,我们就赶他走了。” 真是渣得明明白白的。 沈佳言对于石七的话,却只信了五六成。 这其中好几处关键的地方,石七都含混了过去,尤其是到了现在,居然都不说出慕家兄妹三人的亲生父亲是什么身份,姓甚名谁,这偷偷摸摸的谁能信? 不过既然没有恶意的话,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看得出来石七的身手不错,家里发了这么一笔横财,若只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只怕也不安全。 石七留下,还能当一整个护院来用。 更不用说,还能教导几个孩子学些拳脚功夫,以后说不得有大用呢! 真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他还自贴盘缠开销,除了管饭,管睡觉,别的都不用管,何乐而不为。 7017k 第222章 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不过呢,既然慕天泽来求自己要留下石七,那他就要负起责任来。 总不能他轻飘飘的嘴上说两句,然后真出了事情,或者石七有了什么歹意,大家跟着承受吧。 因此正色对着慕天泽道:“既然你这样求我,我要是不答应,倒显得我不近人情!这样吧!咱们还是丑话先说在前头,看在你的面上,石七这人,我可以同意他不卖身留下。” “只是以后这人就是你的责任,他若是有不好的心思,或者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这个家不仅留不住他,也留不住你们兄妹了!你可想好了!” “你也别怪我心狠!他虽然拿着所谓的信物,也说了来历,可我不相信你没听出来,他话里还有诸多隐瞒。本就是陌生人,又只是一面之词,而且他还有一身的功夫,又在外头惹了仇家。这样的人,换做谁也不敢收留在家!我能答应,已经是底线了!” “你若是想好了,也同意,那就留他下来。若是你觉得不妥当,一会子就让他麻溜的滚蛋!” 说完,静静的看着慕天泽。 慕天泽眼神变幻,看得出来心中挣扎无比。 张了张嘴,“娘,你,你让我好好想想。” 沈佳言知道慕天泽心中还在摇摆,毕竟若石七真是如他所说也就罢了,可若是石七动了坏心思,那他和慕玥他们,就要一起被赶出家门了。 因此点点头:“行,那就便宜他了,让他晚上呆上一晚上。你们兄妹三个好好商量商量,明早告诉我你们的答案就好。” 说着挥手示意他们兄妹三人回屋去。 慕玥早在听了沈佳言的话后,看到慕天泽的样子,就急得不行,一直在给他使眼色。 此刻见慕天泽有几分失魂落魄之色,更是心头火起,一把将慕天泽拖进了屋里,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你这个时候可别犯糊涂啊!我觉得娘说的没错,这石七一张嘴,上下牙齿一碰,仗着咱们离边疆远,那边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是爹一直不离身的那颗狼牙,怎么就落在他手里了?这么巧?他说跟爹情同兄弟,就真是了?我咋从来没听爹说过?还有,他说是来保护我们的,我咋没看到他保护过我们?倒是自己惹了仇家,出了事却往我们家跑!这是保护吗?这是给咱们家惹祸啊!” “这人满嘴没一句实话,我看不是来保护咱们的,是来害咱们的!大哥,如今咱们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可不容易!多亏了娘不计前嫌!还记得当初咱们一路逃荒回来,说的话吗?” “你忘了,我可没忘!我这辈子,就只认爹和娘两个人!别人,我是一概不认的!若是明儿个大哥你执意要留石七在家里,我就去跟娘说,不管如何,我是跟着娘的!我才不管谁是我亲爹!反正我有娘就够了!我不想再折腾了,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咱们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旁边的慕天润半懂不懂,也插嘴道:“阿润也只要娘!跟着娘!” 姐弟俩这话,噎得慕天泽脸色发青。 深吸了两口气,才平息了下来,努力解释道:“阿玥,在你心里,你大哥就是那忘恩负义,趋炎附势的小人吗?我自然知道这石七身份有些问题,可他既然能知道我们不是爹的亲身骨肉,那就证明他确实知道点什么。“ “亲生父亲是谁,那不重要!可爹是怎么死的?这贴身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石七手里?是真的尸骸都找不到了吗?” “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爹最后一次走之前,似乎就预料到了有这一天似的!好像他知道那一次回边疆就会死!所以给我们安排了后路!这里头真的没有蹊跷吗?” “别的不说,我们受了爹的庇护和照顾这么多年,如今他死了,若是被人害死的,咱们做子女的,也得查清楚是谁害了他,为他报仇吧?不然岂不是枉为人子女了?” “娘对咱们有恩,可爹更是恩情如山!我当然知道咱们过上如今安稳的日子不容易,可是阿玥,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想过好日子,就忘了爹受的苦——” 说到这里,慕天泽眼圈红了,声音更咽:“爹这一辈子,连个自己的亲身骨肉都没有,拿命挣下来的钱和家业,全便宜了二房,若真是死于非命,那他这一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我就算拼着死,也得让爹知道,他没有白养活咱们三个!咱们三个就是他的孩子!” 说到最后,慕天泽的眼中燃烧起了火焰一般,将眼中的泪水尽数都燃烧殆尽。 慕玥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大哥,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斩钉截铁道:“大哥你说的对!咱们做子女的,若是知道爹的死有蹊跷,而为了自己过好日子放任不管,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现在就去跟娘说!以后咱们三个随时都盯着石七,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拳头。 慕天泽心中大为熨帖,摸了摸慕玥的头,温声道:“好,咱们兄妹三人齐心,其利断金!” 他们说话压低了声音,沈佳言本来在院子里正要进自己的屋子的,偏看到大黑叼着不知道是什么,一屁股就坐在了慕天泽他们说话的屋门口。 借着月光看倒像是自己的一双鞋子?忍不住就走进了些。 正好将慕天泽他们兄妹的这番话给听了七八成。 回过神来,再低头看大黑叼着的那不是鞋子,倒像是谁家晒得一条咸鱼? 大黑见沈佳言走近了,忙站了起来,尾巴冲着沈佳言不停的摇摆,还将面前那咸鱼往她面前推。 沈佳言哭笑不得的拎起咸鱼,看了看,硬邦邦的,一股咸鱼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闻之欲呕。 忙拎着咸鱼后退了几步,将那咸鱼丢给了从灶屋里出来的大壮,让他收好。 大壮看了咸鱼倒是乐了:“这不是前几日大黑和小白在沟渠里捕到的那条吗?我怕刺卡着它们了,就没做给它们吃,加上守孝,这鱼我就跟隔壁白婶子讨教学着腌了起来,昨儿个挂在那后廊下吹风,想着婶子你回来了,做给你吃呢!” “今儿个倒是忘了,没想到大黑它们还记得,看到婶子你回来了,也不知道想的什么法子,居然从廊下给叼下来送到婶子面前了。可难怪都说这畜生通灵起来,比人还可靠些呢!别的不说,就大黑和小白,就比咱们村子里好些人都强!” 沈佳言一听,也乐了,撸了一把大黑头上的毛,笑着道:“既然这样,明儿个一早你去村口那里买几根大骨头回来,天冷了,炖点汤,给大家都补补。” 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铜钱来,递给了大壮。 大壮答应了一声,十分有眼色的道:“婶子,热水已经烧好了,我一会就给你提到屋里去,洗漱后早点歇息!” 沈佳言点点头,回屋去了。 7017k 第223章 立规矩 大壮扭头回灶屋里,就往桶里舀热水,要给沈佳言提过去。 铁蛋心里忍不住道,这家伙倒是个劲敌,比他们兄弟还会献殷勤些,加上又是先来到,若是他们兄弟再不好好表现,在主家可就没法出头了。 因此心思一动,急忙上前帮忙。 大壮今儿个见沈佳言和慕天泽回来,居然还带回来四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子,一听也是买回来家里使唤的,顿时危机感爆表。 一看就知道,他们可是一伙的,若是四个人团结起来,排挤起自己来,那自己岂不是要吃亏? 他唯一能倚仗的,不过是自己是先来的,跟慕家人更熟悉一点,对这个村子里跟熟悉一点。 可若是时间长了,这几个新来的也混熟了,他这么点优势可就没有了。 因此要卖力的表现表现自己。 此刻见铁蛋居然还要跟自己抢,心里不痛快,脸上就带出来了一点,不过好在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假笑道:“不用了,你们今天才到,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不知道婶子喜欢多热的水,也不好让你们进婶子的房间,就交给我好了!以后等你们熟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铁蛋在乞讨的这些日子里,别的不说,看人眼色那是技能点得满满的,更何况大壮再有心眼,那也是在村里,那点子伎俩,在铁蛋眼里完全不值一提。 脸上带着笑,话里却不让:“大壮哥教训的是,我不知道咱们夫人喜欢多热的水,也不敢乱动,不过我有一把子的力气,帮着哥哥抬水总是没问题的——” 这边铁蛋和大壮还在菜鸡互啄似的职业内卷,那边沈佳言回屋,坐在桌边,回想慕天泽他们兄妹的话。 心中也是一叹,原身这便宜夫君,倒真是没白养这三个孩子,就凭今日这一番话,倒是比有些亲生的还强些呢。 而且最让沈佳言惊讶的是慕玥的表现。 之前的慕玥,有几分绿茶在身上,又摆大小姐的架子,很有些娇气,着实性子有些不讨喜。 后来去边疆失败后,慕玥性格大转变,话没那么多了,胆子也小了些,兄妹三人里头,慕天泽有主见有心眼,慕天润年纪最小,会卖萌撒娇。 唯有慕玥在中间,低调得有时候经常将她忽略过去。 上次记得她,还是她将女孩子的地位摆得低于了男孩子,被自己说了几句。 今儿个才发现,原来慕玥不绿茶不娇气后,脑子也是清醒的,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被几句好话,或者所谓的血脉亲情裹挟绑架。 而且说话也爽快利落的很! 之前只让她负责做饭,带孩子,收拾这院子,似乎是大材小用了些。 这样的性子,若是好生教导着,将来未必比男孩子差。 因此沈佳言琢磨着,反正这家里多了这么些人,看着慕天润,干活的人手是尽有的,总不能买回来后,都让他们闲着吧? 外人看了只怕要说,他们一家子脑子有毛病,买回来四五个下人,却还要主家的姑娘做饭给他们吃,他们闲等着,这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更何况,也得给那五个小子立下规矩来,不然最开始就太宽和了,以后稍微严厉一点,恐怕这些人心里生了怨怼。 正琢磨着,大壮和铁蛋最后谁也没有卷过谁,只得各退一步,一起抬着水进来。 也不敢多看,放下水就退了出去。 沈佳言用热水好生洗漱了一番,泡了个脚,浑身暖和了,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她一夜无眠,这院子里的大部分却都没睡好。 石七有没有睡好不知道,反正他放下筷子碗,往炕上一倒,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而铁蛋和狗剩一夜都没敢怎么合眼,轮换着盯着石七,就怕他半夜起来了。 大壮和大嘴他们挤在一个炕上,也是各坏心思,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才眯着。 慕天润早早就睡了,慕天泽和慕玥却没有睡意,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 等沈佳言起来一看,喔嚯,怎么一院子的熊猫眼?这晚上都不睡去做贼了不成? 慕天泽已经早早的就去找了石七,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出来脸色好看了些。 看沈佳言惊讶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才道:“娘,昨天的事情,我们兄妹已经商量好了,让他留下来!我们兄妹三个寸步不离的看着他,若是他有半点异动,立刻就将他赶出去!绝对不会让他伤害咱们家一分一毫!” “我已经让他天还没亮就从后门,摸着黑先去外头躲一躲,等到一会子村里人都起来后,再让他装作投亲的,找上咱们家来,就说是您的二哥,被家里逼得活不下去了,才来投靠的——” 沈佳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多追问。 让慕天泽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了放。 大家沉默的吃了早饭,沈佳言开始安排工作。 大壮今天带着大嘴他们,到村里认一认人,也带他们到山坡附近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 回来的时候,正好去上次给他们家盘炕的家里,让抽空过来,再给家里盘几铺炕,不然都不够用了。 如今正是大家进山采山货的时候,给两天他们熟悉安顿好,就要跟着大壮和村里人进山去采摘山货去。 他们五个小子里,轮班也好,推出来一人也好,跟着学做饭!等学上一段时日后,谁做得好,谁就专门做饭。 其他的人再看他们擅长什么,来做那排。 反正家里是不养闲人的! 至于慕玥,先带着那五个人,教他们做饭,等他们学会后,就跟着自己,自己对她另外有安排。 慕玥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麻溜的答应了。 至于慕天泽,等石七上门投靠之后,他带着慕天润在家看好他就是了。 大家都连忙答应了。 沈佳言这才又对着大壮他们五个人道:“你们到了我家,别的也就罢了,只记住了,守本分,勤快些,眼里有活,忠心不二,自然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尤其记住一条,家里的事情,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出去说半个字!” “若是让我知道,有谁将家里听到的话,知道的消息外泄了,我也绝对不轻饶!我也不多说,你们自己只细想想去,你们的身契捏在我手里,就算你们能收到什么好处,你们自己能享受吗?惹急了,我将人卖到采石场去!那地方,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一般人可活不过三个月!” “真有那么一天,你们收的那些好处,可都便宜了别人!所以做什么事之前,好好的用脑子想一想!我这个人天生的心硬心冷凉薄,一次不忠,就不会给你们任何的机会!不要哭着喊着说什么有苦衷!在我这里没有用!你有苦衷背叛我,我就有苦衷卖了你,都记住了?” 大壮五个小子,脸色煞白,站得笔直,齐声都喊:“记住了!” 7017k 第224章 二舅? 沈佳言见几个半大的孩子都吓得不轻,也就不多说了。 毕竟这其中四个初来乍到的,只要让他们知道惧怕,行事谨慎就行了,以后且得慢慢教呢。 大壮毕竟跟她们相处的时间长些,知道沈佳言的为人,最是喜欢俐落干脆,不喜欢吞吞吐吐唧唧歪歪的。 见沈佳言没别的交代了,将碗筷一收,大壮就带着大嘴他们四个出门去了。 此刻还早,村里人吃了早饭,正是收拾背篓之类的,陆陆续续上山的时候。 看到大壮带着几个面生的小后生在村里转悠,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了起来。 大壮这边被围着追问。 慕家院子门口,此刻也热闹的很。 大壮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白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估摸着沈佳言他们应该回来了,忙忙的出门,正要到慕家来,跟沈佳言说道两句。 结果出门,迎头就看到从村口山路上,走来一个脚步蹒跚,衣衫破旧的男人,一脸的憔悴,看到白氏,眼睛一亮,加快步子走到面前,张口问道:“这位大嫂,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东光村?是不是有一户姓慕的人家,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从县城回来的,是住在这里吧?” 白氏警惕的打量着那个男人,觉得身形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看着年纪不大,一张脸看上去端端正正的,虽然神色疲惫,可面相还算端正。 加上自家就在旁边,有啥事喊一声就行了,也就略微放松了些,“这里是东光村,也有一户姓慕的人家,你是谁?打听这个做甚?” 那男子听了白氏这话,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来,解释道:“我是慕家沈娘子的二哥,我从县城来的——” 沈佳言的二哥?白氏心里嘀咕,难怪看着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估摸着是他跟沈佳言是兄妹的缘故吧? 心里念叨着,面上好看了些,“你真是沈家妹子的二哥?看着长得不太像啊?而且你是她娘家二哥,她一家子搬来咱们村里可有快两年了,咋也没见一个娘家人来过?这突然跑过来,别是看着慕家日子好过了,上门来打秋风的吧?” 一边说,一边看着那男人的打扮,一看就是落魄的,肯定是家里日子混不下去了,加上沈佳言在县城估计发财被她娘家人看到了,所以才寻上来吧? 这么想着,白氏看着那男人的眼神就多了一点鄙夷。 毕竟,像沈家这样的娘家,亲闺女那么点年纪,拖着三个拖油瓶从县城被赶到乡下来,娘家人没一个来看她,生死不管的,也太心狠了些。 如今看着闺女日子好过了,就凑上来,这吃相可真难看。 那男人脸色窘迫,倒是讷讷的解释了两句:“我,我也想来的,可是,可是手里没盘缠,爹娘也不允许,所以,所以就——” 白氏嗤笑了一声,之前没盘缠不能来,如今看这架势也不像有盘缠了,怎么来了? 可见那句老话没说错,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不过到底是沈佳言的二哥,她是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抬抬下巴:“跟我来吧!” 正好她也要去慕家,走了没两步,就到了慕家门口,敲了敲门:“大壮,你们在家吗?你婶子是不是回来了?” 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院子门开了,慕玥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白婶子,我娘昨儿个下午回来的,正说着一会子去寻你说话呢,快进来吧!” 说着将人往里头让。 白氏一笑:“我早上听着动静,估摸着就是你娘回家了,对了,这人是来找你娘的,说是你娘的二哥?你认识不?” 说着让开半边身子,露出后头跟着的男人来。 慕玥一脸惊愕的看着那个男人:“我娘的二哥?” 这剧本不对啊!不,是这人不对啊!不是说是石七一早上寻上门来认亲妈?这横插进来的男人是谁? 再定睛一看,这身上的衣裳倒是有几分眼熟,这个头身形,这是石七? 慕玥一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二,二舅?”你长这样?这句话被她吞回到了肚子里。 石七此刻一副木讷老实的模样,搓着手,又是难为情,又是有几分讨好的冲着慕玥一笑:“这是二丫头吧?都长这么大了啊?” 慕玥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太可怕了,她招架不住。 扭头就喊:“娘,大哥,快来啊,二舅来了——” 沈佳言和慕天泽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石七,脸上都露出惊愕之色来,两人此刻心里的想法是一样一样的:石七居然长这个模样? 还别说,难怪他说以兄妹相称呢,这看上去还真跟沈佳言有几分相似的样子。 沈佳言先回过神来,冷笑道:“这是什么风,把贵客吹来了?” 石七搓手,只低头不做声。 白氏见这架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估计是沈家的家丑,她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再呆下去,也就笑着说家里还有事,告辞回家去了。 等白氏走了,沈佳言不发一言,扭头就进了院子。 石七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进了院子,嘴里还念叨着:“妹子,看到二哥,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佳言直接忽略了他,跟慕天泽道:“既然人到了,就交给你了!一切都由你安排就行!记住了,咱们家不养闲人!要么上山去采摘山货,要么交生活费!别以为打着我二哥的幌子,就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说完,甩手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出门去了。 她今日也忙得很,要去找木匠,家里多了这么些人,要打家具,添置不少东西。 还要去村里李家还有隔壁朱家,里正家都要坐一坐,送点东西联络一下感情,也要跟大家交代一下家里多了几口人,免得别人说嘴,实在没心思管石气。 慕天泽揉了揉额角,一把拉住了石七进了屋,正色道:“若你真是我亲生父亲派来保护我们的,那我们就是你的小主子了吧?我们都是你的小主子,我娘也是你的主子对不对?你既然能被我亲生父亲派来,那肯定也是他的心腹,别的不说,好歹礼仪尊卑是知道的吧?” “难道你在我父亲面前,也是这样对他和他的家眷的吗?还是因为你压根不拿我们当你的小主子,所以才如此的轻佻?” 7017k 第225章 顺手推舟 这话一出,石七立刻收敛了方才的模样,眼神一肃,冲着慕天泽抱拳行了个礼:“小主子说的对!是属下放肆了!但是属下绝对没有轻看几位主子的意思!还请大公子明察!” 慕玥听了这话,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挑刺道:“你这意思,不轻看我们兄妹三个,却轻看我娘了?” 石七一噎,连摆手说不敢。 慕天泽给慕玥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到院子里去望风去,他留下来跟石七说话。 慕玥甩手就出去了。 留下慕天泽和石七在屋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半日,再出来,石七果然态度就比之前正经了许多。 慕天泽出来让慕玥附耳过来,说了几句什么,慕玥点点头,带着慕天润出门去了。 不过半天的功夫,东光村村民就听了好几条慕家的八卦。 一是沈佳言居然用从隔壁村收购来的的甜菜,炼出了糖,还将糖和方子都献给了县太爷,如今得了县太爷的赏回家,以后只怕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二是,沈佳言这去县城,果然是发达了,居然又带了四个半大的小子回来,说是县太爷给的,名义上是陪着慕家老大和老二读书,实际就是给慕家干活做牛当马的。 三是,沈佳言这一发达,她那从来没见过的娘家人就跑上门来要沾光了。说是沈佳言的娘家亲二哥,是个老实头,在家也是不受宠的,一家子被压榨着供老大读书,供得婆娘带着孩子跑了,他被赶了出来,没了容身之处,所以只能来投靠唯一的妹子了。 一时间,这村里的人都在议论慕家的事,连上山的心思都没有了。 更有那些好奇的人,都跑到了慕家门口来看热闹,一是看看那县太爷赏赐的四个半大小子;二是看看沈佳言那被赶出来没地方去的娘家二哥;三来也是想打听打听沈佳言这次去县城,将糖和方子献给了县太爷,到底得了多少赏赐。 尤其是里正,这才明白过来,那日衙门的差爷亲自来,一大早抬走的几个大坛子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这东西献给了县太爷,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沾手的了。 只是里正到底有些不甘心,这祖辈都窝在这山沟沟里脸朝黄头背朝天,一年到头来,能混个全家肚子不饿,还能存下几两银子,那就是老天保佑了。 他还算是东光村日子好过的人家,家里人丁兴旺,又因为是里正,自然比别家强些。 可看着慕家,从村里人人避之不及的人家,到如今人人都捧着,肉眼可见的日子过得好起来,都能买上四五个下人了,哪里有不羡慕的? 就是不为他,为了子孙,他也想跟着沾上一点光。 因此话里话外的意思,先是夸沈佳言聪明厉害,然后就是打感情牌,说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看在往日大家照顾慕家的份上,能不能也让大家也能沾沾光? 别的不说,能让每家多点收入,每年不饿死人,年底桌上能多一点肉,孩子老人身上能多一件衣裳也是好的。 沈佳言来寻里正,自然不是白来的,也有她的目的。 她十分清楚,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看不得你好!你过得越好,他的心就越煎熬,怎么都要想法子给你添堵或者背后阴你一把! 现代社会里,这种新闻也比比皆是,什么瓜农地里的瓜,一夜之间被人全砍了;什么养鱼的鱼塘里被人投毒;什么菜农地里的菜刚好,就被人毁掉或者谣传说地里的菜送人,哄那些贪图小便宜的人来将菜地里的才一抢而空的…… 她制糖的作坊在这里,还想着让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能在开垦的旱地里多种些这个,好让每年都有能甜菜根收。 不然空有作坊没有原材料,有何用? 再者,慕家发达的速度,在县城里不起眼,可在东光村民的眼里,那太快了,估计不少人会暗地里眼红。 若是背后使些手段,比如对甜菜根下手,那就防不胜防了。 倒不如也给他们些好处利益,将大家绑在一块,这样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家好,也会护住这制糖的生意的。 再者,这个消息一放出去,相比大家也没心思再关注慕家买了几个人回家,娘家人怎么投靠她来了之类的小事了。 听了里正的话,沈佳言正好顺手推舟,接过里正的话:“里正叔说的是,我们一家子在东光村,能有今日,也多亏了里正叔和乡亲们的照顾。” “这我家日子如今好过了,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自然不会忘记了乡亲们。所以我在县城里,就想过了,只制糖的作坊还能不能开是后话,可这甜菜根却肯定是要收的!这甜菜根容易生长,又不用占着庄稼地,在山坡上多开些荒地,好生伺候着,产量也不少。” “今年是第一年,价格可能便宜了些,等明年后年,若是这制糖的法子能推广开来,起码甜菜根的价格要上涨。我就想着,要不,咱们村里让大家也多种些甜菜,一年也能多点收入。” “更不用说,若是将来这制糖的作坊还能继续开,我这肯定少不了是要人的,到时候还要请乡亲们帮忙。里正叔放心,也不白让大家帮忙,外头县城请人是什么工钱,我就出什么工钱!” 里正听了,顿时喜上眉梢。 别的不说,去年隔壁村因为卖甜菜根,每家都收入不少,明年后年价格上涨,他们多种一些,也能多些收入。 而且,他知道沈佳言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能说出这话来,那就是有七八分准了。 到时候那甜菜根多了,这制糖的作坊说不得就要扩大,到时候给作坊干活,也比在外头打零工强不是? 还不耽误地里的活计,也不耽误春秋两季上山,更不用担心,出门在外被人哄骗,或者白干活拿不到钱。 简直再好也没有了! 立刻里正就换上了笑脸,将沈佳言一顿夸,还将人给亲自送出了门。 扭头就招呼全村人,要宣布这个好消息。 果然如同里正所说,这个消息一宣布,就如同油锅里滴了几滴冷水,一下子就炸了锅。 有跑到里正面前追问,这是不是真的? 也有干脆跑到慕家去,问沈佳言的。 还有那略微懂一点分寸的,就抓着跟沈佳言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全氏和白氏,问她们知道不知道? 那是没一个人再去管慕家那点子小事了。 从里正哪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村里人对慕家的态度越发殷勤了,都不傻,知道跟慕家人打好了关系,将来等那个制糖的作坊开工,人家不得先选关系好的人? 7017k 第226章 读书 还有那制糖出来的渣滓,也是好东西。 不见之前慕家制糖,那一筐一筐的渣滓拖出来,都白送给了隔壁朱家和李家养猪了么? 朱家和李家不仅省了上山打猪草的事,看着那两家的猪,贴的膘就比其他家要厚些。 以后这大家都种甜菜,都来制糖,那渣滓肯定比今年多,处得好了,也要些回家去喂猪也是好的。 村里人个个心里都有一本帐,小算盘打得都极响。 反正如今看慕家,就跟看财神爷一样,恨不得捧起来,谁还肯得罪他们家? 慕家的三个孩子出门,村里其他的孩子都被叫着不许欺负,要多讨好才行。 因此三个出门没一会,就会有村里的孩子,拿些从山上采摘的板栗,核桃之类的给他们吃。 慕家三兄妹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索性就少出门了。 慕玥如今除了每日教大壮他们做饭,剩下的时间,都是跟着慕天泽学认字读书。 就连慕天润这个小不点,也要在一边旁听,别的不说,三字经如今磕磕绊绊也能背上一些了。 大壮和大嘴他们,也轮流跟着学认字,别的不说,起码要学会认自己的名字,还要认识数字。 沈佳言顺便也还教他们算账,总不能将来派他们办事,连帐目都算不清楚吧? 大壮他们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认字学算账的一天,这是之前做梦都没想过的好事。 村里那些没卖身的孩子,家境能过得去的,也不一定会有闲钱,让自家孩子去读书,何况他们? 那真是激动的不能自己,当场咚咚咚就给沈佳言磕了好几个头。 倒是石七,听见沈佳言居然让慕玥也跟着学习,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他也算说话算话,等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背着一个包袱。 里头装着啥也没人管,当天就寻上了沈佳言,要交生活费。 沈佳言也干脆,一个月五百个大钱,包吃住。 石七直接给了五两银子,豪气的表示,先预付这么多,到时候多不用退少了再补。 沈佳言眼神一动,收下了银子,心里却在嘀咕,这意思是短时间还不会将慕家三兄妹带走的节奏? 这一点,不仅沈佳言想到了,就是慕天泽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眼神一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石七却跟沈佳言商量起来,说他在镇上的麻烦已经彻底解除了,石七这个人在世上就消失了,他现在起,就是沈佳言的二哥。 又问要不要给慕天泽请个夫子,或者寻个好一点的私塾? 在石七透露出来的意思里,慕天泽的亲生父亲那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身为人子,也不能太差不是? 之前是家里没钱,所以慕天泽不能去读书,可如今不说沈佳言赚钱了,就是她不乐意掏钱,他石七出钱也供得起。 对于让慕天泽读书,沈佳言还是很赞同的。 现代社会都有九年义务教育,更何况慕天泽说到底也才十二岁,在现代才小学毕业呢。 更何况也看得出来,慕天泽有读书的天分,自己也刻苦,上次县令夫人徐氏给的几本书,都快被慕天泽翻烂了。 既然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就不能耽误了。 再者,慕天泽的这个性子,心思还是太沉了些,大约和他的经历有关,沈佳言也不知道该如何扳正过来。 想着若是多读些书,有个好的夫子教导,又同窗影响,说不得会开朗一些。 因此倒是同意了。 至于出钱,有石七这个冤大头主动跳出来说出钱,那再好也不过了。 请个夫子回家教这种事情就不要想了,东光村太过偏僻,几乎没有夫子愿意来。 倒是镇上,有几个私塾,石七已经打听过了,其中有一家姓林的夫子,名气最大,名声也最佳。 虽然是个秀才,可当年那是县试、府试和院试的案首,都以为他考中举人那是十拿九稳的事,偏生此人的运道好像就在考秀才上全部消耗光了。 此后霉运缠身,逢考必要出事,不是生病就是受伤,要么就是赶考路上出事耽搁了。 最离谱的是,好不容易安然无恙的进了考场一次,答完试卷,然后他所在的号舍居然榻了,将他和试卷全埋在了里头。 好不容易将他抢救了出来,人没有大碍,试卷却已经一塌糊涂,什么都看不清楚,自然就作废了。 自此以后,林夫子就彻底死了这份心,觉得大约是老天都不让他再走这条路了。 索性就回了老家镇上,开了私塾教导几个小学生,聊以慰藉的意思。 没想到他科举路上没什么运气,可开私塾却十分顺利,几年功夫,教导的几个学生里,中童生的十之八九,童生里又有半数考中了秀才。 这下子,不说镇上能供得起读书的人家,就是附近城镇,还有县城知晓名声的,都将自家的孩子送来林夫子的私塾里。 一恍惚十多年过去了,林夫子的私塾名气越来越大,收学生也越来越严格,不能入他眼的,就算是托着金山银山,他也不点头。 入了他眼的,就算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他也愿意给个机会。 当初慕破军还活着的时候,也曾听说过林夫子的名声,只不过他常年不在家中,想去仔细打听一下再做区处的,结果命都没了,这事自然就没人提了。 现在石七提起林夫子,满口都是什么要上私塾,自然就是要上最好的,才配得起慕天泽的身份云云。 沈佳言懒得理他,不过倒是知道,这个时代,遇到一个名师有多难得,若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不去争取一下,怎么也不能甘心不是? 君不见现代社会,为了让孩子能读个好学校,那些家长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她当初还庆幸,还好自己读书的时候没这么夸张,当然,以她爸妈那做派为人,就算是弄到了名校的名额,估计也是为了好名声,给了收养的两个孩子,且轮不着她呢。 没想到,穿越了一个时空,倒是轮到她来操心这个了。 既然石七都这么说了,沈佳言想了想干脆让他去打听打听,林夫子招学生的要求,还有束脩是多少,自家好准备准备。 慕天泽听说要带他去拜师,还是林夫子,真是喜出望外。 家里的人都为了这个忙活起来,先托白氏和全氏两人,给慕天泽做了两套簇新的衣裳和两双,拜师的时候好穿。 又在徐氏送的东西里,将慕天泽能用的都挑了出来,笔墨纸砚都有,且都是普通耐用不起眼的,足见徐氏用心体贴。 7017k 第227章 羡慕 石七也去镇上打听了一番,回来告诉沈佳言,说林夫子这人收学生严格,都要先让他问上一问,而且他不开蒙,收的学生都是有点底子的那种。 林夫子的私塾就在镇上后街,两进的小院子,前头一进,就是授课的学堂,左右厢房隔出几间来,又那外地的,或者附近家里远的,可以一个月多出点钱,住在这前头院子里。 至于吃饭问题,分两种,有钱的直接一个月交七百个大钱,没钱的乡下孩子,可以自己带粮食柴火和蔬菜,送到灶下,就只需要一个月出几十个大钱的搭伙费就够了。 学生们一个月放一天假,农忙的时候会多放几天,让人回去给家中帮忙。 逢节日也会放假,过年的时候会休息一个月。 至于束脩礼,若是能被林夫子看中收为学生,见面礼是两条肉干,一把芹菜,一斤莲子,一斤红豆,一斤红豆,一斤桂圆。 另外每年的束脩银子是八两。 也就是沈佳言现在手头有钱了,不然真要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说古代读书,家里没钱真供不起,尤其像这种乡下人家,真的是要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一大家子才能供出一个来。 不然就这一年雷打不动的八两束脩银子,对庄户人家来说,那就是要了老命了。 更何况还有笔墨纸砚书这些,都是要大把大把的银钱去买的。 若是慕天泽被林夫子看中了,一年就这上头,起码都要花销一二十两。 不过既然有石七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出这钱,沈佳言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去准备束脩礼了。 这两条肉干,去村里找猎户买上两条就是了,至于芹菜莲子桂圆这些,镇上的铺子里都有,除了桂圆难得一些,别的都是寻常。 慕天泽见家里这动静,越发紧张了,每天手不释卷,嘴里总是念念有词,力求将所学过的都在脑子里过一遍,能记住是最好了。 一切准备妥当,选了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石七自告奋勇,说他带慕天泽去拜师就好了。 却被慕天泽断然拒绝。 说这样重要的日子,自然要沈佳言带着他去才好。 石七委屈,但是石七不敢说。 沈佳言一想反正是要带人去镇上,索性将慕玥和慕天润都带上了。 说来慕玥和慕天润,倒还没去镇上好好逛过,反正如今也没什么事,到镇上逛逛也好。 慕玥和慕天润一听,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两人为表郑重,还特意换了一身出门才穿的新衣裳,又雇了老杨头的牛车,慢慢的朝着镇上而去。 天气好,又正好逢上赶大集的日子,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赶来了。 一路上就碰到不少去赶早集已经回来的,也有跟他们一样,现在还在路上的。 有认识的,还互相吆喝着打招呼,然后高声说着今日镇上如何如何热闹。 听得慕玥和慕天润恨不得都长翅膀飞到镇上去亲眼看看才好。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正是太阳一树高的时候,集市上的人气正旺盛。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人,面前摆着自家出产或者山里采摘出来的一些东西,等着跟人交换,或者被人买走。 也有那往日不出摊的各色小吃摊子,什么馄饨,什么包子馒头花卷,还有烙饼油饼,敲麻糖的,卖发糕的,见缝插针的在街道边支开摊子,香气顺着风,飘了一路。 还听说昨日居然恰好有一个戏班子经过,听说今日赶大集,也就没走,早早的就在路口尽头的一块空地上,连夜搭了个戏台子,说要唱上三日呢。 如今镇上这大部分居民都跑去听戏了,好些来赶集的,卖完东西也舍不得回去,也去听戏去了。 那戏台子周围,里三圈外三圈围的水泄不通,附近的树上都爬满了人,周围离得近的人家的围墙上,也蹲满了人,实乃是四方镇上近几年难得的盛事了。 别说慕玥和慕天润,看到这样的场面,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就是慕天泽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佳言也一时怔住了,这个场景,小时候她在乡下曾经见过,此刻看到,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扭头打算叮嘱几个孩子,要跟紧些,不然走丢了那可就麻烦了。 一偏头,却看到石七脸上浮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情,似乎是追忆,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惆怅……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石七脸上,着实有些让人想不到。 大约他身上也有一些不能跟人说的过往吧? 沈佳言不欲多看,正要挪开眼神,石七却似乎感觉有人看他,脸上那种复杂的情绪瞬间就收敛得干干净净,一双眸子鹰隼一般的扫了过来。 对上沈佳言的眼睛,石七条件反射的挤出一个带着几分不羁的笑容来,正要说点什么。 却看到沈佳言平静的移开了视线,低头对着慕玥和慕天泽道:“都跟紧了,别走丢了!” 虽然经过上次拍花子案件后,对那些拍花子有些震慑,可人为财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总会有不怕死的人去冒险。 慕家这三个孩子,长得本就比一般的孩子出色,尤其是慕天润和慕玥,一个年纪小,一个容色出众,都是拍花子眼里的好货色,更得要注意些的好。 就是没有拍花子,这集市上人多,他们年纪小,被人推倒踩伤了也不好。 慕玥和慕天润都乖巧的点了点头,石七没说话,一把捞起慕天润,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慕天润先是一愣,手忙脚乱的抱住了石七的头,然后发现自己看得更高更远,顿时乐得露出一嘴小米牙,两只脚也快乐的甩了甩,咯咯的笑出声来。 慕玥羡慕的看了慕天润一眼,又看了看沈佳言,试探着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小声的道:“娘,我跟着你,就不怕走丢了——” 沈佳言看到了慕玥眼中的羡慕,心里一软,点点头,嘴上没好气:“那你可得抓紧,走丢了我可不管!” 一面却放慢了脚步,让慕玥跟得上。 慕玥察觉到了沈佳言无声的体贴,抿嘴一笑,小跑两步,一把搀住了沈佳言的胳膊,一张小脸紧张的发红,还努力装作随意的样子:“娘,我扶着你——” 沈佳言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我又没到七老八十走不动路,要你扶干啥?天这么热,人又多,你也不嫌挤得慌?快松开——” 慕玥抿抿唇,感觉到沈佳言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身体却很诚实,若不是她挽着,都察觉不出来沈佳言将胳膊往下沉了沉,好让她挽起来更轻松一点。 忍不住嘴角翘了翘,往沈佳言身边更靠近了些。 7017k 第228章 你们找谁? 看着慕玥翘起的嘴角,沈佳言忍不住眉眼也松了松,不过立刻就又绷住了。 脚步本来就不快,看到慕玥感兴趣,眼睛亮起来看向路边的某个摊子的时候,还特意停下来,等她看个差不多了,再往前走。 至于石七,因为肩膀上顶着的慕天润,看到不远处有耍猴的拿绳子拴着两只小猴耍把戏,抓着石七的头发,催着他往那边去,好让他仔细看看。 剩下一个慕天泽,拎着两条咸肉干,还有一个小篮子,里头装着其他六样束脩礼,笑着摇摇头,跟在了后头。 好在大家都有分寸,知道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慕玥看过几个摊子,就收回了眼神,不再多看了。 就连慕天润,看着那猴子耍弄了一会,就算心中不舍,也抓着石七的头发,说要回去找娘和哥哥姐姐去。 去林夫子家的路,本来就要经过这里,穿过这人群熙攘的街道,加上这个时候太阳半空高了,无遮无挡的晒下来,愣是挤出了一身的汗。 过了这条街道后,就清净了许多,尤其是后街这一块,几乎都没看到什么人。 跟在石七的后头,走到了后街尾一个院子前头,今儿个外头赶大集那么热闹,镇上的人几乎都出去凑热闹了,可站在这院子外头,就能听到里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沈佳言示意慕天泽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慕玥,让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将身上方才挤出的褶皱拉平,又拍掉了蹭到的灰,将额头的汗也擦了擦。 自己也略微收拾了一下,示意石七和慕玥慕天润姐弟在外头等着。 她敲了敲门,没一会子,门打开了,一个小书童从里头探出来头,打量了一下问:“你们找谁?” 沈佳言微微一笑,略微蹲下来,跟小书童平视,这才道:“这位小哥儿你好,这里是林夫子家吧?我们是来寻林夫子拜师的,还要烦劳你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说着还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来,递给了小书童。 小书童正是换牙的年纪,看到糖,那口水忍不住就泛滥,咧开嘴一笑,只看到两颗门牙,旁边的牙都掉光了,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还好慕家三兄妹都忍住了,尤其是沈佳言更是面不改色,还往他手里塞糖。 那小书童心里高兴,接过了糖,偷偷塞在了怀里,才小声道:“我爹正在给其他师兄上课,你们跟我来,别大声说话,我爹不喜欢——” 沈佳言看着这小书童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也小声的道:“谢谢小哥儿,我们知道了,一定不大声说话。” 说着跟在小书童的后头,进了院子里。 转过影壁,就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里头栽着两棵桂花树,有些年头了,郁郁葱葱的叶子间,点缀着一簇簇半绿半紫的果子。 院子中间一条石子漫成的小路,桂花树下,各安放着石头的桌子和凳子。 廊下还栽种了两丛野菊,金黄色的小花,绽放在枝头,随着风吹过,菊花特有的清冽带着点苦意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头脑一清。 小书童将人给带到了左侧的桂花树下,请他们一家子坐下,然后咕咚咕咚的跑到后院去了。 沈佳言几个人安安心心的坐下,顺便打量着这院子的格局和布置。 倒是慕天泽,听到了课堂里传出来的读书声那脚步就不受控制的,往那课堂边挪。 走到窗户边了,才停住了脚,只听得入了神。 沈佳言还是第一次,看到慕天泽露出这样沉迷,这样求知若渴的模样来。 这个时候的慕天泽,是沈佳言穿越过来后,见到的状态最放松的一次,之前的他,总是宛如一根紧绷着的弦,一直不能放下心来。 让人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弦就绷断了,只怕那个时候人就废了。 如今这样,才像一个真正这个年纪的少年。 沈佳言垂下了眼睑,一时也不知道心头滋味复杂。 倒是慕天润年纪小,无忧无虑,见到这桂花树上的桂花果可爱,吭哧吭哧的爬上了桌子,踮着脚就要去够那桂花果,抓了一颗在手里,就想往嘴里放。 还好慕玥时刻看着他,看到了忙阻拦住了,小声的道:“阿润,这个不能吃!” 石七看到了,还以为慕天润饿了,忙道:“是不是饿了?二舅带你去外头吃好吃的去。”说着将人一把捞起,就要带人出去。 两人虽然动静不大,可沈佳言还是听到了课堂里,夫子讲课的声音一顿。 顿时瞪了石七跟慕天润一眼,无声的道:“闭嘴!” 石七跟慕天润一起,都吓得浑身一哆嗦,尤其是慕天润,忙拿小手捂住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了。 一边还用脚踢石七,示意他跟自己学。 石七无声的叹了口气,也拿手把嘴给堵住了。 一行人,再无一个发出声音,都静悄悄的或坐着或站着,等候着林夫子下课。 结果没等到林夫子,倒是等到了先前那个小书童,带着一个婆子从后头出来。 那婆子不会说话,比划着手势,示意一行人跟着她走到了旁边厢房后头的群房里。 这里有两三间小屋子,一间做厨房,一间摆着一张大的长长的方桌子,还有几条长凳子,看样子是那些学生们吃饭的地方。 再旁边的门关着,应该是那婆子晚上住的地方。 那婆子示意他们坐下,现捅开了灶膛,烧了一壶水,给他们一人一碗热水。 小书童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进来,小声的道:“再等一盏茶就下课了,一会子我来叫你们。” 说着又蹦蹦跳跳的跑了。 果不其然,一盏茶后,就听到外头的读书声停了,然后一阵轻微的骚动,应该是下课了。 慕天润听了动静,拉着慕玥探头出来看了看,那些学生有在课堂里坐着没动的,也有的出来喝水的,还有的两三个,站得远远的,对着慕天泽指指点点。 慕天泽站得笔直,脸上一脸坦然,看起来就稳重,跟那些学生就有些不一般。 就连那林夫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题外话------ 大姨妈来了,在床上瘫着,勉强码了一章,好一点起来再补一章~~ 7017k 第229章 考较 不过让这些学生们放松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夫子就示意他们进去,布置了作业。 然后才出来,到他平日里在前头院子的书房里坐下,让小儿子将今天上门的学生和家长一并带进来。 一家子进来,林夫子即使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心里赞叹一声,这一家子的模样和举手投足,浑然不是乡下来的。 尤其是慕天泽,身姿笔挺,宛如一颗春日挺拔的新竹,五官俊秀,虽然皮肤不够白皙,可看起来就格外的精神。 加上方才幕天泽在站在窗外,凝神听课的样子,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教了这么多年学生,学生是认真听,还是做样子,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自然也就看得分明,慕天泽是真的求知若渴。 心里就先满意了三分,打算一会子考较之后,只要不是特别差,这个弟子他都打算收下。 沈佳言先带着慕天泽拜见了林夫子,又将来意说了。 林夫子摸着颌下的胡须点点头:“我这里收学生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吧?” 慕天泽朗声道:“学生知道,请夫子考较!” 林夫子点点头,先是问了一下慕天泽学了哪些,也好心中有数。 慕天泽脸上露出羞赫之色来,之前他在县城慕家的时候,对读书并不算太上心,也不过是中规中矩,每天任务完成也就是了。 启蒙至今,也不过学了三百千,还有《弟子规》、《幼学琼林》、《声律启蒙》、《增广贤文》之类粗浅的启蒙读本。 还是前些天沈佳言又从县城回来,县令夫人又给了几本县令公子读过的书,也不知道是不小心收拾错了,还是特意放进去的,里头居然还有一本《论语》,上面还有县令公子和县令大人的批注。 他一见之后,自惭形秽,又听说那县令公子如今也不过比他大上那么两三岁,可《四书》《五经》已经都能通背,还能讲解经义了。 他这才恍然,自己荒废了多少的时间。 因此林夫子问,他心中既惭且愧,不过还是十分老实的将目前自己所学一一说了,并不敢夸大。 林夫子略皱眉头,以慕天泽的进度,开蒙后,居然只学到这个程度,确实有些落后了。 不过看这孩子满面羞惭之色,再回想起这孩子的身世,父亲去世,和继母被一起被赶到乡下,估计也确实无力读书。 如今估计是家里条件好转了些,才又能继续供他读书吧。 这么看来,这孩子的后娘,倒是个厚道贤惠的。 林夫子再看一眼沈佳言,虽然梳着妇人的头发,年岁却看上去并不大,比自家的小闺女看着还小些,顿时怜悯之心大起。 这后娘才这般年纪,比这孩子还大不了几岁,能咬牙供着继子读书,难怪县太爷赏赐牌匾“恩逾慈母”呢。 当下心中就对收这个弟子的心,从三分就成了五分。 沉吟了一下,考较了慕天泽几个问题,只从他读过的书中,抽选几段让他背诵。 慕天泽倒是不怯场,不假思索的就背了出来,十分流利,一看就是时常翻阅背诵,烂熟于心了的。 林夫子就更满意了,又听说他只翻看过一本论语,又在论语中挑选了几段,也都背下下来了。 到这个时候,林夫子都还是面无表情。 又示意慕天泽到一边桌案上,早就摆好了笔墨纸砚,让他写几个字看看。 慕天泽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案前,先注一点水进入砚台,右手执墨条,左手挽着衣袖,慢慢的磨出了半砚的墨汁。 这才不紧不慢的提笔,笔尖沾墨,沉吟片刻,写下了一行字:学海无涯。 然后将笔放在笔架上,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边。 林夫子看着慕天泽的这几个字,一看倒是练过的,虽然还略有些稚嫩,却能看得出字里行间透出的一点棱角来。 好半日,林夫子才点点头,露出一点满意之色来:“行吧,别的不论,看你这字也知道你素日里并没有荒废,有这份勤勉之心倒也罢了!” 慕天泽一时愣住了,还是沈佳言反应快,推了他一把:“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给夫子磕头斟茶——” 慕天泽这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就给林夫子跪下了,砰砰砰先磕了三个头,那声音,一听就磕得瓷实,半点不掺虚假的。 果然抬起头来,额头都青了一块。 林夫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极满意度。 一旁那小书童瞅准了时机,端了一盏茶过来,递到了慕天泽的手边。 慕天泽接过茶,恭恭敬敬的双手献给林夫子:“夫子,请喝茶!” 林夫子含笑接下了茶,喝了一口,算是收了这个学生。 沈佳言将早就准备好的束脩也都一并献上,态度十分诚恳的感谢了林夫子。 林夫子本就觉得沈佳言这个继母真是世上难得的贤良女子,对她印象就极佳,见她道谢态度诚恳,而且不卑不亢,更是高看了一眼,态度也变得和气了些。 告诉沈佳言,给他们三日准备的时间,虽然按一般情况来说,这慕天泽住在乡下,上学不方便,最好是住在林夫子家里,只需要交些银钱,吃住就不用愁了。 不仅可以和其他同窗互相交流,有什么不懂的,还能随时请教夫子。 只是他家这情况特殊,林夫子也是知道的,本就是孤儿寡母的,若是慕天泽再常住在镇上,沈佳言这样年轻的继母,带着更小的一儿一女住在乡下,恐怕不太安全。 真出了什么事情,恐怕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因此林夫子倒是建议,若是条件不允许,就让慕天泽走读,每日早起赶十几里山路到镇上来,然后下半晌做完功课就回家,也就是慕天泽略微吃些苦头,但是最保险。 当然,若是家庭条件允许的话,倒不如一家子都搬到镇上来,租个院子住下,那肯定是最好不过。 慕天泽听了林夫子这席话,倒是才想起来这一点,顿时脸上的喜色一收,那眼神忍不住就看向了石七。 若是他住到了镇上,那家里岂不是只剩下沈佳言和弟弟妹妹?大壮他们四五个小子,这是捏着卖身契的,他都不放心呢,何况石七? 他可是保证了,要看着石七的一举一动的!若是他不在家中,石七又身怀功夫,真要对家里人下手,大壮他们几个也拦不住啊。 石七一看慕天泽这眼神,就知道他担心什么,当下咧嘴一乐,将怀里的慕天润掂了掂,笑道:“大外甥,你放心在林夫子这里住着,家里有二舅呢!你还不放心?保管将你娘和弟弟妹妹照管的妥妥的!” 慕天泽更担心了。 7017k 第230章 就是耽误你们说人话 林夫子倒是没多想,看了看石七道:“若是你家中有长辈照看你娘和弟弟妹妹,倒是无碍。” 石七连连点头:“无碍的无碍的——” 慕天泽当着林夫子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给林夫子行了礼,才缓缓道:“学生家的情况,夫子想来也听说了一二,请夫子容学生回家跟长辈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林夫子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又叮嘱了慕天泽几句,这三日也不能懈怠,将家中的书多看看,练字更是一日都不能停歇。 又让慕天泽以后练字的时候,手腕上要悬挂上一小块石头,练一练腕力。 慕天泽一一都恭恭敬敬的答应了,然后一家子才告辞出来。 解决了今日最主要的问题,沈佳言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至于林夫子所考虑的问题,对于沈佳言来说,并没有太担心,她看慕天泽倒是比她还要操心呢,索性丢给他去操心去,反正是他要去读书,这留下的弟弟妹妹的安全,自然他也要考虑好。 至于她自己,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倒是有闲心,带着慕玥和慕天润两人,逛起街上的各色小摊来。 没逛出多久,就买了一堆吃食不说,还买了好些小首饰。 慕玥如今这个年纪也知道打扮了,虽然还在守孝,不能戴花,不过雕工古朴的木头簪子,还有小小的银丁香,细细的银簪子之类的,倒是也能戴一戴。 再说,身为女人,看到漂亮可爱的首饰之类的,哪里能不动心? 两人看这个也不错,看那个也不错,价格又划算,一会子就挑了不少。 若是全氏或者是白氏在场,肯定含蓄的劝上两句,现在这世道,寡妇是不好身上戴首饰打扮的,越简朴越好,不然别人看到要说闲话。 可对于沈佳言来说,如今算是生计不愁,只要这个制糖作坊开着,就有银子进项,可算有闲心来打扮打扮自己了。 寡妇又怎么了?是死了男人,又不是自己死了,凭啥不打扮? 因此两人买得开开心心的,后头跟着的石七和慕天泽身上手上拎了不少东西。 慕天润开始还开开心心跟着娘和姐姐逛街,没多久就受不住了,就算买糖葫芦也不肯逛了,只喊脚板疼。 石七没奈何,一手扶着慕天润,让他在肩膀上坐好,一手还要帮着拎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觉得比百里行军都累。 还好很快就中午了,一家子都出来了,索性就在外头吃好了。 寻了个干净的卖汤粉面条的摊子,有各色汤粉,炒粉,还有阳春面之类的。 本地的面条多是碱面,偏黄偏硬,还有一种外地人吃不习惯的碱的味道。 但是这个面有饱腹感,所以大多数男人都是点这个吃。 三个孩子点了三碗素米粉,上面浇一点煮好的黄豆汤,再撒上一点葱花。 石七一个人就要了三大碗的碱水面,加了多多的醋和辣椒油,稀哩呼噜很快就下了肚。 沈佳言要了一碗黄豆汤,又去隔壁摊买了几个油饼回来,分与了大家。 吃饱喝足后,一家子慢吞吞的往家里走。 出了镇子,慕天泽就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娘,我想了想,还是在家住吧!反正咱们家离镇上也没多远,我早点起来,跑着到林夫子这里,也不碍事。正好活动开了,冬天手脚不冷呢!不然丢下你们在家里,我不放心!” 说着着重看了石七一眼。 石七急了:“怎么不放心?我在你还不放心?” 慕天泽冷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石七气结。 好半日,才自己把自己劝回转过来,开口道:“你要是不放心,这样吧,我跟着你到镇上来住,我陪着你行不?隔几天我到村里看看你娘和他们姐弟俩,这样总行了吧?” 越说越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冤大头。 慕天泽摇头:“不行!” 石七几乎要跳脚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说了我石七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兄妹而来的!若我这句话是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慕天泽有几分动容了。 沈佳言在一旁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这句话是假的,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那别的话呢?别的话就是假的?” 慕天泽本来软下来的眼神,一下子恶狠狠的瞪向了石七,大有他说了假话,就扑上去咬他一口的架势。 石七:……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造了不少孽,才遇到沈佳言这样的女人! 恼怒的瞪一眼沈佳言,沈佳言回一个冷笑。 算了,石七自知理亏,怏怏然的收回了眼神,沉默了一会。 才道:“我有不能说的苦衷,但是真的没有恶意!我真的是为了你们兄妹而来的!日久见人心吧!等到那一天,你们会知道的!” 沈佳言嗤笑一声:“嘴上说没有恶意就没有?没听过一句话?男人说话能算数,猪都能上树?还等到那一天?哪一天?我们死的那一天,还是你死的那一天?” “知道误会都是怎么产生的吗?都是你们这些人,长了一张嘴,吃饭喝酒吹牛啥都不耽误,就是耽误你们说人话!天天喊这个苦衷,那个苦衷,这个是为你好,那个是为你着想,替你把决定做了!最后被瞒着鼓里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做错了事情,又怪谁去?” “天天神神秘秘的,他们三个的亲爹就算是再不能说的大人物,这山沟沟里谁知道认识不成?还是怕他们三个知道就寻上门去了?瞒得这么严实,莫不是他们三个的亲爹其实是有妻儿老小的吧?家里不方便,所以不能将他们兄妹三个接回去?” “还是他们爹在干什么见不得人,掉脑袋的大事?” 这话一说出来,石七的脸刷的就变了,差点上前来捂沈佳言的嘴:“姑奶奶,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不要命了?” 沈佳言顿时明了,只怕慕家三兄妹的亲爹,就是这两种情况之一,或者是说,两种情况都有了。 不然也不能让慕破军一个武官替他养大三个孩子不是?就是不知道是哪种性质的渣男了! 慕天泽也想到了这一点,定定的看着石七。 石七被看得几乎自闭了! 索性自暴自弃的道:“随便你们怎么想吧!现在不是讨论泽哥儿上学读书的事情么?到底是住在镇上还是村里?若是住在镇上,也不用去别家。我之前在镇上一个寡妇家住过一段时日,她家房子离得不远——” 7017k 第231章 有期待,才受伤害 沈佳言脸色一黑,这人脑子有病吧?就算要住镇上,住林夫子家多好,再不济镇上那么多出租自家院子的,找个家庭和睦,夫妻双全的很难吗? 非要往寡妇家里去? 自己不要名声也就罢了,毕竟他跟那寡妇是孤男寡女,只要不伤天害理,没人管。 可把慕天泽也安排到那寡妇家去,这是生怕慕天泽将来名声没有瑕疵,不够臭是吧? 她这个恶毒后娘,就算之前看不惯慕天泽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这样来坏慕天泽的名声。 更何况石七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来保护他们的,却能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匪夷所思。 慕天泽和慕玥也怒目而视。 慕玥虽然不知道这寡妇后头的故事,可却知道,让自己哥哥跟着石七去住在寡妇家里,那是大大的不妥。 更不用说慕天泽知道这寡妇是什么人,真是气得浑身发抖。 冷冷的道:“你若是要去镇上寻那寡妇,就自己去,我们家供不起你这座大佛。以后也休要来往,你离我们远些,就是保护我们兄妹了!离得近了,容易被你带累名声!” “还有你所谓的是奉我亲生父亲之命来保护我们之类的话,以后也不要再提了!不然我就会开始怀疑,你压根不是我亲生父亲派来的,而是他仇家派来的,生怕我们兄妹三人日子过得好了!” “从现在起,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我也不想从你嘴里知道所谓的亲生父亲和我爹死亡的真相了!你走吧——” 说着示意慕天润从石七的肩上下来,跟着一起回家去。 慕天润见气氛不对,麻溜的就从石七点肩膀上滑了下来,挣开石七的手,就往哥哥姐姐身边靠。 石七气得直咬牙,这小白眼狼,方才在自己肩膀上,还一口一个二舅舅喊得贼甜,还说什么最喜欢二舅舅了。 这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等以后再收拾他! 看这一大家子都横眉冷对,石七只得先解释:“你们不要误会,那寡妇是当年我一个兄弟的媳妇,我回来后才知道我那兄弟去了,留下这一个媳妇,寡妇失业的过得艰难,所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我也是一时没想那么多,想着那寡妇家不是熟悉一些么?是我疏忽大意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慕天泽却不为所动,只抱起慕天润,给慕玥一个眼神,拔腿就走,压根不想听石七的解释。 石七急了,跺跺脚追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落在后头,慢吞吞的跟上来的沈佳言。 深吸一口气:“姑奶奶,能不能麻烦你替我给他们解释解释,我是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一时嘴快秃噜了——” 沈佳言只问了一句:“你真不知道那寡妇是什么名声?” 石七神色一僵,冲口而出:“那牛寡妇实不是那样的人,其中有误会——” 就这一句话,沈佳言就笑了。 笑得石七不知道怎么的,心突然就发虚,后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有心解释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低低的道:“我真不是那没分寸的人,这里头有别的缘故,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 就算这事跟沈佳言没关系,听着都来气。 更何况是慕家兄妹呢? 不管有没有苦衷,有没有别的缘故,可这话说来说去,就腻了!不值钱了,让人觉得敷衍! 因此沈佳言一把夺过石七手里拎着的东西,加快脚步往家赶。 石七留在最后,脸色一阵变幻,一会子咬牙,一会子生气,一会子又被气笑了,好半日才整理了一下心思,跺跺脚,到底追了上去。 慕天泽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自诩聪明,却被石七这个人差点给骗了。 嘴上说得再好听,做出来的事情,却半分没为自己考虑。 亏得自己见他为了自己读书拜师那么积极,还真有些相信了他,如今回想,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因为走得太快,慕玥拎着东西几乎跟不上,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哥,你慢点,等等我——” 慕天泽回头,看到慕玥一张小脸通红,全是汗,忙停下了脚步等她。 再看到后面,沈佳言拎着大包小包也慢慢的跟了上来,越发的心里过意不去。 放下慕天润,抢上前去,要将沈佳言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沈佳言也老大不客气的将大半的东西丢给了慕天泽,看他脸上还有几分郁气,随口道:“觉得自己受了欺骗了?嘴里说着不想认亲生父亲,其实心里还是想着的吧?” 慕天泽脸上爆红,想矢口否认。 沈佳言却道:“这有什么好否认的?谁都对自己亲生父母有一种天生的濡慕,尤其是你们这个年纪,肯定想知道,亲爹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将你们三个丢着不闻不问?如今派人来,是不是心里还牵挂着你们?人之常情罢了!” 不说这三个小孩子,就是现代社会里,那也有不少,被爹娘丢弃的孩子,长大后,还十分执着想找到亲生父母的。 有的已经成了执念,有的估计是想找到后,替幼小的被遗弃的自己问一句,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在受到伤害,受到委屈,或者害怕的时候,都会想有爹娘保护吧? 这不是可耻的事情,天性向往罢了。 因此沈佳言并不觉得慕天泽兄妹这样不好,只不过是还有着这个年纪的天真而已。 “因为有期待,所以才会受伤害!”沈佳言丢下这句话,就走到了前头,掐了一把慕天润,牵着他,喊上慕玥先走了。 慕天泽怔住了,反复品咂这句话,露出一个苦笑来,可不是,若不是有期待,怎么会觉得受伤? 这剩下的山路,慕天泽高一脚低一脚的,都不知道怎么到的家。 留在家里的大壮他们,看着家里主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除了沈佳言和慕天润,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以为是拜师不顺利,也不敢说话。 晚饭是大壮和大嘴合力做的,两人在五个半大小子里算是略有天分的,已经能做得像模像样了。 做好了,大家沉闷的吃完晚饭,就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7017k 第232章 看无敌大傻子 这一晚上,不知道其他人睡没睡好,沈佳言是睡得极香。 早上起来,慕天泽眼珠子都是红的,想来是一夜没睡吧? 眼睛虽然红,可眉宇间却放松平和了许多。 等吃了早饭,慕天泽就当着一家子的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还是住在家里,每天早上跑步去镇上上学,若是下大雪或者下大雨的时候,就在林夫子家暂住,反正按天数交钱就是了。 至于石七,既然他不肯走,非要说保护他们兄妹,那就跟着他吧。 白天送他到镇上,然后就在镇上守着他也好,找个事做也行,到了下午在跟他一起回家。 反正就是他不在家的时候,石七也绝对不允许在家。 沈佳言听到这里,看了看一脸颓色的石七,不知道他们俩昨晚怎么交流的,看来慕天泽是占了上风。 石七自然察觉到了沈佳言的眼神,他磨了磨牙,能怎么办?不答应就不允许他住在慕家了,他除了答应还有第二条路走吗?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要被几个孩子这样防范着,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大壮和大嘴他们听到这里,就十分自觉地说要上山采山货,一个个跑得飞快。 都知道这主家的事情,可千万别掺和。 等人都走了,慕天泽这才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问昨日给林夫子的束脩花销的银钱,一共是多少,记在他们的账本上,等将来有钱了他自己还给沈佳言。 这意思,是不用石七给的钱了。 石七急了,正要说话呢,沈佳言一个眼风过来,他就怂了,果断的闭上嘴,还退开了两步。 沈佳言这才扭头上下打量着慕天泽,看得慕天泽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慕玥不解的在一旁问:“娘,你这么看这大哥做啥?” 沈佳言嗤笑:“我看着是哪里来的无敌大傻子啊!” 慕天泽忙辩解道:“娘,昨儿个你说的那话,我想了又像,觉得您说的对!没有期望自然就不会受伤害!我对那边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要跟那边断个干干净净,自然就不能再用那边的钱了!这读书开销的钱,我都会一笔一笔记在账上,将来肯定会还给您——” 决心还没表完,沈佳言就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你不傻谁傻?先不说,你亲爹娘生下你们来,自然就有要抚养你们长大成人的义务和责任。不然光生不养算什么?就是那外头的畜生禽鸟,也知道将孩子养大能自己生活了才放手呢!难不成你亲爹连那畜生禽鸟都不如?” “再者,你以为你现在赌着这口气,不要你亲爹那边的银子,就很清高,就可以撇清关系不成?天真愚蠢!你现在不要他的银子钱养你,等他将来老了,或者有事需要的你时候,只一个亲生父子关系,就能压制得你毫无反抗之力!” “我要是你亲爹,我只怕嘴都要笑歪!多省心啊,三个孩子,生下来就没要他管过,有个愚忠傻乎乎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下属养,下属死了,还有我这个倒霉的寡妇继续养!等养大了,能挣钱了,能办事了,得,人家说自己是亲爹,拿孝道一压,要你认祖归宗,你回去不回去?” “回去后,是不是得孝顺他?挣的钱得孝敬他,还得给他干活,给他办事。办得好了,不一定夸;办得砸了,那肯定不是他的错,都是你的错,你从小养在乡野之地,被没见识到寡妇村妇养大,所以上不得台面!” 石七听到这里,脸色大变,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闭上了嘴,默默地低下头了,再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慕天泽和慕玥两兄妹直接听傻了。 沈佳言索性一气说了个痛快:“当然,你们毕竟是亲生父子,就算再不济,你那大有来头的亲爹想必还是能养活你的,给你娶个媳妇,锦衣玉食的养一辈子,不费什么。” “至于慕玥这丫头,看着就长得不俗,回去好生调教几年,若是能调教成大家闺秀,那就拿来联姻;若是有些毛病改不过来也不妨碍,用来拉拢下属或者其他势力,将这个没养过几天的闺女嫁过去,稳赚不赔啊!” 慕玥听到这里,脸都白了。 “听听,这简直就是无本买卖啊!自己快活了,不用受怀胎十月之苦,不用费心操心的将孩子养大,只需要等上十几年,就能白捡回来两个能办事干活,再不济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还有一个能联姻拉拢的闺女。这生意,稳赚不赔啊!” “你以为你们会觉得你们清高,觉得你们有骨气?呸!人家只会笑你们傻!笑你们蠢!赌了一口气,自己辛苦不说,还连累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跟着受苦,跟着操心!到最后,成果都是别人享受了!” “我要是你们,我就要花亲爹的钱!你不花我不花,留给你亲爹的别的女人和孩子花去?人家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好不快活,凭啥你们要在这山沟沟里苦熬着?” “你爹不是有钱有权吗?他不能陪伴你们长大,不能给你们父爱,那就给很多很多的钱好了!你问下他,你爹还有其他的子女没有?他们过得什么日子?你们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凭啥?都是一个爹,凭什么就你们受苦?” “他们住大宅子,你们为啥不能在县城,在镇上买大宅子,买奴婢丫头伺候?凭啥读书还要找我一个不相干的后娘借钱?你们亲爹若是连养儿子闺女的钱都拿不出来,打算蹭我一个可怜寡妇的,那就趁早的说清楚!别含含糊糊的,占老娘的便宜!” 石七不知道合适抬起了头,震惊的看着沈佳言,说不出话来。 而慕天泽和慕玥还没从这一番话里回过神来,一直在一旁坐着没说话的慕天润,突然拍着巴掌道:“不许占娘的便宜!要亲爹给钱!要多多的钱!都给娘!给娘花!” 慕玥也回过神来:“娘说的对!这位石七叔,我亲爹那边还娶了几个婆娘?膝下有几个孩子?他们都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不如你给我们说说?” 慕天泽也好像被打通了奇经八脉一般,笑出声来,“娘说的极是!多亏了娘提醒,不然我们都要成为笑话傻子了!” 说完,直勾勾的看向了石七:“石七叔,我们不问别的,只问我爹有几个夫人,几个孩子,他们都是过的什么日子,这不过分吧?” 7017k 第233章 写信要钱 石七还能说什么? 今天这架势,自己不说估计是不行了。 抹了一把脸,自己捡了一把椅子坐下,想了想,这才慢慢开口道来。 慕天泽他们的亲爹,石七的这位主子爷,年龄姓名啥的都不能说,如今除了正房夫人外,还有两名良妾,下头五六个丫头姨娘。 如今除了他们兄妹三个外,还有嫡出的兄弟两个,庶出的兄弟四个,庶出的姊妹两个。 这些兄弟都比慕天泽要小,嫡出的兄弟两个,是原配夫人和继夫人所生,庶出的兄弟四个,有两个是良妾所生,还有两个是姨娘所生。 那庶出的姊妹,皆是姨娘所生。 按照排行,慕天泽排行老大,而慕天润排行老五。 姊妹中,慕玥排行居中,上头一个姐姐,下头一个妹妹。 原配夫人已经过世多年,他们亲爹身边,除了两个随身伺候的丫头,继夫人和两个良妾,还有剩下的姨娘丫头,都在老宅住着,侍奉慕天泽他们的祖父祖母。 这慕天泽亲爹家颇有些权势和财力,继夫人就不说了,就是良妾和那些姨娘有名分的,都会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住着,那些没有名分的丫头,都挤在一个院子里,下头也有丫头婆子伺候。 家里的小主子们,每个都有单独的院子,身边配备了管事嬷嬷,贴身丫头,还有粗使丫头更不用提了。 尤其是少主子们,外头还有小厮和侍卫长随,出门那一定是前呼后拥的,都是宝贝疙瘩凤凰蛋,生怕出一点岔子。 至于小姐们,也是一人出,八脚迈,金尊玉贵养大的…… 不说不知道,一说一对比,真的,石七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慕家三兄妹。 慕天泽的表情却很平静,只问道:“我亲娘是他的妾?还是姨娘?还是没名分的丫头?或者压根就是养在外头的外室?” 石七更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半日,才道:“你们亲娘,曾经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她本是官宦之后,因家中犯事被充边,因其貌美,差点遭遇歹人,被你们亲爹所救后,委身与你们亲爹——” 后面的不用说,慕天泽几人就听明白了,这就是说他们的亲娘说的好听点,是个纳入房里的丫头,连个姨娘都没挣上。 说得难听点,是个没在他们亲爹夫人面前过明路的外室。 毕竟是犯官之后嘛,怎么能过明路呢?所以只能养在外头,还怕人知道了对名声不好,所以扯了慕破军做遮掩。 难怪他们兄妹一个接一个的被送到了长阳县,这是压根就不敢让家中夫人知道他们兄妹的存在。 所以慕破军临走之前交代,若真是有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寻那个亲爹去! 大约也是知道,就算寻过去了,只怕那边也不会相认吧?或者就是相认了,想来也不过是如同他们现在这样,不得见人,如同阴沟的老鼠一般,只能远远的被发配到更偏僻的地方去,换一个身份生活吧? 一片沉默后,慕天泽再度开口:“那你这次来,他给了你银钱吗?有没有说过,让你如何照看我们?” 石七挠了挠后脑勺,底气有些不足的开口:“我出来的匆忙,主子爷只说让我找到你们,确认你们安全无虞就是了,然后寻个法子能贴身照顾你们,保护你们的安全,等他那边稳定下来后,再酌情接你们回去。别的,没有交代——” 说到最后这几个字,明明不是自己的错,石七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真的无颜抬头。 慕天泽呵呵冷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沈佳言倒是给气笑了:“咋滴,这是赖上我了是吧?你家主子可真是个人物,之前将孩子丢给我那死去的倒霉催的男人,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如今我那男人都死了,咋滴,他以为这三个孩子喝风就能长大是吧?” “真不是个东西!虎毒还不食子呢!燕子还知道给小崽子搭个窝,找两条虫子回来喂呢!你们家主子倒是光棍,都不管三个孩子死活,不管他们吃穿是吧?” 石七垂下头不说话,他之前不觉得,此刻被沈佳言他们这番一问,自己也觉得不妥。 可到底那是主子,就算不妥,也不能从他口里说出来。 慕天泽三兄妹实是没想到,问出来的答案如此的冷酷,如此的让人无法接受。 本以为是他们兄妹不想要这个亲生爹,或许也抱着那种,我不认你,让你将来后悔的心态。 可石七的话,打破了他们这一点点的幻想,告诉他们,亲爹其实对他们也没啥父爱,只要他们活着就行,至于怎么活着,压根就不关心。 慕天润还小,可慕天泽和慕玥,真是备受打击,脑子此刻嗡嗡的,几乎是一片空白。 石七看着眼前这一幕,尤其是两兄妹毫无血色的面容,茫然的眼神,看得真是铁血汉子,心里也怪不落忍的。 别过头去,不忍多看。 刚好对上沈佳言杀气腾腾的眼神,唬了一跳:“你,你要干啥?” 沈佳言冷声道:“我要干啥?老大,拿纸笔来,让他写信!给你那不是人的亲爹写信要钱!要多多的钱!哭穷,哭惨!让他掏钱!凭啥一文钱不想掏,想我白给他养孩子?啊呸!做他娘的清秋大梦呢!我又不是他爹又不是他娘,凭啥给他养孩子?” 慕天泽此刻人生饱受打击,只听沈佳言这样吩咐,也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将笔墨纸找出来,摆在了桌上。 石七捉着笔,跟捉着刀一样,缩了缩脖子:“这信怎么写?” 沈佳言一拍桌子:“我说,你写!” 石七连忙点头,就怕摇头,那下一巴掌就拍到自己头上了。 “你就写,你已经找到他们兄妹三个了,过得非常凄惨!慕破军一死,就被慕家净身出户赶了出到了山村里,三个孩子都靠着慕破军的遗孀,一个小寡妇过日子,实在过得艰苦。” “中间还被拍花子给拍走了,差点被卖给人当奴才!后来逃出来,打算千里背上去寻爹,路上被人抢走了钱财,幸亏他们运气好,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回到村子里,小命差点丢在了路上。” 7017k 第234章 先要个五千两 “再写一家子就靠着采摘山货度日,实在艰难,老大又不慎摔断了胳膊,为了给他治胳膊,倾家荡产,连房子地都卖了,如今已经是上无片瓦,下无落脚之地,一家人都挤在破庙里过日子,着实可怜。” “三个孩子,营养不良,瘦得脱了相,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如今只靠着街坊邻居可怜施舍,才勉强度日呢!如今天气冷了,几个孩子身上连一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这个冬天只怕都要熬不过去了——” 沈佳言越说越来了劲,索性坐在石七旁边,盯着他写。 石七开始还按照沈佳言的写,到后来,听着沈佳言越说越离谱,无奈的停住了笔:“我都找到你们了,怎么还会让你们过身上一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朝不保夕的日子呢?按照你这么说的写,那也太假了!只怕一看就要识破是说谎了——” 沈佳言一想,也对。 想了想,一拍手:“那你就写,说你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的处境十分可怜,大的小的都病歪歪的,眼看就要活不成了,也幸亏你及时赶到,掏银钱暂且保住了我们的命。” “只是你出来的匆忙,身上带的银钱不够,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为了治好我们的身体,还需要大量的银钱,还有珍贵的药材。这地方穷乡僻壤,珍贵的药材实在是难以买到,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你那主子,让他给点医药费,弄点珍贵的药材来。” “当然,最好多给点银钱,给我们一家子买个院子,再买上几个丫头婆子伺候,让他们三兄妹将身体调养好——” 说到这里,沈佳掰了掰手指头,然后扭头招呼慕天泽三兄妹过来:“你们觉得找你们那爹要多少银子合适?” 慕玥想了想,试探着道:“娘,在镇上买一处二进的大院子,再请几个丫头婆子要多少钱,咱们就翻倍要!多的钱给娘你存着!” 慕天润也踮着脚道:“还有给阿润吃饭的钱,买衣服的钱,要,要三倍!都给娘!阿润的都是娘亲的!” 沈佳言捏了一把慕天润养出来的胖腮:“行,阿润的都是我的!你们兄妹的都是我的好不好?” 慕天泽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释然,忍不住也道:“还有我读书的钱,买笔墨纸砚和书的,还要买个小书童!还要布置书房,这都要钱——” 说完,一起看向了石七。 石七默默地低头,在心里盘算出了一个数字后,然后在信纸上才写下一个两字,沈佳言就在一旁不太满意的道:“两万两,也差不多了!先要这么多吧,不够的在让你的主子补过来。” 石七手一哆嗦,一坨墨汁就滴在了信纸上,这张纸眼看就用不成了。 抬头瞠目结舌的看着沈佳言,这是抢劫吧?两万两?开什么玩笑?就算他敢开口要,那边也不会给啊? 真当人家是冤大头吗? 犹豫了一下,建议道:“要不,先要个五千两?” 本来是要两千的,看慕家三兄弟这架势,再看沈佳言那凶巴巴抢钱的模样,他默默地将数字提高了一些。 沈佳言看了看慕天泽,才勉为其难的道:“行吧,先要五千两!一定在最后备注上,要是不够了,让你主子再给,可不能小气了啊——” 石七破罐子破摔的将五千两写上去,然后又将沈佳言最后的一句话润色后加了上去。 写完也不敢多看,就怕多看一眼,都没有勇气将信寄出去了。 当着沈佳言的面,将信封好,还怕沈佳言他们不相信,带着慕天泽去了镇上,将信交给了驿站,又给了足够的银钱,托付驿站快些将信送到。 那驿站本来是不接受这些民间信件的,不过看到石七出示了一个铁牌后,就爽利的将信件收下,还保证会尽快送到。 出了驿站,石七想了想开口道:“既然你不需要我给你出束脩费,到底是进学,要不你看你需要什么,我买给你,也当是庆贺的意思?” 慕天泽心中滋味复杂,哪里还有心情庆祝? 只摇摇头,就回家去了。 两三天的功夫,也够干不少事情了。 沈佳言托付白氏给慕天泽做了斜挎的书包,每日的书本什么的,可以放在书包里。 还让村里纳鞋手艺好的婆娘,帮忙给纳了几双鞋子。 又兑了好些大米和面粉,还有鸡蛋,大约一个月的量,这是要送到林夫子家里去搭伙的。 不过也交代了慕天泽,若是林夫子家的伙食不够,每天早上也给他多带一点菜到学堂里,让那哑婆婆给搭在灶上热一下,也就是了。 反正天气冷,也不怕放坏了。 一家子都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将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上学这日一早,特意雇了牛车,早早的就出发,将米面鸡蛋之类的装上,由石七将人送到学堂去。 这平日里不知不觉的,等慕天泽真不在家了,大家还有些不习惯。 到了晚上,天黑慕天泽才到家。 看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才知道他是一路小跑到家的。 因为怕天黑了,路上遇到野兽或者怕看不清路失脚跌落山崖,几乎都没敢歇脚。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洗手吃饭。 慕天泽难得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这一天的消耗不少,中午在学堂里,吃大锅饭,油少味淡,基本都是水煮,只能饱腹,实在没有任何口感而言。 慕天泽刚到学堂,更何况,对于林夫子学堂里的不少学子来说,这就已经很不错了,能吃饱肚子,还有饭有菜,比家里可强多了。 中午慕天泽没吃多少,下半晌就饿了,一路跑回来,更是饥肠辘辘,此刻也顾不得形象了。 一气吃了三碗干饭,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他自己也有分寸,怕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倒是勉强忍耐下了。 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去睡觉,临睡前,还默背了几遍今日学习的文章,才安心睡去。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出门,晚上才回家,刚码完上传,明天一定早一点! 谢谢大家的月票,推荐和评论! 比心~~ 7017k 第235章 变化 接下来的日子,慕家过得平静又踏实。 大壮带着大嘴他们,每天上山采摘山货,品相好的挑出来卖钱,品相略微差一些的留着自家吃。 板栗核桃这样的干果,都留了下来,存了好几口袋。 沈佳言这看家里半大的孩子这么多,加上慕家三兄妹还不能吃荤腥,这些干果倒是可以多存一些,平时补一补脑子。 更何况,到了冬天,大家没事在屋里猫冬的时候,在炭盆里烤栗子吃,也是冬日难得的一点乐趣不是? 慕天泽上学的消息,在村里也都传遍了,跟他差不多年纪大的孩子,也想读书,但是家里没这个条件的,只能羡慕。 如李狗蛋这样,天生就不爱读书,读书跟要他命一样的,只觉得慕天泽这是多想不开啊,自讨苦吃? 尤其是这么冷的天,难得能睡个懒觉的时候,天没亮就要从暖烘烘的被子里爬起来,然后顶着能把人脸皮吹破的凛冽山风走十几里路去上学,简直太残忍了! 慕天泽却没那么多的想法,跟着林夫子学习的这些日子,他每一天都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全副心神都要留在功课上,努力要赶上同窗的进度都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心神了,哪里有空管别人怎么想。 石七自从上次沈佳言要他写了那封信以后,就有些躲着她,实在是怕又被揪着去给自家主子再写几封惊世骇俗的信。 再这么来两次,不说他要崩溃,只怕主子那边都要怀疑他要么被人绑架了,要么就是叛变了。 所以他也每天跟着慕天泽一起出门,以来为了保护慕天泽,怕他出意外。 没几天,他就说在镇上找了个活计,含含糊糊的也说不明白,沈佳言她们也懒得问。 她本就当石七是个租客,只要他不少交租金,谁管他在外头干啥,回不回来住? 倒是慕天泽偶尔几次看到石七跟在镇上的保长身边,倒似乎是替他在办事一般。 不过慕天泽见石七自己没有主动提起,他也就没有多问。 经历了这去信要钱一事,加上这跟着林夫子读书一事,他如今格局倒是比之前打开了些,再不只纠结眼前的一点利益和得失了。 林夫子教导他,立身持正,他还算有天份,只要老老实实走科举的路子,堂堂正正,将来自有他的前程。 这话他听进去了,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正经的教导过他。 就算是之前的慕破军,对他也多是宠着纵着居多,就算有时候管束一些,也颇为注意分寸。 当初不觉得,此刻回想来,才明白当初慕破军是碍于身份,对他们兄妹三人不好多加管教,只能好生供起来。 林夫子还是第一个,以长辈父辈姿态教导他的人。 再者沈佳言看慕天泽头几天还有些失落,到底是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加上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如今确实表现不坏。 沈佳言也觉得该提点两句,只告诉慕天泽,打铁还需自身硬!借助外力永远都是一时的,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永远的。只要自己强大了起来,才不会任由别人摆布! 他如今年纪小,是劣势也是优势,好好的学习,走科举之路,将来未必成就会小!若他真的争气,有大造化,说不得有一天,之前瞧不起他的人,也得上来讨好他! 这话糙理不糙,跟林夫子说的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沈佳言说得更直白一些。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简直如同闪电一般,劈开了慕天泽心中的迷雾,让他一下子对前途对未来,有了极为清醒的认识。 若是他真的争气,有大造化,终有一日,之前瞧不起的人,也会匍匐在他的脚下! 有了这个信念,慕天泽自然是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家中的事情,别的事情一概都不多管了。 开始每天早起晚归,来回走上二三十里山路,慕天泽还有些吃不消。 可天天如此,他如今也慢慢适应了,以前到镇上,起码要两刻钟多一点,如今不到两刻钟就已经能到了。 而且坚持时间久了,他的胃口变好了,身上的肉也结实了,更不用说,身形也开始抽条,在同龄半大的孩子中,已经高出了半个头。 慕玥和慕天润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慕玥每天晚上都要跟着慕天泽认字,练字,白日里不用做饭了后,她反倒对做各种吃的有了兴趣,经常琢磨些吃食出来,卖相好的就请沈佳言尝,卖相不好的,就塞给大壮他们试毒。 好在就算卖相不好,也只是味道难吃一点罢了,没有到将人毒倒的地步。 大壮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少东西都能塞到肚子里去,味道差一点也不嫌弃。 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几个人身上都有了肉,眼睛里也有了光,干起活来更卖力了。 山货采集的差不多了,大部分村里人一年四季,难得可以松快休息,男人女人们空闲了下来。 大壮他们五个半大的小子却不肯歇息,倒是主动去将慕家院子旁边的闲置的空地给翻了好几块出来。 这能闲置下来,没被其他人占用,一来是这一块地以前就是慕家的,二来,这一块地下都是那些碎石块,就算是翻出来,还要将石块全部拣出来,要好生养上几年才能用,所以才没人动。 大壮他们几个半大小子,轮着来,翻地的,捡石头的,倒是忙得热火朝天。 等到将石头捡完后,几个小子还跑到村口的沟渠里,将那渠底的淤泥都挖出来,摊在菜园子和翻出来的旱地上。 这可是极好的肥料,这样晒上几日,再和原本的土混合,明年开春就能种东西了。 慕天润如今已经学会了背百家姓,会写自己的名字,本来慕天泽还想再给他多加点学习的任务,被沈佳言阻拦了。 这个时候小孩子一般五六岁开蒙,之前有条件的,家里也会交孩子认一些字,打一些底子在腹中。 等开蒙后,慕天润可就没这么快活了! 也就剩下两三年的时间,还是让他快快活活的玩个痛快吧!不然等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7017k 第236章 真想快点长大啊—— 慕天泽一想,他们兄妹三人里,慕天润最小,也最可怜。 他们好歹也在慕破军的保护下,享受过好日子。 唯独慕天润,生下来没满周岁亲娘就去了,被慕破军千里迢迢的抱回了慕家,也没过几天好日子,慕破军一死,他们就被一起赶到乡下。 吃穿用度比之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兄妹两人对慕天润这个幼弟,格外疼爱怜惜。 听了沈佳言这话,转念一想,也没必要强逼着慕天润,有他这个大哥在,他会努力的读书学习,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一步一步往上爬,会努力护住娘和弟弟妹妹。 这样的苦,他是大哥,他一个人吃就好了!弟弟妹妹只需要在他的庇护下,安安稳稳的长大就好! 因此慕天润的日子在这个家里,算是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 饶是如此,他每天带着大黑小白两位哼哈二将,后头还跟着两只大白鹅,行走在村里,那是十分威风。 不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喜欢跟他玩。 慕天润在沈佳言面前,那是最乖巧,最憨厚会讨人欢心的孩子。 可在外头,那是半点亏也不吃的。 哄着这些孩子,跟他认字,一天教一个字,还收学费。 这个从家里偷摸出来的冻梨,那个没舍得吃的炒栗子,还有胆子大从鸡窝里摸出来的一个鸡蛋,或者是烤红薯之类的,慕天润从来不挑剔。 再不济,从家里摸一把麦粒出来,偷偷的在石滩上背风的地方点上一堆柴火,将麦粒洒在柴火旁边,没一会子麦粒就炸开了花,香喷喷的,慕天润也能接受。 大人们对自家孩子偷摸一点东西吃,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才听说自家孩子跟着慕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居然认识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了,那真是意外之喜。 谁不知道这读书认字,那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会学的,乡下人,哪里有这个福气? 因此高兴之后,就是揪着自己孩子的耳朵,耳提面命,要他们老老实实跟着慕天润学认字,不许欺负人家,最好把人供起来。 更有那机灵的,听说慕天润还收学费,私下给自家孩子偷摸塞两个鸡蛋,让给慕天润带去,问自家给的学费多,能不能一天多教两个字认一认? 不说别的,一天多认一两个字,不说一年,就是半年,几个月,那自家孩子也能认不少字了吧? 将来说不得还能去镇上做个小伙计呢,这认字的学徒小伙计,可比不认字的要出息。 可慕天润鸡蛋照收不误,多教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他已经想好了,他跟着哥哥如今学了百家姓,每天教一个字,一年就不用愁了。 而且教这些人认字太难了!一个字都要教半天呢,还颠三倒四,过两天就忘记了!一点都不聪明!这样的学生教得太累了!他可不想太累! 用娘的话说,他还是宝宝呢!如今的任务就是玩,等过两年,他就是想玩都没时间玩了! 他要不是想收一些东西做学费,回去孝敬娘亲,才不会教他们认字呢! 虽然他小,可他都明白的!亲娘已经死了,养父也死了!亲爹靠不住,是个渣男!虽然他不知道渣男是什么难,可听娘亲的话,渣男不是好东西!指望不上。 他们如今要靠着娘亲养,娘亲一个人要养活他们这么多人,娘亲太辛苦了! 哥哥还要读书,也要钱! 姐姐跟着学女红,可惜她手脚太笨了,到现在,连做衣服都还没学会,指望姐姐绣花做衣裳挣钱是不能够了! 他虽然小,可也是男人!娘亲说过,男人就要负起责任来!不能跟他那亲爹一样渣! 他才不要像亲爹当渣男,他要做个好男人! 所以他虽然挣不到钱,可能挣这些东西回家,也能帮娘亲分担一点了! 等以后,他再大一点,他就可以跟着大壮哥哥他们上山采摘山货了,到时候他就能挣钱了! 唉,真想快点长大啊—— 慕天润抱着大黑,坐在屋檐下,等着慕天泽回来,悠悠的叹了口气。 小小的一个人,养得好,白嫩嫩的裹在靛蓝的袄子里,搂着已经是一条大狗的大黑,旁边还趴着一条小白,做出这幅深沉的模样来,真的是格外的萌。 沈佳言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就捏了一把慕天润的脸蛋,将他捏回神来:“你又在等你哥?听说今儿个学堂里要放假了,等过了十五再开学呢,你哥这次在家能呆大半个月呢,你着急什么?” 慕天润被捏得回过神来,看到沈佳言就眉开眼笑,努力的伸手从棉袄的兜兜里掏啊掏啊,好半天,掏出一个烤鸡蛋出来,还是温热的,递给沈佳言:“娘,这是我今天收到的学费,还是热的。阿润特地给娘留的,娘快吃!” 这些日子,沈佳言经常接到慕天润这种投喂,烤熟的鸡蛋,烤红薯,炒栗子,甚至是一把麦米花。 也知道慕天润的行为,让大壮跟着看护了几日,见村里的小孩子都听他的,而且大人也没追究,有的还偷偷的背地送了几个鸡蛋或者一瓢黄豆过来,专门感谢慕天润呢。 因此也习惯了,顺手接过来在廊柱上敲了敲,剥下鸡蛋壳,露出里头雪白的蛋清来。 跟往常一样,她掰开鸡蛋,将蛋黄塞给了慕天润,自己将蛋白吃了下去。 鸡蛋壳也没浪费,早被大黑和小白给叼走了。 两人一起坐在屋檐下,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咀着,一边看着院子门。 院子门推开,背着行李的慕天泽就对上了四双眼睛,顿时唬了一跳:“这么冷的天,你们不在屋里烤火,在这里做什么?” 沈佳言顺手将慕天润给推了出来:“阿润说想你了,要等你回来才进去呢!” 慕天润忙道:“娘也想大哥了,跟阿润一起等大哥呢!” 沈佳言拧了一把慕天润的肥腮,似笑非笑的道:“可不是!你大哥这个劳力回来了,家里这些事情都能丢给他了,我算是可以歇歇了!你在外头调皮惹事了,人家找上门来,可不归我管,归你大哥管了——” 慕天润一听,变了脸色,犹豫着看向慕天泽:“大哥,要不,要不你再回镇上读几天书再回来?” 慕天泽气笑了,拧着慕天润的耳朵,就往屋里拽:“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几天你又惹出什么事非了?” 7017k 第237章 神采飞扬 一时间院子里满是慕天润求饶的声音,顿时热闹起来。 行李什么的已经被大壮他们接手,放到慕天泽的屋子里去了。 如今慕家的院子格局小有变动,慕玥跟着沈佳言各住在正房两边。 慕天泽若是回来住,慕天润就跟着他,若是不回来,就是慕玥带着他住。 之前的东西厢房,也是左右两间都盘了炕,只不过西厢房最靠里头一间,将制糖的各色器具都收在里头,拿铁将军锁了,不许人进去。 本来想让石七住在慕天泽隔壁的,可石七却说他算是客人,还是住西厢房的好。 就占据了西厢房的一间,大嘴他们四个人,分出来一个,跟着大壮住在前头小屋子里,剩下的三个都住在西厢房的另外一间。 这也是大嘴的意思,有他们三个看着,就算石七晚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们去。 东厢房空出来一间屋子,索性就做了慕天泽的书房,平日里就在这里教导慕玥他们读书认字。 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家里人手多,一大早就动手,将屋里上下里外都打扫了个彻底干净,连窗棱格子缝里都擦得一尘不染了。 更不用说屋檐下,角落里的蜘蛛网,灰尘什么的,拿鸡毛掸子绑在竹竿上,头上裹着一块毛巾,刷得灰土扑簌簌的往下落,一不小心呛到气管里,要咳嗽好半天。 院子里的杂草也早就被扯干净了,有些低洼地地方,也被大壮他们用填上,踩得平实。 那张夏天放在树下的凉床,被搬进了西厢房最靠外面的屋子,这屋子里没盘炕,石七主动说睡这张床就好了,他年轻火力壮,也习惯了,倒是用不着睡炕,若真是冷了,就跟大嘴他们挤一挤也就是了。 如今这满院子都收拾干净了,家具什么的都拖到院子里拿热水洗刷了一遍,晒干后又归回了原位。 唯有石七住的房间,他好几日没回来了,这房门一直锁着,倒是不好进去。 慕玥如今因着沈佳言将家里大部分事情,一家子的吃喝用度,甚至村子里的人情来往,都陆续交给她管着,自觉责任重大,心里也有些没底,就怕有什么事情没做好,或者疏漏了,那就辜负了沈佳言对她的信重了。 间慕天泽回来,觉得主心骨回来了,忙拉着慕天泽到一旁,一边将这些日子,家里预备了哪些年货,又做了哪些准备,一一说给慕天泽听,让他帮着捋一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慕天泽抱着慕天润,盘腿坐在炕上,全身都暖烘烘的,面前的炕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两碟子干果,一碟子炒花生,一碟子炒栗子,只觉得再舒坦没有了。 一遍听慕玥梳理事情,一遍手下不停,剥了两颗花生,喂了慕天润一颗,又推给慕玥一颗。 慕玥其实在管家理事上颇有天份,沈佳言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她也有一两个月了,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为了这次过年,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虚心请教了隔壁的白氏,还有全氏和李家老太太,已经将东光村如何过年,需要准备些什么,避讳些什么都了然于胸了。 再回想当日在县城慕家时候的一些过年的细节补充进去,听完她的安排,也是有模有样,比一般刚接手家务的小媳妇都强些。 慕天泽带着笑容,看着自家妹子说起这些事情来,神采飞扬,侃侃而谈,那种自信大方的模样,还是曾经在县城做慕家大小姐的时候见过。 不,比起那个时候,如今的慕玥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少了几分骄横。 再看慕天润,脸色红润,气色极好,眉宇之间极为开朗,一看就是家里疼爱长大的孩子,没有半点阴霾。 一颗心顿时又酸又软又甜,看着眼前的一切,慕天泽忍不住眼圈都有些泛红。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沈佳言这个娘,才有了他们兄妹三人的今日。 慕天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慕玥说完了自己的安排,有几分忐忑,又有几分自得的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一笑,摸了摸慕玥的头:“阿玥如今已经很厉害了,都能帮着娘管家了!这些安排都极妥当,就是为兄来办,也不能这样细致!今年咱们在阿玥的安排下,肯定能过个丰厚的好年了!” 慕玥嘴角一翘,又抿了下去,带着三分不好意思,两分放松,还有四分的自得,一分的谦虚道:“哥哥这话可说错了,咱们能过个丰厚的好年,可是因为我,是因为娘亲!没有娘,我们才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呢!” 慕天润如今是沈佳言的脑残粉,立刻点头如啄米一般:“对,有了娘,咱们才有好日子呢!” 慕天泽心甘情愿的认错:“是为兄这话说得不对!阿玥和阿润说的对!所以咱们要好好感激娘亲,要孝顺娘亲!知道吗?” 慕玥和慕天润连连点头。 说完正事,说道石七了,慕玥犹豫了一下才问:“石七叔好几日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是跟咱们一起过年,还是?” 说到石七,那就不得不说到亲生爹了,这信都寄出去一两个月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虽然他们兄妹仨是心灰意冷,对亲生爹不抱什么期望了,可对着这亲爹的钱还是有些指望的,指望能从他身上多薅些羊毛来贴补沈佳言呢。 这如今回信没有,钱更没有,倒是让人有些齿冷了。 慕天泽跟着林夫子学了两个月,进步十分明显,以前还能看得出他孤傲清高,如今却沉稳了下来,不管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极为和气,半点看不出来之前的戾气和阴狠了。 就是沈佳言也不得不佩服,这教育孩子果然还得专业人士,林夫子这样厉害的父子,不仅教学问,还教为人处世,实在是拿一分束脩,干多份工作,简直是业内楷模啊! 所以年前的年礼,她准备的加厚了两成,就为了感谢林夫子,也希望林夫子以后能对慕天泽一直如此才好。 因此,听了慕玥的话,慕天泽只一笑:“阿玥不用担心,石七叔的本事,一般人也奈何不了他!恐怕是有事耽搁了!这过年多预备上他一份,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来,他对咱们兄妹仨也没有坏心,就凭他孤身一人来保护咱们,就领了这份情——” 7017k 第238章 石七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正说着石七呢,就听到院子门被推开了,然后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接着石七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来:“快出来,看我办了什么年货回来了?” 大家闻声都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石七正跟一个马车夫结算完车费,院子里地上散落着一大堆东西。 围上去一看,喔嚯! 难怪石七喊人出来呢。 这东西可不少!两袋子米面,每袋子大约四五十斤,布口袋扎得严严实实的放在最边上。 还有几样野味,都是腌制熏干了的,什么薰野鸡,什么薰兔子,还有两条麂子腿(架空年代,所以有这些野味,现代社会,请大家遵守野生动物保护法哈~~)。 另外还有一条十来斤重的大青鱼,一条一斤多的鳊鱼,一大块猪后臀肉,连屁股带腿,二三十斤呢,还带着血,一看就是刚杀没多久的新鲜猪肉。 最边上还有两个只有县城才有的点心盒子,两包麻糖和两匹细布。 甚至还看到了有一捆干海带和干紫菜呢。 光这一堆,只怕都花了好几两银子呢。 大壮他们围着这一堆东西,没听到沈佳言吩咐,也不刚动手,只看着沈佳言。 石七招呼了半天,也没人动手帮忙,看他们都看着沈佳言,他也看过去。 好一会子,才明白过来,一拍大腿:“嗨,这东西你们放心收,是你们该收的!” 有了这话,沈佳言和慕天泽他们就明白了。 点点头,大壮他们忙将东西分类往屋里搬,反正吃的东西往灶屋里头搬准没错, 如今灶屋里头,围着墙摆了一个柜子,两个架子,用来专门放置粮食之类的东西。 精贵一点的,会放到柜子里锁起来,也是财不露白的意思。 那些普通平常的,就放在外头架子上,让人看到了也不怕,大家也只会觉得慕家虽然发了财,可跟大家吃得也差不多,起码心里也能略微平衡些。 至于那点心盒子,麻糖还有两匹细布,自然被搬到了沈佳言的屋子里。 大壮他们将东西搬进灶屋,不用吩咐,就各自分工开始收拾起来。 这薰好的野鸡,兔子什么的,直接挂在屋梁上也就是了,吃的时候取下来就是了。 那两条鱼和一大块猪后臀肉都是新鲜的,得收拾了,该腌制的腌制,该冻起来的冻起来,留着过年吃新鲜的。 这边沈佳言见石七这模样,就知道他有话说,慕天泽他们的亲爹应该回信了,看他满脸喜色,估计是钱到了? 只要有钱,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沈佳言一行人移坐到了慕天泽的书房里,屋里烧着火炕,下头还点着一个火盆,一进屋子,就一股子暖气扑面而来。 石七被这热气一薰,浑身打了个哆嗦。 沈佳言看石七这模样,冻得不轻,脸上都有些发白了,给慕玥使了个眼色,慕玥给石七倒了一碗热茶,里头加了两大勺的黄糖。 石七也不客气,一口气将这热热的糖茶喝了,打了两个喷嚏,整个人才活了过来,脸上也带了一些血色。 沈佳言看他这模样,估计是又冷又饿,扭头起身走到门口,冲着灶屋里喊了一声,让将灶上还温着的那锅鸡汤给下一大碗面条来。 又让再煮一碗清汤面,里头放两个煎好的荷包蛋一并送进来。 大壮答应了一声,在灶屋里忙活开了。 石七握着还带着余温的茶杯,听着沈佳言的吩咐,再看着屋里慕家三兄妹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整个人忍不住就放松了下来。 多少年了,他唯有在梦中,才梦到过这样,回家后,有热炕头,有热茶热饭,有人知冷知热的关心,还有几个孩子围绕嬉闹…… 不过慕天泽的一句话,很快让他回到了现实,收回盯在沈佳言身上的目光,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石七定定的看着沈佳言的背影出神,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所以连忙说话,将石七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石七叔,可是那边有消息了?” 石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慕天泽。 慕天泽接过信,一眼就扫完了,信上只有断断的两句话:已知悉!你酌情处理!附银票五千两! 一时慕天泽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慕玥看他脸色不对,凑过来一看,直接气笑了。 慕天润年纪小,抢过信纸,仔仔细细的辨认了一遍,然后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沈佳言听到这回信,也是绝倒! 可真是亲爹!只怕批阅公文都比这封信要多上几个字吧?这对三个孩子是有多不上心啊? 不过没关心,人不到,钱到就好了!五千两啊! 走到石七身边,伸手:“银票呢?” 石七没好气的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信封来,这信封可是厚厚的,鼓鼓囊囊的。 慕天润吧嗒吧嗒走过去,接过信封,递给了沈佳言。 沈佳言顺势坐在炕沿上,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将信封打开,从里头抽出一打的银票来。 好在虽然回信短而精悍,可银票没少一张。 这样厚厚的,办事的人还算细心,里头最高面额的是八张五百两的银票,其余的都是五十两,二十两,十两,甚至是五两的银票。 需要花用的时候,倒是不用再去寻票号兑换,财露白了。 沈佳言数了一数,里头整五千两,分文不差。 想了想,从里头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来,“这些算是你们三兄妹在我这里今年的开销,剩下的,那都是你们兄妹该得的,你们自己收好!” 石七听了这话,一愣,看向了沈佳言。 他是真没想到,之前一脸财迷,唆使三个孩子找亲爹要钱,还说兄妹三的钱都是她的沈佳言,怎么真的钱到手了,倒是拒之门外了呢? 不等他想明白,慕天泽先急了,豁然起身:“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要钱的时候就说了,这钱要回来,也是要孝敬给娘的!娘不要我们孝敬,是不要我们了吗?” 慕玥抓起银票,就往沈佳言手里塞:“娘,要不是你,我们那里能要到这些钱?更何况我们兄妹三个都是小孩子,这么大一笔钱财也守不住啊!娘你收着,我们才放心!” 慕天润也踮着脚道:“都给娘!娘买大屋子住!给娘买丫头,伺候娘! 7017k 第239章 这当他是什么人了? 石七在一旁羡慕极了,没想到这三个在他面前总是让他不痛快的孩子,对他们的后娘居然这么的孝顺贴心! 真是人比人得忍,货比货得扔啊! 看两边还在推攘,忍不住酸溜溜的道:“都是一家子,推来推去的,肥水也没流到外人田里去?不是说去买大院子,还要买丫头婆子伺候吗?这要花的银子海了去了,这五千两够不够还两说呢——” 话音一落,慕家三兄弟和沈佳言一起转头齐声道:“没了再找那爹要去——” 石七瞠目结舌,他们这是都拿自家主子当提款机了不成?没了就找他要,他都忍不住要替自家主子拘一把同情泪了。 以他平日里看沈佳言的为人做派,只怕以后会哄着慕家三兄妹,没事就找自家主子要钱。 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只怕就堵不上了。 主子的私库堪忧啊! 不过,这可不是他一个做下属能操的心了,毕竟,用沈佳言的话说,主子那么有钱,又不是养不起,生养了一场,总不能一点钱也不掏吧? 这么一想,石七也就心安理得的将方才沈佳言他们说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反而说起过年的事情来:“如今都腊月二十三四了,家里还有什么没有办的年货没有?我可听说了,明天后天两天,镇上赶大集,还缺什么的,咱们明天后天赶集,都给买回来。对联福字不用买,泽哥儿写就是了,买点红纸回来一裁!剩下的还能剪窗花贴着。” 慕玥他们一听,明天镇上居然赶大集,想起上一次送慕天泽去拜师遇到的大集,顿时眼睛都亮了,齐刷刷的看着沈佳言。 沈佳言刚收入五千两银子,心情十分美丽,虽然这五千两不属于自己,可能在自己钱匣子里躺上一躺,沾几分财气也是好的。 因此十分好说话,大方的道:“都去!明天咱们一家都去,让大壮和大嘴他们也去!想来他们也没见过,都去见见去!” 慕天润首先欢呼雀跃起来,一路小跑着出去告诉大壮他们这个好消息。 没一会子,就听到外头也传来欢呼声,几个半大的小子,简直乐上了天,无处发泄兴奋,索性将慕天润给抬起来,往天上抛去,然后接住,又丢上去…… 这个游戏,慕天润经常和大壮他们玩,胆子大的很,一点都不怕,只咯咯的笑。 慕玥见他们闹得太过,出去让他们小声点。 留下屋里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沈佳言才开口道:“你的主子没有别的交代?” 石七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又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信来。 慕天泽接过来一看,上头的笔迹跟先前那封信有些不一样,先前的那封信,只有几个字,可力透纸背,凛冽杀气在字里行间无处不显。 而这封信上头是馆阁体,十分规整圆润,看不出任何特色来。 倒是长篇累牍的写了好几张纸,总结起来,就是要石七彻查一下,这三个孩子的身份,要确认无疑才行。 还有让石七就是确认了,也要好好“保护”三个孩子,少与外人接触。 另外还有什么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三个孩子怀疑之类的。 最后,要求石七每三个月要将三个孩子的近况写信回去,还暗示石七,就算是对主子安排他去照顾三个孩子不满,不要生怨怼之心。 如今主子这边银钱也吃紧,以后不要狮子大开口了。 按照乡下的物价,五千两,足够将三个孩子养大成人,娶妻生子,后半辈子无忧了。 看信纸被揉搓的程度,还有信纸背面几个脚印,就知道这话算是戳了石七的肺管子了。 他一片真心,贴钱照顾三个孩子,结果还被人怀疑是借着养三个孩子的名义,讹主子的钱。 这当他是什么人了? 听完慕天泽归纳总结的信件内容,沈佳言嗤笑了一声:“这就是要效忠的主子?你倒是忠心耿耿,人家可怀疑你贪污给孩子的钱呢!” 石七虎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他倒是没像一般男人那样,这个时候迁怒沈佳言和三个孩子,指着要不是他们伸手要钱,自己也不会被怀疑。 只是觉得心冷。 沈佳言见石七这样,看着也怪可怜的,也就收住了嘴边还想继续嘲讽的话,换了个话题:“既然这么着,手头有了钱,又是过年了,咱们家里每人都做一件新衣裳过年穿!明天去镇上衣服铺子里去,大家都自己去挑,挑自己喜欢的!” “正好也给林夫子,还有原老郎中给送年礼去!”这原老郎中,就是当初给慕天泽接骨的老郎中。 这半年来,沈佳言的身体调养,都是找他。 医术委实不错,而且开的药都是普通便宜的,很少用贵重的药材。 沈佳言调理了半年,如今身子好了许多,上个月还来了葵水,虽然腹痛的很,人也难受在床上躺了一天,可对于身体来说,能来葵水,就证明气血没那么虚了。 要知道,之前一年,原身才来没多久的葵水,直接就停了。 原主虽然虽然不通医术,可是却也知道,这女人要是不来葵水,那就是身子骨没长好。 若是来了之后又不来了,要么是怀孕了,要么就是身体出大问题了。 好在这原老郎中医术精湛,愣是让她把身体元气给补回来了。 沈佳言心中感激,在家中诸事都安排妥当后,没事也会进山,她的目的就不是普通的山货,而是各种的药材。 采摘了不少山中年份长久的药材,半卖半送给原老郎中。 两人这一来一往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所以这年礼自然也漏不了原老郎中家。 慕天泽没什么问题。 石七这边,沈佳言看他还坐着不动,直接就道:“今儿个腊月二十四了,扫尘日,还不回去把你的屋子门打开,让大壮他们帮忙打扫干净?” 石七一听沈佳言这意思,就是留他过年,没拿他当外人了。 顿时心中一喜,爬起来就往外头走,一边走还一边道:“那明儿个去赶集,全家买衣裳,有我的份没有?” 沈佳言本想说没有,看石七可怜巴巴的样子,罢了罢了,心一软,点了点头。 石七乐颠颠的就出去了,就听到他招呼大壮他们帮忙,满院子又热闹起来。 7017k 第240章 这条命都能给她! 慕天泽皱着眉头,听着外头的动静,好半日才道:“娘,等过了年,咱们就去镇上买两个院子,一个大一点的,你跟我们一起住,旁边再买个小一点的,让石七叔住吧!到底是外人,不方便!” 沈佳言没有多想,只以为慕天泽是顾忌名声,也就点点头:“这是自然。” 慕天泽见沈佳言没反对,心中松了一口气,又道:“那银子,放在手里,只怕也不安全,倒不如多置办些田地房产的好。将来就算有个什么不好的,有地有房子,咱们的日子也就能过得去,有个退路!” 这是慕天泽经历过这么多后,得出来的血的教训。 之前他总以为把钱和贵重的东西捏在手里,就是最万无一失的。 可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有点钱,就买地买房子了。 毕竟这房子地,可不是死物,而是能挣钱的,地租给别人种,房子租给别人住,都是收入。 而且是最稳妥的收入,有房子有地,就有底气,将来不管如何,有这些做退路,大富大贵不行,可温饱总是不愁的。 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心中执拗的自己了,得为一家子将来好好考虑,自然不能义气用事。 也要多谋划才行! 沈佳言没想到慕天泽如今已经能想到这么长远了,看来这给林夫子的束脩银子真没白出! 当下就道:“这个你放心,先在镇上买个院子,暂时住着。以你那渣爹那边来看,咱们暂时还是躲在乡下安全些!你也正好跟着林夫子好生学习几年!” “过了年,我寻个机会去县城,先置办两个小院子,再托人看看,买上一些地,将钱花出去大半,剩下一些留给你们平时花用,也要防着有什么紧急情况要用钱的时候,免得不凑手。” 慕天泽点点头,算是统一了意见。 至于这房子和地写谁的名字,一个没问,一个也没说。 慕天泽自然想着,他们先前已经表态了,写沈佳言的名字,一是他们孝敬沈佳言的一片心,二是挂在沈佳言名下,将来他们那渣爹后悔,想把钱要回去或者出了别的意外被牵连,他们是渣爹的子女,挂在他们名下,只怕也保不住。 倒不如在沈佳言名下,反而是一条退路了。 再者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如何不清楚,沈佳言一贯是嘴上说得厉害,其实半点便宜不占人的。 若是能用这些房子地还有钱,能将沈佳言跟他们兄妹绑在一起,有着不能分割开的关系,那他是再乐意也不过了。 而沈佳言没说,自然是她心中有一本帐,这些钱置办的东西,她除了那一百两是算慕家三兄妹还给自己的钱,其他的一概不会动,都会挂在三兄妹名下。 免得将来那渣爹寻来,给自己扣一个贪财的黑锅。 两人心中都自有主意,觉得不用说,对方也能理解,所以谁也没说。 外头石七他们速度很快,本来房间就不大,他平日里也住得不多,里头也没什么东西。 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 柜子里就几件衣裳,着实寒酸。 沈佳言看着石七那家当,再回想他带回来的那一大堆年货,许久没有痛的良心,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不自在。 这要是石七是那种仗着背后主子的势,高傲不饶人;或者脑子不清白,非要慕家三兄妹愚孝;再或者住进慕家还指指点点的那种人,沈佳言坑起来肯定没商量。 可这坑老实人,实在是良心过不去了。 咬咬牙,决定补偿他一点,对他好一点,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 自己去里屋,抱出来一套新的被褥,都是新做的,今年的新棉花,布都是洗过晒干,才缝上的。 足足有七斤重,晒得蓬松,还带着太阳的味道。 给放到了石七的床上,他床上铺着的被褥,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买来的,半新不旧,里头的棉花露出来,都发黄了,一看就是用旧棉絮翻新的。 而且也不厚,就四五斤左右,早就没那么保暖了,被褥也是硬邦邦的。 还有那柜子里头的几套衣裳,除了几件单衣,就是身上的那一套棉衣了,不知道在哪里勾破了几个口子,露出里头的棉花来,被随便拿针线绞了几针,一看就只怕是石七自己的手艺,十分的粗疏。 有心想问两句,到底不熟,也就将话吞咽了下去。 想了想,放下新被褥,回自己屋里,找了一匹靛蓝的,一匹青灰的料子出门,寻白氏和全氏,让她们俩看谁有空,给赶着做两套衣裳出来。 一套外头的大褂,罩着棉袄,这样脏了直接洗外头的大褂就好了。 不然这棉袄洗了就板结不暖和了。 白氏和全氏她们这些乡下的婆娘,到了年根底下,都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三个来用。 见沈佳言找上门来,本待有心推辞,可沈佳言开口就是,这一匹布做一套衣裳,还余下的那点布料都给她们不说,每个人还给二十个大钱。 又说主要是自己手艺不行,自家那二哥,忙了这几个月,今儿个回家才发现,连一件好衣裳都没有,做妹子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总得让他过年穿一件新衣裳吧?所以就厚着脸皮找上门来了。 一听剩下的布料都是她们的,虽然剩下的不多,可她们是老手,只要裁剪的好,剩下的凑一凑,能给家里的孩子还能做个褂子呢。 再者,还有二十个大钱,两个人更是乐意了。 这钱她们只要不说出去,就能留下来做私房了。 因此满口答应了,只说年前二十八,最晚二十九,肯定就将衣服做好送过去了。 两人接了这活计,每天点灯熬蜡的加班赶制衣服不提。 只说石七,看着床上换上的新被褥,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居然是今天,才感受了什么叫家的温暖。 石七心里暗暗发誓,不为别的,就为今天,若以后有一天有需要他的时候,这条命都能给她! ------题外话------ 给命文学! 感谢书友20210301106605379172同学的打赏! 感谢ygong、15985502093、nanasali、蜗牛abby、一霎花火。、书友20200125191828519、yoki文心、美人鹿、米、书友20200108144228767、书友20170216162715189、书友532***701、贾夫人、missing培培、玄清道子、克感敏不需吃、幸==福、书友20191119125821581、书友sambecky、书友20180418184323116、酸辣土豆丝326593766、灬鸢尾u、林动天下、澄泥砚等亲爱的小可爱们的月票! 7017k 第241章 无福消受 若是沈佳言知道只给了一套被褥,石七就这么感恩戴德,要上演给命文学的话,估摸着现在就要去白氏和全氏那里把那两匹布要回来了。 一套被褥就要给命,两套衣服,不得把几辈子都许出来? 她又不是阎王爷,专收人命的? 这命还是留给他自己或者别人去吧!她是无福消受了! 因着石七带回来充足的物资,尤其是那两袋子粮食,面粉也就罢了,那大米居然是上好的白梗米,比庄户人家自己碾出来的米品质好多了。 难得见到如此上等的大米,沈佳言晚上就用这米蒸了一锅米饭,蒸出来的米饭颗颗分明,晶莹剔透,散发着大米特有的香味,入口微弹,略有嚼劲,带着一点点的糯,空口吃,越嚼越香,一股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泛上来。 又切了一大盘子的腊肉,拿泡好的笋干和腌制好的酸辣椒炒了一大盆,又香又辣,勾得几个孩子和石七守在灶屋门口都舍不得走。 慕玥他们三兄妹照旧不能吃荤腥,给他们用腌制的酸蒜叶子,切得碎碎的,煎了一大盘子酸蒜苗鸡蛋。 又蒸了鸡蛋羹,上头浇着山菌的臊子,还炒了一个芹菜茶豆干。 芹菜是自家种的,现在正当时,青翠的叶子,白白的杆子,最香不过了。 茶豆干本地也叫茶干子,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和芹菜一起炒,放上自家做的黑豆豉,又香又下饭。 就这么几道菜,比起好多人家过年都丰盛。 大壮和大嘴他们,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可那又香又辣又开胃的腊肉炒笋干辣椒一下肚,顿时什么矜持都顾不上了,话都来不及说,只埋头苦吃。 慕天润最喜欢的是沈佳言做的蛋羹,有这个拌米饭,他就能吃一大碗饭下去。 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道:“过年娘还做这个给阿润吃好不好?” 一听慕天润的话,大家都停住了手里的筷子,看向沈佳言。 虽然慕玥如今做饭手艺大有长进,大壮和铁蛋做出来的饭菜也不难吃,可要说做得最好吃的,自然是沈佳言。 她如今轻易不下厨了,也就是今天看着那米饭,心里高兴,才又动手了一次。 也就是慕天润年纪还小,能问出来。 大壮和大嘴他们是万万不敢有这个想法的。 沈佳言沉吟了一下,这小一年过去了,日子越来越好过,几个孩子的性子也被扳正了些,给自己省了不少事情,做一顿饭也没什么。 更何况过年,家里准备的那么些年货好东西,交给大壮他们,只怕好东西也被糟蹋了。 比如那肉,让他们来做,基本就是大块的肥肉下锅,略微翻炒几下,起瓢儿状了,就是一股脑的什么土豆,山药,或者菜干的丢下去,胡乱炒几下,然后几瓢水一浇上去,盖上盖子焖上一会子,就出锅了。 那肥肉还是颤巍巍的大肥肉,白生生的,合着肥肉一起煮的那些菜,也都还是原本的颜色,倒是绿叶子的蔬菜,被煮得蔫黄,一看就没有食欲。 思来想去,为了过年能吃顿顺口的饭,她也就辛苦辛苦吧。 当下点了点头。 满桌子都欢呼起来。 这动静,都传到隔壁的朱家院子里去了。 朱家老二的媳妇,闻着隔壁传来的肉香,再听到那边孩子的笑闹声,羡慕的多看了好几眼。 谁也没想到,慕家那个年纪轻轻的寡妇,居然真能带着三个孩子把日子过起来,如今可是村里独一份了。 别人不知道,她们住在隔壁,还能不知道? 隔三差五的,就能从慕家有肉香味飘出来,一家子上上下下,如今脸上身上都穿着干净整齐的衣裳不说,气色也比旁人要好些。 听说就连买回来的那个做下人的小子,每天都能吃饱!比他们家孩子过得还好些。 先前石七回来,可是雇着马车回来的,搬下来那么老些东西,虽然她隔着远没看太分明,也好像看到了一大块肉。 此刻再闻着肉香,真是嘴巴就忍不住泛滥起口水来。 这年月,谁不馋肉吃啊?他们朱家算日子好过的,这过年也不过是割上几斤肉,然后宰一只鸡,再配点别的,就已经很难得了。 饶是这么些,可朱家人多,一人一筷子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能敞开肚皮来吃? 若是她有个这样的娘家亲哥就好了,大过年的,也不回自家,倒是真将这慕家当家了,大包小包的往慕家提,叫人如何不羡慕? 这么想着,朱家老二媳妇忍不住就动了心思,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来。 闻着那香味,在心里盘算了好半日,才寻到朱家老大他们的屋子里,站在门口朝着里头一边打量,一边喊:“大嫂,在屋里吗?” 今天是除尘日,不过朱家孩子多,那些洗洗涮涮的事情,白氏就交给孩子们去了,反正她们也是每年都做熟惯了的。 她是见过石七本人的,大约知道他身形体格跟自家男人差不多,心里也就有数。 正窝在屋里裁剪呢,听到老二媳妇的声音,白氏眉头就一皱,放下剪刀正要出来,老二媳妇于氏就不请自己进来了。 看到桌上那一大块靛蓝的布,还有裁剪好的布头,朱老二媳妇眼睛一亮,一时都忘记了自己的来意了,只盯着那布,眼睛都不眨:“哎呦,大嫂,你这是哪里来的好鲜亮的布料?这是要给大哥裁衣服?果然还是大哥你们得爹娘看中喜欢,我们家老二,可好多年都没做个新衣裳了——” 说着就要上手去摸。 被白氏一把拍开了她的手,冷声道:“老二家的,可别瞎说!这是隔壁沈妹子人托我帮着给她娘家二哥做一身过年穿的衣裳呢!可别摸坏了,到时候可赔不起!” 朱老二媳妇一听不是自家大伯子的衣服料子,忙缩回手,心里头那点子不甘和嫉妒也就收敛了,倒是先前那点子念头越发的明显了。 她面上也不恼,只嘿嘿一笑,凑到了白氏身边:“大嫂,你跟隔壁沈寡妇关系一直不错,那里知道她那娘家二哥,到底是咋回事?这都年根底下了,怎么那架势,倒是会在慕家过年的样子了?他家就没有妻儿老小要去看一看?” 白氏见老二家的已经知道了,也就索性由着她去,一边捡起剪刀,继续裁剪料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那是别人家的事情,你操那些心做什么?想来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罢了!再说了,人家又不吃你家大米,也不碍着你什么事,你可别出去瞎说。” 7017k 第242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不怪白氏这么说,这朱老二媳妇的嘴巴也长,没事就爱跟村里那些长舌头的婆娘嚼舌根。 别人家的她不管,可慕家和沈佳言的闲话,不是那么好说的,到时候真有个什么,老二家的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可别坏了她和沈佳言的情分。 朱老二媳妇笑嘻嘻的道:“瞧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虽然话多些,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看我这么些年,可曾将家里的事情在外头说去?” 白氏听了这话,面色稍霁。 朱老二媳妇又凑近了些:“我这不是看那沈寡妇的娘家二哥,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嫁出去守寡的妹子家过年,心里奇怪了?这么大男人了,难道没成亲不成?若是成亲了,再心疼自家的妹子,也不该留在妹子家过年吧?大嫂,你跟沈寡妇关系好,你知道什么缘故不?” 白氏看了朱老二媳妇一眼:“老二家的,你又打什么主意了?” 朱老二媳妇往外头看了看,院子里没人,这才小声的凑到了白氏的耳边嘀咕起来:“我这不是看着,那沈家二哥,看着年纪倒是不大,人材也不错,好像也是个有本事的。你想他刚到咱们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衣服破破烂烂的,还身体不好的样子。” “这才多久,不仅身体好了,好像听说还在镇上找了事情,也有了收入。今儿个回来,可是雇着马车回来的,拖了那么老一车的年货,可见是发财了——” 白氏还是没听太明白:“那不是好事?” 朱老二媳妇冲着白氏挤眉弄眼:“大嫂,你还没听明白我的话?这样能干的男人,看着好像身边也没婆娘孩子的样子,就算年岁略微大些,可也不算很大……” 白氏有些明白了,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朱老二媳妇点点头:“咱们那小姑子不是也守寡回家了吗?爹娘和咱们一家子不是为这个发愁吗?我看他们两个倒是年纪差不多……” 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白氏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他们这小姑子也是个命苦的,当初倒是嫁到了镇上的货郎,没过几年好日子,那货郎出去进货,回来的时候失脚跌下山崖摔死了。 留下小姑子和婆家人,真是天都塌了。 好在小姑子给那货郎还生了两个儿子,那货郎好歹没断了后。 因着小姑子还年轻,婆家也算厚道,说不能强留着她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不如放她归家,让她再寻个好去处。 那两个儿子公婆带着,那货郎本就是独生子,这剩下两根独苗,自然是婆家的宝,不会让小姑子带走。 小姑子开始也舍不得孩子,后来一想自己还年轻,真要就这么守一辈子吗? 加上朱家两老也疼闺女,劝她还是归家再改嫁,日子也不会难过。 毕竟寡妇的为难处,他们看看沈佳言就知道了。 也就是沈佳言有本事,今年才翻身过上了好日子,之前那一年多,过得什么日子,谁心里没本帐? 哪个真心心疼闺女的,能忍心让自家的闺女当一辈子寡妇? 小姑子也就被说动了,带着当初的嫁妆,自己积攒的私房,还有那婆家给的一点添妆回了朱家。 自家这小姑子性子柔弱,没什么主见。 成亲前听爹娘的,成亲后听男人和公婆的,男人死了,又听爹娘和公婆的回了家。 归家都小两个月了,还成天窝在房里闷闷不乐,连吃饭喝水,都是让家里的孩子给端进去的。 这虽然时间不长,可几个做嫂子的,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了些想法。 毕竟这小姑子那么大人了,就算死了男人归家,心里不痛快,可这男人都死了大半年了,回娘家了,还天天一张苦瓜脸,谁看着心里不膈应? 所以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着急,想快点给这小闺女再找个人家,也免得她成天还惦记着前头的男人和孩子。 几个嫂子尤其着急,毕竟自己都有闺女,年岁也渐渐大了,该寻摸亲事了。 可上头有这么一个守寡在家还没嫁出去的姑姑,自然不好说亲。 因此这亲事,几个嫂子比朱家老爷子他们还着急呢。 此刻听了老二家的这么一说,白氏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自家小姑子除了性子柔弱些,长得也算清秀,不然当初不至于嫁到镇上去享福,生了两个孩子,那样子都还很年轻呢。 若是那沈家二哥没成亲,或者成亲了,没了婆娘,也不妨碍事,都是二婚头,正好谁也别嫌弃谁。 而且,小姑子若是跟沈家二哥真成了,那他们和慕家也就是实在亲戚了。 有了这层关系,以后靠着慕家这棵大树好乘凉啊! 白氏不由自主的就停下了手里的剪刀,看了看朱老二媳妇:“这事,还轮不着咱们做主,得跟爹娘他们商量一下。” 朱老二媳妇连连点头,她知道自己不比大嫂白氏得公婆信重,这话要是白氏去跟公婆说,公婆只怕才会好好考虑,若是自己去说,恐怕能得到的就是一顿臭骂。 妯娌俩从来没有这么齐心过,对视了一眼,白氏衣裳也不裁了,丢下剪刀,拉着老二家的,就往上房里去。 上房里,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虽然快到过年了,可脸上还带着愁容,毕竟隔壁屋里还有个守寡的闺女呢。 见老大和老二媳妇一起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唬了一跳。 结果听白氏将来意一说,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顿时眼睛一亮,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石七的人才模样,他们都见过的,也说不出个不好来。 更何况自家闺女这样,如今也没啥能太挑拣的。 别的不说,光他是沈佳言的二哥这一条,就秒杀其他待定人选了。 只是朱家老爷子还是有些迟疑,毕竟这沈家二哥说来可是县城的人,真乐意娶乡下的一个寡妇吗?而且将闺女嫁到县城去,以后真有个什么,他们也帮不上忙了。 朱老二媳妇眼珠子一转,将先前看到石七买了一车年货,看样子要在慕家过年的事情一说,最后还补充了一句:“若是那沈家二哥今年真留在了慕家过年,想来是跟家里闹翻了的。以后跟咱们小妹成了,咱们哄着他在村里也买下房子地来,就挨着咱们家和慕家,想来那沈家二哥也是乐意的吧?” “这以后,小妹说是嫁人,跟招婿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到了!再者,那沈家二哥真要跟家里不痛快,以后不得心思都在新家?对他妹子都能逢年过节置办那些年货,对岳父母家还能差到哪里去?”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妙红9246小可爱5张月票;灬鸢尾u、150****5800小可爱的3张月票; 曲宁珍、阿姐丫、金家小美妞、花禹、jane55、sook2、納兰容若、159****5351小可爱的2张月票;淡淡风尘寂寥、书友161227235720439、书友110328162423058、wws34、窗外无雨、bendachu、joanjack、书友2017021616271518的1张月票! 谢谢大家! 7017k 第243章 朱家小姑子 这话算是说到了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心坎上了。 自家闺女什么性子,他们老夫妻还能不清楚?若是再嫁,说实话,他们还真不放心。 若真如老二媳妇说的这般,那沈家二哥既然过年都没回家去,要么就是跟家里离了心,要么就是有什么缘故。 真要那沈家二哥没有婆娘,自家闺女嫁给他,就在村里买地买房子住下,隔得近,他们家也能多照看照看,就是看在自家几个儿子的份上,想来也不敢欺负闺女的。 因此朱家两老夫妻对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乐意。 如今只有一条,就是这沈家二哥到底有没有婆娘了,这可得打听清楚了,不然人家家里还有一个,自家就火急火燎的凑上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这事虽然是老二媳妇先想到的,可这事却不能交给她去办。 朱家老爷子想了想,嘱咐白氏道:“老大家的,你这两天瞅个空,去探探沈寡妇的口风,打听打听一下沈家二哥的情况,别到时候闹了笑话。” 白氏自然是乐意的,只一笑:“那正好,沈妹子正好托付我,让我帮着给沈家二哥做一身衣裳过年穿呢,我这还腾不出手来。可为了小妹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嫂子的,就是晚上不睡觉,也趁着这两天给赶出来,送过去的时候,正好顺势打听打听——” 朱家老太太一听,忙道:“我的儿,难为你一片心!哪里用你熬夜?不就是一套衣裳吗?你妹子反正在家闲着也无事,让她去做!一会子我让她去你房里把料子拿回屋去做,她手艺还行,前头那一家子的衣裳都是她做的,正好让她也练练手。” 白氏心中乐意,嘴上推辞了两句,也就顺手推舟答应了。 回屋果然没一会子,朱家小妹就跟着进来了,只靠着门框,一贯带着愁容的脸上,居然难得带了一点羞涩之意,细声细气的道:“嫂子,我,我来拿衣服料子——” 白氏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婆婆已经跟小姑子透漏了消息了?怎么看着小姑子这是又动了春心的意思? 心里狐疑,脸上不显,想了想,只将裁剪好的料子递给了朱家小妹,叮嘱了一句:“小妹,你可仔细点,针脚要细密些,还有那腋下,肩膀这一块,要留出余地来……” 朱家小妹抱着衣服料子,只拿手捏一捏,凭借着手感,就知道这料子不差,不是庄户人家惯常穿的粗布,而是棉布。 这样的棉布,就是在以前男人还在世的时候,也只有给家里的老人孩子,还有她自己做贴身衣服才会用。 没想到,有人居然就用这个来做外头大衣裳穿,可见是真的家底殷实。 朱家小妹来之前,已经听自家亲娘略微透露了两句,本来心里还有些犹豫的,可摸着这衣服料子,那点子犹豫就消失不见了。 因此低头道:“嫂子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说着抱着衣服料子就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都是女人,看自家小姑子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氏一笑,也就丢手自己忙活去了。 倒是隔壁的石七,却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嘀咕,莫非是这吹了风要着凉了不成?他的身子骨没这么弱吧? 还是大嘴忍不住笑道:“莫不是有人在惦记舅爷不成?” 怕说漏嘴,几个小子人前人后,都是喊石七舅爷的。 石七性子好,也不生气,只笑骂道:“你舅爷我孤身一人,上无老,下没小的,能有谁惦记?” 偏偏慕天润吧嗒吧嗒走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一句半句,认认真真的开口:“石七叔有镇上的寡妇惦记——” “噗——”一旁喝水的慕玥,一下子没憋住,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不说,还把自己给呛着了,跑到墙角去蹲着咳嗽去了。 石七一张脸立刻就又黑又红,咬牙切齿的一把捞过慕天润,有心想抽两下子,可看着慕天润那白胖圆润无辜的脸,又下不去手。 只得气哼哼的将慕天润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鸡窝,又将他往天上抛了几下,才算解恨。 慕天润被放下来,捂着脑袋就往沈佳言身边跑,他虽然小,可他也知道,这家里,娘最大!别说石七叔了,就是大哥,那也得听娘的! 果然,抱着沈佳言的腿,慕天润指着自己的鸟窝头就要告状:“娘,娘,石七叔他欺负我!这是不是就是大哥说的,被人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石七:这一家子,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我都惹不起,行了吧? 抹一把脸,招呼大壮他们:“走,天还早,咱们上山下套子去,看能不能逮到几只兔子,过年打牙祭!” 大壮他们捂着嘴,窃笑着答应了,就去拿工具,说说笑笑的要出门。 慕天泽难得放假,知道有石七带着上山,不过是在附近晃一下,倒没什么危险,也就要跟着上去。 剩下个慕天润急了,他腿短年纪又小,这样大的孩子,是不允许上山的,就只能在山脚下转转,碰到村里的大人看到了,都会将他们这些孩子呵斥回家。 他也想跟着上山去看看,回来也好跟村里其他孩子吹吹牛不是? 因此忙放开沈佳言的腿,嘴里喊着大哥,大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石七他们刚走到门口,听到慕天润的话,都停下脚步来等他,走到跟前,石七又撸了一把慕天润。 慕天润鼓起腮帮子,可还指望石七带他上山呢,想了想,还会主动将脑袋送到石七手下,让他又摸了两把。 石七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年纪不大,精的很! 一把将他捞起来,放在肩膀上坐着,就要出发。 慕玥走过来,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跟沈佳言道:“娘,我也想跟着上山看看。” 她到东光村两年多了,也就今年秋天才跟着隔壁朱家的女孩子就在附近山坡上转了转,还真没进过山。 如今天气虽然冷,还还没下雪,又不怕有蛇虫,还有大人跟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沈佳言听慕玥想去,顺嘴就将慕天泽喊住了,让他略等一等,把慕玥也给带上。 7017k 第244章 娘家来人了 对沈佳言来说,男孩子女孩子并无区别,想上山就上山呗,多活动一下,对身体也好。 可对于大壮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半大小子来说,哪里有带着女人上山下套打猎的道理? 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愕然之色来。 大壮打小在村里长大,更是知道规矩,忍不住就道:“婶子,这只怕不合规矩,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打猎下套的时候,不能带着女人呢,说是晦气!前几年的时候,咱们村里大黄叔带着婶子就进山逛了逛,还没往里头走呢,当时没事,不到半个月大黄叔就出事了,打猎的时候被野猪拱断了胳膊,村里人都说是因为他带着婶子偷偷进山了的缘故。” “那一年,听说村里进山打猎的收成都不行,不是有人受伤,就是猎物跑了!大家都觉得是沾惹了那大黄婶子的晦气,后来还是大黄婶子带着大黄叔回了娘家那边住,第二年这晦气才消了——” 沈佳言眉毛一竖,嗤笑道,“怎么,这睡不着觉怪枕头硬,拉不出屎来怪茅坑?自己没本事,就怪上女人了?” “进山采摘山货,就不觉得女人晦气了?这打猎就觉得女人晦气?咋滴,这山里的东西跟那妖精似的,还认人分男女不成?咋老辈子直接不说就不让女人进山的话?那还一了百了呢!” 慕天泽见沈佳言这是心理不痛快了,再回想起上次跟慕玥说的那番话,就知道这说女人晦气,只怕就是她的心结。 忙道:“咱们自家上山逛逛,打猎下套不过是顺带的,能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阿玥,没事,你跟着大哥就行。” 那边大壮被沈佳言这么一说,倒是不敢回嘴,只是脸上露出几分焦急之色来。 他自然觉得没啥,可这么大一群人,真要是慕玥跟着他们一起上山,被村里那些老顽固看到了,只怕要闹出事非来。 慕玥一听大壮说出这话来,本来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犹豫的看了看大壮他们,又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知道慕玥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就怕自己跟着上山去了,真出了什么事情,连累了自己的兄弟,这才退缩了。 当下冷哼一声,“你还想不想上山?想上山,就跟我一起进山!我也进山下套子去!我看两个女人一起进山,谁祸害谁,谁给谁晦气!” 说着让慕玥等着,她进屋换衣裳,收拾东西。 慕玥鼻子一酸,眼含热泪的看着沈佳言回屋去收拾,心中真是又感动,又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石七他们没想到,不过是大壮一番话,倒是好像引得沈佳言动了真怒,要亲自带人上山了。 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壮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大嘴他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他。 这几个月功夫下来,他们五个半大小子,同吃同住同干活,就跟自家兄弟一般,倒是处出来了感情。 还小声安慰:“你放心,婶子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你这也是好心提醒呢,婶子不会怪你的!” 那边慕天泽脸上却露出几分深思之色来。 不过很快沈佳言就出来了,衣裳换了一身轻便的,袖口和裤子口都扎紧了,头发编成了辫子,这样上山才方便,脚下换了一双鞋底子略微厚实硬一些的鞋子,不然山上石头多,容易硌到脚板心,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又拿了一个背篓,里头放着绳子,砍刀,还有一些小器具,出来将门反锁,示意慕玥跟上她。 石七他们本来一直等着,见沈佳言出来了,又拉着慕玥跟她一起走在前头,忙跟了上去。 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后山去哪里有不引人注意的。 一路上就有认识的打招呼,问他们这是要去干啥去? 慕天泽温温和和的就在后头解释,说是今儿个他放假,又快过年了,也没什么事情,就想进山松快松快。 慕家如今在东光村的地位,大部分不说巴结,起码也是想交好的,听了这话,就算心里嘀咕这慕家人真是讲究多,读书又不是下地干活,能累到哪里去?还要进山松快松快?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有这功夫,在家躺着睡觉它不香吗? 可面上还得带着笑附和两句,顺便透漏两句,这山里哪一块有什么,哪一块有好玩的,也算是卖个顺手的人情。 慕天泽好脾气的一应都认真听了,还谢过了他们,才得以脱身。 饶是如此也耽误了一会子,早就有得到消息,听说慕家人要上山,不少人家跟慕天泽他们差不多的孩子,反正也没事,毕竟今天除尘日都是家里女人的活计,也轮不着他们。 索性都跑出来,也吆喝着要跟着慕天泽他们一起上山。 以李狗蛋喊得最厉害。 虽然慕天泽这几个月去上学,跟李狗蛋接触的时间少了,可李家跟慕家的关系一直不坏,因此李狗蛋也就格外的不见外。 还没走到后山脚下呢,这本来一家子上山的,变成了一家人带着七八个半大小子了。 半大的小子也闹腾,这还没进山呢,那动静,就跟一群鸭子进山一般,那个聒噪啊,就是有什么猎物,也早就被吓跑了。 石七揉了揉额角,得,今儿个算是白上山了。 还下什么套,打什么猎啊,这架势,方圆十里除了这群小子,只怕都没别的活物了。 沈佳言也没想到,不过是上山一趟,却搞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不过转换一下心态,就当是带着孩子上山冬游罢了。 这么一想,倒是也不觉得这些孩子闹腾了,反而觉得,还挺有活力的。 可不有活力,这漫山遍野都能听到他们的尖叫声,撒欢的声音。 沈佳言肉眼都看到有几只灰兔子受了惊吓,从洞里钻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山里头跑去了。 村里的人听到动静,出来往山上一看,也都不怎么担心,毕竟这些孩子都是打小就在山里野惯了的,上后头这小山坡,就跟进自家菜园子一样。 而且这些淘小子不在家,倒是省事了,不让在家不帮着干活不说,还捣乱,着实可恶! 此刻都去祸害慕家人去了,全村人都念佛不已。 慕玥倒是高兴,不管是进山打猎,还是进山游玩,对她来说,都是难得的事情。 就算是光秃秃的山,也没啥山货可采了,可也觉得格外生动。 尤其是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在山坡上看着太阳缓缓下沉,那一瞬间的震撼,让慕玥终身难忘。 好在石七是靠谱的,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吆喝着人下山。 半大的小子也玩累了,没了上山时候的活力,拖着脚步慢吞吞的往山下走。 才走到下山进村的路口,就看到有人守在那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色,看着沈佳言和石七,挠挠头:“沈寡妇,你快回家看看去吧!你娘家来人来——”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水伊霖、书友160921133042918、灬鸢尾u、书友2020012519828519、kelsany、窗外无雨、tgcao、贾夫人、wdf1966同学的1张月票! 7017k 第245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娘家人? 沈佳言的呼吸一窒,扭头去看石七。 石七也怔住了,正转头过来看她,两人视线一碰触,又马上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沈佳言还很淡定,问报信的那个人:“来人说是我娘家人?是男是女?来了几个?” 报信的人本来心中翻江倒海,要知道,沈寡妇他们一家子上山后,村口来了两个外地人,进村就打听慕家沈寡妇。 刚好碰到了几个嘴长的婆娘,要去朱家借东西。 看到这两个外地人,那还能不打听打听? 一打听,喔嚯!居然打听出个惊天大雷来! 这两人居然是沈寡妇的娘家二哥和三哥! 当时,那几个婆娘就傻了,这两人是沈寡妇的二哥和三哥,那几个月前就来投奔沈佳言的那个男人是谁? 谁都不是傻子,知道这里头绝对有故事! 本来大年下,除了家里的事情,这些婆娘也没别的事情了。 听了这么个惊天八卦,几个婆娘也不走了,也不让那据说是沈佳言的二哥和三哥走,直接把人给拖到了慕家门口的棚子里守着。 然后打发人去下山的路口去守着,见到沈佳言他们下山,就让他们快回来。 这几个婆娘本来就嘴长,加上这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没一会子就传得大半个村子都知道了。 有那跟沈佳言关系不错的,自然要为着她说话,先是怀疑这来的两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沈佳言的二哥三哥还两说呢。 毕竟不能只听他们说,怎么的也得等沈佳言见到人了,双方当面对质才算数。 也有平日里就嫉妒慕家日子好过的,趁机就下些难听点话,什么老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沈佳言还是个年轻寡妇,说不得就是有了那心思,那前头所谓的娘家二哥,就是她养的野男人呢。 尤其是大壮后娘,更是红口白牙就将脏水往沈佳言头上泼,说看那沈佳言就是个狐狸精,不是个安分的。你看她有钱了,买下人,都只买年轻小子,保不齐就是提前养着,将来好伺候她的。 不然怎么不见她买几个丫头回来云云。 也有那村里的二流子,听了这些话,就动了那歪心思,忍不住也跟着开黄腔说些恶心人的话,什么早知道沈寡妇是这样的人,他们兄弟早就自己送上门去了,不比那外头不知道根底的男人强? 更有心中不忿的,以前觉得沈佳言倒是个守节的好女人,高看她一眼。 没曾想,私底下居然也是如此不守妇道,简直是白白浪费了他们一番感情! 这些人,各怀心事。 有担心沈佳言和慕家兄妹的;也有想看沈佳言笑话的;更有巴不得沈佳言犯了众怒,最好从此臭了名声,抬不起头来的;还有做着白日梦,想着沈佳言既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倒不如那天去爬慕家墙头的,不一而足。 这些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一起守在了朱家和慕家的院子外头。 当然嘴上都说得好听,说是担心沈佳言,怕出事,来给她撑腰壮胆呢。 里正也得了消息,心里先就咯噔一下。 他不比村里那些各怀心事的人,想得到是更长远些。 先不说这住在慕家几个月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沈佳言的亲二哥,就看慕家兄妹都承认,就证明这个男人跟沈佳言或者慕家肯定是有关系的。 就算不是亲二哥,估计也是有什么缘故,才住在慕家。 而且这男人基本都是跟慕天泽同进同出,看着倒是个守礼的。 以他对沈佳言和慕天泽的了解,以来沈佳言不是那种嘴上一套,实际做另一套的人。 而且慕天泽看样子是要走进学科举的路子,能不知道名声的重要?能放任沈佳言在家里养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 只要脑子稍微清楚一点的,就知道这事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沈佳言养了个男人,慕家兄妹都不说啥,关外人什么事? 都呼啦啦的跑到慕家门口去,等着看人家的笑话,真要把人家慕家和沈寡妇惹急了,难道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真忘记了,沈寡妇如今手里捏着制糖作坊呢!又跟县令大人和夫人搭上了关系。 一个不好,沈佳言直接搬家,到哪里去不能制糖? 可他们呢?村里可还指望着靠着沈佳言这制糖作坊,大家跟着得些好处呢! 真把人得罪狠了,到时候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个个不长脑子,这慕家自家的阴私,关他们屁事?用得着这么热心? 因此里正急急忙忙的也赶来,想把这围着的人都劝回家去,大过年的,过好自家的日子就得了,掺和别人家的事做什么? 有些心思机灵,脑子清楚跟慕家很沈佳言关系素日不错的,听了里正的劝,也觉得这样不好,倒是就直接回家去了。 剩下的那些,都是心怀鬼胎的,装着糊涂就是不走。 里正也懒得再劝了,良言难劝该死鬼,等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朱家人此刻一家子比别家人更心情复杂些,尤其是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白氏和老二媳妇。 他们可是前脚刚商量着,要将那前头所谓的沈家二哥说给自家闺女的,这后脚冒出来的两个二哥三哥又是什么鬼? 若前头那个是假的,那又是什么人? 朱家小姑子本来正在怀春,满怀期待的给自己未来的男人做衣裳呢,听了这么个消息,当时就傻了,咬牙发狠,将那做了两个袖子的衣裳给剪了,正在被窝里哭呢。 朱家老爷子愁得只抽烟袋锅,老太太在屋子里转圈。 越想越不对,把白氏和老二媳妇抓进来问:“你们老实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谁真是那沈寡妇的娘家哥哥?” 白氏也是一头雾水啊。 里头小姑子哭,朱家老太太心疼闺女,忍不住就将气发在了儿媳妇头上:“你们就是看不得你妹子好,连人都没弄清,就给你小妹说和,这是存心不让你妹子过好日子啊!平日里都装得孝顺,真遇上事了,这可都显出来了——” 白氏和老二媳妇真是天降一口大黑锅! 7017k 第246章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白氏还好,老二媳妇急了,这要是传到她男人耳朵里,少不得她要挨一顿揍呢。 顿时梗着脖子喊起冤来:“娘,你可真是冤枉我们了!我跟大嫂也是为了妹子好,才想起这么个人来!你跟爹刚开始听了,不也乐得颠颠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倒是成了我们的错了?” “再说了,咱们这才只是自家盘算,又没说出去,天知地知,你们二老还有我跟大嫂知道罢了。只要咱们当没这回事,谁能知道?” 朱家老太太老脸一红,这不是她这个做娘的心急,看自己姑娘天天偷偷抹眼泪,就没忍住给她透露了点口风吗? 哪曾想,这前脚才透露了风声,后脚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此刻也后悔不迭啊! 老二媳妇一看这架势,哪里有不明白的,当场就嚷起来:“娘,你自己说漏嘴了,怎么倒怪上我跟大嫂了?我们当时也没打包票啊,也只说那人看着不错,要去打听清楚情况再上门说和。这事才说起,大嫂可连隔壁的门都还没登呢!” “小妹也真是的,之前不还哭着喊着说忘不了前头男人和孩子么?这还八字没一撇九字没一勾,怎么就急眼了?倒像是跟……” 剩下的话,被白氏给捂着她的嘴,全捂了回去。 真是个棒槌,没看上头公婆的脸色有多难看?还什么话都往外头说? 朱家老爷子瞪了自家老婆子一眼,这事老二媳妇说得没错,本来也只是自家说才说起,这都是没影的事情,怎么能跟自家闺女说呢?要说起码也要有五六分准了才开口吧? 再说了,这个时候不捂紧了嘴巴,装作啥事都没有? 还把老二媳妇这个棒槌给喊来说一通,这是生怕外人不知道是吧?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当下敲了敲烟袋锅,“都别说了!在外头也把嘴闭严实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知道了没有?” 朱家老爷子发话,谁都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的都答应了。 白氏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那外头两个人,还有以后咱们跟隔壁的关系?” 朱家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子才开口:“等慕家人回来了,看他们的态度吧!以后,等过了这几日再说吧——” 白氏心中就有了数,答应了一声,拖着老二媳妇出去了。 老二媳妇出了上房,还脸上带着几分不服气,不好说公婆,只得拿小姑子说话,忍不住就抱怨:“真是好心没好报!咱们倒是一片好心呢,结果呢,没落着一点好不说,倒是挨了一顿骂!” 一面又嗤笑:“平日里看我们小妹那样子,还真以为跟前头死了的男人感情深,又舍不得孩子呢!结果今儿个这没影的事情一出,才知道,也是个离不得男人的,呸——” 白氏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回屋去了。 自己想了想,既然这事不成了,那衣裳可就不好再让小姑子做了,得拿回来才是。 脚步停顿了一下,打转回去,敲朱家小妹的门:“小妹,我进来了——” 门没有锁,白氏等了等,才推门进去,就见小姑子背对着自己合衣躺在了炕上,忍不住眉头就皱了皱。 这炕是今年才跟着沈佳言她们一起盘的,本来是他们孝敬公婆,觉得他们年纪大了,怕冷,给盘了炕,冬天日子好过些。 而且等到了冬天,家里几个小一点的孩子,也能到这屋里来睡,挤一挤,冬天也就过去了。 公婆心疼小姑子,接她回来,就将这有炕的屋子让给了她。 小姑子倒是没推辞,大咧咧的就住下了,倒是闹得家里的几个小一点的孩子,如今再冷也不好到这屋里来。 这暖烘烘的炕倒是便宜她一个人了。 不过白氏是个颇能稳得住的人,就算心里不痛快,脸上不显,嘴上也不会说。 只提别的话:“嫂子今儿个也闲下来了,倒是不好再让你帮着做衣裳了,那衣服料子嫂子就拿回去了啊——” 说着就到一边去收衣服料子。 低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就看到炕尾那里,料子散了半炕,东一块西一块的也罢了。 可那被剪成布条子的是什么? 白氏拎起来一看,勉强还看得出来是两只袖子,不过已经被剪得破破烂烂,拼都拼凑不起来了。 一贯稳重的她也急了:“妹子,这是咋回事啊?怎么好好的衣服料子,被绞成这样了?” 朱家小妹翻身而起,眼圈还是红通通的,气冲冲的道:“这样不正经人的衣裳,让我做,真是脏了我的手,我干嘛要留着,若是让人知道这衣裳袖子是我做的,岂不是带累了我的名声?” 白氏运运气,才忍住了一耳光扇上去的冲动。 将那两只袖子抖到朱家小妹面前:“小妹,这衣裳,是娘让你帮着嫂子我做的!怎么就不正经了?你是说娘不正经?还是说我这个嫂子不正经?” “先不说你听风就是雨,就说这衣裳吧!这可是我帮着别人做的,你把人家好端端的料子剪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咱们家可没多余的钱赔!” 朱家小妹刚才是心头憋着一口气没出发泄,觉得自己委屈。 可被白氏问到了脸上,才恍然回过神来,顿时脸色一白,眼泪就下来了。 也不说话,只呜呜的哭。 白氏是真动了气,摊上这么个小姑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知道在这里讨要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拎着那些布料,气冲冲的就去了隔壁上房。 进屋就将这些东西往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面前一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爹,娘,这小妹有什么气,冲着我这个嫂子发就是了,干嘛要糟践东西?你们看,这衣服料子被小妹剪成这样了!我拿什么跟人家慕家和沈寡妇交代?” 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看,真是血压蹭蹭往上升。 老太太上前一摸那个料子,还是细棉布的,不是平常大家穿的粗布,顿时也急了,“这个死丫头!怎么能把这样的好料子绞坏了呢?这可咋办?” “老大家的,你跟沈寡妇关系好,要不你跟她赔个不是,就说是家里小孩子不懂事,不小心给弄坏了——” 白氏也是有脾气的人,听了这话冷笑道:“娘既然这么说,那娘去隔壁跟沈寡妇赔不是吧?反正我是不管了!” 说着甩手出去了。 屋里,朱家老太太气了个倒仰,看着那被剪成布条子的袖子,一时都不知道该骂谁好。 白氏出得门来,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慕家人该回来了。 也就出了院子,往外看去,正好看到沈佳言打头,后头跟着一群人,正走到了慕家门口搭着的那个棚子下头。 那两个所谓沈佳言二哥和三哥的男人,还有村里那些看热闹的,都站了起来。 一时四周都鸦雀无声,只盯着沈佳言。 沈佳言走进了,看了那两个男人一样,还真是原主的亲二哥沈佳许和三哥沈佳详。 两个人进了东光村,就被一群人围着,不然他们走,你一言我一语的,也让两人知道了,自家这妹子,前两个月来了个陌生男人投靠,自称是娘家二哥,住在慕家都两个月了。 两人都是那种老实人,顿时都傻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担心又害怕。 此刻见了沈佳言,什么都顾不得了,几步冲上前去:“小妹——” 沈佳言冷笑一声:“你们是谁?谁是你们的小妹?想乱认亲戚不成?”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sambecky同学的3张月票,wws34、花禹同学的2张月票,青梨、白鹭梅、书友160921133042918、书友20180604164614978、七水淼淼、蜗牛abby、金家小美妞、曲宁珍、陈娘、幸==福同学的1张月票! 7017k 第247章 再敢动手试试? 沈家老二沈佳许和老三沈佳详本来被一群人围着,又听了些话,心里七上八下,就怪害怕的。 好容易见到了沈佳言,那真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可算找着人了。 这还没说话呢,劈头就听到这一句,顿时傻眼了。 啥意思啊这是?咋滴他们两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小妹咋就不认了列? 沈佳许木愣愣的开口:“小妹,是我啊,我是你二哥啊!这是你三哥啊!你咋就不认识了列?” 旁边围观的村民也是一头雾水,这倒是闹的哪一出啊? 究竟是还是不是啊? 有偏着沈佳言的,趁机就道:“这沈寡妇都不认识人家,说是乱认亲戚,说不得就是听说沈寡妇家发财了,凑上来的人呢!” 也有人半信半疑:“我觉得不像,若真是跟沈寡妇没关系,也敢硬凑上来?” “那可说不好!这世上的人心谁说得好?这若是沈寡妇家如今没这么多人,他们寻上门去,两个大男人对付一个女人几个孩子,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话倒是提醒了村里的人,顿时看着沈家两兄弟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沈佳详比沈佳许聪明些,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小妹只怕对娘家如今心里还有气,所以才不认他们呢。 想了想,挤出一点笑容来:“小妹,我知道你还生爹娘的气呢,可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娘那也是有他们的难处和苦衷不是?再说了,父母子女之间还真记仇不成?这都一两年了,你怎么心眼这么小,真要跟家里生分了?难不成你真以后不要娘家了不成?” “再说了,就算爹娘千般万般对不住你,可我跟你二哥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你真要这么绝情连亲哥哥都不认了?” 一面又冲着慕天泽三兄妹招手:“这不是大外甥吗?怎么,真的连二舅和三舅都认不出来了?当初我去你们家的时候,还给你带了一只木雕的小狗,你都忘记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一时那些本还在左右摇摆的人,又觉得沈佳详看着不像是说谎,看他那不急不慢的样子,而且也认得出来慕家的老大,这口气看着以前是惯熟的。 所有齐刷刷的把疑问的眼神投向了慕天泽兄妹仨。 毕竟这公说公有理,婆说有理,一个说不是,一个说是,他们也没见过沈家的人,哪里能分得清楚? 唯有慕天泽他们兄妹,是双方都认识。 慕天泽虽然颇有心计,可真遇上事了,年纪小,还是有些慌乱的。 尤其是,这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沈佳言的名声就全毁了。 而这还是因为他们兄妹的缘故! 这让他又慌又乱,心中越是着急,想找个法子,把这事能遮盖解决过去,脑子里就越是乱成了一团。 毕竟这可是沈佳言的真娘家哥哥和假娘家哥哥对面碰上了,怎么也遮掩不过去啊? 也亏得他被林夫子教导得,已经慢慢朝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向发展,也是略有成效了。 因此看上去,他的脸色还算平静,只是眼神忍不住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知道今日这事,不是这么容易了解的。 沈家老二和老三找上门来,那肯定是沈家出了什么事,维持不下去了,或者是得知了她发财了的消息。 沈佳让已经按耐不住,又想来榨取这个妹子的血肉供养自己了。 她再极力反驳,不认沈家老二和老三,就算能瞒过今日,也瞒不过明日后日。 索性不如当着大家的面撕掳开的好,因此冷笑道:“你别问孩子!是我不允许他们认你们的!别忘了,当初我男人死的消息传回来,慕家人要将我赶到乡下来的时候,我回去求你们,你们一家子是怎么对我的?” “二哥二嫂你们看到我回娘家要到家门口了,迎面碰上拔腿就跑,将门关得死死的,任由我怎么哀求你们都不开门。” “还记得那天的雨吧?下得像天破了窟窿一般,我淋着这样的大雨,站在外头求你们,你们却铁石心肠,任由我从早上哭求到了下午——” 老二沈佳许黑脸一红,露出几分羞惭之意来,结结巴巴的解释:“小妹,那,那是爹娘不让,不让你进门,我,我也不能违逆爹娘的意思,我——” 大约还是有几分羞耻之心的,在沈佳言的眼神下,那些解释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低头往裤裆里一扎,蹲在那里不说话了。 沈佳详忙堆起笑脸:“小妹,那日我不在家,我不知情,我要是知道——” 沈佳言啐他一口:“呸!你是不在家!可你头两天,借着吊唁奔丧的借口,跑到慕家去,说是家里艰难,连奔丧吊唁的钱都拿不出来,哄得我将存下来的私房大半都给了你!而你呢,骗了我的私房银子,出门碰到慕家的老二,跟他一起偷偷地跑去赌钱。” “慕家老二赌桌上说漏了嘴,说等他大哥的丧事办完,就要将我和三个孩子一起净身赶到乡下去。我的亲三哥,听了这样要紧的消息,却没说跟他亲妹子通个气,提前告知一声。倒是先跑回家去,将这消息告诉了沈家人。一家子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我这个妹子没用了,是个累赘了!” “回娘家去,若是带着慕家三个孩子,那是连累了你们!若是不带三个孩子回去,又怕带累了沈佳让的名声。刚好慕家那边给你们送了五十两银子,让你们不许插手!你们得了银子,哪里还记得什么闺女妹子?索性王八脖子一缩,装作没我这个闺女,任由我自己挣扎去,是也不是?” 沈佳详的脸色巨变! 这些背地里的事情,沈佳言是怎么知道的? 沈佳言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慕家那个老婆子告诉原主的!她本以为就算慕破军死了,可这家业谁都知道,是慕破军置办起来的。 慕破军下头又有三个孩子,说破天去,这家业也该三个孩子继承。 她只要给慕破军守孝,好好的照顾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就得奉养她。 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她带着三个孩子被赶出慕家的下场。 据理力争,还说这事这么办,她的娘家那边就说不过去。 结果慕家老婆子告诉她,说沈家那边是不会提她出头的!他们已经给了沈家一笔封口的银子,沈家答应了不会管沈佳言死活!也不会替她做主。 若是不信,让她自己回娘家问去! 原主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居然被婆家和娘家同时放弃!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她回了娘家,结果让她万念俱灰! 沈佳言对娘家,对爹娘和亲人的心,那一天彻底的被那场大雨给浇得凉透了! 所以她后来什么都没说,只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着慕家三个孩子回到了东光村。 原主到了东光村,最开始也是想着,既然男人没了,娘家婆家都没了,剩下的唯有三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 她们四个人相依为命,将来也算有个依靠。 可没曾想,这三个孩子那般对她,不将她当做长辈,当作亲人,而是当作仇人和佣人! 原主试图在三个孩子身上找到亲情,也失败了。 原主这十几年,没有得到过人的真心!她最后跟隔壁的孙有才有了私情,也不过是太缺爱了。 所以孙有才只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就哄得她孤注一掷的想跟孙有才私奔! 大约,这是原主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唯一一次想为自己活一活吧? 偏生,遇到的却是孙有才这个畜生不如的,一切都是算计她! 想来她被孙有才敲晕那一刻起,就心如死灰,彻底放弃了吧! 这才有了她的到来,接手了这些个烂摊子! 所以沈佳言理直气壮,这沈家人跟她有什么关系,跟原主有什么关系? 看沈佳详变了脸色,似乎还想狡辩几句,直接摆手道:“你什么都不用说,那些鬼话,留着回去哄三岁小孩吧?当初你们做了初一,如今也别怪我做十五,这可都是跟你们学的!” “也休要用爹娘孝道来压我!他们生养我一场,将我卖给慕家,前前后后得到的好处,大差不差的也有一两百两银子了。换做谁家,就是卖闺女也卖不出这样的价钱呢!更何况,如今我可还是慕家的媳妇,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你们那三四个儿子不孝顺,还指望我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孝敬?你回去问问,要是不怕丢脸,不怕沈佳让坏了名声,尽管闹!惹急了,我就去县城里,给你们沈家宣扬宣扬去!宣扬一下,在外头人模狗样的沈佳让,是如何勒啃他嫡亲的妹子,吃她妹子的肉,喝她妹子的血来供自己读书的——” 沈佳详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沈佳言这个妹子,是真恨上了沈家,对沈家半点亲情都没有了。 本来还指望重新攀附上关系,再从沈佳言这里捞上点好处的,如今是指望不上了。 若沈佳言真哪一天跑去县城去,把沈家的名声败坏了,大哥走科举无望,那可不是大哥一个人的事情,一家子可都指望着大哥鱼跃龙门,考上秀才举人,好跟着沾光呢。 这毁人前途,如杀人父母! 沈佳详索性也翻了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指着石七道:“呸!还说自己是慕家的媳妇?那你身边这个狗男人是谁?我可都听说了,两个月前,这个男人可就跑到你家了!对外说是娘家的二哥!你娘家亲二哥可在这里呢!那这个男人是谁?” “别装得一脸贞洁烈女的模样!还慕家的媳妇?慕家的媳妇你勾着外头的野男人?给你那前头死去的男人戴绿帽子?呸!休说你是我沈家的闺女,我沈家才没你这样的下贱的荡妇——” “啪啪啪——”说时迟那时快,沈佳言上前一步,连抽了几个耳光在沈佳详的脸上。 “这嘴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沈佳详是真没想到沈佳言会突然暴起,连抽自己几个耳光,只觉得脸上又痛又麻,整个人转了几个圈,才踉跄着稳住了身形。 一张嘴,吐出了一颗带血的后槽牙来。 沈佳详看着那地上的后槽牙发愣,旁边围观的村民,只觉得自己也腮帮子跟着一痛,纷纷后退了几大步。 将沈佳许和沈佳详兄弟给让了出来。 沈佳详回过神来,暴怒! 顺手抄起那放在棚子里的堆好的柴火,劈头盖脸的就朝着沈佳言挥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个贱丫头,反了天了!仗着如今得了县太爷的势,不将娘家爹娘老子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居然动手打起亲哥来了?今天劳资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那柴火足有成年男人的手腕粗细,而且那势头,就是冲着沈佳言的头去的,这要是砸瓷了,今天沈佳言只怕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围观的人,都发出惊呼声。 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惨案的发生。 就在此时,一条身影从一旁一跃而上,轻轻巧巧的就一把夺走了沈佳详手里的柴火,然后顺势给了一脚,直接将沈佳详踹得撞到了那石磨上。 沈佳详脸色一白,软在了地上,半天缓不过气来。 那人不是石七是谁? 他脸色铁青,呵斥沈佳详:“你要再敢动手试试?” 一直扎着头当鹌鹑的沈佳详,到底心疼弟弟,忙将沈佳详扶起来,给他顺了顺气,结结巴巴的指责:“你,你是谁?你居然敢打,打我们——” 石七杀气腾腾的举起手里的柴火:“再敢胡言乱语,污蔑我们的关系,我直接打断你们的腿!” 沈佳详吓得头一缩,不敢做声了。 沈佳详略微回过一点气来,看了石七一样,越发恼怒,一个奸夫姘头,居然也敢对自己动手? 当下冷笑道:“这就是你那对外称呼是娘家二哥的奸夫姘头吧?还说我污蔑?你跟他没关系,我教训我自家的妹子,你跑出来充什么大头蒜?可见你们两人之间不清白!这是心疼你姘头了吧——” “咔嚓——” “嗷——” 两声前后想起。 众人眼睁睁的就看着石七,上前一步,一脚上去,就踩断了沈佳详的腿。 沈佳详身上脸上豆大的汗珠,顿时滚滚而下,整个人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起来。 ------题外话------ 懒得分章了,就这么看吧~~ 感谢亲爱的鹰蔚、桑沫同学的2张月票;笑口常开、酸辣土豆丝326593776、克感敏不需吃、876839286、零智商的猫猫的1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nanasali同学的冰阔落! 7017k 第248章 回送他一份大礼 沈佳许看到这一幕,顿时后脑勺一阵发麻,只看着,就觉得腿隐隐作痛起来。 本来之前,他在县城就被人揍过一顿,在家里养了好久,家里不肯出要钱,他实在疼得不行了,还是自家媳妇厚着脸皮回娘家借钱买了药,才慢慢好起来。 如今看沈佳详这个惨状,就仿佛又回到了他被胖揍的那一天。 整个人吓得抱头就躲到了一边,嘴里还喊着:“别打我!别打我!不是我要来的!是爹娘和大哥逼着我来的!如今家里的日子很是不好过了,这不是没法子么?” “知道小妹你发财了,又跟县太爷搭上了关系,就想着把你哄回去,让你拿钱供大哥读书,然后将他介绍给县太爷,好搭上关系。还说你一个女人,能跟县太爷搭上关系,肯定是跟县太爷有一腿!等他跟县太爷熟悉了,就将你送给县太爷为妾,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咱们家也算是县太爷的岳家了——” 听了这话,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尤其是慕天泽兄妹三人。 这哪里是沈佳言的亲大哥和娘家,这简直是扒在沈佳言身上吸血的水蛭! 之前将沈佳言卖过一回,得了银钱供他读了这么些年书,居然还不知足厌。 如今又打上她的主意,居然要将她送人做妾! 就是东关村的村民,听了也觉得这沈寡妇的娘家大哥,可真不是个东西,或者说,沈寡妇的娘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忍不住看向沈佳言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沈佳言却十分平静,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就知道沈家老大沈佳让是一个多么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的人。 为了自己的前途,别说一个妹子了,就是让他牺牲他亲爹娘,包括媳妇孩子,只怕他都是乐意的。 因此只略微有些诧异,沈佳让已经如此的没有底线了。 却并没有觉得震惊。 反而石七沉着脸,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几步上前,一把将沈佳许给薅过来,梆梆给了两拳,将他打倒在地。 然后又扯起沈佳许的衣襟,将他揪起来,冷声威胁道:“今儿个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沈家当初既然狠下心来不管她死活,说是只当没有这个闺女。那就将这句话牢牢地记住,别说话跟放屁一样,前脚说了后脚就改!别以为这天下什么事情,都围着你家那个大哥转的,他说啥就是啥?” “他到如今,才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这个那个指手画脚?现在麻溜点,带着他给劳资滚出东光村!滚回县城里去!以后要是你们沈家人,哪只脚踏进东光村,就别怪我踩断哪只脚!” “哪只手敢找她要钱要东西,劳资就砍断哪只手!听到没有?” 说完,一脚将沈佳许踹了个趔趄。 沈佳许连滚带爬的爬到了沈佳详身边,顾不得身上疼,想要将沈佳详给扶起来。 可沈佳详一动,那腿就剧痛,忍不住又惨嚎起来,吓得沈佳许只好又将人放回去。 沈佳详脸色惨白,神色狰狞,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不敢看石七,只瞪着沈佳言,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沈佳言,你给劳资记住了!你居然让外头的野男人对你三哥动手,这事没完!” 沈佳言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好啊,我等着你来!我看你另外一条腿到时候也干脆断了,和这条腿做个伴好不好?” 沈佳详身子一僵,摸摸自己已经发麻肿胀的半边脸,想起那吐出来的后槽牙,剩下的狠话都被掐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了。 “以前我拿你们当亲人,事事委屈自己,为你们牺牲考虑,自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你们算什么东西?再敢来找我,自然就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记住我的这句话!” “顺便带话回去给沈佳让,告诉他,既然他这么惦记我这个妹子,我也会回送他一份大礼的。他不是想在县太爷面前挂上号码?你回去跟他说,我做妹子的,最后满足一下他的这个愿望!会让他在县太爷那里印象深刻的——” 这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沈佳详看沈佳言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忍不住心里一阵发寒,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是又不敢再问。 那边慕天泽已经找了村里的老杨头,让他驾着牛车,将沈家老二和老三给送到镇上去,因为天色晚了,给他二十个大钱。 老杨头有什么不乐意的,赶着牛车带着气死风灯就过来了。 无人帮忙,沈佳许磕磕绊绊的将沈佳详扶着上了牛车,老杨头一扬鞭子,牛车慢慢的就出了村口,走远了。 等沈家两兄弟被送走了,天色都暗了下来,按理说这个时候,大家都该回去做饭,或者歇息去了。 毕竟寒冬腊月的,他们虽然村子在山坳里,可山风阵阵,在外头站了这么许久,累不累的先不说,这身上的热气是被吹得差不多没了。 有些年纪大的扛不住,将手揣在袖筒子里回家去了。 年轻力壮的还舍不得走,还想问个究竟呢。 毕竟这沈家两兄弟可是沈佳言的真娘家人,那眼前的这个所谓的沈佳言的二哥,到底是谁? 借着天黑下来了,有人躲在人群背后就问了出来:“沈寡妇,既然被你赶走的是你的娘家二哥和三哥,那这个男人是谁?怎么会住在你家里?别不真是你养的男人吧?” 这声音,倒是有几分耳熟。 沈佳言还在想是谁呢,就看到身边的里正的脸一下子就黑下来。 顿时灵光一闪,说话这人,是里正的外甥呢,就是当初那个长得丑想得美,想哄骗自己将他招赘进来,然后帮着养活他一家大小的,赵春花的儿子,吴老三呢。 想来是被自己拒绝后,心中一直记恨呢,此刻躲在人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的喊出来,就是为了让沈佳言难堪呢。 沈佳言一笑,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挑一挑眉毛,正要说话,却被石七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全场:“有本事站出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再说一遍?躲在人背后,鬼鬼祟祟的,真是个孬种!” ------题外话------ 今天收拾上次说的房子,又累又热,回家瘫成了一张饼,真不想动啊! 才码了一章,剩下的我现在去码! 你们别等了,明天早上再看吧~~ 7017k 第249章 人皮面具 那吴家老三自然不敢出来,不仅如此,还往后缩了缩,“怎么,你们做得,别人还说不得?这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们孤男寡女的住一起两个月了,说不得那野胎都坐上了,还不让人说?” “真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假借娘家二哥的身份住在慕家?可见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你们男盗女娼的不鬼鬼祟祟,我们这堂堂正正做人的,说你们几句,还鬼鬼祟祟了?” “你倒不是孬种!人家只敢半夜摸寡妇门,你倒好,直接大摇大摆的住到寡妇家去了,你牛x!到时候生出个小野种来,一家子都是沉塘对命!” 这话说得极为恶毒! 里正眉心乱跳,冲着人群里呵斥道:“闭嘴!事情都没弄清楚呢,就胡说八道什么?再满嘴胡浸,仔细你的皮!” 这才将吴老三给弹压住了。 扭头转过头来看着沈佳言和石七,那话在嘴边打转,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委婉一些。 毕竟这事闹大了,今天要是不给村里人一个交代,只怕也说不过去。 而且,为了沈佳言自己好,为了慕家那三个孩子也好,今天要么自证清白,要么就要索性承认了,给点好处大家,堵住了大家的嘴,他们做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也就是了。 慕天泽脸色发白,一手牵着慕玥,一手牵着慕天润,紧张的看着沈佳言,张嘴欲说话,却看到沈佳言摇摇头,转身看向了一旁的石七。 “怎么,你还要瞒着你的身份到什么时候去?” 这句话说得无头无尾,让人费解。 大家都疑惑的看着沈佳言和石七,莫非这石七有什么来头? 里正想的更多,想着沈佳言跟县太爷那边搭上伙,要替县太爷炼糖呢,那这石七是不是县太爷那边派来的人?因为不放心这么重要的事情,掌握在沈佳言一个寡妇手里,所以让这个人住进慕家,监督沈佳言的? 这么一想,倒是合情合理。 毕竟这石七出现的时机,就是沈佳言他们从县城回来之后。 这炼糖事关重大,县太爷谨慎,不敢惊动人,连派来的人都改头换面,以沈寡妇的娘家二哥的身份住进来。 一来不引人怀疑和注意,二来也能就近监督着。 果然是县太爷,做事就是缜密! 里正心里忍不住赞叹,琢磨着若真是这么回事,他得把这事办妥当了,既能封住村里人的嘴,还能不动声色的卖县太爷和沈佳言一个好,将来自然有他的好处。 里正已经想到了日后若是县太爷嘉奖他,他要如何体面而婉转的拍县太爷的马屁了。 却没注意石七楞了一下,惊讶的看着沈佳言:“你,你知道我是——” 沈佳言平平静静的看着石七,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 两人打哑谜,倒是急坏了一旁的人:“是什么,你们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石七定定的看了沈佳言半晌,眼神犀利,带着一点杀气,还有探究和审视,眼底最深处,还有一点不可置信和欣赏。 沈佳言站在那里,任由石七上下打量,不管是探究还是审视,甚至那一点杀气,她都只安安静静的站着,脸色平静,让人看不出来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倒是慕天泽感觉到了那点杀气,心头一跳,总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此刻不是分心的时候,一步上前,带着弟弟妹妹,挡在了沈佳言面前,昂起脖子挺胸道:“你要干什么?我不许你欺负我娘!你要是敢欺负她,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其实慕天泽心里也挺没底的,虽然这石七是他亲爹的手下,可他却发现,石七对他亲爹并不想别的做人下属的那样,毕恭毕敬,战战兢兢,唯主子是命。 似乎很有自己的主意,在他们兄妹三人的事情上,就能窥见一二。 所以,他不确定石七此刻还能不能记得他们三个是他上司的孩子,能不能给点面子。 而且此刻的石七,跟之前他们朝夕相处的石七,完全换了一个人,此刻的他,倒是有些慕天泽记忆中,慕破军的模样。 慕破军常年沙场厮杀,身上带着一种彪悍骁勇之气,尤其是发现可疑的人或者事的时候,那眼神里也会有掩饰不住的杀气。 慕天泽模糊的儿时记忆里,在边关的那些年,经常能见到这样特征的驻守边疆的官兵。 此刻看到,既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又越发没底起来。 他印象中,像慕破军养父这样,平日里勉强收敛着还好,他们都不怎么敢接近,若是杀气外放,那真是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可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能退的! 此事说来也是因为他们兄妹三人身世引起,是他们给沈佳言带来了这样的麻烦,若是这个时候他们还躲在后头,那还是人吗? 更不用说,也是直到今天,他们才知道,当初养父慕破军死后的消息传回来,原来在他们伤心迷茫的时候,沈佳言居然遭受了那么多。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他们对沈佳言的那些行为,慕天泽真是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时候,抽死当初的自己。 他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后来,就算他们改了,他们努力变得更好,可沈佳言对他们面上的态度一直冷淡了。 换做是他,若是被这样对待,只怕也永远都不会原谅当初的兄妹三人。 可沈佳言还能继续养育他们,只是态度冷淡些,想来也是怕再度受伤害吧? 所以,这个时刻,无论如何,就是要了他们的命,这一步也不能退! 大不了是生是死,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奉陪罢了! 石七见慕天泽三兄妹毫不迟疑的挡在了沈佳言面前,脸色一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上的那点子杀气倒是慢慢淡了去。 眼神闪动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才缓缓的开口:“劳驾你们谁去打一盆水来——” 旁边围观的人一愣,虽然不知道石七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打一盆水,不过这个时候多的是热心人。 立刻就有人要回家去打水。 还是大壮和大嘴他们互相看了看,把慕家的院子门推开,从炕头边的一眼灶头上,倒了半盆温水出来。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外头站着实在是冷得不行,大家都挤到了慕家院子里。 大壮他们点了几盏灯,又怕院子里人多,这几盏灯有照不到的地方,让人趁空摸到屋里去了。 索性又点了几只火把,将院子里照得灯火通明。 大家就看到石七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打开塞子,将里头半瓶褐色的药粉倒入盆中,搅拌均匀后,然后拿手浇水到面上,仔仔细细的搓洗了一番。 就看到从他脸上边缘起,泛起一层皮来。 众人一片哗然,都睁大了眼睛,跟看戏一样,盯着石七眼睛都不眨。 石七伸手,当众顺着那起皮的地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揭开。 到最后,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从石七脸上被取了下来,露出一张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脸来。 ------题外话------ 补上,今天的我继续努力哈,争取晚上能写完~~ 7017k 第250章 戏都不敢这么唱! 周围此起彼伏发出一阵阵的抽气声,然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 慕天泽和慕玥三兄妹因为护着沈佳言,被挤在了后头,隔着人群看不清楚,急得直跺脚,也不知道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了?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莫非见鬼了不成? 正心里犯嘀咕呢,就听到人群里炸开了一句:“有鬼呀——” 然后一群人被这一声凄厉的喊声惊醒,跟炸了锅一样,四散而去。 有拔腿就往院子外头跑的;有抬脚就往树上爬的;还有慌乱之下,抱住身边的人鬼哭狼嚎的……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哪里都是人,都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慕天泽和慕玥他们在后头,看到人没头没脑的撞过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是沈佳言眼疾手快,将他们往旁边一拖,算是躲开了。 不然这三四个大人这么撞上,他们几个孩子哪里扛得住。 躲开了这几个人,见院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沈佳言皱了皱眉头,喊了几声大家不要乱跑,无人听她的。 再看大壮他们几个,手里握着火把和气死风灯,被人冲撞得摇摇晃晃的几乎快站不稳了。 这院子里墙根下,都堆着柴火,若是他们被人撞到,手里的火把落在柴火堆上,天干物燥,这火一着起来,借着北风,别说这院子了,只怕人都要保不住了。 当下抄起一根棍子,唰得一下,砸在了身边的水缸上。 这水缸是她买来装熬制出来的糖浆的,因着如今作坊停工,这水缸放在屋里占地方,索性就放在院子里。 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棍子下去,水缸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然后应声而碎,里头含着冰渣子的水,哗啦啦的就流淌了出来。 不少离得近的人,那冰凉的水一下子就漫过了脚步,冻得他们吱哇乱叫的跳了起来。 大家都被沈佳言这一棍子给砸懵了,纷纷停止了动作,看了过来。 沈佳言这才冷声道:“乱喊什么?哪里有鬼?” 喊出有鬼的正是那吴家老三,他胆子不大,此刻浑身哆嗦的缩在树后呢,听到沈佳言的话,壮起胆子来,指着石七方向:“那不是鬼是什么?” 慕天泽他们兄妹这才看了过去。 造成这一团乱的罪魁祸首,正端端正正的站在水井旁边,嘴角微微含着笑,看了过来。 慕天泽和慕玥如遭雷击,不置信的看着那个人,好半日才喃喃出声:“爹?” 一边忍不住就向前冲了几步。 冲出了几步后,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慕天泽停住了脚步,一把拽住了慕玥,将她护在了身后,半是疑惑,半是惊喜,又带着几分惊恐的看着石七:“爹?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本来含笑看着慕天泽兄妹,以为看到了自己,会收到儿子闺女急切的一个抱抱,听到儿子闺女诉说如何想念自己的石七,不,慕破军嘴角的笑僵住了。 这可是真是大孝子,要孝死他这个爹了。 他死而复生回来,难道不值得一声问候,一番嘘寒问暖和关心吗? 为什么得到的是一句,你死了还是没死? 慕破军上前走了两步,还没开口说话呢,慕天泽就带着慕玥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道:“你,你就站在那里别动!也不知道你是人是鬼?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死了吧?不是说你骸骨都没找到吗?不是说你——” 慕天泽说到这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本来满肚子的疑问,无数想要问的问题,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心,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 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爹,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就好——” 慕玥还有几分不解,看了看慕天泽,又看向慕破军,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两年多了吗?怎么又变成石七叔回来了呢?你为什么不认我们?还要骗我们?” 慕天泽脸上露出一点难色来,对上慕玥清澈的,疑问的眼神,一下子那些先前下定决心后,想好的托词和辩解就说不出口了。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喉咙也有些发硬,好一会子,才眨眨眼睛道:“这事说来话长,以后等你们大些了,再说与你们听——” 慕玥还想说点什么,被慕天泽拉了拉衣袖,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 一旁腿软想跑没跑得了的里正,听了这话,再看那火把灯光下,慕破军有着长长的影子,说话行事,跟常人无异。 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转念想起,若这慕破军是鬼,那他用石七的身份在村子里生活了小两个月,白天太阳底下也跟常人无异啊,想来真不是鬼!而是其中有什么内情? 想了想,扶着旁边的柴火堆颤颤巍巍的道:“慕家老二?真是你?你没死?” 慕破军苦笑着点了点头:“里正叔,好些年不见,你这身子骨可还硬朗的很!” 那么些大小伙子都被吓得抱头鼠窜,到底是里正见多识广,居然还能站得稳稳的,一点都不慌乱。 里正很想啐慕破军一口,我那是不想跑吗?我是被吓得跑不动了! 旁边的人被沈佳言砸水缸给吓住了,又听到慕家兄妹跟慕破军说话,都安静如鸡的在旁边听着。 见里正也跟慕破军搭上了话,而且看这架势,慕破军没死? 有几个胆子略微大一些的,小时候跟慕破军关系很是不错,也忍不住开口问起慕破军来。 见他说话行事还跟以前一样,那胆子就又大了几分。 凑近了,捏了捏慕破军的手,是温热的,说话还能呼出一口白气,是活人没跑了! 这下大家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不是鬼,大家就不用怕了,又从树上爬下来,从院子外走进来,围着慕破军看稀奇。 这可比戏台上唱得大戏还热闹些,死了两年多,都快满三年的人居然活了?还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回家,跟自家的媳妇和孩子住在一个屋檐下。 真是戏都不敢这么唱! 有那多看过几本戏的,忍不住就冲着慕破军挤眉弄眼:“我说慕家老二,你这是不是像那戏文《探寒窑》的薛平贵?离家几年回来,不放心自家的婆娘,怕她给你戴绿帽子,想试探试探你婆娘?所以才改头换面换了个身份回来?” ------题外话------ 先上传一章,还有一章要等一会哈,马上去写了~~ 7017k 第251章 咱们不要后爹 慕破军的头上有没有绿不知道,但是他的脸是当场就绿了。 瞪了那不会说话的人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手持着棍子站在破碎的水缸边,脸色冷若冰霜的沈佳言, 不知道的怎么打,那腿就有些发软,后背也有些发凉。 还好里正老成,知道慕破军死而复生这事,里头必然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内情,连自己的婆娘和孩子都瞒着,自然不会对他们这些外人说道。 更何况既然这石七就是慕破军,那沈佳言所谓的养野男人的猜测就不成立了。 人家那里是野男人,人家是明媒正娶,不对,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好吗? 再看慕家这情况,有他们这些外人在场,想来好些话也不好说,而且天色也晚了,好些人都鞋子裤脚还被那冰水打湿了,这晚上的寒风一吹,要是还不回去用热水泡泡,将寒气逼出来,只怕明儿个大家的脚都要不成了。 因此打了个哈哈,就招呼大家赶快回家去,有什么事情,等明儿个天亮了再说。 还怕人跑了不成? 大家一想也对,加上身上冷得不行,又饿,也就笑嘻嘻跟慕破军打了个招呼,纷纷告辞回家去了。 里正留在了最后,被慕破军送到了门口,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两句:“慕家老大啊,你也别嫌叔多嘴!你这婆娘着实没得话说,给你守着不说,还拖着三个孩子,头一年你家那三个孩子不懂事,你婆娘过得艰难!这是咱们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了的!” “她纵然有些什么疏忽不周到的地方,只论她给你守着,带大三个孩子这两条,就已经难得了!你可别在外头学了那花花肚肠,回来搞些什么抓奸试探的名堂!那可就太伤人心了,知道吧?”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哄哄你婆娘,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别再折腾了!过两年你们再生几个大胖小子,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知道吗?” 慕破军知道里正这话是真心为他好,点点头:“里正叔,我都记住了!您老放心吧!” 里正出了院子门,又想起来转身道:“这虽然是年根底下了,不过你能活着回来,这可是大喜事!好不好的,也该置办两桌,请村里的人吃顿饭,给你贺上一贺,也是去去晦气的意思!你可不能嫌麻烦!” 慕破军满口答应:“里正叔您放心,明儿个我就赶集去,回来就请村里人吃饭!也谢谢大家这两年来照顾他们娘四个!” 里正摆摆手:“你媳妇要强又有本事,哪里轮得到我们照顾?倒是我们村里人受他们娘四个不少照拂呢!要谢也是我们谢谢你媳妇呢!对了,你活着回来的事,你娘和你家老二他们知道吗?” 慕破军摇摇头:“我回来这事谁都没告诉,若不是今儿个出了这事,我还会再瞒些日子!等过了年以后再说吧——” 里正是知道慕家情况的,也知道若是等慕老娘和慕老二知道慕破军回来了,这日子以后只怕就不消停了。 也就不多劝,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用送了,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去了。 等到人都送走了,慕破军回头,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无人说话。 大壮和大嘴他们,十分低调有眼色的,一拨人正在收拾着院子里的残局,大壮和铁蛋进灶屋里做饭去了。 天都黑透了,往日这个时候早就吃完饭,洗漱完都爬上炕了。 今天居然连晚饭都还没做,自然再耽误不得了。 沈佳言早就回了屋,慕天泽他们三兄妹正站在沈佳言的门口,蹭来蹭去的,就是不敢进去。 院子里的空气,安静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谁都不敢说话,大喘气都不敢。 慕破军知道今天这一关可不容易过去。 只是,再难硬着头皮也要过啊! 叹了一口气,慕破军上前几步,敲了敲沈佳言的门:“我们能谈谈吗?” 屋里沉默了一会,沈佳言的声音响起:“你们到老大的书房去等我,我一会过来。” 有了沈佳言这句话,慕天泽三兄妹略微放下心来。 几人先回到了书房,此刻炕才烧上,只是略微有一点温度。 慕天润脱了鞋,爬到了炕上,左右看看才小声的问:“大哥,为什么你管石七叔叫爹?他是娘给咱们找到后爹吗?” 慕破军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倒是慕天泽轻拍了慕天润的小屁股一下:“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慕天润嘟起小嘴巴:“二狗和桂花他们都说了,说娘又能干又年轻,肯定守不住,以后会给咱们找后爹!有了后爹,咱们日子就不能这样好了!后爹会哄着娘给他生孩子,然后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后爹的孩子!我们不是娘亲生动,娘以后要疼亲生的——” 想了想,皱了皱小鼻子:“大哥,咱们不要后爹!” 被后爹的慕破军的脸色此刻十分的精彩。 慕天泽严肃的瞪了慕天润一眼:“不许胡说八道!娘对咱们那么好,就算娘要给咱们找个后爹,生了孩子,咱们不仅要孝顺娘,还要照顾娘亲生的孩子!我跟阿玥是怎么照顾你的,你将来就要怎么照顾娘生的小弟弟小妹妹,知道吗?” 想了想又纠正道:“还有,这不是后爹!也不要再叫他石七叔了,他就是爹!咱们的爹!” 慕天润有些不太明白:“哪个爹?是死了的那个?还是渣男的那个?” 慕天泽看了慕破军一眼,回头无奈的道:“是死了的那个!” 慕天润不解:“人死了怎么又回来给咱们做爹了呢?” 不过到底还小,这个难懂的世界谜题,被他很快就抛之脑后了,因为慕天润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突然一拍炕桌,站了起来:“大哥,既然爹又死回来了,那咱们是不是不用守孝了?” 这倒是个实际问题,慕天泽想了想,不确定度点点头,这人没死,孝就不用守了吧? 慕天润立刻高兴起来:“太好了!那咱们可以吃肉了——” ------题外话------ 终于赶上了! 感谢亲爱的书友854***077同学的打赏和3张月票,呼延哈哈同学的2张月票、笑口常开同学的1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nanasalinchen同学的冰阔落! 7017k 第252章 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慕破军的脸实在没忍住,黑下来了。 这都什么破孩子,爹活不活的不重要,能吃肉才是真高兴啊! 本来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抑郁的慕天泽和慕玥,看到慕天润这样高兴,脑子里也忍不住回想起来,之前沈佳言做的那些带肉的好吃的。 想起来都流口水啊! 尤其是马上要过年了,想想家里置办的年货,尤其是慕破军带回来的那些年货,顿时充满了期待感。 一时心思都想着过年要吃什么好吃的了,有意无意的就将慕破军给忽略到了一边。 慕破军有心开口说两句,慕天润已经哧溜下了炕,拔脚就往灶屋里跑,嘴里还嘟囔着:“我得跟大壮哥他们说一声,晚上多做点肉——” 一边吸溜了一下口水:“阿润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今天要吃那么大那么大一块肉——” 说着还夸张的用手比划了一下后,拔脚咕咚咕咚跑出去了。 迎头撞上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沈佳言。 沈佳言看着跟个小炮仗一样的冲出来的慕天润,一把薅住了他的衣服领子:“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哪里?受委屈了?” 慕天润抬头一看沈佳言,咧嘴露出雪白的小米牙一乐,反手就抱住了沈佳言的腿:“娘,我问过大哥了,我爹没死,我们就可以吃肉了,是不是?” 沈佳言噗嗤一声,实在没忍住。 不过也难免,在这么小的孩子眼里,爹没死别的好处想不到,最直观的好处自然就是有肉吃了。 也亏得这几个孩子,孝心真算是虔诚的了,自从家里日子好些后,就没断过荤腥。 看他们三个,无论大小,都忍住了。 这换做好些大人都忍不住,偷偷的背着人吃一点呢。 如今终于能开荤了,可不得高兴? 因此,笑眯眯的摸了摸慕天润的头发,缓声道:“是,阿润去跟大壮他们说一声,今晚多做点肉,让阿润吃一大块好不好?” 慕天润兴高采烈的奔着灶屋去了,在屋子里都能听到他快活的声音:“大壮哥,我娘说了,今晚多做肉,咱们都吃肉——” 慕天泽和慕玥到底大些,不能像慕天润那样喜于言表,不过脸上的高兴,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 反而慕破军,一脸郁闷的坐在炕下,看着好像是生闷气的样子。 沈佳言心里倒是疑惑,这慕天泽他们三兄妹那可是孝感动天,自己还养不活自己呢,就一心想着去边疆给他收尸。 这人没死,活着回来了,一家子团聚,都是件高兴的事情,怎么看着倒像是各自有些不开心? 见沈佳言进来,慕天泽兄妹两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慕破军看着,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了。 他好歹也养了他们兄妹仨这么些年,虽然聚少离多,可让他们衣食无忧,真心疼爱他们,这才两年多过去了,怎么感觉这兄妹仨对沈佳言这个后娘,倒是比对他还亲近些? 莫不是这沈佳言给这三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一时倒是将里正说的那番话给忘记了。 皱了皱眉头,慕破军扭头看向慕天泽兄妹:“你们兄妹先去看着阿润,我有些话要跟你们娘说——” 这就是要将两个孩子打发出去的意思。 慕天泽楞了一下,不过先前多年的习惯,慕破军对他们虽然宠爱,可说话办事却带着军武习气,说话办事丁是丁卯是卯,说一就是一,是不允许慕天泽他们反驳或者多问的。 因此慕天泽习惯的就答应了一声,要拉着慕玥出去。 慕玥却犹豫了,到底是女孩子细心一些,看慕破军的神色态度不太对,担心把他们支出去后,会不会对沈佳言说些难听的话,或者误会了她? 想了想,细声细气的道:“爹才回来,之前咱们都不知道!今日好容易相认,一家子团聚了,做子女的自然巴不得时时刻刻都守在爹身边才安心!爹何必要赶我们出去呢?如今我跟大哥已经都是大人了,家里的事情,娘都放手让我跟大哥在做,爹有什么需要或者吩咐的,跟我们说就是了——” 慕破军脸色一僵,都说女生外向,果然这话不错,都向着她后娘了。 不过转念一想,心里也说不出来的欣慰,若不是真心相处的好,此刻慕玥也不会还要维护着沈佳言了。 自己这是被这几个不孝子给气昏头了。 很快慕破军就收敛住了心神,脸上的气色也平和了下来,站起身来,冲着沈佳言拱手作揖:“这两年多来,辛苦你了!” 沈佳言不避不让,端端正正受了慕破军这一礼。 她当然受得起!这两年多来,不论是原身还是自己,都替他护住了这三个孩子,也算是完成了新婚当日,两人互相许下的承诺。 这其中的辛苦,外人都看得出来,他慕破军心里自然有数。 她在慕破军不在家的日子里,好生照顾了三个孩子,如今平平安安的交到了他的手上。 而接下来,应该是慕破军兑换他许下承诺的时候了。 沈佳言此刻心里的想法,慕破军和慕天泽他们还都不知道。 慕破军见沈佳言淡然受了自己的礼,并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热泪盈眶,或者觉得苦尽甘来的辛苦,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多一分,还不如对着石七那个身份的自己呢。 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情绪,请沈佳言坐下了。 先问的第一句,就是沈佳言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 沈佳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慕破军有些不相信:“你是怎么发现石七这个身份的破绽?察觉石七就是我的?” 沈佳言一笑:“石七这个人,浑身都是破绽!就不用多说了,想来你扮演他也并没有太过用心!至于察觉你的身份,倒不是因为别的。” “你当初住在这西厢房,曾经在墙壁里头藏过一些东西吧?” 这话一说出来,慕破军露出了然之色:“你发现了?” 沈佳言点点头:“我清理西厢房的时候发现了那些东西,就收了起来。今天家里大扫除,我进去那间屋子收拾,发现当初发现东西的地方,有被人撬开过,又重新封好的痕迹。” “这个家里,除了今天,一刻都没有离过人,没有谁能光天化日的就能闯进家里来。更何况那个地方被我重新封过,除了我,想来只有当初埋下东西的人才知道地方吧?” “屋里别的地方都没动过,来人只直奔那个地方而去的!线索这么明显,我要是还猜不到,那就是傻子了吧?是不是?” 说完看着慕破军。 慕破军被揭破了自己藏私房的秘密,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在这个年代,这属于还没成家就藏私财呢! 显见得慕破军对他这个家,他亲娘和二弟早就有所不满,有所保留了。 不然不会瞒着他们,偷偷藏起来这些东西。 不过到底是脸皮厚的人,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就装作无事一般,转换了话题:“那个,孩子他娘——” 沈佳言实力拒绝:“别,叫我沈姑娘就好!” 慕破军眼神一黯,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沈姑娘,别的话,我慕破军就不多说了!说来是我慕家,我慕破军对不住你!当初才成亲就离开家,将这一大家子和一堆麻烦都丢给了你!几个孩子也不懂事,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这都是我之过!” “还让你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年纪轻轻的就背上了寡妇的名声!别的话,我慕破军也不多说了,你对我们慕家,这三个孩子,还有我慕破军的恩德,我慕破军会记在心里!你有什么要求,或者什么需要,只要你开口,就是要我的命,只要你说一声,我慕破军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沈佳言听到这里,才开口:“此话当真?” 慕破军连连点头保证:“我慕破军别的不说,说话算话!只要我说出来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绝无反悔的!就凭你这两年,将这三个孩子照顾的妥当,我就感激你一辈子!不管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不能做到的,我也尽量——” 沈佳言等的就是慕破军这句话,当下慢吞吞的开口:“既然如此,那慕大人可还记得我们成亲那日,你对我说的话?” 慕破军本来才堪堪露出来的一点笑意,一下子凝结在了嘴角。 好半日,才艰涩的出声:“沈姑娘,你的意思是——” 沈佳言点头:“没错,我的意思是,当初我们成亲那日,就已经达成了协议!你让我在家好好照顾好三个孩子,若你能活着回来,若是我们俩对对方并无情意,就给我嫁妆,放我离开!” “我做到了我该做的那一部分!那么慕大人是不是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慕破军一脸苦笑。 一旁的慕天泽和慕玥也愣住了,没想到沈佳言会在此刻就提出来。 顿时急了:“娘,你,你不要我们了吗?” 沈佳言看向慕天泽和慕玥:“慕大人才是你们的亲人!我只不过是履行承诺罢了!如今慕大人归来,我平安将你们交到他的手中,也算是功德圆满!” “不过到底咱们相处也有好几年了,一时半会的我也难以寻找合适的房子,我也就厚颜还在这里住上几日。等过了年,我立刻就去寻找合适的房子,然后搬出去!” 沈佳言的语气很温和,态度却很坚决。 慕天泽和慕玥求救的看向了慕破军。 慕破军沉吟了一下才开口:“沈姑娘,你这决定是不是有点仓促了?咱们摊开了来说,就算我跟你合离,还给你一些嫁妆,你若是想嫁给好人家,却也不容易。更不用说,你那娘家虎视眈眈,若你真离开慕家,只怕他们更不会放过你了!你想过这一点没有?” “再者,我慕破军虽然名义上是娶过妻的人,如今想来你也知道,那不过是替人掩人耳目所为。你跟我本是原配夫妻,我慕破军虽然是个粗人,可也不是那在外头乱来的人,这些年身边也并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你若是不跟我合离,咱们是原配夫妻不说,就看在你之前为慕家,为我付出的份上,这辈子,我慕破军就一定好好对你!” “我的为人你也算了解了一些,总比你在外头随便找到那些不知分寸底细的外人好一些吧?我这些年还另外积攒了些东西,跟着我,虽然不能荣华富贵,可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沈佳言坚定的摇头:“你说的这些,我早就考虑过了!都说初嫁由父,再嫁由己,沈家人就算再找上门来,我也有法子对付他们!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要给我一张合离书就好了!” 慕破军看了沈佳言一眼,突然一笑:“沈姑娘是不是觉得如今靠上了县令大人,又跟县令大人有了生意来往,有县令大人护着,想来是不怕沈家的,是也不是?” 沈佳言从猜破慕破军的伪装开始,就猜到了这发生的一切,只怕都瞒不过慕破军。 更何况她跟县令合作,为县令办制糖作坊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他跟着这些去查一查,想来能查到更多。 所以被叫破这一切,沈佳言有心理准备,当下也不隐瞒的点头说是。 慕破军手指头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过了一会子才道:“沈姑娘只怕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之处,这东西真要献上去了,这县令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还娘说,哪里还有余力来保住沈姑娘你?我知道县令大人那边估计给了沈姑娘一些好东西,什么房子地契什么的,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县令大人若是都倒了,姑娘一个人捏着这些东西,又如何能保得住?” “慕某不才,别的本事没有,可帮着沈姑娘保住这些东西的能力还是有的!沈姑娘也不用着急拒绝,反正你说是年后,不若多考虑考虑,等到年后多打听打听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之前这些日子,沈姑娘请放心,我慕破军不是那强人所难的性子,非要吃那强扭的瓜。沈姑娘只管放心,咱们还跟之前一样相处如何?” 沈佳言正要说话,外头慕天润扯着嗓子喊吃饭了。 生怕沈佳言再拒绝,慕破军急忙拉起慕天泽和慕玥就出了房间:“先吃饭,先吃饭——” 几步就溜了出去。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妙红9246的3张月票!呼延哈哈的2张月票!876839286、书友854***271的1张月票! 7017k 第253章 做好人难,做坏人还不容易? 沈佳言看出来慕破军是拒绝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先拖一拖,看自己能不能改变主意。 若是一般女孩子,听了慕破军这番话,说不得还真得动摇了。 毕竟这个世道,若是再改嫁,毕竟不是头婚,再嫁之人,也只能选些鳏夫,一样是嫁过去给别人做后娘。 还得从头做起! 做生不如做熟,慕家这样,几个孩子已经养熟了,也都记得她的好,以后的日子再怎么也不会太难。 就算有慕家老娘和慕家老二这两个恶心人的因素,可当下境况,差不多不都是这个情况吗? 慕家这已经算好的了,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弟弟。 别的人家,那老大成亲后,既要当爹又要当妈,抚养下头的弟弟妹妹,给他们娶亲生子,奉献大半辈子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慕破军说的都是实话,实情。 可沈佳言不是那一般的女孩子,对她来说,慕破军死了,她没办法替他养着三个孩子,已经是极限了。 可慕破军既然没死,那这些孩子好不容易能丢开手,何必自己想不开,还上赶着帮人家养孩子? 是保姆还没当够吗? 再者,作为新时代的女性,让她就这样跟一个古代陌生男人生活一辈子,她做不到。 也许慕破军已经是个不错的好人了,是个好养父,是个好下属,甚至是个好儿子,可他却并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 当初他不相信原主,明知道自己一去可能不会再回来,或者说,也许他当初就知道自己会假死,用一句空口的承诺,就换取了让原主死心塌地帮着他照看三个孩子。 他给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准备了后路和钱财,却没有为原主打算一星半点。 他未必不知道原主是被娘家人卖给他家做媳妇,也未必不知道若真是自己出事,原主会遭受多大的压力, 可他还是任由这一切发生。 人么,肯定偏着自己的亲人,原主跟他一面之缘,虽然名义上成了夫妻,却连圆房都没赶上,他哪里会去怜惜一个外来的没有感情的女人? 这些也就罢了,没有感情,互相不信任,不过是迫于无奈下的选择,算上那个承诺,还能勉强说是互利互惠? 可他死而复生从边疆回来,既然回来要保护三个孩子,为什么还要改头换面,用一个人身份出场? 以他的手段,回来后先知道沈佳言和三个孩子之间的事情,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他还是不相信,或者有别的顾虑,要装作不认识的人,来试探考验沈佳言 就像先前村里人说的,还真以为自己是薛平贵,明知道王宝钏为他苦守寒窑十八年,却还要装作一个浪荡子去试探王宝钏是不是为她守节? 呸!你慕破军当自己是薛平贵,可她沈佳言却不是那缺心眼的王宝钏! 你有什么资格来试探? 如今说出这些话,大约也是知道沈佳言将三个孩子照顾的不错,而且自己也有本事,能跟县太爷搭上关系,又能挣钱的缘故。 这样的媳妇,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放手!毕竟第一是原配,知根知底,又对三个孩子好,还跟娘家彻底翻脸了,将来不担心贴补娘家。 最重要的是,能挣钱啊!这制糖的手艺,可是个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金鸡! 慕破军以石七的身份在慕家生活了两个月,自然也看出来了,这制糖最关键的技术只有沈佳言一个人知道。 若是真跟沈佳言合离,沈佳言将这制糖技术带走,他没有任何办法。 可若是不合离,这制糖之法,他还能再想想法子吧? 慕破军自然不舍得放人走! 话里话外,明示暗示就是县太爷不靠谱,而他能护住这生意的意思。 胆小一点的就被他唬弄住了 可沈佳言却是越听,越发坚定了要合离的心思。 慕破军这人,也有自己的心思,还大男子主义,真要听了他的话,不合离,以后只怕自己被啃得渣都不剩。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还不如当寡妇来得自在呢! 不过慕破军不想提,自己也不能太过分,毕竟对慕破军的底细,她还没摸清楚呢,还是小心为上。 暂且先虚以委蛇一番,然后得想个法子,让慕破军受不了自己,主动合离的好。 这做好人不容易,作妖作死做个坏女人,折腾人还不容易? 这么一想,沈佳言也就不纠结了,平静了一下心情,跟着走了出来。 天气冷了,饭就放在灶屋里吃。 人多了,摆了两张桌子,因为时间紧,大壮他们炖了两大盆五花肉乱炖。 里头放着白菜,粉条,干蘑菇,还有干豇豆条,放上自家菜园子里的青蒜苗,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 大家都又冷又饿了,将沈佳言也来了,也都不客气,盛满了饭,都埋头大吃起来。 慕天润吃的小嘴满是油光。 上好的五花肉,五层三花,先煸炒出油来,然后放了自家做的酱炒得喷香,此刻咬上一口,肥肉肥而不腻,一咬就是满嘴油。 瘦肉瘦而不柴,吸收了干蘑菇的鲜香,肉汁醇厚。 白菜粉条之类的,被肉的油香激发,又吸足了汤汁,这么冷的天,吃上这么一碗,浑身热气腾腾,再是舒服不过了。 大家都埋头苦吃,唯有慕天泽和慕玥心思重重,此刻别说是肉了,就是龙肉吃到嘴里都不香了。 一时看看慕破军,他无事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吃着饭,一点都不着急。 再看沈佳言,也一副专心干饭的架势。 顿时两人互看一眼,觉得心好累! 索性不管了,恶狠狠的各自夹了一块肉,一口咬下去,哎呀妈,太香了! 顿时将方才担心的事情给丢到了脑后,有这么好吃的肉吃,至于爹能不能留住娘,让他自己操心去吧! 晚饭吃完,时候已经不早了。 慕天润之前这个时候早就睡下了,洗漱的时候已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安排他睡下后,慕天泽和慕破军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上了炕。 将睡得跟小猪一样的慕天润挪到了一边,这才裹着被子,两人靠着墙,摆出了彻夜长谈的架势来。 先是慕破军给慕天润掖了一下被子,这才转身道:“阿泽,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问爹?” 慕天泽摇摇头,“爹,我都懂!你能说的就会说,不能说的,我也不会问!” 慕破军将慕天泽这般通情达理,先是高兴孩子大了,接下来确实有几分失落。 自己确实很多事情不能说,不过倒是能问问慕天泽他们这几年是如何过的。 毕竟调查的东西再清楚,也不如当事人的感受不是? 慕天泽也就缓缓道来,将当初得知慕破军死亡的消息后,慕家如何处理他的身后事,话有如何威胁他,又是如何将他们赶出家门,都说与了慕破军听。 到后来,到东光村后,他们兄妹三人跟沈佳言是如何过活,沈佳言对他们三人的态度的转变,以及他是如何算计沈佳言跟隔壁孙有才有私情都没有隐瞒。 当然,他话说的很有技巧,只说自己算计,想要沈佳言和孙有才有私情,然后他们兄妹好离开村里去边境寻慕破军的尸骨。 不过他没想到孙有才有了歹心,想暗算沈佳言,被沈佳言识破,反而将计就计的算计了孙有才,除去了这个隐患。 慕破军听到这里,眼神一暗,看了慕天泽一眼。 慕天泽被慕破军这一眼看得又羞又愧又怕,坐在炕上,忍不住都挺直了一下腰板,准备迎接慕破军的训斥。 没想到慕破军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慕天泽又继续往下说,说到被拍花子拍走,然后沈佳言知道消息,赶来救他们,也被一起带走。 慕破军听到这里,倒是详细问了好些问题,问得慕天泽都有些晕了,才让慕天泽继续往下说。 说到了他们带走了慕破军留下的那些财物,然后被骗被抢,狼狈逃离,无处可去的窘迫。 慕破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给你们留下的东西,你只给你娘留了一件?” 说到这里,慕天泽更惭愧了,点了点头,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慕破军有些明白,为何沈佳言提出要合离了。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他也不好责怪慕天泽,毕竟这事从他最开始安排就出了纰漏。 或者说,根子是从他而起,若是他当初对沈佳言多用上一两分心思,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感情这两年来,三个孩子都靠着沈佳言养活,还那般设计了她。 换做是他,只怕也做不到比沈佳言更好了。 难怪沈佳言要合离,这是心里有怨气呢!得让她发泄出来才好! 一时,慕破军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加上慕天泽说的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什么断了胳膊,什么卖山货,这个时候他已经赶回县城,也都了如指掌了。 慕天泽说完,看慕破军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道:“爹,我看娘是真的要跟你合离,你打算怎么办?” 慕破军看着慕天泽:“那你想看你爹跟你娘合离不?” 本以为慕天泽会说不的。 可没曾想,慕天泽仔细想了想道:“若是娘执意要跟你合离,那也没法子!总得顺着娘的心意不是?再说了,当初爹你不是答应娘了么?难不成你要反悔?” 慕破军被气笑了:“好你个臭小子,我看你们兄妹三个,如今倒像是她生的孩子,我倒是成了后爹了!” 慕天泽认真的反驳道:“爹,那是因为娘对我们好!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能在我们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后,还能原谅我们,养活我们!这恩情,比生恩还要大!” “我们兄妹若不是娘,只怕早就出事,熬不到爹你找回来的今天了!再说了,娘是一个弱女子,这世上已经没有都对她好的亲人了,我们不偏着她向着她,她该有多难啊!” 还有些话,慕天泽没有说出口。 慕破军也心知肚明,他收养慕天泽兄妹三个,是属下为上司分忧解难,表达忠心。 这其中少不了利益纠葛,他们的亲爹肯定没少给慕破军一些好处。 可沈佳言,真是最无辜的人,被牵扯到里头来,付出了那么多,到如今为止,没得到任何好处。 这样的感情,比起慕破军来,也许更纯粹些! 他们兄妹三个,偏一偏沈佳言,有何不可? 慕破军抬头看了看慕天泽,心中不是不惊讶的,这两年多的功夫,经历了这些事情,到底是成熟稳重了。 也有几分失落,当初兄妹三人最依赖最信任的可是自己,如今不过两年功夫,孩子们信任依赖心疼的却已经换了一个人。 不过他到底是男人,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不过是一闪而过。 脸上倒是笑了,拍了拍慕天泽的肩膀:“到底是长大了!也懂事了!爹很高兴!” 慕天泽得了慕破军的这一句话夸奖,忍不住那嘴角就翘了起来。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慕天泽忍不住问道:“爹,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是一直就不走了?还是过一段时间,又要离开?” 对于慕天泽来说,慕破军回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家里终于有了顶梁柱,他可以略微的放松些,喘口气了。 慕破军犹豫了一下:“暂且一年之内不会走,以后要看上面的安排!不过你放心,这次若我要离开,肯定提前就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你们再受这样的苦!” 慕天泽略微松了口气,一年,还好还好! 想了想又问:“那您活着回来的消息,真的要通知县城那边吗?到时候——” 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他对慕家老娘和慕家老二的态度,慕破军还能不清楚? 他心里也腻烦的很,改头换面回来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这么早就让家里知道他还活着,不然老娘带着老二一家又要缠上来吸血。 可今日被迫暴露了身份,就算自己在拖延,恐怕没多久,就会有风声传到县城去。 如今慕老二已经将当初他置办的家当败落得差不多了,在县城的日子过得江南你,听道他还活着,恐怕他的安宁日子也要到头了 想到这里,慕破军也有些头疼起来! ------题外话------ 被揪回老家过月半,也就是中元节,好热,蚊子好多,好痛苦,想回家~~~ 7017k 第254章 看这个架势就害怕 一夜无话。 早上起来,慕天润还惦记着赶集呢,吃早饭都不安稳,屁股就跟长了刺一般,坐都坐不安稳。 一会子就看看外头天色,一会子又催促慕天泽他们快点吃。 慕玥看着沈佳言,不太确定今天还能不能去镇上,一面又跟慕天泽使眼色,问他昨晚跟爹谈的如何? 慕天润只摇头,示意慕玥不要多问。 慕破军看着兄妹俩的眉眼官司,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想了想,主动开口:“昨儿个里正已经提醒了,说我回来,怎么也要请村里人吃顿饭,也是去去晦气的意思。今儿个不是要去镇上赶集么?正好将需要的东西一并买了,回来后请村里人帮忙,置办上几桌酒席,也免得有人说嘴。你看行不行?” 这是问沈佳言。 沈佳言知道在村里人眼里,她和慕破军是夫妻,夫妻一体,这请客的事情还真拖延不得。 只点点头:“你拿主意就好!这请客的规矩我不懂,你自己多费点心。” 是半点都不想沾惹的意思。 慕破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暗叹。 不过面上不显,仍旧用商量的口气道:“那是自然!这些事情又麻烦又琐碎,我来找人帮忙就是了。只是那日还得烦劳你出来,帮着招呼一下客人才是——” 沈佳言只要不用她操心,不用她出钱,万事都好商量,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慕破军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壮他们只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不过都是半大的小子,也不知道这里头的学问,加上想着要去赶集,心都飞到镇上去了,也无人多问。 吃了饭,略微收拾了一下,带着要送人的年礼,一家子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正好隔壁朱家也要去赶集,他们家不像慕家是一家子都出动了,也就朱家老大和白氏跟朱家老二一起出门。 正好迎头碰上,朱家老大和老二上前来跟慕破军打招呼。 几个男人脚程快一些,说说笑笑的就走到了前头。 慕破军不忘记将慕天润一把捞着仍旧放在了肩头,慕天泽和大壮他们在中间,就剩下慕玥跟在沈佳言身边,和白氏一起落在了后头。 白氏看到沈佳言,就有些不自在,那被小姑子绞坏的衣服料子还在自家放着呢。 昨儿个得知石七就是慕破军后,朱家人只最震惊的。 尤其是朱家小姑子,又羞又臊,晚饭都没出来吃,一双眼睛哭陈了烂桃一般。 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心疼闺女,自家闹了这样大一个乌龙,得亏外人不知道,不然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倒是有几分怪罪起老二媳妇和白氏了。 朱家几个儿子到了晚上才知道有这么一出,气得朱家老二当场就给了老二媳妇两巴掌,只骂她长舌多嘴,好心办坏事!差点坏了自家和妹子的名声,将她赶回屋去了。 转身又给朱家两老赔罪,说都是他的不是,没管好自家的媳妇,让她胡乱说话管事了!这小妹的婚事,哪里是她这个做嫂子的能插手的?又拍着胸脯保证,说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自家媳妇对小妹的婚事指手画脚了! 还说,回去会继续教训自己的婆娘之类的。 这哪里是在教训自家婆娘,这是拐着弯的说朱家两老糊涂偏心,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迁怒给下头的儿媳妇呢。 朱家两老那是老脸一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就是朱家老大也十分不高兴,说爹娘糊涂,太过心急了,才弄得自家如此尴尬。 也亏得人家慕家不知道,不然说出去,只怕沈寡妇都要跟他们家翻脸了 你平日里得了人家的好处,还相中了人家的男人,换谁也不痛快啊! 又将躲在屋里哭的朱家小妹给喊出来,训斥了她一番,说她作张作致不像个样子。再怎么着也不能将人家的衣料给剪了!这不仅是打白氏这个大嫂子的脸,也是打隔壁慕家的脸! 他们跟慕家的关系,可不能断送在朱家小妹的手里。 让家里人过了年,就快点给朱家小妹找个人家给嫁出去,别呆在娘家祸害人了。 朱家老太太还想维护两句,被朱家老大一句话就给唬住了。 朱家老大只问她,是不是要为了一个小妹,让全家都跟着倒霉她才开心? 难不成她还指望朱家小妹给她养老送终不成? 朱家老太太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朱家老大又最后拍板,让白氏今天出来赶集,把衣服料子给偷摸的补上,这钱自然是朱家小妹自己掏! 朱家小妹哪里敢说什么?连眼泪都不敢流,只点头不说话。 所以今儿个赶集,白氏才能跟着出门一趟,就是为了去镇上买衣服料子的。 这见到沈佳言能自在吗? 沈佳言也看出来白氏似乎有些别扭,只是不知道为何? 有心问两句,又怕是朱家的家事,想了想,还是不问的好。 沉闷的走到了村口,就听到后头有人喊她们,让等上一等。 回头一看,全氏,李狗蛋,还有李狗蛋他爹也正快步赶了上来。 都是要去赶集的。 李狗蛋的爹自然去追前头慕破军他们,李狗蛋也早就跟慕天泽他们混成了一团。 全氏背着背篓,笑眯眯的走近,先是恭喜了沈佳言,慕破军死而复生回来,她就不是寡妇了!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佳言不好解释她要跟慕破军合离,只能笑着谢过了全氏的恭喜。 顺便接了一下客,说就这两天请客,到时候请全氏一家子都过来热闹热闹 说到了这里,也邀请了白氏。 两人都爽快的答应了。 走了几步,将男人们和孩子们都走在前头老远,听不到她们说话,全氏才叹了一口气:“妹子,你这好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要这男人有良心,总不会亏待你的!” 别人都替沈佳言高兴,全氏虽然也高兴,可心里却总有一种隐忧,这男人在外头假死两三年不回来,回来还装作另外一个人,不管是什么理由,只一点,是没将女人放在心上。 本来这沈佳言死了男人,做寡妇日子也过得挺好的,忽然这死去的男人又回来了,还不知道以后是什么光景呢。 可这世上,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 对于天下的夫妻,只有劝和没有劝离的,她也只能希望慕破军有良心,看在沈佳言吃的那些苦,为他守着的份上,对她好一些了。 沈佳言一笑,知道全氏是一片好心。 可她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一辈子,自己的未来,寄托在所谓的男人的良心上的。 只是这话不能跟全氏说。 全氏见沈佳言看上去还算平静,略微放下心来,也不好再多说。 只换了个话题:“你给的那衣服料子,我昨儿个裁剪好了,再过两三天就得了。你那料子可真是好东西,又细密又绵软,剩下的那点子,我打算给我家狗蛋做个小褂子,天热了穿再好不过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氏此刻最听不得的就是衣服料子,忍不住脸色一僵。 偏全氏还问她:“你打算拿那料子做点啥?那可是好东西,你要是没特别的用处,将你那边剩下的料子匀给我行不行?我拿上次的一块水红的料子跟你换如何?虽然不如这料子好,可颜色鲜亮,足足有三尺呢。给你家小闺女做一件比甲是足够了的。” “你家小闺女过了年该预备相看人家了吧?好歹也要有一件好衣裳不是?你这个做娘的难不成不为她打算打算?” 白氏有苦难言,只得含混道:“还没想好,等过了年再说吧!” 勉强将话题给搪塞过去了。 全氏还想说点什么,被沈佳言拉了一把,也就住嘴了。 倒是问起沈佳言,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慕破军回来了,以后是打算继续住在村子里,还是要回县城去? 毕竟当初慕家老娘和慕家老二也是投奔慕破军,据说慕破军可是在县城里买了大院子的。 之前当慕破军死了,慕家老二霸占了那些产业,如今这慕破军可是回来了,慕家老二这些年吃下去的,还不得吐出来? 沈佳言哪里知道慕破军是怎么想的,因此只苦笑着看了全氏一眼。 什么都没说,在全氏看来,却是什么都说了。 怜悯的看了沈佳言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说什么了。 前头的男人,此刻也正说到了这个话题。 朱家老大先问的:“破军兄弟,你这回来了,打算在老家住多久?” 慕破军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可不是,在外人眼里,他死而复生也该回县城住去才是,人家这么问没毛病啊。 可他现在却不宜出现在县城。 想了想才道:“这次虽然死里逃生,可身子底子到底不如之前了,这次回来也没打算再出门了。之前对他们母子多有亏钱,现在回来了,自然想多陪陪他们。如今老大难得拜了个好夫子,我打算着过了年,在镇上买个小院子,一家子陪着他读书呢。” 这话的意思是,不会去县城了! 朱家老大他们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对慕破军的话半信半疑,嘴上却都说好,这个夸慕破军一片慈父之心,那个说正好,在镇上也不远,离村里近,以后大家还能多亲近亲近。 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慕破军也不想大家再继续问自己这些问题,索性就以这连日请客的由头,岔开了话题,问他们几个,这要办几桌酒席?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还要注意什么? 朱家老大他们顺势也就热火朝天的商量起来。 都是村里办这些事情办老了的人,大约心里一估算,就知道需要买些什么,买多少了。 几个人一合计,这路上就将需要买的各色东西都列了出来,要买多少,也都估算好了。 又有慕破军托请三人帮忙,姿态摆得低,还许诺办完后,谢每人二斤好酒。 三个人哪里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拍着胸脯就答应了。 反正自家需要置办的年货不多,也不耽误事,都商量好了,置办好自家年货后,就一起帮着将慕家请客的东西一起买了回去。 到了镇上,大家先各自分开办自己的事情,约好了一个时辰后,就在路口集合再购买慕家需要的东西,然后分头散开了。 慕家这边,要想给林夫子和老大夫送年礼去。 还有两份年礼需要送到马车行,让送到县城里,于柱子家一份,县令家一份。 林夫子这家,自然是慕天泽亲自送去,为表郑重,慕破军带着慕天润也一起跟着送去了。 剩下的两处,沈佳言带着慕玥还有大壮他们一起,先到马车行,付了车资将东西托付就行了。 老大夫这边,年底了,来看病拿药的人却没见少,毕竟大家都讲究一个吉利,断没有大过年的还来抓药看病的。 都想赶在年前把这事办了。 沈佳言将老大夫忙得寒冬腊月额头还冒汗,也就不好耽搁他的时间,找了药童,将年礼交给礼物他,叮嘱了两句,就走了。 出来见跟全氏他们汇合的时间还早,索性就带着慕玥先去看衣裳去。 如今不用守孝,自己也不是寡妇了,倒是不用天天不是穿得灰扑扑,就是黑黢黢的了。 两人挑了镇上最大的裁缝铺子,里头也是极热闹的。 手头有点钱的镇上人家,不都讲究有钱没钱,换将新衣好过年么? 再有今天赶大集,附近乡村的,家里略微富裕点的,也都来先扯点布回家,给家里人做新衣裳。 沈佳言和慕玥她们刚到的时候,一个年轻后生被几个婆娘给挤了出来不说,还一脸的恼怒之色,捂着屁股和胸前,气哼哼的走了。 大壮他们看这个架势就害怕,也不敢跟那些女眷们挤,生怕自己也被占了便宜,只说在外头等着就好。 没办法,只剩下沈佳言和慕玥挤了进去,就看那架子上摆放着不少的衣服料子。 大多是粗布,都是灰或者靛蓝居多,比较耐脏耐磨。 棉布也有不少,颜色就亮眼了许多,有红色,有黄色,有绿色,蓝色,褐色,每种颜色都有浅淡不同之分。 摆成一行,看着就跟彩虹一般,十分夺人眼球。 哪个小姑娘不爱美爱俏?别说慕玥看得目不转睛,就是沈佳言一时也看花了眼。 两人穿的衣服颜色虽然不起眼,可料子看的出来不错。 裁缝铺子的人对衣服料子最是熟悉不过,只一眼就分辨了出来,立刻就有人过来接待。 7017k 第255章 十二破间裙 一番介绍之下,沈佳言爽快的给慕玥挑了一匹粉红的料子,小姑娘们,自然要穿得粉粉嫩嫩的才可爱嘛! 自己也挑了杏红的做一套袄裙。 又要给外头的大壮他们五个半大的小子,也一人挑了一件袄子。 负责接待她们的那个婆子一看,这可是镇上难得有的爽快客户,听说她们一会子还要挑三套。 忙去寻了掌柜的来接待。 裁缝铺子掌柜一听,这可是大生意,乐颠颠的亲自来给沈佳言和慕玥量了尺寸,满口保证,腊月二十八就能将衣服做好,到时候来取就是了。 至于大壮他们的,都是成衣。 生意人多回察言观色,略微看了看,就知道这几个半大小子,估计是这家远方的亲戚,或者是雇的下人,自然这衣服料子之类的就次一等。 十分善解人意的建议略微买大了一些,这些半大的小子长得快,买刚合适的不划算,明年说不得就小了。 倒不如买大一些,长一点也不怕,下摆往里折进去缝好,等到明年觉得短了的时候,把缝进去的拿一截再放出来就好了。 好多家里不富裕的人家,难得给家里孩子做一件袄子,都是做大做长一些,一年放一点,可以穿好几年呢。 沈佳言一想,等到年后她跟慕破军合离后,这几个半大孩子都是卖在自己的名下,不出意外,都要被她带走。 她的钱挣来的也不容易,倒是不好先将他们几个的心养大,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因此从善如流的接受了掌柜的建议。 五件粗布大袄,看着虽然不起眼,可里头棉花絮得厚实,沉甸甸的,看着就暖和。 几个半大小子,接过这新衣裳,手都在发抖。 试穿了一下后,就连忙脱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叠好包好,生怕给弄脏了。 不论是大壮还是大嘴他们,这是他们记忆中第一次穿新衣服,都兴奋得不行。 你推推我,我拿指头戳戳你,笑成了一团。 掌柜的老板将沈佳言是不差钱的模样,忍不住眼珠子一转,将沈佳言和慕玥往里头请:“这位娘子,我们铺子里年前才进了一批时新的货,你们二位要不要进去看看?如今省城那边流行做十二破间裙,再精巧好看不过。” “县城那边也唯有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才有那么一两条呢,我们这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这一批料子,一看娘子你是识货的,才敢跟你介绍。换做别人,我们是断然不开这个口的——” 沈佳言果然十分感兴趣。 她曾经也是个汉服爱好者,对于破间裙还是有些了解的,一般是四破,或者八破,十二破的都很少,当然听说还有十六破和二十四破的间裙。 从穿越过来,她也见过普通女人和官宦夫人的穿着。 乡下的女人,都穿得灰扑扑的,毫无美感可言。 镇上的女人又略微颜色鲜艳一点,可都是十分简单的样式,并无花哨之处。 县城的女人就又讲究一些,不仅颜色艳丽多彩,就是衣服裙子的样式,也比镇上乡下的要好看。 上次见李氏,她穿的就是一条八破间裙,配色浓淡相宜,已经让沈佳言惊叹不已了。 没想到如今都能做十二破间裙了! 她手头也不差钱,也该做两套好看的衣裳犒劳一下自己了。 示意大壮他们也不要在这铺子里呆着占地方,让他们自去玩去,一会子在说好的地方汇合就好了。 大壮他们几个早就浑身不自在了,听了沈佳言发话,满迫不及待的退了出去。 沈佳言和慕玥跟着掌柜的进了里间,果然四色料子都是搭配好了的,用色大胆明艳,视觉冲击力极强。 这要是做成裙子穿在身上,只怕立刻就成了整条街最靓的仔了。 沈佳言第一眼就心动了。 当场拍板,做一条。 扭头看到慕玥也是一脸渴望的看着那料子,露出钦羡之色来。 想了想,年后就要分开,好歹也共处了快一年,就用这条裙子做临别礼物,也算是相识一场。 干脆的又给慕玥定了一条。 掌柜的眉开眼笑,她这破间裙的料子进回来,也不是没有给镇上那些富户人家的女眷推荐过。 只可惜她们要么觉得颜色太过艳丽轻浮,要么就觉得价格太过昂贵,要么觉得自己压不住这裙子的颜色。 这料子从进回来,还没一个人买,眼看就要砸在手里了。 幸亏今日倒是有了个识货的客人,着实让掌柜的激动。 一高兴,手工费都主动减免了三成。 慕玥又是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在一旁都听到了,这料子,还有着手工费,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怎么能花娘的钱呢?她咬着唇,决定等回家去后,找爹要钱去!反正不能让娘吃亏! 至于爹,让他找亲爹要钱去就好了! 做好了决定的慕玥,顿时神色轻松起来。 见沈佳言还在跟掌柜的说话,她闲着无事,拨弄着门帘子,就看到刚分开不久的白氏,匆匆忙忙的也进了这家铺子。 从怀里掏出一块有些眼熟的布料条子,拿到裁缝铺子的人面前,问铺子里可有这样的料子? 裁缝铺子的那婆子接过布条子看了一眼,忍不住可惜道:“这料子可是棉布的,不便宜,怎么剪成这个样子了?这可真是太糟践东西了——” 白氏陪着笑:“可不是,若以劳烦嫂子帮忙找找看,可有这样同色同料子的布料?我扯上几尺。” 那婆子摇摇头,见那布条子还给了白氏:“这料子只怕在县城才有,咱们这镇上可没这样的,你要不去别家问问去?” 白氏一脸苦笑,若是别家有,她也不用找到这里来了。 这一会子,她已经将镇上所有的裁缝铺子,绣庄都跑遍了,也没有同颜色同样材质的料子。 这是最后一家,也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听说还没有,白氏眼前一黑,忍不住道:“这位嫂子,麻烦你再帮帮忙,找一找看,我这要急用!要是实在找不到,你行行好,能不能帮忙明儿个去县城给我带回来?这价钱好商量,我可以多给,多给五个,不,多给十个大钱的!” 那婆子也急了,有生意谁不想做,这不是没有吗?而且这都要过年了,谁还为了这几尺布跑一趟县城啊? 若是等过了年,去进货的时候,给她顺带几尺倒是也使得,这专程去一趟,就给十个大钱?寒碜谁呢? “你这乡下婆娘还没道理,我都说了没有!你若是真急用,那就自己去县城买去,保证有!可你这出十个大钱,就要我们专门为你跑一趟,也没这样的道理啊?” 旁边的客人也跟着道:“说的也是,这家没有别家去看看!真要有,人家做生意的还能不赚你的钱?实在着急,早干嘛去了?这都年根底下了,你还让人专门给你跑一趟?就算能跑一趟,你也多出点钱才好说话啊?”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白氏也知道自己这是急昏头说错话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又给那婆子赔不是,当然话里话外,还想求那婆子帮忙。 那婆子没缠的没法子了,只得来寻掌柜的出马。 掌柜的正好跟沈佳言说完,听说有人胡搅蛮缠,忙告了罪走出来。 沈佳言跟在后头,才走到门口要出去,就被慕玥拉住了,小声的道:“娘,是隔壁白婶子,她手里拿着的那衣服料子,应该是娘托付她给爹做衣裳的料子——” 沈佳言一听,回想起白氏路上的吞吞吐吐不自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然不知道白氏那么老道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衣服料子上出问题。 可以他们两家的关系,和她跟白氏两人的交情,真料子出了事,坦白跟自己说一声,推迟几日,等年后托人带回来同样的料子补上也就是了。 自己还能真为这个跟她为难不成? 可白氏不仅一声不吭,还瞒着,这里头就有些意思了。 ------题外话------ 今天先一更,明天回家了就能正常更新了~~ 7017k 第256章 一路走一路买 因此沈佳言只将慕玥拉住,站在帘子后头,听白氏跟那掌柜的说了无数好话,求她能不能帮帮忙。 掌柜的自然婉言拒绝了。 白氏无法,只得失望的离开了。 等白氏走出了裁缝铺子,走得远了,沈佳言和慕玥才从里头屋里出来。 慕破军就带着慕天泽和慕天润寻来了。 沈佳言之前答应过给全家都做衣裳,自然不会食言。 给慕天泽挑了天青色的料子,让给做一件直掇,到底是读书人了,也是半大少年郎,不能再穿以前的衣裳了。 至于慕天润,恰好店里还有大半匹枣红的料子,给他做一套红彤彤的棉袄棉裤好了。 这么一点的孩子,穿得跟红包一样,看着又喜庆又精神。 慕破军也等着沈佳言给他挑衣裳料子呢,结果在一旁等了半天,也没轮到自己。 还是慕玥看不下去了,给慕破军挑了一匹青灰色的料子,让也给做出棉袄来,才算含混了过去。 不说大壮他们的五套棉袄,就这五个人的衣服料子,就要好几两银子,更不用说还有手工费。 沈佳言下了定金,约好了腊月二十八那日来取。 出来的时候,一行人是被裁缝铺的掌柜亲自送出了大门,还往慕玥手里塞了一个精巧的荷包:“不值什么钱,小姑娘拿着玩吧——” 出得裁缝铺子,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笑容,除了慕破军。 当然没有人在乎他。 说说笑笑的就往先前跟隔壁朱家老大和老二他们约好的位置走去。 还没走到,远远的就看到李狗蛋他爹,还有朱家老大和老二站在路口呢。 招着手,很快对方就看到了他们,朝着这边走过来。 朱家老大他们没买什么东西,背篓里子浅浅的装了个底。 李家买的东西略多一些,李狗蛋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舍不得吃,见了慕天泽他们,忙献宝一样的拿出来。 红彤彤的山楂上裹着一层麦芽糖浆,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小孩子都是隔锅的饭香,别人的东西好吃。 慕天泽和慕玥还罢了,慕天润看着那口水就顺着嘴角淌下来了。 李狗蛋倒是不小气,平日里他蹭慕家的吃食多,今天好不容易磨了他爹好半日,才磨来这么一串糖葫芦,两文钱,上头十个山楂。 心里早就分好了,九个半大的孩子,一人一颗山楂,剩下一颗,忍痛给慕天润好了,他年纪最小。 因此看慕天润馋得流口水,十分大方的就将糖葫芦给挨个分了。 虽然分的时候,肉疼得直抽抽,也还是忍痛都分出去了。 最后自己留下一颗,还有一根竹签子,都舍不得先吃,先将竹签子上的糖渣都舔干净了,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山楂给含在口里。 一口咬下去,呲牙裂嘴的跳了起来,太酸了!酸得眉毛都快从脸上飞出去了。 这模样,看得一旁的大人都笑了。 饶是酸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李狗蛋也舍不得将嘴里的山楂吐出来。 全氏简直没眼睛看自己这倒霉儿子,只拉着沈佳言往一边走,到一旁说话去。 那边几个男人在这集市上绕了两圈,哪里有什么卖,多少价位,心中都有了数,看天色也不早了,拉着慕破军就要去采购。 沈佳言索性从荷包里掏出一把大钱,塞给了慕天泽。 让他带着弟弟妹妹,还有李狗蛋和大壮他们就在这附近逛逛,要是饿了买些吃得,只不许乱跑。 慕天泽被赋予了重任,接过了钱,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佳言这才跟全氏一起,跟在男人们后头顺着街道往里头走。 街道两边挤满了小摊子,多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乡民,将自家的特产或者最近打到的野味山货摆出来卖,换点钱好买点肉,买点好米好面过年。 有自家做的薰好的野味,什么野兔子,野鸡最是常见。 还有勤快的婆娘自己在家做的粗布,这种粗布看着不好看,比起一般做衣服穿的粗布来也略微粗糙,可做成床单,夏天铺在床上,最是透气舒服不沾身不过了。 沈佳言看着不错,一问价格也便宜,将那婆娘自己做的粗布全给买了。 全氏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太多嘴,虽然觉得沈佳言掏钱买这粗布有些太抛洒了,可又不花她家的钱,她也知道沈佳言手头阔绰,也就不说什么了。 后来又看到沈佳言,这一路走一路买。 什么自家做的豆豉酱;什么烟熏的野兔子,野鸡;还有几样她都没认出来的什么草根叶子之类的,说是药材,这也就罢了。 再看到沈佳言居然要买本地的一种叫扳灌的食材后,终于没忍住。 这扳灌是用豆腐,还有肥肉沫,加上盐和匀,然后搅拌均匀后,用手使劲摔打成,再捏成团,然后用网兜装上悬挂晾干。 晾晒好的扳灌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深红色,保存得好,可以吃上大半年也不变质。 做这个的老手,做出来的扳灌又好看,闻着也香,蒸出来油润弹牙。 若是将蒸好的扳灌切块后,再用油略微煎一下,那是入口焦香,腊香味无穷。 好多吃不起腊肉的人家,就做扳灌出来,蒸出来也是一道腊菜,也算是过年了。 尤其是这个扳灌做出来,存放时间长,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来吃,是极好的下饭菜。 这东西喜欢吃的人会觉得滋味长,下饭。 不喜欢的人,就会觉得味道有些奇怪。 全氏见沈佳言要买好几个,忙拦住了:“沈妹子,这东西你先买一两个回去尝尝,若是好吃,咱们村里也有人做呢!若是不习惯,也不浪费不是?” 沈佳言默默地点了点头,只挑了两个。 全氏算是看出来了,这沈佳言之前到底是县城出生的,没见过的乡下东西太多了,手头又宽裕,看到什么都想买。 拦都拦不住,索性一把拖起沈佳言,不给她停下来问价的机会了。 前头几个男人倒是目的明确,直奔路口屠宰摊子而去。 那摊子上还吊着半扇的猪肉没动刀,听说是要买回家去办酒席,慕破军开口就要那没动的半扇猪肉。 屠户喜笑颜看,本来七八个大钱到十个大钱不等的肉价,直接都做八个大钱给了慕破军,最后还抹了个零头。 这半扇猪就花了一两多银子不说,最后还送了一个猪头,和一副猪下水做添头。 ------题外话------ 还有一章,努力在写了~~ 7017k 第257章 心虚 这猪肉买好了,酒席的置办就算是大局已定了。 一般人家,酒席上能有一道肉菜,再配上豆腐和几样小菜,就已经很体面不过了。 所以朱家老大的意思,是去再买上几板豆腐就差不多了。 这豆腐买回家去,放在水里泡着,可以煎来吃。 若是怕坏掉,放在外头院子里冻上一宿,配上猪肉,炖上一锅猪肉冻豆腐,那也是极有滋味的。 旁边的李狗蛋他爹也说,如今快过年了,家里都有些干货,村里人再帮忙凑一凑,几桌酒席还是能凑出来的。 这是为慕家打算,怕他们开销太大的意思。 可慕破军却知道,若真是太过简省了,恐怕村里人吃了酒席,背地里还要言三语四的说几句他抠门小气之类的话。 更何况以后还有需要村里人帮忙说话的时候,既然请人吃酒席,那就得办得漂亮才是。 因此只含笑说,多年不曾回老家,自己婆娘孩子又多亏村里人照顾,若是太过简朴了,他心里也过意不去,怎么也要请乡亲们吃顿好的才行。 执意又去买了五六条十来斤的大青鱼,四板豆腐,各色调味酱料之类的也买了一堆。 另外还打了一坛子十来斤的好酒。 这可把几个男人馋坏了! 冬天漫长又冷,谁不想喝上两杯? 只可惜家里婆娘管的紧,也唯有逢年过节,才能在村口打二两黄汤解解馋。 他们还没喝过这镇上酒坊里的酒呢,闻着那味道,都觉得有些醉了。 对于慕家的这酒席,心中都有着满满的期待。 有这坛酒勾着,三四个大男人背后的背篓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也不觉得累,还觉得精力十足。 剩下那些零碎的东西,还是大壮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给背上了。 买完东西都快下半晌了,慕破军看看天色,自然主动开口请大家吃饭。 李狗蛋他爹和朱家老大老二忙摆手,他们是看着慕破军置办的这些东西,谁心里没本帐? 就这么半扇猪,五六条大青鱼,还有豆腐,调料,还有这一坛子好酒,就花了有三两多银子呢。 这些东西可都是给全村人吃的。 他们哪里还好意思再让慕破军开销? 都只说既然天色不早了,这么多东西,早点背回家去,让村里人帮忙今天晚上收拾出来,明儿个就能用上了。 何必浪费钱? 执意不肯。 还是沈佳言,在路边馒头铺子里,买了一屉刚出锅的馒头,个个都有男人的拳头那么大。 一人塞了两个,让先垫吧一下,也免得没了力气走回家。 一圈发下来,沈佳言才故作不经意的问:“咿?怎么没看到白嫂子?她别是走丢了吧?” 朱家老大捏着馒头的手一紧,忙道:“弟妹管她做甚?这婆娘估计是难得赶一次大集,看花眼忘记时间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做事还如此不靠谱!咱们先回去,她那么大一个人,还担心她走丢了不成?估计等下半晌集散得差不多了,她就知道该回家去了——” 朱家老二也忙附和:“可不是,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让咱们这么多人等着吧?反正这离镇上也不远,我大嫂也是常来镇上的,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咱们还是先回去,这么老些东西,背着也不放心不是?” 沈佳言本就是试探一句,见朱家老大和老二这架势,就知道恐怕白氏去买布的事情,朱家人都知道。 而且朱家老大和老二还在给白氏打掩护。 她顿时心里有了主意,面上不露声色,笑着又说了两句,才顺手推舟,不再说要去找白氏,而是跟着大家一起回家。 全氏是个聪明人,回想起来的路上,白氏那心不在焉的模样,估摸着朱家有事。 也就一路上绝口不提朱家和白氏的事情,而是和沈佳言说起明日办酒席的事情来。 乡下办酒席,大多是村里人和隔壁邻居来帮忙。 全氏是经常给人帮忙的,知道哪一家的婆娘手脚麻利勤快,洗碗又快又好又干净;哪一家的婆娘蒸饭不错;谁家的婆娘切菜是一把好手。 她心中全有数,只挑往日冷眼看中的得用的几个婆娘,一一说与了沈佳言听,让她请这些人帮忙就足够了。 至于炒菜的大厨,村尾的一个黄姓的婆子,倒是一手好灶上的手艺,红白案都来得。 她娘家那边爹是厨子,她打小跟着他爹打下手,虽然没得她爹的真传,也学了五六分手艺在身上。 去镇上当厨子不够格,可在乡下给人家酒席掌勺,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做饭做菜的这些人定下来了,可外头还要有知客先生。 一般是请村里人缘好,还能办事,能将一场酒席圆圆满满地周全下来的人物来做。 知客先生的位置很重要,相当于一个统筹,这酒席来多少客人,怎么安排,什么时辰开席,安排谁端盘子,谁收拾桌子,来的客人如何安排妥当,都要靠知客先生安排。 主家都是丢手给知客先生不管,只打下手或者招待客人的。 李狗蛋的爹和朱家老大,在村里常给人做知客先生。 要知道这知客先生,还有来给主家帮忙的人,都不是白帮忙的。 小气一点的,给点酒席之后的剩菜什么的。 大方的,会在宴请完客人之后,专门挑一个日子出来,做一桌子好菜招待这些帮忙的人,最后还会送一点鸡蛋啊之类的给人带回家去。 以慕家这样的大手笔,他家办酒席,做知客先生一来以后是个说资。 二来最后这慕家酬谢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因此两人都有些心动。 若是之前,朱家老大肯定就自己开口,毛遂自荐了。 可这不是有些心虚么?略微犹豫了一下,李狗蛋他爹就抢在了前头开口,也没说要来当知客先生,只说自己跟全氏都会来帮忙,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说一声就好。 慕破军看了朱家老大一眼,他能混到如今这个地步,自然也不是傻子。 以往朱家住得近,比起李狗蛋他家来,得的好处更多一些。 以他对朱家人的了解,这帮着酒席张罗的事情,应该更积极才对,看朱家老大,到似乎有什么顾忌心虚气短似的,心中也就留了神。 7017k 第258章 大展身手 又听李狗蛋的爹先开了口,顺势也就托请他明日里来帮忙,这一摊子的事情就全委托给他了。 李狗蛋的爹自然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不提。 朱家老大和老二互相看了一眼,都颇有些后悔。 不过面上还稳得住,也笑着说明日都会来帮忙的,让慕破军别客气。 一路说说笑笑的,倒是不觉得累。 回到村子里,将东西都给帮忙卸在了慕家的院子里。 大家就都告辞回家去了。 沈佳言留他们吃饭,他们也都不肯,只说先将自家买的东西拿回家去,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一会子就带人来帮忙。 等到出了慕家的大门,朱家老大和老二离得近,几步就回了家。 一进院子门,朱家老二的脸就沉了下来。 刚好朱家小妹从屋里出来,迎头碰上,怯生生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大哥,二哥,你们回来啦,怎么没看到大嫂——” 话还没说完,朱家老二就冷哼了一声:“托你的福,大嫂现在只怕还在镇上呢!” 说完,甩手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朱家小妹眼睛含着一泡泪,要哭不哭的看着朱家老大:“大哥,二哥这是哪里受了气,朝着我排揎——” 朱家老大看着朱家小妹这模样脑瓜子就疼,摆摆手:“有那哭的闲工夫,没看到我跟你二哥才回来?也不知道问问我跟你二哥吃了饭没有?要是有中午吃剩下的,去热一热,给我跟你二哥端来总会吧?你也一把年纪,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再说了,你二哥说你两句,怎么就使不得了?就成排揎你了?他也是说实话,你也好意思问你大嫂?若不是你的缘故,你大嫂用得着这么冷的天去镇上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找那被你剪坏的料子?” 朱家小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又是委屈,又是难过。 里头朱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老爷子皱着眉头敲了敲烟袋锅:“老婆子,你去外头去,把闺女叫回来!快过年了,成天哭天抹泪的,咱们做爹娘的也就罢了,那哥哥嫂子看了不闹心?” 朱家老太太忍不住就道:“老大和老二这是心疼他们的媳妇呢!不然好端端的回来,就给咱闺女甩什么脸子?不过就是一点衣服料子,到底要僭多少过?” 朱家老爷子瞪老太太一眼:“你有本事这话当着老大的面说去?” 老太太缩了缩脖子,到底没说话了。 沉着脸出去,将朱家小妹给叫进了屋,又让老三媳妇出来,去灶屋里给朱家老大和老二热饭菜去。 朱家老大看自家老娘进屋去安慰小妹去了。 跺跺脚,叹口气,进了正屋。 朱家老爷子见了自己老大这脸色,就知道他有话说,示意他坐下。 朱家老大一屁股坐下,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爹,过来年,赶快寻个人家,将小妹给嫁出去吧!” 朱家老爷子沉下脸来:“怎么?留她在家里,碍着你们谁的眼了?还是你媳妇在你耳边说什么了?” 朱家老大苦笑着抹了一把脸:“爹,你这话说得就伤人心了!孩子他娘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你们能不知道?别的不说,就说今儿个,到现在她还在镇上,为了给小妹擦屁股收拾乱摊子忙活,连口热水都没得喝呢!她还没委屈上,小妹倒是委屈上了?” “再说了,小妹这脾性,留在家里您就不怕?隔壁那慕家日子越过越红火,小妹要是万一哪天出门,又气不顺,说错话了,那咱们家几辈子的脸可就丢干净了?以后还怎么跟隔壁慕家相处?” “今儿个慕家那边要办酒席,按照我们两家往日的关系,不用我自己上门去,只怕人家都要来请我帮忙,去当知客先生。可出了这一档子事情,虽然人家慕家不知情,我心里却是发虚!就怕有一天被慕家知道了,那咱们一家子可没脸见人了。” “因此我倒是先退了,却让李大根那小子给捡了漏,白便宜他了!这也就罢了,为了自家妹子,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可回家来一看,小妹还是这样拎不清——” “儿子再疼妹子,可她终究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总不能为了她,自家这一家老小都不要了吧?爹,您说呢?” 朱家老爷子没说话,只埋头吧嗒吧嗒的抽了好几口烟。 烟遮住了他的神色,好一会子,才开口:“既然这么着,这个年就别让她出门了!等过了年,让你媳妇也好,还是托人也好,给她寻一个远一点的婆家嫁了也好。” 朱家老大这才放下心来,他心里清楚,别看自家爹娘疼小妹,可最疼的还是他们这几个儿子,涉及到根本利益的时候,肯定会偏着他们的。 朱家这边的事情,别人自然都不知道。 白氏天都擦黑了,才回家,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又累又饿的回家,热茶没有一口,热饭没有一碗,小姑子就问那料子买到了没? 听说没有,自己还没说啥呢,她倒是先哭了,好像自己对不起她一般。 白氏只觉得心里腻得慌,若是往日她还要说两句场面话,哄几句小姑子。 可今日实在没了力气,一句话都懒的说,连饭也不吃了,直接进了屋,躺在了床上。 外头闹腾了一会,不知道老爷子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安静了。 又过了半日,朱家老大才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二合面条进来:“娃他娘,饿坏了吧?起来吃饭了!我让三丫给你下了一碗面条,下头还卧了一个荷包蛋,快趁热吃——” 白氏翻身而起,鼻尖通红,说话也瓮声瓮气的:“你让三丫给我做面条,没人说闲话?” 朱家老大将碗筷递到白氏手里:“谁敢说闲话?你且放心,有你男人在,看谁敢说你?” 白氏啐了自家男人一口,埋头吃面。 朱家老大坐在她旁边,这才慢慢的道:“今儿个你受委屈了!爹娘和我心里都有数!今儿个我也跟爹说了,等过了年,就寻个人家,将小妹远远的嫁出去也就是了。” 白氏听了这话,吃面条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这朱家老大,好半日才说:“爹娘舍得?” 朱家老大哼了一声:“总不能为了一个小妹,家里人都跟着受累吧?爹娘到底还是要靠着咱们这些儿子养老呢!就算娘糊涂,爹也不会糊涂的!爹已经同意了,过了年将人嫁出去就好了!” 顿了顿才道:“只是还是要你再受一次委屈,那衣裳料子既然买不到,你去跟慕家弟妹说说,要么宽限到年后去,要么,咱们家赔点钱给慕家?说不得慕家那边大方,看在往日咱们两家的来往上,都不要咱们赔钱呢!只是又得让你去低声下气赔不是了——” 白氏心中冷笑,说来说去,这事还是要落在自己头上。 不过能得了准话,将小姑子嫁出去也算是好消息了。 大不了舍了她这张脸,去给沈佳言赔不是就是了。 心里虽然同意了,却不肯轻易答应,免得朱家人不当回事。 拗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一早才勉强松了口。 朱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大早几乎凝滞的气氛又活动起来。 朱家老大和老二昨天都说了要到慕家帮忙,吃了早饭,和白氏一起,就赶到慕家。 本以为他们离得近来得算早了,一进慕家的院子,里头已经满得热火朝天了。 黄婆子昨儿个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已经到慕家看了所采购的各色菜蔬,心里就有了数。 跟沈佳言和慕破军合计了一会,菜单子就定了下来。 昨晚大壮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将几条大青鱼已经收拾了出来,那半扇猪肉也都分切好了,排骨和大骨头都给剔了下来。 五花肉和瘦肉之类的都切好备用了。 全氏昨儿个就知道了今天需要的菜蔬,早上天还没亮,就满村里寻摸,将需要的菜蔬都买齐了。 都是从自家菜地里扒拉出来的,新鲜脆嫩的大白菜,水灵灵的萝卜,碧绿清香的芹菜,还有嫩生生的小白菜,青翠的蒜苗,还带着泥土和未化完的冰雪渣,就被放进筐子里,抬进了慕家的院子。 碗筷桌椅都是找人借的,碗筷盘子放在竹筐里,抬进慕家后,就有专门洗碗的婆娘接过去。 热水早就烧好了,拿草木灰搅拌了,将碗筷丢进去刷新一遍,再拿热水一过,就干净了。 桌椅也都有李大根找相熟的人家借了,帮着抬到了慕家的院子里摆放好。 从凌晨三四点起,大壮和大嘴他们就起来烧热水,要烧够一天客人喝的茶水,还要预备灶下需要用的。 沈佳言一来爱干净,二来舍得柴火,洗菜洗碗,都让大家兑了热水来洗,不然这么冷的天,用凉水洗菜洗碗,只怕手都要冻坏。 虽然乡下婆娘在家洗菜也少有用热水的,都是冷水洗菜淘米,手冻得跟胡萝卜一样,好些还生了冻疮,都习以为常了。 乍然让她们用热水,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这么冷的天,谁能抵挡住手放在温水里的感觉呢?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小风泥炉子,上头一直热着一锅黑糖姜汤,谁都可以去舀一碗来喝。 一碗热辣辣甜丝丝的黑糖姜汤下肚,来帮忙的人身上都暖和了起来。 人人脸上带着笑,干起活来都更有劲头了。 因着慕家有五个半大的小子,别的干不了,打下手,端盘子上菜却是正好。 而且他们还不像村里其他帮忙的男人,有时候还爱拿个乔,只要一喊就到。 不说李大根觉得今天安排事情格外顺利,就是那些帮忙的女人们,也都轻松了些。 只要叫一声,他们有空的就能来搭把手。 黄婆子天刚亮就来了,那些肉和鱼之类的,都依照她的吩咐,切好了。 难得有这些肉和鱼让黄婆子大展身手,她正在灶边忙活呢。 今天的主菜,是五花肉炖萝卜片,虽然看着粗糙,可实惠啊!大块的五花肉,炒成透明的瓢儿状,然后下自家做的豆酱继续炒香,再放入切好的蒜白和萝卜片翻炒片刻后,撒上盐巴,还有酱油,最后加水煮上。 最后出锅之前,撒上切碎的青蒜苗和香菜末,香得不得了。 本地的萝卜经过霜打雪盖,最是清甜不过,和五花肉一起炖,吸收了肉香,又不失萝卜的清甜。 青鱼被切开,鱼头和自家做的酸菜,还有冻豆腐炖成一锅,放上自家晒干的辣椒一起,干辣椒不多,略带一点辣味,压制了鱼头的腥,酸菜微微酸,咬在嘴里脆爽解腻。 冻豆腐吸收了鱼头的鲜美,里头全是饱满的汁水,咬一口,舌头烫出泡来还舍不得吐掉。 剩下的鱼身用来制作鱼糕,鱼脊背和肚皮上的肉被轻巧的割下来,合着切得细细的肥肉粒,一起剁成蓉,加入鸡蛋清和面粉,剁好的姜泥和葱白蓉,搅和上劲,上蒸笼蒸,九分熟的时候,打开蒸笼,将打匀的鸡蛋黄在上面涂抹一层。 然后再蒸上一会,将蒸好的鱼糕取出来,涂抹上的蛋黄已经凝固成金黄色的表皮。 这个时候,再用早就准备好的,过年写春联剩下的一点红纸泡在酒里面,现在泡出颜色来了,拿一根大蒜,沾取这红色的酒水,洒在鱼糕金黄色的表皮上,斑斑点点的十分好看。 最后将还热的鱼糕切成一条一条,放在一旁,等略微冷了,就可以切成一片一片的,下头放粉丝和木耳做成的配菜,再将这鱼糕一片一片的成环状铺在这配菜上,浇上勾好芡的浇头。 清淡营养,老少咸宜。 而那切鱼糕的边角料,趁着热吃,那是小孩子的最爱。 本地也只有过年或者家里富裕办酒席的时候,才会打鱼糕。 也只有主家的孩子,才能分到一点这种刚出锅的鱼糕。 因此,这鱼糕的香味一出来,几个孩子就忍不住围在了灶台附近。 就是沈佳言闻着这香味,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等到切鱼糕的时候,黄婆子也就顺手将边角的鱼糕切了几小条出来,切成了块,然后装在盘子里递给了慕玥。 慕玥兴奋得小脸通红,这一盘子里切了约十来块。 她看了看,先拿筷子夹了最大的一块,奉与了沈佳言。 沈佳言也毫不客气的,接过这块鱼糕,咬一口,又弹牙又香软鲜美,偶尔能咬到一点姜粒,那一点点的辛辣,也别有滋味。 两口就没了,沈佳言还有些意犹未尽。 7017k 第259章 糟老头子不要脸 几个孩子也是几口就吃完了,也都挺懂事的,没吵着再要。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主家真去要,那掌厨的也不好不给,可若是给多了,到时候席面上都不够用了,岂不是笑话了? 所以,即使再调皮的孩子,这个时候也知道,是不能胡搅蛮缠的。 黄婆子是个厉害的,剔了鱼肉的鱼身子,只剩下鱼皮和鱼骨头,她也能变出花样来。 鱼皮和鱼骨头斩成块,裹着碎米面粉下过炸,然后再用本地人做的柞辣椒面糊一拌,一盘一盘的分装好,上蒸笼一蒸,端出来那个咸香酸辣,红油亮色,着实开胃。 有这样荤菜,再配上几样小菜,四荤四素,已经是乡下极难得的席面了。 米饭是高粱和大米还有玉米碴一起做的干捞饭,当然不如大米饭精细,可这干捞饭管饱,也已经很实在了。 今日难得是一个好天气,太阳一树高的时候,村里的人陆续就上门贺喜来了。 慕天泽因为是读书人,就被安排在门口小屋门口,架起了一张长条桌,旁边笼着一个火盆取暖。 今日专管记账登记来人和送的礼。 村里人来往走礼,不过是几枚鸡蛋,或者半瓢黄豆居多。 家境稍微宽裕一点的,会送半块尺头,或者直接随礼金。 而且大家都知道规矩,家里随得礼少的,一般家里就当家男人来吃席;关系亲近一点的,随礼金多一些的,就会全家都来。 不然这随便哪一家都是十好几口人,就拿两枚鸡蛋,全家都跑来吃,金山银山也得给吃空了不可。 当然也有那脸皮厚的,自家精穷,揣着一把菜干就来了不说,还带上婆娘孩子的。 这来者都是客,而且大好的日子,也不能将人赶出去不是? 主人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还好村里人一来还指望明年跟着沈佳言的制糖作坊干活挣钱,又知道慕破军也不是那软性子的,被征兵出去,这么些年好端端的活着,还能挣下家业的人,能是简单的? 巴结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在这大好的日子里,给人添堵? 因此来随的礼都中规中矩,没有太贵重的,也没有那种恶心人的。 因着难得的好太阳,快到中午的时候,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酒席就摆在院子里,一次开四桌。 黄婆子一声吆喝,李大根就预备开席了,大壮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人一个木托盘,端着热气腾腾刚出锅的菜就开始上菜了。 每个桌上,都是小半盆的五花肉炖萝卜,鱼头炖酸菜豆腐,一大碗鱼糕,一碗用柞辣椒面糊蒸出来的瓦块鱼。 这四样荤菜上桌,所有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竖起拇指夸赞慕家这酒席办得有牌面,大气。 尤其是男人的桌上,还有一小坛子好酒,虽然不多,可一人倒上一碗是足够的。 男人们一个个端着酒碗,哧溜喝上一口,再来一筷子五花肉,或者一筷子鱼头,那个美哟!眼睛都眯了起来。 女人们来得不多,带着孩子,坐在另外的一张桌上,一个个筷子如同下雨一般,快准狠的每一筷子都夹住一块肉或者一块鱼,还要抽空给自家孩子夹上鱼糕和豆腐。 一时都只听到筷子碰到碗盘和吞咽的声音。 女人和孩子这一桌不喝酒吃得快,不论荤素,菜都被吃光,连汤都被倒着拌饭吃了。 男人那桌要喝酒,此刻正酒意正酣的时候,互相拉着高谈阔论不停。 庄户人家也没甚好说的,除了夸奖慕家有牌面,舍得大方外,就是说明年的收成了。 慕破军作为主人家,自然在主桌,陪着里正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喝酒说话。 他虽然敬陪末座,可桌上在座的谁也不敢小看他,话里话外都将他抬得高高的。 即使慕破军没喝多少酒,听了这么些好话,也忍不住有些晕陶陶的。 直到其中一个长辈,突然就提起了制糖作坊的事情,开口就是说他的几个儿子,从小和慕破军一起长大的,关系最好,人又老实肯干。 如今慕破军出息了,这怎么也不能看着他那些往日的兄弟还吃苦受穷吧? 好不好的也要给他们一碗饭吃,拉扯一把是不是? 再说了大家关系这么好,用着也才放心啊?不比从外头请来买来的人强? 又都是一个村里的,真出了什么事情,也还有村里出面护着啊? 他们要求也不多,只想着明年制糖作坊开的时候,那什么帮着收购甜菜根,还有推磨,熬糖这样的活计,就交给他们来嘛!保管办得妥妥的。 慕破军本来只有三分醉意的,听了这话,后背一阵冷汗如浆,那点子酒意一下子就醒了。 再看那说话的那人,顿时气笑了。 说话这人确实有几个儿子,也确实是跟慕破军一起长大的,可打小他们就互相看不顺眼,没少打架。 慕家只有两兄弟,慕家老二还是窝里横外头怂的,所以慕破军没少吃亏。 虽然如今年纪大了,这些小时候的事情也不好计较了,可这么睁眼说瞎话,是拿他当傻子吗? 小时候欺负我了,长大了,还要我帮你家发财? 天下有这样的好事? 更不用说,这制糖作坊可是沈佳言的本钱,她都没发话,自己有什么资格往里头安排人? 而且沈佳言还一门心思要跟自己合离呢,他再蠢也不会这个时候再为了外人来惹恼沈佳言吧? 心中有些不高兴,不过到底今天当着那么些人,人家又是来道贺的,也不好翻脸。 只含糊说这事他可不好做主,那可是孩子他娘自己的本钱,自己的嫁妆产业,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掺和媳妇的嫁妆呢? 本是给那人面子才说得婉转,没想到那人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倒是忘了形,一拍桌子:“不是我这做叔叔的说你,大石头啊,你是家里的男人,这慕家的事情自然就是你做主!是你媳妇的嫁妆又怎么了?她嫁到你慕家来,就生是你慕家的人,死是你慕家的鬼。人都是你的,这嫁妆自然也是你的!” “这女人啊,不能太惯着!不然就要上天了!之前你那媳妇就很有些不妥当,一个女人家家的,抛头露面的,还跟县令大人搭上了关系!说出去也不怕人说闲话?不过之前都以为你出了事,她一个女人支撑这么一个家,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你都回来了!这家里的事情自然是你说了算!哪里容得她一个女人说三道四做主的?若是她不同意,你就大耳瓜子扇她!这女人不听话,多半是打少了!多打几次,就老实了!” “而且你那媳妇,这不是才将娘家人给得罪了么?如今连娘家都没得回,没娘家撑腰的婆娘,最不值钱,打死了都没人找你麻烦——” 里正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这站在人家的地盘上,吃着人家的东西,哪里来的脸骂人家? 尤其最后这话,就太过分了,什么叫打死了都没人找麻烦?这快过年了,又是给人贺喜,你开口闭口唆使人家打死自己的婆娘,你是何居心? 不说里正,就是桌上其他人,也都听呆住了。 有两个心眼活泛反应快的,想拦着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偏偏年纪大了,又喝了酒,那手脚就没那么俐落,没拦住。 听到这里,就知道坏菜了! 果然,慕破军还没发话呢,一旁守着给这桌子人倒酒的慕天泽脸色早在这人开始说话的时候,脸色就阴沉了下来,给慕玥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慕天润给叫来。 慕天润本来窝在灶屋里,跟沈佳言两个,正在偷吃呢。 黄婆子估算了一下今天来的客人,还有不少富余的菜,又见慕天润可爱,那菜出锅的时候,忍不住大勺子颠两下,就会颠下两块肉,或者几块豆腐鱼糕来。 几桌席面下来,就积攒了一碗,塞给慕天润,让他躲在灶屋里偷偷的吃呢。 沈佳言也一直在灶屋里,主要是跟黄婆子取经,想把这几道菜学会呢。 慕天润也不吃独食,抱着碗,先给沈佳言喂一口,自己才吃一口。 黄婆子看了都忍不住满眼的羡慕和佩服,不知道的,谁能看得出来这是后娘和继子?就是亲儿子,有了好吃的都不一定能想着自己的娘呢! 这若不是沈佳言这个后娘对几个继子女真心好,也不至于连一点吃的,最小的这个孩子都想着她。 看着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亲热的模样,黄婆子忍不住又将那备用的鱼糕挑出几块来放在他们的碗里,让她们放心的吃。 正说笑得热闹,慕玥几步跑进来,抓起慕天润就出去了。 沈佳言觉得奇怪,放下碗筷也跟了出来。 还没走出灶屋,就听到了外头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再大放厥词。 忍不住冷笑出声。 跟在后头的黄婆子也听到了这番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探头一看,果然,是村中万家的老头,一看就是喝了二两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胡乱说话了。 慕天润虽然年纪小,可兄妹三个里,他最护着沈佳言。 开始还有没太听明白,毕竟在他心里,娘是娘,爹是爹,爹的媳妇跟娘有什么关系?只觉得这老头喝得脸红脖子粗,拍桌子打板凳,口沫横飞的样子真难看。 可听慕玥在耳边一嘀咕,原来这老头骂的就是娘,居然要爹把娘打死! 顿时急眼了,原来这老头不仅长得丑,心还这么坏! 左瞅瞅右瞅瞅的,就看到旁边井边洗碗的盆里,搭着一块抹布,油腻腻的还没搓洗呢。 也顾不得埋汰了,几步上去,一把抓起那块抹布,湿哒哒的拖着跑到那万老头的旁边,小胳膊一甩,那抹布吧嗒就甩在了万老头的脸上。 那抹布油腻不说,还是湿哒哒的滴着水,糊了万老头一脸,因为他张着嘴巴,那水就溅了不少他嘴里不说,还顺着那抹布滴滴答答的落在了他的衣襟上,沿着脖子流淌到了脖颈里。 这么冷的天,那脏水冰凉刺骨,万老头一个激灵,当场跳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一边将脸上的抹布往下扒拉,一边呸呸呸的将嘴里的脏水吐出来,勃然大怒:“是谁?是哪个小兔崽子阴爷爷我?” 慕天润见万老头还这样凶狠,也不惧怕,拍着胸脯站出来:“糟老头子不要脸!吃我家的饭菜,喝我家的酒,还要我爹揍我娘!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只配喝我家的洗碗水,略略略——” 万老头被当着这么多人落了面子,气得七窍生烟,也顾不得许多了,顺手抄起身边往日不离身扶手的拐棍,就要朝着慕天润挥去:“你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小兔崽子!没家教的王八羔子!居然对长辈这样无礼!你爹娘不教你,今天你万爷爷就好好教教你——” 旁边的人一看,这要是打着了慕家的小儿子还得了? 当下一拥而上,要将人给拦着。 却见慕破军沉着脸,一步上前,一把就将那拐棍给夺了过来,两手握住,在膝盖上一折,咔嚓一声,那小孩儿手臂粗细的拐棍应声而断。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万老爷子你在我慕家的地盘,要拿这么粗的拐棍打我慕破军的儿子,莫非是以为我慕破军好相与?还是当初没人撑腰的慕大石头不成?” 里正几人见慕破军的脸色都变了,忙围着劝:“破军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老背晦了!又喝了一点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今天可是你家的好日子,又要过年了,何必伤了和气不是?” 一面又呵斥万老头喝多了,也不看地方和日子就撒野!几辈子的老脸今日都丢干净了! 一面又让人快把万老头给送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李大根恨得直跌脚,安排了几个大汉,一拥而上,将还犹自口里骂骂咧咧的万老头给拖走了。 见他嘴里还叽叽咕咕的,有那捉挟的,将慕天润先前糊在他脸上的那抹布一抓,顺手就塞在了万老头的嘴里,顿时大家耳根子都清净了。 ------题外话------ 湖北的天气,真是热到人崩溃! 这个夏天,命是空调给的!不是有个梗,问这辈子你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我家空调肯定最有发言权,这个夏天,它为我拼过命! 大家注意要防暑呀!听天气预报,我们这里高温要到这个月月底,人都要热傻了! 谢谢大家这一段时间的打赏,月票,还有推荐票和评论! 爱你们,比心~~ 7017k 第260章 孝出强大 闹成这样了,这酒席就算在场的人心再大也吃不下去了。 可桌上的菜还剩下一半,真这么就下了酒席又有些舍不得,索性就叫上饭,都闷头吃饭。 慕破军将慕天润揪到一边去训斥了,嘴上虽然说他调皮捣蛋,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可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满出来了。 慕天润还顶嘴:“那臭老头就是坏!他说我娘的坏话!大哥说了,我们要保护娘亲!不许人打娘亲,说也不行!” 慕天泽在一旁捂着嘴咳嗽:“咳咳——” 慕破军哪里有不明白的,瞪了慕天泽一眼:“你是怎么教导弟弟的?知道的人才晓得你们是孝顺,不容有人说你们爹娘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仗势欺人,没有家教呢!你说说你,平日里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就算那别人不对,你们可以跟人讲道理嘛?哪里就用得着拿洗碗布糊人家脸了?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岂不是影响你们的名声?” 慕天泽倒是没顶嘴,老老实实的道:“都是儿子们的错!只是生为人子,被人这样无端指责自己的父母,还挑唆您跟娘之间的关系,做子女的,是如论如何也忍不了的!就算是有人要借着这个坏了儿子们的名声,儿子们也绝不后悔!” 一旁的慕天润自己挨训还罢了,见慕天泽也挨训就不乐意了,肥嘟嘟的小身子挡在了慕天泽面前:“哥哥没错!阿润也没错!那个坏老头说人坏话,爹爹为什么不训他去?还要训哥哥和阿润?爹爹也坏——” 说着呜呜咽咽的就抓着慕天泽往灶屋里跑:“我们去找娘去!娘讲道理,才不会随便乱训我们——” 被坏人的慕破军哭笑不得,脸上还要装作凶恶之色来:“都是你们娘惯得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了!被教训了居然还敢顶嘴?今天我还非要教训教训你们不可——” 说着脱下鞋子,做出要抽人的架势来。 旁边的李大根忙扑上前拉住了慕破军,嘴里劝解:“破军哥,今天这日子,可不兴打孩子。再说了,这孩子说的也没错啊!他这么点年纪,就知道孝顺爹娘,你听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一旁的人也都跟着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都说小孩子有口无心,有什么就说什么了,童言无忌,哪里有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的? 也有的说那老万头自己不尊重,也就是慕破军脾气好,不然换做别家,大喜事上闹这么一出,不把他牙打掉! …… 里正充满扒拉了几口饭,放下碗筷也跟着劝起来。 话里话外就是知道慕家几个孩子都是好的,都是极孝顺的好孩子,若是有人说半个不好,那就是说话那个人的问题。 又说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一起作证! 谁要是敢在外头说慕家几个孩子不好,他们都不依的。 好说歹说的,才将慕破军给劝得把鞋子穿上了。 其实大家谁看不出不来,慕破军压根没有教训自家孩子的意思?要是真有,他们这些人能拦得住? 从这里头也能看得出来,慕破军可不是说两句好话,或者挑拨两句,就昏了头的人。 人家精着呢,这么能赚钱的媳妇不哄着,便宜你个外人去? 虽然出了这么一场闹剧,酒是不能喝了,可饭菜还是吃得肚子溜圆。 一个个也就十分满足了。 按理说这酒席要办中午晚上两顿,可经过老万头这么一闹腾,谁也没了心思。 就怕晚上这酒席上,又出什么幺蛾子。 这可是快过年了,真要出了什么事,大家这个年都过不安生。 因此里正先发话了,说年根底下了,家里都有事,一顿酒就够了。年后日子还长着呢,哪天得了空,炒上几个好菜,大家再聚在一起好好喝一顿就是了。 让大家都收拾收拾,回家去忙活自家的年去。 慕破军还客套了几句,要留他们继续吃了晚饭再回家去。 可谁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慕家了,都纷纷告辞而去,拦都拦不住。 当然,慕破军也没认真拦着,沈佳言更是窝在灶屋里不冒头。 等到客人都散了,就剩下帮忙的李大根,掌厨的黄婆子和其他帮忙的人了。 本是准备了中午和晚上两顿酒席的菜,这么一看,还剩下一半。 沈佳言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先让上了一桌,帮忙的人,到现在可都还没吃饭。 等到大家酒足饭饱了,收拾完了残羹剩菜,碗筷都刷洗完,桌椅板凳也都收拾好,一并给各家送还回去。 送还这些东西,不能空手,沈佳言早就准备好了,借用人家东西的,不论多少,一家都是四个鸡蛋。 借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给慕家的人,看了这回礼,自然没话说,谁不夸慕家做事讲究。 忙完这些,帮忙的才要告辞回家去。 沈佳言忙给每个帮忙的都装了一碗肉菜,让他们拿回家去,也是自家一点心意。 这可都是没动过的干净菜,比起在别人家帮忙,最后分一点残羹剩菜可强多了。 帮忙的人嘴上客气,心里都美滋滋的。 黄婆子除了一碗菜,还格外给了两百个大钱的工钱。 黄婆子心里高兴,这主家大方,她也就没动手脚。 俗话说的好,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她们这些做厨子的,只要想动手脚,就没有不成功的。 那主人家厚道些的,她们动的手脚就少些,主人家越是刻薄小气的,他们动的手脚就越大。 同样的一桌酒席,他们用心了,那菜肉用得少,摆上席面还好看。 若是得罪他们了,不仅让你多买些菜肉,做出来的席面还不好看,让你吃亏了,你都还不知道。 黄婆子得的那碗菜,是半盆子的五花肉炖萝卜,她心满意足,自然就不会再坑沈佳言。 除了预备晚上酒席的菜以外,那肉和鱼,还有鱼糕都有余下的,放在碗橱里,干干净净的,过年直接略微加热一下,就能直接上桌子了,能省不少的事情。 黄婆子还怕沈佳言糟蹋了这些东西,又指点了几句,这些菜如何收拾,晚上都放在外头,用罩子罩好,冻上一夜,然后放在院子里的空水缸里,拿东西盖住,就能吃到正月十五都不会坏。 沈佳言也就不虚留大家,只说过了年请大家吃饭,算是酬劳了。 大家也都爽快的答应,告辞回家去了。 这累了大半天的,一来他们也要回家歇歇去,二来,家里的孩子老人都等着呢。 按照老规矩,他们帮忙的,不管主人家大方不大方,回家都会带点荤腥回去,让家里的孩子老人跟着打打牙祭。 一家子从早上就盼到现在呢。 各个脸上都带着笑容的走了,这院子里才算安静下来。 空气中还漂着淡淡的酒和肉菜的味道,不算好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估计吹上一夜,明早这院子里才会没味道。 也亏得今天天气好,在外头吃,不然若是在屋里,只怕那味道几天都消散不了。 大家都累得不行,沈佳言索性让大家都回屋躺着去。 反正中午剩下的饭菜那么多,晚上随便热一点吃也就是了。 慕破军陪着客人喝了几杯,吹了风动了气,此刻倒是酒意上涌,让慕天泽扶着回屋,脱了鞋往炕上一歪,很快就鼾声如雷了。 大壮他们几个也累得不轻,都听话的回屋躺着去了。 慕天泽倒是没事,也没累着他,索性抱着今日的礼单,带上慕玥和慕天润,往沈佳言住的正屋而去。 先将礼单给沈佳言看了,除了里正家是随了二十文钱,朱家和李狗蛋家随了十文钱的礼金外,其他的都是鸡蛋,黄豆之类的东西。 慕玥看了这礼单,都不用合计,就知道自家这次酒席是纯贴钱赚吆喝了,偏还遇到万老头那个老混蛋,连吆喝都没赚够。 忍不住撇了撇嘴:“娘,这次您可亏大了。” 沈佳言只扫了一眼那礼单就丢到一边,“这贺喜的酒席是为你们爹办的,这些钱自然是他出!要亏也是他亏,关我什么事?” 然后吩咐慕天泽:“等你爹酒醒了,就将这礼单,还有那些礼都给他看。还有,我让你记得这次酒席的账你都记好了没?” 慕天泽早就猜到沈佳言会问这个,也一并带着呢。 听到她说,就将帐目拿来出给沈佳言看。 上面清清楚楚的列明了各项开支,买肉买鱼买各色菜蔬花费多少,其中有多少是慕破军出的,有多少是沈佳言出的,都列得清清楚楚。 最下头还有个合计的数字,是这次酒席一共开销了也有五六两银子。 酒水就占了大头,还有那些调料也不便宜。 尤其是还买了十来斤油,相当于一般人家一年吃的量了。 如今庄户人家大多是自家种油菜籽,收获后榨油自家吃,就这也舍不得吃,会把上好的清油卖出去,那些底层的带着些杂质的油留给自家吃。 这种带着杂质的油,一下锅就冒泡泡,而且这菜油一般都是生油,有一种特殊的油腥味,一定要烧热,或者用这油炸过东西后,才能再炒菜。 沈佳言不太吃得惯这种油,加上不差钱,倒是经常买些肥猪肉或者猪板油回家,熬出雪白的猪油来,猪油渣还能炒菜,又香又滑。 这次买回来的十来斤的菜籽清油,黄婆子都拿来烧开,炸过鱼块,那种油特有的腥气消除了,加上黄婆子用得仔细,剩下了大约还有六七斤呢。 这炸过的熟菜籽油没有了那股怪味,炒菜又有一种油香味道了。 因此沈佳言指着这油一项道:“这还剩下大半,足够过年吃用了,这钱就不算在你爹头上了。” 慕天泽嘴角含笑:“既然都是为爹贺喜办酒席,爹想来也是乐意出钱的!不然传出去,说这贺喜的酒席,还要娘贴补,爹的颜面往哪里放去?更何况咱们也贴补了不少东西,爹就是知道了,也是不肯占咱们这个便宜的。” 嗬!这可真是绝世大孝子,孝出强大啊! 沈佳言也懒得管他们父子之间的那点子官司。 想了想,趁着这时候没外人,索性提前把话说清楚:“有些话我提前跟你们说清楚,过了年后,不论如何,我都要跟你爹合离的!顺利的话,过了正月就去,不顺利的,估计也拖不了多久。我们好歹也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几年,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总归要分别了,我还是希望你们好的!” “有些话,我说出来,也许不好听,不过是尽我的心罢了!先前让你爹找你们那亲爹要的银子,我只留下一百两,算是这几年养你们的花销。其余的钱,过了年,赶在我跟你爹合离之前,先去镇上给你们买一座院子,再置办一些田地,都挂在你们兄妹三人名下。” “这些东西就是你们兄妹三人安身立命的东西了,不管是谁,不论是谁要,你们都别给!你们记住一句话,不管是谁找你们要东西要钱,都是骗你们的!连大人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你们几个小孩子又能有什么本事和能力?他们没钱了,还能去挣!你们没了钱,怎么办?所以就算是你们亲爹,你们这个养父找你们,都不要动这些东西,记住了吗?” 慕天泽和慕玥连忙点头,疏不间亲,他们知道沈佳言这话是贴心贴肺的为他们好,不然谁也不会说出这番得罪慕破军和他们亲爹的话来。 只是这背后的意思,却也很明白了。 沈佳言这番话,已经是站在外人的角度了,她已经要彻底跟他们撇清关系了。 慕天泽到底内敛些,虽然心中难受,可忍住了没有说话。 慕玥心里明白,也不敢强求沈佳言留下来,只不舍得拉着沈佳言的袖子不放,眼巴巴的看着她。 很想说,你跟爹合离我们不拦着你,可你能不能带我们走? 她心里也明白,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她们兄妹姐弟三个人,说来跟沈佳言无任何关系,怎么能死皮赖脸的一直缠着她呢? 之前给沈佳言带了那么多的麻烦,让她受了那么些苦,那么些气,都没办法弥补。 如今好容易,她想过自己的日子,她们怎么能再拖累她呢? 只是真的舍不得啊! 回想这些年,也只有这大半年,她虽然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却活得痛快,不憋屈! 若是他们跟着慕破军,不说回到县城去,那慕家老娘和慕家老二肯定会找上来的。 以爹的为人,只怕他们又要跟慕家老娘他们一起生活,那日子,以前不觉得,现在想起来,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这么想着,慕玥脸色黯淡了下来。 慕天润还不太懂,只是看这气氛不太对,警惕的靠着沈佳言,抓着她的胳膊:“你们说什么?娘要走吗?娘要走也要带阿润走!阿润只要娘!”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妙红9246同学的3张月票;花何语、书友20170216162715189、蝶々衣、战魂青荷、西风、同学的2张月票;wws34、蜗牛abby、无名可取su、书友20190603141632346、书友20181009162128308、黑羽蝴蝶、略有所闻人、傲娇小猫、馨儿同学的1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nanasalichen同学的冰阔落! 感谢亲爱的书友晟玉儿、书友20181211130006047同学的打赏! 现在全国的气温是这样分布的:你在东北穿袄,她在南方露腰,我在中间被烤焦! 早上出门吃早饭,碰到好多老爷爷奶奶,都在感叹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么热过! 回想起童年,天还没黑,就让爸爸妈妈在地上泼上水降温,再将竹床搬出来,然后我们就爬到竹床上,爸爸妈妈拿着蒲扇在一旁给我们扇风赶蚊子,顺便和隔壁的邻居聊天。 我们听着大人说话,慢慢睡去…… 感觉一觉醒来,就轮到我们做爸爸妈妈了,时光啊,你慢些吧~~ 7017k 第261章 真相 沈佳言头疼的揉揉额角,倒是忘了他了。 这小子,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只怕真等到她搬走的那一天,慕天润这小子估计会哭倒长城。 因此忙哄道:“没有,我没说现在走呢,我是跟你哥哥和姐姐说正事呢!阿润要不要帮我去抓一把花生来,咱们烤花生吃?” 想将小家伙给支开。 谁知道慕天润瞪着一双乌油油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沈佳言:“娘没说现在走,是以后要走吗?” 沈佳言神色复杂的轻拍了一下慕天润的小屁股,并不想骗他,犹豫了一下才道:“现在不走!以后什么时候走还没定呢!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罢了,到时候你们若是想我了,也能去看我不是?” 慕天泽和慕玥听了这话,神色一喜。 他们还以为沈佳言跟慕破军合离后,就会远远的离开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呢! 没想到沈佳言还愿意跟他们见面,能同意让他们去看望她。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两人都惊呼出口:“真的吗?” 沈佳言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跟你们爹合离,又不是翻脸做仇人了?更何况虽然你们之前几个是挺不省心的,可这大半年来,你们的改变我也都看在了眼里。知错就该,那就是好孩子!我一个大人,你们都改好了,我还能跟你们计较不成?” “好歹也是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些年,也是我们的缘法,以后做不成亲人,就当个远方亲戚偶尔来往一次,也算是全了我们这场缘法!” 沈佳言这话说得不客气,可慕天泽和慕玥却是心生欢喜,连连点头:“只要娘你不嫌弃我们,就算你跟爹合离了,我们还拿你当娘亲孝顺!以后就算你再嫁人,有了孩子,我们也拿您生的孩子当我们的亲弟弟妹妹看待——” 只是有几分酒意睡着,被自己渴醒了,出来找水喝,刚好走到外头墙根底下的慕破军,听到这一句,脸都青了。 这可真是他的好儿子好闺女! 要孝死他了!他这当爹的还在想法子,怎么能不跟媳妇合离呢。 他们几个倒好,都已经想到媳妇合离后再嫁生子了! 还要拿那孩子当亲弟弟妹妹看待! 这是要气死他,然后好跟着沈佳言一起改嫁的节奏? 忍不住就在外头咳嗽了一声。 慕天泽三兄妹对看了一眼,慕天润推开了窗户,看着站在寒风中,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冻得脸发青的慕破军,天真无邪的道:“爹,你不是喝醉了?怎么不在屋里睡,跑到外头来吹风?是不是还没醒酒啊?” 一面还扭头冲着慕天泽道:“大哥,快把爹扶进屋里去,爹喝醉了在外头吹风呢——” 慕天泽憋住笑,冲慕玥使了个眼色,大步走出去,将慕破军硬生生的给搀扶到屋里去了。 让他继续躺下睡觉。 慕破军哪里睡得着,气哼哼的道:“有你们这三个大孝子,我就是死了都要爬起来!这点子酒算得了什么?先给我倒碗茶去,我口干得很——” 慕天泽出去,没一会子进来,提了一个粗陶的茶壶进来,给慕破军倒了碗茶。 慕破军渴得厉害,接过去,一气就喝干了,觉得不解渴,直接将茶壶拎起来,拿壶嘴对着自己的嘴,一口气干掉了半壶茶,这才觉得没那么口干舌燥了。 将茶壶砰的往桌上一放,沉声道:“你们几兄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继续让她做你们的娘不好吗?你们不是挺喜欢她的吗?而且她的人品这两年也是经过考验的,着实不坏!有这样的人照顾你们,我也能放心!如今我还能留在这里照看你们,若是突然有事,或者一年后,我又要离开,你们三兄妹怎么办?总得有个可靠的人照看你们吧?” “不然等我跟她合离了,又去哪里找人来照顾你们?再替你们找个后娘,可不一定有她这么细心,有她心思清正了!” “你如今读书了,到时候住在学堂里倒是不妨事!可你有没有想过阿玥和阿润?一个是女孩子,家里必定要有同性长辈教导才行!一个年纪还小,没有一个可靠心思正的人照看,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承认我不想跟她合离,也有我的一点私心!我年纪也不小了,说来也就娶过这么一个媳妇!人好心思正,上能孝顺公婆,下能教养子女。就算她一个人在家,也能撑起门户来!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是脑袋提在腰上过日子,说不得哪一天就眼一闭,腿一蹬去了。唯有你娘这样的女人,才能替我们守得住家,照顾了一家老小!” “我这身份也不算辱没她把?我也是头婚,而且好不好的,我现在身上还挂着五品的武官职位呢,她跟着我,也能得封诰命!将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我真有个万一,只要你亲爹没坏事,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有了!” “这不比在这乡下或者县城,找个鳏夫,又给人做后娘强?我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年纪大的男人才会心疼人不是?我也没那些花花肠子,不会在外头找女人——” 本来慕天泽听着慕破军这些话,露出沉思之色来,可听到这里,忍不住就打断了慕破军的话:“那街上的牛寡妇是怎么回事?” 慕破军一愣,老脸一红,忙解释道:“那个,那个都是误会,误会——” 看慕天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咬牙闭眼道;“这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决不能再传。那牛寡妇说来也是你亲爹的手下——” 既然都说了,慕破军也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一点。 原来这牛寡妇和她那个所谓前头死了的男人,都是慕天泽亲爹的手下,当初一起被派到这镇上来,后来她男人死了,牛寡妇执意留在此地,上头也就答应了。 因着要传递消息,来往的人多了,就传出来一些不好的名声。 他这次回来,因为还要办一些其他的事情,又有顾虑,不好直接上门来说自己还活着,所以就暂时住在了牛寡妇家。 虽然牛寡妇跟别的人有些瓜葛,可他跟牛寡妇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到最后,几乎要指天发誓了。 慕天泽见慕破军这着急的模样,突然道:“我那亲爹为何这么偏远的小镇都要派人驻守在这里?这镇上能有什么可以让我那亲爹图谋的地方?有什么特产?矿产?”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后,蓦然看向慕破军:“可是山货?山货生意?” 慕破军脸如土色。 当场给了自己一耳光,这人果然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容易出事。 而且这臭小子也太聪明了吧,人说智多近妖,这小子只怕就有点这个意思。 不过是他几句话,虽然醉了,也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可这小子,愣是从这几句话里,居然就能分析出这些东西来! 一时,慕破军不敢说话了,可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慕天泽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继续分析道:“那这就说得通了,山货生意是我那亲爹名下的产业,或者说挂在他名下的生意。可是他不放心,或者有别的缘故,所以派了牛寡妇和她男人两个人来到镇上监督看管着。” “而你这次回来,也不是像外头传说的,你是救了那山货生意掌柜的命,所以得他重用。而是你们根本就是一条线上的人!那么,所谓的你跟山货生意掌柜那边翻脸成仇,被追杀的事情,压根就是你们做的局是不是?” 分析到这里,慕天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愤怒的看着慕破军:“你为什么做这个局?因为你找不到借口来接近我们!可你又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你才设下这个局,为此不惜弄伤自己,好借着这个由头接近我们,是也不是?” 慕破军眼神躲闪,恨不得时光流转,若是早知道他本是想劝着慕天泽帮他将沈佳言留下来的一番话,倒是勾起了慕天泽的怀疑,推测出这么多真相来,他就算是渴死,也不出去了。 看慕天泽非要个说法,执拗的模样,没法子,值得硬着头皮道:“这,这事确实是我跟那边商量好做的局,不过这事也不单单是为了接近你们!而是刚好我石七的身份不好继续再呆在山货铺子里了,所以就——” “这也是想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接近你们,能更好的照顾你们,并不是有别的意思——” 慕破军艰涩的解释着。 慕天泽垂下眼睑,颇有几分受伤的模样:“爹,今天得知的消息太多了,我脑子有些混乱,你且容我想想。” 说完,就有几分慌乱的退了出去。 慕破军看着慕天泽的背影,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他如何不知道,知道这些真相,对慕天泽他们兄妹的打击和伤害?所以才一直隐瞒着。 可哪里想到慕天泽这般聪慧,自己将这些真相给半猜半问了出来? 只怕这孩子现在心里正难受呢。 可他也无能为力,毕竟安排这一切的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是他的主子,他能说什么呢? 只是难得他们一起过个团圆年,若是让慕天泽心里难受,他也过意不去。 想了想,他决定去找沈佳言,让她劝一劝。 这次回来,他发现了,几个孩子对沈佳言几乎是言听计从,而且还十分为她着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是亲母子呢。 想来沈佳言也不想看到慕天泽钻牛角尖吧? 这么想着,他又喝了一碗茶,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拔脚出门往正屋里走。 正屋里,慕玥和沈佳言才将慕天润哄着出来,迎头碰上慕破军这是要进沈佳言屋子的架势。 慕玥的脚步一顿,警惕的道:“爹,你要干啥?你不是被大哥搀回去睡觉了吗?酒醒了?” 慕破军脸皮一阵抽抽,这是防他呢?咋滴,怕自己对沈佳言动手不成? 当下挥挥手:“我找你娘有正事说呢,小孩子家家的,操心那么多干嘛?带着阿润一边玩去。” 慕玥撇撇嘴,看慕破军确实一脸严肃,看着也不像是没醒酒的模样,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拖着慕天润回了她住的屋子,不过她使了个小心计,没关门。 一进去,就拿食指竖在嘴上,示意慕天润不要做声,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门边,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沈佳言见慕破军进了她的屋子,先是一愣,不过看慕破军的脸色,就知道他有话说。 示意慕破军坐在了椅子上,给他客客气气的倒了一杯茶,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来。 慕破军端着茶杯,入手温热,喝了一口,温水,里头放着一点蜂蜜,甜丝丝的,顺着喉咙而下,特别的舒服。 一直燥热的心都平静了些,忍不住心里感叹,这家里还是得有个婆娘才好。 看那便宜大儿子,自己醉酒口渴,直接给自己拎来一壶凉茶,只有女人才心细,还晓得给他倒温蜂蜜水,让他不那么难受呢。 幸亏沈佳言不知道慕破军这么普通又自信,还给他准备蜂蜜水?脸是有多大?这是天气冷,一直烧炕,屋子里有些干燥,她这几天一直泡蜂蜜水喝,解燥的。 不过是顺手给慕破军倒了这么一杯罢了。 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只静静的等着慕破军说话。 慕破军两口喝光了手里的蜂蜜水,酝酿了一会,手心里都出汗了,才干巴巴的挤出两句话来:“今儿个老大在我这里听了些事情,恐怕有些接受不了。你得空一会子去劝劝他,别想太多!别为难自己!” 其实慕破军想说的是,以主子的为人,既然这么安排他们兄妹三人,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 也许如今日子比起府里那些公子小姐来说,艰苦了些,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安全些。 可真若主子事败,那些公子小姐的下场可难说,就是如今,那府里这些年,后宅阴私手段,不知道折了多少人命进去呢! 他们就在这里清清静静的呆着,等主子那边大局已定,他们自然也水涨船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再说了,别的公子小姐都有亲娘能在主子耳边吹枕头风,要知道这枕头风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风了。 慕天泽他们的亲娘已去世,没人替他们谋算,且老老实实的听话呆在这里不做妖,不要消耗掉主子对他们亲娘那点微薄的情分,才是正理。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sanbecky、金家小美妞同学的月票! 7017k 第262章 爬山 只是慕破军也知道,这话现在说更不合适。 尤其是对几个半大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也太过冷血现实了。 更不用说,都是年轻气盛,性子高傲的脾性,真跟他们说清楚了,以他对慕天泽的了解,恐怕不仅不会用亲娘之死为自己谋取好处,还会跟自己都离了心。 所以,他想着,让沈佳言来劝说,说不得慕天泽他们还能听进去几分呢。 沈佳言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事情心里过不去,我去劝什么?瞎劝?” “再说了,你自己说的话,你这个做爹的不劝,找我这个外人做什么?若是你找我是为了这个,那就算了!若是你跟我谈合离的事情,那咱们就继续谈。” 慕破军被噎了个倒仰,张嘴想说点什么,半晌后颓然的放下杯子,“你就真的不多考虑考虑?” 沈佳言嗤笑一声,从匣子里取出那张慕天泽代替慕破军写的切结书,放在了慕破军的面前:“你看看这个。” 慕破军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时候写的?怎么会写这个?” 沈佳言将切结书一把夺过来,又放了回去,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当初他们三个执意要去寻你的尸骨,而我却不同意,所以就写了这个,很稀奇吗?所以我跟你早就没有关系了,不过是后来看他们兄妹三个被骗,凄凄惨惨一路乞讨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底是三条人命,不忍心让他们真这样就去了,才收留他们三个住下。” “我们当初也都说好了,我收留他们也不是白收留的,吃住所有的开销,都会记账,将来等他们有钱了,再还给我。所以那五千两银票,我取一百两,当是这大半年来他们兄妹三人所有的开销用度。” “至此,钱债两清!不过我也知道,这房子和田地都是你们慕家的老宅子和田地,你回来了,自然都要交还与你,我不会带走!” “从西厢房里挖出来的那些东西,我取一半!算是当年你对我的承诺!我将三个孩子平安交给你,你跟我合离,那一半的东西当作你给我预备的嫁妆也好,这两三年的辛苦费也罢,我们就算两清了!” 说着,从另外一个匣子里,将当时从老鼠洞寻出来的那些小金条和小金元宝,数出一半来,推到了慕破军的面前。 慕破军还能说什么? 看沈佳言坚定的模样,就知道此事再无转寰的余地了。 他也不是那死缠烂打的人,更何况他看得出来,沈佳言是吃软不吃硬,若真是强硬逼着不准合离,只怕会适得其反,说不定会到时候逼狠了,她豁出去闹出来。 倒不如先顺了她的意,当然这不顺也不行了,慕天泽这个大孝子已经替父合离了,再纠缠着也难看。 不过他当了这么些年兵,也知道些粗浅的兵法,还不如先合离了,留个好印象,以待以后。 他还要留在老家一年的时间,都说烈女怕缠郎,到时候水磨工夫下去,就不信将人哄不转来。 更何况,以他的手段,就算有人想娶沈佳言,也得过他这一关。 只要他将那些觊觎沈佳言的狂蜂乱蝶给赶走了,到最后,沈佳言除了他还能嫁给谁去? 转瞬间,慕破军心中就转动了无数的念头。 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失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合离的事情我同意了!不过我这才刚回来,还住在村里,就传出我跟你合离的消息恐怕对几个孩子不妥当,不如搬到镇上去了,咱们再合离行不行?” “到时候新地方,好歹少些闲言碎语!而且,你抚养他们一场,给他们置办房子地之类的,也得你帮着把关。等这些事情都办妥当了,我二话不说,立刻就跟你合离!” 看沈佳言露出犹豫之色来,慕破军立刻道:“你要是不相信,我过了年就写合离书给你,然后等事情办妥当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想搬出去,都由你!你看行不行?” 沈佳言想了想,虽然不知道慕破军怎么突然又这么爽快的同意了,不过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只要合离书拿到手,那就由不得他了。 而且慕破军说的也是正理,当下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慕破军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要走。 沈佳言将他喊住,示意他将桌上那一半的金条和金元宝给拿走。 慕破军苦笑:“说来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当年我说过,若是合离,定当送一份嫁妆将你发嫁出去,我说话算话!这些东西,就都留给你作为嫁妆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东西就算都给了沈佳言,将来她嫁进来,不都还是慕家的?倒不如大方一点,挽回一点形象分。 沈佳言一笑,既然他慕破军敢给,她就敢收! 谁还嫌钱少啊?当下乐滋滋的也不客套,就麻溜的收回了匣子里。 这笔财算是过了明路,以后可都是她的了! 也就是这慕破军恢复身份后,带来了不少好处,她才能容忍跟他一个屋檐下再住上一段时日。 若是这慕破军回来,一点好处没有,还带来不少麻烦的话,不是把他赶走,就是自己拔腿就溜了。 摸着装金元宝和金条的小匣子,沈佳言终于放了一半的心下来。 不说慕天泽知道真相后,闷在屋里好几天不出来。 慕玥和慕天润十分担心,来寻沈佳言,让她去说一说慕天泽。 沈佳言想了想,到了慕天泽的屋里。 慕天泽这两天神色憔悴,眼圈周围发黑,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看到沈佳言进了屋子,先是一愣,不过马上站起来,请沈佳言坐下,亲手给她倒了茶,才苦笑道:“娘是来劝我的吗?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其实我都明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等过几天我想明白就好了!倒是让娘担心了!” 沈佳言老大不客气的道:“我才不担心你呢!你这么大人了,懂的道理和事情未必比我少,也不需要我开导你!是你妹妹和弟弟担心,我拗不过他们,才开看看你!我不过是怕他们一直聒噪我,这才进来躲清闲的!” 慕天泽知道沈佳言一贯是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真要是不担心,能说这话? 心里领了这份情,倒是露出一点笑容来:“我知道,娘不担心我!那娘陪我坐坐吧,也免得出去他们又闹腾你!” 沈佳言抿了一口茶,果真就坐得稳稳当当的,也不多问,只看着窗外发呆。 慕天泽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沈佳言这悠闲的模样,那一直在心中翻腾的戾气和愤懑,慢慢的开始平息了下来。 也端着茶,坐在了沈佳言的旁边,两人都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子呆。 过了好一会子,慕天泽突然开口:“娘,你陪我到外头走走吧?” 沈佳言看了看慕天泽:“这么冷的天,你确定?” 慕天泽点点头。 沈佳言没奈何,起身道:“行吧!我回屋去换一件厚一点的衣裳,你也换一身衣裳,不然这大过年的冻病了,我可不管的。” 两人各自换好了衣裳,跟家里人交代了一声,往外头走去。 出了院子,沈佳言问慕天泽:“往哪里走?” 慕天泽犹豫了一下:“上山吧——” 沈佳言翻了个白眼,转身往村里走,要进山自然要穿过村子。 路上倒是碰到不少人,看到他们,都热情的打招呼,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佳言只得道:“这孩子,天天闷在家里读书,这不熬得眼圈都黑了,我硬拖着他陪我进山转转,省得没白没夜的把身子熬坏了。” 村里人都笑着夸了几句慕天泽懂事,这才是好孩子呢,又夸沈佳言真心疼孩子,这才目送他们朝着山上走去。 背后不免嘀咕几句,果然是城里人,这大冷的天,不窝在家里烤火,爬什么山呢?不怕把皮冻破了? 山坡上除了一些常青的松树外,一片枯黄,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山顶,还有未化的积雪。 山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沈佳言早有准备,拿厚厚的棉围脖将脖子围住,把脸往围脖里一缩,就没那么冷了。 闷不吭声的爬了一段路,身上都热乎起来,出了一层薄汗,呼出来的白气扑在了围脖上,睫毛上,都凝结出了细小的水珠。 慕天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被风一吹,越发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娘,过完年就尽快跟爹合离!不管爹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我们为借口也好,还是别的借口,都不要答应!“ 沈佳言上山的脚步一顿。 转身回头看慕天泽。 慕天泽脸色平静,继续慢慢的一步一步的顺着山路往上走,好像方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见沈佳言露出惊讶之色,慕天泽倒是笑了:“我没有说胡话!我只是知道了一些真相罢了!知道了一些事实,虽然有些伤人,可是也能让人清醒!我如今清醒的很!” “娘跟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就别被扯进这些事情里的好!所以过了年,离我们越远越好!至于那制糖作坊的事情,娘也别担心!有我们三兄妹在,想来爹这个面子还是要卖给我们的!大不了,就说这制糖作坊里也有我们兄妹的一份,是我们安身立命的东西,难道爹连这个都要拿走吗?” 说到这里,慕天泽冷笑了起来:“想来他是不会的!” 说完看着沈佳言:“娘对我们兄妹三人的恩情,我们兄妹三人永远铭记在心!若是以后我有幸能走上科举之路,得赏赐一官半职的,定会好生报答娘!只是现在,我们兄妹三人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己!只求不能连累娘亲,已经是万幸了!” 沈佳言虽然略有心理准备,也被慕天泽这番话给震住了。 沉默了一会,正好看到前头有一块背风的石头,示意慕天泽跟着过去,坐在了石头后头。 没了风吹,太阳又暖洋洋的照射在身上,让人的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这个方向看下去,正好能看到东光村。 虽然天气冷,村里的道路上,还能看到不少人走动,尤其是小孩子,上窜下跳,招猫逗狗的,被大人出来教训一顿,哭一会子就忘记了,又去玩了。 快要到了午饭的时候,到了年根底下,大部分人家从两顿饭,都变成了三顿。 此刻不少人家屋顶都开始冒起了炊烟,要做饭了,好一番人间烟火气。 看得人忍不住心情就平静下来。 好一会子,沈佳言才道:“你知道的真相是什么,我不去问。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就算你心中再多不平,再多不忿,可只要想到为了阿玥和阿润,你都会忍下去。也许你觉得无力,觉得愤怒,甚至对自己有了怀疑,开始变得不自信!” 慕天泽听了这句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这两日里,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时刻都在反省自己,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可他还要强撑着,怕慕玥和慕天润他们担心!因为他是大哥,他要护着弟弟妹妹! 此刻那点子强撑尽数放下,忍不住呜咽出声,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娘,剩下的话就被堵噎在了喉咙口,又硬又涨,说不出话来。 沈佳言拍了拍慕天泽的肩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是个孩子,跟那些老奸巨算老谋深算的大人去比什么?比心机深沉?还是比厚颜无耻?要比,你就比谁活得长!他们已经年纪大了,迟早都会死在你前头!只要你努力的好好的活着,将来他们垂垂老矣,你正当盛年的时候,还有什么可怕的?” “弱小的时候,示弱与人保存自己,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势不如人,还非要跟人硬刚,拼个你死人家活,那是蠢人所为!隐忍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明天!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再过上几年,你再回头看今日所忧所愁,都觉得好笑!” “势不可挡的时候,为什么要逆流而上,顺势而为。等到了有那么一天,你能掌控这势的时候,就是别人顺你而为了!不争朝夕,只看将来——” 慕天泽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才道:“娘今日的教导,我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说着冲沈佳言行了个大礼。 沈佳言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行了,这山爬够了没?爬够了咱们就回家去吧!大冷天的陪着你出来吹风,我也是脑子坏掉了,快走快走——” 7017k 第263章 自我感觉良好 说完也不等慕天泽,拔腿就往山下走。 走到了山脚下,就看到慕玥带着慕天润,有大壮陪着,正眼巴巴的守在山路口等着他们呢。 见他们下山,忙扑了上来。 左看右看,见慕天泽的神色平和了许多,顿时心就放了下来。 慕天润不太懂,只知道大哥太过分了,居然丢下他和姐姐,跟娘单独上山去玩。 看到慕天泽,就气得背过脸去,嘴里还嘀咕着:“大哥坏,大哥居然一个人跟娘去山上玩,都不带阿润!” 慕天泽好笑的一把捞起慕天润,转了几圈,慕天润就咯咯笑着,什么都忘记了。 他们在前头笑闹着,慕玥落在了后头,感激的跟沈佳言道谢:“娘,谢谢你开导大哥!多亏了你,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佳言想着年后就要跟他们分开,倒是难得对慕玥有了一点柔色,摸了摸她的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大哥不用我开导,也能想明白!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以后遇到事情,只要守得住本心,经得起诱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慕玥听着沈佳言这话,心里油生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只是难得沈佳言这样温柔的对待她,让她心中高兴,将那么一点不对劲,很快的丢到了脑后。 才回到家里,白氏就上门了。 拎着一包过年自家做的米子糖,也不像以前一样,进门就说说笑笑,而是脸露难色,只说要跟沈佳言到屋里说话。 沈佳言估计是那衣服料子彻底遮掩不过去了,今儿个就是腊月二十八,再也拖不过去了。 面上不显,将人给请到了屋里,倒了热茶,静静的等白氏开口。 白氏一脸苦笑,接过了茶,喝了一口,才开口道:“妹子,实在是对不住了!你托我做的那套衣裳,出了点意外。我将料子放在屋里,一时不妨,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窜进屋子里,将那料子给扯得稀巴烂了。” “还好发现的早,只抢回了一半,上头的褂子倒是得了,就是下头的裤子——” 说到这里,抿了抿唇,悄悄抬眼看了看沈佳言的脸色,想看她到底是什么反应,自己好接着往下说。 却看到沈佳言嘴角含笑,面上既不见恼,也不觉得可惜心疼,或者惊讶。 顿时心往下一沉,将先前准备的那些话就往里吞了吞,现换了个老实的说法:“说来也怪不好意思,都有些没脸见你!那料子出了意外,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说,就想着去镇上寻那裁缝铺子和布庄去看看,有没有跟你那衣服料子一样的,买回来补上,也就是了。” “偏生妹子你那衣服料子好,这满镇上我都问边了,也没见有一样的!都说这好料子,只怕县城才有!我托她们去县城帮忙带一块回来,偏这不是过年么,她们也没有人手去县城,只说等开了年之后去县城的时候,帮着捎带回来。” “我就想着得跟你说一声,这事实在是我没防备,才出了这样的意外!实在是对不住你!只求你别恼了我,那衣裳等料子到了,我加紧做了赶快给你拿过来!那工钱我也不要了,零碎的料子,我再给你做一双鞋如何?” 沈佳言见白氏惴惴不安的模样,也就一笑,过了年她们就要搬走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里,何必为了这么点子事情,逼急了白氏? 看白氏为难的样子,这里头就算有故事,也是朱家的家丑,肯定要死死瞒住的。 当下也就一笑:“我跟嫂子之间,何必如此客气?若是嫂子早些告诉我,也不用还费了那么些力气了!既然那些料子被毁也就算了,工钱还是要给嫂子的,总不能让嫂子白出力不是?” “不过早就听说嫂子做得一手好鞋子,若是嫂子真跟我好,就用那零碎料子,给我做一双鞋子就是了。一会子嫂子把那上衣褂子让你家三丫送来就是了。” “嫂子也不用放在心上,这都快过年了,别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心里不快活!” 说着从荷包里数出了当日说好的工钱,硬是塞到了白氏的手里。 白氏眼圈都红了,这几日心里煎熬着实不好过,实在是拖不过去了,才硬着头皮过来。 见沈佳言这般好说话,哪里有不感动的? 若说让她把这钱退回去,她还真舍不得,毕竟如今没分家,她们大房想存一点私房钱也艰难。 都是几文钱几文钱积攒的。 一次二十个大钱,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 将钱紧紧的捏在了手心,好半日才道:“妹子,你的这番心,嫂子领了!嫂子也不怕你笑话,这没分家,手头实在是有些紧,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你放心,你要的鞋子,嫂子一定精心给你做出来,别的不说,嫂子做的鞋,合脚又耐穿。” “一会子我就让三丫给你把衣服送过来——”说着就有些坐不住了,风风火火的告辞回家去了。 果然没一会子,三丫就拎着一个小篮子过来了,还有些不好意思,进了沈佳言的屋子,又替白氏赔了几句不是,放下东西就要走。 被沈佳言留住,给她抓了炒的松子吃和花生吃,顺便跟她说话。 三丫才多大的姑娘,又没什么心眼,一边吃着东西,跟沈佳言说了几句,就被套了话。 知道朱家这虽然要过年了,可家里的气氛一直不对,守寡回家的小姑姑这几天,天天躲在屋里哭。 奶奶偏着姑姑,就骂她亲娘白氏和二婶。 晚上偷偷听到亲娘和亲爹说,过了年就要将小姑姑这个祸害嫁得远远的之类的。 沈佳言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这衣服料子出了意外,跟这守寡回家的朱家小妹有关,难怪白氏有苦难言,还得替她隐瞒呢。 只是不知道朱家小妹怎么和衣服料子扯上了关系。 沈佳言皱着眉头回想起给衣服料子的时候,慕破军还是石七,顶着她娘家二哥的身份呢,顿时就有些明白了。 当下真是啼笑皆非。 不过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沈佳言放下心来,这么点小心思,倒是不用管。 亏她之前提起心来,怕朱家因为跟她交好,又是隔壁邻居,她有意无意的让朱家得了不少好处,养大了他们的心,起了别的心思呢。 原来只是看上慕破军了,这算啥事? 要是可以,她都巴不得能双手奉上呢。 心下一松,等三丫走的时候,还偷偷给她抓了好几把松子,和几块自家做的米子糖。 三丫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到了晚上,全氏将做好的衣裳,还有自家的几样吃食一并给送了来。 沈佳言爽快的给了工钱,也给全氏回送了好些家里做的过年的干货,什么糖炒板栗,什么米子糖,什么黄豆糖。 他们家不缺糖,一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做这些,料放得足,糖也足够,闻着甜丝丝的就诱人。 全氏知道慕家不缺这个,也就爽爽快快的收了。 等全氏告辞回家去,慕破军也顶着寒风回来了。 这么冷的天,本来沈佳言要去镇上取一家子做的衣裳,慕破军说有事,索性沈佳言就让他一并都带回来了。 他背着一个背篓,里头装得满满当当的。 进了堂屋里,放下背篓,大壮他们端上热热的姜糖水,慕破军一气喝了,打了两个寒噤,身上就暖和了起来。 背篓里的东西都被取了出来,慕玥和慕天润看到新衣裳,欢呼一声,手牵手进去里头试穿去了。 沈佳言将自己的那一套取出来放到了一边,看下头还有一堆东西。 取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对皮毛的的手捂子,里头是灰兔毛的,两端却镶嵌着白兔毛,毛茸茸的看着就可爱。 见沈佳言似乎感兴趣,慕破军忙道:“这是裁缝铺子掌柜的推荐的,说城里如今时兴这个,陪着你们娘俩新作的衣裳再好不过了,我就给你跟阿玥一人买了一个。就是那白兔毛有些不经脏,不过过年嘛,也用不着你们娘俩干活,出门走亲戚串门,戴上这个不冻手。” 慕玥换好新袄子,和新裙子出来,粉色的袄子,配上十二破间裙,虽然是厚厚的冬装,可也显得慕玥亭亭玉立,毫无臃肿之感。 更何况这村子里的同龄小姑娘,基本都是穿着灰扑扑的袄子,好多都是捡哥哥姐姐的旧衣裳改的,补丁少几个就很不错了。 就算有那家里条件好一些的,也不会给自家孩子买粉红这样娇艳的颜色。 可以想象,等大年三十吃了午饭洗澡换上新衣裳后,只怕慕玥要成为全村女孩子羡慕的对象了。 慕玥看到这个手捂子,也是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过一个,试戴了一下,都舍不得脱下来。 要知道这屋里暖和,可是出门那风吹得生疼,她一贯怕冷,也学不来村里的女孩子,冻得缩头缩脸的,手都缩在袖子里,看上去就畏畏缩缩的。 即使再冷,她都要昂首挺胸,所以这个手捂子简直太合适她了。 更何况,还镶嵌着白色的兔毛,看着就可爱,这一套出去,就是在县城里,也是极显眼的了。 哪个小姑娘不爱俏? 慕玥美滋滋的谢过了慕破军和沈佳言,依依不舍得将身上的衣裳换了下来,留着过年了穿。 慕破军将剩下的那一个递给沈佳言。 沈佳言也没客气,接了过来,也谢过了他。 慕破军一喜,一摆手随意的说不用,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他的想法没错。 这答应了沈佳言合离,自己送她东西,她也就不抗拒了,对自己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持之以恒,过不了多久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一顿晚饭,慕破军是胃口大开,吃得极为痛快,还跟沈佳言商量,说明日他就不出门了,预备过年了。 沈佳言点点头,还跟他有商有量的讨论了一下,明日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后天过年怎么安排。 毕竟现在过年,可跟沈佳言在现代过年不一样。 规矩更多,而且很多是需要男人出面,比如祭祖,比如拜年之类的。 都只能由男人出面。 之前沈佳言还担心慕天泽不懂这里头的规矩,因为记忆中原主和他们过年,都是随便凑合凄凄惨惨的过的。 今年家里条件好了,跟村里人来往多了,越发不能失礼。 正好慕破军回来了,好歹他也不算完全无用,起码这一点上,他应该是知道的。 果然,慕破军说起这个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 听得沈佳言脑壳疼,直接打断他的话,说一切就都交给他和慕天泽了,至于团年饭,则由她带着慕玥和大壮他们安排就是了。 算是分工明确了。 慕破军自觉是家里的主心骨,这种事情,还是得指望他。 当下爽快的就应承了下来,被沈佳言几句好话,就哄得晕陶陶的带着做梦一般的笑容回了屋。 如今他和慕天泽,慕天润住在东厢房。 慕天泽原来的房间让给了他,带着慕天润住在书房。 慕天泽见慕破军这模样,忍不住又几分心虚。 他爹这剃头挑子一头热,自我感觉良好,浑然不知道到自己已经私下让沈佳言快点合离,离他远远的了。 不过慕天泽稳住了,狠了狠心,暗道一声:爹,对不住你了! 慕破军在屋里打了个喷嚏,没当回事,还以为自己是白日里受凉了,爬起来又灌了一碗姜汤,爬到炕上,裹紧被子很快睡着了。 腊月二十九,家家都屋顶上都升腾起炊烟,灶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 本地过年跟别处不同,别处是吃年夜饭,本地是在大年三十的中午,吃团年饭。 一早上就会忙起,还怕忙不过来。 大部分女人就会在二十九这天,将第二天过年,乃至正月的菜准备出来。 天气寒冷,都能存放得住,要吃的时候,端出来热一下就好。 慕家炒米子糖,黄豆糖,还有糖炒板栗,在二十七八两天就做出来了。 村里人却大多数是在二十九这天才开始,家家开油锅,煎炸蒸煮。 村子上空从早上起,就飘荡着油香和各种肉香,馋得村里的孩子们,今天都不舍得出门,巴着灶屋的门,只咽口水。 ------题外话------ 今天早上排队做核酸,热惨了,感觉都快要中暑了~~ 这天气,啥时候是个头啊! 7017k 第264章 感动坏了 都说隔锅的饭香,本来慕家这些吃食不少,还有慕破军从镇上带回来的点心,比起村里其他家,算是富裕多了。 可闻着别家飘过来的香味,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忍不住直抽鼻子。 沈佳言换了一身家常粗布的旧袄子穿着,免得沾染了油烟气,和各种脏污。 正卷起袖子忙活呢,见几个孩子也在灶屋门口摸摸擦擦的,不时的探头进来。 有些好笑,想了想,索性给了他们半袋子的板栗,让他们拿小刀小心的划开外壳,自己在院子里架了灶,炒板栗吃。 慕天泽这样稳重的少年,听说让他们自己弄来吃,也兴奋的脸都红了。 吆喝着将大壮他们都喊到一起,拱头商量了一会,就四散开去。 没多大一会子,就在院子角落里忙活开了。 从灶屋里寻出一个三角架来,稳稳的搁在院子里,在下头点燃柴火,然后架上锅。 将之前炒过板栗的,还带着甜香味的黑色小石子冲洗了一下,又给丢进锅里加热。 锅旁边,一人搬一个小板凳坐着,拿小刀和剪刀,给板栗壳开口。 大孩子们先前就做过,好歹也算个熟练工。 唯有慕天润,本来年纪就小,力气也小,连刀都拿不稳,就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给伤着了。 偏生他还要强,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这点事情,能难得到他? 一生要强慕天润,拿不了刀,就拿牙咬,妄图在板栗壳上咬出一个缝隙来。 差点没将一口小米牙给崩碎了。 还是慕玥看不过去,拿剪刀给几个板栗戳开一个小口后,让他拿着一边努力去。 锅里是头都烧热了,一股甜香中带着一点糊味飘了出来,孩子们等不及了,将手里开了口和没开口的板栗一股脑的都丢了进去。 翻炒了几下,看了看,又翻炒几下…… 慢慢的就闻到了板栗特有的那种甜糯的香味,几个孩子忍不住就凑近了看。 才凑近呢,就听到砰的一声,一颗板栗翻转跳跃着,从锅里蹦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着角落里的坛坛罐罐而去。 飞出了老远,砸在那坛坛罐罐上,还发出一声啪的声音,弹跳了几下,落在了地上。 几个孩子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去看锅里,还是去将那颗飞逃的板栗捡回来。 就听到一时间,锅里噼里啪啦的,好几颗板栗都从锅里蹦出来,四散开去。 离得近的大壮他们几个,被崩到了胸前还好,也只是略微疼一下。 大嘴倒霉,他正转过头去,那颗板栗端端正正的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疼得他抱着头蹲下身去,嘴里还喊着:“谁打我?” 就看到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跟后头有鬼追着似的,抱头鼠窜,纷纷往屋子里跑。 还是铁蛋讲义气,跑了一半还捂着头回来把他拖着,跌跌撞撞进了屋。 瑟瑟发抖的关着门躲在屋里,把窗户只略微打开一条缝,看着院子里噼里啪啦板栗满天飞。 慕破军早上出门转了一圈,刚回来,老远就听到自家院子里跟放鞭炮一样。 狐疑的一推门,迎头就是几个滚烫的暗器扑面而来。 饶是慕破军身手了得,这事出突然,也是护住了头,身子顺势在地上一滚,就滚到了树后。 抬眼一看,这才发现,那扑面而来的暗器,居然是锅里炸开得板栗。 先是松了一口气,才察觉出疼来。 低头一看,先前只护着头,没护着手,手背上被烫出好几个红印子来。 顿时脸就黑了,环顾了一下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灶屋里正煎炸着东西,只看到沈佳言在里头。 哪里还不明白,这外头一锅到处炸的板栗,就是家里那些孩子闹出来的。 有心想骂两句,可都大年二十九了。 俗话说,麻雀也有三天年呢,怎么也不好今儿个就训斥孩子。 只得自认倒霉。 当然,实际情况是,就算他现在想去把那几个调皮的小崽子给揪出来胖揍一顿,也走不过去啊。 那一锅的板栗,就跟开会似的,炸个没完没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一锅的板栗都从锅里炸出来了,再也没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了。 又等了一会,才一个个的,从树后,从屋里试探着伸出头去看。 半天没有声息,大家才壮着胆子出来。 就看到满院子滚得都是板栗,热气腾腾的还冒着烟呢。 慕天润欢呼一声:“板栗都炒好了——”拎着小篮子就要伸手去拾捡。 被慕玥一把薅住,这才从锅里出来的板栗,也敢用手去拿,不怕把皮汤破? 去灶屋里拿了几双筷子出来,一人一双,低着头满院子找板栗。 就连慕破军也被塞了一双。 他咕侬了两句,口嫌体正直的接过了筷子,也跟着埋头满院子搜寻起来。 在几个孩子都没发现的柴火堆上找到两个后,把刚才那点子恼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故意炫耀给几个孩子看。 一时间,院子里笑闹声传出了老远。 慕破军笑着笑着,就怔住了。 脸上露出复杂之色来,多少年,他没有这样畅快的笑过了? 忍不住眼神就看向了灶屋里忙活的沈佳言,虽然穿着家常粗布的旧棉袄,可大约是生活好了,身子又吃老郎中的药调养的不错的缘故。 沈佳言这大半年,不仅身量高了些,也养出些肉来,加上没有下地劳作,唇红齿白的。 头发也黑亮柔顺了些,为了方便干活,袖口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腕,低着头,脖颈的曲线优美自然,灶膛的火映衬在脸上,带着一点点黄色的光晕,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慕破军喉结一阵滚动,吞了吞口水,不敢再看别过了头去。 沈佳言感觉到有眼神看着自己,扭过头朝着外头看,却只看到院子里笑闹成一片,摇摇头,也就没管了。 可慕破军那掩饰不住炙热的眼神,都落在了他身后慕天泽的眼中。 慕天泽虽然不太懂,可总觉得这眼神让人心里有些不适,低垂下了眼睑,很快无事人一般,走到了慕天润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慕天润就颠颠的拎着一篮子热气腾腾的板栗,踮着脚献到慕破军的面前:“爹,我们自己炒的板栗,给爹先尝尝——” 慕破军感动坏了。 这群小崽子虽然办事不牢靠,可这孝心还是不错的,起码这些板栗捡回来后,第先孝敬给了自己嘛。 当下美滋滋的捻起一颗,剥开外头还略微有些黏手的板栗壳,露出里头黄澄澄软糯的板栗仁来。 顾不上还有些烫,丢进嘴里,又香又甜又粉糯,虽然有些烫嘴,可却越发显得香甜。 吃完一颗,慕破军是大人了,总不会跟小孩子争嘴,也就停了手。 慕天润还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爹,好吃吧?” 慕破军点点头,摸了摸慕天润的脑袋:“好吃,又甜又香!是爹吃过最好吃的板栗——” 慕天润顿时欢呼起来,扭身拎着小篮子拔腿就跑:“爹吃过了,没事!咱们可以吃了——” 剩下一大段感慨他们父子情深的话,尽数被噎回了慕破军的喉咙。 他深吸几口气,才忍住了掐死自己这个逆子的冲动。 主要是他这两个逆子和一个逆女,没一个关注他,都只顾着去抢板栗吃去了。 只得冷哼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气冲冲的进灶屋去了。 沈佳言见他进来,也没当回事,先前还看他跟几个孩子笑闹呢,虽然进来竭力板着脸,其实看得出来,他是难得的放松状态。 慕破军进了灶屋,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啥,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径直在灶膛前坐下,帮着往灶膛里添柴火。 沈佳言乐得有人帮忙,也就由他去了。 慕破军见沈佳言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偶尔抬头看一眼她。 在他记忆中,被征兵之前的大年,娘虽然也忙碌着,可却总是一肚子的抱怨,抱怨他和老二只知道疯跑,不知道帮忙。 抱怨慕老爹没用,别人家过年都能吃饱饭,还能吃点肉,唯独他们家,一年到头,大过年的,连一顿纯白米饭都吃不上。 哭自己命苦,嫁给了这么一个没本事的男人,这辈子算是完了。 慕老爹是个老实本分不爱说话的男人,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蹲在灶屋外头,头扎在裤裆里,吧嗒吧嗒的抽烟。 而他总是战战兢兢的帮着慕老娘打下手,添柴火。 饶是如此,也总是被骂,一会子说火大了,一会子说火小了,反正就没有对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就盼着快到大年三十,到了这一天,就算娘心里再多的抱怨不满,三十和正月初一,装都要装出高兴的样子来。 不然就不吉利,以后一年的运气更差。 如今他看沈佳言,一双手就那么轻轻巧巧的,鸡鸭鱼肉,也没见她如何面目狰狞的拿刀砍剁的,就被按照沈佳言的心意,分解成了块或者片。 一大块四四方方的肉,被放在水里煮过,然后翻过来,猪皮在油锅里炸成焦黄,猪皮里还含着水,放入锅里,油花炸开,沈佳言却眉目不动,手稳稳当当的。 很快炸好后捞起来,然后被切成一片一片的,这是要做红烧扣肉。 每一片扣肉里都夹着一片切好的薄薄的豆腐皮,下头铺设着自家做的咸菜,浇上调配好的汁水,上锅蒸透,扣肉蒸得入口即化,咸菜和肉汁都沁到豆腐皮里,香得不行。 七分瘦三分肥的猪肉被沈佳言放在砧板上,拿两把菜刀剁成茸,刀剁在砧板上,有一种特殊的节奏。 慕破军看得手痒,主动请缨,要求帮忙。 沈佳言求之不得,这是要用来做珍珠丸子的,肉剁成茸,越细越好,这样口感越好。 肉茸放入各种调料,还有葱花搅拌均匀,然后用手在虎口挤出一个小团子来,拿调羹一舀,一个丸子就成了,然后裹上早就浸泡好的糯米,上锅蒸熟蒸透,小孩子最爱吃。 除了这两样,其他的就不怎么需要沈佳言动手了,都是黄婆子那日准备的菜肴,放在外头的缸里冻着,明日拿出来一热,就是一桌很不错的团年饭了。 这么一顿忙活下来,沈佳言除了额头微微冒出一点汗来,浑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并没有那种乡下婆娘常见蓬头垢面的邋遢模样。 而且她每一样做完,顺手就将用过的刀,砧板,还有锅碗瓢盆都洗干净了,忙完了一切,灶屋里看着也干净,浑然不像一般人家的灶屋那样埋汰。 等到这些忙活完了,沈佳言就洗干净手,出了灶屋。 慕天润看到就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剥好的板栗仁来,塞给沈佳言:“娘吃!阿润都给你剥好了!可甜了!” 艹就一个字,要说无数次!慕破军磨牙霍霍! 沈佳言笑着吃了一个,就又都塞给了慕天润,让他们也少吃点,一会子还要吃饭呢。 几个孩子都答应了,果然就将板栗都收了起来。 慕破军越发心里不是个滋味了,这家里外头人看着他是一家之主,其实真是半点地位都没有,太可怜了! 不过看着这一院子的孩子,慕破军又觉得,其实自己也没那么可怜。 这一夜,孩子们睡得踏实。 天一亮,沈佳言就爬起来,去灶屋开始忙活。 听到了动静的大壮他们都起来帮忙了。 炒菜什么的帮不上忙,可是做饭他们已经很拿手了,就去淘米帮着烧火。 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 到了大约快正午的时候,就有人家已经开始放鞭炮了,放完鞭炮,就要开始吃团年饭。 家里宽裕的人家,会买鞭炮来放。 没有钱的人家,也要图个热闹,会从山脚边,割一种树叶子回来,这种树叶子烧起来,也能发出霹雳吧啦的声音,就跟鞭炮差不多。 村里大部分是都是烧这种树叶子。 慕家早就买了鞭炮,慕破军一手拿着鞭炮,一手拿着火折子,点燃后还特意放在手里炸了一会,才丢到门前。 慕玥捂着慕天润的耳朵,在院子里偷偷看着外头。 男孩子胆子大一些,拍着手围着鞭炮跳。 等鞭炮放完了,他们还凑过去,在地上仔细扒拉,看有没有那一两根漏网之鱼,没被点燃的,好捡起来,等着吃了年饭后,跟村里其他孩子去炫耀去。 直到沈佳言喊饭好了,让他们进来吃饭,才依依不舍得进来。 7017k 第265章 恶意 年夜饭摆在了堂屋里。 偌大的方桌上,鸡鸭鱼肉,还有几样野味,摆得满满当当的。 只在桌子的边缘,有两盘子蔬菜,格外的不显眼。 慕破军已经祭奠过了祖先,堂屋门口檐下,没有烧完的黄纸还在慢慢烧着,袅袅的青烟,被风一吹,就散在了空中。 空气中残留着酒味,地上几点湿漉漉的,是敬献了酒给天地祖宗。 又在每个碗里盛了一点米饭,将筷子搭上去,请祖先吃过后,将所有碗里的饭都收集起来,放在一边,这些是不能给人吃的。 然后慕破军又祷告祖先,让祖先保佑家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家畜兴旺之类的话。 最后大家才能围坐在一起。 桌上的饭菜摆放也有学问,一条全鱼肯定是要有的,一定要摆在下方。 而且这一条鱼是不能动筷子的,要从除夕吃到正月去,这才叫年年有余! 慕破军坐在了上首,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开始吃饭。 正中间是一大盆鸡汤,自家养的鸡,肥嘟嘟的足有五六斤重,用泡好的山菌子炖了一个上午,香得不得了,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黄色鸡油。 鸡腿给了最小的慕天润和慕玥。 鸡翅膀给了慕天泽,大壮他们也一人捞了一块鸡肉,人人啃得满嘴流油。 慕破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有滋有味的喝着。 一大桌子菜,有这五六个半大小子,吃到最后,除了一盘鱼没有动,其他的都被一扫而光了。 人人吃得肚皮溜圆,坐着好半天都不敢动,就怕一动就从嗓子眼里倒了出来。 沈佳言看着又好笑又好气,只能又去煮了山楂水来给他们喝,助消化的。 喝了山楂水,好一会子,才缓过来。 自然有大壮他们去收拾这些碗筷,还要烧上几大锅的热水,预备着饭后全家老小上下,都要洗一个痛痛快快的澡。 然后换上新的或者干净的衣裳,意味着洗去过去一年的不好,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慕破军吃了饭,歇息了一会,就带着慕天泽到后山去祭祀祖坟去。 大嘴他们烧好了热水,先尽着沈佳言,还有慕天润和慕玥洗完了,剩下的才轮得到他们。 轮换着都洗完澡,大壮他们十分利索的都将自己换下来的衣裳给洗干净了,顺手将慕天润和慕破军换下来的衣裳也给一起洗了。 慕天泽和慕玥的衣裳都是自己洗。 一来慕玥是女孩子,自然男女有别。 二来也是沈佳言说过了,这大壮他们是她买回来的,都是要用来以后干活的,可不是为了伺候他们兄妹几个,给他们洗衣服的。 而且如今这家里,一般家务事情都让大壮和大嘴他们几个孩子接过去了。 慕天润还小,以前的衣裳都是慕玥洗,如今大壮他们也都主动将这活给抢了过去。 可他们年纪不小了,自己的事情也该自己做了,断不许大壮他们帮忙。 大壮他们也知道,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有了沈佳言这话,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替慕天泽洗衣裳。 倒是慕破军这个,大壮他们虽然不知道他和沈佳言如今关系如何,可说来也是家里的男主人,沈佳言也没说不能洗慕破军的衣裳,他们倒是很自觉地就将这事给揽过来了。 农村里,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最松快了。 小孩子们换上了新衣裳,就开始在村子里跑来跑去了,只是不允许到别人家去串门,可在外头玩,是不禁止的。 因此多一堆人挤在一处,互相攀比炫耀着。 今年慕家的七八个孩子走出来,真是又整齐又好看。 尤其是慕玥身上的粉红色的新袄子和十二破间裙,简直让村里的小姑娘们大开了眼界。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粉嫩的颜色,更不用说那条裙子,行动间,露出不同的颜色来,就如同一朵娇花,裙子就是五颜六色的花瓣,中间那粉色的袄子,就是粉嫩的花蕊。 人人都又羡慕又嫉妒,想伸手摸摸看,伸出手看着自己黑黄的手,手指甲缝里还没洗干净的泥垢,大多数村里的小姑娘都自惭形秽,不敢伸手去碰了。 也有那心思坏了,看着慕玥的新裙子新衣裳,自己没有,就想着使坏给弄脏或者弄破的。 只是慕玥这么宝贝这新衣裳,自然不管是谁,都只许看,不许碰。 炫耀了一圈,小姑娘美滋滋的回家了。 回家后就脱了下来,换上了家常的衣裳,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一下,进灶屋寻到了沈佳言,才大人一般的叹了一口气:“新衣裳虽然漂亮,只是穿着累人!比干活还累!” 沈佳言听了这话逗她:“既然这样,以后让你爹不用给你做新衣服了,穿新衣服累人呢!” 慕玥老气横秋的一挥手:“那不行!女人总是要有两件充场面的衣裳的!这样出门才有面子!就算是累一点,也是值得的!” 沈佳言哭笑不得:“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慕玥蹭到沈佳言的旁边坐下,拿火钳拨弄着灶膛里的柴火,顺手塞了两根小红薯放在灰烬里头烤着。 这才道:“我亲娘说的!她说了很多话,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记得这一句,还是当年,大约是过什么节日,她做了一身极漂亮的衣裳,就是穿着很累,有人劝她说让她不要穿,还是什么,她这么说过。” “我还记得她当时脸上的笑,比看到我爹都高兴——” 沈佳言吐槽:“那当然,你爹又不是你亲爹,她看到你爹有什么可高兴的?” 慕玥:…… 差点忘了这茬。 时隔这么些年,她对于娘亲的印象其实都已经模糊了许多,可唯独这一句话,还有那个笑容,一直记着。 还有后面的一句话,当初她亲娘还说了一句:我就喜欢看她们看不惯我,又不得不违心捧着我的样子,看到了就能多吃两碗饭。 当初她不明白,今日倒是有些明白了。 将这话跟沈佳言一说,沈佳言倒是乐了,听这句话,慕天泽他们的亲娘倒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又问慕玥:“那你明白什么了?” 慕玥撇了撇嘴:“村里的那些女孩子都不喜欢我!以前是因为我脾气不好,说话不好听,所以她们不乐意跟我玩!现在我改了,我跟她们好好说话,还将自己省下的零嘴,分给她们吃。” “她们嘴上跟我好,背地里却骂我,说我瞧不起她们,故意的在她们面前显摆呢!又说我反正家里有好吃的,手又撒漫,人也傻乎乎的,就都想着说两句好话,就哄我的东西吃,哄骗我给她们东西呢!” “呸!我又不傻!一次两次的我不知道,时间长了,我还能不知道?我知道,她们就是嫉妒!看不惯我吃得比她们好,穿得比她们好,还不用怎么做事!” “既然她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我知道她们嫉妒我!我就偏偏穿得漂漂亮亮的去气她们!我气死她们!让她们看得到摸不到!这个年估计都抓心挠肺的难受呢!哼——” 听了慕玥这话,沈佳言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这种小女孩子之间的心思和心计,感觉离她好远了。 回想起来,当初她在现代也被排挤过。 开家长会,父母总是去收养的那两个孩子那里,而不是她这里。 小孩子的恶意,天真又直白。 很快就有人传言说沈佳言不是她父母亲生的,是捡来的,不然若是亲父母,怎么会对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 也有知道沈佳言是父母亲生的,更是恶意满满,说沈佳言连她亲父母都不喜欢她,喜欢收养的孩子,肯定是沈佳言不好云云。 那一段时间的压抑,被排挤的痛苦,如今回想起来,都让人有些窒息。 沈佳言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又翻腾起的戾气,想了想,拍了拍慕玥的肩膀:“你做的对!你亲娘也说的对!彪悍一点,努力一点,要活得比那些看不起你,嫉妒你的人好得多!让她们仰望,连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就算嫉妒,就算难受,也要陪着笑脸夸奖你,那才是你的本事!” 慕玥不太明白的看着沈佳言,只觉得她这语气里有些沉重,似乎有什么故事。 就连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神色,看得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她一时听不太明白,可是却将这番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正月初一,本村的村民之间就开始拜年了。 第一批是家里的男人,一大早就要去别家拜跑年去,一个早上要将村里的亲朋都要跑个遍。 然后就是小孩子,成群结队的也往别人家去,说上两句吉祥话。 就是再小气的人家,这个时候也不会将这些孩子赶出去,都会开门迎进去。 富裕一点的,给进来的孩子抓一把瓜子花生,就很不错了,家境艰难一些的,也会给那么一两颗板栗。 孩子们村子里一圈转下来,几乎荷包里都会装满。 李狗蛋先就直奔慕家而来,给沈佳言拜了年。 沈佳言笑眯眯的给抓了瓜子花生,还有糖果,塞满了半荷包。 李狗蛋喜笑颜开,招呼着慕天泽他们也跟着去拜年去。 往年慕天泽他们还真没去过,都缩在家里,今年一听,跃跃欲试。 沈佳言本来就觉得他们在家闹腾,忙挥手让他们去了。 只有慕玥留下来,说懒得去,陪着沈佳言招待客人。 上门来拜年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茶水上了一次又上一次。 放在堂屋里大盘子里的花生瓜子糖果,是空了又满上,满上又空了。 来慕家拜过年的小孩,都知道慕家大方,不仅给花生瓜子,运气好还有糖果。 都纷纷跑到慕家来拜年,就为了得一点吃食。 都在慕家门口排成了队。 好些孩子,前头拜年得了,眼珠子一转,又排到后头去,想再领一次。 这么点小伎俩,哪里瞒得过沈佳言去,只不过她知道这些孩子平日里难得有零嘴吃,想多要一点,大过年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慕玥发现了,忍不住就要跳脚,被沈佳言按住了。 摆在堂屋里的大半口袋的花生瓜子一上午全数就分光了。 还有来迟的,或者重新排队来的,沈佳言就无奈的将口袋都倒给他们看了,说东西都没有了。 还有一两分羞耻心的,也就不好意思再讨要,转身溜出去,换下一家去了。 也有贪心不足的,就嚷嚷起来,说凭什么别人都有,轮到他就没有了?他不管不管,今儿个怎么都要给他瓜子花生糖果才行,不然他今天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慕玥脸都气白了,张嘴欲待理论。 沈佳言瞪了她一眼,只好委屈的挪到了后头去。 沈佳言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只指着堂屋门口的那个牌匾道:“留在我家不走也行!看到那块牌匾了没有?那可是县太爷赏赐的!到咱们家来拜年的,都要给这牌匾跪着磕头,给县太爷拜年才得瓜子花生呢!你若是要瓜子花生,就去外头冲着那牌匾跪着,给县太爷磕几个头,跪上那么一两个时辰,我给你两把瓜子如何?” 那小子急眼了:“胡说!方才我进来拜年,没给那牌匾磕头,你也给了瓜子花生了——”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孩子先哄笑出声了。 那小子臊得满脸通红,扭头就跑。 后头一干小子拍着巴掌的笑他:“骗子不要脸,羞不羞?羞不羞?” 那小子哇的一声,哭唧唧的回家去了。 等到慕天泽他们回来一听说,义愤填膺。 一个个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将那小子揪出来教训一顿。 被沈佳言按下去了后,都互相使着眼色,也不出门了,都在家守着,怕又有那不要脸的上门来。 下半天倒是就消停了,也没人再上门来了。 第二日是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日子。 沈佳言是绝对不会回沈家的,只当没这回事,其他的人自然不提起。 倒是隔壁朱家,几个媳妇都带着男人孩子回娘家去了,只留下朱老爹和朱老娘,还有朱家小妹在家。 7017k 第266章 无所遁形 平日里家里都热闹的很,这突然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孙女们都离开了,就剩下三个人,朱老爹满院子转悠了一圈,只觉得稀荒。 尤其是听到隔壁慕家欢声笑语不停,叹了口气,回屋跟自家老婆子抱怨,之前就不该纵着自家闺女。 不然往年大年初二,虽然儿媳妇也是回娘家,可没有这样齐整的。 别的不说,老大媳妇总会留下来,等着朱家小妹带着女婿和孩子回来,给他们做了饭才回自己娘家呢。 今年因着这么一出,老大媳妇面上不说,心里也是有怨气的,这不,直接一早上就甩手走了。 一会子这午饭都还没着落呢。 又见自家闺女居然还当往日一般,只窝在房里不出来,只怕还等着自家老婆子做饭给她吃。 忍不住就咕哝了两句。 朱老娘也颇有些后悔,之前她秉承着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态度,对几个儿媳妇宽和。 儿媳妇们也挺孝顺她的。 如今为了小女儿,跟几个儿媳妇也都生分了。 看看今日,对比往年,朱老娘想起那句老话:孝顺闺女路上跑,忤逆媳妇床边坐。 以后养老什么的还得指望儿媳妇呢,嘴上不说,心里哪里不忐忑? 被自家男人这么一说,更是担心了。 大过年的,两老硬是过出了清明的架势来。 偏生朱家小妹因着朱家几个儿媳妇要回娘家,早饭随便糊弄了一下,就都走了。 她有些饿了,寻到爹娘房外,想找点东西垫一垫吧,却听到了爹娘话里话外都是后悔接她回来,商量着年后快点把她嫁出去,嫁得远一点。 顿时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煞是难受。 一时恼恨兄嫂不念旧日情分,一时又怨怼爹娘心里眼里只有儿子,只是她也知道,她守寡在家,以后的依靠还是爹娘和兄嫂。 这些怨恨自然不能对着他们而去,思来想去,倒是怨恨上了隔壁的慕破天和沈佳言来。 不过她那日也趁着慕家办酒席,慕破天在门口迎客,用找丢了帕子的借口,出门转了一圈,偷偷的看了几眼木破天。 那日慕破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的是新衣裳,胡子也刮干净了,站在村里那些男人中间,也如鹤立鸡群,一眼都看到了他。 慕破天身上的那种经历生死历练的气势,还有颇为俊朗的面容,一下子就撞入了朱家小妹的眼里心里。 只一眼,就看得她的心怦怦直跳,脸上飞红。 回到屋里,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忍不住一遍遍的回想慕破天高大的身形,还有那挽起袖子露出来的结实的手臂,这样英武的男人,才是女人的福气。 若是,若是当初慕破天真的是沈佳言的娘家二哥该多好。 因着这点子见不得人的心思,朱家小妹看沈佳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来嫉妒她命好,都是寡妇,凭什么自己的男人就真的去了,二她的男人却死而复生回来了,还那么有男人气概,比起自家的那个死鬼,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沈佳言不过是一个后娘,之前听说也对那三个孩子不怎么好,如今倒是因着守了几年,男人回来了,却过上了好日子。 看慕家那三个孩子,人人都奉承她沈佳言,比对亲娘还体贴些。 再看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却被公婆管教着跟自己不亲,她如今守寡回家,以后想来也指望不上那两个孩子了。 这么一比,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说来这沈佳言还不如自己,娘家完全指望不上,怎生偏生命却比自己好? 朱家小妹一时钻了牛角尖,加上兄嫂这几日的态度越发冷淡不耐烦,几个侄子侄女也不爱往她面前凑,她本就是心细心窄之人,只觉得自己落到今日这地步,都是慕家人的错了。 舍不得怪慕破军,只能将所有的怨恨都朝着沈佳言去了。 尤其是此刻听到爹娘这般明显的嫌弃,越发难受。 心中一股子郁气压不下去,再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一下子气上了头,恶向胆边生,拔腿就冲出了朱家的院子。 冲到了慕家院子门口,砰砰的砸门。 因着今日沈佳言不回娘家,慕家在村里也没什么亲戚,当初慕家几代单传,到了慕老娘这一辈,就剩下她一根独苗,如无意外,那是要在家中招赘的。 后来荒年,有一个外地的小子逃荒到了这里,只剩下一口气了。 被慕老娘的亲爹慕老爷子给捡了回去,打量着若是能救回来,倒是可以留在家里,给自己闺女做童养女婿,打小一块长大,养熟了比在外头招赘要强。 不然当今这个世道,不是谁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或者家里的小子有各种毛病,谁也不会让自家的儿子去给人做上门女婿。 这个小子,就是后来的慕老爹。 无亲无故,连姓都没有,索性就跟了慕家姓,做了慕老娘的童养女婿。 所以,慕家老爷子去世后,这村里还真没了什么亲戚,就是有,那也关系远的很。 加上慕老娘那个脾气,慕破军给家里银子,起了这个大院子后,就到处得瑟,把那些远亲都得罪光了。 所以一直也就没了来往。 今儿个就格外的清闲。 等过了初二,初三开始,已经就有人跟慕破军约了年酒,只怕就要忙到元宵节了。 听到有人砸门,在院子围坐着晒太阳,吃零嘴的慕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奇怪。 离得最近的大嘴就起身问了一句:“谁呀?” 今儿这个日子,不是嫡亲的亲戚,一般人都不会随便上门的。 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开门,是我——” 大家忍不住就将狐疑的目光看向了慕破军。 慕破军一声艹,恼羞成怒:“你们都看着我干啥?我也不知道是谁?谁说是来找我的?” 大家都不说话,只看他。 看得慕破军气呼呼的起身,几步冲到了院子门边,一把拉开了门闩,人都看清楚,就不耐烦的吼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这大过年的好日子乱敲门?” 门一拉开,就看到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羞恼和愤恨之气。 听了慕破军这话,顿时羞恼就变成了羞愤,眼圈一红,含羞带嗔的掉了两滴泪,哭啼啼的道:“慕大哥,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朱家小妹回娘家后深居简出的,加上慕天泽要上学,其他人都有自己要忙的,虽然知道她守寡回家,可还真没人见过她。 此刻她这一开口,慕家人都炸了,这女人是谁?看年纪跟慕破军相反,说话有这么稠密,莫非真是慕破军的谁? 顿时看着慕破军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善。 慕破军此刻顾不上身后那些不善的眼神,先一下子退开了两大步,才翻了翻眼皮,劈头就问:“你谁呀?劳资可不认识你?你跑到我家来想干啥?你这一身孝的,莫不是村里谁的媳妇?家里死了男人来报丧的?” 朱家小妹急了,跺脚:“慕大哥,是我,我是隔壁朱家最小的幺妹啊?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你还带我玩过?还从山上给我带过野果子吃呢——” 说着,还不由自主的看向院子里的沈佳言。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气急败坏,或者脸色大变的泼妇发怒的沈佳言。 没相对,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沈佳言双手托腮,看着这一出好戏,半点没有生气的打算,反而兴致勃勃。 这过年虽然清闲,也确实无聊,居然有送上门的乐子,不看白不看呢。 没想到这慕破军倒是个香饽饽,自己虽然跟他商量好了年后合离,可外人不知道啊,就已经有人打上他的主意了。 不过这人是隔壁朱家小妹,倒是让沈佳言略微有些吃惊。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迹可寻。 她这边安安心心的看戏,朱家小妹只觉得那沈佳言一双清泠泠的眼睛,将自己一下子就看透了,自己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念头,还有龌龊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就犹如那一瓢冰水从头脚下,将她那点子刚萌发的心思一下子就浇得透透的,从头凉到了脚。 怒火也被浇灭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会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 当着人家婆娘和孩子的面,说出这番话来? 这要是传出去,她没脸活就算了!只怕她的娘家也要受牵连,还有她留在婆家的那两个儿子—— 想到这里,朱家小妹的脸一下子刷白,手脚冰凉,整个人浑身发抖。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对着慕破军含羞带怯的模样? 看慕破军此刻就跟看到世上最恐惧的东西,尖叫一声,捂着脸转身就跑了。 丢下慕破军傻乎乎的站在门口,还在问:“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娘?谁认识她啊?跑来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也就算了,怎么又突然跟见鬼了一眼,拔腿就跑了?” 说完挠挠头:“她刚才说啥?她是隔壁朱家的幺妹?朱老大的妹妹?我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带她玩过?还从山里带过野果给她?” 一边关上门,一边坐了回来。 冥思苦想了一会,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朱老大非要带着他那哭唧唧跟小鸡仔似的妹子玩,我们要去山上,她就跟在后头哭,哭得人烦死了!我刚好从山里摸了两个酸梨,太特娘的酸了!咬一口,酸得劳资尿——劳资牙都倒了!索性就丢给那个小丫头,堵住了她的嘴!” “为这个,后来朱老娘还跑到我家来堵着我家的门骂了一个时辰,说我故意害她闺女,那酸梨又硬又酸,她闺女正换牙呢,牙板子都酸倒了,几天不能吃饭!还说以后若是闺女换牙出了问题,要找我家赔呢!原来就是那个丫头片子!” “害劳资挨了一顿打,饿了好几天没吃饭呢!早知道是她,劳资要啐她两口的!” 越说越愤愤不平起来! 慕天泽不由自主的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同意爹娘合离,可他没想过再认一个娘!尤其是朱家小妹那样哭啼啼,有那么点小心思,胆子又小的女子。 慕玥年岁渐渐大了,倒是也朦胧明白了一些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唯有慕天润最小,什么都不知道,还安慰慕破军:“爹,阿润给你报仇!以后也偷偷给朱家的孩子吃酸梨!” 逗得慕破军老怀甚慰,抱着慕天润只觉得唯有最小的这个才是真孝顺他的。 慕天泽看着自家爹那模样,真是没眼看。 明明是个精明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在家里就露出这幅蠢模样来。 此刻还只逗着阿润玩,不知道这事要是不解决好,只怕以后有大麻烦。 给慕玥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慕天润抱走。 将慕破军给拖到书房里去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情的后续了。 朱家小妹浑身冷汗,脸色惨白,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回了家,推开门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门口地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听到动静的朱老爹和朱老娘从里头屋里出来,见朱家小妹这模样,唬了一跳,忙扑上来:“幺妹啊,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家小妹惊魂未定,正是没个主意的时候,听到爹娘的声音,顿时觉得看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朱老娘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老爹脸色相当不好看,这过年谁不图个吉利,本来收留守寡的姑娘回家住,已经让儿子媳妇不痛快了。 这大过年的,就哭得这么晦气,让他心里怎么好想? 只是到底还算疼姑娘,也知道这么哭下去,被外头人听到了,只怕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忙和朱老娘搀扶着浑身软如面条的朱家小妹,回了里。 朱家老娘打水来,给她擦了手和脸,看她略微好些了,这才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朱家小妹又开始哭,含含糊糊的要说不说的。 把朱老爹气得不行,实在忍不住骂了两句,见实在不是事情,只得退了出去,示意朱老娘问。 朱老娘耐着性子哄了半日,才问了出来发生了什么,当即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 7017k 第267章 儿女都是债 旁边朱家小妹看到自家老娘这个模样,更是手足无措,只抱着朱老娘哭。 哭声将外头的朱老爹给惊得跑进来,就看到自家老婆子闭着双眼,两条眼泪顺着眼眶,无声的往下淌。 顿时急了:“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要扶着朱老娘躺到炕上去。 到底年纪大了,心里发慌手发抖,几乎没将人扶住,差点让朱老娘滑倒地上去。 偏生一旁的朱家小妹还只知道哭,半点不知道上前扶一把。 气得朱老爹要不是腾不出手来,都要拿扫帚抽一顿了,咋这么没眼色? 吼着让她过来帮忙,将人给扶着躺在炕上了,又催促着让朱家小妹去倒一碗水来。 朱家小妹心里没主意,朱老爹说啥,她就做啥。 端了水倒是不用吩咐,就要喂给朱老娘喝。 碗才送到朱老娘的嘴边,朱老娘睁开眼睛,一把打翻了碗,水泼在她的衣服上和炕上也顾不上了,只恨声道:“你倒水做啥?你不如拿包耗子药来闹死我,倒是便宜我了!也省得我以后没脸出门见人了——” 朱家小妹哪里听得起这样的话,当场就跪在了炕前。 朱老爹听着这话不对,再看朱家小妹这模样,顿时起了疑心:“到底怎么回事?” 朱老娘心中悲苦,听得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把刚才从朱家小妹嘴里问出来的话,都说了。 朱老爹气血上涌,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住了。 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上前一步,一巴掌抽在了朱家小妹的脸上。 这一下子没有留手,抽得朱家小妹整个人都撞在了炕上,咚的一声,一听就知道很疼。 可朱老爹和朱老娘都没心疼她,只是两相对看了一眼,忍不住老泪往下流,尤其是朱老爹,只悲声道:“你这个,你这个……我们老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道廉耻,没脸没皮的下作胚子?你这是要将我们老朱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是不是?” “你让你爹娘这张老脸以后往哪里放?你让你几个哥哥嫂子以后如何出门?还有你那些侄子侄女,他们怎么说亲事?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做出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来?” 朱老娘听了这话,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翻身而起,拿拳头捶着朱家小妹:“你这死丫头,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孽障啊?你这是将一家子都要害死啊——” “这个家里是留不得你了!你哥哥嫂子回来后,你可怎么办啊?你这是好好的大路你不走,你非要往死路上走啊!你自己说,你当时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啊?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你自己要寻死也就算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真不如死了眼睛一闭干净——” 捶打了朱家小妹两下,又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号起来。 朱家小妹任由朱老娘捶打,也哭得气都接不上来,只会道:“爹,娘,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该怎么办?呜呜……” 朱老爹和朱老娘还能如何?到底是亲闺女,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还真能看着她去死不成? 真是儿女都是债!到老了还要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这事得马上解决,最好就彻底烂在两家心里,无人提起最好。 不然拖得久了,外头人知道了,那才糟糕了。 也亏得他们住在村头,也就两家略微近一些,另外一家隔得远,想来也没听到动静。 又追问朱家小妹,她去敲慕家门的时候,可有见过附近有旁人? 朱家小妹自知自家那点小心思见不得人,虽然是一时脑子发热冲出去的,可出了自家门,还是仔细观察过的,没看到人,才敢说出那番话的。 听了朱家小妹这话,朱老爹和朱老娘先小松了一口气。 打叠起精神,两人商量了一会,知道这大白天的,人多眼杂,而且有不少外嫁出去的本村姑娘,今天回娘家,若是撞上了,只怕说不清楚。 倒不如等到晚上,都没什么人了,反正两家是隔壁,再偷偷去敲门,进去给人家赔不是,求人家原谅去。 不过为了表示他们家的诚意,自然要好生教训一下自家闺女。 因此两人也不许朱家小妹起来,就这么跪着,也不许收拾脸上被打肿的痕迹,更不给她茶饭,要饿上她一天,好好吃个教训。 朱家小妹不敢有意见,她听了朱老娘的话后,更多的后怕才涌上心来。 本来就是没主意的,此刻见爹娘还肯为自己筹谋,哪里敢有半分意见想法,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许她起来,就老老实实的挨着炕沿跪着。 朱老爹和朱老娘心中忐忑焦躁,再看这个闺女就越发不顺眼。 索性离了她,回到自己屋里去。 夫妻俩你看看,我看看你,只觉得心累。 尤其是朱老娘,又气又后悔,只觉得之前太惯着闺女了,才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气哼哼的就道:“早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当初前头女婿去了,也不用急吼吼的接回来,要让她在婆家熬上几年,才知道这世人的辛苦,打磨打磨的性子。” “不是我这个亲娘埋汰她,就她这德行,你说她怎么有脸跟人家沈寡妇,不对,是慕家娘子比?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 “真有那心气,等过了年,寻个好人家,把日子过红火了,我也算她脑子清楚!偏偏她怎么脑子就不清楚,大过年的跑去人家家里说那些话?真是臊也臊死我了!” 说着又掀起衣襟来擦眼角。 朱老爹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气,听了这话,只发狠:“如今出了这事,也是给咱们提了醒!说来也是我们这做爹娘的,过了几年的顺心日子,加上之前隔壁沈寡妇当初有心跟咱们家交好,给了不少好处,倒迷了心思。” “真以为沈寡妇孤儿寡妇的,以后要靠着咱们的日子多,就挺起腰子来了!受了人家的好处,当了平常,还想着更多的好处!以为沈寡妇就算为了以后,也要多跟咱们家来往。却不曾想,那慕家小子命大,居然回来了!如今慕家可是有男人顶门立户,加上沈寡妇又有钱,他家老大还走了读书的路子。” “这可不是之前的慕家了!以后这村里只怕就慕家出息,连里正都要讨好他们家呢,更何况咱们家?咱们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过就是男丁多一些!” “那慕家如今,虽然当家的男人只有一个,可下头两个儿子,以后肯定还要再生养的。更何况他们家还养着四五个半大的小子,那可是身契都在他们手里,还不是慕家人说啥就是啥?就算是那慕家老大不回来,过上两年,这慕家也无人敢惹了!” “以后,咱们就算在自家说话,也得注意些了!如今还只是闺女糊涂,说来嫁出去了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了,还能撇清!若是咱们家的儿子孙子也听真了,那才是结仇呢!” 朱老娘听了,擤了一下鼻涕,嗡声道:“老头子,你放心!还是老规矩,儿子孙子那边你说,媳妇和孙女这边交给我,我这次一定给她们好好紧一紧皮!拼着这个年过不安生,也得把这紧箍咒给她们戴紧了!” 两老这边定下了基调,就商量起晚上去隔壁赔不是,要准备些什么礼去了。 这边慕天泽和慕破军在书房里,也正说着这事。 慕破军见慕天泽似乎很有些担忧,只觉得这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居然就为这么点小事担心。 还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身边缺少人教导的缘故。 若是放在主子府里的那几位少爷身上,这算什么事?不等他们开口,早就有下头人去解决了。 当即看着慕天泽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担心也是隔壁担心呢!你放心,只怕隔壁此刻一家子都坐立不安呢!这事传出去,是朱家没脸,关我们什么事?” “再说了,过了年我们就要搬到镇上去,一年也难得回来一两次,这些村里的人,以后跟你都不会再有太多的来往,你在意他们做什么?” “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读书!好好的读书,将来你走的路,村里的这些人,一辈子几乎连边都碰不到。将来的将来,你是他们需要仰望的人!名声固然重要,可是人也不能被名声困住,束手束脚……” 慕天泽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慢慢的倒是听认真了。 此刻看着慕破军这样认真教导他的模样,倒是让慕天泽有些恍惚。 这还是慕破军第一次以长辈姿态,教导他一些东西,让他忍不住有几分心酸,又有几分欣喜。 父子俩在书房里商量,慕玥就有些坐立不安,不时的扭头去看。 大壮他们年纪大一些,也能明白了些事情了,也都不敢再高声说笑,只低眉看沈佳言的脸色。 沈佳言还真没当回事。 用慕破军的话来说,这事理亏的是朱家,着急的也会是朱家,只怕朱家此刻正想着法子,如何来赔不是呢。 她没什么不高兴的。 见他们都心不在焉,唯有慕天润什么都不懂,还逗着大黑小白玩闹呢。 大黑小白这大半年过去,已经长成了成年壮狗了。 慕家的伙食好,就算慕天泽他们守孝的时候,大黑小白隔几天都能有点荤腥吃,因此皮毛养得油光水滑,身形矫健的很。 秋天的时候,跟着家里人上山,偶尔还能咬死两只兔子叼回家。 村里人见了,谁不夸慕家养了两条好狗,都羡慕不已。 这两条狗长大后,只守在门口,两双冷幽幽的眼睛梭巡着,别说那些闲汉了,等闲村里那些胆子小的媳妇姑娘们,远远的看到都要绕过去。 这大黑小白也聪明,跟慕家关系好的人家上门来,它们只在后头绕一圈,然后就趴在一旁假寐。 若是跟慕家没什么关系,或者关系不好的人,陌生人靠近,他们冷不丁的就窜到你后头,幽幽的盯着你,胆子小的,能当场吓尿。 这个家里,大黑小白最亲沈佳言,也最听她的。 其次就是慕天润和慕玥慕天泽兄妹仨个,能允许他们摸一摸,吃他们喂的东西。 至于慕破军和大壮他们几个,那是一贯无视。 此刻大黑小白一左一右的卧在沈佳言的脚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对于慕天润的逗弄,偶尔的抬起眼睛看一下,摇晃两下尾巴,就已经很给面子,能让慕天泽兴奋好一会了。 沈佳言笑眯眯的看了半日。 慕玥他们看沈佳言是真没放在心上,也才算松了一口气。 到了下半晌,吃了午饭后,那些回娘家的姑娘,就要带着自家男人和孩子回婆家了。 村口一下午,陆陆续续的就有不少人走过,到了天擦黑才算清净了下来。 朱家几个儿媳妇难得能回一次娘家,本是高兴的事情,没想到,回家后,兜头就有这么一个噩耗砸下来。 一时间大家都被砸傻了。 老二媳妇甚至拽了一下朱家老二的袖子:“他爹,我是不是听错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朱家人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顿时对朱家小妹的怨气都到达了最顶峰。 朱老爹和朱老娘没法子,自己生的闺女啊,只得硬着头皮冲着朱家老大和白氏:“老大,老大媳妇,这事还得劳烦你们两个,带着你妹子,去慕家给他们陪个不是——” 话没说完,白氏先不干了:“不行!” 朱老爹和朱老娘没想到白氏会拒绝,都看向了她,就是朱老大都不赞成的冲她摇头。 白氏咬着牙,没松口:“小妹犯的错,凭啥要我跟他爹拿两张脸去蹭?怎么?大家的脸面都金贵,就我跟他爹的脸面不值钱?先前的事情,我已经卖了一次脸面了,这才几天,我又上门去?我这张脸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值钱!我也没那个脸去求人!今儿个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去!” 7017k 第268章 人心散了 旁边的朱老大忙拉白氏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 白氏却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了,霍的一下子甩开了朱老大的手:“怎么,我嫁到你们朱家来,给你们朱家生儿育女,上伺候公婆,下照顾弟妹十几年,不说没一处错,可大家摸着良心说,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做婆娘,做嫂子的,对你们可有过半点坏心?” “我辛辛苦苦十几年,怎么?到如今连说两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怎么?就你们朱家的骨肉就是宝,我们这外头娶进门来的就是草不成?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朱老大一脸的尴尬:“谁不让你说话了?我只是让你少说两句——” 白氏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少说两句?我今儿个非要说个清楚,别拿我们都当傻子!当初小姑子死了男人,你们跳着脚的非要将人接回来!咋滴?人家死了男人就能守寡,留咱们家的小姑子金贵?不能守寡?非要回娘家来守?” “回来后,天天哭丧着脸,针不动线不拿到,偌大一个人了,还天天要家里几个小子丫头前前后后跟着伺候!呸!这么金贵你回娘家做啥?在婆家让你那公婆和你那两个孩子伺候你去呗?凭啥回来使唤朱家的孩子?咋滴?朱家的小子丫头就这么不值钱?” “就说那事,老二家的就那么一说,八字没一撇九就没一勾,哪家正经的女人家就这么上心了?出了岔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剪坏了衣服料子!然后倒是把那王八脖子一缩,只会躲在后头哭!” “你命好,有疼你的爹娘和兄长,自然能给你撑腰!做错了事情,也能屁事没有,倒是让我们这些人,陪着笑脸,大冷天的在镇上跑了一天,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擦屁股!我抱怨过一声没有?可回来后却连热茶饭都没一口,也没人问一句,我在镇上一天,是怎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受了多大委屈的?” 说到这里,白氏的眼睛都红了:“倒是听说我没能买到料子,话里话外怪上我没能耐了!最后还逼着我去给隔壁赔不是,把这张脸放在地上,让人家踩去!也亏得隔壁沈妹子是个厚道人,知道我的为难,将这事轻轻揭过了。” “人家厚道知理,那是人家心肠好,不跟咱们家一般计较!咱们一家子感激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先前那事,也就是天知地知咱们家知道,人家慕家什么都知道!大家都不提,过上两年谁还记得?换做别人家的姑娘,巴不得这事谁都不知道,彻底烂在心里呢!小姑子倒是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就是看人家沈妹子以前也是寡妇,却比你命好,你眼红嫉妒吗?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跟人比?人家沈妹子一个人能拉扯男人前头留下的三个孩子!你呢?自己的亲骨肉都能丢下不要!” “人家一个女人家,撑起了一个家,比男人还强些!你呢?半点本事都没有,心眼子却有不少!看到人家夫妻团聚,谁见了不替沈家妹子高兴,终于苦尽甘来了!谁不说她这样的女人就该有这样的好报!” “倒是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坏!你这不是坏你自己的名声,坏朱家的名声!你这是把你娘家这上下几十口人都没回事,你是要活生生的断了他们以后的前途!人家都说白眼狼,白眼狼!你就是咱们朱家的白眼狼!真是白养你一场,在外头克死了你前头的男人,回娘家还要克得娘家上下不安!” “你就是个搅家精!扫把星!我恨不得拿扫帚扫你出去!还要我带你去赔不是?呸!你也配!今儿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个家里,有小姑子没我!有我没小姑子!要是过了年,还不将小姑子嫁出去,我就带着老大他们都回娘家去!” “也免得我儿子闺女的名声就被带累了!将来连亲事都说不好!” 白氏自从嫁到朱家后,从来都是大度的大嫂形象,朱家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从上到下都镇住了。 一旁的老二老三还有老四的媳妇,都眼睛一亮,也跟着道:“对!若是不将小姑子嫁出去,我们就都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朱家其他几个儿子,都瞪自家的媳妇:“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老二媳妇是不怕朱老二的,加上才从娘家回来,底气十足,叉腰回瞪回去:“什么叫起哄?大嫂说的就是我们几妯娌要说的话!朱老二,你若是敢为了你妹子,不要我和几个孩子,我就,我就带着几个孩子改嫁去!你信不信?” 朱老二一把捂住老二媳妇的嘴:“你胡说什么呢!你是我婆娘,几个孩子是劳资的种,你敢带着他们改嫁试试?” 老二媳妇挣扎着:“唔唔——试试就试试——” 其他几个儿媳妇,也纷纷在暗地里掐自家男人,让他们快表态。 朱家几个儿子被掐得呲牙裂嘴,又不好叫出声来,只得忍了。 当下一个个脸色都越发不好看了。 朱老爹人老成精,看到这一幕,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 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环顾了一下四周,几个儿子都不敢对上朱老爹的视线,不是低下头,就是抬头看天。 朱老娘在一旁看到了,心里一时心寒,一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惶恐来,忍不住看向了朱老大:“老大啊,你怎么说?你就听你媳妇的不成?真不管了?” 朱老大一脸的为难,他是真不想管自家妹子这点子破事。 让他去求着慕家,他也不乐意的!先前衣料的事情,就已经厚着脸皮去了,人家大度一次两次,还能次次都大度?又不是活菩萨? 更何况,自家小妹干的这事,沈寡妇,呃,慕家娘家那手段脾性,居然敢打她男人的主意,人家能轻易饶过? 这可不比一点衣服料子,大不了赔钱。 可是看着爹娘那苍老的模样,心里又有些不忍。 忍不住又去看白氏。 白氏只冷笑着,搂着三丫,旁边后头,她生的几个儿子,都护在了她的身后,见朱老大看过来,朱大毛忍不住上前一步,将白氏护在了身后:“爹,你就别为难娘了!难道真要娘以后在隔壁慕家婶子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吗?大不了我替她去,我去给慕家老叔和婶子磕头赔罪去——” “胡闹!”朱老爹和朱老大一起呵斥。 这种事情,怎么能将孩子牵扯进去? 看着朱大毛倔强调眼神,朱老大也不敢再说话了。 还是朱老爹长叹了一口气,发话:“老婆子,你跟老大,带着那不成器的,趁着现在人家慕家还没睡下,赶快去赔罪!” 朱老娘一听,傻眼了:“我去?我——” 朱老爹瞪了她一眼:“你生出来的这孽障,她做错了事,你这个做娘的不出面,还能指望谁?” 朱老娘不由自主的就看向白氏。 白氏面色冷然。 朱老娘再看其他几个儿媳妇,几个儿媳妇都纷纷退后几步,生怕自己沾惹了。 咬咬牙,朱老娘抹一把眼泪:“行!我去!谁让我生了这么个孽障!生了这么些不中用的儿子呢?老都老了,还要丢这种人,去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去低三下四!” 朱老二媳妇忍不住就回嘴:“娘这话说的,您老人家平日里不是总说我们,孩子教不好,那都是做爹娘的错?什么时候成了嫂子的错了?您自己生的闺女,怪谁呢?再说了,您这么大把年纪去求情,说不定效果比我们去还好呢!” 剩下的话,被朱家老二给捂了回去。 没奈何,朱老娘气得又拍了两下朱家小妹,进屋去将收拾好的赔罪礼给拎了出来。 这赔罪礼可是下了本钱的,两块朱老娘留着压箱底的料子,一篮子鸡蛋,两只薰兔子,还有两只被扎了翅膀的活鸡。 几个儿媳妇看到这些东西,心里都有些不痛快,这些东西若不是拿去赔礼,人人都能捞到一点吃呢。 唯有白氏,看到那一块料子,顿时变了脸色。 那料子,看着有些眼熟,是当初朱家小妹前头男人还没死,婆家还算宽裕的时候,孝敬给朱老爹和朱老娘的,说是让他们做两套衣裳的。 当初朱老娘还得意炫耀过,说是还是闺女孝顺。 还说这两块好料子,要留着将来穿,就收起来了。 这料子只看着,就跟上次被煎坏的慕家的衣料差不了多少,也是细软棉布。 白氏顿时心都寒透了,婆婆手里捏着这样的好料子,明明是她闺女犯的事,却生生看着自己去镇上冻了一日,白受了一天的气,也不拿出来。 当下冷笑一声,指着朱老娘手里的料子道:“娘瞒得我好苦!宁愿看着我去求人,去丢脸,求低声下气也不肯拿出来!如今倒是为了闺女,什么都能舍得了!只是娘怎么忘了,我是为了谁去求的人,丢的脸?真好!果然你们朱家的骨肉才是一家亲呢!我们这嫁进来的都是外人,谁管我们死活呢!” 说着摔手就回屋去了。 其他几个儿媳妇也想起这回事来,看着那衣服料子半日没说话,一会子后,都纷纷扯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屋。 整个院子里,就剩下朱家几个人了。 朱老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媳妇这是真动了气了,顿时也恼了,瞪了朱老娘一眼埋怨道:“娘,既然你手里有这样的好料子,为啥还要让娃他娘去受那个气?怎么?娃他娘丢脸就不是脸了?您也别忘了,那是我媳妇,我孩子他娘!她丢脸,就是我丢脸!” “我这个儿子的脸都丢干净了,你们就满意了?” 朱老娘看着手里的东西,也颇有些后悔,她也不想拿出来啊,可家里才买了房子地,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不准备厚重些,也拿不出手啊! 她难道不知道,这个拿出来,儿媳妇看到了就会心里不高兴,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 想解释两句,看到大儿子通红的眼睛,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讷讷的道:“不是的,娘没这么想,只是——” 一直都默不作声的朱家老三来了一句:“只是咱们几个儿子都不如小妹在爹娘面前得脸!所以就顾不上咱们了!只是爹娘别忘了,这世上只有儿子养老的,可没听说谁家闺女养老的!别到时候后悔——” 说完,扭身就走了。 朱老四冲着两个兄长挤挤眼睛,也跟着溜了,他可不是老大,是长子,好多事情都逃不开。 他可不沾惹这事! 大不了,大不了分家呗! 好一会子,朱老大才开口,神色疲惫:“行了,娘把东西拎好,带上小妹,我们去慕家!只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种事情,就这一次,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了!” 说着转身出了门。 朱老娘忙拎着东西,拖着低头不语的朱家小妹跌跌撞撞的在后头跟了上去。 朱家老二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家大哥那情况,有些不放心,跺跺脚,想跟上去。 才抬脚,二房屋里老二媳妇的声音就在窗边响起:“朱老二,你要是敢出这个院子门,你看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带你儿子闺女回去改嫁!” 朱老二抬起的脚步只能放下,再跺跺脚,低着头回屋去了。 留下朱老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虽然这屋里都是人,可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跟平日里热闹的快把屋顶掀开相比,寂静的可怕。 朱老爹只觉得无比的凄凉,有心将几个儿子喊出来说两句,张了张嘴,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只得颓然的闭上了嘴,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而下。 这个家,人心散了! 因为估摸着朱家人要过来赔罪,所以慕破天他们都没睡,都围在堂屋里,正说着明日办年酒和吃年酒的事情。 虽然一般初三至初五,甚至是初七初八都是亲戚间吃年酒。 村里关系不错的,年酒都要到了初九以后。 可今年却不一样,不少人家已经提前跟慕破天说了,初四就请他们家吃年酒。 正说着呢,就听到哐哐有人砸门。 大家都停住了话头,看向了院子门。 大壮一个激灵站起来:“我去开门。” 慕破军想了想:“还是我去吧!”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小孩子沾边了。 几步走到了院子门口,拉开了门闩,一抬头,趁着屋子里露出来的灯光,慕破军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了出来,他看到了几个压根就不该此刻出现的人。 “娘?” 7017k 第269章 有鬼—— 站在慕家门外,打头的那个,不是慕老娘是谁? 她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憔悴的慕家老二和老二媳妇郭氏,穿着几件旧棉袄,缩头缩脑的,肩膀处不知道在哪里剐蹭破了,露出里头发黄的棉花来。 他们的身后两步外,两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吊儿郎当的站着,一脸的不耐烦。 最后是慕家二房的两个闺女,一脸渴望的看着院子里。 见门一打开,本来虎着脸的慕老娘,劈头就骂:“都是死人啦,敲这么半天门不开门?都在床上躺尸不成?” 一边骂就要一边往院子里冲,听到这一声娘,嘴里还不耐烦的道:“谁你是娘?”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顿时嗷一嗓子,惊得院子里的大黑小白翻身而起,汪汪的叫了出来。 还有鸡笼里的鸡,明明都睡着了,也被这一嗓子叫得骚动起来。 那真叫一个鸡犬不宁! “鬼啊——”慕老娘喊了一声后,扭头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老大,你这个砍脑壳滴,你死就死了,乖乖在下头等着投胎就是了,逢年过节的也没少你那一炷香啊?你咋还跑回来了呢?” “你说你有啥放心不下的事情啊?你托梦给你弟不就行了?你现身做啥?” “娘可没有对不住你啊!你说你死都死了,你那么多家业总不能交给外人是吧?那不就得给你弟么?有你那两个侄儿,好歹还给你逢年过节供一碗饭,点一炷香不是?也免得你身后凄凉啊——” “那产业败得那么快,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那不都是你弟没你有本事吗?你,你要真不高兴,你找你弟去——” 旁边的慕家老二早就吓得两腿哆嗦了,一听这话,忍不住道:“哥,哥,这都是娘的主意!我都是听娘的话——” 家里的主心骨都吓成了这样,更不用说慕老二媳妇郭氏和几个孩子了,都哭的哭,喊的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鬼来了呢。 恰好此刻朱家人刚出门,先是听到慕老娘嗷那一嗓子,接着又是一阵鬼哭狼嚎,顿时吓坏了。 朱老娘和朱家小妹瑟瑟发抖抱在了一起。 还是朱老大壮起胆子,点起火把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是谁呀?” 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扭头就看到黑沉沉的夜色里,一点火光突然出现,火光后头一张脸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那更是吓得白毛汗都出来了:“又来一个鬼呀——” “救命啊!有鬼啊——” …… 朱老娘和朱家小妹听说有鬼,吓得只往自家院子里跑,倒是把朱家人都惊动了。 朱家老爹和从屋里赶出来的朱老二还有老三和老四,有人手里捞了扫帚,有了手里捞了鸡毛掸子,还有人啥也没有经过廊下,扯了一挂大蒜头和辣椒,就往外头跑。 一边跑一边问:“鬼呢?鬼在哪里?” 朱老大被当成鬼,心里很是不痛快,脸色越发阴沉,再眯起眼睛一看,这几个人有几分眼熟啊? 仔细一瞅,这不是慕老娘和慕老二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村里来? 心里嘀咕着,嘴上还得解释:“慕家婶子,慕老二,你们看花眼了吧?我是村里朱家的老大啊,你们不记得了?” “再说了,这哪里有鬼啊?” 慕老二抬头再看,确实是朱老大,忙屁滚尿流的就往朱老大身后跑,抓住他的衣服,摸了一把,身上带着热乎气,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喘气。 等朱老爹他们从朱家冲出来,就看到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一家子,都围着朱老大,一个个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 忙上前问:“这是怎么了这是?” 慕老二回过神来,哭丧着脸:“我们刚才看到我大哥的阴魂了!就在咱们家院门口呢!太吓人了,那阴魂还开口喊我娘了呢——” 慕老娘也是惊魂未定,不过看到外人了,倒是要撑起面子来,只勉强道:“唉,都知道我家老大孝顺,这只怕是在地下也知道如今我跟他弟弟日子不过好,心里担心,所以上来看看吧——” 别人还罢了,朱家老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真是死鸭子嘴硬!真要是孝顺你,这活着回来了都没通知你? 再说了,这慕老娘往日最偏疼慕老二,慕家老大就跟她捡回来的一样,满村里谁不知道?这个时候回来,别是听了什么风声,所以又要跑回来站慕家老大的便宜的吧? 他想到了这里,朱家其他几个兄弟也不傻,几兄弟交换了一个颜色,忍不住都看向了慕家的方向。 慕家的院子门还是开着,慕破军从喊了一声娘后,就没捞到机会说话。 就看这他亲娘和亲弟弟一顿折腾。 此刻听了慕老娘这话,那脸色忍不住就阴沉了下去,却也没开口,只站在那里。 背后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看上去只觉得孤单可怜。 朱老爹听这话音,慕老娘是还不知道慕破军没死呢!正要开口解释呢,就被跟在后头出来的朱老娘一把拉住了。 扯到一边去,拉着朱老爹嘀嘀咕咕起来。 朱老娘的意思是,这慕破军最是孝顺,慕老娘这个人,满村里谁不知道的,最爱贪小便宜,又喜欢听人说好话哄她。 若是她们先将慕老娘这边给说通了,自己再多哄哄慕老娘,多说几句好话,将那赔罪礼给慕老娘,哄得她松口了,还怕慕破军不依? 朱老娘跟在后头出来,女人心细些,就看到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穿着寒酸,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离开村子里时趾高气昂的模样? 猜测只怕是在城里吃了苦头,不然不至于大年初二灰溜溜的回村里来。 既然这样,她那赔罪礼倒是可以少些,衣服料子就给一匹就好了,剩下的那一匹,她省下来给老大媳妇,怎么着将来也得指望老大一家子,若真是将老大媳妇伤很了,以后伺候不精心了,岂不是影响养老质量? 更有一点朱老娘自己的小心思,这自古以来婆媳不合,慕老娘当初不喜欢慕破军这个儿子,想来对沈佳言这个儿媳妇也不怎么样。 不然不至于霸占了慕破军的产业,却将沈佳言和慕破军的三个孩子赶出来。 这样的婆媳关系,以慕老娘的为人,恐怕会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让慕破军和沈佳言有半个不字说出来的。 而且她跟慕老娘是同辈,跟她低头说几句软话哄一哄不算啥,只要不让她给一个晚辈去赔不是就行。 朱老爹听了朱老娘这打算,还有些犹豫。 朱老娘却等不得了,上前笑盈盈的一把搀扶住慕老娘:“原来是慕家老姐姐回来了呀!哎呦,你说这黑灯瞎火的,就容易看花眼。老姐姐你难道还不知道,你家老大没死!他还活着呢,给你开门的就是你们家老大啊?老姐姐,你仔细看看?” 慕老娘和慕家老二突闻这个消息,先是一喜,然后就是一慌。 强作镇定的看向了慕家院子门口,果然,虽然离得有些远,灯光昏黄的看不清楚,可别的先不论,只看到慕破军脚下那长长的影子,就先松了一口气。 不是鬼就好!不是鬼就好! 至于败光了慕破军家业的那点子心虚,那也不是他们故意的嘛! 慕老二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试探着看着慕破军:“大哥?真是你?你真没死?” 慕破军此刻才冷冷地开口:“听到我没死,你好像不高兴?” 慕老二后背一凉,忙陪着笑脸:“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没死我们当然高兴啊!你看弟弟我都高兴的快哭了——” 慕老娘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确定这正是她大儿子,心里那一口气一松,转眼间怒火就又上了头。 一把脱下鞋子,三两步冲到了慕家院子门口,就往慕破军身上抽:“你个砍脑壳没良心的混战东西!你既然活着回来了,为啥不跟我和你弟弟去报个信去?你就不想想我有多伤心?当初听说你死了,我是一双眼睛都快哭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啊!做梦都梦到你缺胳膊断腿,满脸血的跟我喊疼!” “我那个心啊,天天跟针扎一样疼!如今虽然缓过来一些了,可这么大的消息,你怎么能瞒着我跟你弟弟?你是几个意思?说?是不是你那要紧媳妇在你耳边吹什么枕头风了?是不是告我跟老二的阴状了?我就知道,这个小娼妇心眼子多的很!还记恨当初我让他们出去呢!” “可你也不想想!你跟她连房都没圆,她又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守得住?我也是心疼她年纪小,想让她回娘家去,再找个人嫁了,也不耽误她后半辈子不是?” “我要是知道你还能活着回来,我打死也不会让她出去!我就算是舍了这张老脸,哭着求着也要让她留在家里守着不是?” “至于那三个孩子,你心里也清楚!那又不是——” 慕破军听到这里,忙断喝住了慕老娘的话头:“娘,之前的事情先不说,你们这么晚了回村干啥?”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慕老娘一拍大腿,就哭嚎起来:“说起这个来,哎呦喂,老大啊,你可得替你娘和老二做主啊!你都不知道,这一年来,你娘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啊?那些县城的人,都欺生啊!欺负我跟老二是乡下人,抢了你留下来的房子和铺子,把我们一家子都赶出来了啊——” “那群丧良心啊!正月都不让我们过安生啊,除夕一过,初一早上就把我和老二一家子,都从那房子里赶了出来!我们除了身上一套衣裳,什么都不准我们带走啊!” “身上又没有钱,这正月里,大家都过年,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没法子,我们只能回村里来!连马车也雇不到,从初一早上一直走到现在,才走回来啊——” “老大啊,你如今活着正好!你得替娘和老二出这口气,报这个仇!将咱们家被他们抢了的房子和铺子给要回来啊!老大啊,娘就指望你啦!你也知道的,老二是个不中用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下头两个侄子的份上,也得把东西要回来啊!不然你这个两个侄子眼看都是要说亲事的人了,家里什么都没用了,咋好说亲是不是?” 慕老二也腆着脸凑上来,挤出一脸讨好的笑来:“可不是大哥!弟弟这一家子大小上下可都指望你了!如今你回来,我们家也就有主心骨了!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一面就踮着脚,越过慕破军的第肩膀,往院子里头看,搓着手道:“你看大哥,这天都晚了!我们也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尤其是娘,娘路上可吃了大苦头了,跟着我们走回来!肯定也累了!这到家了,咱们自家人,就不虚客气了,快让我们进去,也进屋暖和暖和!” “然后弄点热饭菜什么的,也让娘跟咱们垫垫肚子!再烧点热水,给咱们泡泡脚!先歇一晚上,明儿个有的是时间叙旧不是?” 一句话提醒了慕老娘,一把把慕破军往旁边一扒拉:“你说你这孩子,真是当兵当糊涂了,就这么眼看着你老娘我这把年纪了,饿了两天了,还站在门口?还不让你婆娘去给我们做饭去?你婆娘呢?怎么不见她出来?真是反了天了!这婆婆和小叔子到了,这么大动静,也不出来迎上一迎?” “这是装死在床上躺尸呢?还是想给我这婆婆一个下马威?不想伺候我?” 一面就往院子里头冲,嘴里还喊着:“老大家的,你婆婆到了,你还不出来?装什么千金大小姐呢!不过是个没娘家的破落户罢了!摆什么派头?” 才抬脚走了两步,就感觉有什么热哄哄的东西,咬住了她的裤子,然后就被一股力道扯得往后一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腥气哄哄,热气腾腾,还滴答着口水的狗脸,灯光下,眼睛闪着绿光,牙齿森森,看着就可怕。 慕老娘一声惨叫:“有狼——”一边连滚带爬的就往外头窜。 正好和跟在她后头挤进来的慕老二撞了个正着,母子俩撞在一起,滚成了一团。 ------题外话------ 大姨妈来了,差点没写完~~还好赶上了! 7017k 第270章 左右为难 后头的慕老二的两个儿子和闺女,正要跨门槛,听说有狼,两个儿子幕天一和幕天二转身就跑,撞翻了两个闺女慕芬和慕芳也没停下脚步,黑暗中不知道谁踩到了其中的手还是腿,发出痛呼来。 外头的朱家一家子,见慕老娘他们要进慕家院子,一时都不知道是继续跟进去呢,还是先回家去。 毕竟这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这样子,估摸着回去后,肯定关起门来有自家私房话说。 他们再没眼色,也不该跟着进去。 只是因为朱老娘打着那个主意,所以还在犹豫着。 见幕天一和幕天二掉头跑出来,直奔自己这边而来,躲在了朱老大他们的身后,惊魂不定:“朱大伯,院子里有狼——” 朱老大他们一听,就知道只怕是夜色黑,把大黑和小白当作了狼了。 正要解释呢,朱老三就嗤笑了一声:“天一天二,这有狼在院子里,你爹娘和你奶他们可也还在院子里,你们就这么跑出来了?” 夜色下看不清楚幕天一和幕天二代脸色,不过他们的语气倒是理直气壮的:“那可是狼,我们不跑等着被吃不成?谁让我爹娘和我奶腿脚不利索跑不动呢?这能怪我们?” 这番话,让朱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早就知道慕家这两个儿子不靠谱,本以为到城里去能学个眉高眼低呢,没想到这好几年了,越发不成个体统了。 不过就算朱家人心里瞧不上,可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自然不好多说。 还是朱老娘趁机道:“要不,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听着叫得这么凄惶,真有个什么,还能搭把手呢!” 朱老爹有些意动。 朱老大皱皱眉头:“到底是慕家的家事,人家一家子,咱们跟着掺和什么?有什么事,再寻个机会说也不迟!都好早晚了,咱们去了,岂不是耽误人家叙旧?行了,都回家去吧!” 说着,就要转身回朱家。 幕天一和幕天二可急了,就势往地下一躺,一人抱着朱老大的一条大腿:“朱大伯,我们不敢回去!要不今晚就让我们兄弟俩在你们家挤上一挤?明儿个天亮了我们就走,行不行?” 另一个就嬉皮笑脸:“朱大伯,咱们都乡里乡亲的,你不会不肯收留咱们吧?你放心,只要你收留咱们兄弟一晚上,以后等我们兄弟手头松了,肯定会报答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家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兄弟和慕家帮忙的,尽管说话——” 这两兄弟这大半年来,跟着慕老二赌钱,没了钱的时候,那是什么好话都说遍,什么诺言都敢许,因此张口就来。 这些话,朱老大他们没当真,可朱老娘当了真啊。 当下眼睛一亮,张口就欲答应:“既然这么着,那就——” 恰好此刻,慕破军从院子里出来,冷声冲着这边:“天一天二?还不滚进来?还等着请是吧?” 幕天一和幕天二对视了一眼,侧耳一听,院子里没有了爹娘和奶的鬼哭狼嚎,又见被他们推到的慕芬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估摸着院子里没啥危险了。 这才恍若无事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就往慕家院子里走。 朱老娘还想喊住他们:“哎,天一天二,你们——”话没说完,站在院子门口的慕破军一双冷电似的眸子扫了过来。 朱老娘后背一寒,剩下的话都吞回了喉咙里。 朱老大也见势头不对,忙冲着慕破军点点头:“破军兄弟,你家里有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咱们两家的事情,等改天你得闲了再说——” 说着就拖着朱老娘进了院子。 其他朱家人也忙跟着进去,呼啦关上了门。 慕家这边,幕天一和幕天二进了院子后,院子门也就被慕破军关上闩好了。 慕老娘和慕老二正站在院子里,借着廊下两个灯笼的光,打量着这院子。 这院子,他们离开了也没几年,这次回来站在院子里,却有些陌生了。 院子的格局没大变,还是那几间屋子,也还是那棵树。 院子里收拾得十分利索干净,院墙也加高了,院子中间,还铺了一条十字形的石板路,这样下雨下雪在院子里走,就不用踩得一脚的泥巴了。 堂屋的屋檐下挂着一块门匾,墙角不知道栽了一棵什么花树,风一吹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飘了过来。 堂屋的灯亮着,门却虚掩着,里头还有人走动和小声说话。 慕老娘眉头一皱,她方才一进门就给了个下马威,就是要让沈佳言知道,这慕家是她说了算,就算沈佳言替老大守了几年,又替老大养大了那三个孩子,那又怎样? 莫非还以为能翻天不成?这个家,只要有她一天,当家说话的就只能有她一个!之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不然只一个不孝的大帽子扣过去,看谁敢不服气? 因此只冷哼一声:“还窝在屋里做甚?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不敢出来见婆母了?还说是城里的闺女,这到乡下才几天,倒是越发没了礼数!婆母到了,还不出来迎接?” 里头安静了片刻,然后堂屋门一下子拉开了,呼啦啦的涌出五六个半大小子来,一溜的站在了廊下,神色不善的看着慕老娘他们这一行人。 然后沈佳言才慢吞吞的从堂屋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低头扫视了一圈,那轻飘飘的眼神,从慕家人身上扫过。 慕老娘只觉得被羞辱了! 而她身后的慕老二和郭氏都有几分心虚的低下头去,不敢跟沈佳言对视。 “你们来我家做啥?”沈佳言并没有多话,只问了这一句。 慕老娘就毛了:“这是老娘的家!慕家的老宅子!我儿子的家,就是老娘的家!什么时候成了你家了?还站在做什么?没看到我们一家子这么多人?还不快去安排一下?我们都还没吃饭,快去做点热饭菜来!还有,多烧些热水,然后找几身新衣裳出来给我们换!” “还有,这堂屋也是你住得的?马上把位置给我腾出来!没一点规矩!” 沈佳言冷笑一声,压根懒得跟慕老娘掰扯,只看着他们身后跟过来的慕破军。 这慕老娘这般气焰,仗着的不就是慕破军的势么?她倒是要看看慕破军怎么个说法。 慕破军还没发话呢,倒是幕天一和幕天二听了慕老娘的话,也忙开口道:“还要将东厢房让出来!当初我们一家子就是住东厢房的!”说着就忍不住几步跑到东厢房那边,想推门进去看看。 慕天泽在廊下冷冷的道:“大嘴,拦住他们!我看今儿个没有娘发话,谁敢乱闯?你们要记住,这家里,只有我娘一个女主子!” 大嘴他们早就忍耐不住了,听了慕天泽这话,扭头去看沈佳言,见她没发话,就知道是默认了。 连忙撸起袖子扑过去,两把就将幕天一和幕天二两兄弟给推到了一旁。 幕天一和幕天二之前在村里,就是慕老娘娇惯,很少下地干活。 进了城,更是以大少爷自居,加上跟着慕老二这个亲爹染上了赌瘾,那更是身子跟那弱鸡似的,哪里敌得过大嘴他们,之前虽然营养不良,可这半年来,营养跟上,吃得好,又天天干活上山,一个个都跟小牛犊子似的。 还没怎么用力呢,两个人就连退好几步,差点没跌倒在地,几乎都要让大嘴他们怀疑是不是在碰瓷了。 俗话说的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若说慕老二是慕老娘的心肝,那幕天一和幕天二就是慕老娘的眼珠子。 此刻见眼珠子被人推得差点跌坐在地,慕老娘哪里罢休。 当下叉腰就骂慕天泽:“没爹没娘的野种,若不是我家老大好心收养你们,你们也能有今日?站在我慕家的低头,居然敢让人推我慕家的骨肉?简直是要翻了天了!老大!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好心好意收养的几个小兔崽子!咱们慕家拿真金白银粮食把他们养大,结果呢!简直就是三个小白眼狼呢!一点都不念记我们慕家的好,居然还动起手来!” “都跟你说了,这不是自己的骨肉就养不熟!你就是不听!如今可算是看到了吧?你还不拿出当爹的威风来?这样不识好歹养不熟的小崽子,好生打上两顿,就知道好歹了——” 一边说一面就推慕破军,要他去打孩子。 见慕破军纹丝不动,还一脸不赞同之色,“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慕老娘一个激灵,很快就回过神来!这是老大不高兴听她说那三个野种不好呢。 之前就是,知道这个消息,她就骂老大,脑子进水了,自己不生养,上赶着戴绿帽子,给别人养什么孩子?真要养,养一个也就罢了,他倒好,嫌自己头上帽子不够沉,一养就养了三个! 当时老大也是不许自己再说,还是头一次发脾气,说若是再从她嘴里听到这些难听的话,就让他们一家子都回村里去,他再也不管了。 这几年过去,她倒是忘记了,看来老大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谁都行,就不能沾这三个小崽子。 既然如此,慕老娘眼珠子一转,就调转了枪口:“那就是你媳妇不好!这三个好好的孩子,以前在城里还知书达理的很,这才到乡下几年,就被你媳妇教成了这样!可见都是你媳妇在后头使坏拱火呢!不然好好的几个孩子,怎么见了我们不认?还动手推人了?” 沈佳言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倒是心里有了数。 看来慕老娘倒不是个傻的,十分知道自己儿子的底线嘛! 若是之前的原主在,恐怕这口锅是要背定了,气也要受定了。 只是今日她在,倒是要看看这慕破军怎么处理这一团乱麻的关系。 慕破军抬头,对上沈佳言的表情,心头一梗!这才觉得跟沈佳言把关系略微拉近了些,就天降一个亲娘和老二一家,一个处理不好,只怕这个年就热闹了。 若是之前,他只怕也就大咧咧的吩咐沈佳言去准备热饭菜,收拾房间,先让亲娘他们住下。 自家媳妇么,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将来他自有弥补的时候! 可现在他不敢啊!本来就是要合离的,以他现在对沈佳言的了解,若是他敢这么开口,只怕今天晚上沈佳言就能将他和亲娘,还有老二一家都赶出去睡外头窝棚去。 再回头,自家老娘还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发话呢。 左看,慕天泽那三个小子,也正冷眼看着自己如何行事呢! 又看,老二一家,弟媳妇和两个侄女都可怜巴巴的等着。 真是让他左右为难,一时都有些后悔起来。 他回来做啥?不回来也就不用操这些心了! 到底是亲娘亲弟弟一家呢,正月呢,还真能将人赶出去不成? 咬咬牙,跺跺脚,慕破军上了台阶,凑到了沈佳言身边,好言好语的道:“你看这正月里,又是大晚上的,到底是我亲娘和弟弟一家子,七八口人呢,总不好将人给赶出去吧?这么冷的天,他们几天没吃饭,要在外头冻上一夜,岂不是要了半条命?” “你大人有大量,要不,先给他们弄点吃的,再给腾出两间房来,让他们先暂时住下?等明天咱们再好好琢磨怎么安置他们?” “你放心,这吃得用的住的,都算钱,到时候我一并算给你,你看行不行?这也天好早晚了,总不能就这么大家都跟着耗着吧?几个孩子还小呢,走了觉就不好了——” 沈佳言还没说话呢,慕老娘听了先跳脚,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回来住,不是天经地义吗?怎么老大这个没刚性的,什么时候居然趁了怕媳妇的?就这么点子都不叫事的小事,还要低三下四的求沈佳言那个破落户? 这可跟慕老娘想象的回老家不一样! 她想的可是,就算他们回来,就算他们将老大留下的家产败光了,那又怎么样?这慕家老宅也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去!那也是慕家的祖产! 沈佳言那还是个啥都不懂得小丫头片子,那三个孩子也就是窝里横的,还能强得过她? 惹急了,把他们都赶出去!毕竟这东光村可是他们的地界,这村里人不得向着他们,还能向着沈佳言和那三个小野种? 看到慕破军还活着,最开始的惊讶和害怕过后,剩下的就是狂喜! 有老大在家,那再好不过了!都不用她出马,只吩咐老大就行了。 可是,眼前这一幕,老大居然要对着沈佳言那个丫头片子低声下气的哀求,那是做梦都没梦到过。 当即跳了起来:“老大,你个没刚性的!这是慕家的宅子,慕家的地头!你可是慕家的男人,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问她做啥?” 7017k 第271章 天下最苦逼之人莫过于此了! 慕老二也一脸不赞同之色:“大哥,娘说的对!这可是咱们慕家的宅子,慕家的地!你可是当家人,为啥要看一个女人的眼色?别不是这几年在外头没挨着女人,回来被她给降伏住了吧?大哥,我告诉你,这男人只要有钱,多少好女人寻不得?这个不听话,换一个就是了——” “闭嘴!”慕破军不敢瞪自己亲娘,还不敢教训慕老二?当下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 慕老二捂住嘴,不敢再说了。 慕老娘护崽子,立刻不干了:“你瞪你二弟做啥?莫非为了个女人,你是娘不要了,弟弟也不要了?我就知道,你这是对娘和你弟弟生了外心了,如今你一颗心都偏着你那媳妇身上去了!你这不是逼着我跟你弟弟一家子去死吗?早就知道,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就不该回来啊!我就该在路上用裤腰带吊死算了,省得受这气啊——” 哭天抹泪起来。 慕破军最怕的就是慕老娘这魔音大法,只觉得脑仁疼。 以往慕老娘只要使唤出这一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慕破军就要投降。 这次也不例外,习惯性的就扭头要让沈佳言先妥协一二,把人安置好了再说。 才一张口,对上沈佳言冷淡中带着一点都不掩饰的厌恶的表情,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你看怎么安排的好?都听你的!” 慕老娘人虽然在哭嚎,耳朵却竖起来等着听老大再一次妥协。 结果却听到了这一句,顿时哭声一顿,然后又更大声起来。 沈佳言知道这慕老娘和慕家老二一家子的到来,于情于理,都不能赶出来。 再拖延下去,人还是要住进来,自己还要背个不好的名声,真没必要。 不是要住进来吗?真以为住进来就万事大吉了?那就错了主意了! 正好,当初原主在慕老娘手下受了不少气,正好现在替原主出了这口气,报了这个仇。 不过本来打算等过了十五在去写合离书的,看来等不了那么久了。 一会子就让慕破军来写了,拿在手里,这样她回报慕老娘的时候,可就没有孝字压在头上了。 主意一定,沈佳言也就懒得再看慕老娘这出戏了,毕竟这以后还有日子看呢。 当下就道:“既然如此,阿玥你搬来跟我睡。老大你带着阿润一起就搬到阿玥现在住的屋子里。大壮你们都搬到东厢房去,将西厢房给他们腾出来也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慕老娘一抹眼泪不干了:“老娘都回来了,这正房就该腾出来给我这个长辈住!哪里有晚辈住在上房,爹娘却住在西厢房的道理?” 沈佳言指了指堂屋廊下那块牌匾:“看到这块牌匾了没?县太爷赐给我的!你敢住?” 慕老娘瑟缩了一下,别的不怕,这县太爷还是害怕的!她也是听说了这被赶出去的大儿媳妇得了县太爷的嘉奖,这不才跑回来想沾光的吗? 因此倒是犹豫了。 幕天一眼珠子一转,指着慕天泽他们三兄妹道:“那他们怎么能跟着住正房?” 沈佳言嗤笑一声:“看清楚这牌匾上的字了吗?恩逾慈母,就是指我跟他们三兄妹!自然我们就住得!你若是要住,也得让你爹给你找个后娘,然后对你比亲娘还好,说不得县太爷也赏赐一块牌匾给你后娘,那你们往这正屋一挂,也就能住了——” 一席话说得不仅幕天一变了脸色,就是后头一直没说话的郭氏也神色大变,忍不住细声细气的开口:“嫂子,你说这话就有些伤人了——” 沈佳言眼角都没朝郭氏看上一眼,就继续道:“至于晚饭,灶屋里还有些吃的,也有柴火,他们这么些人又不是没有手脚,自己难道不会做?还等着人伺候不成?” 一面就吩咐大壮他们:“你们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东西都搬到东厢房去,可别搬漏了。” 大壮他们几个自然心领神会,答应了一声,都四散开去搬东西了。 慕老娘哪里会想到会是这样的待遇?急着要拿着慕破军分说分说。 可沈佳言只说了一句话:“你跟着我进来,我们好生说道说道——” 被沈佳言看了一眼,慕破军就不由自主的跟在了她后头,要进屋去。 倒是有意无意的将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给丢在了院子里。 慕老娘急得跺脚,有心想耍一下威风,可人都四散开去,自己忙自己的,压根没人理会。 幕天一和幕天二倒是想趁机跟着进东厢房呢,门口却又慕天泽守得死死的,也不好进去。 还是郭氏怯生生的说了一句:“娘,当家的,这站在外头又冷又饿,不如先去灶屋里寻摸一点吃的,让娘和你暖暖身子,吃饱喝足了咱们再说?” 慕老娘确实腹中饥肠辘辘了,不说不觉得,一说就有些忍不住了。 瞪了郭氏一眼:“你不早说?还不快去?” 灶屋的位置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一家子急急忙忙的往灶屋里头挤。 生起火来,顿时从灶屋里传来惊呼声,因着过年,灶屋里的粮食缸里都是半满的,而且是半缸白面,半缸的高粱和玉米碴子。 房梁上还吊着两只薰兔子,存放鸡蛋的小坛子一摸下去,还有十来枚鸡蛋呢。 再加上其他一些沈佳言放在灶屋里的过冬的干菜,那可真算得上是丰盛。 对于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也顾不得抱怨了,郭氏和慕芬慕芳两姐妹忙开始做饭。 来不及做饭,索性就舀了半盆子的白面,做面片汤。 水烧开,拨面片下去,很快就漂浮上来,再将那十来个鸡蛋都打进去煮了。 后头一口锅也倒入半锅的水,架上蒸笼,将那两只薰兔子都给取下来,放在蒸笼上蒸熟。 没一会子香味就从锅里泛滥开来。 慕老娘和慕老二守在灶膛门口取暖,幕天一和幕天二坐不住,就跟那跳蚤似的,满屋子蹦达翻找东西。 一边找还一边嘀咕:“看来大伯他们是真发财了!这吃的可不比当初在大宅子里差!得亏咱们回来了,不然这些东西都不知道便宜谁了!如今咱们也得好好享用享用!” “可不是,看这罐子里的油,满满的一罐子呢!还有这些干货!咱们得可劲吃!这可是大伯家,就是咱们家!他们的就是咱们的!不吃白不吃!” 这话说到了慕老娘和慕老二心里头,都纷纷点头:“可不是,这可是你们大伯家,跟咱们自家没啥两样!敞开了做!敞开了吃!” 面片汤先熟,放好了油盐调料后,郭氏先给慕老娘盛了一碗,里面卧了一个荷包蛋,那边慕芬和慕芳也盛了两碗,被慕老二和慕天一给劈手夺了去。 慕天二等不急,自己拿过碗筷,在锅里一顿搅和,捞了满满一碗面片,又捞了两个荷包蛋在碗里,就蹲在一旁稀哩呼噜的吃起来。 郭氏和慕芬和慕芳她们看都有了,才敢去盛了大半碗,里头还只有一小半大面片,大半的汤,那鸡蛋更是不敢碰。 饶是这样,几个人也狼吞虎咽,吃的香甜。 这大半年,慕家败落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家里的吃食也是。 往常家里有白面白米饭,那都是慕老娘和慕老二父子三人才能吃,她们母女三人,都只能吃二合面或者掺杂了别的粗粮的米饭,都还只能吃个半饱。 这白面的滋味,很久都没有尝过的。 此刻恨不得喉咙里长出两只手来,帮着自己往下扒拉到肚子里去。 那十来个鸡蛋,也就是慕老娘他们一人两个,又一人吃了两大碗面片汤,那腹中的饥饿算是止住了。 锅里还剩下小半锅的面汤,面片都被慕老二他们父子三人捞干净了。 郭氏母女三人将那半锅的面汤分了,肚子里也饱了。 后头锅上蒸着的薰兔子也好了,香味弥散开来。 郭氏忙揭开锅盖,将那蒸好的兔子给提溜出来,兔肉滚烫,郭氏舀了一瓢凉水放在一旁,又拿来两个大盘,手指头沾了凉水,去撕那兔子。 四个兔子腿,早就被慕家父子三人抢去了三个,剩下的一个她也不敢动,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慕老娘的手里。 又将剩余的兔肉都撕好,摆在了慕家父子面前。 这兔子本就腌制薰好的,这样一蒸熟撕开就是极好的美味。 慕天一还在橱柜里寻摸了小半壶酒,父子三人就一人倒上一杯,就着兔肉美滋滋的喝起来。 郭氏母女三人只在一旁看着,一边忍不住吞口水,却没人敢开口要。 一个正当年的男人,和两个半大的小子,虽然这两只兔子不小了,可他们没多大一会子,也就啃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有了两分酒意,薰薰然的就嚷着要睡觉。 慕老娘和郭氏忙上前搀扶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丢下一灶屋的杯盘狼藉和慕芬两姐妹。 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都瞄准了那盘里剩下的两个兔头。 一起扑了上去,一人抓起一个来,就往嘴里塞。 那狠劲,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了给吞下去。 不仅将兔头上那一点点的肉和筋都给啃得干干净净,就连骨头都不放过,嚼碎了,将骨头砸吮得一点味道都没有了,才舍得吐出来。 最后还依依不舍得将盘子上一点点的碎屑肉都舔干净了,又将手指头上的油也舔了好几遍,才意犹未尽的出了灶屋。 外头,大壮和大嘴他们手脚利落,加上本来东西也不多。 一人一床铺盖,加上一个小存放自己东西的小箱子,就齐活了。 一卷一裹就能走。 很快就将西厢房给腾了出来。 西厢房本来是三间房,一间锁着放那些制糖的器具,剩下的两间,都是盘好了炕,慕家人多不缺柴火,倒是烧得热烘烘的。 东厢房这边,只将慕天泽和慕天润的东西搬到了慕玥的房间里就是了,书房重要,那自然是不能动的。 大壮和大嘴他们挤在一个屋子里,剩下的一个屋子还是留给了慕破军。 慕玥没想到这慕老娘他们回来,还能让她跟沈佳言住一个屋子,那真是意外之喜。 不用人帮忙,自己就颠颠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沈佳言屋子里。 把慕天润羡慕的,也闹着要跟娘一起睡。 被刚签了合离书才被放出来的慕破军弹了一个脑瓜崩,他都买捞上跟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睡上一晚,就合离了! 你个小屁孩还想跟她一起睡?只怕是在想屁吃吧? 越想越怄!慕破军虽然做好了年后就跟人合离的心理准备,可这一天来得也忒早了吧? 人家正月初二陪媳妇回娘家,他倒好,正月初二跟媳妇合离! 天下最苦逼之人莫过于此了! 可谁让媳妇把话摊开了说,说要么先签了合离书,然后等正月十五后去帮着慕天泽他们兄妹买了房子地,再搬离慕家。 若是不签,她现在就撕破脸皮将人都赶出去,连慕破军一起赶出去! 大不了这个年不过了! 慕破军还能怎么样?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就算是打算跟沈佳言合离,那也是想着去了镇上再合离,到时候寻个借口,只说沈佳言为了生意要长住县城,谁能说个什么? 等他将人再娶回来了,就再带着人回来,不就瞒过去了? 谁能知道他合离了? 因此见沈佳言这豁出去的架势,也被唬住了,只得好声好气的劝了一番,老老实实的将合离书写了,写了时期,按上了手印。 才一写好,就被沈佳言给赶了出来,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知道如何发泄呢。 又碰到慕天润这样闹腾,越发的气闷了。 偏此刻外头又闹起来,慕老娘哭天喊地:“没法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大,你个耙耳朵,被你婆娘辖制住的软蛋,你出来看看,你婆娘给我们这是安排的什么呀这是?” 慕破军沉着脸出去,就看到慕老娘在西厢房门口一屁股一坐,正拍着大腿闹腾呢。 见慕破军出来,一下子窜起来,小碎步跑到了他面前,拖着他就往西厢房门口走,指着里头数落:“你看看,你看看,就这两间屋子,如何住得下这么一大家子人?这不是欺负人吗?那间屋子宁愿空着锁着也不给我们住,这是拿我们当贼人防啊?是也不是?” 7017k 第272章 凭啥要吃哑巴亏? 慕破军不耐烦的道:“那屋里放着东西呢,又冷又没盘炕,怎么住人?再说了,两间屋子哪里就住不下了?你带着二弟妹和两个侄女住里屋,老二带着两个侄子住外头这间,炕盘的大,足够住了!” “如今家里住处实在不宽裕,你们也没打个招呼就回来了,能腾出这两间屋子来已经实属不容易了。以前家里都是这样住着,娘也没觉得不妥,怎么现在倒是住不得了?” “更何况我们都是挤着一起住的,娘说说,还要怎么给你腾屋子?难不成我们都出去睡院子去,你才满意?” 慕老娘哭啼啼,这能跟以前比吗?自从老大寄回来银子,起了这院子起,她就没住得这样憋屈过。 就算是在城里落魄了,那也有她单独一间屋子住呢,如今倒要她跟着老二媳妇他们挤着一间屋子,怎么能接受? 再说了,要挤,就不能让沈佳言带着慕玥那个野种,跟老二媳妇她们挤一挤吗? “我如今年纪大了,晚上睡觉打呼噜,这不是跟着我睡,怕吵得大家都睡不着吗?就不能让我单独住一个屋?让你媳妇跟老二媳妇她们挤一挤?” 慕破军飞快的回头看了一下正屋,老娘耶,这话可不兴说啊! “娘,你这几年跟二弟妹他们住在一起,想来她们是习惯了的!再说了,你打呼噜怎么了?二弟妹她们还敢嫌弃不成?这么不孝顺?”大帽子反扣在了郭氏的头上。 郭氏心惊胆颤,忙表白自己:“大哥,我,我们不敢嫌弃!绝对不敢嫌弃娘!” 慕老娘瞪了郭氏一眼,她当然不敢嫌弃自己,是自己嫌弃她们母女三人好吧? 山鸡插上羽毛也变不成凤凰,狗肉上不得正席面的东西。 去城里这么些年了,还是没改在乡下那埋汰的模样,尤其是被人伺候了几年后,越发的不成个体统了,跟她住一屋子那还真是晦气。 只是看老大这架势,今儿个是说不动了。 慕老娘心里有些惊疑不定,这儿子死而复生,脾气好像也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有些拿不准。 就不敢再闹了,嘟囔着摔摔打打的进了西厢房。 房间里除了一张炕,就是一张桌子,一个柜子,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上头什么都没有。 称得上四个字:家徒四壁。 慕老娘急了:“老大,这好歹也给我们被褥吧?不然这晚上怎么睡啊?” 慕破军记得他先扫了一眼,郭氏她们可是背着行李的,一看就是铺盖卷,还有衣裳什么的。 想来被人屋里赶出来,细软没有,这铺盖什么的他们估计还是带出来了的。 只觉得他这个娘破事也忒多了,皱着眉头道:“你们自己不是带了吗?谁知道你们突然回来?这一时去哪里给你们寻摸铺盖去?先凑合凑合睡一夜,明天再说!都什么时候了,再闹都天亮了!” 那边慕老二父子三人有了点酒,在院子里吹一吹风,进来热气一蒸腾,就晕陶陶的要睡了。 被郭氏她们手忙脚乱的给扶到了外间炕上,三人倒下去就鼾声四起,酒气冲天了。 慕破军也懒得管,被薰得捏着鼻子出来,回屋里自睡去了。 丢下慕老娘和郭氏,只得翻开铺盖卷,先给他们父子三人搭上了被子,已经精疲力竭,都撑不住了。 也懒得梳洗了,直接就合衣一起在炕上挤着,炕烧得暖和,她们一躺上去,暖意一上来,骨头都酥了,眼皮似有千金重,很快就陷入黑甜梦想里。 慕玥正在屋里跟仓鼠一样忙忙碌碌呢。 将自己平日里略微看得过去的衣裳,尤其是新上身才穿了一天的粉红袄子和裙子都收进了箱子底,嘴里还念叨着:“可得都收好藏好了,不然被慕芬她们看到,又想着法子的想从我手里给骗过去!” 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不说,还耷拉着鞋跑到慕天泽和慕天润如今睡的房间里,让他们也将平日略微整齐的东西都尽数收起来。 要知道之前在县城,他们身份还没暴露的时候,慕天一两兄弟,还有慕芬两姐妹,就总是喜欢跑到他们的房间里去。 每次他们去一趟,房间就少好些东西。 开始还不好意思问,后来次数多了,忍不住追问,幕天一他们兄弟姐妹就装可怜,说自己乡下来的,从来没见过,就忍不住拿回去借着多玩几天。 这一借就从来没有还回来的时候。 问多了,幕老娘就护着,说他们从小都过好日子,这些东西不值什么,幕天一他们又不是外人,给他们又能有几个钱?一家子兄弟姐妹,用得着这么小气? 那时候就吃了不少暗亏,如今慕玥他们可不是当初那几个傻乎乎,还真当他们是一家人,被慕老娘辖制住的孩子了。 他们这些东西虽然也不算珍贵,都是平常家用的,可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跟慕家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好些还是沈佳言给他们置办的,更有一些,是他们自己努力干活挣钱,沈佳言奖给他们的,件件都有特殊的意义,就算没有特殊的意义,也不想被幕天一他们再顺手牵羊给摸走了。 慕天润年纪小不记得,慕天泽是记得的,一听慕玥提醒,也连忙从炕上下来,一起将东西都收进了箱子和柜子里,还不放心的拿锁锁上了。 一时间,屋里摆在外头的,除了铺盖,就剩下一张桌子,上头一个茶壶四个茶碗没藏起来了。 想了想慕天泽还不放心,让慕玥先回去睡,他去提醒一下大壮他们。 不然若是让幕天一他们摸走了大壮他们的东西,那可真是丑闻了! 慕玥这才放心的回屋去。 沈佳言已经洗漱好,正披着袄子,在通头发,见她进来,也就问了一句:“都收拾妥当了?” 原主记忆中,也是知道这几个侄子侄女手脚不干净的,对于慕玥他们能有这种保护自己的东西意识,还是很赞同的。 不然东西被顺走,也只能吃哑巴亏! 凭啥要吃这个哑巴亏? 慕玥爬上炕,很乖巧的将炕中间的位置给让了出来,自己睡在炕尾,带着几分小女孩特有的得意:“我跟大哥他们都收好了,除了铺盖,和桌上的茶壶,什么都锁起来了。就是铺盖我也叮嘱大哥了,明儿一早起来就叠好收到柜子里锁着。” “他们那些人眼皮子浅,看别人什么都是好的,都恨不得摸到自己屋里去!说不得就把被褥给摸过去了!” 沈佳言梳头的手一顿,突然想起来:“糟了,先前只想着懒得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做吃的!那些吃的,别不会被糟蹋完吧?” 慕玥一骨碌爬起来:“咱们快去看看!” 说着翻身下炕,将衣服穿好,点着灯就要出去。 正好碰上交代完大壮他们回来的慕天泽,见她们这要出去的架势一愣。 得知是要去灶屋看看,眼珠子一转,示意沈佳言和慕玥略微等一等,他跑到慕破军屋里了没一会,慕破军沉着脸和大壮他们一起都出来了。 几盏灯点着,推开灶屋门一看,大家都惊呆了。 沈佳言的规矩,每次做完饭,不管多累,都要将碗筷刷洗干净,灶台收拾干净的。 大壮他们做饭也都记着这个规矩,每次饭后都将灶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慕破军之前不爱进灶屋的,总觉得埋汰油烟味重,可回来后,见了沈佳言规矩下的灶屋,一看就觉得舒坦放心。 此刻,锅里面汤被舀干净了,却只添了一小瓢水进去,那锅边都是被余火烤干的面汤糊糊,里头丢着几双碗筷。 后头锅里烧着热水,还冒着一点热气,上头的蒸笼还架着呢。 旁边一张素日里放菜的小方桌上,还横七竖八的放着杯盘。 和了面糊的盆子就那么丢在灶台上,也没洗。 地上到处都是骨头,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水,一滩一滩的。 抬头一看,屋梁上挂着的两只熏兔子早就没了踪迹,碗柜也开着,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装鸡蛋的小坛子也被随手丢在一旁。 好些干货,他们虽然没弄来吃,可也被翻得柜子里,地上到处都是,还被人毫不在意的踩踏过。 被用过的油壶,装盐的小坛子,酱油醋之类的,都是拿勺子随便舀了,盖子什么的也没盖上。 这模样,真不像是人做过饭的,倒像是遭了贼的 真是一片狼藉,看得人心里又是恶心又是生气。 沈佳言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吃用一些东西也就罢了,可慕老二一家如今这情况,只怕这半年都没怎么吃过饱饭,却如此的糟践东西,却让人实在是厌恶! 也不知他们是素日里就这样呢,还是觉得这是慕破军的东西,反正是丝毫不爱惜,可劲的糟蹋。 不说别的,就这个,就着实让人看不上。 都是庄稼人出身,也就这几年托慕破军的福,到城里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本了? 忘了当初土里扒食的艰难了? 慕破军的脸色也相当的难看!他更了解慕老二一家的为人,这就是故意的!老二对于属于他的东西,一贯都是如此!能拿拿,能吃吃,能喝喝,带不走的,就使劲的糟践祸祸,能祸祸多少就祸祸多少,从来不心疼。 就好像他在县城挣下的那份家业一样,那是自己在边关拼死拼活挣出来的!当然里头也有一部分是慕天泽他们亲爹给的养孩子的钱,可那也是自己拿命和名声换来的! 可在老二手里,不过就是两年多的功夫,就将偌大一份家产,给折腾光了。 慕破军心里不心疼吗?当然心疼!只是强忍着不说罢了。 此刻看到这被糟蹋得不像样子的灶屋,慕破军只觉得又是生气,又是心寒,更多的是心虚还有一些愧疚。 都不敢去看沈佳言的脸色。 他恍惚有些明白,为何沈佳言非要逼着他今日就写下合离书了! 慕老娘还罢了,有慕老二这样一家子,谁受得了? 往更深一点想,当初他新婚没进洞房就走了,留下沈佳言在县城慕家,是不是也是天天这样被恶心着,还不能说什么? 毕竟他还在家呢,慕老二他们就能这样过分,当初在县城,只怕比这更过分的事也是常有。 他自己的老娘和弟弟,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越想就越觉得羞愧难当,一张脸涨得通红,又转成铁青,变幻不停。 沈佳言先是生气,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慕老二他们想恶心自己?很好,就看谁恶心得过谁? 当即吩咐,让大壮他们将灶屋收拾干净,然后将所有的粮食,吃食,油盐酱醋,一样不留,都给搬到正房里去。 大壮他们等沈佳言一声令下,就忙活起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灶屋就被收拾妥当了,面缸和米缸都被抬进了正房,所有的吃的都被搬空了,锅碗瓢盆,都在锅里大火烧开足足煮了一炷香,这才捞出来晾凉了一会子,尽数放在竹篓子里搬走了。 最后厨房里除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橱柜和两口锅,一个水缸,啥也不剩了。 连打火石,火钳都被大嘴他们搬走了。 全部搬空了后,又将灶屋门和旁边的柴房门都锁了。 一家子跟着这捣腾了半夜,终于算是折腾完了。 也是人人精疲力竭,倒在炕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夜,慕家人上下都睡的十分沉,直到鸡叫,东方发白,才陆陆续续的醒来。 慕老娘年纪大了觉轻,虽然醒了,可这走了两天路,全身酸疼,也不想动。 只唤郭氏:“天都亮了,鸡都叫过三遍了,你这懒婆娘还挺尸呢?还快不起来,给你男人和我大孙子去熬点白米粥,再给做点小菜,预备他们醒了酒吃?” 郭氏不敢反驳,忙打着呵欠从炕上爬起来,又把慕芬和慕芳两姐妹喊醒,母女三人起来,出来就看到慕老二他们父子三人酒醉还未醒,在炕上睡得四仰八叉。 也不敢惊扰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让人一激灵,整个人就清醒了。 门都不敢开大,怕冷风吹进去,冻着慕老二他们了。 郭氏母女三人只敢开了一条缝,从缝里侧身挤了出来。 外头,后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了一场雪。 这个时候,天上还搓棉扯絮一般,院子里已经一层白了,上头有几行梅花脚印。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尤其是正房,屋子门关得紧紧的,想来都还在睡。 郭氏她们身上的棉袄虽然看着破旧了些,倒还算厚实,就是手脚冻得生疼。 慕芬搓着手,一边呵气,一边道:“娘,这下雪了,咱们带的衣裳可不够——” 郭氏看了正房一眼,小声的道:“怕什么?你大伯娘和那个丫头身上穿着我看着倒像是今年新做的,絮得棉花也厚实,到时候找她们借两件穿穿,难道她们还能不借,眼看咱们冻坏不成?” “不过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得低个头!一会子咱们给全家做顿早饭,先卖个好,才好提这话呢——” 慕芬和慕芳对视了一眼,连连点头,看着正房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7017k 第273章 抓重点 说完话,母女三人就冒着雪,小跑了几步,到了灶屋门口,正要推门,就看到灶屋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 顿时三人愣住了。 慕芬小心翼翼地开口:“娘,这门咋被锁住了?那咱们怎么办?做不了早饭了,一会奶不得骂咱们?” 慕芳撇撇嘴,搓着手跺着脚:“这么鬼冷的天,门锁住了才好,咱们正好偷回懒。奶就是骂咱们,也有话说呢!” 郭氏脸色不太好看,两个女儿只觉得这能偷懒不用做早饭了,她到底年岁大,知道这里头的意思。 这是证明沈佳言防着他们呢!要想再跟以前一样,只怕是不能了! 听了两个女儿的话,也没说话,沉着脸就回了西厢房。 进了西厢房,就马上换上了一副委屈为难的样子:“娘,这早饭,只怕只怕是做不了——” 慕老娘眼皮子一翻:“怎么做不了?” 慕芬忙告状:“奶,那灶屋门都被锁上了,咱们想做也进不去啊。” 慕老娘一听,不耐烦的挥挥手:“门锁了就去拿钥匙,这还用问教你不成?这么点子小事都办不了?” 郭氏身子一抖,连忙道:“能办,能办!我现在就去寻大嫂拿钥匙去——”说着拔腿就往外头跑。 母女三人出来,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子呆,略等了等。 雪还在下着,山风透过那门缝院墙进来,吹在身上,那一点点热气都快被吹没了。 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加上正屋和东厢房一直没动静,郭氏母女实在等不得了,这一早起来,肚子里没食,连口热水都没得喝,再吹下去,只怕要冻成冰棍了。 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母女三人互相看了看,也不敢回西厢房去挨骂。 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正房廊下,敲了敲门,小声的道:“大嫂,大嫂——” 唤了半日,也没听到里头有动静。 郭氏咬咬牙,拧了慕芬一把:“你去喊门。” 慕芬转了转眼珠子,讨价还价:“那一会子早饭,也得让我吃一碗稠米粥,不然我不喊——” 不先说好,一会子熬好的白米粥,肯定浓稠的都会给奶和爹还有两个兄弟。 郭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只得点头同意了。 慕芬这才上前两步,先揉了揉眼睛,将眼睛揉得通红,然后压低了嗓子,带着一丝哭腔的开口:“大伯娘,大伯娘,我是阿芬,你能不能开一下门,大伯娘~~” 只听她这声音,就会觉得说话的人可怜。 这是慕芬的拿手好戏,当初在县城的时候,她就凭借这一手装可怜,从沈佳言这个大伯娘手里,骗了不少好东西。 在她眼中,沈佳言这个大伯娘心最软,以往只要她一装可怜卖惨,总会明里暗里帮她,这次想来也不例外。 可是,这次她的打算去落空了,屋子里仍旧安安静静的,没人答应。 慕芬不信邪,又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掐得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发抖:“大伯娘,求求你,行行好,开一下门吧,阿芬身上冷——” 为了表达自己的可怜,甚至干脆呜咽出声了。 屋里的沈佳言早在郭氏敲门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懒得搭理她们,想看她们玩出什么花样来,没想来还是原主记忆中的这一招。 若是原主,恐怕就真的心疼慕芬,可她沈佳言不会。 好整以暇的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头枕在双手上,听着外头慕芬呜呜咽咽的哭。 慕玥昨儿睡的晚,这个时候才迷迷糊糊的被外头的哭声惊醒,揉着眼睛爬起来,转身看到沈佳言正躺着,小声的开口:“娘,这是啥声音?咋这么渗人?” 沈佳言一摆手,示意她继续睡:“没什么声音,外头下雪了,风吹得声音。” 慕玥眨巴了一下眼睛,慢吞吞的又钻回了被子,冲沈佳言一笑:“娘,既然下雪了,没啥事,咱们多睡一会!” 小丫头,有前途! 沈佳言冲她比划了一下大拇指,两人都笑了起来。 郭氏她们明明听到里头有动静,还有人小声说话呢,以为沈佳言她们听到了马上就起来。 倒是老实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却发现压根等了个寂寞。 不仅没人出来,连那么点子动静都没了。 这下母女三人还有谁不明白? 沈佳言她们就是故意的! 一时三张脸都气白了。 慕芳狠狠的瞪着屋里:“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娘家都没有的破落户,仗着给大伯守了两年,倒是抖起来,还拿起大伯娘的款来了!还有那三个小野种,居然还是死赖在慕家不走!大伯也是糊涂,对外头的野种那么好,倒是对咱们正儿八经的侄儿侄女这般冷淡。” “也不怕将来有一日真去了,不还得指望咱们两个兄弟给他摔盆捧灵——” 后面的话被郭氏一个耳光给甩进了肚子里:“大过年的,又是大清早的,你胡咧咧个啥?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话也能乱说?让人听见,你还要命不要?你要寻死别带累老娘!” 慕芳不敢再说,只是一双眼睛,怨毒的瞪着正房。 慕芬幸灾乐祸的看了慕芳一眼,这个妹妹平日里最爱掐尖要强,偏生一张嘴最是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外倒,也不看看场合,活该挨这一个耳光。 不过幸灾乐祸完,慕芬倒是也发愁起来:“娘,大伯娘她们装睡不出来,那我们怎么办?” 郭氏心里有火,见慕芬哪壶不开提哪壶,顺手也是一个巴掌拍过去:“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平日里不是最得意你大伯娘疼你吗?如今怎么不见她疼你?真疼你,能让你在外头挨冻?没出息的东西!白生养了你们两个赔钱货!” 说着又发狠顺手抄起廊下的扫帚,就劈头盖脸的往慕芬和慕芳两个人的身上脸上抽去。 慕芬和慕芳两个被打得鬼哭狼嚎,院子里一时就听到她们姐妹的哭嚎声,还有郭氏的骂声。 那动静,只怕是地下的人都被吵得要爬上来看看究竟了。 只是,有句话说的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同样,郭氏她们也闹不醒一群装睡的人。 不管外头如何吵闹,正屋和东厢房就是一片安静,一点动静皆无。 倒是慕老娘被母女三人闹腾得睡不下去了,只得翻身爬起来,出门来看她们母女三人还在院子里你追我逃,你骂我哭。 再看正屋和东厢房,安安静静的。 心里一冷,忍不住心里就有些发虚。 这次回来,不仅沈佳言不一样了,就连老大的态度跟往日都有些不同。 慕老娘心里就有些没底,不敢狠闹。 如今她们可是没地方去了,能指望的就是老大,实在不敢得罪很了。 因此今早她就不肯出面,让郭氏和两个不值钱的孙女打头阵,试探一二。 结果三个没用的东西,连门都没叫开,闹成这样人家都不搭理。 正纠结犹豫间,是不要自己出马,就听到了西厢房里头,慕老二和幕天一两兄弟迷迷糊糊喊冷,又喊要喝水。 这炕是上半夜添的柴火,到了这个时候,早就没了温度。 加上这慕老娘出来忘记了关门,那雪风往里头一吹,父子三人只盖着一床被子,就有些遭不住了,冻得直哆嗦。 慕老娘最是心疼这老二和两个大孙子,听他们喊冷要喝水,顿时将那点子纠结和犹豫丢到脑后头了。 小碎步迈到了院子里,叉腰道:“老大家的,天都大亮了,家里长辈都起来半天了,这儿媳妇倒是还在床上挺尸呢!这是哪家子的规矩啊?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做好早饭了来伺候你这个儿媳妇不成?” “你给我起来!晚上又没伺候你男人,你半夜做贼去了?这个时候了还装睡不起来?再不起来,我就去拿面锣鼓去村里敲去,让村里人评评理!看看这做儿媳妇的不想伺候婆婆装睡,是个什么道理?看老天不降道雷下来劈死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 一面就拍着大腿,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老头子啊,你死得早啊!丢下我一个,如今倒被儿媳妇磋磨啊!我辛辛苦苦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本以为能享两天福了!没曾想,倒是遇上这样一个不孝的儿媳妇啊!老头子啊,你快上来看看吧?也替我教训教训这些不孝顺的东西啊——” 慕天泽和慕玥年纪大些,听了慕老娘这话,顿时色变。 慕玥忍不住看向了沈佳言,小声的问:“娘,怎么办?要不,要不咱们出去?” 沈佳言一笑,“怕什么?她骂的是她儿媳妇,关我什么事?我昨晚已经跟你爹合离了!外头倒是有一个呢,让她骂去!骂破天去也不用管!” 慕玥先是一喜,然后就是一愣。 好一会子,才若有所思的道:“娘,幸亏你合离了!” 说着又有些感伤:“可惜我们——” 娘能脱离这老婆子的魔爪,可惜他们三个,若是跟着爹,只怕还要跟这老婆子继续一个屋檐下住着,那可真闹心。 沈佳言摸了摸慕玥的脑袋:“你们又怕什么?你们又不是她亲孙子?当初将你们赶出来,不就说因为你们不是慕家的骨肉,断断不接受你们骂?如今你们有银子,过了十五买了房子地,就有自己的家,有了收入,搬出去就好了。你那爹要是愿意跟着你们住,那就住一起。” “若是不乐意跟你们一起住,就让他跟他娘和弟弟一家子搅和!你们只要记住了,你们又无血缘关系,之前就被赶出来了,你爹不过是义父!你们养着义父也罢了,难不成还要养义父的娘和弟弟一家子?说破天也没这个道理!” 慕玥眼睛一眨,露出惊喜之色来,连连点头:“娘说的很是!大不了我跟大哥和阿润搬出去住!我还要让大哥去问问爹,当初我们在慕家的时候,我们那亲爹可有出钱?若是有,那越发不用担心了!” 沈佳言忍不住多看了慕玥这小姑娘一眼,是个心眼转的快递。 很能抓重点嘛! 赞许的点了点头。 慕玥忍不住了,起身穿了衣服,就往慕天泽他们那边跑。 中间就隔着堂屋,打开门,那边慕天泽他们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进去一看,慕天泽正搂着慕天润在炕上,给他小声的读书呢,半点不受影响。 见慕玥过来,忙让她上炕,拿被子盖住了腿脚,这才小声的道:“娘怎么样?没事吧?” 慕玥笑眯眯的道:“娘有先见之明,昨儿个晚上就让爹写了合离书,他们合离了。” 慕天泽一愣,有些惘然,又有几分释然:“这样也好!写了合离书,就不是慕家妇了!自然不受那老婆子辖制!” 又问慕玥:“你这么跑过来,可是有事?” 慕玥笑着凑到慕天泽耳边耳语了几句,慕天泽表情先是凝然,很快又变得讶异,最后露出几分嘉许之色来:“阿玥你想的很是,咱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就是自己单独开户也没什么问题的!这事你别管了,我来问爹!” 一面说心中一面砰砰跳。 若是慕玥说的是真的,当初他们住在县城的时候,那个所谓的亲爹也是给了钱的话,那倒好说了。 他们就可以顺利的脱离慕家了。 脱离了慕家,置办了房产和田地,那么是不是可以一年后,等爹走了,他们就能跑去跟娘做个邻居什么的呢? 这样既可以互相照顾,若真有事,也不会牵连到娘! 越想越是激动,越觉得可行! 恨不得马上就去寻慕破军问上一问,不过他到底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稳了下来,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慕玥,还有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知道的慕天润。 慕天泽突然有些恍然,半年前,他们兄妹三人还心心念念要去寻找爹的骸骨,一心惦念着他的养育之恩。 可世事无常,不过半年时间,当初他们被从慕家赶出来觉得天都要塌了,如今却想着要脱离慕家。 他有些明白娘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外头此刻却又有了变化。 沈佳言可以装作没听到,慕破军却不能。 无奈的翻了个身,抓了两下头发,起床开门:“娘,一大早的你不消停,你到底想干啥?” 慕老娘见慕破军出来了,虽然不是沈佳言,可没鱼虾也好,一下子爬起来,冲到慕破军面前:“你说我不消停?你看看,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都起来了,你儿媳妇和你那几个好孩子,居然都还在赖床!乡下哪户人家有这样的规矩?” “一大早的我起来,热茶热饭都没有!有这样的儿媳妇吗?我还说不得两句了?” 慕破军不耐烦的道:“这大过年的又没什么事,咱们家也没亲戚要走!不在屋里睡觉出来干啥?睡觉还能省一顿早饭呢!再说了,昨儿个你们把灶屋糟蹋成啥样了,你们心里没点数?我们十来个人收拾了大半夜才收拾干净了,多睡一会子又怎么了?”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傲娇小猫同学的打赏! 感谢亲爱的hanweihuahua同学的10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雁引愁心去q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快乐的读书时光、傲娇小猫、阿姐丫、玄清道子、书友20180401085255257、、书友20180418184323116同学的1张月票! 至于爆更,目前是没有的,作者君还在吃药,每天头还是晕乎乎的,想去做理疗,针灸怕了,实在不敢去。又不想去打点滴!慢慢吃药,能保持目前的更新已经尽力了~~ 7017k 第274章 只要我没有道德,谁都不能绑架我! 慕老娘一顿,这才想起来,昨儿个晚上他们在灶屋里吃喝之后甩手就走了,忍不住瞪了郭氏母女一眼,“你们昨天为啥不收拾了再去睡?” 郭氏喊起天冤来:“娘啊,昨儿个当家的和一哥儿二哥儿两个喝了酒吹了风,站都站不稳了,不是得扶着他们回屋躺下么?等把他们安顿好,一时不就混忘记了?” “我们也不是有意的!再说了,这大伯家不是听说买了几个下人吗?我想着这家里有下人,哪里还用我们收拾啊?难不成这做主子的倒要做饭收拾,那做下人的还一旁干看着不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大伯,这家里的下人买回来可就是给咱们使唤的,怎么还将他们供起来了?这让外人看到了,也不知道这家里,谁是主子,谁是下人了!” 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慕老娘。 “可不是!我可是一路听说你媳妇买了好几个小子在家伺候干活呢!这她起不来,吩咐一声让那几个小子干活总是不费事吧?这总不至于还为难吧?除非你是不是觉得你娘就不配被人伺候?” 慕破军不耐烦的瞥了郭氏一眼,那眼中的冷意一点都没掩饰,看得郭氏后背一凉,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嘴。 那边慕老娘倒是来了兴致,这之前托赖老大的福,在县城过了几年富贵老太太被人伺候的好日子,这一年多因为老二败家,什么事又都要自己动手,她着实有些不习惯了。 没曾想,这回到乡下来,又能有人伺候了! 立刻脑海里就翻涌起了无数的想法,这几个小子伺候估摸着毛手毛脚的,肯定不合心意。 倒不如让老大再买两个婆子,买两个丫头回来专门伺候她。 越想心里越美,那被迫丢失了一年多的富贵老太太派头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扬声道:“快让那几个小子出来拜见我这个老太太!还有,昨儿个忙我没问,他们几个下人,怎么也配住东厢房?马上让他们把屋子腾出来,都挪到门口那个小屋里去挤一挤就是了。” “把那屋子正好腾出来,给我那两个大孙子住!哪里有主人家还不如下人住得舒服的?以后也不许这么晚了还不起床!鸡叫第一遍就要起来,这打扫院子劈柴烧水做饭一样都不能落下!还有,这家里怎么没喂几头猪和鸡鸭?岂不是浪费了?过了十五就去抓几头小猪仔回来,让他们仔细伺候着!到时候过年了不仅有年猪杀,还能卖钱呢!” 一面还环视了一下整个院子,继续道:“做完这些,就分两个,跟着一哥儿和二哥儿,随时伺候着!城里有钱人家的少爷身边可都有两个伺候的下人,咱们家两个大孙子也得有!” “还有,这院子空着这么许多地,从今儿个起,都给我翻开了,好种菜!外头咱们家的菜园也不能荒废了,也都得收拾起来。” “都是半大的小子最能吃了!还不能干重活!以后这吃饭什么的,也得依着我,一天只许吃两顿,苞米高粱碴子粥就行了,别的一概不许给!那白米白面可不是这些下人能吃的!有好的,且留给我两个大孙子吃才是!” 一面看到从鸡笼里钻出来的几只鸡,顿时眼睛一亮:“这鸡都给我看好了!过了初三,就先宰两只,给老二和两个大孙子补补身子!这半年他们可遭罪了!” 郭氏母女三人看到那几只鸡也喜形于色,真若宰杀了,她们虽然捞不着鸡肉,可鸡脖子鸡头鸡屁股还是能啃一啃,鸡汤也能捞上一碗的。 一年没吃上什么荤腥,只看到那鸡,口里就忍不住分泌口水。 慕破军听慕老娘这越说越不像样子了,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幻想:“娘,你且安分些吧!这家里的事情,如今都是孩子他娘说了算!这几个孩子也都是她买回来的,要怎么使唤也得她说了算!大过年的,别闹得家宅不宁让外人看笑话!” 慕老娘不干了,她看在老大面上,不挫磨老大媳妇就不错了,怎么连使唤几个下人都不成了? 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就又要开始干嚎。 大壮他们几个在门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出去好,还是继续窝在屋里的好。 就听到正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沈佳言穿得十分厚实,慢吞吞的走出来,看了一下院子里站着的这些人,故意的道:“这一大早的,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吵吵什么?大过年的,又哭又闹的,也不嫌晦气?我说老太太,当初可是你说的,说这大过年的,就得喜庆,就得吉利!别说哭嚎了,就是脸上不带笑,那就是晦气!就是对老慕家不满,要坏老慕家的运气呢!” “怎么这一大早的倒是您老人家跟老二家的这又哭又闹又打孩子的?这回子不觉得晦气了?也不坏老慕家的运气了?” 慕老娘脸色一僵,本来想要气势汹汹责问沈佳言的,被这么一问,倒是语塞了。 倒是郭氏能屈能伸,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陪笑道:“大嫂,这不是家里孩子不懂事么?所以没忍住拍打了两下,实不是有心的!你大人大量,可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一面又推慕芬和慕芳到前头:“还不快跟你们大伯娘磕头赔不是!顺便给她拜个年!” 慕芬和慕芳眼睛一亮,这过年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长辈多少都要给压岁钱的。 如今沈佳言看着倒是有钱了,她们可是大伯唯二的侄女,想来不能太寒碜吧! 因此都顺势就往沈佳言面前一跪,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嘴里也念念有词:“给大伯娘拜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沈佳言嘴里说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做势要来拉慕芬两姐妹起来。 慕芬两姐妹生怕自己磕慢了就拿不到压岁钱了,那几下磕得又快又重,加上沈佳言本就是做个架势,自然是没拦住。 在两人期盼的眼神中,沈佳言才一脸极不好意思的开口:“哎呀,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当初可是老太太说了,这自家人,在压岁钱给来给去的,都是自家的钱,没得闹这么一出,是显摆钱多不成?谁家也不是这么过日子的!” “而且当初第一年我才嫁到慕家,给了你们兄妹四人每人一份压岁钱,你娘说既然老太太说了,自家人不用给压岁钱,那就从此都不用给了!还怕我多心,说其实我还是赚了的!毕竟你们家四个孩子,我们家才三个孩子,每年若是给压岁钱,我们家都要多出一份呢!” “那先给出的四份压岁钱,就当是我这个做大伯娘补给你们的!一年一份,也顶多就算是补了三四年,说来还是你们吃亏了呢!” “先不论老太太说的话,这压岁钱给来给去都是自己的钱,就说如今也才两三年,当初那压岁钱也足以弥补了不是?所以今儿个这压岁钱就不给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这话一出,伸手等着接红包的慕芬和慕芳顿时都傻了。 一起看向了郭氏。 郭氏的脸涨得通红,“大嫂,瞧你这话说的!可见外了不是?当初我也是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沈佳言故作惊讶:“原来是开玩笑的呀?可我也没见你后来补给我家三个孩子压岁钱啊,我就当了真了!哎呀,我这个人就是实诚,别人说的话,我可都当真,记在心里,时时刻刻不敢忘呢!” 这话臊得郭氏再无辩解之词了。 慕老娘也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当初自己那不是心疼老二他们麽,想着这偌大家业都是老大他们一家的,老大他们吃点亏怎么了?加上沈佳言是新媳妇,又没圆房,不得脸。 为了过几天安稳日子,拿点钱出来讨好一下几个侄儿侄女怎么了?不就占这么一点便宜么?身为大伯娘,这点子心胸都没有? 哪曾想到今天,沈佳言将她和郭氏的话一直记着,今天全还给了她们。 见郭氏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心下恼恨,却没法子。 只得瞪了慕芬两姐妹一眼,指桑骂槐:“还跪着做甚?有些人心硬,你们就是跪上一天也没压岁钱了!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两只眼睛就只看到钱了?还不滚到一边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佳言笑眯眯的附和:“两位大姑娘,老太太的教训你们可得好好听,这可都是她老人家一辈子的经验教训。俗话说的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老太太这是疼你们,教导你们呢!还不快谢谢她老人家!” 倒是把慕老娘噎了个半死。 喘了一会子粗气,索性换了个话头:“行了,老大媳妇!这都什么时辰了,也该做早饭了?这一大家子可都还等着吃饭呢!有什么事情,吃饱了再说!” 沈佳言讶异地一挑眉毛:“老太太,莫非您真是年纪大了,忘性大了?您忘记了?当初我也是问您,这早饭什么时候时辰有,您是怎么说的?您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得勤俭节约。这银子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您儿子在外头拿命拼来的,得节省着用,方是道理。” “又说我又不用下地干活,不干力气活,一天吃两顿就够了!吃三顿那是浪费!还把我房里的点心都给停了,说咱们家这情况,可吃不起这些精细的东西!” “我当家后,可将您老人家的话都记着呢!您说的可太对了!这庄户人家,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家里就算有结余也得算计着,留待以后呢!所以我们家这规矩也是,平日里就两顿!尤其是这大过年的,又吃了两顿好的,大家伙肚子里油水都足,这早饭自然就省了。” “这也是跟您老人家学的勤俭持家呢!怎么反倒您老人家倒是忘记了?这可不行!当初您老人家信誓旦旦,说过日子就得这么过,不然要遭天打雷劈的呢!您都忘了?” 慕老娘脸上的肌肉直抽抽,这话说的,大过年的,她要吃个早饭,就要遭天打雷劈!换谁谁心里不膈应? 可这些话,确实是当初她说过的。 她说的时候,那不是有自己的缘故吗?要知道这大儿媳妇虽然没圆房,到底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那个时候还都是老大的家业,当家理事的理当是这个大儿媳妇。 可她不是心疼老二一家子么?就想着把大儿媳妇给辖制弹压住了,不让她沾管家的事情,好借着这几年的功夫,多给老二一家子腾挪些银子。 等将来老大回来,跟沈佳言圆房生了孩子,那时候再不让沈佳言管家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才故意的这样打压沈佳言,实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装,今年转到了沈佳言那边啊! “那,那什么,我当时是怕你们年纪轻轻的不会当家,所以才这样说的!其实,其实这大过年的,倒是没必要这么简省,好歹如今还是过年呢,怎么也要一天三顿饭吧?” 郭氏忙附和道:“可不是!别的不说,娘年纪也大了,几个孩子也还小,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能亏了他们不是?大嫂啊,再省简也不能省俭到孩子和老人身上!要省,就从我这个大人省起,我每顿少吃一点,把我的份挪给娘和孩子们就行了——”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顾全大局,不知道的都要感动坏了!这可真是个慈爱的好长辈啊! 换做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都说是为了老人和孩子,而且还有人说把自己的省下来给老人孩子,怎么好一直僵持着? 可沈佳言是能被道德绑架的人吗? 她一贯信奉的就是,只要我没有道德,谁都不能绑架我! 因此一点不恼,反而一拍手:“那感情好!既然老二媳妇这么说,那你把你的那份拿出来做给老太太和几个孩子吃吧!我们都等着呢——” 郭氏愣住了,忙解释道:“大嫂,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把我每顿要吃的那一份匀一点出来,我,我现在哪里有粮食——” 话没说话,就被沈佳言打断了,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话一点不客气:“那老二媳妇你的意思是,让我拿粮食做给你吃,你做好人,拿我的粮食去卖好?我说老二媳妇啊,你这人长得不咋滴,怎么一天天的尽想美事呢?” “你要做好人卖好,你拿你自家的粮食东西去啊!你都还要找我讨口吃得,你怎么有脸说得出这句话来?你告诉我?”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阿姐丫、a小幺、sambecky同学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贾夫人同学的1张月票! 7017k 第275章 不要同情男人,会让人不幸! 郭氏脸涨得通红:“大嫂,你这话说得也太见外了吧?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沈佳言嗤笑:“这说我太见外了!我倒是觉得有些人真是太不见外了!难怪脸那么大,败光了你大哥半辈子拿命拼回来的产业,赶走了他收养的三个孩子,还有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如今还能装作没人似的又贴上来!” “这不见外也行啊!我们家如今的规矩,不养闲人!想要吃饭,就得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就家里这些,连你大哥在内,要么干活,要么交钱,不然也是没饭吃的!” “你们不是要吃饭吗?那就干活吧!这院子里的雪先扫干净,门后也扫出一条路来。然后把后头那鸡窝给清理了,旁边的园子地也该翻一翻了!柴火也该劈一劈了,还有,这家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粮食只怕不够吃,抬两筐苞谷和高粱到村中央的磨坊里磨一磨,既然老太太说打算正月十五抓小猪仔回来养,正好把后头的猪圈也修一修,还有外头搭着的那窝棚,也该修一下了!” 顿了顿,只恨之前大壮他们太勤快,眼里太有活,把事情都做完了,如今想找几样事情来丢给慕老二一家,都找不太出来。 只得可惜的道:“罢了,你们到底是刚来,今儿个就这些活计吧,做完了就能吃饭!对了,我听老太太说是觉得两间屋子都不够你们住是吧?这好说啊,明儿个起,让老二和天一他们两兄弟就去地里先和泥挖砖去,砖挖好放着风干,就趁空上山砍树,趁着过年大家都闲着,你们在旁边多搭两间屋子住,这样也就不用说不够住了!老太太,老二媳妇你们说这样可好?” 郭氏一听,好家伙!这活计可比在城里还多呢! 不过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看这架势,沈佳言大约是男人回来了,有了主心骨,说话行事都不如之前客气忍让了。 看大伯慕破军似乎心里也对他们一房有些不满。 这若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以沈佳言方才说的这些话,只怕要寻不少事出来为难他们一家子。 以后他们一家子难不成都要看沈佳言的眼色过日子? 倒不如真如沈佳言说的,趁着这个机会,先挨着旁边搭上几间屋子,好歹有个落脚之处,也免得在沈佳言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住的近,到时候将婆婆留在大房这边,有婆婆在,大房这边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他们,有什么便宜,还能继续占一占。 不然他们现在身无分文,荷包比脸都干净,如何能盖得起房子来? 少不得此刻委屈一二,低声下气一点,哄得慕破军这个大伯哥,掏钱替他们二房把房子盖起来。 最好多盖几间,到时候老大和老二成亲都不用再盖新屋了。 她自觉有些明白沈佳言这么闹腾的原因了,就是不想跟他们一家子再住一起了呗? 想来只要他们主动退让一步,答应盖好房子搬出去,沈佳言他们出点钱应该很乐意吧? 这么想着,郭氏脸上就带上了笑容:“大嫂说得是,虽然是亲兄弟,到底如今都成家了,还是隔了一层了。咱们如今这一大家子,委实是没了去处,才厚着脸皮回来,也是想着亲兄弟一场,大哥和大嫂怎么也不能看着我们一家子饿死在外头不是?” “这说出去,慕家和大哥的名声也不好听啊!没得大哥都能养着别人的孩子,家里能买五六个小子做下人,还能让唯一的亲弟弟一家子饿死在外头的道理,大嫂你说是不是?” “不过呢,我们也不是那没良心不知道感恩的人,如今只求大哥能看着兄弟一场和几个孩子的份上,帮我们一家子盖几间能容身的屋子,我们自然知趣!也不会再厚着脸皮继续住在大哥家,给你们添麻烦!” 一旁的慕老娘听这话音不对,这是啥意思? 老二媳妇这就服了软了,要分开住了? 开什么玩笑?不是她瞧不起自己生的老二。 说实话,自己孩子是什么货色,当娘的还能不清楚? 慕老二打小就是个滑头,家里的事情能躲则躲,就是一张嘴甜,哄得她开心,也就多疼了几分。 加上老大一贯性子不讨喜,她也就越发偏心老二了。 可若论能干,自然还是老大强些! 别的不说,当初征兵,家里没多余的银子能免掉,老大不过十几岁,就被征走,九死一生,居然还能熬出了头,还挣下了盖这个院子的钱。 可老二呢,一直在身边,连家里几亩地都种不太明白。 也得亏娶了郭氏,虽然心眼子多了点,可干活还是利落的,进门就又生了两个大孙子,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若是一直在村里,有这大院子住着,还有几亩地,加上老大若是活着,不时还能给家里寄点银钱,她都攒着,将来这两个大孙子的亲事也能贴补贴补。 老二这一辈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村里其他人日子可好过多了。 没曾想,老大有那样的造化,居然在县城置办了家业,还把他们都接到城里去,帮着照看三个孩子。 最初不知道三个孩子不是慕破军的骨肉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大胃口,只想着帮着照看三个孩子,多将老大留下的产业银子往老二兜里搂点,也贴补贴补他。 哪个做父母的,不想一碗水端平?这老大日子这么宽裕,接济一下老二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若是老二日子好过了,老大过得艰难,她肯定也会挖老二的墙角补贴老大的。 只是没曾想,老大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说是这一次回战场十分凶险,若是万一回不来,要他们多帮着照看三个孩子,也许是担心他们见财起意,对三个孩子起了什么坏心思,才透漏,说三个孩子不是他的,是他收养的别人的孩子。 以后这三个孩子的亲人说不得会找来,到时候就不用他们管了。 慕老娘当初那个心情,先是一惊,又是气又是怕,这三个孩子居然都不是老大的骨肉?那他还顶着个鳏夫的名声?这打仗可是九死一生,若真回不来,他还连自己一点骨血都没留下,岂不是绝后了? 她就算再偏心,老大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怎么能让老大连个后都没有,将来死了都没烧纸?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动了心思,忍不住就在老二和老二媳妇面前吐露了两分。 老二和老二媳妇倒是都没拒绝,还直说他们受大哥照顾多年,也没什么可报答的,若真是有那么一天,自然肯舍一个儿子给大哥,让他给大哥继承香火。 所以老大的死讯传回来,他们自然容不下那三个孩子。 别的不说,这慕破军拿命挣下的家当,怎么能养外头的野种?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慕破军死了,以后可没人再挣钱了,这家里的钱财,用一分就少一分。 多花在那三个野种身上,慕家的骨血可就用的少了。 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不紧着自家孩子,紧着外头人的? 所以慕老娘才那么干脆利落的将慕天泽他们三兄妹一并给赶了出来。 也是老二媳妇说的,这要是将儿子过继一个到慕破军名下,岂不是也就过继在了沈佳言名下? 以后沈佳言就是她儿子名正言顺的娘了,以后若是借着这个生事,挑拨他们的关系可如何是好? 慕老娘和慕老二得了她的提醒,才将沈佳言一并给赶了出来。 事后慕老娘也曾说过,干脆回村里在村里人见证下,把天一或者天二给过继到老大的名下,好歹也名正言顺。 老二和老二媳妇却说沈佳言住在乡下,又将那三个野种也带上了,这要是回去说将自己儿子过继到老大名下,岂不是说不过去?难不成真要将慕破军养野种的事情宣扬得人人皆知?岂不是让慕破军到了地下也要被人嘲笑。 倒不如忍耐几年,那沈佳言一个弱女子,娘家无靠,带着三个孩子能坚持几年? 熬不下去了,等她改嫁了,到时候再过继,就名正言顺,也不用担心沈佳言在中间作祟了。 慕老娘当初觉得老二和老二媳妇说得对,考虑得周详,此刻却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巴掌。 她算是看出来这老二和老二媳妇的心思了,估摸着就没打算将儿子过继给老大,反正家产已经到手了,拖上几年,也就不了了之了,还能真有人追究不成? 若是当初过继一个到老大的名下,就算老大回来了,这可是过了明路的,名正言顺的老大的长子。 就算老大和沈佳言生下他们的孩子,那也得排在那个孩子的后头。 而且老大和他媳妇还不能不对这孩子好! 明明一手好牌,就因为老二和老二媳妇那点子私心,现在全砸手里了。 不然这么大的院子,这五六个下人,她那两个孙子怎么就不能住,不能使唤了? 偏还听到老二媳妇居然还说出这番话来,真是蠢货! 真要出了这慕家院子,再想进来可就不能了! 当下连忙跳起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男人还在睡觉呢,也有你说话的份?他们两亲兄弟,这院子这么大又不是住不下,为啥要搬出去?这院子可是我慕家的老宅基地,是我慕家的根!都说了,父母在不分家!我还没死呢!你们才两兄弟,怎么就容不下了?还非要把老二一家子赶出去不成?” “老大,你好狠的心啊!这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这么大冷的天,一大家子,你让他们去哪里?是非要冻死他们你才高兴不成?” “是,老二是不成器,把你的家业给败光了!可他那不是年轻没见过世面,受人诳骗了吗?再说了,你有本事,家业没了,还能再挣!你还真为了这点子东西,不要你弟弟和老娘了不成?” “我养你这么大,你十几岁就被征兵带走了,都是你弟弟替你伺候我,照顾我,也有十几年了!前几年又替你照顾那三个野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做人可不能丧良心啊,你总不能因为一点子钱财小事,就将他一棍子打死吧?” 说着哭天抹泪起来。 慕破军额角一阵抽搐,一股气血涌入脑海,连眼尾都带了一点逼人的红色。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抑住了自己怒气,可压抑不住的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悲凉。 沈佳言都忍不住要同情慕破军了,这可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典范啊! 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慕老二是多孝顺,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了多少苦呢。 却没替慕破军想一想,他才十几岁就被征兵离开家乡,到千里之外的北疆。 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就要拿起刀枪,在战场厮杀,不知道活不活得到明天,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家中亲人。 也许晚上整夜整夜害怕的睡不着,也许第二天上战场厮杀也曾手发抖心发慌眼泪都流了下来,也许第一次手上沾惹血迹后,吐到天昏地暗……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没人知道他那些日夜想过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活下来回到家中,看到被母亲庇佑下的弟弟,是何种心情。 更没人知道,他拿着卖命的钱回来,给家里盖起了大院子,却连给他一张容身的床都没有安下的时候,是何等的凄凉? 更无人知道,他活着回来,却发现自己挣下的家业被老二败光,自己养的三个孩子被赶出了家门,自己的媳妇被赶到乡下时,是何等的刺激和心凉…… 这要是换在话本中,可真是美强惨的代言人了! 换做一个略微心性没那么坚韧的女孩子,恐怕看到慕破军此刻的模样,简直要同情怜悯死了。 而同情和怜悯是一个女孩子动心的开始。 因此沈佳言只同情了慕破军三秒,就很快清醒了! 她一直记得一句话!不要同情男人,那样会让你变得不幸! 这个世道,慕破军原生家庭再不幸,可他一个大男人,真要反抗或者拿捏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真是易如反掌。 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抗,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不知道甩开这一家子吸血的蚂蟥,难不成还指望她一个外人不成? 要知道,这世道,对女人的桎梏可比对男人深,。 慕破军只要想,就能摆脱这一切,活得很好。 而她的将来,却还要小心的谋算,有这份心劲,还不如先同情同情自己。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潋风华、柠檬刁谗同学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克感敏不需吃、陈娘、娴静、红糖宝同学的1张月票! 7017k 第276章 大伯将我爹打死了—— 只不过,如今这院子只要她还住着,这当初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如何对她的,总要一一还回去了才行。 因此不耐烦的道:“要卖惨要哭可怜,你们母子私底下哭去!别在我面前哭,大过年的,没得恶心人呢!快点给句准话,是干活换吃的,还是拿钱换吃的?选一样吧!别以为能拖过去!我们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要是不选,一会子我们做饭,可没你们的份!” 慕老娘也不傻,看这情况,如今这家里是沈佳言当家呢。 硬刚估摸着是不行了,沈佳言那边人多势众不说,尤其是还有五六个半大小子,看着都跟小牛犊子一样,真要惹急了动手,老二一家子恐怕都不是对手。 尤其是老大,看这模样,估摸着也是被沈佳言这个婆娘拿捏了,任由她折腾呢。 当下就软下了身段,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哀求的看着慕破军:“老大,你,一贯最孝顺,最是心软的一个孩子!这大过年的,你莫非真要让你娘我给你跪下,求你给老二一家子一碗饭吃吗?”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这怨气你冲着我来!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只别怪罪老二一家子——” 说着还真的软下膝盖,要给慕破军跪下了。 郭氏十分恰到好处的在一旁惊叫一声,扑过来哭道:“娘,你千万别,这不是折煞我们吗?要说错,都是我们的错!和娘无关!要怪就怪我!大哥,你就怪我,责罚我一个人吧!我不吃饭,我干活!只求你别将气撒在了娘、当家的还有几个孩子身上——” 婆媳俩抱头痛哭。 不知道的,这一看还以为慕破军是多大的恶人呢!将自己老娘和弟媳妇逼成了这样,简直是太过分了! 就是沈佳言,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来。 这婆媳可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极品啊!能软能硬,该软下身段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 而且互相配合的极好,一看就是常年的默契。 只是被她们对付的那个人,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慕破军估计是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口,想吐都吐不出来。 被亲娘这样用软刀子逼着,只怕不退步都不成了。 慕破军自己也这样认为,他再厉害,总不能真逼着亲娘给自己下跪吧? 可心中郁气,实在是心有不甘。 一张脸清白交错,看着真是可怜。 好半日,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娘这样是要逼儿子去死吗?” 慕老娘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你们都是娘的儿子,让娘怎么办?娘也是没法子啊!老大,你就体谅体谅娘吧——” 慕破军虎目通红,沁了一层薄泪,扭头看着沈佳言,艰涩的道:“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沈佳言就断然拒绝:“不能!” “我还说什么,就不能?”慕破军咬牙切齿。 沈佳言不屑的道:“不管你说,都不能!” 慕破军满腹的话都被给噎了回去。 “就你们母子之间那点子花招,当谁眼瞎看不出来?一唱一和的,就想白吃白喝?呸,别做梦了!我也不占你便宜,先跟你把账算清楚,再说其他!” 说着,示意慕天泽:“把帐本拿出来——” 慕天泽同情的看了慕破军一眼,进屋没一会子,拿出来一个小本子。 沈佳言示意慕天泽念,从慕破军年前置办年货开始,还有年前那些接风宴开销多少,收礼金多少,一笔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的。 沈佳言贴补进去了多少,折合了多少银钱,也都是一目了然。 不仅慕破军听住了,就是慕老娘和郭氏母女三人也都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的听着。 听到里头,有十来斤油,还有那么多肉啊鱼啊,慕老娘她们直抽气。 早知道年前他们居然这么铺张的居然还办了接风宴,就该早些回来的好! 听着,慕天泽念着,账目上还有五六斤的油,十来斤的肉,还有十来个鸡蛋,两只熏兔子,另外并剩下三两多的银子。 慕老娘和郭氏先松了一口气,有这些东西,也不错了,十来斤肉,还有五六斤油,那可都是稀罕东西。 而且还有银子! 有了银子,还怕买不到吃的? 都露出喜色来,琢磨着先将这些东西拿到手,尤其是银子,一定要捏在自己手里的好。 然后就听到慕天泽继续念,这十来个鸡蛋,两只熏兔子,昨儿个晚上都被他们已经吃光了,所以这两样就没了,说着还拿笔将这两样在支出一栏给注明了。 慕老娘她们一愣,没想到这个也算在里头了,不过,好歹还有十来斤肉和三两多银子了,也够了! 没想到等慕天泽念完,沈佳言就又开口了:“还得添上一笔,他们昨晚用了四五斤的白面粉,油盐酱醋,还有用过的柴火,这些都按照市价折算,看值多少钱?对了,还有被他们打翻糟蹋的那些干货,算了,看在你爹的面上,那些就不算钱了!你算一算,这样一算,还剩下多少?” 慕天泽如今是一把算账的好手,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就算出来了:“五斤的白面粉,如今的市价,也是四十个大钱,油盐酱醋就算十个大钱,柴火三个大钱,四舍五入,一共五十五个大钱。” 一边将这笔开销又给记上了。 沈佳言点点头,又问慕破军:“以后你是跟着我们一起吃,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吃?” 慕破军是傻了才会跟慕老二他们一起吃,虽然不知道沈佳言想干什么,还是立刻表明态度:“我自然是跟你们一起吃!” “那就行!那就是剩下十斤肉,五斤油,还有三两的银子!不过我先说明,在这个家里,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你们要做饭,借用灶屋,用锅,用水,用柴火都要算钱的!看你们这架势,也不知道要住多久,这三两银子就不给你们了,留着慢慢算,等你们哪天搬走再结算,多不退少要补!” 一面就招呼大壮:“你们去称十斤肉,五斤油出来,给她们!” 大壮他们得了令,忙去忙活了。 慕老娘回过神来:“这帐怎么能这么算?这不是欺负人吗?那三两银子凭啥不给我们?” 郭氏母女在一旁拼命的点头附和,对呀,凭啥不给她们。 沈佳言冷笑:“就你们这别人的钱都要抢过来花的德行,这钱到了你们手里,还能拿出来?想白吃白喝?休想!这三两银子你们是别想了,就那么一块肉,五斤油,爱要不要!不要就什么都别要了!” 慕老娘急了,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只得委委屈屈的点头:“要,要要要!” 大壮他们从院子中间的缸里摸出一块冻得硬梆梆梆的肉来,还特意那秤称了一下,略微多了一点,又费劲巴拉的打开灶屋,拿出砍刀来,哼哧哼哧的砍下那多余的一块来才罢休。 五斤的油倒是好说,都在一个坛子里,直接将坛子抱了出来,一并放在了慕老娘她们面前。 不等慕老娘发话,郭氏和慕芬两姐妹就忙抢上前去,将东西都护在了怀里,生怕沈佳言反悔不给了。 沈佳言见了,又叮嘱大壮他们,将那几口存放肉和吃食的缸给挪到东厢房后头去,免得慕老二和他两个儿子趁着无人将东西给摸走了。 慕老娘和郭氏自然脸上不好看,可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毕竟这的确是慕老二和两个儿子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将东西分割清楚了,沈佳言也懒得跟他们多说,让大壮他们去做早饭,就要回屋去。 慕老娘她们拎着东西也要回屋,慕芬怯生生的开口:“奶奶,娘,咱们还没有粮食呢——” 一句话提醒了慕老娘和郭氏,是觉得好像少了点啥,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原来是只分了肉,没分粮食。 这肉也不经吃啊! 立刻回头,要去拽沈佳言的袖子:“不行,你不能进去!你得给我们粮食!我们可有三两银子还压在你手里呢!” 沈佳言能让她们近身? 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你那好大儿子的账上可没粮食了,我去哪里给你变出来?我家的粮食家里几口人都不够吃呢!凭啥得给你?老太太,你当初可是说了,自家人顾自家人!这外头人,就算饿死,冻死,被人卖了,骗了也不关你的事!忘记了吗?” “老太太的教诲,我一日都不敢忘!句句铭记在心呢!” 说着甩手进屋去了。 慕老娘转头看慕破军。 慕破军连忙后退不迭:“娘,如今我也没法子!我都还靠着孩子他娘养呢!而且那剩下的东西可不都给你们了吗?看着我,我也没法子啊!您老人家在村里人面广,跟大家都熟,要不你跟大家借一点应急去?不过我先说好,这借粮食得以你们自己的名义,我是不认的!” 正说着了,一道黑影从西厢房里冲了出来,直奔慕破军而去:“大哥,你居然这么跟娘说话?” 慕破军条件反射的一脚就飞踹了过去,就听到闷哼一声,然后那道黑影慕老二,就趴在了雪地里,啃了一大口雪,顿时打了个哆嗦。 慕老娘和郭氏唬了一跳,连忙扑过去,一个喊儿,一个就喊当家的,生怕慕老二有个什么好歹。 原来慕老二早就冻醒了,只是不想动罢了。 又听着外头老娘和自己的婆娘正在争取以后他们二房回家后的权益呢,越发不能出头了。 这种事情,有老娘和婆娘在就行,反正老娘偏着自己,自家婆娘跟自己一条心,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心里也有些发虚,有些怕慕破军找自己麻烦,这个时候肯定不好出面。 盘算着老娘和婆娘出头,先狮子大开口,若是同意了皆大欢喜,若是大哥不同意,他这个二房的当家人再出面,唱个红脸,赔个不是,装得委屈可怜点,老大还能真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 因此翘起了二郎腿,在炕上竖起耳朵听外头动静。 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先不说大哥的态度巨变,自家败光了他的家业,肯定会有气,让他发一发火也就是了,到头来还是亲兄弟。 倒是那大嫂,态度强硬,居然是半点不让,让慕老二就有些坐不住了。 从躺着变成了坐着听。 最后听到算账,再听到就只给了十斤肉和五斤油,那三两银子居然还扣下了,坐都坐不住了,索性站起来,贴在门后听。 直到慕破军说了这话,终于忍耐不住了,冲了出来。 哪曾想,一照面就被慕破军给踹飞了。 行伍之人,就算慕破军知道他是自己亲弟弟,可能收了几分力道,那一脚也够让人难受了。 何况慕老二这两年养尊处优,吃喝嫖赌,一副身子亏空了不少,挨了这一脚,那差点没背过气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幕天一和幕天二其实也醒了,也听着外头动静呢。 此刻在门后头看着自家老爹,都没接住大伯一脚,本来踏出去的步子,嗖得一下子就收回来了。 兄弟俩互相看了看,一齐退回了炕上,抓起被子又躺了回去,装自己还在睡。 慕老娘看慕老二疼得都起不来身子,气不打一处来,爬起来揪住慕破军,没头没脑的揍了过去:“你这个狠心的!你就算是心里有气,也不能对你亲弟弟下这样的黑心脚啊!你这是丧良心啊!你这个忤逆子,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啊!老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给他抵命——” 郭氏只吓得抓着慕老二的手哭:“当家的,当家的你没事吧?当家的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不然丢下我们这一家子老下,可怎么活啊!” 慕芬和慕芳也跪在一旁哀哀哭泣,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慕老二已经蹬腿嗝屁了呢。 慕家这样大的动静,隔壁的朱家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 只是这毕竟是慕家的家事,二来他们家如今自己还忙头包,不知道怎么跟慕破军和沈佳言和解呢。 听慕破军和沈佳言对亲娘和亲弟弟态度都这么强硬,越发的头疼起来。 朱老爹和朱老大几兄弟,在那边院子里,愁眉苦脸。 此刻听到这般哭嚎,还以为真出了大事,也顾不得许多了,忙跑过来敲门:“破军兄弟?破军兄弟?出了什么事了?要帮忙吗?” 慕破军还想粉饰太平:“无事——” 话音还没落呢,慕芬离院子门最近,连滚带爬跑过去,一把将门闩拉开,嘴里就喊着:“救命啊,我大伯将我爹打死了——”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阿姐丫同学的5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柠檬刁谗、a小幺、linpidite同学的3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书友160921133042918、蜗牛abby、sambecky、涂鸦2010、桃老妖、納兰容若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牛家小米粉、克感敏不需吃、书友20190507234946506、书友110328162423058、625976320、ygong、玄清道子、书友20181009162128308、王十二201907010同学的1张月票! 我会继续努力加油的! 7017k 第277章 不是可怜,是执念 喔嚯!这还了得! 朱家人唬了一跳,脸色大变,彼此看了看,真有些后悔来慕家了,怎么就沾惹上了人命了? 大过年的,也忒晦气了! 可来都来了,也不能掉头就走不是? 只得苦着脸,往慕家院子里挪。 进了院子,就看到慕老娘正揪着慕破军在打,郭氏抱着慕老二在痛哭,慕芳傻傻的跪在一旁,这架势,确实像是死了人。 朱老大平日里在村里再表现勇猛,那也是个普通人,这一看出了人命,腿也软啊。 两股战战,都不敢往里头走,只伸头看了一眼,就忙缩回头:“真,真出人,人命了?破军兄弟,你家老二,老二真的被你,被你打死了?” 语气都快带着哭腔了。 慕破军还没说话呢,躺在郭氏怀里还在哼哼的慕老二气得一跃而起,高声怒骂:“死丫头,你爹我活得好好的,你咒劳资做甚?你个不孝的东西,是不是巴望劳资死了?” 朱老大嗷一嗓子,吓得跳开了几大步,一句诈尸了在嘴边差点喊出来了。 那边慕老娘也气不打一处来,放下被她挠得一脸血印的慕破军,转过头来,几步上前,一把薅住了慕芬的头发,使劲一拽。 慕芬就被拽倒在地,然后几个巴掌就扇了上去:“贱丫头,大过年的咒你爹死了!你个忤逆的东西!怎么着,看别人死了爹,日子过得红火!是不是想着你这爹也死了,也好上赶着给人做便宜闺女?呸!黑了心肝不要脸的!你要是敢起这个心,老娘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卖到山里给人做媳妇去!” “不知足厌眼皮子浅的东西,再这么喳喳呼呼的,看我不打烂你的嘴!滚一边跪着去!今天一天不许吃饭——” 慕芬捂着脸,哀哀泣不成声,不敢还手,嘴里只辩解:“奶,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怕大伯再对爹下手,所以才喊得严重些,才好叫人来救爹!” “是我不懂事说错了话!奶,我错了!别打我了!打坏了我的脸,以后还这怎么找个好人家,给大哥和二哥换彩礼娶媳妇呢!奶,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乱喊了——” 听得跟着后头进来的朱家其他几个人心里怪不落忍的,忍不住就看向了慕老娘。 慕老娘教训忘了慕芬,哪里还管她,只去上下打量心肝老二去了,嘘寒问暖,问他有没有事。 一旁的慕破军,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爹,你没事吧?”一个的声音响起。 扭头,慕天泽三兄妹正站在一旁,眼中都是关切。 尤其是慕天润,眼圈都红了,跌跌撞撞的过来,抓着慕破军的衣服就往上爬。 慕破军一把捞起慕天润,抱了起来。 慕天润凑到他的脸边,鼓起腮帮子,轻轻的给慕破军吹:“阿润给爹吹吹,痛痛飞走——” 慕破军的心一下子柔软得不像话,咬咬腮帮子,揉了一把慕天润的头发,笑道:“阿润一吹,爹爹果然就不疼了。” 说着把慕天润颠了颠,然后将人给放了下来。 慕天润一下地,一双小脚就捣腾到了廊下沈佳言的身边,抓着沈佳言的裙摆:“娘,赶他们走!他们是坏人!坏婆子,坏人一家子,他们欺负爹!不许他们住在咱们家里!” 此话一出,不说慕破军,就是其他人都将眼神投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蹲下来,平视着慕天润的眼睛,认真的回答:“阿润,这个娘办不到!这院子本是你爹的院子,你说那些坏人,他们是你爹的亲人,一个是你爹爹的亲娘,一个是你爹爹的亲弟弟,他们是骨肉至亲,真要了断,还得你爹爹自己想明白才是!” 慕天润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解的问:“可是娘对阿润和哥哥姐姐都那么好,哥哥和姐姐也对阿润好,为什么他们对爹爹不好?是因为爹爹不听话吗?” 孩子的话最是天真直白,这话问得,别人还罢了,慕老娘突然就心虚起来,不敢去看慕破军的脸色。 沈佳言叹了一口气:“恰恰相反,因为你爹爹太听话了!太体贴心疼他的娘亲,他的弟弟,太懂事!从来不哭诉自己受过的委屈,吃过的苦,一切都自己抗下来了,时间久了,他做的一切,就被他最亲的人,当作了理所当然!” “他们用着你爹爹挣来的钱,享受着你爹爹用命挣下来的家业,却觉得还不足够!只要你爹爹现在有一点点不情愿,不想再养着他们,他们就好像天塌了一般!” “仗着跟你爹爹是骨肉至亲,就哭闹撒泼,用尽各种手段,想让你爹爹再跟以前一样养着他们,供给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然就是不孝不俤,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忤逆!” 慕天润没听太懂:“他们都是大人了,为啥要爹爹养他们?阿润都能自己干活挣钱了,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干活挣钱?娘不是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打算靠着别人活的都是怂包软蛋吗?为什么他们宁愿当怂包软蛋?” 沈佳言摸了摸慕天润的额头:“那是因为阿润是个有骨气有良心的好孩子!可世上总是有些人,是没有良心的!你对他们越好,只会将他们养得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贪婪!他们不会反省是自己不对,只会觉得你以前都能对我好,为什么不能坚持?为什么现在不继续对我好?” “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升米恩,斗米仇!就是你对一个人好,小小的帮助一把就是了,给的越多,恩情越大,除了会将人养成贪婪不知道足厌忘恩负义的废物外,到头来还说不定会反咬你一口!” “阿润要记住了!以后要是碰到这样的白眼狼,不用客气,直接大嘴巴子扇醒他们!然后恩断义绝就好!明白吗?” 慕天润懵懵懂懂的点点头:“阿润记住了!阿润以后不养白眼狼!要是养了白眼狼,白眼狼要反咬的时候,就拿大棒子打他们,然后赶出去——” 沈佳言乐了,将慕天润抱起来晃了一圈:“我们阿润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慕天润被放下来后,却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阿润聪明!可是爹爹好笨!明明那个坏婆子对他不好,打他他还不还手!那个坏婆子也笨,明明那个坏人装死,还偷咱们家东西吃,一看就不是好孩子,她居然看不出来!她还只疼那个坏人,不疼爹爹!爹爹好可怜——” 被可怜的慕破军眉头抽抽,他哪里可怜了。 沈佳言嗤笑一声:“你爹爹那不是可怜!他是有了执念!他亲娘只疼他弟弟不疼他!他那么懂事,那么贴心,挣下的钱都贴补了家里,可为什么亲娘还是不疼他?所以他越发要表现,想让他的娘也能偏爱偏爱他,哪怕一次也好!” “所以他就越要表现,好吧他弟弟给比下去,所以他出钱给家里盖新院子,自己发达了,还将亲娘和弟弟也请到县城去享福去,就是想让他亲娘觉得自己比弟弟有出息,想让他亲娘也多疼惜偏爱他。” “投入越多,就越不甘!因为就算你爹爹再能干,比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强上一百倍,他亲娘心里还是偏着他弟弟的!你爹爹越不甘心,投入的就越多,投入越多,得不到回馈,自然越不甘心!” “恶性循环,成了执念,放不开了!什么时候你爹断了这执念,就不再可怜了!” 虽然是他们两人说话,可声音那么大,全院子的人都听在了耳朵里,自然是各有滋味不同。 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那脸皮被人扒了个干净,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偏生还不敢出口反驳,不然岂不是就将这忘恩负义白眼狼的锅背实了? 倒是郭氏,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忍不住看了一眼慕老娘和慕破军,不过很快低下头去。 慕天泽也若有所思,总觉得沈佳言这似乎在提醒他。 也许,以后对待弟弟妹妹,他的方式也应该要改变一下了。 就是朱家人,也听进去了,只觉得这些话,真是说得太透了,将慕家这些年兄弟母子之间的纠葛,都抖搂干净了。 再回想自家,朱家小妹这事,岂不是也是因为他们几个兄长太过纵容心疼,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最受震动的自然是慕破军,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之前还有些觉得沈佳言真是心硬如铁,看他如此可怜,居然半点都不动容。 听了这席话,他却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他和亲娘还有慕老二之间这十几年的纠葛,自己的那难以言说的心路历程,居然就被沈佳言给一语道破了。 将他剖析得清清楚楚,似乎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条经脉,甚至每一个毛孔都被看透一般。 这让他甚至怀疑,自己打的那些主意,那点子心思,是不是也无所遁形? 他突然有些拿不准了,这样聪明冷静,理智的一个女人,他真的能求娶到手吗?就算能求娶到手,他能拿捏得助吗? 慕破军一时有些恍惚了。 一时院子里安静的有些尴尬。 这一来十几年慕家的那点子各自的算计阴私,都被沈佳言叫破了。 不仅慕家的人不自在,朱家的人更不自在。 不好意思留下,只得匆匆道别回家去了。 这边慕老娘和慕老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番话说震惊,也都偃旗息鼓,搀扶着慕老二回了西厢房,半日都没出来。 也不知道后来慕老娘拉着慕破军说了些什么,反正慕破军出门,也不知道是借还是买了些粗粮回来给了二房那边,二房那边勉强算是安静了下来。 只偶尔为了灶屋谁先用,偷摸顺一点调料,或者吃的,而争吵几句外,倒是没怎么闹腾了。 村里的人初三就陆陆续续的知道慕老二一家和慕老娘败光了慕破军当年置办下的家业,灰溜溜的又回来了,厚着脸皮还挤在慕家的院子里,让慕老大养着他们一家子呢。 请慕家吃年酒的时候,大家都有志一同,看着慕破军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不时的还安抚两句。 白氏从初二因为朱家小妹的事情闹了一通后,索性也就不出门了,不往慕家这边俩,做足了架势。 倒是李狗蛋他娘全氏听了,借着请年酒店时候,就将沈佳言喊到一边去问到底怎么回事?莫非真要养着慕老二一家子不成? 因为沈佳言之前对几个继出子女都能视若己出,万一真脑子一抽,将慕老二一家也视同亲弟弟养着,那只怕是养了个无底洞了,多少银钱丢不下去?恐怕还要落个埋怨。 话里话外都替沈佳言着急。 沈佳言心中动容,这来东光村,全氏念着她当时放过追究李狗蛋一事,夫妻俩对她真是掏心窝子的好。 见她担心,忙安抚道:“你放心,我没事的!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全氏见沈佳言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略微放下心来。 一直到正月十五,这半个正月,东光村和附近几个村落走亲访友的谈资都是慕家这一出一出的好戏。 沈佳言定了初十之日回请年酒,除了李狗蛋家,就是里正家和隔壁朱家。 从早忙到了晚上,一天院子上空都飘着肉香。 慕老二他们倒是想出来,这才几日的功夫,那十来斤的肉就被他们霍霍光了。 没办法,慕老二父子三人说粗粮太拉嗓子,要多吃点肉补补,尤其是慕老二,这不是受伤了,名正言顺的养伤。 十来斤肉,三个男人,还是节省着,也不过三四日就吃光了。 油也霍霍得只剩下一个坛子底部了。 旁边菜园子里的菜,得亏大壮和大嘴他们防得及时,每日只准他们去砍一棵大白菜,或者一根大萝卜,别的一概不许动,这才保住了。 不然以郭氏母女三人的德行,这一菜园子的菜只怕都被祸害完了。 饶是这样,也是防不胜防。 慕天一和幕天二两兄弟,一个眼神看顾不到,不是要溜到沈佳言的房间里去,就是要去慕天泽的书房。 也亏得大醉他们做小乞丐的时候,也是历练出来的,这功夫总算没丢下,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十日的功夫,就抓住了他们两兄弟要偷进沈佳言的房间七八次,进慕天泽的书房五六次。 更有慕芬和慕芳也是如此,不是缠着慕玥老是要跟着她进屋,就是在村里晃悠一圈,回来也不知道从谁菜园子里顺回来的菜。 其实平日里,这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家不凑巧,到别人家菜园子里寻摸点青菜回家凑合一下,是常有的事情。 打个招呼就行。 可大过年的,老规矩,自家的东西可是轻易不外借,不外送,不然就是失财的兆头。 村里今天你家,明天我家丢菜,谁心里不膈应? 没两日,就被村里的孩子给抓了个正着,给扭送到了慕家。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yoki文心、熊猫爱颁布、淡淡风尘寂寥、柠檬刁谗、书友20200125191828519同学的1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蝶々衣、书友20190325191817587884926、书友20190603141632346、missing培培同学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书友20220527185641834同学10张月票! 鞠躬感谢! 7017k 第278章 恨不得拜把子 沈佳言这几日闲了正在收拾她的东西。 不收拾不知道,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她已经存了不少东西了。 衣裳,首饰,料子,药材都收拾了好几个箱子了。 慕天泽三兄妹,一来是知道沈佳言年后就要跟他们分开,想要多跟她相处一会,加上村里本来并无亲友,这个正月也就基本没出门,只在家陪着沈佳言。 二来也是因为家里多了慕老二他们这一家子,要多多防备一些。 慕玥帮着沈佳言收拾东西,也顺便将他们的东西大致都收拾好了,预备着正月十五,在镇上买了宅子后,好尽快搬过去。 这十来天的日子,就算慕老二一家已经极为收敛,可家里多了几个不受欢迎的人,总是有些别扭。 更不用说郭氏母女三人似乎还不死心,没事就寻借口,要到沈佳言房里来坐。 当然没一次成功的,一般人估摸着早就放弃了。 郭氏母女却是神人一般,屡败屡战,从不气馁。 慕破军这几日出去喝年酒,本想带着慕天泽去。 慕天泽只推说要在家中温书也就罢了,倒是慕老二和幕天一幕天二两个厚着脸皮要跟着去。 当然话说的好听,说之前几年不在村里没走动,倒是都生疏了。 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再熟络起来,以后也好在村里常住不是? 加上慕老娘在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慕破军却断然拒绝了。 倒是慕家回请年酒的时候,慕老二一家子索性不要脸了,一大早等着客人一上门,就从西厢房跑出来,美其名曰陪客。 实际是就坐在旁边,将那待客的各色干果花生之类的,一把一把的抓着吃。 仗着有外人在,好歹都要脸面,总不能将他们一家子赶出去。 这一日,慕家二房总算是蹭了一顿好饭,一家子涌上桌子,还不等客人动筷子,他们一家子就已经将桌上的好饭菜抢了一半到自己碗里了。 饶是里正家,还有李家和朱家人知道这慕老二一家的德行,也忍不住侧目。 实在是庄户人家,这过年待客,讲究一个礼数,一个脸面,就算自家都吃不饱,可那好菜好饭都要紧着客人的。 从未见过慕老二他们这样的。 还好沈佳言早就有预料,多准备了,总算是支应过去了。 当晚,慕破军就跟慕老娘又大吵了一架,这还没过两天呢,就又出了这事。 慕破军看着被人推着进院子的两个侄女,胸口鼓鼓囊囊的,还蹭着泥巴,衣襟处露出两根萝卜缨子出来,风一吹,那叶子还随风飘荡了两下。 抓住她们俩的是几个半大小子,气呼呼的跟慕破军告状,大意就是说慕芬和慕芳太不要脸了,偷萝卜被他们抓到了,本来把萝卜交出来也就算了。 偏生慕芬和慕芳不交不说,还将萝卜揣在怀里,他们一伸手,两姐妹就尖叫,说他们耍流氓不要脸! 还喊着谁若是敢动她们姐妹一下,就闹上门去,要嫁给他做婆娘! 唬得几个半大的小子,忙不迭地把手缩了回来。 慕芬和慕芳两姐妹其实长得还算清秀,先前村里有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子,见了两姐妹,也有那动心的。 可听了这话,那点子旖旎心思立刻就没了。 再不懂事,也知道能说出这番话的姑娘家有些轻浮。 双方僵持了半天,没法子,只得将人给送到慕家来了。 慕破军一听,脸都青了。 听到动静出来的沈佳言也是一脸震惊,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这郭氏是怎么教女儿的?这要传出去了,慕芬和慕芳的名声只怕就别想要了!之前在县城的时候,郭氏也没见这么糊涂啊?慕芬和慕芳别的罢了,表面看起来也是娇娇弱弱的,就算手脚有些不干净,喜欢占便宜,到底都是在家中,在外头还好啊! 怎么这才一两年的功夫,就连外头这一点体面都顾不得了呢? 这以后说亲什么的,正经人家谁也不会要这样名声的儿媳妇啊? 不过转念一想那日慕芬哭哭啼啼说的话,再一想起郭氏往日的表现,沈佳言又有些了然。 这郭氏和慕老二都是重男轻女的人,两个儿子是宝,两个闺女是草。 之前因为慕家条件还可以,所以倒还不太明显。 如今慕家被他们败光,只怕郭氏他们夫妻早就有打算,实在不行,卖两个女儿得高彩礼,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了。 而慕芬和慕芳这一两年里,恐怕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慕破军沉着脸,将慕老二和郭氏给叫出来,让他们去处理,毕竟他们可是亲爹娘,怎么也轮不着他,他也不想沾惹这些破事。 也不想听,索性就回了房间。 慕天泽一笑,跟着慕破军的后头进了房间,开门见山:“爹,明日我们就去镇上打听,看有没有要合适的院子,先买下来搬过去,再打听买田地的事情。” 慕破军还有些犹豫,可慕天泽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慕破军立刻下定了决心:“爹,二房那边这偷窃的名声传出去,我们再住在一个屋檐下,可都会受牵连。别的也就罢了,读书人是最不能沾惹这些的!更何况阿玥也大了,若是被带累了名声,让人误会她也有这不好的习气,将来可怎么办?” 慕破军一个激灵,这话说得极是,老二一房作死随他们去,可千万不能连累三个孩子的名声。 尤其是慕天泽,读书人被带累了,以后只怕都不能参加科举了! 也就肃了面容:“你说的是,收拾收拾,明儿个你跟我去镇上打听去。” 慕天泽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出来。 外头院子里,还闹成一团。 慕老二和郭氏还在胡搅蛮缠,说乡里乡亲的,拔两个萝卜几头蒜的事情也能算偷?反倒还说被偷了菜的人家眼皮子浅,这点子东西也值得来闹。 幕天一和幕天二更是在一旁说些酸话,说到底是乡下人,穷酸!两个萝卜也值得这么闹腾?能值几个钱?能被他们家看上他家的萝卜,应该高兴才是!换做那差一点点,他们还不爱吃呢! 还当着面将那萝卜一把从慕芬两姐妹怀里抽出来,在她们衣服上蹭掉了泥巴,放嘴边,咬一口,将萝卜皮一吐,一边生啃着,一边还挑剔这萝卜不水灵,空了心之类的话。 气得那家子脸都青了。 要拉着沈佳言评理! 沈佳言冷笑一声,二房是二房,就算住在一个院子里,那也是二房的事情,和她可无关,也别找她。 有什么事情,该如何就如何,她们一概不参与。 那家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主要就是怕沈佳言这边因为他们跟二房起来冲突,开春后种甜菜就把他家给漏了。 听沈佳言既然说不管,哪里还忍得。 先只是婆娘之间口角叫骂,后来直接就上了全武行。 常年种地的汉子,肯定更有力气,一拥而上,将慕老二和幕天一两兄弟按在地上摩擦。 女人们也不甘示弱,薅头发,扣眼珠子,在身上各种乱掐,在地上滚成一团,还不是爆发一阵阵尖叫声…… 这样的动静,惊动了里正,匆匆赶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就想叹气。 这慕家二房一回来,大过年的都不消停一下。 也是没眼色,还以为能仗着他大哥慕破军的势呢,没看出来这个大哥已经冷了心肠吗? 到底还是年节里,讲究一个和气。 里正只得叫人将他们都拉开,又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才让人都散了。 慕老娘年纪大了,没轮着她上场的机会,主要是那家也有些忌惮,虽然看着慕家大房是厌了二房,可慕老娘毕竟是他们的亲娘,真要不小心伤着了,倒是说不清楚。 因此就分出两个人拦着她,此刻倒是毫发未损。 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差点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儿子和两个孙子,一时都不知道该抱着谁去哭。 郭氏母女三人也没落着好,乡下女人打架也是很凶残的。 她们的头发都被扯掉了几缕,脸上是一道道的指甲印子,更不用说身上衣服遮住的地方了,更是疼得厉害。 慕老娘看着老二这一家子齐齐整整的狼狈模样,扭头看着沈佳言还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眉毛就想骂人。 沈佳言先开口了:“老太太想清楚了再开口哦,我这个人如今受不得气,若是骂我,我是不敢对老太太动手,可您那宝贝老二和两个孙子,可就说不准了!” 她的话音一落,大嘴他们五个就撸起了袖子,一副只要慕老娘开口,他们就冲上来继续揍人的架势。 慕老娘哑了口,左右看了一圈,倒是想骂慕破军,可对上慕破军冷淡的眼神,想起那日慕破军跟她吵架最后丢下的那句话:“若是娘再这样,就别怪儿子心狠了!儿子过几日就变卖了这宅子和田地带着几个孩子去边疆,这一次离开说不得就是永别了!” 言外之意,就是逼急了,他就要带着几个孩子离开,到时候真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慕老二一家子可怎么办? 这是掐住慕老娘的软肋了,慕老娘再不甘,为了老二一家子,也只得忍耐。 此刻环顾四周,心里一阵阵发慌,可心里那口气吞不下去。 想了想,怒气冲着慕芬两姐妹而去了,给了两姐妹一人一巴掌,又痛骂了一场,总算是出了心口的恶气。 最后还是互相搀扶着回了西厢房。 第二日,慕破军就带着慕天泽出了门。 慕老娘想问他们去干啥,如今也不敢问,只看着他们出了村,那架势倒像是去镇上,忍不住心里就盘算起来。 她算是看出来了,老大是跟她离心了,如今能指望的只有老二。 可老二是个扶不上墙的,说来说去,将来还得靠着老大。 怎么着,才能跟老大把关系缓和下来,让他再跟以前一样呢? 慕老娘扶着门槛,陷入了沉思中。 “慕家老嫂子,怎么在门口站着?”一个声音打断了慕老娘的思路。 扭头一看,正是隔壁朱老娘。 慕老娘眼珠子一转,这次回来,虽然不过十来天,可她也感觉到了,村里的人对着沈佳言和慕破军,可比对她和慕老二一家子的态度好太多了。 看来这里头还有不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问沈佳言肯定是问不出来了。 这朱家如今是隔壁邻居,肯定知道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再者,看朱老娘这架势,倒像是有些气弱讨好的模样,这其中自然有缘故。 心里一时转了几个念头,慕老娘忙露出一张笑脸来:“朱家嫂子,好几年没见了,你身子骨看上去还好的很——”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拉住了朱老娘的手,十分亲热的模样。 朱老娘也是忧心自家姑娘闹出的那事,一日不完事,朱家就提着心。 偏生慕家从慕老二他们回来,就没一天安生的,他们也不好提,就怕被人多嘴杂传出去了。 就有心想找慕家打探一二,一直没寻到机会。 今儿个出门,正好看到慕老娘落单,忍不住就主动打了招呼。 此刻见慕老娘这么热情,那心略微就松了松,又说了几句话,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的就带着慕老娘进了家门。 自从初二一场后,白氏很少往正房来,其他几个儿媳妇也各自找了借口,因此这正房此刻除了朱家小妹,一个人都没有。 慕老娘想找朱老娘打听事情,自然那态度就好,看到朱小妹,还夸奖了两句:“这是小妹吧?当初我就夸她长得好,如今一看,果然,还是你们老朱家会养人,这忙村子里,也就小妹这丫头长得标致。” 再一看朱小妹,大过年的,浑身还穿着素,就知道有什么缘故。 果然,朱小妹在朱老娘的示意上,端上来两碗糖水,又奉上了一盘子干果,就缩到屋里去后。 朱老娘才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个讨债的孽障!去年她男人去了,年纪轻轻的,婆家也不忍心让她守着,让我们接了回来,说让给她再找个好人家呢!” 慕老娘嘴里附和,说婆家厚道,又说朱小妹这样的人才,又会生养,哪里还寻不到一个好人家?让朱老娘且宽心云云。 朱老娘听了这话,可就打开了话匣子,拉着慕老娘诉起苦来。 两人如有老鹰抓住了鹞子的脚,扣了环了,真是越说越投机,要不是朱老娘还心里急挂着闺女的事,只怕都要现场拜把子了! 朱小妹在隔壁屋里,竖着耳朵听着外头两人说话,听着听着,那一直紧锁的眉头慢慢就舒展开来,忍不住嘴角还微微翘了起来……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曲宁珍同学的4张月票! 亲爱的向阳仙草、柠檬刁谗同学的3张月票! 亲爱的花禹、书友536****524同学的2张月票! 亲爱的七水淼淼、白鹭梅、书友130314220554585、蜗牛abby、如花似蝶同学的1张月票! 今天出门,看到路边有人卖姜花,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种花卖了,很喜欢姜花的香味,让人很放松舒服!十块钱买了五支,整个屋子都是香的~~ 7017k 第279章 夜长梦多 沈佳言不知道慕老娘和朱老娘说了些什么,也并不在意。 倒是慕老娘从朱老娘屋里出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出来,尤其是朱老娘和朱小妹送她出来。 她还特意拉着朱小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笑眯眯的道:“好孩子,闲了没事就到大娘家来坐坐,陪大娘说说话!大娘我就喜欢你这样秀气斯文的孩子——” 朱小妹一脸飞红,带着几分羞涩的点了点头。 白氏听到动静,从窗户缝里朝外一看,恰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站了起来,凑到窗户边,竖起耳朵听。 朱老娘也一改这几日的忧愁,脸上乐开了花,说说笑笑的将人送到了门口。 看着慕老娘走远了,这才带着朱小妹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叨着:“可算去了一桩心头大事了!没想到你倒是入了她的眼了!如这事真能成,你这辈子倒是也不愁了……” 朱小妹含羞带臊:“娘,快别说了!这只是大娘的意思,那,那慕大哥可还没表态呢!还有,还有那慕家嫂子,若是她不同意……” 朱老娘忙抢着道:“你大娘可都说了,她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而且,他那娘子刚到村里头一年身子亏空太过,如今还吃着药调理身子呢!将来能不能怀上身子都两说呢!哪里比得上你会生养?若是给那慕家老大生上一儿半女的,将来这慕家老大的家当不都得是你的?” 朱小妹却难得清明了一回:“娘,大娘别是哄我们的吧?就算慕大嫂子身子不好,可那前头还留下三个孩子呢!这慕大哥的家当哪里就能留给我,留给他后来的孩子?” 朱老娘示意朱小妹附耳过来,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朱小妹露出讶异之色来:“真的吗?” 朱老娘拼命点头:“千真万确!从你大娘嘴里说出来的,还能有假?” 朱小妹这才放松了表情,想了想:“这事,这事要不,要不先问过爹爹和大哥他们?我怕——” 朱老娘本来喜滋滋的脸色也僵住了,想了想:“也是,这事还得听听你的想法——” 说着母女俩携手进屋去了。 白氏听着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听这话音,是自家这小姑子要嫁给慕破军? 开什么玩笑?那沈佳言是吃素的?自己守了快三年等回来的男人,自己都还没啃上两口呢,能分给别人? 更何况,不是她瞧不上自家小姑子,比相貌,比手段,比心性,样样都不如沈佳言。 大年初二才碰了个钉子,丢了大脸,这才几天就忘记了? 若是慕破军真看上她了,还用自家先愁成那样? 再一想起这慕老娘和慕老二回来后,慕家就没消停过,用脚指头就猜出来了慕老娘的打算。 只怕是眼看着拿捏不住沈佳言这个儿媳妇,慕破军又冷了心肠,所以慕老娘想重新笼络住大儿子,怕失去这个摇钱树吧? 听这话音,是要让自家小姑子去给慕破军做妾争宠? 白氏还真是将慕老娘的想法给猜了个七八分。 这还是郭氏这几日总是在慕老娘耳边念叨,说什么那天沈佳言的话,说慕破军有执念,就是想得到慕老娘的关注和偏心。 如今慕破军看似冷淡,说不得就是等慕老娘的关心呢。 慕老娘倒不如试试,多关心管慕破军!比如他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后,难不成将来真的指望慕天泽那三个野种养老不成? 如今看着沈佳言和慕破军是分房的,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可这是个机会啊? 要不给慕破军再寻个妾,就说是为了让他好有个后,看慕破军收不收? 若是收了,有了这个妾,再大度的女人心里都会有疙瘩。 本来慕破军和沈佳言当初就只见了一面,如今相处时日也不长,就是有感情想来也不深。 中间又多了一个女人,只怕就难亲近了。 要是这个妾有本事,多吹吹枕头风,或者抢在沈佳言前头有了孩子,还怕慕破军的心不偏着小妾和自己的骨肉? 她们只要将这个小妾哄好,捏紧了小妾和小妾生的孩子,慕破军就算看在这妾和孩子的份上,只怕也要多容让几分了。 说不得还能恢复之前的关系呢! 这话打动了慕老娘,若真寻个好拿捏得妾,只要能让这妾生个孩子,不管老大将来如何,有这个孩子,他就不能不管。 而她只要将这妾和孩子扣在身边,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老大不是还会去边疆吗?到时候孩子就由她和老二一家养大,自然跟老二一家亲…… 这么想着,慕老娘见到了朱小妹才动了心思。 慕老娘本是瞧不起朱小妹的,一个生养过的小寡妇,性子就跟泥捏一样的,浑没个主意。 可若是给老大做妾,那可就再合适不过了。 能生养,这就是最大的优点! 老大这么大年纪了,外头看着有三个孩子,其实一个都不是他的骨肉。 若真是有了他自己的骨肉,想来那心思就得往自己骨肉身上偏一偏吧? 朱小妹性子软,没主意那可太好了!这样的人才好拿捏不是? 早点将人纳入门,就让他们圆房!只要肚子里有了孩子,就算老大飞到天上去,那孩子就是拴着他的一根绳子,天南地北也得记挂着。 虽然她不知道老大今儿个就带着那野种出门是为了什么,可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是想着给自己儿子再找个黄花闺女的,可时间来不及了,怕夜长梦多。 试探着跟朱老娘提了两句,果然朱老娘很上道,那意思是相当愿意。 如今,就等着慕破军回来,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跟老大说,才能让他同意了。 且不说慕破军还不知道,等他到家后,等待他的是一场什么样的好戏。 倒是白氏,一直心神不定,坐卧不安。 这事情太突然也事关重大,她越想心里越是没底,索性叫了自己儿子,让他去将朱老大寻回来,就说家里有事。 朱老大今日没有年酒吃,闲不住,索性到地里走一走看一看。 心里还在琢磨着,开了春后,这地里要种些什么?还有那甜菜,家里和山坡上附近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开垦出来。 正想到了几个犄角旮旯,虽然地方不大,可若是开垦出来也能多种一点,打算回家就跟朱老爹商量,这都正月十几了,家里也没亲戚走了,成日里呆在家里也是闲着,倒不如明日就出来开垦荒地。 就看到自家儿子这样的天气,还一头汗的寻来。 唬了一跳,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听说是白氏来寻他,越发担忧起来! 自己这婆娘自己是知道的,不是大事,断断不会这么着急的来寻人。 急急忙忙跟着朱大毛往家里赶,一进家门,还来不及喝口茶喘口气,就被等候多时的白氏一把给拖进了屋里。 正好被朱老二媳妇出来倒水看到,忍不住回屋还跟朱老二嘀咕了两句:“大哥大嫂也快要娶儿媳妇的人了,怎么还怎么不尊重,大白天的就把大哥往屋里拉——” 被朱老二瞪了一眼:“你一天天的狗嘴里就不吐不出象牙来!大哥大嫂是那样不尊重的人吗?说不得是有什么事情商量呢!” 朱老二媳妇冷哼一声:“如今这家里,一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今天隔壁那慕家婶子跑来,跟咱们娘躲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这慕家婶子前脚才走,后脚大嫂子就叫大哥回来,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吧?” 朱老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这大过年的难得能清闲几日,怎么这婆娘就这么不消停呢? 朱老二媳妇念叨了一会子,见朱老二没反应,反而鼾声四起,气哼哼的摔门出去了。 这边朱老大被媳妇扯进屋,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白氏给按在了炕上,然后白氏就凑了过来。 朱老大老脸一红,有几分别扭,又有几分窃喜:“娃他娘,那什么,这大白天的,孩子还在外头呢!晚上,晚上再——” 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诚实的要往白氏的衣服里探。 这几日白氏怄气,几日没跟他说话,晚上也只带着闺女睡,他天天反而要跟自家几个臭小子挤在一起,哪里有晚上抱着自家婆娘睡舒坦。 想来自家媳妇也是不习惯,这不想自己了,都顾不得大白天了!唉,肯定是自己太厉害了,媳妇也想着呢—— 满脑子黄色思想的朱老大嘴角露出的笑容都带上了几分猥琐。 白氏听了一半,回过神来,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朱老大伸出的手上:“你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我寻你有正事说呢——” 朱老大不甘不愿的收回了手,一脸的郁闷:“啥事?” 白氏将自己听到了话还有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都凑在朱老大耳边小声说了,然后一推朱老大:“当家的,你说这可咋办?” 朱老大本来的那点子歪心思,被白氏这番话,给吓得烟消云散了:“当真?” 白氏翻了个白眼:“我是拿这事说笑的人?” 一面咬牙切齿:“你说娘和小妹两个人是不是中了邪了!找个平常人家嫁过去,虽然是续弦,可到底是明媒正娶不好吗?好歹是正头娘子啊!干嘛要给人做妾去?” “以为妾是那么好做的?妾通买卖!到时候真有个什么,被正头娘子打杀了,都是正常!我们连上门讨个公道都不能!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娘也老糊涂了,也不提家里几个孙女想想?有个做妾的姑姑,她们能说着什么好亲事?” 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朱老大勉强还稳得住:“你胡说什么!说不得是你听差了!这事就算娘和小妹同意,还有爹呢!爹哪里也不会同意的!” 说着就起身:“我去寻爹问问,你稳住了,别露出来!” 白氏抹着眼泪答应了。 朱老大去寻朱老爹不提。 只说慕天泽和慕破军两人到了镇上。 因着还没出正月十五,镇上的店铺大多是关门的,除了几家杂货铺开着,倒是看不到太多人。 慕破军在镇上多日,知道中人的家,直接寻上了门去。 运气还算不错,中人今天在家,看到寻上门来的两人,听说了来意,倒是十分热情。 毕竟这还没出正月,就有生意送上门来,也是好兆头啊。 也正好年前他手里还真有几家要卖房子的,只不过说的时候太晚了,大家都忙着过年,因此一直放在手里。 听说了慕破军和慕天泽的要求,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就有了章程。 符合条件的,也就两个院子,一个两进小院,才盖了没多久。 是一个外地货商的宅子,他在这边置办了一房小妾,一年过来几个月,其余时间就将小妾丢在这里。 小妾年轻,受不得寂寞,趁着外地货商不在,勾搭了一个姘头,然后不小心弄大了肚子,本来是想栽到货商头上的,结果货商却不承认,反手就将那小妾给发卖了,将那姘头也打了半死。 然后看这宅子就气不顺,就想脱手卖了。 还有一处,一进的院子,地段更好一些,只是院子有些年头了。之前的房子主人年纪大了,儿女都在县城,年前病死了!儿子回来办了丧事,就想将房子给卖了去县城。 这两处宅子都有各自的好处,也有短处。 慕破军和慕天泽就说要去看看的好。 中人手里正好有钥匙,带着人就去了。 先去了那一进的院子,只一看位置,慕天泽就变了脸色。 这院子正好就在那牛寡妇的旁边。 自然连门都没进,慕天泽就说看下一家。 慕破军挠挠鼻子,也不好意思多说。 中人忙将人带到了两进的院子处,略微偏僻些,可却也安静。 而且离林夫子家也近,拐过一条街就是了。 院子新建了没几年,色色都是新的。 那货商是江南人,建造的这两进院子,倒是有些江南味道,和本地建筑很有些不同。 白墙黑瓦,清漆的门窗柱子,院子也栽种了各色的花木,虽然是冬天,花木凋零,可也看得出来用了心的。 更兼后院有个小花园,还有个小荷花池,里头残荷败梗,水浅只及人膝,还有几尾小鱼游来游去。 屋子里头家具都是合着地步打造的,样样都七八成新。 慕天泽心里就满意了三分。 中人会看人,见慕天泽这模样,才慢慢的开口,说这宅子用料实在,当初那货商是用了心思的,砖石木料不说样样都是上乘,也都是耐用的。 着实花了不少钱,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情,虽然急着脱手,可这价格却也不想太低。 慕破军看了过去,那中人就比划了一个数目。 这下子,就是慕破军都忍不住咂舌,不过是镇上一个宅子,虽然是两进院子,货商居然就要五百两。 慕破军虽然觉得有些贵,可看慕天泽喜欢,而且这院子大,住下他们三兄妹加上自己都够住。 将来再买上几个家丁丫头也正合适,就想开口答应。 被慕天泽一把拦住了,只说虽然这院子不错,可价格着实高了些,容他们回去商量了再给答复。 中人也知道,这价格对镇上人来说,确实太贵了,有这钱,去县城都够买个小院子住了。 不然为啥这么久都卖不出去? 自然答应不提。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书友1****07同学的2张月票! 感谢亲爱的书友530***951、空空罐头、书友854***283、胖妞妞7095同学的1张月票! 7017k 第280章 只怕弥补不了 看了这个院子,慕天泽自然没兴趣看别的房子了。 再者中人手中也并无合适的房源了,索性也就约好改日再来,这才告辞。 被中人送了出来,两人走出老远了,慕破军才问慕天泽为何不定下来?他们手头的钱足够,这院子也正好合适。 慕天泽不比慕破军,打小参军戍边,手头有了钱,要么存起来,要么就花用掉了,并无太多金钱概念。 可慕天泽是做过几天生意的,也算是知道这里头的一些道道。 这两进的院子,在小镇上就要五百两,肯定是喊高。 倒不如冷一冷抻一抻,说不得还能压下些价格来。 再者,慕天泽觉得这到底是兄妹三人都要常住的地方,肯定要兄妹三人都喜欢才是。 更重要的,他想让沈佳言来看看,若是沈佳言觉得没啥问题,就能下手了。 当然这点子心思不能让慕破军知道,不然恐怕又要伤心郁闷了。 嘴上只说要冷一冷那中人,看能不能便宜点,也就将慕破军给说服了。 两人这出来半日,本想着回去带点什么回去,却见铺子都几乎没开门,也没甚要买的,索性就空着手回家了。 一进家门,就被守在屋里一直观望着的慕老娘冲出来,抓着慕破军的手嘘寒问暖。 这殷勤的架势,不说别人,就是慕破军也吓了一跳。 甩开慕老娘的手,警惕的退后几步:“娘,你又想出啥妖蛾子?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要钱没有!要肉也没有!要什么都没有!” 慕老娘脸颊一顿抽抽,很想一巴掌甩上去,可是一想屋里的老二一家子,咬咬牙,忍了下来。 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老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看你大过年的还要出门,担心你么?如今这家里,咱们可都要靠着你,你若有个好歹,娘只怕真的就没活路了!” “更何况上次你媳妇说的那些话,娘这几天也仔细想过了,这些年来,因为你懂事,你是老大,所以多委屈了你!之前不觉得,被人提醒了才发现!娘的心也不好受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年虽然略微偏着老二了些,可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怎么能真不心疼你?” “只不过是老二是个不省心的,你打小就懂事,不用娘操心么?你放心,以后娘都改!娘以后也疼你!” 说着还抹起了眼泪来。 慕破军脸上不见动容,倒是猜忌之色愈深,“娘,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慕老娘实在没想到这老大如今倒是油盐不进,自己这般表现,他居然不感动? 不感动不说,居然还怀疑? 简直是没天理了!怨不得自己不喜欢老大! 心里腹诽了两句,慕老娘看慕破军不耐烦的模样,知道要是再吞吞吐吐,只怕人就要进那边屋子里去了。 沈佳言买的那几个小子,精猾的很,防他们跟防贼似的,这几日愣是没让他们寻到机会到东厢房和正房里去。 这要是慕破军一进去,只要他不出来,就是她这个做娘的也不能进去。 要是再拖延几日,只怕又出什么意外。 索性一横心,也带着点故意的口气,“老大啊,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事?只怕是不太好吧?到底,到底要给你媳妇留点面子呢?” 沈佳言出来,刚好听到了这一句话:“既然老太太觉得不好,那就别说了憋回去吧!我们也不爱听!” 慕老娘被噎了个半死,真憋得脸都红了。 好一会子才恼怒的道:“不然老娘说,老娘偏要说!老大,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媳妇坏了身子,如今还在吃药调理呢!听说毕竟有碍寿数,还压根不能怀孩子!” “这样不能下蛋的母鸡,留在咱们家里,那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你如今也快三十岁的人了!跟你一般年纪的,人家身后孩子一串,大的都能说亲,再过两年就能做公婆了!哪里像你,如今膝下还一点骨血都没有!” “娘替你着急啊!你说你这次福大命大没事!可若还有下次呢?真有个万一,你可怎么办?这俗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算不为娘,不为慕家着想,为了你自己,也该留下一点血脉吧!” “就算以后真有个什么万一,有了这点血脉,也有个摔盆捧灵的人不是?可你媳妇这架势,眼见是不能生了!她不能生,可不能耽误你啊!” “所以娘想着,要么你休了你媳妇,这不下蛋的鸡留在家里也没用!就算她替你守了两年,可她不能生育,不能给你传后,那就是她最大的罪过!给她点银子也就对得起她了!” 说到这里,看幕破军的脸色铁青,立马又改口:“当然,你要是觉得舍不得她,咱们家也是厚道人家,也能收留她,给她一口饭吃!不过得替你再纳个能生养的,好歹也要给你留个后才行——” 慕破军从听到说沈佳言坏了身子,有碍寿数,不能生孩子那一句,就脑子一片空白,后面的话都没怎么往心里去。 脸色发青,直愣愣的看着沈佳言,心里泛上来一阵阵说不出的苦涩和羞愧。 他记得当初娶沈佳言,不仅合过八字,还听媒人说过,沈佳言的身体宜生养,这也是他愿意花大笔聘礼给沈家,娶沈佳言的原因之一。 这才过去几年,宜生养的身体,就坏得有碍寿数,不能生养了? 再回想回来后一路打探的消息,只说这两年沈佳言带着三个孩子,日子颇为清苦难熬。 当时看着只是纸上短短一句话,几个字。 如今细想来,就这么一句话,熬坏了一个妙龄女子的身体,熬短了她的寿数。 他之前心里还隐约觉得沈佳言有几分不识好歹,居然要跟他合离,虽然后来也有愧疚,想要弥补,却从未像此刻一样清醒的认识到,这些亏欠,自己只怕弥补不了了。 他用什么去弥补沈佳言亏空的身体,被熬短的寿数? 一双眼睛,沉痛的看着沈佳言,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慕天泽还有慕玥他们,都听傻了。 尤其是慕天泽兄妹三人,他们是知道沈佳言身体不好,在原老大夫那里看病的。 可慕天泽记得当初自己去问,原老大夫只说沈佳言的身子是亏空的厉害,不过已经在慢慢调养了,若是调养的好,将来与常人无异。 他当时问过了,才放下心来的。 此刻再回想,就觉得原老大夫说话含糊,似乎真的有隐情? 想来也是,自己是沈佳言的继子,沈佳言是被他们三人拖累,才亏空了身体,老大夫又如何肯对他实话实说? 是他误了! 想通此节,慕天泽倒退两步,心口剧痛,不置信的看着沈佳言。 大壮他们虽然是半大的小子,可也知道,这不能生养对一个女人来说,那是致命的打击。 尤其是慕家这情况,沈佳言苦守两年多,终于将人给等了回来,却因为身子坏了,不能生育,那这苦等的两年岂不是白辛苦了? 更有大嘴心细,其他人只听到了沈佳言不能生养,就惊呆了。 可他将慕老娘后头的话都听进去了,慕老娘的话里,那慕天泽兄妹三人居然不是慕破军的骨血?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嘴恨不得自己当场聋了才好!他虽然年纪不大,可在做乞丐的日子里,也是听说过一些后宅手段的。 听说好些下人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主家的阴私,最后不是丢了性命,就是被卖到采石场之类的地方去了的。 他们今儿个听了这么些重磅消息,别活不过正月十五吧? 沈佳言看到了慕破军和慕天泽兄妹震惊的眼神,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慕老娘说的那么差,不过,为什么要解释呢? 若是能因为这个,让慕破军彻底对她死了心,岂不是更好? 至于慕天泽兄妹,当初原主是为了他们兄妹三人坏了身子,让他们震惊后悔一下又如何? 因此全然不放在心上。 倒是,慕老娘这个态度让人寻味,这是给慕破军找了个小妾了? 当下饶有兴致的看着慕老娘:“听老太太这话,是已经订好人选了?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慕老娘顺嘴就道:“那可不!我已经看准了,隔壁朱家的——” 说到一半,才醒过神来,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一半,索性就全说了:“就是隔壁朱家的最小的闺女!虽然是个寡妇,可年纪也不大,又曾生养过两个儿子,和老大你年纪也正相配!看着就是好生养的,你纳了她,保管也能立刻抱上大胖小子!” “再说了,这朱家的小闺女,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样貌标致,性子又好。就算是纳进门来,也不是那搅家的祸害!更何况,她家兄弟多,将来你若是又去了边疆,有这些兄弟帮忙,你也能放心不是?” “老大,我这可是为你思前想后都想过了!你就听娘的,娘总不会害你吧?” 慕破军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句,冷笑道:“娘倒是都替我想过了?只是你这边兴兴头头的,人家朱家能答应?” 慕老娘一拍大腿:“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问过隔壁朱家了,朱大嫂子和朱家小闺女倒是极乐意的!如今只要你点头,娘就去替你说和去!” 慕破军静静的看着慕老娘,看得慕老娘脸上高兴的表情都稳不住了,这才道:“就不劳娘操心这个了!若我命中注定无子,那也是老天爷的意思!有泽哥儿和润哥儿还有玥姐儿这三个孩子就足够了!将来我老了,想来总会给我一口饭吃,眼睛一闭,也会给我寻一块好地方的!” 慕老娘气得直拍胸口:“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孽障——” 慕破军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还怕慕老娘气不死,又丢下了一个炸弹:“我知道娘看到我就厌烦!也正好有个消息,好叫娘知道!过了十五,我们就要搬走!这个宅子就留给娘和老二一家子!也算是我做儿子做大哥最后一点的情分了!至于那什么朱家闺女,若是娘实在喜欢,就纳回来给老二,多生养几个孩子孝敬娘,想必也是欢喜的!” 说完,就径直进了正房。 沈佳言没想到慕破军居然拒绝了慕老娘纳妾的提议,见他进了正房堂屋,知道是要说今日去看院子的事情,也就跟着进去了。 大嘴他们不敢再跟进去了,互相拉扯着进了东厢房。 剩下个慕老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头大骇,也顾不得哭嚎了,忙钻进西厢房,去寻慕老二和郭氏拿主意。 这若是老大他们搬走了,就算他们有了地方住,可以后日子怎么过? 不行,不能让老大他们搬走! 慕老娘他们如何合计,慕破军此刻顾不上了。 进了堂屋坐下,还不等沈佳言问今日看房子的情况,就先问了:“你的身子,真的,真的亏空的厉害?” 沈佳言点点头,这可不算说谎,当初若不是她穿过来,挣钱了去寻原老郎中,只怕命都去了半条了。 慕破军看向慕天泽。 慕天泽羞惭的低下头去。 慕破军沉吟了片刻:“是找原老郎中看的吗?要不要去县城再寻个好郎中瞧瞧?说不得,说不得还有希望——” 这一句说得格外艰涩。 沈佳言一笑:“以后再说吧!原郎中也说细细调养,将来说不得能与常人无异呢!如今说这个做什么,不如说说你们今天看的宅子的情况吧?” 在慕破军他们眼里,沈佳言就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了。 毕竟坏了身子,不能生养,这对世上所有的女子来说,都是极为痛苦的事情,想来她是不想提及这伤心事吧? 这么想着,大家也都闭口不提这事了。 只一个个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有一日,定要寻得天下名医名药,无论如何也要将沈佳言的身体调养过来才好! 此刻都顺着沈佳言的意思,说起了宅子的事情。 听了慕天泽的描述,不说慕玥他们,就是沈佳言也颇有兴趣。 当下拍板明日都去镇上看一看,若是真能入眼,就拍板买下! 毕竟事不宜迟,再耽搁下去,恐怕慕老娘他们都能将妾给送到慕破军的床上了。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书友20180418184323116、花開蝶自來、酸辣土豆丝326593766、hongshenlin同学的1张月票! 好快,这娃才送到学校没两天,就周末又要在家祸祸两天了~~ 7017k 第281章 买房 隔壁朱家此刻也炸开了锅。 朱老爹听了朱老大说的这个消息,差点没厥过去。 急匆匆的回家,冲进正屋,揪住老妻一问,居然真有此事,再看自己小闺女,一脸羞答答的模样,顿时眼珠子一翻,整个人栽倒在地。 把朱家上下都惊动了,正屋里顿时乱糟糟一团。 关键时候还是白氏给力,和朱老大一人掐人中,一人掐虎口,愣是将朱老爹给掐醒过来了。 朱老爹醒来,老泪纵横第一句话:“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讨债的闺女——” 朱老二他们一听,顿时追问不已。 问出来后,朱老二几兄弟心里还在盘算呢,几个儿媳妇忍不住了。 家里可有几个闺女,眼看一年年大了,过两年就要说亲了。 这寡妇小姑子要给人做妾,还是给隔壁慕破军做妾,这是要干啥?绝了他们朱家女孩子说亲的路吗? 你说你若是给官员或者财主做妾,还能得些实惠,面子丢两分也不要紧。 可慕家那是什么地方?慕老娘偏着慕老二,连沈佳言这样的正头娘子在慕破军不在家的时候,都被连孩子带本人扫地出门。 朱小妹那性子,就算生了孩子,又能怎样?她难道比沈佳言还厉害? 别到时候带着孩子又回娘家住,那可真是甩不脱了! 更何况,沈佳言是什么人?这大半年的,村里别人不知道,他们离得近还能不清楚几分? 从那孙秀才一家子起,这村里,跟她不对付的人家,有几个讨了好去的? 朱小妹在人家面前,一个回合都走不了。 到时候让沈佳言迁怒他们朱家了,怎么办? 指望小姑子生孩子?生孩子了不起?那前头还有三个呢!再说了,沈佳言难道不会生? 别便宜没沾到,还惹了一身腥骚,那可太不划算了。 因此纷纷表示不赞同,若真这样,那就分家! 朱老爹一听这话,又开始两眼翻白,手脚哆嗦。 朱老娘忙喊了一嗓子:“慕家那三个孩子,又不是慕家老大的种!是他收养的!还有,那沈娘子也坏了身子不能生养了!咱们小妹过去,生下来的那才是慕老大嫡亲的种——” 一句话,屋里安静了…… 这一夜,慕家二房还有朱家都没睡好,那灯到了后半夜才熄。 不管他们讨论出什么章程,却都不影响沈佳言这边。 美美的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嘱咐大壮和大嘴他们看好屋子。 带着慕天泽三兄妹,和慕破军往镇上去了。 见了中人,去了那二进小院,沈佳言看着倒是有她当初现代社会,徽派建筑的特色,心下先就喜欢了。 进院子细细地看了一遍,又挑了好几处毛病。 中人也不恼,面上倒是带出笑来。 俗话说的好,这嫌货的才是买货人呢!若是什么都不说,他反倒心里没底了。 因此嘴里附和着,也就顺势让了五十两价格后,就咬住不松口了。 沈佳言一看,这现代社会买房,不用说,全款都要打个九折,更何况是可是二手房,怎么也得更优惠些吧? 拿出当年在服装批发市场跟人砍价的本领来,一翻唇枪舌剑后,终于又砍下来五十二两。 三百九十八两成交,宅子里所有的家具都奉送,房契交钱就能过户。 这倒是好说,那货商还留下一个人看着这宅子,中人去寻人来一说,那人就掏出了房契,要带人去过户,端得是爽快利索。 等到了下半晌,房契就过户到了慕天泽的名下,钥匙也拿到了手里。 慕天泽恍惚的看着手里的钥匙,看着面前的宅子,还有些如踩在云中,不太踏实。 倒是慕天润年纪小,看着这院子就高兴,正拉着慕玥在院子里钻来钻去,院子上空都是他咯咯的笑声。 买下了宅子,心也就定了一半。 灶屋,柴房什么的都有。 每间屋子里的家具也都是齐全的,更妙的是,这货商怕冷,倒是在几间屋子里也盘了炕,只要烧起来,屋子里就暖和了。 灶屋柴房里,还有一些柴火。 索性烧了正屋里的炕,大家都在炕上坐着商量事情。 灶屋里还有一点米,几样蔬菜,是先前看屋子的人留下的。 柴火也还够,灶屋也还算干净,院子里也打了一口井,井水是时常用的,倒还清亮。 打上水来,把灶屋洗刷了一番,煮了一大锅蔬菜粥,垫了垫肚子。 就商量起搬家的事情来。 慕破军和慕天泽的意思,是让沈佳言也跟着一起搬过来,先住上一段时日,然后找个借口去县城,再不回来也就是了。 沈佳言也觉得这样安排倒是正理,也就答应了。 至于慕家的那院子,慕破军既然说出口了,要留给慕老娘和慕老二,那也就罢了。 不过东西什么的肯定是要尽快搬过来才好。 还要安排住处,如今有了两进的院子,自然能住得更宽敞了。 慕玥和沈佳言带着慕天润住在后头院子里。 慕破军和慕天泽自然住在前院,大壮他们住在这院子里专门的下人房里。 下半晌又去托付中人寻两个婆子,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打扫,最好还要买两个丫头来,照顾慕玥和慕天润。 前门这里,如今有大壮和大嘴他们,暂时也能支应。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大壮和大嘴他们要被沈佳言带走,还是得买几个小子和看门的老苍头回来才行。 中人一听,倒是有了主意,说是手头有两户人家,都是本分人,家里没活路了,就想着一家子都卖身,不管怎么样,好歹一家子能在一起。 一户家里有两个小子,一个闺女,当家的和婆娘,这是家里活不下去卖身的。 还有一家子,是以前给大户人家做过下人的,后来家里坏了事被抄家,他们一家子被发卖出来,落在了他手里,也想求一家子都在一起。 这两户人家,卖身银子也不多,倒是可以买下来,一家子都捏着死契,互相能牵制,倒是最合适不过。 沈佳言和慕破军见时间还算早,索性就叫中人将人带过来看了看。 要说识人方面,慕破军是比沈佳言要略强些。 他将两家的男人和小子都喊到院子里去盘问,沈佳言看着两家的婆娘和两个闺女。 婆娘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都还算老实的样子。 两个闺女也是十来岁开外,一个略微灵巧些,另外一个看起来粗粗笨笨的,手脚拘束,不敢乱看人。 一问,两个婆娘,一个会些灶上的功夫,另外一个只会些打扫洗衣服之内的粗活。 两个女孩子,灵巧些的,当年没被发卖的时候,在上一个主家里也学过一些规矩。 另外一个粗粗笨笨的就有些憨厚,只会些力气活,问她会啥,她想了半日,才说自己会帮大人看孩子,她家的弟弟就是她带大的。 不过这也就够了,沈佳言又问了几句,看两个婆娘说话口齿还算灵便,看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乱,指甲缝里也还算干净。 加上眼神并不是那种飘忽的,也就先取中了。 等慕破军盘问了一番进来,点了点头,也就顺理成章的将两家都买了下来。 两家人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的,如今这世道,谁乐意买人买一家子回去?能买得起下人的人家,下人家丁都要家生子才放心,顶多也就是买几个丫头回去! 没想到意外之喜,居然都被买了下来,一个个都感激涕零,当场跪下来拜谢大恩,免去了他们一家的分离之苦。 这两户人家,家里活不下去的那家姓唐,叫唐老二,婆娘何氏,粗粗笨笨的那个丫头就是他家的,叫唐大丫。 下头两个儿子,唐二宝和唐三宝。 主家出事被发卖的那一户,姓郑,男人叫郑大和,婆娘李氏,会写灶上的手艺。 闺女就是那个灵巧些的,会些规矩的,叫巧姐,一个儿子,叫小满。 这两家子,一下子就十来口人,这么齐刷刷的跪下,除了沈佳言略微有些不适,慕破军和慕天泽他们都是惯了的。 就是慕玥都十分镇定。 前头的事情,有慕破军和慕天泽安排,后头的事情,沈佳言索性就让慕玥出头安排,给她立威! 反正将来等她离开,这后院里的事情,都是要交付给慕玥的,还不如最开始自己就不插手的好。 慕玥也没推辞,利利索索的就吩咐了下去。 让两家的女人带着两个闺女,若是要搬到这院子里来住,所有人都铺盖衣裳什么的,都要用开水烫过。 还有他们也要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 头发不许有虱子,指甲缝里不许有黑泥。 确定身上没有虱子跳蚤之类的后,才能进这院子里住人的屋子,将屋子都打扫出来,留待几日后她们搬进来住。 两家的女人忙答应不迭。 外头慕破军见沈佳言这样,索性也放手让慕天泽安排。 慕天泽先给两家安排了前头的住处,又让两家的男人每天轮一次看门。 两家三个半大的小子也没让他们闲着,这院子里的打扫,还有花木都交给他们了。 到最后还给了几两银子,一来是让他们买这两日所需的柴米油盐,总要开火吃饭的吧? 二来让他们去药铺买药草回来煮水洗澡,烫洗衣裳铺盖。 两家人虽然看着都是爱干净的,可也知道这是规矩,都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尤其是唐家,这几日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要是再过几日还没人买下他们,为了活命,也只能先将女儿卖出去了。 如今能一家子还在一起,那自然是什么都能答应。 交代完这些,拿好身契,沈佳言他们也就要回东光村了。 路上,慕天泽还有些担心,拉着慕破军走在后头,小声的询问:“爹,我们这几日就要搬到镇上去,老太太他们能放你走吗?” 慕破军一顿,揉了揉慕天泽的头:“是不是觉得爹很没用?说来,爹还要跟你们说对不住,之前我交代给老太太你们不是我的孩子,本是担心——” 慕天泽满道:“爹,我都懂!你也是好心,怕你真有个不幸,我们兄妹三人受苦,倘若我那亲爹派人来寻我们,倒闹出事非来。索性告诉老太太我们不是爹爹的骨肉,也不会分慕家的家产,倒也便宜!” 慕破军苦涩一笑,他当初想了想,告诉亲娘三个孩子的身世,更大的担心,是自己真不在世上了,以娘对老二的偏心,若是沈佳言不护着,只怕会纵着老二他们一家子虐待三个孩子。 所以他留下后手,告诉真相,就是太知道亲娘和老二的为人了。 自己出了事,他们只会将三个孩子赶出家门。 沈佳言一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有他留下的东西,慢慢取出来变卖,也够维持他们的生活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慕天泽会将一切都隐瞒下来,一念之差,导致成了现在的局面。 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 他对慕家对亲娘已经仁至义尽,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了。 至于以后,他应该弥补的,是沈佳言了!也许这一辈子,沈佳言都不会释怀,不会原谅他,可他总得试一试,不是吗? 这辈子,他都是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别人争取着,如今,他也想为自己活一次!为自己争取一回! 纵然是结果不如人意,可总要试过才不会后悔吧! 想到这里,慕破军坚定的道:“你放心吧,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回到东光村的家中,慕老娘看着他们一行人一脸喜色,心里越发没底了。 尤其是慕破军宣布,过两日他们就会搬到镇上去,这老宅子就给他们住了! 慕老娘先是一喜,要去镇上去住?然后就是大怒:“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一家子搬到镇上去?把你娘我和老二一家丢在乡下?那不行!你要走可以,得把我们都带上!老娘今儿个把话就放在这里,要去镇上可以!踏着老娘的尸体过去!” 慕破军神色不变:“娘,那镇上的宅子,是孩子他娘,用自己的嫁妆,这两年挣钱买下来的!这可是她名下的房子,我们去住勉强说得过去,你跟老二他们去住,岂不是让我被人戳脊梁骨?这自己吃软饭就不说,婆婆和小叔子一家也不要脸,要去吃软饭?” 慕老娘怒道:“放屁!她沈佳言嫁到我们慕家,连人都是我们慕家的,嫁妆自然也是我们慕家的!她连娘家都没有了,还怕有人来给她撑腰不成?那镇上的宅子,她说是用她嫁妆买的你就信?说不得就是当初嫁到我们慕家的时候,昧下的慕家的银钱呢!” 7017k 第282章 伤疤 沈佳言不干了,你们母子吵架,别cue我的私房钱好吗? 当下就冷声道:“老太太怕是真老糊涂老背晦了吧?当初嫁到慕家,你说我男人连洞房都没进,算不得慕家真正的儿媳妇。这慕家的后院一家子开销自然人不能容我插手!我嫁到慕家三年,就没摸过你慕家的账本,慕家的银子!” “又说我虽然挂着大房儿媳妇的名,可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我白吃白住,有人伺候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自然就不用发什么月钱!发了也怕我拿回娘家去了!当初娶我就花了小一百两银子,银子都够打出我这么一个人来,满县城打听去,谁娶媳妇花这么多钱的?” “娶回来还屁用没有,难不成还要供着不成?让我自己做针线自己挣钱!还是当时泽哥儿听到了,说真要传出去,只怕坏了慕家的名声,老太太才不甘不愿的一个月给我一百个大钱的月钱。” “后来传来消息,说是泽哥儿他爹不在了,我就被赶出了慕家!除了我的嫁妆,我天天做女红绣花挣到一点钱外,连慕家的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许带走。当初老太太带着老二家的,是如何搜我的嫁妆的,老太太都忘记了?” “不如我替老太太回忆回忆?” 慕老娘哑口无言,好一会子才憋出一句话来:“那谁知道,说不定老大偷偷补贴你了呢!” 沈佳言嗤笑:“你儿子那个时候可都知道是死了,他怎么补贴?托梦送钱给我吗?” “更不用说,谁都知道,你儿子这才回来几天?之前我带着三个孩子挣钱的时候,不知道你这儿子在哪里快活呢!你村里去打听打听去,你儿子没回来前,我带着三个孩子日子就已经过得红火起来了!不然等他来补贴?我只怕要躺在下头等你儿子烧纸钱给我了!” “别的不说,那镇上的宅子,就是我的嫁妆,和你们慕家一个大子的关系都没有!我凭啥要接你跟老二一家去住?老太太,可别做梦了!你要再拦着,大不了我带着三个孩子过去住!将你儿子留给你!反正你儿子如今也还靠我养着,惹急了,我也不要了!大家一拍两散!” 慕老娘急了:“你这泼妇!我可是你婆婆!哪里有这样跟婆婆说话的道理?再说了,这世上成亲了的妇人,身家性命就都是婆家的了!外头那婆家困难的,哪个做儿媳妇的不把嫁妆拿出来补贴的?偏你就不行?” 沈佳言啐了一口:“那外头还有那么多像老太太这么个联机就死了的呢,怎么老太太你不去死呢?” “你……你……”慕老娘一口老痰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话来。 沈佳言最后下了结论:“过两日我搬家,我倒要看谁敢拦着!老太太你别拿那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我!我又不是你儿子,我不吃你那一套!你要真死了,那可太可我们省事了!也算是你死前终于疼你大儿子一回!” “我保管利利索索的给你把丧事办了在搬走!只是到时候,你的心肝老二一家,可就别想住在这个院子里了!毕竟你要是活着一天,为了不让你饿死,说不得你大儿子还得一个月给点银钱粮食!” “可你要是眼一闭腿一蹬走了,你老二这一家子是死是活可就是他们的造化了——” 这话算是戳到了慕老娘最担心的地方,顿时脸色都变了。 拉着慕破军告状:“老大,你就听着你媳妇这么诅咒你亲娘死?” 慕破军懒洋洋的道:“娘,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而且孩子他娘说得也没错,我前几十年辛苦挣下来的家业都被我的好二弟给败光了!我没找他算账已经是尽了兄弟情分了!怎么,娘这是非要看着老二把我们一家子上下都祸害死了,你才满意不成?” 慕老娘无话可说,愣愣的看着慕破军甩手进了屋子。 其他的人也都散了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好半日,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来。 西厢房里,慕老二一房都窝在里头,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听到慕破军这番话,慕老二和郭氏脸上都露出难堪之色来。 倒是慕天一和慕天二还有些不服气,撇嘴道:“大伯也忒小心眼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他家如今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还能买宅子买下人呢,怎么就不能接济我们一点?” “就是!我看就是大伯那媳妇还有那三个野种在中间挑拨的!不然大伯以前怎么不跟我们计较?这次回来就什么都计较起来?肯定是那个女人吹的枕头风!” 兄弟俩在一旁嘀咕,郭氏却眼珠子一转。 看外头只剩下慕老娘一人了,忙跑出去,将慕老娘给扶了进来。 慕老娘看到还躺在炕上的慕老二,真是悲出心中来,忍不住上前就捶打了两下:“都是你这个孽障!你说你怎么就不学好?若是你没去赌,好歹如今那县城的产业还留着,你大哥也不会对咱们如此绝情了!” 慕老二挨了两下子,哎呦一声,忙卷着被子往炕里头一滚,让慕老娘捶不着了,嘴里还嚷嚷:“娘受了老大的气,倒朝着我来了?娘也不想想,就算我没将那些产业都输出去,大哥这一回来,那还不是都是他的,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好处?反正都轮不着我,还不如我快活了呢!再说了,大嫂不是说了吗,只要娘你活着,大哥就得管你,给你粮食银钱!你一个人能吃用多少,你多找大哥要一些,再补贴给我不就行了?” “如今大哥正在气头上,你惹他做什么?势不如人,咱们低低头,装两天孙子怕什么?等过几年,大哥消气了,咱们再求上一求,他还真能不管?” 慕老娘一听,也不捶人了,只看着慕老二:“你说的也是——” 郭氏心里一急,忙道:“娘,当家的,这要是放在一般人家倒是可以,可你们忘了?大哥若是再接到命令,要回边疆去,那可说不好了——” 慕老娘又犹豫了。 慕老二看了郭氏一眼,挑了挑眉毛,一脸混不吝:“不是我说你们!既然想出了法子,却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什么时候才能成事?等你们事成,只怕老大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要我说,就该这样——” 一家子凑近,听慕老二细细的谋算起来。 慕破军不知道自己被慕老二算计,打了两个喷嚏,还以为是今日受了风,忍不住还嘀咕了两句:“到底是身子骨不如之前了,老是受凉打喷嚏。” 说着不着痕迹的揉了一下腹部。 这一幕被慕天泽看在了眼里,白日里不好问,到了晚上,才到慕破军的屋里,慕破军已经脱得剩下一身中衣,正要睡觉。 还以为慕天泽有什么大事,忙让他进来,又让他到炕上坐着,免得冻着了。 慕天泽也不多问,直接上手,就将慕破军的衣服给掀开了,露出腰腹上一道粉色的伤疤来,这伤疤看着就吓人,几乎是绕了腰腹半圈,从伤疤就能看出当初受伤多重。 估计是被利刃从腰腹横切而入,一般人只怕早就没命了,慕破军倒是命大。 忍不住眼圈就发红,咬牙问道:“这伤是?” 上次以为他是石七的时候,这腰腹处没有血迹,他们也就没仔细查看,此刻回想起来,恐怕慕破军当初所谓的死不见尸,恐非虚言。 受了这样重的伤,就算活着,只怕也是九死一生挣扎出来的吧? 慕破军见慕天泽看到了,也就懒得掩饰了,拍了拍慕天泽的肩膀:“上次遇到个棘手的,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不过你爹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是不知道,我当时肠子都流了出来,我捞吧捞吧又给塞回去,拿腰带一绑,拼着最后一口气,干掉了那五个王八蛋!” “本以为活不了了!没想到过了两天被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也是劳资命不该绝,刚好你爹带着京城的太医到了边疆,几个太医忙活了两天两夜,算是把劳资这条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不过因为这伤,倒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也是因为这伤,才被派回来照顾你们一年,也是养一养身子,等养好了,劳资还得回去!我十几岁离开家里,就去了边疆,如今十来年过去了,倒还是边疆呆得更舒服更自在些——” 说着叹了一口气,似乎有无限的寂寥。 慕天泽心里对慕破军那仅剩的怨怼,在看到这伤口后,全化为了乌有,只剩下心疼和后悔,还有委屈。 “爹,那你回来后,为啥不跟咱们说清楚?什么都瞒着?让我们误会你,还心里怪你——”剩下的话,慕天泽说不下去了。 慕破军揉了揉慕天泽的头:“我收养你们一场,也没自己的孩子,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我是真拿你们兄妹三人当自己的骨肉看待的!你们确实受了委屈,若是我当初再安排的妥帖一些,你们三兄妹,还有你们娘也不会吃那么些苦,受那么多的委屈。” “说来也是我的错!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流点血受点伤算什么?不都好了么?你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总要找个人找个对象发泄发泄,不然岂不是要憋坏了?我是一家之主,你们这些年吃得苦受得罪都因我而起,被你们误会,怨怼又算什么?” “更何况,你们都是好孩子,就算心里对我有意见,也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者,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以后,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一直保持这种样子,对你们对我都好——” 本来慕天泽听到慕破军那一句,也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忍不住就露出几分心虚来。 可听到后面那一句,先是一怔,不过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慕破军提醒他,心里亲近就好,面上还是要疏远冷淡些。 这般让他忌惮的,除了自己的亲爹还能有谁? 想来,这亲爹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性子,他可以将几个孩子丢在千里之外不闻不问,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却断断不会允许孩子跟养父之间的感情太过深厚。 慕破军见慕天泽这样的神色,倒是误会他一时接受不了,并没有太在意,只拍拍慕天泽的肩膀:“你是大人了,所以这些事情我才不瞒着你!你心里有个数就好!以后可别把心思都挂在脸上了!行了,天也好晚了,你回屋睡去吧!” 慕天泽抿了抿唇:“今晚我陪爹一起睡吧——” 慕破军一怔,不过马上露出一个笑来:“行!咱们爷俩也难得有睡在一起的机会!” 说着忙摊开了被子,又给慕天泽去寻枕头去。 慕天泽是洗漱了过后才过来的,倒是也不必再洗漱了,加上慕天润他已经交给慕玥和沈佳言了。 那小子,听说可以跟娘亲和姐姐一起睡,乐颠颠的自己抱着枕头就过去了,还说以后都这样就好了。 自然不用回屋交代,两人都上了炕,吹熄了灯。 黑暗中,慕天泽还打算跟慕破军说两句话,坦白一下自己孝感动天,让沈佳言快跟他合离,远离他们一事。 辗转反侧半天,话到了嘴边几次又咽下,好不容易打好了腹稿,鼓足了勇气,刚要开口。 一声如同尖利的哨子音的呼噜声在耳边响起,一声高一声低,就在慕天泽的耳边,如惊涛拍岸一般,一阵一阵的。 慕天泽默念了几遍心经,拿衣带揉成团,塞在了耳朵里,略微消停了一点。 正迷迷糊糊的要睡呢,慕破军突然一个翻身,一条粗壮的大腿就压在了慕天泽的肚子上,差点没将他压背过气去。 只能挣扎着伸手想将那条腿给搬下去,这么冷的天,累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才将腿给搬下去了。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慕破军梦中发出一声断喝:“受死吧——” 然后慕天泽屁股一痛,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从炕上一脚踢了下来…… 慕天泽摔得头晕眼花,浑身都疼。 爬起来看炕上,慕破军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呢!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这睡相,还想要媳妇?娘那身子骨能经得起他踹?还是单身吧! 气呼呼的抓过放在一旁的衣袍,裹在身上,回自己房里去了!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书友20181009162128308同学的月票! 7017k 第283章 都十分满意 第二日一早,慕破军还问慕天泽,不是说跟自己睡的么?咋半夜又回自己屋去了?还感概,这儿子大了,跟爹就是不贴心了—— 慕天泽冷哼一声,跟别人睡,顶多睡不着,跟慕破军,那是要命啊! 昨晚他不回自己屋,只怕要去掉半条命。 忍不住辩驳了两句,两人打起了嘴仗,逗得慕天润在一旁嘎嘎傻乐。 就是沈佳言听他们互相揭短,也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来。 难得其乐融融的场面,慕老娘一来,这快活的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大家都戒备的看着慕老娘不说话。 慕老娘再是平日里不重视慕破军这个老大,看到这一幕,也难免心里膈应难受。 只觉得老二家的没说错,好好的儿子,都是因为沈佳言那个贱妇唆使,如今倒是跟她这个亲娘离了心。 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老大啊,昨儿个你说的话,娘想了一夜。知道如今你们翅膀硬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是断然不会再听娘的了!” “娘也知道,我跟老二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心里有怨气也是应该的!娘也看明白了,如今娘老了,也遭人嫌弃了!一张老脸在你面前也没啥用了!以后娘也不给你添麻烦了,就跟老二在这里住着。你若有良心,一年多给点银子粮食,别饿死我这个老娘也就是了!别的我也不敢多求了!” 慕破军没想到只过了一夜,慕老娘居然就这么好说话了,这意思是放他们去镇上了? “当真?”他只问了一句。 慕老娘苦笑:“娘说的话,如今你都不信了?你放心,我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认的!只是你跟老二到底是亲兄弟,也不能真撒手不管吧?以后每年接济他一二,好歹别让他一家子饿死,我也就没啥说的了!” 慕破军狐疑的打量着慕老娘,这着实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慕老娘被慕破军这眼神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忍气道:“只是这正月不好搬家,好不好的,怎么也要过了元宵吧?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能回来,大家一起过一个年,就当是给娘留个念想,也过了元宵再搬走吧?过了元宵,你再想搬走,娘绝对不拦着你!” 慕破军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慕老娘松了一口气,坐在这屋里,人人眼神都盯着她,怪不自在的。 见慕破军点头,也就忙出去了。 等她一出去,慕天泽和慕玥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爹,只怕有鬼!” 慕破军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你爹我又不傻,你们都能看出来这里头有鬼,我还看不出来?” 既然一定要留他们元宵过了再走,倒不如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多人盯着,就不信二房和慕老娘能玩出花来! 也正好,趁着这几日收拾东西,然后跟里正那边也交代一下的好。 计议已定,大家也就不纠结了,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去。 里正那边,不仅慕破军要去找他交代,就是沈佳言也要交代一二的。 当初可是说好,在这里建制糖作坊,让东光村上下都跟着能得些好处的。 他们这突然搬走,若是不交代安排清楚,恐怕东光村上下都会猜疑。 让慕玥在家看着大壮他们收拾东西,慕破军和沈佳言,带上慕天泽出了门。 慕破军和慕天泽先去了里正家,而沈佳言先去了李狗蛋家。 这一离开,沈佳言等上一段时间,就回去县城,这边顶多也就留下大壮或者大嘴他们其中一两个到时候回来看着。 可他们毕竟年轻,还压不住阵,所以得在本地找个可靠本分,又信任的代理人才行。 隔壁朱家没闹这么一出前,沈佳言是打算让朱家和李家帮忙看着,到时候给他们报酬。 可朱家这么一闹,那朱家自然是不成了。 如今就剩下李家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里正家,里正家也有好几个儿子,在本村为人口碑也不算差,让他们帮忙,还能省却不少事情。 到了李家,李狗蛋他爹和全氏都在家呢,见沈佳言上门来,忙请到屋里去坐。 倒上了滚烫的红糖茶水,又将过年没吃完的瓜子花生给抓了一盘子端上来。 沈佳言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过了正月,他们家就要搬到镇上去住。 全氏一听,就忍不住竖起眼睛来:“是不是你那个不省心的婆婆,还有二房闹得?” 沈佳言苦笑没说话,可这苦笑就说明了一切。 全氏先替沈佳言气上了:“早就知道他们回来就不得安生!你那婆婆是个心偏到胳肢窝里去的,恨不得把你们大房的家当都搬到二房去!先前那般对你们母子,如今居然好意思厚着脸皮又回来!” “依着我说,就不该让他们!凭啥你们走?要走也是他们走!倒显得你们怕了他们似的!那种没脸没皮的人,你越是让着,越是蹬鼻子上脸!你平日里那么刚强的性子,怎么倒被你婆婆和弟妹拿捏住了?” 沈佳言叹了一口气,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架势。 全氏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几乎没跳起来:“是不是你男人又在中间和稀泥了?我告诉你!可别听他们的,他们知道啥?在他们心里眼里,那爹娘和弟兄才是最亲的!那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呢!连爹娘兄弟放个屁都是香的!爹娘和兄弟是不会有错的!就算有错,那也是无心的,是不得已的!我呸!” “你可别信了男人的鬼话!他们说这些,就是让咱们女人让着忍着!尤其是你家里那个,他倒是心疼他亲娘和亲弟弟,一家子团聚,过几天快活日子了就拍拍屁股走了!丢下一个烂摊子给你!咋不心疼心疼你?好个慕石头,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也挺不是个东西的——” “咳咳——”一旁的李狗蛋他爹拼命的咳嗽。 全氏一摆手:“你嗓子干就出去灌上两瓢水去,老咳嗽个啥?” 李狗蛋他爹恨铁不成钢,见暗示不行,索性明示道:“狗蛋他娘,这些话也是能说的?别让爹娘听到——” 全氏翻了个白眼:“看到没!这就是男人的死德行,爹娘那是心头肉,一点都不让说呢!” 狗蛋他爹真是冤枉死了,他拦着不让说,到底是为了哪个呀?怎么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沈佳言看着狗蛋他爹委屈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 全氏不耐烦的摆摆手:“我们女人家说点私房话,你一个大男人在旁边听啥?该干啥干啥去?” 狗蛋他爹委委屈屈欲言又止的出去了。 全氏这才又找回话茬:“妹子,我跟你说!这男人啊,就不能惯着!你今日退了一步,把这宅子让给他们了,明日他们又看上了镇上的房子,你又要怎么办?” “说来还是你们夫妻之间没个孩子的缘故!这没孩子,男人就拿你当外人呢!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男人也得多考虑考虑!你——” 说到这里,想起来沈佳言之前身体亏损的事情来,忙将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姐姐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如今你这身子,一时半会的估计也难有孩子,怎么着都没底气!趁着这个机会,到镇上也好,好好调养几年,说不得还有希望呢!而且没跟你那婆婆和二房在一起,你也省心!只是在你男人面前可不能这么说,得哭自己受了委屈!得让你男人也心疼心疼你!不说别的,那银子啊,地契啊什么的,你可得抓牢了!那才是立身的根本呢!” 这可真是掏心掏肺了! 沈佳言心中感动,含笑道:“姐姐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全氏这才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可别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什么都依着他,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只要捏着银子和地契,怎么日子也不会差!” 又低声传授了几招驭夫之道给沈佳言。 沈佳言虽然觉得自己用不上,也都一一记住了。 说完这些,沈佳言才说明真正的来意,明年东光村和隔壁村的甜菜种植,还有收购都要托付给李家和里正家,劳烦他们多辛苦了。 自然那报酬也不会少的! 全氏一听,自然是欢喜的,她知道沈佳言最是大方的,只要帮了她的,报酬都比别人家丰厚。 而且,这事可是不止是有报酬这么一个好处。 有了这个差事,本村和隔壁村,谁不高看她男人一眼?谁不卖几分面子? 庄户人家,能图个啥?不就是图有个进项?图个面子吗? 这样的好事,全氏自然不会往外推,喜滋滋的就答应了下来。 全氏是个聪明人,心知肚明这差事,是沈佳言看在跟她往日交好的份上,才给了他们家,自然心中感激。 谢了又谢沈佳言,心里也暗暗发誓,这事,她得督促自家男人,得办的好,办得漂亮!不然别说沈佳言,就是她也不依的! 一面心里又狐疑,往日这样的好事,除了他们家,肯定少不了朱家。 怎么着这次没有朱家,倒是给了里正家? 再想起年前去赶集,白氏的异常,全氏心中就多有猜测。 不过全氏有一点好,就是不多问。 见沈佳言说完这事,就要去里正家,也不多留,笑盈盈的就将人给送出了门。 扭头对上自家男人那张大脸,唬了一跳,板着脸瞪了他一眼,不过马上就绷不住笑出声来:“当家的,有好事——” 说着拽着狗蛋他爹进了屋,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 狗蛋他爹又惊又喜,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兴奋得脸通红。 转得全氏脑壳昏,将人赶了出来,自己在屋里翻找私房,受了沈佳言这样大的人情,加上沈佳言元宵过后又要搬到镇上去,自然要送上一份大礼才是。 狗蛋他爹出来转了两圈,还是兴奋难耐,又跑到正屋李老爹和李老娘的屋里去嘀咕了几句,喜得两老真是眉开眼笑。 没曾想自家还有这样的造化! 说来,当初狗蛋犯了那样的错,也是多亏慕家手下留情。 他们李家记着慕家的好,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平日里也没少得慕家的好处,更没曾想到,沈佳言居然会给这样一个大人情! 李老娘喜得当场就拍大腿,晚上要做一道肉菜,好庆贺庆贺。 一面也去翻私房,想寻摸点好东西出来给沈佳言送去。 李家这边是喜气洋洋。 里正家里。 先是听慕破军说要搬到镇上去,忍不住就皱了眉头。 慕老娘和慕老二一房做妖,这村里谁不知道? 这是被逼得住不下去了? 可他们走了不要紧,那开了春后甜菜怎么办?种还是不种了?若是不种了,只怕大家都会有怨言吧? 因此里正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慕破军还以为里正是因为他们搬走不高兴,正要解释呢。 慕天泽先开口了:“里正放心,我娘说了,之前说好的让大家多种甜菜熬糖的事不会变卦的!只是到时候我们在镇上,我娘还要去县城那边,这种甜菜,还有收甜菜的事情恐怕就看顾不到。思来想去,我娘觉得只有托付几位德高望重,有能力的长辈,帮忙照看着才放心呢——” 里正听了这话,心下一松,这不就是说我吗? 果不其然,慕天泽接下来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 “所以我娘想请里正爷爷还有李大叔帮忙照看一二,当然这照看也不是白做工的,还请里正爷爷放心!肯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等沈佳言到里正家的时候,慕天泽正一番马屁拍得里正喜笑颜开,什么这事,除了您还有谁能担任得起来? 什么只有您就像那镇海神针,这村里有了您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呢! …… 里正见沈佳言进来,听她一提,立刻就答应了,还排着胸脯保证,只要有他在,保管这事给办得妥当。 别的村管不着,本村保证让家家户户都种上甜菜云云。 沈佳言自然顺势又接着慕天泽的话,捧了里正几句。 还说明了工资待遇问题,甜菜栽种后,李家和里正家每家五十个大钱一个月。 收购的那一段时间,薪资另计不说,到时候会将制糖作坊开到镇上去,制糖要请人,优先考虑里正家和李家的几个男人。 年底了,还有红包。 里正一听,眼睛都亮了。 不说他,就是躲在后头听到里正婆娘和几个儿子,也高兴的不行。 双方谈好了,慕破军他们就要告辞,走之前,慕破军也就多嘱咐了一句,说他们去了镇上,平日里也难得回来一趟,这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还要托里正多多照顾了。 里正是什么人?听话听音,立刻就表态,让慕家人放心去镇上,有他和村里人在,保管将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双方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达成了一致,都十分满意。 7017k 第284章 你可别想着讹我 正月十五闹元宵。 每年的这个时候,几乎是除夕最热闹的一天。 县城里,白日里街上就有耍龙灯,踩高跷,划旱船和耍把戏的。 小摊贩们摆出来各色各样的花灯,还有吃食,各种小玩意。 大部分的百姓们,会换上新衣裳,拖家带口的出来逛街,赏看花灯,猜灯谜的。 据说京城里,到了晚上,还有放烟火鞭炮的,更是热闹。 乡下没有这么些活动,可是家家都会点上灯,有疼爱孩子的人家,也会给自家孩子做一盏花灯,虽然不如卖的那样好看,可对于孩子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到了晚上,家家都会煮上一锅汤圆分食,预示新的一年团团圆圆。 本地的汤圆,大都是纯糯米粉揉搓出来的实心汤圆,能在里头放一点红糖,就已经是相当舍得了。 沈佳言这是穿越过来第一个元宵节,看到慕天泽一早上,就在院子里笨手笨脚的给慕天润糊花灯。 那花灯用篾条先扎出形状来,外头在糊上纸,然后里头点上一根蜡烛,简易的花灯就做好了。 等慕天泽满头大汗的完成,递给慕天润,“诺,你要的花灯好了。” 慕天润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盏花灯,一脸疑惑:“大哥,你不是说给我做小兔子的花灯吗?为啥给我做了耗子灯?” 慕天泽脸一红,低头看自己手里这盏花灯,恼羞成怒的往慕天润手里一塞:“有就不错了,还挑啥挑?再说了,这不就是兔子吗?” 慕天润撇撇嘴:“大哥耍赖皮!昨儿个还教我不要指鹿为马,今天居然自己就指鼠为兔了!” 慕天泽听了这话,要回屋的脚步打了个趔趄,回头咬牙切齿:“慕天润,你皮痒是不是?” 慕天润扭头看到沈佳言,立刻告状:“娘,大哥明明自己手艺不好,还不许人说!这明明就是个耗子灯——” 沈佳言看慕天泽脸都涨红了,显然气得不轻。 再看慕天润手里灰扑扑的灯笼,确实像一只灰扑扑的耗子。 嘴角一翘,揉了揉慕天润的脸:“来,今天让我给你们露一手,做几样你们没见过的花灯。” 这话一出,不仅慕天泽和慕天润都凑了过来,屋里的慕玥,还有大壮他们也丢下手里的事情,围了过来。 沈佳言让从屋里挑了一个圆敦敦的南瓜出来,又让大壮他们去河沟边,将那厚实的冰块弄两块回来。 如今天气正冷,滴水成冰的时候。 沈佳言让大壮他们找出桶还有小坛子小罐子什么的,盛满水,放在外头冻上。 人多好办事,沈佳言一声吩咐,没多大一会,慕玥就挑了一个两三个拳头大,圆滚滚的南瓜出来。 那边大壮他们在家里找了好几个闲置的桶和小罐子,按照沈佳言说的灌满了水,放在外头。 沈佳言拿了刀,先比划了一下,就在南瓜上做起文章来。 几个孩子围着,就看到沈佳言手里的刀,先在南瓜顶上划了一圈刻痕,然后沿着划痕小心的用刀将南瓜顶一圈给揭了下来。 再将南瓜里头的瓤给掏干净,然后用刀小心的在南瓜上雕刻出一只小兔子来,兔子憨态可掬,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药杵。 慕天润眼睛立刻就亮了:“小兔子!这才是小兔子!” 慕天泽脸一黑,敲了一记慕天润,没说话。 雕刻好灯,在南瓜顶上钻了几个洞,拿绳子一穿,然后打结拴在了一根小竹竿上,再将那一截蜡烛点上,放进南瓜里头,一个小兔子的南瓜灯就做好了。 慕天润一把就抢了过去,爱不释手。 饶是慕天泽和慕玥还有大嘴他们几个大些的孩子,那眼睛也都跟着那兔子南瓜灯转了。 慕玥期期艾艾的开口:“娘,我也想要一个——” 沈佳言甩甩胳膊,长时间没做了,手都生了。 不过放才找到了一点感觉,听慕玥这么一说,手一挥,让他们自己去挑南瓜去。 沈佳言去年在荒地里点了好几窝南瓜,有大壮伺候着,南瓜长得极好。 从南瓜藤,南瓜花吃到嫩南瓜,到最后还收了二十来个南瓜放着。 冬天蔬菜不多,这南瓜存放的好,偶尔切一个,蒸个南瓜饭,或者炒来吃,极为香甜。 这正月都快过完了,那南瓜还剩下十来个呢。 听沈佳言这么一说,几个孩子都跑到屋里去,在南瓜堆里扒拉自己看中的那一个。 小的挑完了,最后还滚出来一个小磨盘一样大的来。 沈佳言一看这架势,只怕到天黑都还弄不完,索性就拿了一个过来,一边雕刻,一边讲解,让他们自己学会了去做。 南瓜灯本就容易,只要心细,手脚慢都不怕。 因此沈佳言又做了一个小老虎的给了慕玥,就让慕天泽他们自己琢磨去了。 慕玥提着小老虎的南瓜灯,笑得嘴都合不拢,跟慕天润在一旁互相攀比着。 沈佳言闲着无事,将掏出来的南瓜瓤收起来,这瓤里头的南瓜子可是好东西,收着一来可以明年做种,二来还能炒来吃呢。 收拾完,看几个孩子还在忙活,想了想,寻了一个闲置的水桶和两个小坛子,灌上了水。 其中一个,还丢了小半张胭脂纸进去,没一会子,那水就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慕玥看着有趣,跑过来问:“娘,这是要做啥?” 沈佳言捏了捏她的腮帮子:“给你们做冰灯玩。” 冰灯?几个孩子都没听说过,都顾不得手里的南瓜灯了,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沈佳言卖了个关子,说等晚上就知道了。 要说做冰灯,肯定是五颜六色才好看,只可惜如今只有胭脂,能做个红色的出来。 不过沈佳言想起来,在现代吃过的菠菜面,那可是用菠菜汁揉到面粉里,出来就是绿油油的。 她也没想要太绿,带个绿色就行。 想了想,跑到菜园子里,将那嫩生生的菠菜掐了一些回来,切得碎碎的,又拿石头杵出了碧绿的汁液来,用纱布过滤了一下,将小半碗碧绿的菠菜汁倒入了另外一个小坛子里。 几个孩子的心思这一天,都被那冰灯给吸引住了。 不过也没耽误他们将南瓜灯做出来。 慕天泽糊纸灯笼的技术都一般,雕刻出来的南瓜灯自然也是怪怪的。 倒是大嘴和铁蛋有几分天赋,虽然是第一次,却也雕刻得有模有样的。 大嘴雕了一条鲤鱼,铁蛋雕刻了一头牛,虽然不是很像,也有五六分神似了。 唯独慕天泽和大壮他们几个,手里的南瓜灯,雕刻的就像是拿嘴啃出来的一样,还啃得相当不美观。 不过大家也就大家互相嘲笑两句也就过去了。 外头院子里这般热闹,一直关着门的西厢房终于忍耐不住了。 慕芬和慕芳两姐妹探出头来,见大家玩笑成一团,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来。 试探着走近了搭话:“大伯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阿玥妹妹,你手里这灯可真好看!还是用南瓜做的呀?” 慕芬羡慕极了,自从上次她们姐妹顺人家地里的萝卜被告状后,她们也不敢再去了。 这几日一天只有两碗稀饭,稠的要先紧着爹、奶奶和两个兄弟吃,轮到她们娘仨,那碗里的米粒能数得清。 之前还能顺别人家的菜,剁碎了掺和到里头,好歹能混个肚子饱,如今却只能饿着。 看到慕玥他们居然一人一个上好的南瓜,拿来做灯玩,也不给她们吃,自然心里不痛快。 嘴上虽然说笑着,可眼神的羡慕和怨恨却没藏住。 慕芬看着那被挖出来的南瓜顶盖,还有被削下来的南瓜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琢磨是不是一会子开口,将这不要的南瓜给捡回去,蒸上一蒸,还能填一填肚子呢。 刚要开口,沈佳言就吩咐大壮,将那挖下来的南瓜块都收拾一下,中午做南瓜饭吃,别浪费了。 又嘱咐几个孩子,拿南瓜灯玩也要小心,顶多玩今明两天,不能弄坏了,这可都是粮食,留着还能吃呢。 几个孩子都答应了,大壮将南瓜块麻溜的就收拾进灶屋去了。 慕芬脸色一变,只觉得沈佳言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不让她们好过的! 死死的瞪了沈佳言两样,才收回了眼神,又堆起一脸不自然的笑容去跟慕玥说话。 不过也就是问慕玥,今天元宵节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又说往年村里晚上天黑后,大家都会打着火把,到稻田,还有谷场转一圈,孩子们也会跟着大人提着灯笼绕上一圈,热闹热闹后,再回家赏月做汤圆吃。 又说慕玥手里的灯这般好看,这灯提出来,只怕全村的孩子都要羡慕,肯定能出风头之类的话。 不管慕玥如何爱搭不理她,慕芬都能找到话说,就是一个人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倒是让慕玥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才慢慢开口,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后来听得入神了,还忍不住多问了几句,渐渐倒是能说到一起去了。 慕天泽看了慕玥两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灯,脸上一红,索性进屋去复习功课去了。 外头慕芬还拉着慕玥不放要说话,还是慕玥冻得受不住了,虽然她穿得厚实也架不住这风呼呼吹啊,再看慕芬,脸都冻青了,浑身发抖,连声音都打颤了,还装无事人一般。 忍不住心中佩服!不过这慕芬愿意挨冻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可不奉陪了。 就想回屋去,慕芬还要伸手拉她。 慕玥避开了慕芬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才道:“大堂姐,你还是快回屋去吧,看你脸都冻青,再站一会子,我怕你人要冻出毛病来!这大冬天的,真要冻出个好歹来,那可是要命的!你可别想着讹我,讹我娘的银子!” 说完还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慕芬气得脸更青了,还要勉强解释道:“阿玥妹妹,我们两家就算有些误会,到底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呢,怎么会讹你们呢?” 慕玥啐了一口:“呸!少拿我当三岁孩子唬弄!当初赶我们出慕家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我们是野种,又不是慕家的骨肉!跟你们慕家有什么关系?之前厚着脸皮被我爹养了那么些年,银子钱不知道花了多少!我爹死了,那都是慕家的,是你们一家子的,让我们少打主意?这话说了才几年功夫,你们就忘记了?” 慕芬难堪的道:“阿玥妹妹,那都是长辈们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做晚辈的,哪里能掺和这些?当初在慕家的时候,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慕玥冷笑:“少来这一套!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的很!别来套近乎!以后离我远点!” 说着转身拎着南瓜灯跑进了屋。 慕芬气得直跺脚,不过好在跟慕玥在院子里吹了这半日的冷风也不是白吹的,也算打探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搓搓手,左右扭头一看,慕芳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躲回西厢房了。 气得她暗骂了一声,也忙回屋去了不提。 对于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沈佳言自然听到了动静,不过慕玥没吃亏,大家自然也就都装不知道。 吃了午饭,又歇息了一会,沈佳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到院子里去看那装了水冻着的水桶和两个小坛子。 果然天气冷,那水已经冻上一层略微拎起来一点一看,冰呈现漂亮的淡红色和淡绿色,若是冻实了,点上灯,放在晚上肯定好看。 慕天润午觉都顾不得睡,一会子就跑出来看一眼,一会子就跑出来看一下。 一直到了晚饭前,沈佳言又去检查了一下,看那冰冻得厚薄正合适了,只剩下中间大约两三个拳头大小的位置没冻上了。 将里头的水倒出来后,又小心的将冰给取出来,放在了一旁。 三块漂亮透明还带着颜色的冰柱就被摆在了廊下。 沈佳言将蜡烛底部蘸水,往那冰柱中间的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一按,没一会子,就冻严实了。 冬天,天黑得快,将里头的蜡烛一点燃,顿时透过冰柱,院子里有了一抹淡红一抹绿色的光影。 所有的人一下子都看呆住了,这就是冰灯? 7017k 第285章 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慕天润伸手去抓那两抹光影,虽然抓不住,可也乐得咯咯直笑。 慕天泽和慕玥凑近了看那三盏冰灯,只觉得晶莹剔透,实在是美不胜收。 大嘴他们只敢远远的站着看,都不敢靠近。 沈佳言看了看效果还不错,吹熄了蜡烛,“行了,先吃饭吧!等天黑透了再点上,那才好看呢!” 几个孩子虽然觉得还没看够,可沈佳言说了,也不敢撒泼打滚的说还要继续看,都老老实实的点头。 就是慕天润,进屋之前依依不舍的看了好几眼,也没敢开口。 晚饭很丰盛,因为慕老娘下午找慕破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既然明日他们就要搬到镇上去,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吧,也不知道下一顿团圆饭是什么时候了。 慕破军本欲待拒绝,可看着慕老娘花白的头发,到底还是答应了。 他也知道沈佳言的脾性,倒是不敢劳动她动手,先拿了银子出来,说是今日晚餐所用的食材都由他掏钱,多的是烦请沈佳言同意,让大壮他们帮忙,晚上做一桌子好菜出来。 沈佳言银子银子收得痛快,答应的更痛快! 按理说这两家吃最后一顿饭,二房那边不说也弄点吃食,或者置办点礼物,好歹出个人力,在灶下帮忙打个下手吧? 可二房却似乎也彻底摆烂了,一下午都没人出来,浑然当没他们什么事。 此刻晚饭已经得了,在堂屋摆上了两桌,西厢房里还没有动静。 还是慕破军板着脸在院子里喊了一声,那房门才打开,二房的幕天一和天二两兄弟,跟猴似的窜了出来,就往堂屋里跑。 后头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闻着那风中飘出来的香味,也是加快了脚步。 进了堂屋,看到两张桌子上都摆满了菜,肉香阵阵,二房好几日没吃过肉了,都忍不住只吞口水。 幕天一和幕天二哧溜就坐到了桌边,抓起筷子就要去捞肉吃。 被慕破军一声断喝:“长辈都没上桌,谁让你们上桌拿筷子的?还有没有家教规矩了!” 慕老二后头进门,看到这一幕,几步上前去,两巴掌呼在了儿子头上:“你老子我都还没入席呢,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想偷吃?” 慕老娘心疼的在后头连声阻拦:“你打他们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不经饿,让他们吃一点怎么了?都是自家人,讲究这么多做什么?大过节的,你把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办?” 一边就几步上前,将挨打的幕天一兄弟搂在怀里一边安慰,一边摸着他们头,生怕把他们打坏了。 一面又忍不住怪起慕破军来:“一家子吃饭,就你穷讲究多?两个孩子还小呢!这过年都没吃到什么好东西,天天闻着你们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小孩子家家的,能不嘴馋?” “都是你这个大伯狠心!宁肯给那些买来的奴才秧子吃,也不给你嫡亲的娘和弟弟侄子吃!如今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忤逆子——” 慕破军脸色一沉:“娘若是再说这样的话,那今天这饭就不用吃了!” 慕老娘一听,那喉咙就被跟掐住了一眼,再多的怨气也不敢说出口了。 郭氏忙上前来打圆场:“大哥,娘这是知道大哥一家子明天要搬到镇上去,心里舍不得,才故意的说这些话怄气呢!大哥别跟娘生气,都是我家那两个小子胡闹,您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是没跟大哥你们见外,就当是自家一样才这样——” 慕破军毫不留情的冷笑一声:“可不是没见外,当自家了么?我那么大一份家业都被你们不见外,当自家的给败光了!这点子吃的,你们还能见外?” 这话犹如一记耳光甩在了郭氏脸上,郭氏脸涨得通红,讷讷不能成言。 还是慕老二,是个没脸没皮的,嘻嘻一笑:“大哥,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要计较多久啊?当时我们也没想着白占你便宜啊!不是想着将天一还是天二过继一个给你做儿子,免得你绝了后么?你要实在气不过,大不了,我赔一个儿子给你?” 幕天一和幕天二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大伯,我愿意给你做儿子!” “大伯,我给你做儿子!” 居然争先恐后起来。 慕老二也不恼,反而喜滋滋的道:“看到没,大哥,我这两个儿子你随便挑,都乐意给你做儿子呢!” 慕破军没想到慕老二如此的无耻,只得冷声道:“我自有人给我养老送终,你这两个好儿子自己留着吧!” 知道再跟二房一家子多说下去,也是纠缠不清,索性直接道:“吃饭!” 慕老二父子三人早就抢好了位置,慕老娘跟他们一桌子。 沈佳言她们也早就坐在了另外一桌上,泾渭分明。 慕破军犹豫了一下,打算坐到沈佳言他们一桌上去,被慕老娘硬是给拖到了自己旁边边:“你坐在娘身边,最后一顿饭,你跟娘一个桌子都不行?” 慕破军只得板着脸坐了过去。 慕芬眼珠子一转,看这桌上,慕老二和幕天一两兄弟已经入风卷残云一般,将那肉菜往嘴里塞,她跟慕芳估摸着也只能吃点残羹剩菜。 就想去沈佳言她们那个桌上,好不好的,还能沾点荤腥呢。 起身就往隔壁桌走,嘴里还说:“大伯您坐,我去那边桌上去。” 端着碗筷,走到了隔壁桌,果然这桌上,大家吃饭速度虽然也快,可却还有大半的肉啊,鱼之类的没动呢。 蹭到慕玥身边,推了她一下:“阿玥妹妹,劳烦挤一挤——” 慕玥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我们这桌已经满了,你们那桌还空着位置呢,去你家那桌去,这桌没你的位置!”一边说,屁股稳稳当当的坐着,一点都没有移开的意思。 慕芬没想到慕玥这么不给面子,眼圈一红,可怜兮兮的看向沈佳言。 沈佳言给慕天润夹了一块肉,示意他快吃,一面抬头漫不经心的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阿玥说的是实话,我们这一桌可都挤满了,哪里还有位置?大姑娘还是回自己的位置去吧?回去迟了,只怕什么都捞不到了!” 慕芬扭头,果然自己家那桌上,慕老二父子三人盘踞两方,甩开了腮帮子狂塞。 慕老娘也是多日未曾吃到这样的好菜色了,也是埋头大吃。 郭氏和慕芳不敢吃那肉菜,可那几样素菜油水也够足的,恨不得满盘子都倒进自己碗里去。 慕芬急了,急急忙忙的盛了一碗饭,拿铲子压了又压,压得紧紧的,才跑回桌边,才抢了两筷子菜就没了,索性将盘子里的菜汤都倒进碗里拌上饭,脸都恨不得埋进了饭碗里。 慕破军看着这一幕,哪里还有胃口?更主要的是,他都来不及夹菜,那桌上就几乎被抢空了。 还是慕老二看到了,打了个嗝,笑嘻嘻的:“大哥,你也别笑,弟弟一家子可是饿了好几天了!这难得吃一次好的,自然顾不得你了!” 左右看了看,吱呀一乐:“说来还是大哥你不敞亮啊,这自家人吃,怎么这荤菜就这么两样?我们都没吃好呢!不如让大嫂再去给咱们添两个菜,打一壶酒来,咱们哥俩喝一个?” 沈佳言听了这话,杀气腾腾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嘴和脑子是个好东西,不想要了捐出来添菜倒是不错。 慕老二被沈佳言这一眼看的后背汗毛一竖,倒是不敢多说了。 不过他也不肯罢休,眼珠子一转,哧溜下了桌子窜到隔壁桌上,一手捞起一个盘子,又窜了回来。 将那两个盘子往中间一放,啪啪两下拍走了幕天一两兄弟伸过来的筷子:“滚一边去!这菜留着,我跟你大伯喝两杯!” 幕天一两兄弟不甘心的啜啜筷子头,怏怏然的下了桌子,还不死心,想跟慕老二一样,去隔壁桌抢点吃的。 被慕天泽和大壮他们拦住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了一边。 慕老娘此刻也顾不得他们,跟着帮腔:“说的也是,你们兄弟俩,有什么话平日里不好说的,喝点酒,也就说得出来了!老大家的,还不给他们兄弟俩烫一壶酒上来。” 沈佳言定定的看了慕老娘片刻,看的慕老娘心虚气短的,都不敢对视了。 才微微一笑,问慕破军:“你要喝酒吗?” 慕破军顿了顿:“烫一壶来吧!” 沈佳言扭头示意了一下,大壮立刻起身,没一会子,拿了一个小坛子过来,还附带了一碟子花生米。 此刻两张桌子上都吃得差不多了,本来慕天泽他们还给慕破军留了饭菜的,看他喝酒,索性攒成一盘,都给端到了那边桌上。 慕老娘还起身开始赶人:“行了,让他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说说话!不是晚上都要出去点灯,绕着家里的地和村子一圈吗?看这架势,老大和老二是不能去了!天一,你们代替你爹去!老大家的,你也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们去!” 沈佳言没动,看着慕老娘:“那老太太和老二家的呢?” 慕老娘被问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板起脸来:“老二家的自然也要带着两个丫头去!我老天拔地的,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们娘仨说说话不行吗?我这么大一个儿子,白养了这几十年,如今要丢下我这个老娘跟你这个狐狸精去镇上了,难不成连我们母子俩说说话都不让?” 沈佳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得慕老娘毛骨悚然:“老太太要跟儿子说话,我们自然管不得!有什么话,今天抓紧这个机会,都好好说清楚!不然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说着,吩咐大壮和大嘴他们将碗筷都收拾好,刷洗干净了。 又换了一身暖和的衣裳,然后每个人拎着一个南瓜灯,将每一间房门都锁好了,这才浩浩荡荡的出门去了。 他们前脚走,后脚幕天一他们一家子也举着火把出门了。 慕家一时间只剩下了慕老娘和慕破军兄弟。 慕破军一直沉默没说话。 还是慕老二抱起了酒坛子,打开看了看,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酒!” 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慕破军倒了一碗。 慕破军看了慕老二一眼,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吃了一颗花生米。 慕老二絮絮叨叨的先从酒说起,一个人也说得有声有色的。 慕破军一口一口的喝酒吃花生米,看着兄弟俩之间的气氛软和了下来。 慕老娘瞅了个机会,打了两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这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你们兄弟俩喝着,我去门口转转,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就起身,以跟她年龄极不相符的速度,飞快的就出了院子门。 慕破军扭头看了一眼慕老娘的背影,闭了闭眼睛,眨掉了眼中那一点点水光,回过头,又是冷淡的模样。 只是酒越喝越凶,眼神越来越涣散,没一会就趴在了桌上—— 且说沈佳言他们这边,南瓜灯一出现,那立刻是hold住了全村! 不说村里的孩子,就是大人们,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会说话,都夸慕家的孩子心灵手巧,想出这样奇巧的法子来,这南瓜灯可真有趣。 不会说话的,也都闭上了嘴,只心里腹诽这慕家真是财大气粗,这么糟践粮食。 慕家的这几个孩子,一时间成了人群中最靓的那一批仔。 好多孩子,都不跟着自家大人,就围着慕家的孩子后头。 尤其是慕天润还特别骄傲的说,家里还有娘亲给做的冰灯,一盏红的,一盏绿的,一盏白色的,透出来的光,好看的紧,神仙家的灯也不过如此。 越发勾起了村里孩子的好奇心! 这南瓜灯他们就没见过,更何况这所谓的神仙家的冰灯? 不说孩子们,就是大人们也没听说过啊。 几个孩子壮起胆子,就想去慕家看看这神仙家的冰灯去。 慕天泽倒是满口答应了,说要看就今日晚上去看,明天他们就要搬走了云云。 慕家要搬到镇上去,大家都知道的,一想慕家搬走就看不到了,不说孩子,就是大人也蠢蠢欲动。 孩子们恨不得现在就去,还是慕天泽说要去自家地里走一遍,走完再去。 所以虽然心焦,村里的孩子还是忍耐住了性子。 人群后头的幕天一兄弟和郭氏交换了一个眼色,都露出喜色来。 7017k 第286章 你这是干得什么混帐事 因着大家都记挂着想去慕家看彩色的冰灯去,今晚举着火把绕行自家田地和村子一圈就有些仓促结束的意思。 郭氏和两个儿子女儿一直跟在最后,夜色里,大家虽然打着火把,可离得远一点也就看不太清楚对方了。 看大家都要回程了,慕芬有几分着急,忍不住凑到郭氏的身边问道;“娘,现在回去,会不会太早了点?” 郭氏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来:“现在回去才正好呢!若真事成了,被大家伙抓个正着,就算他们又无数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这么多人看着,隔壁那个妾,那是不收都不行了!不然若是你大伯他们多花点银子心思,将朱家人收买了,大家都当没这回事,咱们的一番谋划岂不是白费了?” “如此来,倒是要多谢你大伯娘做的那几个冰灯了!就是不知道等她看到那一幕后,会不会后悔——” 说着眼中流露出几丝怨毒和幸灾乐祸来。 慕芬两姐妹听了这话,也都露出快意的笑容来。 慕天一两兄弟也舔着嘴唇,跟着嘿嘿笑起来:“还是咱们娘厉害!这大伯若是跟之前一样对咱们,咱们也不会这样对他!倒是白送一个女人给他了!” …… 因慕家的院子在村口,所以绕到了最后,才到他们家。 年纪大的,身子弱的禁不起冻,走完这一圈也就回家去了。 剩下十来个半大的小子和闺女,还有几个年轻些的后生,加上几个不放心自家孩子,也想看个热闹的爹娘,热热闹闹的朝着慕家院子而来。 前头孩子着急,步子飞快,倒是几个大人落在了后头,跟沈佳言说话呢。 全氏就在其中,左右看了一圈,有几分狐疑:“怎么没看到朱家大嫂子?” 刚好看到白氏的小闺女,就喊着问了一声。 “三丫,咋没看到你娘?也没看到你叔叔婶子?” 朱三丫跟慕玥一起走着,正说着花,听到全氏问,愣了一下,才道:“我娘今儿个身子不舒坦没出门呢!叔叔婶子估摸着脚程快,回家去了吧?” 全氏也就没多想,倒是想着明日去朱家问问去,看看白氏这些时日子到底是怎么了? 旁边的几个跟沈佳言关系不错的婆娘,也就问她明日搬家的事情,问她们搬到镇上哪里?又说些讨喜的话,说慕天泽争气,他们家日子如今红火之类的话。 有意无意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将慕家二房的几个人给晾在了一旁,无人跟他们说话。 不说都知道慕家大房跟二房闹崩了,就是慕家二房的为人,一个村里当了邻居那么多年的,能不知道? 更何况,这慕家二房才回来十几天,慕家两个闺女偷菜不说,还那么不要脸也就罢了。 慕家两个小子也不是什么好的,这几天撺掇着村里半大的小子,跟他们打赌,赌各种吃食和钱。 乡下的孩子,哪里有钱?就赌吃食。 慕家这两个孩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仅将那些小子手里攒的吃食给骗走了,还哄骗家里的小子偷家里的吃食东西出去给他们还债。 开始大家还不知道,还是李狗蛋回去家里念叨了几句,全氏听着不对,跟自家男人嘀咕了两句,又去村里几家坐了坐。 然后好几家就发现自家的孩子上当受骗,有见识一些的,就发现慕天一两兄弟哄骗村里孩子的手段,居然像是镇上赌坊里出老千的手段。 谁心里不恼恨!顾不得还是正月里,先将自家孩子捶了一顿,耳提面命不许家里的孩子跟慕家二房的人来往。 都觉得二房的小子和闺女都已经坏了品行,自家这孩子跟他们一起时间长了,说不得卖了还要给他们数钱呢。 本是想去慕家找慕老二算账的,被李家和里正家拦住了。 让他们略等上几日,等慕家大房过了十五搬到镇上去了,多少功夫收拾不得他们? 所以村里人这几日憋着气,能给二房好脸色才怪。 慕家二房的人却不知道,等大房走了,他们要经受些什么,还在后头抱怨。 慕天一眼神混不吝,啐了一口:“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等以后让你们知道小爷的厉害——” 慕芳也不痛快:“哼,都巴着那三个野种去了!真是有奶就是娘!” ……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很快就到了慕家,却看到慕家的院子和隔壁朱家的院子,居然都是黑灯瞎火安安静静的。 有人忍不住就嘀咕了一声:“这家里难道没人?怎么连灯都不点一盏?” 若是平日里说得过去,可今天是元宵节,有钱的点几个灯笼,没钱的点几个火把,好歹是个意头不是? 怎么慕家和朱家却一点灯光都看不到? 正说着呢,跟在沈佳言身边的大黑和小白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不安的低吠了几声,然后冲到了院子门前,一边拿爪子拼命的挠门,一边拼命的朝着院子里头叫着。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谁都知道,大黑小白可是看家护院的好狗,能让它们这么不安的,肯定是出事了。 大家一时都怔住了,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慕天一两兄弟快步冲到门口,嘴里还喊着:“狗叫得这么厉害,莫不是家里出事了?大伯和爹还有奶都在家呢,莫不是他们出事了?” 一个嘴里喊着爹,做出撞门的架势来。 两人一齐撞在了门上,没想到院子门并没有从里头闩上,一撞就开了。 倒是他们用力过猛没收住,一下子就跌倒在地,地上有冰,哧溜滑出了好几步。 努力想爬起来,才支楞起一条腿,身上一重,有什么踩在了他们的身上,然后一跃而过?刚半抬起的身子,就又被踩回去,猝不及防之下,还啃了两口冰渣子。 抬头一看,就看到大黑小白两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到了东厢房下,冲着里头汪汪的叫起来。 啃了两口冰渣子,正狼狈的在一旁呸呸呸吐出来的慕天一两兄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脸上露出笑容来。 不过马上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因为慕天泽三兄妹和大壮他们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天黑,加上着急,也没看脚下,就直奔东厢房而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从慕天一兄弟俩的脚上腿上踩了过去。 兄弟俩疼得呲牙裂嘴,哇哇叫起来。 全氏看沈佳言还在门口愣神,忙推了她一把:“沈家妹子你还楞着做啥?快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那狗一直冲着东厢房叫唤呢!” 沈佳言这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的就往里头走,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了这是?孩子他爹,还有老二和娘呢?怎么这么大动静,也没人出来?” 郭氏在人群后,趁机道:“是不是喝多睡下了?大嫂啊,要不要进东厢房看看?莫不是看家里两个男人都喝多了,进贼了吧?” 沈佳言还似乎没想太明白:“就算他们兄弟喝多睡着了,娘呢?” 郭氏忙道:“娘如今上了年纪,困得早,估摸着早就睡着了。” 沈佳言皱皱眉头:“家里这么大动静,娘怎么还睡得着?” 两妯娌的话,一来一往,小孩子没听出什么来,全氏和其他几个大人却听出几分不对来。 尤其是那东厢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出来,还有男人醉酒后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又有短促的一声女人低叫的声音传出来。 大家顿时色变。 尤其是全氏,是知道如今那东厢房里是住着慕破军和大壮他们的,这大壮他们在外头,那里头的,莫非是慕破军? 还有女人? 全氏第一反应,就是要后退,忙一拉身边的人,勉强镇定的道:“既然你们家男人都喝多了,只怕有得折腾呢!我们就不添麻烦了,都散了回家去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也都纷纷喊着自家的孩子,要他们跟着一起回家去。 孩子们还不太懂,有犟着说要看了冰灯才走的,被自家大人拍了一记,就要拖着离开。 一时间院子里倒是热闹起来。 郭氏有些着急了:“大嫂,还磨磨蹭蹭做啥?快推开门看看,到底出啥事了?” 一边说,一边抢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热气夹杂着酒臭味就迎面扑了出来,门正对着的就一张炕,借着院子里大家手里的火把和灯,就看到炕上,两条身影纠缠在一起…… 郭氏发出一声尖叫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哥炕上怎么会有个女人?” 这一声尖叫,本来要走的村民也都走不动道了,探着头往里看。 有那担心沈佳言的,比如全氏,担忧的眼神就看向了她。 夜色下,沈佳言神色极为平静,静静的看着屋里炕上两条人影,或许是这动静惊动了他们,那身形窈窕的女子又羞又囧又臊,拼命的将身上的男人推开,挣扎间偏过头来,露出一张大家都熟悉的脸来。 不是朱家小妹是谁? 她头发散乱,脸颊含春,嘴唇红肿,衣襟也在拉扯间散落,露出一片雪白来。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还不罢休,一张脸就在她脖子附近拱来拱去,那手也不老实…… 院子里的众人一片哗然。 几个反应快的婆娘忙喊着让那些孩子们快把眼睛闭上,不然就要长针眼了。 孩子们唬了一跳,有忙着闭眼的,有哪些略微大些的小子,双手捂住了眼睛,还分开手指头,从手指头缝里偷看的。 也有半大的小姑娘,臊得脸通红的,还有啥都不懂,被自家爹娘捂住眼睛,手劲太大,疼得哇哇哭的。 一时间屋子这院子几乎要掀开了。 沈佳言还没说话呢,又是郭氏抢着开口,一脸震惊:“朱家小妹?你,你怎么在大哥的炕上?你们,你们这是——” 一面扭头又寻沈佳言,嘴上劝慰,眼睛里却是幸灾乐祸的得意:“大嫂,大嫂你别生气!这,这说不得是个误会呢!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沈佳言沉默的看着郭氏,那眼神,看得郭氏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倒是外头天塌了都没吵醒的慕老娘,此刻不知道怎么就醒了,从西厢房冲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朱家姑娘怎么在老大的房里?老大这是?” 说着还眼泪都下来了:“造孽啊!这是造孽啊!老大你这个混球,你这,你这是干得什么混帐事啊?” 说着就要冲到东厢房去打人。 刚冲进去,劈头盖脸的将炕上的那个男人捶打了两下。 那男人酒意正酣,又被打断了好事,不耐烦的一甩手,将慕老娘给推得一屁墩就坐在了地上,含混骂道:“哪个王八蛋,坏劳资,劳资的好事——” 与此同时,正房堂屋的门也被从里头打开了,慕破军从里头走了出来,也是一身的酒气:“怎么这么吵?我怎么听着娘在,在骂我?” 说着还有些站不稳,打了个酒嗝,扶着门框摇摇欲坠。 慕天泽和大嘴忙抢上去扶住了慕破军,“爹?你在这里?那你房里的那个是谁?” 郭氏突然油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顾不得许多,一下子冲到房里,一把将那男人的脸扳过来一看,顿时浑身都软了,一下子瘫软在了炕前。 众人借着灯光一看,喔嚯!那炕上的男人不是慕老二是谁? 慕老娘也傻眼了:“怎么是你?不是老大吗?” 慕破军被慕天泽扶着走过来,“怎么就应该是我了?” 慕老娘看了一下这状况,立马改口:“那,那不是你的屋子吗?我以为里头是你呢!怎么,怎么会是老二?” 郭氏也盯着慕破军,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来。 慕破军淡淡的一笑,看着慕老娘:“娘说出去看看,一直没回来,我跟老二喝着喝着,就有些上头了。本来想将老二送回西厢房去的,结果西厢房门锁上了。没法子,我只好将老二搬到东厢房我房里。我本想着回堂屋收拾一下,结果看到还有一点酒没喝完,就又多喝了两杯,然后就不知道了,直到现在被你们吵醒!” 此话一出,郭氏和慕老娘都傻眼了。 郭氏楞了一下,从地上暴起,饿虎一样扑向了炕上缩在一角的朱小妹…… 7017k 第28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巴掌扇在了朱小妹的脸上:“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个骚狐狸精!没见过男人吗?大过节的你就往男人屋里钻——”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朱小妹在看到方才跟自己纠缠在一起的男人,赫然是慕老二后,人整个就傻了,木呆呆的缩在床角,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此刻被郭氏一巴掌,倒是打清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尖叫刺耳,又是在郭氏耳边响起,郭氏只觉得耳朵刺痛,脑子都被炸晕了,伸手要去捂住耳朵。 朱小妹回过神来,也是不置信:“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这,这不是慕大哥的房间吗?为什么会是你?你还我的清白来——” 说着扑到慕老二的身上,一边挠一边喊。 旁边的人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是朱小妹看上了慕破军,想趁着机会生米做成熟饭,没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居然被慕破军躲过去了,倒是让慕老二占了便宜了。 全氏先看到朱小妹就知道这事闹大了,忙使了个眼色,让朱家的几个孩子快回家去报信,把家里的大人喊来。 此刻听了朱小妹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去看沈佳言。 沈佳言的神色在火把下变幻莫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正冷冷的看着郭氏,朱小妹和慕老二三人厮打。 全氏是个聪明人,从慕家闹出来的这么一出,也看出来,只怕这里头有慕老娘和慕家二房插手。 再看慕破军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也忍不住替慕家大房抱不平。 这明摆着就是慕老娘和慕家二房要算计慕家大房,只是慕家大房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 可就算是躲过了,被亲娘和亲兄弟这样算计,换谁谁不心寒? 还有隔壁朱家,先前就觉得蹊跷,怎么院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如今听到朱小妹说的这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朱小妹,或者是朱家什么时候跟慕家二房搭上手了? 再往前一想,白氏那奇怪的态度,全氏神色复杂起来。 全氏想的太多,其他村民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今晚可真是来着了,这热闹可是八百年难得遇到一回啊! 慕老二被朱小妹抓挠了几下,脸上被抓破出了血,那酒也散了几分。 定睛一看,顿时也火了,他本就是个混不吝,连自己的亲娘老子都能不管不顾的推倒,何况是朱小妹? 反手就是一巴掌,将朱小妹从炕上给扇到了地下,嘴里还骂骂咧咧:“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劳资动手?自己送上门爬上炕的贱人!跟你慕家爷爷睡还亏了你不成?就你这样的裤腰带就系不紧的货色,劳资肯摸你两把,肯睡你都是你的福气!” “不要脸的娼妇寡妇,装什么贞洁烈女?有什么清白?你清白你大晚上的从自家跑出来,跑到别人家男人的炕上?呸!也就劳资不嫌弃你了,你还敢抓劳资?再抓一下试试,看劳资怎么收拾你——” 慕老二再好吃懒做,当初也是做农活出身,加上男人们,本来力气就比女人打。 这一巴掌又是含怒出手,朱小妹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整个人从炕上滚下来,那身上的衣裳先前跟慕老二在被窝里纠缠早就散了,此刻更是露出了白花花的膀子和腿来。 在外头的男人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被自家的女人给拧耳朵,拧腰的拖到了一边。 朱家人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打头的自然是朱老娘,她从朱小妹出了门,就一直没睡,提心吊胆的念了半天佛了。 心里煎熬着,数着时间,竖着耳朵听院子那边的动静。 听到隔壁门关上了的声音,自家闺女又没出来,就估摸着事情成了。 正在屋里谢天谢地谢满天神佛的时候,就听到了隔壁又起了动静,狗叫人喊的,一大堆人进了隔壁的院子。 朱老娘就知道事情要遭,她原本想着就算发现,也是两家之间的事情,胳膊折进袖子里谁知道? 可这要是被大家都发现了,以后自家闺女就算进了慕家的门,也抬不起头来。 本来心里就着急,又听到自家大孙子回来气喘吁吁,脸色都变了,说自家小姑姑被人抓奸在炕,她还没回过神来,朱老爹直接就厥过去了。 朱老娘真是一颗心被掰成了两半,一半担心自家老头子,一半还要担心隔壁的闺女,急得只转圈。 还是白氏站出来,说她跟几个弟媳妇在家照顾老爷子,让朱老娘快过去隔壁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老娘本就六神无主,见白氏这么建议,她又着实担心闺女,也就喊着几个儿子,往慕家这边来了。 此刻进了慕家,还来不及脸上羞臊,一眼就看到自家闺女衣裳不整,被慕家老二媳妇按在地上打呢。 先是心疼,接着就是不解,心疼闺女挨打,可也知道,这顿打是必挨的。 只是这打人的不该是沈佳言么?郭氏凑什么热闹? 在人群里梭巡了一圈,就看到沈佳言冷冷地看着她,再往她旁边一看,站着的那个汉子,不是慕破军是谁? 那?那屋里炕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朱老娘心生不详的预兆,仔细看去,顿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哆嗦着手,指着慕老二:“怎么,怎么是你?” 这下,院子里的村民,就是再傻的也听出来了。 本来只是看热闹的,此刻脸上都带了几分鄙夷。 朱老娘心疼闺女,看闺女被郭氏按着打,心里又气又急又怕,不知道怎么事情闹成了这个模样? 急忙冲上前去,拦住了郭氏:“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不能这样糟践人啊——” 郭氏此刻怒火中烧,没想到算计了这么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真是提刀杀了朱小妹的心都有,被朱老娘拦着,那火就冲着她去了:“呸!不要脸的贱人!大半夜不睡觉钻别人男人被窝的娼妇!也配好好说话?就这样水性杨花的荡妇,自己上赶着被人糟践呢!你有什么好说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闺女才死了男人几天就守不住了,公婆孩子都不要跑回娘家来!我说是为什么呢?原来是离不开男人啊!” “只怕之前的男人也是被这个骚狐狸精给吸干了阳气死的吧!不用别人说,自己就松了裤带子的贱货!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敢爬我男人的床?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朱老娘被骂得狗血淋头,又羞又臊,还要求请:“老二家的,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我们两家往日交好的份上,你,你且饶了这一次!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有误会呢!” 郭氏啐了一口:“呸!你闺女都跟老娘抢男人了,都滚一个被窝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还有什么误会?你告诉我,有什么误会?” 朱老娘打落牙齿活血吞,忍气吞声:“老二家的,是我家这个孽障的错!你让我带她回去,肯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如何?” 郭氏犹豫了一下,慕老二不干了。 他眼珠子一转,今天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跟朱小妹滚了一个被窝,就算再无耻他也知道,想把朱小妹推给慕破军是不可能的了。 可到底是一个比自己婆娘年轻漂亮的女人,又被自己占了便宜,以后除了自己,只怕也没人敢要了。 家里那个婆娘,这么些年早就腻了,在县城的时候有钱,也在外头窑子里享受过。 后来没钱了,倒是被逼得老实了些。 如今有白送上门的女人,他哪里肯放手? 自己这口肉可还没真正吃到嘴里,若是被朱家人带走了,那肉说不得就飞了,那可不行! 反正给不了老大了,自己也不能白被人看了一场热闹,这朱小妹自己今天非得得手不可! 因此一把将朱小妹给抱住拖到了自己怀里,当着众人的面,在朱小妹的脖子那里啃了一口,才露出一副赖皮嘴脸来:“既然爬了我的床,那自然就是我的女人了!没我答应,可不许走——” 说着那手还摸上了朱小妹的衣襟处,大有你们不答应,我就把她衣服扯开的架势。 朱小妹羞愤欲死,一扭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慕破军,忍不住祈求的眼神就看了过去:“慕大哥,求你,救救我!我不是他的女人,我,我要做——” “啪——”慕老二一记耳光就扇了过去,将朱小妹剩下的话给打了回去。 冷下脸来,也带上了几分戾气:“你全身上下该看的都被劳资看了,该摸的也都摸了,不当劳资的女人?你以为还有别的男人肯要你?除非你彻底不要脸了,做那暗门子去!不然我看这十里八乡,哪个男人会娶你?” “我劝你老实些!好好伺候好我,说不得还疼你两天!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朱家兄弟看到这一幕,真是目眦欲裂。 到底是自家妹子,也是心疼宠爱养大的,看她受这样的欺辱,朱老二就上前一步,想要教训一下慕老二。 慕老二是个没脸没皮的,往朱小妹身后一缩,将朱小妹给推到面前来。 这么一拉扯,朱小妹身上的衣服又被扯开了些。 朱老二就算是兄长,也忙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朱老娘看着这一幕,真是心都要碎了。 还是全氏,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知道朱小妹在这里头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可慕老二实在也太恶心人了。 这么闹下去,只怕一会子全村都要来看热闹了,丢的到底还是慕家的脸面。 因此劝道:“沈家妹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家老二这可有些过分了!到底一个隔壁住着呢——” 沈佳言只看着慕破军:“你觉得呢?” 慕破军也知道今天闹得差不多了,该让人看到的也都看了,接下来的谈判才是重头戏。 因此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不好意思!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倒是让大家看笑话了!天也晚了,还请大家回家去吧!” 在场的人,自然要给慕破军面子。 也就纷纷告辞而去,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们激动的八卦的声音。 全氏他们也不敢多留,拖起李狗蛋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 等人一走完,慕破军就发话:“关门!” 大壮和大嘴早就守在了大门旁,听了这话,利索的就关上了院子门,似乎还怕人跑,将大黑和小白也唤到了门口守着。 沈佳言这才道:“人都走了!行了,也别闹了!把衣裳穿好,这事你们得给个交代吧——” 朱老大沉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抱着朱小妹嚎啕大哭的朱老娘,再看向慕破军,已经是满脸的愧疚和自责还有羞耻:“这事,你们说怎么办?” 这一夜,慕家的灯都没有熄,不知道朱家和慕家到底谈了些什么,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反正第二日一早,早就雇好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慕家的门口,大箱小箱的东西搬上了马车。 那一块恩逾慈母的牌匾,也被恭恭敬敬的取了下来,用红布仔仔细细的包好,由沈佳言亲自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村里的人虽然知道昨晚慕家那一场闹剧,可今天见慕家无事一样继续搬家,也没人好意思问,只将自家的鸡蛋或者一点山货当作送别礼塞到了马车上。 慕老娘和慕家二房都没有出面,朱家的门户也紧闭着,没一个人出来。 看着慕破军带着一家子慢慢的走远了,村里人又凑在一起八卦了半日,才散开去。 隔了好几日,大家才发现,朱小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搬到了慕家。 从大人的嘴里打听不出来,可是只要用点吃食,倒是很快就从慕天一他们嘴里打听出来了。 原来,朱小妹给了慕老二做妾,慕老二一点彩礼都没出,倒是朱家理亏,将朱小妹从原来婆家带回来的东西,都尽数配送了过来。 如今朱小妹在慕家,就是不要钱还自带嫁妆的丫头婆子。 要洗衣服做饭,还要伺候慕老娘,时不时的还要被心含恨意的郭氏磋磨一番。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本来还是一朵花似的人物,已经被折腾得形容枯槁,足足老了十岁的模样。 朱家的人将朱小妹给逐出了家门,说以后朱小妹是生是死都跟朱家无关。 饶是如此,朱家人也被村里人嘲笑了许久,说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明明以前跟沈佳言关系那么好,偏生不满足,非要抢人家的男人。 结果男人没抢到,得罪了沈佳言和慕破军不说,还将这么大好一个妹子给白填了了进去。 朱家人也自知理亏,只关门在家里。 过了正月,那些闲言碎语少了些,才慢慢开始出门在村里走动起来。 7017k 第288章 庄子 全氏跟白氏的关系一直不错,等她出门走动了,自然两人要好生说道说道。 关于朱小妹这事,全氏也忍不住说了白氏几句,真是糊涂,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可好?一家子的体面都被填在了里头,何苦来哉? 白氏一脸的憔悴,苦笑:“这事我婆婆和小姑子拿定了主意,瞒着家里人干的,我们自家人都被瞒在鼓里呢!真是一肚子的冤屈都没处诉去!” 全氏啐了她一口:“呸!你这话糊弄别人还行,我还不知道你?你那公婆和小姑子真有什么想法,能瞒过你的眼睛去?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有什么打算,可放任你小姑子坏了你们家的名声,也划不来啊——” 白氏自知瞒不过全氏,加上这一段时日,天天窝在家里不敢出门,也着实被憋坏了。 此刻也着实需要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因此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也懒得瞒你!这事,我自然是知道的——” 从年前朱老二媳妇那一句话起,到朱小妹动了心思,再到慕破军恢复身份,然后朱小妹一怒之下将沈佳言托白氏给慕破军做衣裳的料子剪坏一一说起。 全氏这才明白为何年前白氏看起来那般不对劲。 白氏苦笑:“再后来,慕老二和慕家老娘回来,不知怎么的就跟我家婆婆搭上话了,想出要给慕老大做妾,生个孩子的主意来。也不知道慕老二那边给我家婆婆和那糊涂小姑子许了什么好处,两人是一门心思的就非要上赶着给人做妾,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在家闹过,苦求过,让他们不能只为了眼前这点好处,就将朱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了!更何况慕老二是个什么好人不成?跟他搭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可我人微言轻,就算嘴皮子都磨破,也无一人听我的!倒是都被慕家老二那边说得动了心。” “我还能如何?我再不同意,那胳膊也拗不过大腿!也没脸出来见人,只天天闷在家里,期盼这事不能成才好!哪曾想,阴差阳错的,却让我那小姑子跟慕家老二搅和在了一起,还被大家都看了个干净,唉,如今倒是连累家里上下,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话虽这么说,可全氏看白氏并不太担心的模样,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故事。 眼珠子一转,再回想那日,慕破军没上套,是真的阴差阳错,还是将计就计? 不过全氏也聪明,不会去追根问底,毕竟她可是站在沈佳言这边的。 慕家大房无事,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慕家二房,谁管他去死! 这点子猜测,在后来沈佳言这边的制糖作坊招人,将白氏的大儿子大毛给招进去后,得到了证实。 让全氏也不由得不佩服白氏手段了得! 这都是后话了。 四方镇。三月。 慕家买的小院子里,今天大门敞开着。 门口停着几辆马车,有人陆陆续续的从院子里搬着大小箱笼出来放在马车上。 院内,慕天泽今日也请假在家,都围着沈佳言,人人眼中都流露出了几分不舍来。 尤其是慕天润,几乎是巴在了沈佳言的身边,寸步不离。 如今已经是三月,春光明媚,桃杏吐蕊,正是一年好时节。 慕家院子跟刚搬进来,已经浑然变了个样子。 院子里树木新绿,鲜嫩可爱。 迎春花绽放,还有几株春梅,也十分可喜。 加上有了人气,这院子如今生气勃勃。 有这一两个月沈佳言的坐镇,帮着调教两房下人,如今也有了些成效。 到底是乡下,也没有奢求将两房小人调教得如何的厉害,能用忠心就行。 而且慕天泽三兄妹这一年的功夫,其实大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一般家务也难不住他们不说,家里这些开销之类的,他们也是心中有数的。 不会被两房人欺瞒拿捏,也就很是不错了。 沈佳言从正月后,就接到了县令夫人徐氏的好几封信,催她到县城去,说有好些事情还需要她出面料理。 慕天泽他们也就不好再苦留沈佳言了,只得放她离开。 慕玥昨晚就一夜没睡,哭了半宿,眼睛早上起来都是红肿的。 慕天泽勉强好一些,可也眼圈发红,心神不定。 慕破军前几日还在外头,经常几天见不到人影,听到沈佳言要走的消息,连夜赶了回来。 此刻神色复杂的看着沈佳言,却没有上前一步的勇气。 两房下人有些不太明白,这家里的男主子经常不在家也就罢了,怎么这女主人也要离开?这架势,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 听主子说话,也不过是女主人要到县城去,帮县令夫人办事,办完不就回来了? 郑大和一家之前给人做过下人,略微懂些,不过以他们的眼界,也只能猜测,这是女主人去给官家夫人后院做嬷嬷照看小主子去,为自家男人和孩子挣些钱财,挣点人脉。 只是这给人做嬷嬷,恐怕就不能常回家了,所以家里大小主子舍不得,也是应有的。 不由得心中感概,这家家一本难念的经。 他们是没法子,给人做下人,可这当他们主子的人,也有没法子的时候,不也得丢下男人和孩子,去给官家夫人做下人吗? 因此倒是在旁边劝了两句。 慕家几兄妹心里自然知道,沈佳言可不是他们放出去的风声,去帮县令夫人办事,办完就回来那么简单。 那是这一别,以后估计很难再相见了!就算再相见,也不能再喊娘了!如何不心痛? 就算再多的不忍,也到了离别的时候。 沈佳言上了马车,除了大壮留下和狗剩留下,一来是担心慕破军和慕天泽不在家的时候,只有慕玥和慕天润两姐弟,真有个什么,恐怕两家下人指望不上。 二来,也是为了东光村春播之后,栽种甜菜有关,就算托付了里正和李家,也需要留下人来看着,也是代表沈佳言没有放弃,给大家吃定心丸的意思。 大壮和狗剩早就得了沈佳言的吩咐,虽然心中不舍,可也知道轻重,老老实实的都答应了。 在慕天润哇哇大哭声中,在慕玥的更咽声中,在慕天泽不舍但是强制镇定的眼神中,沈佳言挥挥手。 对上慕破军复杂的眼神,沈佳言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各自珍重!” 慕破军眼神一黯,也点点头,艰涩的道:“各自珍重!” 马车慢慢的走远,慕天泽强忍的泪终于滴落了下来。 慕破军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 长阳县城。 郊外的庄子里。 从昨日起,庄头就吩咐庄子里的人,打起精神来,将庄子里给重新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又叮嘱庄子里的人,这两日都要紧着些皮,有贵人到。 若是让贵人看到什么不好的,不等贵人发落,他先揭了他们的皮。 因此庄子里的人,一面打叠起精神来,一面心里猜测,到底有什么贵人到来? 他们也是知道的,这个庄子可是县令夫人名下的,在长阳这个地头,哪里有比县令夫人还要贵的贵人? 在庄子上下的期盼中,中午时分,几辆马车,才慢吞吞的停靠在了庄子门口。 在众人瞩目中,下来一个半大的小子,将手头一样东西,在庄头面前晃了一下,那庄头立刻就变了脸色,恭恭敬敬的将人和马车一起请了进去。 到了庄子里头,进了门,马车停下,才从里头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女人来,穿着并不如何华贵,十分普通。 容貌清秀,身材窈窕,看着颇为柔弱。 只是一双眼眸,却格外的明亮,清泠泠的让人不敢直视。 庄头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柔弱的女人,就是自己等待的贵客,也就是这个庄子以后的主人。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是不敢怠慢的,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 这女人自然就是沈佳言。 她按照县令夫人徐氏的安排,到了长阳县,却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往庄子上来了。 这一路马车颠簸,她也着实累着了,只略微点点头,问了一句住处收拾出来了没? 庄头忙不迭地让自己的婆娘带路,将沈佳言带到后院去。 沈佳言后头马上上下来了三个半大的小子,还有这几马车东西,庄头也不敢怠慢。 一面使唤人将东西都给搬到后院去,又给这三个半大的小子给安排住处。 一切安排停当,热水热饭菜奉上。 沈佳言洗澡吃了饭,就说劳累了,要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庄头就算有再多的心思,想打听点什么,也只能憋回去了。 这一夜,沈佳言睡得很踏实,终于彻底离开了慕家,跟慕破军他们分割清楚,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以后她专心事业就行,可不用给人带娃当保姆了! 早上从床上醒来,庄头早就派了自家的大闺女来伺候着。 听到动静,就敲门进来,带着热水和洗漱要用的东西。 伺候着沈佳言洗漱完,还帮着沈佳言梳了个如今县城流行的发髻,早饭就准备好了。 庄子上,不比县城繁华什么都有,早饭也就简单。 一碗熬得极浓稠,结了一层厚厚米油的白粥,一碟农家自家腌制的小咸菜,一个切成两半流油的咸鸭蛋,配上两个白胖软和的馒头。 虽然简单,可做饭的手艺不错,沈佳言睡得好,胃口也好。 一气将这些都吃完了,让伺候她的庄头的闺女忍不住偷偷看了两眼,心里疑惑,这庄子的新主子,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能吃? 撤下残羹后,一直等着的庄头就来求见了。 沈佳言让他在前头院子正屋等着,自己这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往前院而去。 这庄子,从徐氏给了自己后,她从来没来过,只听说这庄子不大,也不过就五十亩水田,一座小山头,山头不高,也没什么出产。 这次不出意外,她会在庄子里常住,就得好好看看这个庄子了。 水田什么的自然不会动,那座小山头,得去看看,若是能有个什么出产那是最好,总不能荒废不是? 心里想着,脚下也不慢,走到前头,庄头正式拜见了主人,彼此算是互相认识了,也有了个底。 庄头也跟沈佳言回报了这庄子的情况,确实如徐氏所说,这五十亩水田,不算上等田,只算中等,不过因为一直挂在徐氏名下,免了赋税之类的,加上徐氏不是那苛刻的人,租子要的也不高,四六的租子。 那个小山头虽然没有什么出产,不过山脚下倒是有一块沙地,不过七八亩。 这沙地上别的不能种,唯独能种西瓜,倒是格外清甜些。 再有山头上那些杂木,每年砍下来,卖柴也好,烧炭也好,也小有收入。 因此这庄子,一年到头,年成好的话,除去开销,也能有六七十两收入。 虽然不多,可已经算是难得了。 这庄头看着也算是个老实人,一家子看着这个庄子,就在庄子的前院的偏房里住着,看着倒是规矩。 交出来的账目,沈佳言大致看了一眼,也还算清楚。 不过就算里头有鬼,沈佳言也不打算追究,那毕竟是自己接受之前的事。 因此只翻看了两下,也就温言抚慰,说些什么以后还要多多倚仗的话,让庄头放心,这庄子的事情,今年还是按照往年的规矩,租金不变。 庄头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自知能力有限,能将这个庄子管成这样,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本来担心这新主子到了后,若是嫌弃他能力不够,收入只这么点,可怎么办? 或者对庄子的事情不了解,就要胡乱指挥一通,又或者觉得这租子少了,要多收两成,那他可真要头疼了。 如今看沈佳言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先就放了一半的心下来。 接着又说庄子里的人,这庄子附近也有好几户人家,都是依附这庄子而建的。 除了庄头一家住在庄子这二进小院,帮着看屋子外,其他几家,都是庄里的佃户。 这几家佃户虽然有些小心思,可也都不是那坏人。 佃户家的婆娘说话行事,可能粗俗了些,多无恶意! …… 沈佳言耐心的听着庄头的介绍,偶尔还插话问上几句,看着倒还算和气融洽。 这让庄头一家也都略微放下了心。 正说得热闹,院子外头闹哄起来。 庄头眉头一皱,忙告了罪,起身往外头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开眼闹事。 出得门一看,顿时腿一软,噗通就跪了下来。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老嬷嬷,正伸手扶着马上一个妇人下车。 那妇人衣饰简单,可气势却有几分迫人,正是县令夫人徐氏。 7017k 第289章 因为我不甘心 庄头只来得及磕头,都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徐氏身边的嬷嬷拦住了,示意他退到一边去。 扶着徐氏进了院子内。 沈佳言从正屋里看到徐氏的声音,忙迎了出来。 两人虽然约有半年未见,却并未有半点生疏,彼此见了礼。 沈佳言将徐氏略带疲惫之色,索性将人带走了后院。 董嬷嬷轻车熟路的吩咐庄头的闺女打了热水,来伺候徐氏梳洗了,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归座。 上了茶和点心,董嬷嬷就十分知趣的守到院子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徐氏来见沈佳言,自然是要谈正事。 荀晋元将制糖方子还有那雪花一样的白糖托了门路,赶在万寿节的时候献了上去。 据说不仅皇帝陛下龙颜大喜,就是朝廷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也是十分高兴的。 听说这雪花一样的白糖,立刻就成了后宫贵人的心头好。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纷纷以求得一点梅花雪糖为荣,各大商户也都纷纷向求购梅花雪糖,甚至不少士林才子,为了这梅花雪糖,做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句。 一时间,那真是京城糖贵。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梅花雪糖。 荀晋元这才意识到,他这次献礼,有些冒然了。 只是事已至此,也无回头路走,对于各方试探的,明里利诱,暗地里威胁的,他都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着。 终于等到了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二月末,圣旨终于下来了,荀晋元从正七品的县令一跃升任为从四品的安陆府知府。 按理来说,这外地官员越级晋升,基本都是异地升任,不过因为制糖作坊的原因,所以才让荀晋元难得的同地晋升。 不过同时,另外一道人事命令,安排了一位府尹不日上任,据说这位府尹具体的工作职责,就是协助荀晋元牢牢把控住制糖作坊。 说明白点,这位府尹不知道是皇帝陛下,还是哪方势力放在荀晋元身边的眼睛。 不过这对荀晋元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徐氏才着急让沈佳言速速到县城来,也是好提前商量以后的事宜。 最开始他们都以为荀晋元若是因为此事晋升,要么是回京城,要么就是迁任到异地去。 如今还能留在安陆府,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荀晋元负责制糖大小事宜,以朝廷那边的意思,大约一年的梅花雪糖产量不能少于万斤。 需求量如此之大,如今荀晋元正头疼原料甜菜一事,就怕到时候产量达不到朝廷的要求。 所以沈佳言跟徐氏私底下要建的制糖作坊,正好可以帮助荀晋元缓解压力。 而且有荀晋元在上头罩着,自然是无碍的。 徐氏如今担心的就是荀晋元若是不能完成产量的要求,所以要见沈佳言,也是想问问她有没有别的法子? 沈佳言一听,没想到荀晋元居然不用异地省钱,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她跟慕破军合离,跟徐氏和荀晋元自然是一条船上的人,荀晋元这个新任知府大人好,她这下头办事的人才好。 因此琢磨了一会,心中大约有了点章程,凑在徐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徐氏先是有些惊讶,不过马上一喜。 心头最担忧的事情,有了解决的法子,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正事谈完了,两人都放松了下来。 徐氏喝了一口热茶,长舒了一口气,两个人也不见外,懒洋洋的靠在窗口的塌上,看着外头的春光,出了好一会子神。 徐氏才开口:“你真的跟之前的夫婿合离了?这又何苦?既然他大难不死,知道你替他守着,还养大了三个孩子,就凭这一点,任他有再多的女人,也灭不过你的次序去!而且前头那几个孩子,众人皆知你待他们恩逾慈母。你占了名分大义,将来这几个孩子不敢不孝顺你!若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是孝字当头也好,还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好,也要好好待你的孩子。” “你之前吃过那么多的苦,总算苦尽甘来,以后不出意外,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为何要放手?你可知道,你这一放手,之前吃的苦,受的罪,可都白吃了!” “你前头的那个男人,听说还是位武官,将来未必不能给你挣下个诰命来!到时候你也是朝廷命妇,呼奴唤婢,荣华富贵一生。” “可你放弃了这些,将来若是再嫁,恐怕还不如现在这个!到时候恐怕再嫁之人,大约还是一个鳏夫,还会有前头留下的孩子,难不成你要重新再吃一遍苦头?何苦呢?” 沈佳言知道徐氏这是拿她当亲近之人,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心意她领了,话却不敢苟同。 想了想,决定将自己的一些想法,透露几分给徐氏知道,毕竟是以后要合作的对象,让她略微知道一下自己的为人想法和底线也好。 当下一笑,看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只小鸟啾一声飞过,柳枝轻柔,随着微风飘荡,真是春光融融,看着让人都软和了几分。 沈佳言的声音也软软的,带着春风一般的和煦:“夫人说的,我都懂!若是为了后半生过好日子,我只需要在人回来后,扮出痴心不悔任劳任怨的模样来,只要他有丁点的良心,就会愧疚,不会待我不好!” “更何况前头的三个孩子,我自认尽了心力,未曾亏待过他们!又有大人赐给的牌匾,那三个孩子,若想要个好名声,走上仕途也好,走武官一途也罢,都要精心侍奉与我。” “我再小意温存,使出几样手段,成绩将男人的心抓住,将来生下自己的骨肉来,这一辈子,只要我不犯杀人的错,于慕家,我都会安然无优!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一条路!是这个世上的女人,几乎都会选择的一条路!” “可怎么办呢?这样一条路平稳,安定,一眼就能看到头!我却偏偏不想走!因为我不甘心!因为我骗得过世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说到这里,沈佳言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金戈之意来。 “当初我娘家,为了我兄长,将我说是嫁,实是卖与了慕家!出事后,我回娘家求救,娘家人将我拒之门外!” “我嫁到慕家,新婚夜夫君就奔赴沙场,只丢下一句话留下我在慕家,面对三个孩子,一个刁钻的婆婆,无赖的小叔子,贪婪算计的妯娌。我做了一个新嫁妇人能做到一切,我对婆婆孝敬,友爱小叔子和弟妹,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对慕家,我奉上了最大的诚意!” “可慕家是如何待我?”沈佳言的声音变得越发尖利起来。 7017k 第290章 我就会觉得恶心 徐氏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心里暗暗叹息。 当初自家大人赐牌匾给沈佳言的时候,自然也不是随便乱赐的,也让人打听过沈佳言的情况。 也就知道了沈佳言在慕家的日子不好过,可她在被慕老娘赶出来后,还能带着三个孩子,将三个孩子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自然也就当得起那牌匾上的四个字。 她如今有这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她劝解这番话,也是真心为沈佳言好。 如今这个世道,对女人要求颇多,沈佳言放弃这么好的日子,单身一人,如今年轻还不觉得,过两年总是要嫁人的。 世上总是糊涂人多,聪明人少。 沈佳言这样合离过的女人,就算还是黄花大闺女,在别人眼里也不值钱了。 到时候不知道要被多少轻狂人家挑剔呢。 以徐氏本心来说,自然是不想看到沈佳言到时候被人挑出各种不是,如同待估的肉一样,任人挑选。 到最后迫于现实的无奈,低下头,随便找一个男人嫁了,还不如之前的那个呢! 更何况,凭啥前头苦都吃了,后头的福让给别的女人来享? 沈佳言是想到了原主可怜悲惨的一辈子,心中油生出愤懑之意,所以声音大了些。 惊得院墙上停歇的两只小鸟,扑愣愣的飞走了。 守在院子门口的董嬷嬷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沈佳言定了定心神,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之意道:“夫人可知道,我那前任夫君很早就改头换面回来了?” 徐氏一愣,这却不知,顿时有些明白沈佳言方才的失态了。 沈佳言嗤笑道:“我那前任夫君,改头换面偷偷回到了镇上,那个时候我跟三个孩子的日子因为大人和夫人的襄助,才过得好些了。他回来后,却不急于和我们相认,反而在镇上住在了一个寡妇家中。” 听到这里,徐氏脸色一变,忍不住露出一抹怒色来。 “再后来,大约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然后谎称是自己的一位战友,要照顾我们——” 徐氏大怒,一拍桌案而起:“简直是岂有此理!” 沈佳言继续道:“他借着假冒的身份,多方试探我和三个孩子。甚至为了住进我家就近监视,还故意和人做局,装作受伤昏迷不醒躺在我家门口。我们能见死不救吗?只得将他救醒,他却赖在我家,打死也不肯走。” “我那个时候虽然有所猜疑,可也不敢肯定,只得让他假借是我娘家二哥的名义,住在家里。若不是我娘家人恰去寻我碰上,他也不会暴露——” 沈佳言冷笑:“我对他慕家一片赤诚,他慕家人却辱我欺我!若是他回来后,就能跟我们相认,我也敬他是条好汉!说不得还能忍上一忍。可他欺瞒在先,和镇上寡妇暧昧在后,又一直怀疑我,试探我至今!” 说着,沈佳言眉宇间露出几分嘲讽来:“他以为他是薛平贵?丢下王宝钏苦守十八年寒窑,回来后却装作浪荡子调戏王宝钏,试探王宝钏对他是否忠贞!” “呸!只可惜我不是那眼瞎心盲人傻的王宝钏!为了那十八天的好日子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他轻视我,如此待我,不过也是仗着我没有了娘家,没有了依靠!若想过好日子,不仅不能怨恨他,还要高高兴兴地,一点芥蒂全无的伺候他,伺候三个孩子,伺候他那难缠的娘,还有无赖的弟弟一家。” “可凭什么!我能挣钱养活自己,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就能养活三个孩子,以后只需要养活我自己,我有什么好怕的?” “跟他合离后,不用战战兢兢上伺候婆婆,下照顾三个孩子,还要忍受二房赖在身上吸血!我这心里,畅快的很!” “这世上,也许大部分的女人,离开了男人,是没法子活下去的!世道不允许她们活下去!可大约是我之前的日子太苦了的缘故,老天爷终于心疼了我一回,让我遇到了夫人和大人这样的好人!有夫人和大人的庇佑,我总算能为自己活一回,能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而且不瞒夫人,我那前任夫君上头大约也是有人的,我若是不跟他合离,这制糖作坊手艺,只怕也保不住了!我不甘心,自己辛苦琢磨出来的方子,却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我这个人,别的苦,别的累都能忍受!可是若是慕家因这个制糖手艺高升,得上司重用,嘉奖!我却只能窝在后院,等着所谓的夫君给的那点子三瓜两枣,还要感恩戴德!我呸!” “若是慕家真因此起来了,慕破军那个狗男人因此高升,到时候只怕无数人会觉得我这个乡下婆娘配不上他!无数比我年轻,比我貌美,比我有家世的美人要嫁给他,他只需要嘴上说两句,糟糠之妻不下堂,就会获得一片赞誉。” “当然,这不会妨碍他纳几房美妾睡几个漂亮丫头!到时候,他慕家用着我制糖作坊手艺挣来的钱,养亲娘,养弟弟一家子,养小妾丫头,养小妾丫头的孩子!别人还会觉得他厚道,没让我这个糟糠病故,就已经是君子之风了!” “夫人,你说恶心不恶心?我每每一想到这些,我就会觉得恶心!像被人硬塞了一口屎一样恶心!我这个人心眼小,忍受不了这些!所以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就算吃别的苦,就算毁了这一切!也不想便宜了他!” 说完这些,沈佳言似乎失去了力气,躺在罗汉塌上,看着窗外出神。 徐氏一时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看着柔弱斯文的沈佳言,居然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难道就是小小的身躯,大大的能量? 张了张嘴,本待说点什么,可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确实,顺着沈佳言的话一想,真的要恶心死! 徐氏知道的官宦后院,真狠起来,那些手段更阴毒。 而且沈佳言说的没错,男人么,不都是如此?就算自家大人,两人婚后琴瑟和谐,可也没耽误他纳妾收丫头。 除了她生的几个孩子,那庶出的孩子还有好几个呢。 不然为啥她会被沈佳言打动,跟她一起做这个制糖的作坊?还不是因为她想多给自己的孩子一些保障? 那梅花雪糖一出现,就引起了这样大的轰动,沈佳言不合理,她说的那个猜测,估计就是她的未来。 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块大肥肉而不动心。 徐氏甚至都能想到,若是那慕破军略微有良心一点,会让沈佳言有自己的孩子,若是心硬一点,就压根不会让沈佳言有孕。 而且后宅之事,高门大户或者专门被培养出来的女子,那手段,哪里是沈佳言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招架得住的? 到时候,沈佳言只怕真的是一辈子都为他人做衣裳了。 不说沈佳言,就是他们夫妻,若是慕破军动了心,他背后的主子动了心,想将这个功劳截过去,然后给他们扣上夺人功劳的帽子,轻则丢官,重则只怕一家子都要栽在里头了。 这么一想,徐氏后背冷汗涔涔,看着沈佳言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没想到她和自己大人,还是小看了沈佳言。沈佳言这般的心气和手段,依着她看,确实那慕破军配不上她! 说来,沈佳言到真是他们夫妻二人的贵人了! 沈佳言先前说老天心疼她,所以遇到了他们夫妻。 可徐氏此刻也想感叹,这更是老天爷疼他们夫妻,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机缘。 他们夫妻二人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得了沈佳言这样的好处,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也要护沈佳言周全才是。 这么想着,徐氏坐不住了,今日听到的这些话她得回去告诉自家夫君,两人再好生商议一番才好。 定了定神,徐氏起身:“你说的这些话,我都听明白了,也都听懂了!你放心在这里歇息几日,修养好了,再去城里,咱们再好好说说。” “既然合离了,那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还年轻,又有本事!等过几年,这些事情大家都淡忘了,我和大人定当为你再寻个不轻狂的人家也好,还是到时候我们一家子迁任,你改头换面跟着我们离开这长阳县也罢,总归会有你的好归宿的!” 说完就要告辞。 沈佳言知道徐氏心里着急,也就不虚留了,将人送到了院子外,看着她上了马车走远,这才回转来。 进了后院,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躺在方才和徐氏说话的罗汉塌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有了她今日这一番剖白,想来徐氏不会再提慕家了。 更妙的是,还断绝了将来某些对她不利的征兆萌芽。 比如,徐氏和荀晋元,估摸着是断然不会油生将沈佳言纳入府内,掌控她的一切的想法了。 别怪她小人之心,因为这是这个时代的常规操作。 她娘家指望不上,又跟慕破军合离,孤身女子,留在外头只怕其实荀晋元也不会太放心。 要么倒不如直接将沈佳言纳入府内,不费太多功夫,就能将一切都掌握住。 要么就是将沈佳言直接嫁给心腹手下。 可有了沈佳言这番话,尤其是最后那几句,宁愿便宜了外人,宁愿毁了,也不便宜慕破军。 徐氏听懂了,也听进去了,想来荀晋元也能听进去吧! 最起码,徐氏这边,是不会怀疑她跟慕破军合离,会不会是打算借着这制糖手艺,向荀晋元自荐枕席了。 女人合作,这些避嫌和分寸一定要掌握好,不然一个大意,在这个时代,就是灭顶之灾。 目前来看,她赌对了! 不知道徐氏回去跟荀晋元是怎么商量的,反正等到沈佳言休息好了进城之后,都由徐氏在中间传话,他是十分避嫌,再没跟沈佳言见过面。 不仅如此,因为荀晋元不日就要去安陆府上任,本想是带着沈佳言一起去的,可被沈佳言拒绝了。 荀晋元也没有多强求,他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来接替长阳县县令的也是当年同一科的进士,同一个座师门下,也算是师兄弟。 将沈佳言托付给新的长阳县令照顾,又有于柱子这个班头,倒也放心。 倒是徐氏不放心,主要是觉得沈佳言身边只有几个小子,伺候的丫头还是庄头的闺女,实在是太寒酸了。 索性将身边一个老成的嬷嬷留给了沈佳言,这嬷嬷姓成,看着老成,也不过是三十来岁,据说是当年定亲的未婚夫死后,她悲痛欲绝,索性自梳,宁愿当个嬷嬷,也不愿意再嫁人了。 如今跟着沈佳言倒好,能彼此照顾,将来说不得还能在沈佳言这里终老。 身契是一并给了沈佳言的,还叮嘱成嬷嬷,以后就是沈佳言的人,要听新主子的话,忠心伺候着,将来必然有好处呢。 成嬷嬷话不多,上来给沈佳言见了礼,就站在了她的身后。 沈佳言送走了荀晋元一家子,回到了庄子里,那些制糖的工具什么的都留在了镇上,倒是这边要再重新置办。 而且这庄子后头,只怕也要再加盖一个小院子,专门制糖才是。 因此她一心都铺在这制糖的作坊上,倒是没怎么注意成嬷嬷。 等她忙完,回过神来,发现成嬷嬷已经悄没生息的就在庄子里站稳了脚跟。 将大嘴他们几个小子调教的很有几分模样了,就是庄头的两个闺女,平日里就是伺候沈佳言的,经过成嬷嬷的调教,也不再倒三不着两了。 每日里不等沈佳言开口,温度适合的茶水总是放在她的手边,永远不用担心里头茶水没添满。 饭菜总是最合沈佳言口味的。 屋里的摆设只略微移动了几样,看起来就很不一样了。 就连衣服什么的,成嬷嬷几日观察下来,知道沈佳言不爱穿浆洗过的衣裳,反而喜欢穿柔软的,洗晒过好几次的棉布。 在那以后,衣服永远都是最柔软舒适的。 院子里也多了些花木,虽然不贵,大多是大嘴他们几个在后头小山上挖回来的野花野草,可在成嬷嬷的指挥下,栽种在院子里,也别有几分生趣。 庄子里基本能自给自足,成嬷嬷来了没几日,就跟隔壁几家的佃户都说上了话,细细的询问过后,还让在庄子后头,盖了猪圈抓了两只小猪仔,又让多养了鸡鸭,一下子就多了生气。 沈佳言大喜,这哪里是嬷嬷啊!这不就是现代社会高薪都不一定能聘请到的全能管家加贴身助理加住家保姆吗? 7017k 第291章 敢怒不敢言 有了成嬷嬷,沈佳言基本不用为这些琐碎之事操心,尤其是制糖作坊的事情都安排好后,难得悠闲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她也看出来,成嬷嬷心细,处处妥帖不说,最大的一个好处是不多嘴。 从来不将她看到的庄子里的情况,往外头透露半分。 更重要的是,也没有仗着是徐氏那边给的人,就拿腔拿调的,看不起沈佳言是一个合离的乡下妇人。 对于沈佳言,她是真当了自己的主子,谨守着奴仆的本分,并不多嘴多舌的劝导些什么。 沈佳言就喜欢这样的人,问过成嬷嬷之前的月钱,一个月一吊钱后,主动给成嬷嬷涨了月前,一个月一两银子。 这个时候,一两银子差不多能兑换一千两百文钱,比起之前虽然只多了两百文,可对成嬷嬷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她看得出来,沈佳言手头并不宽裕,早就做好了月钱会少的准备,没想到不仅没少,还涨了。 更不用说,沈佳言还放手将庄子里这些琐碎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去安排处理,十分信重。 更是让成嬷嬷感激涕零。 她心知,自己在徐氏手下,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嬷嬷,并不得重用。 不然也不会被徐氏送到沈佳言这里。 当初徐氏挑中她的时候,平日里府里跟她不对付的几个婆子,还笑话她,要去服侍一个乡下婆娘,以后日子只怕难熬。 比不得她们,那可是知府大人府里的人,说出去谁不高看几分? 她也惶恐过,担心过,如今这几个月下来,却也是放下心来。 新主子虽然年轻,还是合离过的,可并没有一般合离妇人那样颓丧,反而精神的很。 而且性子温和,不难伺候。 尤其是跟在沈佳言身边时日长一点,就对她和徐氏之间的合作有了一点了解。 换做别人,只怕都要怀疑自己是徐氏特意放在沈佳言身边的钉子和眼睛,面上不说,背地里肯定是怀疑和防备的。 可沈佳言接受良好,并不瞒着她,还如此信任,让她如何不感激? 心里只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得起沈佳言这份信任,若是有一天徐氏真的要自己做一些伤害沈佳言的事情,她是决计不会的!反正她孤身一人,也无甚被拿捏之处! 沈佳言不知道成嬷嬷所想,她如此对成嬷嬷,不过是现代思维,将自己当作上司,成嬷嬷就是下属。 这个下属能干,那自然要给她涨薪水,加福利嘛! 更何况她和徐氏之间是合作,那制糖的核心技术,不是都交给了荀晋元吗?如今也算不得什么机密了,有什么可图谋的? 是图谋这一年才有几十两收入的庄子?还是图谋那没什么出场的小山头? 当然更多的更要紧重要的东西,都在她脑子里,谁能拿走? 因此是半点不担心。 也就是这样的态度,才越发让成嬷嬷死心塌地不提。 只说沈佳言空闲下来,又想起了东光村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今年附近几个村子种了多少甜菜? 想了想,写了一封信还有给慕家三个孩子准备一些东西,一并送到四方镇上,询问一下情况,顺便问一下慕天泽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信和东西两天后才送到了镇上。 慕天泽因为林夫子家中有事,今日放假在家休息。 听说是沈佳言送来的信,从沈佳言走后,就一直没啥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 还没来得及拆信呢,后头慕玥和慕天润也听说了,急忙围着慕天泽,让他快拆开看看,沈佳言信里说了些什么? 沈佳言从走后,到了县城后让人给捎了一句平安口信后,就没了消息。 慕天泽他们虽然心里担心,可也强忍住了不去打听。 且不说慕天润,哭了大半个月,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要找娘,慕玥和慕天泽哄他,说娘去县城办事,等办完了就回来。 慕天润开始还挺好哄的,只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外头的路。 问他,就说等娘回来。 后来时日久了,隐约也听几个下人说沈佳言去县城给人办事,只怕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之类的话后,小小的人,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也不搬着板凳在门口等着了,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 还主动跟慕天泽学认识,背书。 好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这几个月,都瘦了下去。 问他,就说他要乖乖的,乖一点说不定娘回来的就早一点! 慕玥和慕天泽心疼他,可又不好说出实情来,毕竟也怕慕天润小孩子嘴不严,别人套几句话就将慕破军和沈佳言已经合离的消息给传出去了。 要知道他们当初商量好了,慕破军顶多年底就要离开,与其闹得沸沸扬扬,倒不如冷处理。 一来是怕慕家二房又借着这个由头缠上来,二来也是担心东光村那边的制糖作坊,因为他们合离而起波折。 反正等慕破军离开后,估计又是一两年内不会回来。 一两年内,他们会努力在县城附近买土地和庄子,然后离开四方镇。 等他们都离开了,谁还天天关心这个去? 到时候制糖作坊顺利,就算他们合离了,也不影响制糖作坊了。 如今收到了信,几个孩子都兴奋起来,就是慕破军得了消息,也从正屋里走出来,虽然没像慕玥和慕天润这样挤在慕天泽身边,可也竖起了耳朵听。 信里,沈佳言先是问了慕天泽三个孩子身体好不好?学业如何?又说了一些自己的境况,说自己到了县城后就一直在忙,如今才闲下来,也有些想他们了。 还说不仅自己想他们,大嘴几个也想他们,就连大黑和小白没了慕天润每天带出去溜达,都有些不适应。 这一句话,就哄得慕天润的小脸上露出笑容来,“娘说想阿润了!阿润也想娘!还想大黑和小白——” 慕玥鼻子一酸,揉了揉慕天润的头发没说话。 后头就是沈佳言,单独还问了慕玥最近在学什么,让她也要多读书认字,不要总是闷在家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之类的话。 慕玥眼圈都红了,虽然知道沈佳言看不到,也忍不住连连点头:“我知道,娘,我每天都在读书认字呢!” 问候完了三个孩子,才说正事,问东光村那边的甜菜种植的如何? 又说她如今得闲了,会在县城附近帮着寻摸靠谱一点的庄子和田地,到时候若是有了准信,会带信回来。 还说如今她住在庄子上,难得清闲,每日早起就带着大黑和小白到小山头上转悠一圈,身体比之前好多了云云。 信的最后,还说给他们都准备了礼物,都写了签子,让他们自己核对签子分一下。 念完了信,慕天泽依依不舍的将信折叠收好,这才打量起送来的一个大包裹。 旁边竖起耳朵听了半日的慕破军,几乎要气笑了。 沈佳言这个女人,可真是无情!以前顶着夫妻的名分,还敷衍一下他。 如今合离了,是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几张信纸,谁都问候了一遍,大壮他们她都问候了几句,却只字未提自己。 这撇清关系的态度简直是太明显了! 他又不是怪兽,用得着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 本欲待甩手而去,可半天脚下却没挪动一步。 看着慕天泽几兄妹就在院子里,打开了包裹,对着签子一一核对。 给三个孩子一人都做了一身衣裳,是县城时兴的料子,毕竟对着外头还没合离呢,好歹也要做做样子不是? 还有一些吃食,零嘴和玩意,不值什么钱,零零碎碎的也一大包。 核对来核对去,几乎人人有份,就是连大壮他们都有,偏偏就没有慕破军的。 慕破军冷哼一声,慕天泽三兄妹这才从快活的分礼物中回过神来。 慕天润第一反应:“爹?你怎么在这里?” 慕破军要被这小兔崽子气死了:“咋滴,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慕天泽尴尬的摸摸耳朵,那啥,能说看信太认真,完全没注意到他这个爹的存在吗? 慕天润嘻嘻一笑,想蒙混过去。 慕破军伸手:“你们娘给你们寄了啥礼物?让我看看?” 慕天润警惕的抱着自己的那一份,后退了好几步:“娘给阿润的!爹没有份!不能抢阿润的!” 被慕天润看破了居心的慕破军,咬咬牙,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那什么,爹,这娘给我们做的衣裳,你也穿不上,看也白看!那啥,要不,你看看给大壮他们的东西?” 祸水东引。 慕破军瞪他一眼,看了看给大壮他们准备的东西,一伸手,包袱皮一卷,全带走了。 剩下大壮和狗剩,敢怒不敢言的瞪着慕破军的背影:不要脸!抢小孩子的东西! 7017k 第292章 三年后 三年后。长阳县城。 一辆马车在长阳县城最大的杂货铺子面前停下来,从里头先跳下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书生来。 下来后,他转身又从车上接下来一个五六岁玉雪一般的小男孩,放在了一旁,再往车里伸手。 一个十来岁面容稚气,却看得出以后姿色不俗的女孩子,扶着那少年书生的手下了马车。 三人下了马车,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眼前的杂货铺。 杂货铺子上面三个大字,百货店,据说这可是安陆府知府亲笔题字,看着就隽秀不凡。 铺子门面比一般的铺面要大好几倍,看着就阔朗,门口好几个伙计笑脸迎送进出的客人。 这家百货店是去年下半年在县城新开的,号称铺子内有百样日常家用杂货,当然最有名的,是他家是有梅花雪糖可以卖。 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如今谁不知道,之前的县令大人就是因为敬献梅花雪糖给当今陛下,得到了重赏赐,才升迁为安陆府知府。 听说这家百货店,就有知府大人的本钱。 因此也才有梅花雪糖出售。 长阳县城富庶,听闻这梅花雪糖不仅当今陛下和后宫嫔妃极为喜爱,去年就被列为了长阳县和安陆府的贡品,在京都也是广受达官贵族的追捧。 如今的京都,那真是一糖难求。 谁家要是能弄到一点梅花雪糖,那才真是有本事呢。 大家虽然不能得见陛下龙颜,可若是能弄到一点梅花雪糖尝尝,四舍五入,那也是跟皇帝陛下同食的缘分了。 说出去都能吹一波了。 因此不说长阳县城,就是附近州府,那些富贵人家都趋之若鹜。 有权有势的人,自然能抢到一些,权势略微差一些的,抢不到梅花雪糖,有那黄色的琥珀晶也不错了。 这百货店自然就是沈佳言的主意。 两年前,安陆府上下努力,超额完成了朝廷分派下来的任务,多出来的一两千斤的白糖,一半送到了京城上下打点关系。 剩下的这些,沈佳言就建议徐氏,不若开个铺子,打着梅花雪糖的名号,将剩下的黄糖还有黑糖都卖出去。 徐氏不傻,立刻就想到了这铺子的利润,那一定不菲。 她也不敢自专,跟荀晋元商量了后才点头答应。 不过这样一块肥肉,若只是靠着荀晋元是护不住的,趁着在京城打点关系,也认识了有权势的人家,其中一位,就是当今陛下的幼弟,诚亲王。 给了他两成的干股,又还有几位朝中的大佬,散出去了四成半的干股,将一切都打点妥帖后,才开了这家百货店。 加上第一年制糖之后,上下都有了经验,下头种植甜菜的百姓也尝到了甜头,种植面积约来越大,第二年的产量有了明显的增长。 不过两三年的功夫,这安陆府产糖量几乎就达到了朝廷的三分之一,实在是惊人。 百货店也在州府和京都开了分号,州府有荀晋元,京城有诚亲王,那生意自然红火的很。 每年帐目上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也似的进出。 沈佳言坐镇百货店,得一成的红利,这三年来外人不知,徐氏是知道她的,手里积攒下来的东西,在长阳县城也排前几名了。 有了钱,加上人人都知道沈佳言是替知府大人办事的,都给她几分薄面。 她也就托付人脉,在县城买了一处幽静的宅子搬了进去,制糖的时候,她会在庄子里看着。 平日里,她多住在县城的宅子里,照看百货店的生意。 虽然忙碌些,可也充实。 另外她也还在县城附近又买了一些土地和铺面,还托付徐氏在州府也买了宅院和庄子田地,还有两个小铺面。 制糖作坊这边,大壮和狗剩如今已经基本能支应起来,沈佳言也就慢慢的放权让他们去管这一档子事情。 他们俩如今也是四方镇和县城两地奔波,却不嫌苦,反而干劲十足。 大嘴他们,被成嬷嬷调教后,又天天跟在沈佳言身边,耳濡目染,又有沈佳言教导,也很能顶事了。 虎子负责沈佳言名下的庄子和田地。 铁蛋就负责沈佳言买下来的宅院和铺面,还有家里平日的采买之类的。 大嘴最机灵,能屈能伸,倒是学得长袖善舞,沈佳言就带在身边,让他负责百货店跑腿之类的,他也甘之如饴。 如今也是百货店的小管事,一般店里的事情都由他处理。 大事才需要沈佳言出面。 这从马车上下来的自然就是慕天泽兄妹三人,三年过去了,兄妹三人都沉稳了许多。 这三年来,除了逢年过节,沈佳言寄回来一些礼物外,她人自然不会回来。 慕破军当初只说能留下一年,结果不到一年就接到边关急信,又急匆匆的丢下三个孩子去了边关。 慕老娘和慕家老二在村里日子实在过得艰难,见慕破军走了,又想故伎重试,跑来镇上住。 可如今却不是当初了,有唐,李两房下人护着,只要慕天泽不发话,慕老娘和慕家老二打滚撒泼也进不去。 闹起来,慕天泽也不出面,只让人通知东光村的里正。 里正得了慕破军临走之前的交代,又因着如今村里因着制糖一事,巴结慕家和沈佳言都来不及呢,自然不会让慕天泽他们为难。 亲自带人出面,当着镇上人的面,将慕老娘和慕家老二一家子给抓了回去,还当着镇上的人,将慕老娘和慕老二干得那些龌龊事宣扬了几句。 本来还觉得慕天泽他们兄妹狠心的人,立刻都转头骂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不是东西忒不要脸了。 里正将人带回去后,还发话,若是慕老娘再不安分,还带着慕老二去镇上打扰慕天泽他们三兄妹,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将他们一家子都赶出去东光村去。 慕老二他们如今就剩下这个落脚点,慕天泽那边又成不了事,自然不敢再闹,就怕一闹,就连这个落脚之处都没了。 更何况,慕家如今又添了人口。 朱小妹的确是个会生养的,跟了慕老二没多久,就有了身子,刚生下一个小儿子,还在月子里,若是被赶出去,只怕都活不过满月了。 因此一家子,就算再嫉妒再羡慕,也只得干看着。 就算想借着慕家人的名义,进制糖作坊都不被允许,气得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在院子里足足骂了沈佳言一天一夜。 最后也只得重操旧业,捡回了当年的老本行。 厚着脸皮,将那租出去的慕家的田地又要了回来自家种着。 又学着村里人,也开垦了荒地,多种甜菜以贴补家用,日子就勉强糊口。 还好有慕天泽听从慕破军的,每个月还给慕老娘送米面和银钱,有这笔收入,一家子日子也算过得去了。 慕天泽年纪越大,跟着林夫子学得越多,也就看得越发明白了。 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子,如同吸血的蚂蟥一样,怎么都摆脱不了,简直就是他们之前的噩梦。 他们本以为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因为连一家之主,慕破军这个做爹的都办不到,还是以威胁不给慕老娘每个月养老银子,才勉强得了大半年的安生日子。 可他有了林夫子的教导,又有大壮他们给沈佳言通风报信,沈佳言回信提点,让他去找里正。 果然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让他很受震撼。 之前他们是弱势的一方,所以被慕老娘和慕老二赶出来,就算同情他们,也无人替他们说话帮忙做主。 可如今,因为沈佳言的制糖作坊,东光村上下有求于她,只一句话,里正就帮着将事情给解决得漂漂亮亮的,没有后患! 这让他的心,开始萌发了往上爬,抓住权利,获得掌握权力的种子。 为此,他读书更用功,更认真,更卷了。 不仅自己卷,还带动了慕玥和慕天润一起卷。 去年,慕天泽还通过了院试,如今已经是一名秀才了,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四方镇,这么年轻的秀才老爷,可不多见。 更不用说东光村了,那真是全村人除了慕老二一家,都高兴坏了。 敲锣打鼓,将慕天泽请回去,足足热闹了三天。 这次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到县城来,是林夫子家中有事,给他们放了一段时间的假。 加上慕天泽收到了沈佳言的信,说是在县城刚好有一个大庄子要卖,让他们去看看,索性也就带着弟弟妹妹一起来了。 三年没见,虽然时常有书信礼物来往,可慕天泽兄妹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和拘束了。 深吸了一口气,兄妹三人看了看这沈佳言信中留下的地址,迈步往里头走。 百货店门口的伙计,看到兄妹三人,也并没有因为他们年纪小就怠慢。 立刻有一个年轻又精干的伙计,笑盈盈的上来,将三人往里头请,又问他们需要些什么? 慕家三兄妹进了百货店,顿时被震撼住了。 这百货店,比起他们在镇上看到的那种杂货铺,简直云泥之别。 外头看,只觉得门面比别家宽敞些,进来才知道,不知道怎么设计的,屋里的光线明亮柔和,并不像其他的铺子,进去就是暗沉沉的。 三四间铺子打通,摆着一排排的木架子,木架子有三层,每一层都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式各样的日杂百货。 每一排木架子头上还挂着木牌,写着衣料区,食品区,胭脂水粉区之类的标牌。 有不少客人正在木架子中间穿梭,他们后头会跟着一个伙计,拎着一个竹筐子,客人挑中了什么,就往竹筐子里放就行了。 换做现代任何一个人一看,就明白了,这不是现代超市的平替版本么? 可在这个时代,足以让任何人震惊了。 所以慕天泽三兄妹看着这一幕,就发了半天呆。 好在这些伙计都习惯了,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会被震住的。 像慕天泽他们三兄妹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沉稳的了。 就是他们这些伙计,不也训练了好久,才能视为寻常了吗? 等了一等,伙计才开口:“几位客官可是第一次来我们百货店?这是我们百货店的特色……” 说着就开始介绍起来。 慕天泽三兄妹被伙计的介绍吸引了,一边听他的介绍,一边就跟着往货架走去。 就看到每一样商品面前,都会挂上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多少钱一个,清清楚楚的。 略微转了一圈,就看到不仅有各色的衣服料子,食品区那边有各色的小吃点心糖果之类的,好几种还包着各家老字号的外包装。 伙计看他们多看了两眼,忙解释,说这是各家老字号特供给他们百货店的。 有那些想买老字号,又排不上队,或者没时间的,可以到他们百货店来,也一样都是老字号出品的,价格都差不多。 慕天泽三兄妹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真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问两句。 转了一圈,也没买什么东西,那跟着的伙计也并没有收起笑容,还是一直殷勤的跟随左右,无半点怠慢。 慕天泽心中也不由得夸赞,这才开口,说要见他们的掌柜。 伙计愣了一下,忙请他们到隔壁休息的隔间坐下,这里头有几张桌椅,上头摆着茶水,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桌边,说着话歇脚,身边放着的竹筐子里可装了不少东西。 慕玥和慕天润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有些露怯,只跟着慕天泽不敢出声。 此刻见周围没人,才小声的道:“大哥,娘,呃,沈姨就是在这里管事吗?” 尤其是慕玥,羡慕的看了这百货店,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从慕破军又回边疆后,信中,沈佳言就说得清楚明白,以后就叫她沈姨就好。 慕天润也渐渐大了,慕天泽和慕玥跟他细细分说,也能说得清楚明白了。 只是喊娘习惯了,改口喊姨怎么都有些不习惯。 慕天泽倒是对沈佳言有极大的信心:“沈姨给的地址就是这里,想来不会错了!” 说着又打量起这隔间来,顺便倒了几杯茶水,尝了一口,熟悉的凉茶三皮罐的味道。 三人这大半日没喝水,先前紧张还不觉得,此刻略微放松下来,一杯水下肚,反而越发口渴难耐。 又喝了两杯茶,就听到旁边坐着的那几个人,窃窃私语的嘲笑起他们兄妹三来,大意就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跑到这里开眼界,蹭茶水喝来了。 慕玥脸皮薄,听了这话,一张脸臊得通红。 就是慕天泽,自尊心也强,听了这话,也有几分不自在呢。 正不自在间,就见方才招呼他们的那个伙计进来,神态更恭敬了些:“几位客人,请随我来,我们掌柜的在楼上等你们。” 三人忙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裳,才跟在那伙计后头,上了楼。 推开一扇门,就看到三年没见的沈佳言,正坐在书案后头,手里拿着账本再看,听到动静,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来。 7017k 第293章 可有后悔? 慕天泽兄妹三人,看到沈佳言,激动溢于言表,正要见礼。 慕天润就犹如一个小炮弹一般,冲进了刚站起来的沈佳言的怀里,将猝不及防的沈佳言一下子就又撞得跌坐回椅子上,他还犹自抱着沈佳言的腰不放,“娘!阿润好想你——” 沈佳言呲牙裂嘴的伸手先揉了揉后腰,本来就不多的一点感动,被这一撞,全给撞没了。 然后才腾出另一只手来,一把拎住了慕天润的领子,想把他一把拎起,一边咬牙切齿的道:“你个小兔崽子,松手——” 慕天润一头扎在沈佳言怀里,小手死死的抓紧沈佳言的衣裳,拼命的摇头,才不要松手,一松手娘就不见了。 沈佳言也不敢用力,怕真用力将小兔崽子给扯开了,自己衣裳只怕也要扯破了。 再看慕天润浑身发抖,抽噎不停也坚决不松手的样子,到底心软了。 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揉了揉慕天润的头发,将他梳好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这才心里舒坦了一点,“行了,抱得差不多就得了!我一时半会的也跑不了!再不松手,一会子安排你们住客栈去——” 慕天润还没反应过来,慕天泽最先意识到了,忙上去劝:“阿润快放手,不然就不能住娘家里了。” 慕天润一听,立刻放开了手,抬起头来,玉雪可爱的脸上,全是泪痕和鼻涕,配上鸡窝头,看着煞是可怜。 沈佳言脸却黑了:“你个小混蛋,你鼻涕是不是擦我衣服上了?” 低头一看,可不是,腰腹那一块,湿哒哒黏糊糊的。 气得她拧了一把慕天润的耳朵,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就知道你们是来讨债的。” 说着让他们兄妹三人先坐一会,她到后面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又回来。 沈佳言才到后头去,也是很久不曾见面的大嘴从外头进来,见了他们三人,先笑眯眯的行了礼。 兄妹三人都有些快认不出来了,一来这三年,大嘴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识字学算术,还跟着沈佳言到处跑,见了不少世面,气质跟以前就大有不同。 人也抽条了,长高了,要不是五官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走在路上迎面碰上了,说不得都认不太出来。 故人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互相都问了对方好不好,说了些近况,知道大嘴一直跟在沈佳言身边,给她打下手,办事。 都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来。 大嘴虽然跟慕家兄妹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也就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可一来,是慕天泽将他们兄弟带出火坑的,自然念着他的好。 二来,在慕家的那半年时间,如今想来,是最快活最无忧的一段时光,也是铭记在心。 他其实极聪明,加上旁观者清,自然看得出来,慕家三兄妹对自家主子,有一种奇怪的濡慕之思。 沈佳言对他们越凶,他们反而越高兴,越觉得是对他们真心好。 自家主子沈佳言,在大嘴看来,也是个十分奇怪的人,脑子里有无数新鲜奇怪的主意,胆子大,心细,还极为有分寸。 跟在沈佳言身边久了,尤其是帮着管百货店,见过无数达官贵人后, 大嘴心里就越是敬佩和畏惧沈佳言。 一个女人,合离的女人,身后无任何的背景,能到现在的地位,实属难得。 若是说当初攀附上如今的知府大人和夫人,是她运气好。 可这三年多来,借助着知府大人,沈佳言已经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包括京城里那位不能言说的大贵人,据说都很赏识沈佳言。 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不忘记有赏赐下来单给沈佳言。 最厉害的是,沈佳言跟知府和知府夫人的关系,三年来越发亲密了。 徐氏待沈佳言就跟自家亲妹子一般,本待是想跟沈佳言结拜金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倒是让知府大人亲自出马认下了这个义妹。 如今安陆府官场,谁不知道这百货店的掌柜的,那可是知府大人的义妹?谁不给几分薄面? 换做三年前,谁能想得到沈佳言会有今天?谁心里不佩服沈佳言的手段了得? 所以对于慕家三兄妹的这种想法,大嘴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他表示这很正常。 知道慕家兄妹三人一心牵挂想了解的是自家主子沈佳言,大嘴寒暄几句后,也就只拿沈佳言平日里的不打紧的一些趣事说出来,让慕家兄妹三人听。 正说得热闹,沈佳言换好了衣裳出来,听了几句,就放了心,知道大嘴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句也没透露。 出来后,慕天泽和慕玥还有慕天润又重新见了礼,才又坐下。 沈佳言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兄妹三人,三年没见,都长高了,也长大了。 尤其是慕天泽,变化最大,十三四岁的秀才老爷,不说四方镇,就是长阳县,乃至安陆府都极为少见了。 当时慕天泽考秀才的时候,她不在长阳县,而是去了安陆府。 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是义兄荀晋元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少年有为,未来可期。 徐氏也偷偷问她,可有后悔?毕竟这前头的继子这般出息,不出意外,将来也是能走入仕途的。 以沈佳言对慕天泽他们的恩情,将来什么都不做,也能做个老封君,日子舒坦呢。 沈佳言有什么可后悔的?人心易变,本就无血缘亲情联系,更加上慕天泽他们还有那么复杂一个身世。 亲爹那边还不知什么来头呢,若是慕天泽真的很有出息,亲爹那边肯定不会放手,看慕天泽对她这样一个没任何关系的继母都这么孝顺,万一心里不痛快,给她找岔怎么办? 那亲爹听着就大有来头,加上又听慕破军话里话外,就是那位主子有大事要做,成了就一家子鸡犬升天,富贵无边,败了只怕就是抄家灭族。 看过无数和影视剧的沈佳言还能不警惕?一般这种人,干得都是谋财害命或者是篡权夺位要命的事情。 她还是少沾惹为妙! 她如今一个人,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事业顺心,是有多想不开,才去后悔? 坚决不悔! 徐氏也只是白问问,见她没受半点影响,才放下心来。 如今沈佳言看慕天泽,林夫子教导的好,三年时间,慕天泽身上的阴沉,还有那偶尔流露的戾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乍看上去,浑然一个温润翩翩的斯文少年,身量这三年也长高了不少,已经跟沈佳言差不多高了。 还有慕玥,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可已经看得出来容貌不俗了。 加上她三年来,有慕天泽教导她读书,比起一般的女孩子,又多了一点书香气。三年来生活也算养尊处优,两个小丫头服侍着,皮肤气色都养得极好,比起那些富贵人家的姑娘也不差什么了。 最小的慕天润,当初那一张粉嘟嘟的婴儿肥的脸,如今瘦了一些,还是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尤其是一双跟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你的时候,萌得你心都要化了。 就是沈佳言也不得感叹,慕天泽三兄妹的爹不说,娘起码是个大美人,不然这三个孩子不会外貌都如此出色。 她打量着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看着她。 比起三年前,沈佳言身上脸上都多了些肉,皮肤也白皙了许多,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头发也变得乌黑顺滑了,看起来气色极好。 大约是做生意久了,事事都要她拿主意,比起之前的亲和,逢人说话就笑,如今身上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除了慕天润还眼巴巴的看着沈佳言,努力想蹭到她身边去,慕天泽和慕玥都一时不敢靠近。 这里是外头,到底不好说话,沈佳言让大嘴留在这里,她带着幕家三兄妹上了马车。 她住的院子离着百货店并不太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两进的小院子,不大,但是很清幽。 进了院子,成嬷嬷就迎了出来,沈佳言介绍了一下,让成嬷嬷去安排他们兄妹三个今天的住处和晚饭。 在前厅坐下了,才慢慢道:“今儿个你们先在我那里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带你们去看看那宅子和田地。你们也别怪我说你们的事情不放在心上,而是当初你们爹走之前,经过县城的时候特地来寻我,让我暂时先不给你们买田地。主要是担心他走了,你们拿捏不住他老娘和慕老二一家。” “去年你中了秀才,我琢磨着倒是可以给你们寻摸了。毕竟秀才名下最多可以挂200亩地不用交赋税,你们名下如今除了东光村的那几亩地,就没有别的土地了,这剩下的不用也是浪费。加上前些日子收到了你爹托人带来的口信,说当初说好的事情,他在家没办,如今托付我尽快帮忙办好。” “思来想去,也就是置办庄子土地的事情了,我这几日让人帮着留意了,可巧出来一个庄子,所以让你们来看看。若是满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慕天泽点点头:“林夫子已经跟我说过了,他让我留五十亩地出来给东光村,看在这地不用交赋税的份上,慕家那边,村里人自然就会帮着看好了。剩下的一百五十亩,就全凭娘做主,若是田地好,多买些也行。阿玥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就要相看说亲了,怎么也得替她备一份嫁妆。别的也就罢了,这庄子地每年都有收成,最是稳妥!” 慕玥听了,脸上绯红,气恼得当即就锤了慕天泽两下子:“哥,我都说了,我年纪还小,不嫁人!” 慕天泽一脸严肃:“你懂什么?爹去了边关后,除了来信报了平安后,再无一封信送回来!若不是有大事,断然不会如此。若是真如爹说的,他主子事败了,恐怕大家都要受牵连。你若是寻个靠谱的人家嫁过去,罪不及出嫁女,说不得还有机会——” 慕玥脸色一白,反唇道:“哥说的轻巧!世上男儿皆薄幸!若真是有一天,我们都被牵连的时候,我就算嫁出去了,就能不受牵连?先不说你们都出了事,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我如何活得下去?就说你们都出了事,碰到厚道的,将我送到庵堂里过一生,碰到那不厚道的,我没了靠山,一个弱女子如何敌得过人家一家子算计?一碗毒药就能要了我的命,对外还能说我是病死的,你信不信?我倒是宁愿跟你们一起,图个干净爽利!才不受这些鸡零狗碎的气!” 慕天泽气得:“你胡说些什么?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不过是未雨绸缪!想着将你撇清了,将来说不得还指望你呢!” 慕玥冷笑:“哥,你觉得你妹子我是傻子吗?我是没你聪明,可你这话连阿润都骗不过吧?爹是没给我们来信,可临走之前把你喊出去说了大半天的话,回来你几天都浑浑噩噩的?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别想这糊弄我!反正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一起死——” 沈佳言揉了揉额角,忍住把他们兄妹三个一起赶出去的冲动,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本来还欲吵嘴的兄妹俩,浑身一哆嗦,纷纷敛眉闭嘴,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 沈佳言只觉得头疼,就知道这兄妹三的身世是个大麻烦,听这话,果然麻烦大了。 也懒得多问,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索性只当没听明白:“你们都别吵了!说正事!今天休息,明天去看庄子。那庄子还不错,离我的庄子不远,有三四百亩的良田,庄子旁边挨着一个小湖,湖里特产一种白鱼和一种大青虾,夏日里的莲蓬和菱角也极为鲜嫩,专门卖给城里的酒楼,每年也有不小的进益。” “你们若是看上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卖家着急出手,这已经是最低价格了!” 这庄子本是自己打算买下来的,毕竟可都是良田,又有一个小湖,夏日泛舟湖上,摘莲蓬和菱角吃,那可是一大乐事。 可慕破军的这口信,让她只能忍痛割爱了。 毕竟当时慕破军走之前,来见她,一是告别,二是还想将三个孩子托付给她照管,三来,也是表白自己的心意,说他会等沈佳言回心转意,等多久都可以! 对于慕破军来的三个目的,沈佳言表示,一个都不想要。 告什么别?直接永别吧!大家都合离了,合格的前任男友也好,前任男人也好,都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才好。 再说了,都合离了,当初也都说清楚明白了,还想让三个孩子绑住她?还是觉得她这个无偿带薪的保姆用得太顺手了?一用再用?她好不容易才从慕家这个泥坑爬出来,想再把她坑进去?没门! 至于慕破军的表白,沈佳言更是直言,她的世界没有吃回头草这一回事!既然合离了,就永远不会在破镜重圆! 让慕破军不需要等自己,反正也等不到! 也许他还没回来,自己就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嫁了呢! 把慕破军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 (本章完) 第294章 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索性直接问沈佳言,到底看不上自己哪里? 沈佳言反问慕破军,看上自己哪里了?自己改还不成吗? 是觉得自己对几个孩子好是吧?没事,她可以立刻变得凶残的!好继母不好当,恶毒后娘那太好当了。 只要慕破军敢,她就敢设计将几个孩子手里那五千两全骗过来,然后将三个孩子卖得远远的,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 就问慕破军敢不敢赌?敢不敢信? 以前的沈佳言可能没这个实力,如今的沈佳言,慕破军却不敢赌了。 慕破军是真被沈佳言的态度伤着了,只是心里最后一点不甘心,让他死也想死个明白,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沈佳言也没客气,冷笑着只问了一句:你就没想过,你这次去边疆,说句不好听的,生死未卜,据说你那位主子干得又是杀头抄家的买卖,若是事败,你待如何? 慕破军冷汗涔涔而下,羞愧不敢言。 自己的那点子心思,似乎都被沈佳言给看穿看透了。 最后只讷讷挤出一句对不起! 沈佳言嗤笑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为自己谋算,给我画了那么大一个饼!我也要为自己打算,这饼就敬谢不敏了!若你真是为了三个孩子,就努力活着吧!” 慕破军再无他话,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直到之前托人带的口信,想来那边情况看起来不妙,所以才辗转托人带这个口信,也是怕真有个好歹,有了庄子地,三个孩子起码衣食无忧吧。 想拖沈佳言去蹚浑水,沈佳言肯定啐他一口,反手两个大逼兜教他做人! 可若只是帮忙寻摸合适的庄子土地,沈佳言这个忙还是愿意帮上一帮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她和慕家三兄妹的再度见面。 本以为慕家三兄妹不知道慕破军那边的情况,可听这架势,倒是慕天泽似乎知道不少。 不过沈佳言自然不会去问,交代了庄子的事情,看天色差不多了,成嬷嬷也恰好来回禀,说兄妹三人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晚饭也都好了,正要请大家去吃饭呢。 桌上只有沈佳言和慕家兄妹三人,有了成嬷嬷的调教,大嘴他们自然就不能跟沈佳言同一个桌子吃饭了,偶尔也就成嬷嬷陪着沈佳言吃,今儿个算是难得了。 沈佳言特意吩咐过,今天的饭菜,都是往日在东光村的家常菜肴。 刚宰杀的小公鸡炖粉条和野山菌,咸蛋黄焗南瓜,水煮鱼,红烧肉,再配上几个小菜。 慕天泽三兄妹看到这菜,眼睛都亮了。 从沈佳言离开四方镇之后,他们兄妹就算让家里灶上的婆子也常做这几样菜,可是却总是做不出来沈佳言做的那个味道。 此刻再看到,等沈佳言示意开吃,他们尝了一口后,都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沈佳言也被几个孩子的好胃口影响的忍不住多吃了半碗米饭。 吃完饭,漱口,端上消食的茶水上来,只说了几句家常话,时候就不早了。 成嬷嬷已经带着人来守着,要送慕家三兄妹回房间休息,慕天泽看得出来,成嬷嬷这是有意无意的不想让他们兄妹跟沈佳言说太多话。 忍不住心底黯然,面上却十分从容的附和说也确实有些累了,想先回屋休息。 然后拖着还有些不情愿的慕玥和慕天润回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等慕天泽他们起来,才发现沈佳言已经出门了,留下话,让他们吃了早饭略等一等,等她回来带着他们去庄子上看看去。 三兄妹食不知味的吃了早饭,耐着性子等沈佳言回来。 沈佳言这两进的院子,伺候的人却不多,而且除了一个成嬷嬷,其他的丫头小子,都避得远远的,不跟他们说话。 倒是成嬷嬷,陪着兄妹三人,说是说些闲话,却说起了沈佳言这三年来如何的不容易。 如今看起来风光,可一个合离的单身女子,就算有知府大人依靠,很多时候还是吃亏的。 尤其是和京城来的那些贵人们打交道的时候,最开始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和奚落。 换做性子弱一点的,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可沈佳言却咬牙撑了过来,成嬷嬷曾经问过她,为何这样拼命? 沈佳言只说了一句话,别人是有退路的,她却没有!所以只能咬牙往前走,一步都不能退! 索性她这三年时间,总算是熬出头了。 慕天泽兄妹三人听得十分认真,尤其是在成嬷嬷说起沈佳言曾经求见一位贵人,却被刁难。 寒冬腊月,站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没合眼,才算打动了贵人,给了见面的机会,将生意给谈成了。 付出的代价就是回来后,烧了三天三夜,浑身滚烫人事不知,差点人就没了。 还有沈佳言为了跟人谈生意,和一桌子的男人斗酒。她一人喝掉了足足一坛子的女儿红,将那些男人都喝趴到了地上,她自己强撑着回来,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 一桩桩一件件,从成嬷嬷的口中说出来,听得慕天泽兄妹三人心惊肉跳。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信赖的,总觉得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的沈佳言的,也曾有过这样无助为难的时候。 慕玥和慕天润还小,只是心疼沈佳言。 可慕天泽到底年岁大,尤其是中了秀才之后,更是懂了不是世情,立刻就听出来成嬷嬷的言外之意来。 成嬷嬷说这番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告诉他们,沈佳言一个单身女人,能熬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很难了!若是他们几个有良心一点,看在往日沈佳言对他们的情分上,就别缠着她,给她带麻烦了。 慕天泽心里十分难受和委屈。 他们难道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吗?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是他们糊涂不知事,后来略微懂事了,就知道以前错得太离谱了。 他们这次来,其实也有两个目的,一来确实是想置办庄子和地,为他们兄妹三人留条后路。 二来,是几年不见沈佳言,着实牵挂,想亲眼见见她过得好不好。 若是过得好,他们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打扰了,毕竟跟前头男人的孩子交往过密,不是什么好事。 可若是过得不好,慕天泽也想过了,他们手里如今还有好几千两,在镇上零零碎碎买了几十亩地,加上那东光村的制糖作坊,每年沈佳言还给他们一点红利,委实不差钱。 倒是买庄子田地的时候,可以给沈佳言也置办一个,也是她最后的退路。 此刻听成嬷嬷这样说,倒好像是他们见沈佳言日子好过了,又不知廉耻的缠上来似的。 若是之前的慕天泽,或者说面对的不是成嬷嬷,慕天泽只怕立刻要拍案而起,拉着弟弟和妹妹就要走人了。 可念在沈佳言的份上,他忍住了。 沉默了一会,才温温和和的道:“嬷嬷说的很是!沈姨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就是我们做晚辈的听了,也只有心疼的份,断断起不了别的心思!” “也请嬷嬷放心!我们这次来,除了看庄子,就是想看看沈姨过得好不好?看她现在过得一切顺利,我们也就放心了!等看完庄子田地后,我们兄妹就会告辞回镇上去!除非大事,不会再来叨扰沈姨了!” 成嬷嬷老脸一红,倒有些讪讪然。 她说这话,纯粹是了解了沈佳言这个主子之前的事情后,心疼她。 当初慕破军来见沈佳言,她就在一旁,听了慕破军的那番话,心中也是极为不齿的,觉得慕破军算什么男人? 之前就是,才成亲没入洞房就跑了,丢下新婚妻子和三个孩子给他老娘和弟弟一家,让自己婆娘和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好不容易自家主子想通合离了,凭自家主子的本事人才,将来再寻个如意郎君也不难,他倒是又凑上来。 居然还想故伎重试,让自家主子白给他养三个孩子和家里的老娘弟弟? 呸!脸皮可真厚! 因此对慕家的印象一直就不好,更不用说,本来沈佳言跟慕家那边慢慢的就淡下来疏远了。 那天杀的慕破军居然又让人捎带口信,让沈佳言给慕家置办庄子和田地。 这让她如何不忧心?就怕三个孩子也跟慕破军一样,要是真缠上来也是麻烦。 没想到,这慕破军不是个好东西,可三个孩子倒还算明白道理,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倒是显得成嬷嬷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过成嬷嬷到底人老脸皮也厚了,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不过马上就回转了。 笑咪咪的谢过了慕天泽,也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话是老奴瞒着我家主子跟几位客人说的,我家主子性子好,最是嘴硬心软!她对老奴极好,老奴自然也想回报一二,说的话过了,得罪了几位,要怪就怪在老奴身上!别记恨我家主子!” “她是不知情的!这几日为了客人的庄子和田地,也托了不少人情——” 慕天泽拦住了成嬷嬷剩下的话:“嬷嬷放心!你今天说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们的耳朵,再无他人知道!沈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兄妹三人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沈姨真有这个心思,她不会借嬷嬷的口说出来,而是会直接当面告诉我们,说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嬷嬷不用解释,我们也不会误会——” 成嬷嬷听了这话,越发高看了慕天泽一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样明事理的好孩子,只可惜,不是她家主子的骨肉血脉!不然她家主子也不至于这般辛劳,以后还不知道便宜谁呢! 这么好的孩子,偏生爹那样的不是东西!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慕天泽不知道成嬷嬷心中所想,见话都说开了,虽然忍不住心中的失落,可更多的是释然。 正说着呢,沈佳言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中人。 直接将兄妹三人给带上车,往城外驶去。 马车走了约半日的功夫,终于到了那庄子外,这庄子已经形成了一个村落,村口两棵大槐树,有不少人在槐树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见马车到来,都走到路中间警惕的看着。 还是中人从马车里钻出个脑袋,没好气的道:“都挡在路上做甚?还不快将你们庄头喊来?有贵人要来看庄子!还不让开,小心伺候着?” 那些村民一听,本来带着愁容的脸立刻来了精神,好几个人就拔腿先去报信。 剩下的都搓着手,恭恭敬敬中带着期盼的看着马车里,只希望来一个厚道一些的主子,能允许他们继续租种这地才好。 慕天泽在马车里看到这些,有些不明白,就问沈佳言。 旁边的中人笑着解释:“小公子不知道,这庄子以前的主家家里出了事,急用钱,能变卖的都买了,这是他们家的祖业。当初佃他们家地的佃户,都好几代了,世代在这庄子上干活。” “若是换个主家,不想要他们留下,要换成自己的人,他们这些人都没地方可去,可不心里担忧么?巴不得来一个厚道的主子,能允许他们继续在这庄子里呢!” 那中人看着跟沈佳言倒是相熟,所以有些话也就说得清楚明白:“这庄子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要钱要的急一些。若是你们不出手,只怕就要零碎拆分了卖了。这些人呢,也不是我替他们说话,都是种田的老把式,世世代代都是伺弄这些田地的,真换了人,说不得还没他们伺候的精心。” “若是小公子真心想要,倒是把庄子带他们都买下来,这价格还能压一压。或者将租子提高一成,想来他们也能接受——” 慕天泽听了这话,忍不住看向了沈佳言。 沈佳言冲他眨眨眼睛,慕天泽心头一跳,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外头。 庄头很快就迎了上来,殷勤的将人往庄子里头引。 三进的院子,有些年头了,不过一直有人看护着,倒是也干净整齐,并不显得颓败。 院子里种着柿子树和几棵桂花树,还有一口小池塘,连着外头的活水,转个弯就又流到了院子外头。 后头院子里栽种着月季和一些茉莉之类的花,开得泼辣。 庄子左边就是一条河渠,顺着河渠走,开始是几块菜地,种着当季的蔬菜,一看就伺弄得精心,绿油油的一片。 菜地过去,就是水田,三四月的功夫,水田里的秧苗也是一片碧绿。 再往前,就是那湖泊了,一阵风吹过来,带着水汽和禾苗还有草木清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湖泊上有白色的鹅还有灰褐色的鸭子悠闲的游着,岸边青草萋萋,有几个牧童骑在水牛背上,水牛慢悠悠的一边走,一边啃食着岸边的青草,好一副田园春图。 庄头一边带着人慢慢走着,一边介绍,这庄子里的产物,一年大约收成是多少。 慕天泽听的倒是认真,不时还问上两句。 中人和沈佳言落在了后头,忍不住问:“沈娘子,你真要将这庄子让与这小公子?” 沈佳言一笑:“没办法,谁让我欠了他家长辈一个人情,这不,就到了还人情的时候了!所以说,这世上啊,欠什么别欠人情啊!” 中人也笑了。 走了一圈,慕天泽心中有了数,借故支开了中人和庄头。 走到沈佳言面前,跟她商量。 沈佳言打了个呵欠,早上起来太早,没睡好,此刻有些没精神。 懒洋洋的道:“卖家没什么问题,这庄子也没什么问题,你要是没什么问题,想买就买吧!这些人,你暂时都留着,不然突然换了主家,这些人一来没了着落,把人逼急了不好。二来,他们也熟悉,就算真有不合用的,等你摸清楚情况了,再慢慢的将人换掉也不迟。” 慕天泽点点头,又看向慕玥和慕天润,问他们的意见。 两人还从来没见过湖泊,而且对于庄子里那个池塘也很有兴趣,自然点头同意。 这才叫过中人来,吐口说要买下来。 中人不说,庄头高兴啊,见时候不早了,苦留大家中午吃了午饭再走,也好趁机在未来的主家面前表一表忠心。 中午的饭菜是庄子里的婆娘做的,虽然粗糙了些,可也十分丰盛,想来是将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 吃饱喝足,一路又回城里。 见了那卖家,一脸愁容,不过目光还算清正,见买家是慕天泽一个少年,也并没有多少轻视之意。 又听说他已经是秀才,倒是赞叹了两声年少有为,还主动将价格降了五十两。 慕天泽也就当场拍板买下,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又有中人在中间,帮忙去衙门入了档,然后收了中人银钱,还得了慕天泽二两银子的赏钱,更是乐开了花。 (本章完) 第295章 真情实感演戏 办完这些事情,已经天色晚了。 三兄妹跟着沈佳言回家,吃了晚饭,商量了一下。 这庄子买下来,明日还得去庄子里,让庄头带人来拜见新主家,也要给庄子里的人立个规矩,订好以后庄子的收益怎么办?是都换成银钱,还是直接给庄子上的收成,还有一些零碎的事情,肯定得处理。 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 当初沈佳言到了庄子里,将这些琐事处理完毕,也花费了十来天。 慕天泽没那么多时间,过几日林夫子事情办完就要回来,他和慕天润都要上课,只能赶着在这几天把事情处理完。 沈佳言不可能天天陪着他们兄妹,就为了这么点子小事。 想了想,索性让虎子带着他们去,这几年都是虎子替她管着庄子和田地,还算管得不错,也有经验。 让虎子帮忙倒是正好。 慕天泽没有推辞,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不太懂,也相信沈佳言不会害他,谢过了沈佳言。 又对虎子客气的表示要多麻烦他了。 虎子连忙摆手,他们当初还是命不保夕的小乞丐,可都是多亏了慕天泽。 虽然卖身契是签给了沈佳言,可对慕天泽,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十分感激的,能给慕天泽帮上一点忙,他们都乐意的很。 因此第二日陪着慕天泽和慕天润去庄子里,那几乎是将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 连着好几日帮着慕天泽将事情都理顺了,还拍着胸脯保证,让慕天泽放心,这庄子反正离沈佳言的庄子也近,他来巡查的时候,顺路帮他这边也照看了。 慕天泽自然是感激不尽。 有了虎子的帮忙,事情处理的顺利,慕天泽自然高兴, 可因为太顺利了,他们再心有不舍,也要告辞回家了,不然事情都办完了,还赖着沈佳言家中,只怕成嬷嬷要拿他们当贼防着了。 临走前,沈佳言看出来慕天泽三兄妹有话说,她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交代清楚,想了想,索性让人在后院的小花园凉亭里摆了饭,让成嬷嬷她们都下去了。 离别在即,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沉默的吃了一会,沈佳言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口气。 慕天泽他们兄妹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好一会,沈佳言才开口:“这次是你们爹托人带口信,让我给你们买庄子,预备一条后路,想来那边的事情不太顺利。你们也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若真到了那一日,保全你们兄妹三人的性命为要,可别跟之前一样,又冲动的要去替他们收尸或者报仇,白白填送了小命!” “他们若真的出了事,想来你们能平安的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籍!” 慕天泽听了这话,想起之前他们兄妹那愚蠢的行为,忍不住脸上发烧,不过才几年功夫,再想起那些事情,似乎都已经好久远了。 忍不住出了一会子神,才恭敬的道:“沈姨放心!爹走之前,其实跟我也透露了一些,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就怕连累了沈姨!所以这次我们离开之后,沈姨就跟我彻底的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也不要写信了!制糖作坊的红利也不用再给了!咱们之间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才好!” “理由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回去后,就会将爹跟您合离几年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将我们这次上县城也会说成是来找您问个清楚,然后彻底闹翻!顺理成章的,您断了我们的红利,以后跟我们也再无往来!” 沈佳言一顿,看着慕天泽的眼神有些复杂。 心里也有些发沉,听话听音,让慕天泽做出如此果决的分割,想来慕破军和他主子做的事情若是败了,那可真是吵架灭族的大事。 不然不至于让慕天泽要这样彻底的将她摘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严重,那慕破军和他主子的对他们三兄妹的安排,到底靠谱不靠谱?真的隐姓埋名就够了?不会被人追查到吗? 若真是追查到了,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的性命…… 沈佳言不敢想下去。 同时也油生了一种无力感,就算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真的慕天泽兄妹三人性命难保,她恐怕到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若说沈佳言对他们兄妹三人有多深的感情,倒也不至于。 可毕竟相处了一年,又是三条人命,换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这让沈佳言越发清晰的明白,这不是她以前生活的年代,这个时空里,人命如草芥! 想安慰两句,张了张嘴,沈佳言却发现无话可说。 颓然的闭上了嘴。 看着沈佳言这个模样,慕天泽倒是笑了,反倒安慰起她来:“沈姨放心,这是最坏的打算!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我们是他的骨血,爹又为他办事,事成我们会跟着他享受荣华富贵!失败成为阶下囚也好,还是陪葬也罢,都是我们的命!” “沈姨您却最是无辜!当年为了我们兄妹三人受了那么些苦!连一天我们的福都没享受到,若是再为这个拖您下水,我们还算是人吗?所以沈姨您一定要记住,不管听说了关于我们的什么消息,都不要理会!做一个跟我们反目成仇的人,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沈姨,记住我这句话!不管是为了您也好,为了您身后的人也好,都不要出手!” 沈佳言忍不住盯着慕天泽看,似乎想看清楚,他说这最后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慕天泽收敛起了微笑,脸色十分严肃。 沈佳言知道慕天泽这话是提点,也是警告,更是为了她好! 她不敢去深想,在慕天泽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就当她自私吧!的确,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身后的这些人,她都不能意气用事。 若真是事情到了最可怕的最坏的地步,大不了,她豁出去给慕家三兄妹收个尸,让他们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也算全了他们这一场缘分! 见沈佳言的神色清朗坚定起来,慕天泽松了一口气,知道沈佳言这人,别的不说,说话算话,既然点了头,那他就放心了。 笑了笑,提起筷子,又吃了几口,还开玩笑:“阿玥,阿润,咱们可得多吃几口,不然以后只怕就没机会再吃沈姨家的菜了!” 这话一说,慕玥和慕天润两人的眼圈都红了,却依言也低头拼命夹菜吃。 沈佳言都被慕天泽接连这几招给整不会了,这才几年啊,这小子进步变化挺大啊! 吃完这顿不是滋味的饭,沈佳言起身,示意他们三兄妹早点回去休息。 三兄妹却起身,走到沈佳言的面前,齐刷刷的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 唬得沈佳言手忙脚乱的要将人给拉起来,三兄妹却执意不从,只说叩谢她之前的养育之恩!明日早起他们就该翻脸了,今天,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沈佳言不知怎么的,想起原身来,若是原身在,受他们这三兄妹几个头,想来对她来说也算一场慰籍,好歹活了一遭,死之后,总算还有人惦念过她的好吧? 因此也就站定,受了三兄妹的大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受了这三兄妹的头,沈佳言只觉得心口上一轻,从穿越过来后,总觉得有什么压在心口上的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彻底离开了她。 沈佳言想,大约是原主死之前留下的执念吧?今日得了三兄妹亲口叩谢养育之恩,执念已消,终于散去了。 长叹一声,沈佳言突然没了说话的欲望,摆摆手,示意她们兄妹三人自行离去。 自己在凉亭里,默默地坐了半宿,才回房间去。 第二日一早,早饭才摆上桌,沈佳言就说了一句:“你们吃了早饭就回去吧,以后就不要来了!” 这话捅了马蜂窝,慕天泽当下就站了起来:“沈姨,你果真如此绝情?一点都不惦念我们往日的情分吗?” 慕玥也俏脸含霜:“大哥,我早就说了,不要求她了!她当初跟爹合离,就是攀上高枝了!这两年都不回去看咱们,就给三瓜两枣的打发咱们,不就是怕人背后骂她?哼,当初装得像模像样的,哄了咱们,还哄得大老爷给她赐下牌匾!如今攀上大老爷了,成了知府大人的义妹了,这大房子住着,丫头奴婢的伺候着,自然是不乐意哄着咱们,更不用说跟咱们回乡下去过苦日子!” 沈佳言脸一黑:“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已经做了!我跟你们爹早就合离了,你们又不是我生养的,还要赖上我一辈子不成?我以后还要嫁人生孩子呢,你们又不是没爹,总不能什么都找我吧?” “你们说买庄子,我帮你们寻摸了!那制糖作坊每年还给你们分红呢,还要怎么样?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你们再不知道收敛,得寸进尺,我的耐心有限,惹急了,以后咱们就彻底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慕玥冷笑:“呸!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咱们还不稀罕呢!哥,那分红咱们不要了!不然外人还以为咱们占了她多大的便宜呢!” 慕天泽略微冷静些:“沈姨,俗话说的好,这好女不嫁二夫,我爹又没死,你当初闹别扭要合离,我爹也听你的了!让你闹了这了这么几年了,也该够了吧?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去?我爹这次让人带口信,让你帮着买庄子,已经是给你台阶下了!不然这我慕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再说了,我慕家如何配不上你?如今我也考中了秀才,家里又置办了庄子!若不是家中无人照管,你以为我们乐意上门来求你?我劝沈姨你且收着些,跟我们回乡下,好生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将来我爹回来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沈佳言脸色黑得快滴下水来,就算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是演戏,可这话听得也让人火大。 忍不住眯起眼睛,打量几个小兔崽子,别不是借着演戏的机会,真情实感的骂她吧? 慕天泽被沈佳言这眯起眼睛一打量,后背忍不住一寒,心里直呼完蛋了,难不成演得太真,骂得太过,把她骂急眼了? 沈佳言冷笑一声,好啊,真情实感演戏是吧,谁不会呢? 抄起门后的一把大扫帚,就抽了过去:“都给老娘滚蛋!就你那爹,老娘嫁给他那天起就守了活寡,有他没他有啥两样?好不容易从你们慕家这个火坑里跳了出来,老娘又不傻,还再跳下去?” “你中个秀才有个屁用?买庄子不还得来求着老娘?怎么?前两天庄子没买到手,你装得倒像是个人,这庄子买到手了,你就翻脸不是人了?呸!就你这翻脸无情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你就是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老娘也不稀罕!” “想哄老娘继续当老妈子伺候你们吃喝拉撒,挣钱养你们?别做梦了!都给老娘滚!以后再让老娘看到你们兄妹三,看一次揍一次!果然慕破军那个王八蛋生不出来什么好鸟来,一窝子的王八羔子!告诉你们,快点滚!那红利也别想要了!老娘拿着这钱去喂狗,也比喂你们三个王八羔子强——” 慕天泽兄妹三人一人身上挨了几次,疼得直咧嘴,齐齐变了脸色,完蛋了,真把沈姨惹急了,这抽在身上的力气,可见是真生气了。 为了避开这扫帚,三人在地上还滚了几圈,灰头土脸的被从沈佳言的院子里赶了出来。 成嬷嬷还啐了一口,哐当关上了大门。 兄妹三人这狼狈的模样,顿时引起了路人的注意,都远远的围了上来。 慕天泽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气呼呼的冲着沈佳言的院子,骂了几句什么有辱斯文,岂有此理之类的话。 慕玥扶着慕天润,眼眶红红的,在一旁喊:“大哥,咱们回家去!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咱们还求她不成?等将来,自然有她后悔求咱们的时候!” 说着拖着不甘不愿的慕天泽,推开人群就走了。 看热闹的只吃了一口瓜就没了,抓心挠肺啊! 舍不得走开,好容易等到沈佳言也黑着脸上马车出门了,才凑到沈家的门房里打听。 门房早就得了授意,本来也心中不痛快,当下也没隐瞒,将慕天泽三兄妹的恶行恶状全给抖露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记替沈佳言喊冤,说真是好心没好报,本来早就合离了,念着往日情分,对他们三个孩子每年都有礼物送去,还给了分红。 如今那三个孩子上门求人办事倒是规规矩矩斯斯文文,事情办好了,就翻脸,说出那些不好听的话,简直是白眼狼云云。 这可是大新闻,本来沈佳言以女子之身,担任百货店的掌柜,就让人侧目。 多少人都想寻她的把柄不是呢,如今有了这消息,那真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差不多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 (本章完) 第296章 回村 大嘴和虎子知道这个消息后,面面相觑。 以他们对慕天泽兄妹的了解,觉得他们实在不是这样的人。 尤其是虎子,他前脚才拍着胸口说要帮着照看慕天泽他们买下的庄子,后头慕天泽就跟自家主子翻脸了,这让夹在中间的他怎么办? 帮还是不帮? 大嘴想得更多一些,那日大嘴看到的,慕天泽兄妹见到沈佳言的激动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且,一起生活了半年,慕家兄妹对沈佳言是真尊重还是装出来的,他自认为还是分得出来的。 可闹得这满城风雨的,不少相熟的人都跑到他面前来打听,也不像是装的呀? 又看到虎子也凑过来问自己,把大嘴也给问糊涂了。 索性他记得一点,自己不明白的,不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思,带着虎子直接问沈佳言不就是了? 沈佳言自从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没两日,徐氏那边就写信过来,满满三张纸都在骂慕家兄妹忘恩负义白眼狼,又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要他们帮忙的? 还有其他生意场上的熟人,见面总是也不忘记打听两句。 有劝慰她想开些的,又同情她的,也有表面劝实则嘲讽的,烦不胜烦。 此刻见大嘴和虎子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脑壳就忍不住疼,揉了揉额角:“说吧,想问什么?” 虎子和大嘴在沈佳言看不到的地方,你拿手指头戳戳我,我拿胳膊肘怼怼你,都想让对方先开口。 大嘴没防备虎子手下用力,将他推着上前了一步,瞪了虎子一眼,这才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出来:“主子,这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那红利真的就停掉?” 沈佳言面无表情:“自然是停了!既然有人不稀罕,我那银钱也不是大水飘来的,省了这一抿子,只怕年底还能多置办几亩地呢!” 大嘴不敢再多问,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一边。 虎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主,主子,我之前不知道那慕家跟主子闹翻,还拍着胸脯保证说帮他们照看庄子,如今,如今——” 虎子这小子,在庄头们面前还算厉害,在沈佳言面前却十分笨嘴拙舌的,就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 一旁的大嘴几乎没忍住要上去捂住虎子的嘴,一脸的不忍直视。 沈佳言楞了一下,才不耐烦的道:“这么点小事都还要问我?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的交情,自己做主!没事就出去吧!” 慕家的事情,既然双方都有了默契,也就行了。 最重要的也不过就是慕天泽和她之间的态度,既然大家都知道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也就是了。 其余的这些小节,实在没必要。 真若是最坏的情况,就算诛灭九族,也轮不到她。 再者她如今可是替着不少的达官贵人挣钱,就为了保住她这个搂钱的耙子,真有事,后头那些人也能保她。 她如今最需要做的,是要让诚亲王还有那些贵人们,舍不得抛弃她这棵摇钱树。 这白砂糖出现了两三年了,也是时候出现一种新的糖了,比如冰糖?水果糖?或者奶糖? 沈佳言记得,冰糖的提炼不算太难,主要是保持温度。 至于水果糖,这个时代没有玉米糖浆,没有各种色素,只能用纯天然的水果,如今还是春天,可不想现代社会有各种反季节或者热带水果,要做水果糖还得等到夏季和秋季。 至于奶糖,西域那边才有牛奶或者马奶羊奶,若是用本地水牛奶,产量太少,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不过沈佳言倒是想起来现代社会一道著名的甜点小吃,姜撞奶,还有双皮奶。 想起来都忍不住流口水。 眨巴了一下眼睛,叫住已经出门的虎子去庄子里,寻那刚产下小牛犊子,还在喂奶的水牛,挤出新鲜的水牛奶送到家里去。 虎子虽然不明白沈佳言要这个做什么,不过他也不多问,答应着就去了。 这边沈佳言拿笔,忙忙将脑海中记得的如何提炼冰糖的法子给记下来。 记得好像是一百斤白糖,三十五斤干净的水煮开,熬成糖液,然后放入一斤水溶解的一斤白矾搅拌均匀,加热糖液到差不多150度,然后装入坛子内,在坛子上方吊棉线浸入糖液。 这些糖液怕冷不怕热,最好是包裹好,然后放在炕上,保持温度,第一天的温度保持在七十度左右,后面七天,温度可以每日递减。 七天后,棉线和坛壁会凝结出冰糖,将它们敲下来,清洗干燥,就是冰糖了。 冰糖会更甜更甘美一些,而且晶莹剔透,想来敬献给当今陛下和后宫,应该是很极好的。 糖在这个时空本就是奢侈品,白糖如今达官贵人才能享受,若是出现更甜的冰糖,再加上以后制作出水果糖来,列为贡品,单贡皇家。 这长阳县,甚至是安陆府日后怕是在朝廷或者百姓的心中,那就是产糖之都了。 不过这个想法,倒是得先跟荀晋元夫妻商量一二,得了他们的同意支持,后面才好操作不是? 如今趁着上半年闲暇的时候,倒是可以先试验一把了。 这么想着,沈佳言就有些坐不住了,索性将剩下的事宜都丢给了大嘴,回家去,收拾了要带的东西,带上了成嬷嬷,就往庄子上而去。 当初徐氏给她的那个庄子,如今面积已经增加了好几倍。 她有了闲钱,就慢慢的将附近的零散的田地,还有临近的小山丘都买了下来。 庄子里也扩建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专门用来做各种试验所用。 到了庄子里,吩咐庄头去搬了几个干净的坛子放到这小院子里。 正看着成嬷嬷吩咐摆放东西呢,虎子颠颠的就跑来了,后头的人还牵着一大一小两头牛。 他刚前脚到了庄子上,才寻到刚产下小牛犊子一个月的一头母女,就听说沈佳言也到了庄子上。 唬了一跳,以为沈佳言急需这两头牛了,急忙给牵来了。 沈佳言这才想起,她要做姜撞奶这回事。 这也容易,让养牛的庄子里的婆娘,挤了小半桶的水牛奶出来,又让灶屋里寻了一大块姜来,刮洗干净,用干净的纱布包裹着,拿石头小杵细细的杵出姜汁来,分别倒入小碗中备用。 那新鲜的水牛奶,放入适量的白糖,然后慢慢的小火煮开后,略微放凉到大约七十度左右的时候,快速的将牛奶倒入装有姜汁的小碗中。 然后小碗盖上盖子,等大约十分钟,姜撞奶就凝固能吃了。 又香又甜又辣,十分开胃。 这姜撞奶天冷的时候趁热喝,天气炎热的时候,放到冰箱冷藏后拿出来,也是一道消暑佳品。 此刻没有冰箱,自然是喝热的。 大约十分钟后,揭开盖子,果然一碗碗微黄色的姜撞奶清香扑鼻,拿调羹放在上面不下沉,这就是成了。 这些都是沈佳言口述,成嬷嬷亲自操作。 等到做好,沈佳言迫不及待地端过来一碗,先舀了一勺放入嘴里,又香又甜中带着姜特有的辛辣,整个人都精神了。 一碗下肚,鼻尖都冒出了微微的汗,实在是爽快。 她自己吃得高兴,也不忘记让成嬷嬷和虎子也都尝一尝。 果然,人人都赞不绝口。 而此刻的东光村却炸了锅。 因为在镇上制糖作坊的村民回来,带回来一个将全村人都炸晕了的消息。 沈佳言和慕破军居然三年前就合离了?所以当初沈佳言去镇上没多久就去了县城,去替知府夫人办事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她跟慕破军合离了。 所有的人都表示震惊不理解! 沈佳言这是疯了吗?好不容易男人回来了,而且前头几个孩子都养熟了。 最重要的是,都搬到镇上去单独住了,还买了下人伺候当起了富贵太太,也不用伺候婆婆,自己当家作主,这简直是天下成了亲的女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她居然合离了?这脑子没进个十几缸水也干不出来这事啊! 当下村里人都抓着回来的那个村民,也就朱大毛追问,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正事开玩笑! 朱大毛自己都还脑袋发懵呢,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到家,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自己亲娘白氏这个消息。 白氏也傻眼了!母子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偏生这消息被朱老三的媳妇给听到了,她一声惊呼,倒是将全家人都惊动了。 这消息也就没瞒住,先是朱家人,然后就是全村都知道了。 比起村里其他人,朱家人更多了一份悔恨!尤其是朱老娘,若是,若是早知道沈佳言会跟慕破军合离,她当初也不会着急,被慕老娘几句话一哄,就慌了神,把自家闺女给害了呀! 不然多等几个月,等他们合离了,再让自己闺女慢慢想法子,说不得还能混个正头娘子呢! 如今可好,便宜了慕家老二那个混帐行子,给慕家二房做丫头婆子,如何不让人心疼? 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朱老娘当场就晕过去了。 至于慕家二房,听了这个消息,慕老娘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慕破军这个白眼狼,不孝子,这样大的事情,她这个做娘的居然不知道,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慕老二被打压下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大哥离开了,沈佳言合离了。 以前村里人都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镇上寻那三个野种,是因为村里人靠着沈佳言的制糖作坊,这几年日子都松快了不少。 所以看在沈佳言的份上,也不许他们去打扰那三个野种。 慕老二也知道,势不如人,自然得低头,不得不放过那三个野种,看他们过好日子,自己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可如今沈佳言合离了,那三个野种没了靠山,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任由他们拿捏? 想来那镇上的宅院,当初说什么是沈佳言的嫁妆,都是托词! 就是不想让他们去占便宜的! 如今他们的日子着实难过,不管怎么说,这一大注财可不能白放走了! 只是如今他们出村可不容易,一个村子的人都盯着呢,尤其是隔壁朱家,从朱小妹进了慕家门后,两家不像结亲,倒像是结仇了,互相不往来不说。 朱家那几个小崽子,得了里正的吩咐,天天没事就盯着他们家,不许他们踏出村口一步,不然就喊人来。 慕老二眼珠子一转,决定先去哄一哄朱小妹,让她回娘家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好,好歹让朱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出得村去。 等到了镇上,住进了那大宅子,里正可就管不着了。 朱小妹生了个儿子后,也没坐好月子,身子彻底垮了。 慕老二是个得了手就不珍惜的,本就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她日子就越发难过。 娘家那边也跟她断了关系,就算是隔壁,见了她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还好有朱老娘偶尔偷偷接济她一些,才勉强将儿子养住了。 她如今也没了别的指望了,之前的婆家和儿子,也跟她断绝了来往,不许她再去寻两个儿子。 前头的那两个儿子也略微懂些事了,知道她不要脸要给人做妾,看她不像看亲娘,倒是像看仇人。 她现在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慕老二和最小的这个儿子了。 这两年,为了养住小儿子,不得不接受现实,努力讨好慕老二,好让慕老二偏着她们母子,有条活路。 所以慕老二过来,跟她一说,又许诺,真到了镇上,将大院子弄到手,就只将她和小儿子接过去,将郭氏这个黄脸婆留在这里照顾慕老娘。 他们单独住到镇上,过有人伺候的好日子去。 只这一句,就让朱小妹动了心。 为了儿子,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咬咬牙答应了。 见她如此乖顺听话,慕老二自然得意,好生安抚了一番,晚上留在了她屋里。 气得郭氏在外头摔盆打碗,骂了半宿。 只说里正那边,听了这消息,他第一反应就是以后东光村跟沈佳言的合作还能不能保持? 要知道,这两三年来,村里人种甜菜添了不少收入不说,还从村里各家招了不少人,到制糖作坊里去干活去,说是乡里乡亲的做事才能相信。 像李家,还有他们家,也因为帮着沈佳言的这制糖作坊做事,不仅有月饷,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福利。 尤其是到了年底,每家都能给一斤黑糖,半斤黄砂糖。 就这两样,那可难得! 大多数人,留下黑糖自家吃,黄砂糖转手卖出去,也是一笔收入呢! 加上又听到朱大毛说,偷听到柱子和狗剩说收到东家来信,说以后制糖作坊每年都给慕家三兄妹的红利也要停了,说三兄妹跟沈佳言翻脸了云云。 吓得朱大毛忙托家里有事,请了假回家来。 只说了前头的事情,全村就炸了锅,他好歹知道轻重,这句话只告诉了白氏,白氏也是六神无主,思来想去,只能让朱大毛来告诉他了。 里正愁的就是这个,若是沈佳言跟慕家三兄妹关系依旧,倒是也不愁。 可这翻脸了,这让他们夹在中间为难啊。 一个是衣食父母,另一边也不赖啊,考上了秀才,村里不少人家的地可都挂在慕天泽的名下呢,也不能得罪啊! 里正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也想不出个两边都能周全的法子来。 村里人也人心惶惶之际,慕家三兄妹回村了。 (本章完) 第297章 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村子里听到消息的,呼啦啦的全围了上来,将马车前拦了个水泄不通。 尤其是慕老娘,毕竟这马车刚进村口,她离得近,见马车被拦停了下来,踮脚够着就要去把车门拉开。 车夫吓了一跳,忙拿马鞭子去拦:“这位大娘,你这是干啥呢?” 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群:“你们这是要干啥?打,打劫不成?” 慕老娘将车夫往旁边一扒拉:“打劫个屁啊!你这一个穷赶车的,有啥好打劫的?快点的闪开,让车上那三个小兔崽子下来!家里长辈都到了,还躲在车上不下来?” “我可告诉你们,如今你们爹远在边疆,沈佳言那个贱人也跟你们爹合离了!可没人给你们撑腰了!最好老实些,说不得还能给你们一碗饭吃,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旁边的村里人听了,忍不住侧目,不过都默然不做声,没人替慕家三兄妹说话。 毕竟从朱大毛传回来的消息,说的可是慕家三兄弟去县城把沈佳言给得罪了,连制糖作坊的红利都不给他们了。 这得罪了沈佳言,说不得他们都要受牵连,自然人人心里都有想法,也就冷眼看着。 坐在马车里的慕玥一脸的怒色,小声抱怨道:“这些人真是没良心!当初大哥你考中秀才,他们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去呢,如今这才几天,就换了一幅脸孔!” 慕天泽还稳得住,淡淡的道:“世人皆如此!像娘那样的傻子,又有几个?更何况当初咱们跟下头这些人有何区别?理他们做什么?咱们办正事要紧!” 他们这次回来,可是有正经事要办。 不论其他,就看在里正这三年,将慕老娘和慕老二一家拦着,不许他们去打扰的份上,也得做好打算。 外头慕老娘见马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加上车夫拦着不让她上马车,只气得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破口大骂。 骂顺口了,将往日里只在家中说的野种这样的话也就秃噜了出来,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不是我慕家的种,不要脸的兔崽子,快滚出我儿子买的大院子之类的话。 这让围观的村民可是听傻眼了,这慕老娘的意思,是慕家三兄妹不是慕破军的种? 开什么玩笑?谁都看得出来,慕破军对这个兄妹三个有多疼爱,村里多少做爹的都比不上呢!不是亲爹能这样好? 那慕破军图啥?自己有婆娘不生两个自己的血脉,反而养着野种做啥? 众人表示不理解!十分不理解! 正闹得不可开交呢,里正得了消息,急急忙忙的一路小跑而来,听到这番话,眼前一阵发黑。 连忙断喝了一声:“闭嘴!都在胡说些什么?还有你们,一个个的这么闲?家里饭做了?地里活干完了?还围在这里做啥?还不都给我滚回家去——” 里正发火了,村民们还是发怵的。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是听话,稀稀拉拉的散开回家去了。 唯有慕老娘,还赖在地上不起来。 慕天泽听见里正到了,这才拨开马车的帘子,冲着里正点了点头:“里正爷爷来得正好,我们兄妹正要去您家,有事商量呢!” 说着,拉开车厢的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慕老娘见了慕天泽,爬起来就要冲上去。 被里正给拦住了,冲着身后跟着的人一扭头:“还不将人给送回家去?爷们要谈正事,一个老娘们在这里头掺和什么?” 慕老娘还张牙舞爪的不乐意,里正只说了一句:“慕老二他娘,你要是再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慕老娘看里正铁青的脸色,怂了。 可嘴上还不饶人:“里正,这可是三个野种,不是我慕家的骨肉!你可不能被他们骗了!那镇上的院子,那可是我慕家的东西!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得帮着我将那院子要回来——” 里正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深吸了几口气,放缓了神色,这才跟慕天泽点点头:“你们这次回来是?” 慕天泽看了看周围:“这在外头也不好说吧?” 里正回过神来,忙将人往家里带。 到了里正家门口,慕玥和慕天润才下了马车,跟着进了院子。 慕天泽让车夫在外头等着,一会子回去还要他的马车呢。 车夫答应了一声,也不敢呆在这里,索性将车卸下来,牵着骡子去村口那里吃草去了。 里正院子里,大家分宾主坐下,除了慕天泽,还有村里颇有声望的几家的男人。 慕天泽虽然年纪小,可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里正自然不敢怠慢。 慕玥和慕天润留在院子里,里正的婆娘陪着说话,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边拐弯抹角的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玥只脸上带着笑,不管里正婆娘怎么旁敲侧击,她直摇头说外头的事情不知道。 里正婆娘没法子,只得放弃。 屋里,就传来几声惊呼:“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玥和里正婆娘都扭头朝着堂屋里看去。 堂屋里,里正都稳不住了,惊诧的看着慕天泽。 更不用提其他人了,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不快来。 原来,大家坐下寒暄了两句,里正就问起他们跟沈佳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外头那些传言说是不是真的? 慕天泽嘴角含笑:“里正问的是我爹跟她早就合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是我们跟她已经翻脸,制糖作坊已经断了我们兄妹的红利是不是真的?或者是我们兄妹三个不是我爹的骨肉是不是真的?” 他说的轻轻巧巧,听的人却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还是里正先回过神,吞了吞口水:“你,你的意思是——” 慕天泽点点头:“没错,这些传言都是真的!慕家二房回来的那一天,我爹和沈佳言就已经说好了年后合离。到了镇上后,两人就写了合离书,入了官档。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查!” “至于我们跟沈佳言翻脸断了红利一事,也是真的。我爹想跟她破镜重圆,可她不同意,谈不拢,自然就翻脸了!” “还有,我们兄妹三人的确不是我爹的亲骨肉!我们本是我爹战友的骨肉,父母双亡,临终前托付我爹,收养我们兄妹三人。我爹怕慕老太太和未来的媳妇对我们兄妹三人不好,索性就说我们是他的骨肉,将我们送回了县城养着。” 慕天泽说得轻描淡写,里正和一屋子的男人听得心惊肉跳。 这说出来,都是家丑!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都说出来,这是要干啥? 再看慕天泽平静的模样,里正越发心里渗得慌。 只觉得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的开了口:“那,那什么,泽哥儿,你,这些事情,你,你其实没必要都跟我们说的——” 慕天泽微笑:“这些虽然是家丑,按理说不应该说与诸位听!只是今日我要办的事情,跟这些事情有关,索性说个明白,让大家都心里清楚,我也才好办事不是?” 里正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要说的是什么事?” 慕天泽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这才开口:“去岁我中了秀才,为了感谢村里人对我们慕家,对我们慕家兄妹的照顾,所以让村里不少人家,将家里的地挂在了我的名下,这事大家还记得吧?” 里正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记,记得!我们大家都念着你的好呢!就去年年底,我们这些人家都托赖你的福,省了不少开支呢!” 慕天泽一笑:“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个而来。家中出了点事,去年挂在我名下的那些田地,今年是不能再挂了。这事呢,是我对不住乡亲们,所以,今年要交的赋税,我会补给大家,实在是不对不住了!” 这话说得软和,可话里的意思却硬,毫无转寰之意。 惊得在座的其他村民忍不住纷纷惊呼出声。 谁要他今年的补偿啊?这,这大家不都是图个长久么?自家的田虽然不多,一亩两亩的挂在秀才名下,免了税赋,省了不少嚼用不说,最主要的是,还能免除徭役啊! 不然那寒冬腊月的,衙门来征徭役,去挖个矿啊,修个渠道什么的,搞不好就出人命的。 里正也不置信的看着慕天泽,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口的,好半天才道:“泽哥儿,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慕天泽微微一笑:“我虽然年轻,可却从来不说笑话的!” 里正心里头一冷,虽然不知道慕天泽为何这么做,可却看得出来慕天泽的坚决,忍不住脸色就露出颓然之色来。 有那性子急的,忍不住就道:“泽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跟慕家老婆子说的一般,你是丧了良心了?你忘了往日里我们大家伙是怎么照顾你们兄妹的了?这几年若不是我们大家帮你拦着你奶奶和你二叔一家子,你们兄妹三能过得这么快活?能考上秀才?” “这才考上,当了几天秀才老爷,就翻脸不认人了?果然是白眼狼!不是慕家的种,不是我们东光村的人,就是养不熟!果然都是一窝子的白眼狼!当初你们那后娘是怎么对你们的?豁出命去救了你们,为了养活你们兄妹三个,自己身子都熬坏了!就算合离了,都还惦记你们,给你们作坊的红利!” “结果呢,你中了秀才也没见你孝顺过她什么,还跟她翻了脸!你后娘多好的人啊,都被你们气得断了红利银子,想来也是看穿你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了吧!” “呸!果然这世道,就做不得好人呢!像你这样的秀才老爷,我们家可高攀不起!也不敢要秀才老爷的补偿!去年这挂在秀才老爷名下省下的嚼用,我们也不敢留下了!都还给秀才老爷!可不敢占秀才老爷的便宜!不然我怕将来我们这一家子老小,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说着甩手气冲冲的出去了。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直脾气,惯是心直口快,这么不管不顾的发泄了一通,然后走了,让剩下的人都尴尬起来。 慕玥在院子里,听了这话,脸都气白了。 忍不住冷笑道:“这话说得没得让人脸红恶心!当初我们家日子难过的时候,也没见村里人谁帮衬过!若不是后来我家日子好过了,你们跟着得了利,你们能对我们好?后来拦着不让慕家人去镇上,那也不是因为得了好处吗?不是怕慕家人去了镇上,惹急了我们,让你们丢了好处吗?当谁不知道呢!这么往脸上贴金,把我们兄妹当三岁孩子不成?” “我们兄妹对慕家,对,对之前后娘什么样,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对不对得住,是不是白眼狼,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可对于村里人,我们兄妹可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也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这是慕玥的心里话,他们兄妹这个世上,对不住的人有沈佳言,或许还有慕破军,可对于其他人,他们自认为问心无愧! 要低头,要认错,那也是在沈佳言面前! 什么时候轮得到这外头不知道是谁家的老头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慕玥的这声音没压低,不仅里正婆娘,里头屋里的众人,就连才走到门口的那人也听到了。 脚下一顿,回头指着慕玥:“牙尖嘴利轻狂的很!这是仗着兄长是秀才,看不起村里的长辈了呢!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慕玥嗤笑一声:“这位,劝您收着些!你是我家哪门子的长辈?往日里给你们几分面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话没说话,就听到里头慕天泽咳嗽了一声,慕玥也就嘲讽的看了那人一眼,收了声。 那人气得脸色发白,跺跺脚,走了。 屋里一片安静,好一会子,李大根,也就是李狗蛋他爹,犹豫了一下,站出来打圆场:“泽哥儿,这二叔祖年纪大了,脾气急,说话过了的地方,你也别跟他一般计较。只是,泽哥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是需要银钱还是别的?不然以你的为人,你断然不是外人传的那样——” 李大根也算是跟慕家三兄妹和沈佳言打交道多的,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慕家三兄妹的。 别的不说,自家狗蛋当初害得他们三兄妹被拍花子拍走,后来得知狗蛋不是故意的,不也就原谅了么?后来还跟狗蛋关系一直不错,逢年过节还捎带东西给他。 他怎么也不相信慕天泽会突然这么翻脸无情,又想起慕天泽说的那话,说家中出了点事,就怀疑是不是三兄妹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银钱? 里正也有此猜想,也看着慕天泽。 (本章完) 第298章 信 慕天泽眼神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多问上两句,没有立马就下判断,觉得他过分。 心里总算有那么一点点的安慰,他们兄妹三的为人还没那么失败,好歹也有人替他们说几句话的。 当下收敛住了那一层面具似的微笑,看着里正和李大根的眼睛,正色道:“若是两位相信我,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李大根还没明白过来,里正脸色一变,却是想到了些什么。 看着慕天泽的眼神就带了一丝害怕:“泽哥儿,你,你不是惹了什么不能惹的贵人吧?” 声音都在颤抖。 李大根的脸色也变了,他从李狗蛋那件事后,再也没出过四方镇,还给家里,尤其是狗蛋下了死命令,也不许他出镇子。 因为他知道,外头县城里,都是他们这些乡下人惹不起的,万一不小心得罪人了,说不得一家子命都没了。 此刻听了里正的话,想起当初在县城,为了救李狗蛋遭受的那些白眼,受的那些欺辱,人整个就紧绷了起来。 慕天泽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念着这些年的情分上,我也不会害你们!” 里正不敢再问,连连点头:“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那,那补偿我们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说完,又眼巴巴的看着慕天泽:“这样的话,真有什么事,也跟我们无关对吧?” 慕天泽脸色没变,心里那点子刚升起来的温度,立刻就冷了下去。 点点头没说话了。 里正和李大根,还有其他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有跟着里正连连表态的,也有觉得慕天泽是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他们,还舍不得的。 慕天泽也不强求,他尽力了。 俗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些人自己舍不得利益,将来真牵连到他们,也就不要怪自己没提醒过了。 最后里正一统计,除了两三家外,其余的人都同意了。 慕天泽从袖袋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地契,将那三家的剔除,其余的都交给了里正,让他按照上头的人命,交还了回去。 除了李大根,拿到地契的,没拿到地契的,都匆忙找个借口就流了,不敢再呆下去。 慕天泽见事情办完了,也就要告辞。 里正一脸强撑出来的笑容,将他们兄妹给送到了门口,看慕天泽他们要回慕家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那,那慕家那边怎么办?” 慕天泽没说话,慕玥嗤笑一声:“里正请放心!我们兄妹回来就是为这个而来!好也罢歹也罢,总归是不会跟你们扯上关系的!” 里正老脸一红,分辨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兄妹三个都是好孩子,不然也不会特意跑回来提醒我们!这情我们全村老小都记下了!慕家那边,只怕有些棘手!你们三个上门,恐怕也无人听你们的!罢了罢了,还是我陪着你们去一趟——” 李大根也忙道:“我也跟着去。” 一行人到了慕家门口,里头正乱哄哄的。 推开门一看,慕家人正在收拾东西,慕老娘在院子里吆喝:“那些不用带!镇上什么没有?就是没有,现拿银子钱去买去!他们几个野种还敢勒啃了我们不成?” 慕天一和慕天二正围着慕老娘转圈:“奶,去镇上了,我们俩也要有丫头伺候着!那镇上的姑娘可比村里的好看,奶给我们俩一人寻一个媳妇呗!反正三个野种的钱就是咱们的钱,咱们多出彩礼,娶两个顶标致的孙媳妇回来好不好?” 慕老娘满口答应。 慕老二被朱小妹缠着:“当家的,你不是说要带我跟小三一起去镇上吗?” 郭氏听到了大怒:“我这个正头娘子还没说话呢!你一个妾抢在前头?要带当家的也是带我!你一个妾也想跟着去享福?呸!留你们在这里守着这院子就不错了——” 朱小妹眼泪涟涟,只抓着慕老二,哀求的看着他:“当家的——” 慕老二还没开口说话呢,郭氏就一巴掌将朱小妹给扇在了地上,一旁的慕天三还小,看到亲娘被打了,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慕老二立刻不满的,甩了郭氏一耳光,骂道:“劳资还没发话呢,轮得到你说话?” 郭氏挨了打,哪里服气,不敢闹慕老二,扑过去骑在朱小妹身上,一边掐朱小妹身上的软肉,一边骂:“你个骚狐狸精!是不是你撺掇的当家的打我?你个贱人!不就是仗着年轻皮子嫩吗?老娘今儿个非扒了你身上的皮不可!” 朱小妹这三年也锻炼出来了,身上疼得不行,伸手就往郭氏脸上头上抓去,两人在地上翻来滚去,没个开交。 慕老二也不管,只一把拎起哭着对慕天三丢给了看热闹的慕芬。 一时间这院子里哭得哭,喊得喊,骂得骂。 如何能不热闹? 就是慕天泽他们进来一会了,都无人发现。 还是里正见这实在不像话,咳嗽了好几声,还是慕芳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几个人。 顿时眼睛一亮,尖着嗓子喊:“奶,爹,那三个野种回来了!” 话音没落,地上翻滚打成一团麻花的郭氏和朱小妹也不打了,慕天三也不哭了。 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都往门口看去。 抬眼却看到了一脸铁青的里正。 慕老二忙回头瞪了还躺在地上的郭氏和朱小妹一眼:“你们俩还不起来,在地上挺尸呢!滚一边去,别丢人现眼了!” 一面笑着迎上来:“里正叔怎么来了,快屋里坐!” 里正哼了一声,示意慕天泽他们跟着进屋。 慕老娘却开口阻拦:“这三个野种可不能进我慕家的院子!要进来也行,把你们镇上那院子交出来!那院子可是我慕家的银钱买的,凭啥你们几个野种住得,我这个老娘住不得?今儿个当着里正的话,咱们就说个清楚!你们三不是我慕家的种,不能住我慕家的院子!” 里正皱皱眉头,看向了慕天泽。 慕天泽一笑:“谁说那院子是你慕家的银钱买的?那院子是我亲爹娘留下的钱买的,名字也落在我的名下,和你们可没关系!” 慕老娘一跳三尺高:“放屁!你们三个爹娘都不知道的野种,怎么会有钱?你们身上穿的用的吃得,都是我儿子的钱!我慕家的钱!” 慕天泽也不理慕老娘,慢条斯理的对着里正道:“今儿个,也正好当着大家的面都说清楚!我们三个的确不是慕家的骨肉。我亲爹跟慕叔叔本是军中好友,在边疆娶了我娘,我娘身体不太好,照顾不来我们兄妹。我爹家中没有能托付的人,边疆那边又不安全,是慕叔叔一片好心,将我们兄妹三人先后送回县城,让慕家老太太帮着照顾。” “怕慕家老太太照顾我们不精心,就索性说我们兄妹三人是他在边疆娶妻生下的孩子。我们在县城一并开销,包括置办产业的钱,都是我亲爹所出,只不过借了慕叔叔的名义。” 话说到这里,慕老娘和慕老二都觉得有些不妙了。 慕老娘忙道:“你个小兔崽子满嘴胡说八道!那钱都是我儿子挣的!都是我儿子的钱!” 慕天泽冲着慕老娘一笑:“老太太别急,听我说完,你就知道,那到底是谁的钱了!” “后来慕叔叔回来探亲,觉得老太太照顾我们兄妹三人并不精心,而且偏着慕家二房,所以就想娶妻,好专门教导我们兄妹三人!谁曾想,新婚当天,就接到要回边疆的消息!他预感自己回边疆可能回不来,又怕他死后我们兄妹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就将我们不是慕家骨肉的事,告诉了我们兄妹三人,也告诉了慕老太太。再后来,果然传来慕叔叔战亡的消息,慕老太太就以我们不是慕家骨肉的缘由,将我们亲爹给我们兄妹三人置办的家业全数吞下,将我们三人和后娘一并赶了出来。” “再后来的事情,里正想必也都知道了!上次慕叔叔回来后,知道了慕家老太太和慕家二房所做的一切,又是震怒,又是愧疚!外人看来那是慕家老太太和他二弟败光了他的家产,可实际上,那却是败光了我亲爹的家产!” “他无言以对,又怕慕家老太太和慕家二房占我们兄妹三人的便宜,所以才带着我们兄妹三人去了镇上。用我亲爹又寄给他的银钱,给我们买了那座大院子,也算给我们兄妹三人一个容身之处。同时也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怕院子放在他名下,又成了慕家的。” “恰好我也是大人了,这买下来的院子,自然就放在了我的名下!慕叔叔走之前,我亲爹也来信,说之前在县城置办的家业,就当是慕家这些年照顾我们兄妹三人的报酬!只是以后,我们兄妹三人跟慕家再无关系!慕叔叔也同意了,只是他到底担心慕老太太,所以留了一点钱,让我们按月给老太太一点,以免她没了着落。” “若是老太太不信,我这里有慕叔叔走之前留下的亲笔信,上面写明了他只是代人抚养我们兄妹三个,我们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再者,当年置办的慕家家业,价值好几千两,被慕家二房和慕老太太败光,他无钱赔偿,只能以养育之恩抵偿!以后他对我们兄妹三人再无养育恩情,我们兄妹三人也和他再无瓜葛!” 一席话说完,慕家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这意思,就是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个跟他们再无关系了?那宅子也不是慕家的?那慕破军跟他们也没关系了? 慕老娘如五雷轰顶,哪里肯依。 “你个小瘪犊子!你满口胡言乱语!胡说八道!那是儿子置办的家业,是我儿子置办的!那镇上的大宅子也是我们慕家的!再不济,我儿子还是你们的养父呢!养了你们这么些年,养恩可比深恩大!你现在发达了,考上秀才了,就想把我儿子一脚踢开?做梦!放屁!” “你要是敢不认我儿子!不把大宅院让出来,老娘,我,我就去县太爷那里告你去!” 慕天泽冷冷的看着慕老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里正:“里正,慕家老太太不相信,你可以看看这封信,就知道了!” 里正接过信,很快的翻看着,眼珠子在看到上面写的东西后,差点崩出来了。 这封信确实是慕破军的笔记,上头果然如慕天泽所说,将事情来龙去脉,写得一清二楚。 如当初慕天泽父母给了他多少银钱,置办了多少东西,都一一列明。 又写他是如何懊悔,如何愧疚,又是如何的厚颜用养育之恩,让慕天泽他们不追究慕家二房败光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家产。 说他知道这一次离去,若是回不来,恐怕慕老娘和慕老二又会去找慕天泽他们,他实在没脸了,所以写下这封信,告知一切缘由。 也告诉慕老娘和慕老二,慕天泽他们兄妹三人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和慕家并无任何关系,以后再没有任何理由去霸占慕天泽兄妹三人的东西了。 看完这封信,里正沉默了好一会子,才恢复过来。 再看慕天泽他们兄妹三,虽然这事和他自己无关,可也觉得臊得慌! 转念再一想,慕天泽他们这次跟沈佳言翻脸,跟他们东光村要断绝一切关系,想来是跟那亲生父亲有关吧? 说不得是亲生父亲听了自己三个孩子被虐待,几千两的家产被外人败光,心生不满吧? 能拿出几千两让人帮着抚养自己孩子的人,想来家中非富即贵。 如今这慕天泽又出息了,中了秀才,这样的好苗子,自然不能再养在外头,至少不能身边再有这些纠缠不清的人。 所以是要慕天泽他们兄妹跟慕家这边所有的关系都斩断吧! 里正一瞬间就想了这许多,很快也就下定了决心! 这样的人可得罪不起! 忙喝骂道:“你们还要不要脸了?人家几千两的家产都被你们一家子给败光了!你们还好意思歪缠?什么养恩比生恩大?人家爹娘生了他们,这养他们的钱也是亲爹出的!又没要你们慕家出一个大子!你们跟着人家白占了那么多便宜,还不知足?” 第299章 冰糖 “人家不追究你们霸占他们的家产败光的事情,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可告诉你们,若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想霸占人家几个孩子的家产,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将你们赶出东光村,再出首告你们!到时候你们这一大家子都要下大狱,你们信不信?” 一听说里正要亲自出首告他们,慕老二先怂了。 慕老娘还是鸭子嘴硬:“赵春生,你少糊弄我!你要真将我们赶出去了,我家老大回来,看他能饶得了你?” 里正冷笑:“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你家老大这信里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三个孩子有自己的亲生父母,跟你们慕家没半点关系!你们家也没借口霸占人家的家产欺负人家几个孩子!你家老大都看不过你们的所作所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若是你们不知道收敛,败坏了我们东光村的名声,就是我不赶你们出去,你看村里的人能饶得了你们?大家可都是要娶媳妇嫁闺女的,坏了名声,谁敢跟我们村里来往?咱们可不能为了你们家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你们要是不服气,我现在就把村里人了都喊来,让大家评评理,看大家怎么说?留不留你们在村里!” 慕老娘脸色一变,不敢再犟了,可是越想越生气,再看慕天泽三兄妹远远的站在门口,看他们的眼神,顿时悲从心中来。 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老大你个砍脑壳的,你丧良心啊!为了外头三个野种,你是不顾你亲娘和弟弟一家的死活啊!你个没良心的!早知道当初生你下来就把你丢尿盆闷死了,也省了今日受这样鸡零狗碎的气啊——” 一面又哭死去的慕老爹:“老头子啊,你死得早倒是省心了啊,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受罪啊!老头子呀,你要是在地下有灵,你托梦给老大那个没良心的,你问问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呀——” 若是之前,慕老娘这样,只怕就有人上去劝了。 今天这回子,慕家二房的人都没从住镇上大院子美梦的破灭中回过神来,也没人顾得上她。 院子里只听得到她一个人的哭嚎声。 慕天泽看着眼前这一幕,扫视了一下这个他们住了好几年的院子。 才不过三年的功夫,本来干净整洁的院子,就被慕老二一家折腾的乱七八糟了。 院子里角落里长着野草,地上也埋汰的不行,到处是鸡屎,杂物堆得到处都是。 原本树下乘凉的床,上头胡乱的晒着衣裳,被褥,还有咸菜什么的。 那被褥也没拆洗过,风一吹,吹来一阵尿骚味,看上面痕迹一层一层的,估计是小孩子尿床了,都没拆洗过,直接就拿出来晒一晒了事。 门窗上也是各种说不清的污渍,几年都没擦洗过了,黑乎乎的一片一片的。 更不用说灶屋门口,污水横流,烂叶子什么的就丢在门口,被鸡啄得到处都是。 这要是夏天,估计早就招来一堆苍蝇了,还好如今才三四月,味道没有太熏人。 之前他们跟沈佳言生活过的痕迹,早就被慕家二房给破坏的一干二净,看不到半点熟悉的东西。 慕天泽收回眼神,神色一冷:“今日我回东光村,也就是特意告知慕家老太太你们,咱们以后再无瓜葛!休要再嘴里一边骂我们是野种,一边又还想贴上来占便宜了!若是以后你们再到镇上骚扰我们兄妹三人,我已经跟镇长和保长都打过招呼了,绝对不会客气!到时候你们被抓去下大狱可别怪我没提前说清楚!” 说完,对上慕天一和慕天二两兄弟怨毒的眼神,不避不让的扫了过去。 就这一眼,两兄弟立刻就怂了,低下头去不说,还往慕老二身后躲了躲。 半点刚性都没有,也就只能在村里骗骗比他们还小的孩子了。 至于郭氏,就算心里再不甘,可她看着里正铁青的脸色,也不敢出头。 只拿眼神剜慕家兄妹三人。 慕家兄妹三人如今哪里还将他们一家子放在眼里。 之前他们兄妹年纪小,又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所以才被慕老娘和慕老二他们拿捏,不敢反抗。 如今再看这些当年欺负他们的人,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没了慕破军的接济,不能再从他们兄妹三人这里吸血,慕老娘和慕老二一房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不用他们出手,就能预见到慕老二他们的下场。 慕天泽回想起当日沈佳言在山上跟他说的话,再看看慕家二房如今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的阴霾去掉了大半。 回过身,冲着里正点点头,示意慕玥和慕天润跟着他出去。 里正和李大根也跟着出来,出了慕家的院子门,就听到里头郭氏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被甩了一记耳光,也嗷嗷哭起来。 慕芬和慕芳还有朱小妹几个也跟着哭出生声来,院子里哭得凄凄惨惨。 可外头的人,却没半点动容,有今天,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怪谁呢? 外头,车夫驾着马车已经等着了。 慕天泽跟里正和李大根又说了几句,就要上车,村里的人也出来了不少,不远不近的都站在那里看着,眼神复杂。 也有不少多嘴的婆娘,还在人群里窃窃私语,隐约能听到什么翻脸不认人,什么有出息了就忘了本之类的话。 慕天泽充耳不闻,扶着弟弟妹妹上了车。 车夫一扬鞭子,马车慢慢的出了村口,慕天泽才掀起了车帘,回望了一眼东光村和慕家院子,在这里,他们度过了最可怜,也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以后,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且说沈佳言这边。 等她将冰糖折腾出来,大壮和狗剩也从四方镇回来了。 将慕天泽去东光村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个明白。 还说慕天泽回到四方镇后,就闭门读书,连林夫子那边都不常去了,只在家里教导慕天润和慕玥。 两房下人也被严令不许跟外人多接触,除了采买,也不许随便出门了。 大壮和狗剩如今也历练出来了,虽然不能全猜中慕天泽这番动作是为了啥,可也明白他大约是要撇清一些关系。 所以也十分识趣,之前是一直住在慕天泽他们的院子里。 从接到沈佳言的命令后,也就借口要修葺制糖作坊,亲自盯着比较放心,两个人从慕天泽的院子里搬了出来。 慕天泽也没有留他们,很干脆的同意了。 那日在东光村办的事情,镇上也已经有了风声,都在说慕天泽他们翻脸无情,好歹当初在东光村住了那么些年,居然半点情分都不讲,可见是冷心冷肺之人。 一时间镇上说什么的都有,有同情慕家的,有说慕天泽他们没良心的,还有把慕破军和沈佳言也牵扯进来说一说到。 不过慕天泽他们闭门不出,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倒是也还罢了。 沈佳言一听倒是乐了,摇摇头,只道人言可畏。 要知道慕天泽兄妹三人闹这么一出,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是为了避免连累东光村的村民。 甚至看在慕破军的份上,他们连慕家都放过了,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只可惜,这世上明白人,不仅不领这三兄妹的情,还背地里说三道四。 不过这世上的人不就是如此么? 倒是没想到慕天泽这小子这两年受林夫子教导,还真是心计城府都厉害了不少。 跟慕家彻底断绝关系,一来彻底摆脱了他们,免得成天看着心烦;二来以后真出了事,等世人明白过来也要说一声慕天泽他们厚道;三来自然是不用脏了自己的手,慕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这小子,将来不混仕途真是浪费了。 大嘴和狗剩见沈佳言没有异色,并不觉得惊讶,也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沈佳言知道了慕天泽的这些动作,就明白慕天泽心中有数,也就不再关注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的冰糖折腾出来了,得去一趟安陆府,见一见荀晋元和徐氏了。 当即就吩咐下去,将这几日折腾出来的冰糖给收拾好,又收拾了几件衣裳,就往安陆府而去。 安陆府。 知府后衙。 徐氏这两年有了这制糖作坊的红利,还有百货店的一份干股,手头十分阔绰。 加上几个孩子又争气,尤其是大儿子,已经中了举人,得了京城贵人的亲眼,说了一门高门的亲事,说是等下一科,不管中不中进士,都成亲。 真是事业家庭荷包都丰收,这精神气比起三年前更好。 而且居移气,养移体,养尊处优,事事顺心,更添了一份雍容。 这日早起正理家事呢,就听下人来报,说是沈佳言到了。 先是一喜,又是一惊。 忙让将人请了进来。 两人也有小半年未见,互相执手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分宾主坐下。 上了茶和点心,徐氏才想起问沈佳言来府城可是有事? 要知道沈佳言这三年,除非不要,轻易不离开长阳县。 这突然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沈佳言一笑,喝了一口茶,也不卖关子,让人将她带来的东西呈上来。 一个小木匣子里,打开,一大块晶莹半透明的像石头又像是水晶还有些像冰块的东西就出现在徐氏面前。 徐氏看着这个东西,左右看了半日也没看明白,狐疑的问:“这是什么?看着像是石头,又像是冰块?可是什么玉石料子?” 说着又凑近闻了闻,倒是闻到了一股甜香,又看到匣子那下头,好像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不由得脑海里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来,扭头看向沈佳言,用气声问:“这是糖?” 沈佳言点点头。 徐氏啪一下子,立刻将匣子合上。 然后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对着外头吩咐:“你们让人到前头去传话给老爷,就说沈家妹子来了,看老爷中午有没有空回来大家见一见,给沈家妹子接风——” 立刻就人人答应着去了。 徐氏又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董嬷嬷十分娴熟的又守在了门口不许人靠近。 徐氏这才打开了匣子,伸手沾取了一点那下头的白色粉末到嘴里抿了一抿,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这个糖粉比那个白糖怎么还要甜?这是你新弄出来的?叫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丢了出来。 沈佳言抿嘴一笑:“这个是我刚折腾出来的,一块一块的,看着像冰一样,我就给取名叫冰糖,这个可比白糖还金贵,更甜。而且吃多了还不上火,能润肺,化痰止咳呢!用这个炖雪梨,再是清甜不过,秋天喝,养颜润肺,大人小孩都能吃。” 徐氏眼睛越听越亮,忍不住想从那一大块上掰下一小块来尝一尝,结果发现那冰糖硬得很,压根掰不动。 只得放弃。 沈佳言忙从匣子旁边摸出一个小锤子来,敲下来一小块,递给徐氏。 徐氏塞进嘴里,果然入口生津,比起白糖,这冰糖更清甜,一点都不齁。 又听沈佳言说冰糖炖雪梨如何好喝养颜,更是心动。 只可惜现在没有雪梨,不然她倒是要尝试一下。 沈佳言见徐氏这样,想了想,没有雪梨,可以炖银耳啊!现代社会,哪个女孩子能拒绝一碗冰糖炖银耳呢?有条件的还能放点红枣,枸杞,雪燕,皂角米和桃胶呢。 将董嬷嬷喊进来,跟她嘀咕了几句,又交给了她几块碎冰糖,让她拿到厨房去。 董嬷嬷不敢怠慢,将那冰糖拿干净的帕子包了,小心翼翼地捧着去厨房去了。 去前头传话的人也回来了,说荀晋元说了,沈姑太太难得来一次,自然要见上一见的,让中午就在徐氏这里摆饭,他办完事情就来。 得了准信,徐氏又让去厨房传话准备饭菜不提。 前头的徐氏的两个儿子也知道了消息,知道这位虽然是亲爹认下的义妹,出身一般,却得父母看重。 以前总是有各种原因,不曾得见。 今日听说到家了,自然要来请安。 还好沈佳言有准备,虽然见两位侄子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可到底辈份不同,也得给见面礼。 一人一个荷包,里头是一尊金魁星,取文墨和合之意。 两人恭恭敬敬的谢过了,接过荷包,也不好多呆,就告辞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倒是后院里,听到消息的小妾忍不住动了心。 她们也是知道,自家老爷认的这个义妹可是个女财神,如今前头两位少年都去拜见请安了,可是得了好东西。 她们也就打发自己生的闺女,也说来请安。 徐氏只有一个闺女,已经嫁人了,倒是这妾室生了两个闺女,如今年纪不算大,十来岁的模样,养在她们生母面前。 听了生母姨娘的话,真跑到了正院。 可她们运气不好,正好碰上荀晋元,问了两句,训斥了两句,哭唧唧的回后院了。 徐氏听了,面上不显,还跟沈佳言赔了两句不是:“家里孩子不懂事,倒是让妹子你看笑话了。” 沈佳言看着徐氏这模样,忍不住心里感叹,这便宜义兄和徐氏还算是夫妻相得呢,也有这妾室和庶出子女闹心。 越发坚定了在这个时空不嫁人的想法! (本章完) 第300章 荀晋元的心思 荀晋元进来,彼此见了礼。 还没坐稳,荀晋元就开口道:“你来得正好!不然我也要派人去接你过来!我可是听说,你跟你那以前夫家留下的三个孩子彻底断绝关系了?连分红都给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氏一听,倒是先愣住了,看向沈佳言。 沈佳言忙道:“倒不是有心瞒着义兄和嫂子,只是这不过是些许小事,本打算说完正事,有空再跟你们说一声也就是了,倒是不知道让你们担心了。” 徐氏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边有什么不妥?还是他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在徐氏眼里,沈佳言自然是万事妥帖的,都跟慕破军合离了,那三兄妹还不是沈佳言的孩子,就为了那几年的情分,还给他们分制糖作坊的红利,真真是仁至义尽了。 能让沈佳言跟那三个孩子决裂,那肯定也是慕家和三个孩子不对。 沈佳言也就只说慕破军想跟自己破镜重圆,自己不情愿。 三个孩子也想自己跟慕破军和好,自己不情愿,谈崩了,索性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徐氏一听,脸上露出怒色来,“这三个孩子,到底还是向着他们亲爹呢!你这个后娘就算对他们再好,关键时刻胳膊肘还是朝着内拐的!断了也好,免得以后有什么还说不清了!” 荀晋元却不信,似笑非笑的看着沈佳言:“我怎么听说这慕家三兄弟回东光村,倒是跟慕家也断绝了关系!说慕破军不是他们的亲爹,他们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如今大约是要认祖归宗了,不仅跟慕家断了关系,那些东光村挂在他名下的田也都还回去了。这架势,大约是不会再回东光村,也不会再认这些旧识了——” 沈佳言心里一跳,没想到荀晋元连这个都知道了。 想来也是,她的身边肯定有荀晋元留下的人手。 这事情闹出来,涉及到她,那些人肯定要调查个清楚后跟荀晋元汇报才是。 面上却露出一点惊讶和窘迫之色,叹道:“原来义兄您都知道了!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以我才铁了心要合离!只是到底那三个孩子我照顾了几年,若真是宣扬出来,到底世上有那么些尖嘴怕贫舌的人会说些闲话。三个孩子年纪还小,听多了闲话,坏了名声移了性情,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我也就谁都没告诉!反正合离了,慕家人爱怎么折腾也不关我的事情!倒是没想到我替他们瞒着,他们倒是自己宣扬出来了!想来如义兄说说,大约是要认祖归宗了,所以才这样大肆宣扬,就怕大家以为他们跟慕家二房断绝关系,名声有碍吧!” “这也是常理!当初二房对他们兄妹三人不好,如今能认祖归宗了,谁还愿意平白多一个吸血的亲戚呢?到底还是孩子呢,要是我,说不得还找二房和慕家要当初那些家产呢!” 徐氏一听这里头还有故事,忙追着问。 沈佳言这才透露,说当初慕家在长阳县置办的家业,据说是慕家三兄妹亲生父母给的钱,结果因为慕破军死亡的消息传回来,三兄妹被赶了出来,家业都被二房给败干净了。 徐氏一听,也点头道:“可不是,那也不是小数目,好歹也是几千两呢!多少人家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些!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倒是跟慕家兄妹同仇敌忾起来,也觉得他们手段还是软了些。 荀晋元见徐氏和沈佳言义愤填膺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女人啊,目光短浅,只看到了这银子。 却没看出来,这慕天泽的手段,反正那些银钱是要不回来了,倒不如大度些,一来跟慕家彻底了断,慕家以后不管是谁,就是慕破军都没脸再拿养育之恩来要挟他们兄妹了。 二来,谁听了不同情他们兄妹?别的不说,就自己这义妹和自己夫人,都是多么精明的人,可一听说,也都同情他们兄妹,厌恶慕家了不是? 这名声一下子不就洗白了,就算跟东光村那边也断绝了任何来往,可说来大家只会觉得三兄妹是害怕了,所以要彻底撇干净呢。 才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就有这样的心计手段,倒是了得。 不过同时荀晋元的心也放松了下来,自己这个义妹也就是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会捣鼓出些新奇的东西来。 这些弯弯绕绕,她还是不懂的! 这样他也能放心!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也能放心! 笑眯眯的看着徐氏和沈佳言声讨了慕家二房和慕老娘半天,这才问沈佳言来所为何事。 沈佳言将那匣子推给了徐氏,徐氏将匣子打开递给了荀晋元。 荀晋元更谨慎些,一闻二看后,也眼神都亮了起来,“这是你新捣鼓出来的?可有什么说法?” 沈佳言又将冰糖的好处跟荀晋元重复了一遍。 荀晋元这几日正好喉咙有些不舒服,听了这话,捻起一块丢入嘴里,一股甘甜顺着喉咙沁下去,让荀晋元的眉头都松开了几分。 嘴里含着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这冰糖好做吗?成本如何?” 沈佳言道:“冰糖比起白糖来更麻烦些,本就是从白糖里提炼出来,成本增加的倒是不多,一斤白糖不出意外的话,最少能出七八两的冰糖。” “而且这冰糖吃了不上火,还能滋补润肺,比起白糖来倒是更养人。如今进贡到宫里去,想来宫里的娘娘们会很喜欢的。” 荀晋元自动将沈佳言的话翻译成,成本不高虽然麻烦些,可出糖率高,而且比白糖更甜更滋补养人。可以先进贡到宫里,先让娘娘们喜欢起来,上行下效,这冰糖只怕会比白糖更招人喜欢。 顿时心潮澎湃起来。 别的不说,这两三年来,因为他的监管下,源源不断的白糖,黄砂糖从安陆府运送到全国各地,又借着这个跟京城不少贵人们搭上了关系。 如今他这个安陆府知府算得上是名利双收,不仅官声不错,得上头看中。 就是私下里,因为自家夫人和沈佳言合伙开的制糖作坊,还有那百货店的干股,再加上各处的孝敬,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以前的安陆府对于外放的官员来说,只能说是个不好不坏的位置,可如今,这位置那真是炙手可热。 他如今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的稳当,除了京城交好的那些贵人外,更多更重要的自然是义妹沈佳言的帮助。 再过一年,只怕自己就要调任了。 毕竟这么大一个肥差,不晓得多少人盯着,能让自己任满三年,已经是多方势力妥协的结果了。 三年之后,自己何去何从还不好说。 若是调任他处,也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 若是调回京城,听着倒是矜贵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怕对那些贵人就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本就发愁呢,此刻沈佳言的冰糖,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及时雨,更甚者说,是救命稻草。 当下看着沈佳言的眼神,亮得可怕。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住了,点了点头。 此刻那含服的冰糖已经全部化作甘甜的汁液,尽数的咽下,一直不太舒服的喉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冰糖真的有效果,居然真的觉得舒服了许多。 脸上的笑容又盛了一些。 一边听着沈佳言说话,一边在心里盘算,如何能利用这冰糖,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沈佳言,荀晋元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琢磨起来。 如今看来,他这次升迁还得靠沈佳言,以后也有需要沈佳言的时候。 只是认为义妹,还是不够!不够将他们的利益彻底的绑在一起! 之前沈佳言虽然合离了,可对外还是慕家妇,下头还有三个孩子,就算有些人想动歪心思,可碍于名声也不好下手。 如今沈佳言跟慕破军合离,跟三个孩子彻底决裂的消息传出去了,只怕会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就算是合离过的妇人又如何,这么能挣钱,娶回家供着也行啊! 就是那些京城的贵人们,只怕也乐意将人纳进门做妾呢! 喜不喜欢的再说,只要人进门了,钱不就也进门了吗? 身份低微,又能挣钱,纳入后院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就是荀晋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动过这样的心思。 当初沈佳言跟慕破军合离后,他就有这个意思。 只是还没显露出来,徐氏去见了沈佳言,回来将沈佳言那番话一说,他就知道,这事不成了。 那个时候是想着,沈佳言若是不情愿,真要豁出去,跟慕破军复合,倒是不好了。 所以干脆认了义妹,也是拉拢的一种法子。 而且那个时候他也没想到,沈佳言居然有这样的能力,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他倒是也不好再开口了,只是若是放任沈佳言被别的贵人给抢走,倒不如—— 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看了一眼徐氏,想着哪日倒是跟徐氏先提一提,让徐氏试探一下沈佳言的口风才好。 正好董嬷嬷来禀告,说给沈佳言的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入席。 接风宴设在花厅,徐氏早就让人将两个儿子,还有后头的妾室和两个庶出的女儿请了来,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那两个庶出的姑娘又上来见礼。 沈佳言暗自庆幸,她这次出门,成嬷嬷往她手腕上套了好几个金镯子,就是怕遇到这样的情况。 从手腕上退下两个金镯子,一个姑娘手里塞了一个,嘴里还要说些简薄了,带着玩之类的客套话。 荀晋元的后院算是清净的,也就两个姨娘,也没有庶出的儿子,就两个庶出的姑娘。 加上沈佳言好歹也算是他们的姑妈,不算外人,也就没分男女,团团围坐了下来。 两个姨娘平日里也是不上桌的,只在徐氏后头伺候着。 桌上好几样菜都是沈佳言爱吃的,一看就是徐氏让董嬷嬷吩咐下去的。 一大桌子菜,除了沈佳言爱吃的,就是荀家人各人爱吃的一两样。 唯一多了一样,就是中间一个白色的大盅,盖着盖子,看不出来里头是什么。 大约是不常和荀晋元同桌吃饭的缘故,两个庶出的姑娘大气都不敢出,筷子也不敢多伸,只夹面前的几样菜,还不敢多吃,生怕仪态什么的不好。 食不言这一条,在荀家饭桌上贯彻到十分到位。 都不说话,只闷头吃饭。 沈佳言倒是放得开,吃的很是香甜,两个庶出的姑娘,却是食不知味,半天了,那饭碗还一点都没动。 倒是荀晋元和徐氏见沈佳言吃得香,也难得多吃了几口。 沈佳言估摸着六七分饱了,也就放下了碗筷。 荀晋元和徐氏也吃得差不多了,两个庶出的姑娘也不管吃没吃饱,忙跟着放下碗筷。 正要叫人端上水来漱口,董嬷嬷就端着六个甜白瓷的小碗上来,打开中间的那个大盅,一股甜香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正是沈佳言先前说的冰糖炖银耳羹。 银耳炖得又糯又黏,晶莹剔透,里面还有几片切得薄薄的红枣片和几粒红色的枸杞点缀。 配着甜白瓷的小碗,十分的好看。 沈佳言笑了,先接过一碗,拿调羹喝了一口,果然熟悉的味道,清甜软糯,入口即化。 徐氏见了也跟着接过一碗,尝了一口,也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滋味跟之前不一样,更清甜好入口了。” 一面又推荐荀晋元和大家都尝尝。 荀晋元虽然不太爱吃甜食,可架不住看徐氏和沈佳言吃得香,也尝了一口,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不声不响的将一碗都吃光了。 这可是难得! 徐氏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庶出的女儿,也都接过来,男孩子还好,不算喜欢,可也能接受。 两个庶出的姑娘,却将一碗都吃完了,热气腾腾的一碗下肚,小脸粉粉的,泛着血色,气色都好看了许多,本来空落落的胃,也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荀晋元尝过冰糖的味道,知道这里头放了冰糖,倒是点点头:“倒是适合你们女人吃!” 徐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自己也没少吃好吗? 见桌上还有剩下的,又看两个姨娘在后头眼巴巴的看着,倒像是她平日里苛待了似的。 也就吩咐道:“给两位姨娘也一人盛一碗尝尝。” 两个姨娘谢过徐氏,接过来尝了两口后,赞不绝口。 徐氏也就罢了,倒是荀晋元入了心,更是坚定了心里的那个念头。 第301章 人和人的缘法 吃了饭,荀晋元心里有事,到前头去寻师爷去了。 徐氏的两个儿子也到前院读书去了,姨娘和两个庶出的姑娘倒是想多跟沈佳言套套近乎,却被徐氏给打发了。 她自己还有不少话要跟沈佳言说呢,哪里耐烦听姨娘她们废话? 姨娘和两个庶出姑娘不敢逆了徐氏的意思,只能退了下去。 两人回了徐氏平日起居的地方,上了茶水,换了家常的衣裳,坐下来闲话。 徐氏这两年日子顺心,春风得意,手头阔绰,加上荀晋元尊重,后院的事情都归她管,并无半点异议。 两个姨娘和庶出的姑娘也都老老实实,简直是官宦夫人的巅峰了。 她自己过得幸福,再看沈佳言,就觉得这个妹子,真是太命苦可怜了。 先前人多,她忍住了,此刻只有两人,就试探着开口,问沈佳言现在有没有考虑找个好人嫁了。 毕竟如今沈佳言正是桃李之年,日子富裕了,身体也调养过来了。 虽然背着一个合离的名声,可丝毫不损她本人的魅力。 皮肤雪白,发丝鸦黑,养尊处优养出来的好气色,人也长开了,眉目清秀,虽然不是那种绝色的大美人,可也别有一番风姿。 尤其是眉宇间,因着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带着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不笑的时候,看着冷淡不易接近。 一笑,就如同春雪初融,她一个女人,看着心都砰砰的跳。 更不用说,沈佳言如今的私房颇丰,谁娶她进门,相当于请了一尊财神爷回家,就算合离过,年纪略微大些,也是占便宜啊! 毕竟沈佳言跟之前慕破军都没有圆房,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对于徐氏来说,只是听起来略微不好,可实惠却是大大的。 若是哪个男人不计较这些,那可真是赚大发了! 要不是她娘家的兄弟都已经成亲不是单身,亲戚里也没个合适的,说不得她都要绑起来一个送给沈佳言了。 这两年她也时刻留心着,在身边看有没有跟沈佳言相配的。 可看来看去,总觉得这个不合适,那个不配。 加上沈佳言之前跟慕破军虽然合离,可对前头三个孩子一直还不错,她也以为两人说不得还有复合的可能,就一直没有提。 如今知道彻底翻脸,复合无望,那不得先给沈佳言通个气,自己这边可以帮着相看了? 这个时代的成了亲有了孩子的女人,有三好。 好给人说姻缘,好催婚,还好催生! 一般人都是催自家的孩子,徐氏却没得催! 大儿子的亲事已定不用自己操心,小儿子的婚事,荀晋元已经说了,且等上一等,不要着急定下来。 两个庶出姑娘年纪也还不算大,也不用着急。 这一腔热情没处去,就只能全倾注在沈佳言身上了。 之前就已经列了厚厚的一个册子名单随时预备着,现在就等着沈佳言同意,就能将册子搬出来,任由沈佳言挑选。 沈佳言哭笑不得:“我这才脱离慕家这个泥坑几年?好容易过了几天松快日子,是有多想不开?又要一头栽进去?” “我不比姐姐,义兄敬爱,孩子听话孝顺,实乃人生赢家!我这个人,大约是没有这样的福气的!不说我背着合离的名声,就是行商贾之事,只怕多少人也轻看我。” “就算有人肯求娶,家中有几分权势的,多是要纳我为妾,想让我进他家,给他们家兢兢业业挣钱供他们花销呢!那些平常人家的,就算给我一个正头娘子的名分,不是为了我的钱,就是想借着我,跟义兄和姐姐你们搭上关系呢!” “横竖我在他们眼里,不是下蛋的金鸡,就是再好不过的踏脚石。供着他们花天酒地,蓄婢纳妾,快活一生,还不一定有个好结果!我倒要做小伏低,或者殚精竭虑为他们做嫁衣裳,辛苦一辈子?” “也许在别人眼里,我不过是贱命一条,被他们看上是我的福气!可我凭啥要这样的福气?若真是要嫁人,过这样的日子,当初我就不会跟慕破军合离了!” “所以,若是有人跟姐姐提我的亲事,能挡的,还请姐姐都替我挡了!若是有不能挡的,也请姐姐替我传话出去,我单身一人,无牵无挂才能一门心思都在制糖作坊和百货店上。若是真成了亲,我这个人的性子,别人不知,姐姐是知道的,最是善妒,那心思说不得就都用在后宅争斗上去了!” “再者,有那非要仗着自己的权势强扭我这颗瓜的,大不了我凭着这条性命不要了!也绝对不委屈了自己!” 徐氏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淡了下去。 看着沈佳言,好半日才叹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这些话我都会传出去的!” 沈佳言起身行礼:“多谢姐姐!” 徐氏摆摆手:“咱们姐妹一场,虽然是我家大人认你做义妹,可在我心里,我拿你当亲妹子一样看待!我能护着你一时是一时,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入火坑不是!只是你别再过几年后悔,怨我们当初没狠劝你才好!” 沈佳言一笑:“我已经想过了,趁着如今还年轻,有干劲,多替贵人们和自己赚些钱财!等年纪大老了,赚不动钱了,贵人们看在我勤勤恳恳这么些年的份上,想来也能容我退身养老。” “到时候,我就跟着姐姐,姐姐去哪里,我就陪着去哪里。不远不近的买个庄子,姐姐若是家里烦恼了,就去妹妹的庄子上散散心,说说话!老了,咱们姐妹也有个说说话的人,不也挺好?” “至于身后事,姐姐的两位哥儿,不说看在我们一场情分上,就是看在我手头的银钱上,也能让我走得安安生生的吧?再说了,若真到了那一日,我都死了,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身后事如何也无所谓了!活着的时候好好的不亏待自己就行了!” 沈佳言想得十分透彻,接受了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哪里还在乎死后哀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徐氏哪里听过这种理论? 唬得手忙脚乱来捂沈佳言的嘴:“你,你你,青天白日的,你混说这些做什么?呸呸呸,百无禁忌!有我和你义兄在,还能让你没个好结果?再说这样的话,你也不用喊我姐姐了?我们俩也白相识白好这一场了!” 沈佳言见徐氏吓得脸色都白了,知道自己这番话,对她这个纯粹的古人来说,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了。 忙嬉皮笑脸的来哄徐氏。 低声下气,打叠起千百种法子来,到了晚上才将徐氏哄转了过来。 自己也累得不行了,用了晚饭,就回徐氏给她安排的院子歇下不提。 徐氏却等沈佳言一走,就露出忧色来。 拉着董嬷嬷叹道:“你听听她今日说的这些话,听得我心惊肉跳的!年纪轻轻的,就看得这般清楚明白,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装不出一点糊涂来,如何能成亲嫁人?更何况,她居然连后事都想好了,实在有些不祥!” 董嬷嬷给徐氏通着头发,劝解道:“到底还年轻呢!之前受了那些磋磨,一时左了心性也是有的!而且沈家姑娘这性子,这身份,看得清楚明白些也好!不然哪里能将生意做得这样好?这也是沈家姑娘的好处不是?” “若真是个糊里糊涂的,又如何入得咱们老爷和夫人您的眼?入得那些贵人的眼?更何况沈家姑娘说的也是,女人命苦,快活的日子也就只有成亲前那几年!成亲后,夫君有良心还好,没良心那真是一辈子都在苦水里泡着。” “沈姑娘主意正着呢,若真是想明白了,夫人也不必强求!” 徐氏垂下眼睛没说话。 董嬷嬷叹口气,又劝道:“当然了,沈姑娘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谁都提防着。等过几年,她想明白了,年纪大了,说不得想法就变了。到时候不用夫人劝,说不定就主动想要找个人家了。” 徐氏听了这句话,才露出一点笑意来,“你说的是,到底还年轻呢!虽然是跟我们一辈的,可年纪也就比深哥儿大一两岁,还是个孩子呢!罢了罢了,我也不逼她了!等她想明白了,我再替她操心也不迟!”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嬷嬷,你说这人跟人的缘法也真是奇妙!就是我娘家那庶出的妹子,我都没这么操心过!也就是她了,说是妹子,实则我拿她当亲闺女一般!偏生她却是个不省心的——” 董嬷嬷见徐氏被劝住了,也就笑着附和:“可不是,这人和人之间的缘法,都是老天注定好的!夫人心疼沈姑娘,一来是夫人慈和,二来也是沈姑娘着实可人疼!别的不说,这些年来,她对夫人也是全心全意,无半点外心!也怪不得夫人疼她!” 徐氏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这也是我们娘俩之间的缘法!我看着她,就想着,当初我那个掉了的姐儿,若是活着——” 董嬷嬷暗道一声糟,正要劝呢。 就听到荀晋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什么活着?” 董嬷嬷不敢做声,行了个礼,又看了眼徐氏,退了下去。 徐氏忙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跟嬷嬷说闲话,说跟小姑子估计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看着她就忍不住疼她,若是当初大姐儿没掉,只怕也是跟小姑子一般大呢——” 荀晋元想起当日,也忍不住叹息,搂住了徐氏:“好端端的,又勾起当年的事做甚?你这样,大姐儿只怕也不得安宁呢!” 想了想,试探着道:“要不,明儿个就让阿清和阿洁到前头来陪你解闷?” 徐氏身子一僵,淡淡的道:“何苦让她们母女分离?我也是一时感触罢了!” 荀晋元摸了摸鼻子,坐到一旁,看着徐氏卸妆,就问徐氏今日下午跟沈佳言说了些什么? 徐氏自是了解荀晋元的,听他这问话就觉得有些不对,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荀晋元,只见他手无意识的在桌上敲着,就知道他只怕是心里有事。 还是跟沈佳言有关。 忍不住心头一跳,脸上无无事一般,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就将下午沈佳言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的都复述给了荀晋元听。 最后还道:“你说,这丫头是不是有些疯魔了?我倒是想骂她两句,可念着她之前受的苦,倒是不好骂了!而且这丫头别看如今圆滑讨喜,性子最是执拗!自己拿定了主意,就再无转寰的!真把她逼急了,这丫头可豁得出去!到时候闹出事情来,伤了脸面事小,伤了咱们之间这些年的情分可就不好了!老爷你说是不是?” 嘴里说闲话一般,眼睛却盯着镜子里的荀晋元不眨眼。 荀晋元下午在前头跟师爷商量了半日,想着已经认了沈佳言做义妹,为了自己的官声也好,伦常也罢,也不好纳义妹为妾的。 又有些后悔,当初还是欠考虑了,若是早知道有今日,不该认义妹,认作义女就好了。 她比自己的大哥儿才大一两岁,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让大哥儿纳沈佳言为妾,倒是没有妨碍。 偏生如今这辈份已经错了,他到底还要脸面,干不出将错就错的事情来。 就琢磨着,恰好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说是他弟妹生了重病快不行了,多方求医也没法子,如今求他给介绍个神医回去,尽人事听天命。 荀晋元琢磨着,若是那弟妹真治不了,倒是正好。 他那幼弟从小娇生惯养,一事无成,偏生命好,打出生就有过路的野道士说他那个幼弟命好,一辈子无忧无虑衣食无忧。 因着这个批命,幼弟极得家中父母宠爱,没吃过什么苦头。 大一些了,虽然他读书不成,干啥都不成,可借着他这个兄长做官后的东风,又说了一门好亲事,靠着妻子的嫁妆过活,也是生活的十分滋润。 如今,这妻子快不行了,又刚好有沈佳言出现,自己需要跟沈佳言的关系更密切些。 做不成儿媳妇,做个弟媳妇也行!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来,都是一家人! 只是,荀晋元心中都忍不住嘀咕,这幼弟命数真这么好?前头有钱的妻子还没咽气呢,这后头的备选可比前头的更有钱呢! 这可是凭空掉下个财神媳妇来啊!他都有些嫉妒了! 还好他还算稳得住! 跟师爷商量后,都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因此他回来后,就想先跟徐氏商量商量,等事件到了,让徐氏跟沈佳言透透口风。 没曾想,他这打算还没说出来,倒是招出来这样一番话来,这让他接下来怎么说自己的打算? (本章完) 第302章 逼宫 荀晋元这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 那边徐氏从镜子里已经看到了荀晋元的神色,心里一咯噔。 同床共枕夫妻这么些年,荀晋元的想法,她一般都能猜出个六七分。 先进来问沈佳言说的话,她就有了几分猜疑,此刻看荀晋元迟疑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几次张口语言,可看着荀晋元变幻莫测的脸色,终究还是没张口。 只垂下眼睑来,无意识的梳着头发,等着荀晋元发话。 心里却闷闷的难受,这三年,荀晋元高升,入了皇帝的眼,还扩展了不少人脉。 虽然不过是从四品的知府,可在这安陆府,无人不卖他面子。 就是京城那边的贵人,也客客气气的。 这两年来,荀晋元官威日盛,城府日深,尤其是这三年快过去了,自家老爷忧色渐深,担心任期满后的调任问题,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早就有所察觉,可她一个后宅女子,能帮得上的有限,也只能尽力不给他添麻烦。 今日沈佳言来,拿出冰糖的时候,她心中是惊喜的,有了这个,自家老爷的升迁恐怕就无碍了。 说来,她和沈佳言投缘是一方面,内心深处,其实她拿沈佳言当他们夫妻的贵人,能有今天,真是多亏了沈佳言。 所以看出来荀晋元似乎要拿沈佳言的婚事做文章,徐氏忍不住有几分心寒。 更多的是担忧! 她知道,自家老爷虽然也欣赏沈佳言,觉得她有本事,可天生骨子里还是有些骄矜,看不起女人的。 居然试图插手沈佳言的婚事,以便更好地控制住沈佳言,换做别的女人也许就成了,甚至不用动这么多脑筋,就能达到目的。 可沈佳言真能入他所愿? 以徐氏对沈佳言的了解,绝对不会! 今日那些话,此刻细细想来,字字句句却都是沈佳言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不会成亲,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若是大家还跟以前一样,就和和气气的继续一起赚钱。 若是有别的心思,只怕就是一拍两散,豁出命去也不会从了! 先前徐氏还以为这些话,是沈佳言说出来,让她传给其他打她主意的贵人的。 此刻再想,恐怕也是说给自家老爷和自己听的吧? 这样一个冰雪聪明,有手段,有心计的人,不提情分,就提利益,也是不能得罪的不是? 徐氏心念急转,咬了咬唇,打算若是荀晋元还不死心,她怎么也要好好劝上一劝才是。 反正对于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十分满意了,手头宽裕,这三年攒下的钱财,已经足够了。 荀晋元已经是从四品了,只要不是去京城,在地方上,那也是人人迎奉的对象,手里又有钱,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只是她也明白,男人们跟女人不一样。 男人在仕途上的野心没有止境,读书人入仕途毕生的愿望,只怕就是拜相入阁。 因此她对于能不能劝服荀晋元并无太多把握。 正胡思乱想间,荀晋元长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她都说出这番话了,看来是真不想嫁人!我虽然是义兄,也犯不着做这个恶人,非要逼她嫁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真要逼急了,她是个爆炭的脾气,若是发作起来,恐怕我们都要吃挂落!” 徐氏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荀晋元只一听就明白了。 在心中盘算了半日,虽然还是有一丝不甘,可到底他也不是那厚颜无耻没有底线的人,要强逼着沈佳言嫁。 更何况,徐氏能看明白,荀晋元看得更清楚,沈佳言可不是认人拿捏的主。 这两年,她代表着徐氏和他,跟京城贵人那边的联络可不少。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诚亲王那边对她十分看重,不止一次露出口风,说想让沈佳言去京城给他管铺子和生意去。 若真逼急了沈佳言,她投靠了诚亲王,她不会有事,自己这一家子只怕就难了。 三年过去,沈佳言早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的带着三个孩子,还需要他庇佑的寡妇了。 不过好在沈佳言也是个念旧情的,比如这冰糖,她若真有了别的心思,完全可以抛开他和徐氏,将房子敬献给诚亲王,恐怕能谋得更大的好处。 可她还是将这个方子给了自己,让自己去谋取好处,自己也要念这份情! 也是自己这些日子为了升迁一事想左了,钻了牛角尖了! 想通后,荀晋元后背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若是自己真执拗的一意孤行,只怕——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抬头看徐氏。 徐氏早就停下了手里梳头的动作,正关切的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荀晋元心头一暖,看明白了徐氏的担心,上前一步,搂住了徐氏,低声道:“让你担心了!你放心,之前是我想左了,如今都想明白了!” “你明日跟义妹说,就说我都知道了!别的也还罢了,护住自家妹子成不成亲,还是能做到的!” 徐氏提着的心松了下来,安抚的握着荀晋元的手,笑着道:“老爷放心,我明日一定跟妹子说清楚明白!有咱们在,反正不能让她委屈就是了!” 夫妻俩达成了一致,相视一笑,这才安歇不提。 沈佳言却一夜好梦,并无太多担心,毕竟她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徐氏和荀晋元都是聪明人,想来会想清楚里头的利益纠葛,放弃不该有的打算的。 果然,第二天醒来,陪徐氏吃了早饭。 徐氏就将她和荀晋元的态度摆明了。 沈佳言也松了一口气,她还算看好徐氏和荀晋元,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到底心思还算清正,不是那种没有下限的人。 就算真有什么打算,衡量一番后,知道不可为就会放弃。 所以她真不想换合作对象,有徐氏和荀晋元在前头替她挡上一挡,她才有今天的快活日子。 有了这份默契,沈佳言和徐氏更亲密了些。 每日里同进同出,起居一处不说,还携手逛街,上酒楼,听戏,或者驾车直接到城外的庄子里住上几天,真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荀晋元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后,徐氏还不在家,虽然有下人伺候着,也有两个姨娘,可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得劲,又说不出来。 这日,沈佳言和徐氏刚在庄子里泡着温泉,喝着梅子露,快活似神仙呢。 外头脚步匆匆,董嬷嬷肃着一张脸进来禀报:“夫人,姑太太,老爷派人送信,让咱们快回府里去,出大事了——” 徐氏和沈佳言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可让荀晋元能派人来通知,想来棘手。 忙起来冲洗了一番,换了衣裳,梳好头发,就要出发。 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两人上了车,急忙往城里赶。 跑快了有些颠簸,沈佳言还好,徐氏身娇肉贵,颠得她浑身都要散架了,还有些想吐都没让车夫减速。 还是沈佳言从荷包里,寻了一点她自腌的一点酸甜杏脯,让徐氏含在嘴里,这才好一些了。 颠簸了快两个时辰,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堪堪赶到。 进了知府后衙,荀晋元已经等着了。 都来不及等两人梳洗,直接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才压低声音开口:“京城那边传来消息,陛下病重不起,二皇子逼宫了——” 什么? 徐氏腿一软,要不是沈佳言搀扶着,就要软瘫在地上了。 饶是沈佳言,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这为了那一把至高无上的椅子的争夺,那可是要无数的人命和鲜血填进去的! 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冷静下来:“那现在,争出个结果来了没?新皇是哪一位?” 荀晋元将徐氏半抱半拖着放到了椅子上坐好,这才愁眉不展的道:“二皇子逼宫那日,京城那边冒死送出来这个消息。如今京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咱们这里离京城有数百里,就是送信,最少也要八九日功夫。” “现在京城要么是一团糟,要么就是已经分出胜负正在清算!这一时半会的,消息肯定传不出来的!” 说着忍不住就发愁,这也不知道新帝是谁啊? 一时又后怕,又庆幸! 当初也有皇子跟他接触,想插手这制糖里头来,他本来还在犹豫,是沈佳言提醒了她,皇帝日益衰老,下头几位皇子都不安分。 从龙之功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真要堵上家族所有的性命吗? 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只认皇帝!不管是谁,当皇帝就认!不是皇帝,就不认! 这样即使不如从龙之功宣赫,可胜在稳妥。 只要新帝没有脑子坏掉,总是要用人的!虽然不能成为新帝的心腹,可好歹也没站在他的对面不是? 天长日久的,只要做的好,总能入新帝的眼! 荀晋元如今万分庆幸,他琢磨了好久后,听了沈佳言的话。 没有接受任何一个皇子的拉拢,而是选了诚亲王,位高权重不说,还是皇帝的亲弟弟,最得皇帝信重。 更妙的是,那分给诚亲王的干股红利中,有一半是入了皇帝的私库! 如今就算皇帝真的殡天了,不管新帝是谁,那一半的干股红利就是他的,也算是给新帝的投名状!好歹能保住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吧? 只是如今,就只能等了! 等最后的胜利者! 沈佳言也明白如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还不能露出端倪来,一切如常才是。 因此跟荀晋元和徐氏商量起,这些日子来,要外送内紧才是。 不能让外人察觉,可对内要好生清理一下自家,查一查有没有什么把柄,或者不太好的事情,要及时的处理。 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徐氏听了半日,也恢复了力气和胆子。 当下就道:“外头的事情交给老爷,这内宅的事情老爷就不用操心了!我明日就称病,拘住两个姨娘和两位姑娘在身边侍疾。然后将内宅的事情托付给妹子,让妹子帮着代管,正好查一查家里这些人。虽然是多年的老人,可咱们家宽和,这些年说不得也有些见不得的人,趁着这个机会,一并都清理了!” 荀晋元等着徐氏和沈佳言回来,就是说这个消息的。 见她们都有了心理准备,也就放心了。 他还要到前头去,跟师爷商量前头的事情,府衙的,还有制糖作坊的,这些可都要梳理一遍才放心。 因此也就冲着沈佳言拱拱手,自去前头去了。 徐氏和沈佳言两人又坐着商量了半日,如何清查家中的奴仆的事情,都疲倦得不行了才散了去。 晚饭都是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用的。 到了半夜,正院点起了灯,说是徐氏病了,发烧说胡话,让连夜去请大夫。 折腾得一家子上下都没睡好,在外头守着。 大夫把了脉,只说受了凉,心中又有些惊恐郁闷之气,所以才会发烧。 开了药,服下后退了烧后,再调理几日就好了。 沈佳言进去看了徐氏,才发现,居然不是做戏,而是徐氏真的被荀晋元的那番话给吓病了。 一时真是彻底无语了。 徐氏服了药,精神略微好了些,当着众人的面,就将后院之事托付给了沈佳言,连对牌账册,还有钥匙什么的都一并给了。 沈佳言推拒了两次,荀晋元开口,也就应下了。 不过只说帮着代管几日,等徐氏好了就交还。 没曾想徐氏烧反反复复的,倒是难以下床了。 只让两个姨娘和两个庶出子女侍疾,只拘在正院的偏房里,不许她们出去。 而沈佳言则带着董嬷嬷,还有荀晋元身边的心腹长随,开始代管后院之事。 没几日,就查出了好些硕鼠。 因着荀晋元高升的缘故,不少人想多些糖的份额,走别的路子不通,加上荀晋元除了大家都有的孝敬外,多余的一概不要。 有哪些善钻营的,就将主意打到了荀晋元身边伺候的这些老人身上。 这些年他们收的好处,加上徐氏宽和,手头宽裕,府里的开支也充裕,也被他们贪墨了不少。 一个管采买的,一个管灶上的,还有二管家,这三家,这三年下来,养肥了不少。 人被查出来,证据确凿,都摆在了荀晋元和徐氏面前。 荀晋元亲自发话,让大管家带着人去抄家。 每家都抄出了一两千的银子不说,还有地契,房契之类的。 三家下来,现银和地契房契还有各色古董金银之类的,差不多上万的银子了。 徐氏愣是气得病都好了,一时间也不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这里不舒服那里难受了。 (本章完) 第303章 新帝 生龙活虎的从床上杀下来,先验看了抄家抄出来的东西,然后直接将那三家一并给发配到了庄子里去了。 这三家人在知府府上,素来就有体面,在府里是管事,回家也是小丫头伺候着。 生下的丫头小子,也都想着法子,送到了公子和小姐院子里伺候着,平日里就跟副少爷和副小姐一样,比寻常人家的少爷都不差什么了。 如今都被发配到了庄子里,一大家子挤在两三间屋里,干最累最脏的活,吃没油没盐的菜,哪里受得了? 寻了无数的法子,托到荀府里的两个哥儿和两个姐儿还有姨娘这里,求他们帮着说几句好话,饶过他们这一遭,他们以后一定不敢了。 还有聪明的,让人给荀晋元老家送信去,让在荀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耳边也说些好话,讨个人情好饶过他们。 沈佳言抓出来了三只大硕鼠也就罢手了,加上徐氏好了,忙忙的交还了对牌,借口说要继续研究新的糖果,继续溜回庄子里去泡温泉去了。 徐氏亦是果决之人,将那些小贪之人也都惩戒了一番,一时间知府府内果然气象一新。 所有为那三家人求情的,都一并被打发到了庄子里。 荀老太爷那边的来信,自然有荀晋元去处理,倒是不用她操心。 荀晋元这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不过三年的功夫,居然就有好几处的漏洞,虽然如今看着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若是一直放任下去,只怕将来会出大篓子。 倒是快刀斩乱麻的将这几处疏漏给弥补了,从上到下都梳理整顿了一番,将本来有些小心思的人都给震慑住了。 当初朝廷派来说是辅助,实则是实行监督的那一位,也是个聪明的,估摸着也是听到了风声。 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也跟着荀晋元的后头,将手下也清理了一番,倒是清理出不少的钉子。 如此两人很有默契的联手一顿清洗,安陆府虽然略有些骚动,可都被两人给镇压下去了。 普通的百姓自然不知道,还跟平常一样过日子。 有些聪明的,倒是从城门口的守军人数增多,还有城内晚上巡逻的人数和次数,察觉到了些什么。 也不敢有别的动作,只私下多多的采买了些东西放在家里,预备着万一。 如此外松内紧两个月后,终于从京都那边正式传来了消息。 皇帝殡天,大皇子继位登基,成为新帝。 二皇子大逆不道,逼宫未遂被擒,被废为庶人,一家上下终生幽禁,不得外出,二皇子生母贤妃自尽,贤妃娘家抄家灭族,成年男丁皆被处死,未成年的男丁没入宫廷,女眷被贬为为官奴。 伙同二皇子当**宫的士兵,还有心腹手下,也都几乎死了个七七八八,被牵连者众多。 据说京城菜市口的地都被血浸透浸黑了,血腥味十几日不散。 其他几个皇子,识相改口快,臣服新帝的,倒是勉强保住了尊荣体面。 有那些冥顽不灵,还想动歪心思的,直接被新帝给丢到给先皇守灵去了。 这新帝和几位皇子的关系,沈佳言还真不清楚。 倒是因为先帝驾崩,乃是国丧,文武百官要服丧二十七天,一百天内百官和全国百姓都不准行乐,四十九天不准屠宰,一个月内不准嫁娶! 安陆府知府后衙,一时间都换上了素服,女眷只能佩戴银首饰,一日三顿更是不见荤腥。 衙门前头这几日的事情也不多,荀晋元处理完后,索性也就呆在正院,商量这新帝上位以后该如何? 对于皇帝家,沈佳言知道的还真不多。 反正闲着也没事,荀晋元索性也就跟沈佳言科普了一番先帝和新帝,还有新帝这一帮子兄弟之间的纠葛。 先帝一辈子,有过两任皇后,新帝不是皇后所出,生母是先帝未上位之前一位极得宠的侧妃所出。 只可惜这位侧妃没什么福气,在先帝登基前生下当今去撒手人寰了,她去了没半年,先帝登基。 倒是追封为贵妃,还被先帝下令陪葬帝陵,也算得上是死后哀荣了。 当今年小,又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生母已死,就被放在皇后名下,养到了六七岁。 皇后不得宠,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当今倒是还算照顾。 后来为了自己有个孩子,喝乱七八糟的药,倒是怀上了一个孩子,只可惜这药把身子喝坏了,孩子生下来就死了,皇后也去了。 后宫那个时候就隐约传当今是不是有些克母在身上。 不过都被先帝给压下去了。 后来又新娶了第二任皇后,还算得宠,诞下一儿一女,是八皇子和六皇女,这可是实打实的嫡出皇子。 只可惜这八皇子生下来却有腿疾,算是彻底绝了继承大位的可能。 剩下的那些成年皇子里头,二皇子是贤妃所生,贤妃也是先帝潜邸的老人。 三皇子到七皇子,生母的份位都不算高。 九皇子以后年纪都还不大,最小的十五皇子如今也不过五六岁年纪。 因着八皇子这个嫡出皇子出生就退出了竞争,前头七个皇子,个个都生出了心思来。 当今五六岁后,其实皇帝还给他指了个养母,只可惜他大约真有些克母在身上,第二任养母之前本是个小小的嫔,因为要抚养当今,被晋为妃,倒也算母以子贵了。 只可惜也是个没福气的,好不容易抚养当今到十岁,眼看着就成人了,她却得了一场病,然后就噶了。 皇帝本想再给当今找个养母,只可惜后宫嫔妃谈给当今做养母色变,纷纷推拒。 就算做养母能晋升,可也得有命来享不是? 还是当今自己开口,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养母了,这才放过了那些嫔妃。 当今十三岁出宫开府,十五岁就被先帝指婚了太师幼女为其大皇子妃。 成亲一年后,就主动请缨去了边疆,大部分时间就在北疆那边,三年前因为北戎偷袭,当今受重伤,被先帝召回京城养伤。 听说伤势严重,这三年来,很少上朝露面,都在京郊的庄子上养伤, 谁也没想到,这场椅子争夺仗最后的赢家,居然是这位深居简出的大皇子。 至于那位二皇子,因为当今这些年都不在京城里,他年纪最长,据说最是礼贤下士,在官员和学子心目中口碑都很不错,早早就招揽了一些人手在身边,在朝中起码有一半人支持。 按理来说,这二皇子左看右看都是赢面最大的,也不知道怎么居然连先帝病重那一段时日都等不得,居然要逼供造反。 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不知道他后悔不后悔呢。 至于其他的皇子,三皇子到七皇子,个个都有小心思,三皇子和四皇子略微出众些,可比不得二皇子得那么多人看好,可背地里的实力想来也不容小觑。 沈佳言听着荀晋元说着皇家兄弟这些争斗,开始还当八卦在听。 可是听到大皇子,也就是当今的事迹,说他成亲一年后就驻守边疆后,忍不住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再听到三年前受重伤,被召回京城养伤,忍不住更是提起了心。 最后联想一下慕破军送来的口信,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这么凑巧吧? 只有那些里,才有这样的桥段好吗?穿越女给人做后娘,不管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还是什么乡下另有身份的猎户村民,都是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 这些孩子个个身世不凡,不是皇室后代,就是什么王爷侯爷的后代。 穿越女没穿越过来前,原主都跟这些孩子不对付,死敌一般。 穿越女过来,对这些孩子都是愧疚的很,立刻一改往日作风,对这些孩子比亲生的还好,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是恨不得连命都给他们。 然后天长日久的付出,终于感化了这些孩子,一个个敞开心扉对后娘也好起来,拿穿越女当亲娘一般。 最后再发现,原来嫁的这个男人压根没成亲,是替别人养孩子,还是个黄花大闺男,不是二手货! 不仅如此,这男人还位高权重,又因为发现穿越女美好的品质,而爱她如命宠上天。 最后穿越女和乐意给人当爹男恩恩爱爱,再生上几个自己的孩子,这几个孩子被前头那些孩子爱屋及乌宠成了手心里的宝,一家子和和美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沈佳言心里一条一条的比对,越比对越是心里害怕。 她是穿越过来的! 慕破军也是替别人养孩子! 慕破军说过三个孩子的亲爹是他上司! 另外,慕天泽那么干脆的要跟她还有东光村断绝关系,说是恐怕连累他们,联想一下时间前后,还有今日得到的消息,不得不让沈佳言大胆假设,这慕天泽三个孩子,莫不是之前的大皇子,现在的当今陛下的孩子吧? 若是如此,那又符合了一条。 唯一不同的是,她穿越过来可没对前头那三个孩子愧疚,恨不得把命都给他们。 也没有跟慕破军恩恩爱爱,而是合离了! 幸好!幸好!沈佳言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若真的慕天泽兄妹三人是皇帝的孩子,那,起码他们的命是保住了吧? 至于以后,皇帝会不会接回那三个孩子,又会如何安排,那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事情了。 她需要的是将自己撇清,跟三个孩子没任何关系! 不过做皇帝的日理万机,尤其是刚继位,这位子还坐不稳,能不能想起他那三个孩子都两说,更不用提她这个小人物了,估计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 现在担心的就是,慕破军如果还活着,那么新帝继位,他这种心腹那肯定是要大大的封赏的,高官厚禄都不会亏待了他。 最好再赐给他几个貌美的妻妾,想来也就不会再惦记自己了吧? 沈佳言觉得自己也不用太高看自己,容貌也就普通清秀,对慕破军还一直不假辞色,只要慕破军不是个受虐狂,想来都不会再来找自己。 以她看来,慕破军也没那么小心眼,觉得当初被自己拒绝,面子过不去,一朝得势后,就会报复自己。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将自己的未来,托付在一个前夫的良心上,怎么也得防上一手才是。 这倒是有些为难了。 沈佳言听了这些消息后,就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荀晋元和徐氏看在眼里,都以为她是发愁以后呢。 荀晋元心底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有几分轻松,又有一点可惜失望,到底是女流之辈,生意场上厉害,这些朝中的事情,听着就害怕发愁了。 因此倒是劝道:“妹子你要不用太担心!新帝刚上位,想坐稳位置,彻底把控住京城,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功夫!三年不改父道,因着国丧,只怕今年的吏部官员考核也要挪后,要动也是动京城里的那些位置,我们这些外放官员,只怕一时半会的还轮不上。” “等轮到咱们也不怕,今年咱们的产糖量再加一些,然后再将冰糖贡上去,想来是无碍的!” 荀晋元也算是官场老油条了,最初的震惊和惊慌过后,已经镇定下来,冷静分析了。 沈佳言倒是将荀晋元的话听进去了。 也对,如今皇帝且没有心思管这些小事呢,想法子坐稳屁股下的那把椅子才是正经。 慕破军身为皇帝的心腹,此刻不帮着皇帝分忧解难,只想着自己那点子事情,像话吗? 这么一想,沈佳言又将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她心里也有了想法,还是得回一趟长阳县才好。 若是那三兄妹真是皇帝的孩子,皇帝要接走慕家三兄妹,最后还是见一面的好,若是能让三兄妹答应不为难自己,不逼着自己嫁人,那就更好了。 养了他们三个小崽子一场,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若三兄妹不是皇帝的孩子,那就更好了,她也没啥可担心的了! 沈佳言顿时就坐不住了,干脆提出要回长阳县。 当然不能说是去找慕家三兄妹提要求去的,只说出来这几个月了,既然要在皇帝面前刷影响分,她回去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再捣鼓出点新东西出来。 听了这话,荀晋元立刻连虚留的话都不说了,若不是看天色已晚,恨不得连夜打包将人送回长阳县城去。 (本章完) 第304章 倾诉的欲望 沈佳言忍不住腹诽荀晋元这塑料义兄,兄妹情是有的,但是不多! 倒是徐氏有些舍不得,沈佳言在州府这些天,她跟着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都,都不知道这沈佳言脑子里怎么那么多玩乐的点子。 除了没去青楼小倌院,安陆府能玩的地方,能玩出来的花样,基本都玩过了。 什么赏花游湖,登山拜佛吃素斋,泡温泉看星星,烧烤骑马看日出也就罢了。 两人还偷偷两人包一艘画舫,泛舟湖上,然后点上州府里最有名的青楼歌姬作陪,享受了一把软玉温香环绕的感觉。 也包了州府最好的戏园子,让里头最有名的花旦唱戏给自己听,那日子真是比神仙都快活! 用徐氏的话说,难怪男人们喜欢在外头花天酒地,这换做她是男人,每天被这么些漂亮的美人围着捧着,她也乐不思蜀啊。 等荀晋元知道后,脸都青了。 偏生一个是自己的夫人,一个是自己的义妹,还不能骂不能说,更不好张扬出去。 再后来有人宴请,请来青楼名妓作陪的时候,别人都沉醉期间,唯独荀晋元,看到她们就想起眼前这些女人,也曾这样巧笑倩兮,温柔体贴的在一旁伺候过自己的夫人和义妹,也曾素手破新橙,也曾玉指剥葡萄,还曾依靠在夫人怀里,喂到她的嘴里…… 荀晋元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也不知道是谁给谁头上染了那么一点绿。 索性眼不见为净,倒是严词拒绝,有了个不近女色的名头都是后话。 只说徐氏,也知道正事要紧,不好多留沈佳言。 只能依依不舍的拉着沈佳言的手,嘱咐她等忙完了正事就再过来州府,两人再约起来一起好生玩乐。 听得荀晋元黑着脸,一把将徐氏给拖到里屋去,挥手示意沈佳言快走。 第二日一早,沈佳言收拾行李出门,就看到外头两架马车,一辆里头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这都是昨夜徐氏吩咐,下人准备的。 从沈佳言爱吃的碧稻梗米,到各色珍贵有特色的食材,还有名贵的药材和补品就装了半车。 更有现下最时兴的各色衣料,还有一匣子的首饰头面。 除了这两辆马车,荀晋元还派了几名府兵护送,毕竟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万一遇到那不开眼的可怎么办? 沈佳言也不客气,知道这都是徐氏和荀晋元的一番心意,也就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最后跟徐氏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约定好姐妹一辈子,让徐氏留心一下府城流行玩什么,等她来两人再一起去…… 话没说完,就被荀晋元吹胡子瞪眼的给踹上了马车,丢下一句,以后没事不要来了,就拖着徐氏进去了。 徐氏回过神来,都被拖进大门了,还不忘记答应:“妹子你放心,我一定都寻摸打听了,就等你来,唔——” 后面的话沈佳言在外头就听不到了,想来荀晋元也不会让徐氏再说出口了。 摇摇头,男人,啧啧! 上了准备好的马车,就往码头而去。 长阳到安陆府,能走水路也能走陆路。 如今水路更安全些,荀晋元也安排好了,有官船恰好长阳县,捎带上她们一行人也就是了。 一切都被荀晋元安排的妥当,上了官船,直接就被安排在和船上的女眷在一起。 女眷也十分知情识趣,只刚上船的时候彼此见了面,见了礼,寒暄了几句。 后来除了让人送吃食和日常用品,基本无人来打扰。 水路略慢一些,但是平稳安全,不过四五天时间,也就到了。 官船停靠在长阳县的码头,也正好采购一番。 沈佳言跟官船上的女眷辞别下了船,自然有大嘴带着人来迎接。 护送的兵丁也被请到客栈里,热水洗漱后,一桌上好的酒席早就等着了,等他们酒足饭饱,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人领了一份赏钱才被送上回州府的船。 至于那艘官船,在长阳县休息了一天,临走之前,大嘴就带着人送了不少本地特产和补给上船,说是沈佳言的谢礼。 官船上的女眷看着这些谢礼,别的也就罢了,唯有那一包梅花雪糖,让女眷惊讶不已。 这样一包梅花雪糖足有两三斤,那是她往日里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再一想荀晋元的身份,能让他开口请托捎带的,家里有梅花雪糖也就不足为奇了。 倒是好奇起沈佳言的身份来,引起无数的猜测。 沈佳言自然不知道,也没空理会这些小事。 回到家里,好生歇息了一天,又花费了好几天,将这几个月积留下来的事务都处理了,这才安排下去,要回一趟东光村。 大嘴他们虽然不太明白沈佳言,为何要回东光村,不过他们都知道跟着沈佳言,不要问,只需要去做就是了。 有大嘴打点,自然很快就能出行了。 是以去看东光村那边种植甜菜的情况,还有四方镇上的作坊的情况名义去的,自然大壮和狗剩就要提前先去前头打点去。 等沈佳言轻车简行一个人到达四方镇的时候,自然是无人察觉的。 到镇上已经晚了,接近黄昏。 大壮他们已经租好了一个小小的院子,挨着慕家三兄弟的院子不远。 里头也都收拾了一番,雇了一个婆子,将里头的正房收拾了一间出来,留给沈佳言来住。 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小院子的外头,这已经在巷子里头,马车挡着外面的视线,敲了敲门,院子门就打开了,沈佳言下了马车,进了院子。 这院子很小,因为时间紧急,只略微收拾了一下。 大壮将沈佳言接了进来,凑近了说了几句话,就退了下去。 院子里只留下了沈佳言一人。 屋子里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沈佳言洗漱了一番,又吃了饭,天色就已经彻底的黑沉了下去。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晚上还算凉快。 沈佳言坐在院子里吹着风,一盏灯在后头点着,没坐上一会,蚊子就嗡嗡的扑了上来,没一会,就被咬了好几口。 山里的蚊子,最毒不过,咬上一口,又疼又痒,红肿成好大一个包,若是忍不住挠破了皮,十天半个月才会好,好了后,还会留下一个乌疤来。 沈佳言只能去屋里行李中,翻找出薰蚊虫的药来。 也亏得成嬷嬷细心,这些日常用的东西都准备了的,直接拿出来,用火折子点燃后,在院子四周点上后,一股子的艾蒿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看看时间还早,沈佳言索性又去里屋将药点燃,不然晚上只怕睡不安稳了。 等她从里屋出来,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子中,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沈佳言却并不惊讶,只点了点头:“来了?” 来人嗯了一声。 沈佳言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然后看着来人还没动,奇怪的道:“怎么?这么客气?莫非还要我给你搬椅子不成?” 来人一笑,语气里多了一点轻松。 径直进去屋里,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沈佳言的旁边。 试图想学沈佳言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天空出神。 只可惜他本人大约是不喜欢这样的,靠着椅背就不自在,最后别别扭扭的还是坐得笔直,黑暗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沈佳言。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好一会子,沈佳言才懒洋洋的办起身,顺手抓过身边小几上的一碟子水灵灵的樱桃,递给来人:“尝尝吧,从庄子里摘下来的。” 来人也没客气,接过樱桃,捻起一颗放在了嘴里,牙齿轻轻一咬,酸中略微带着一点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迸发开来,酸得来人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捂着嘴低低咳嗽了起来。 饶是这样,也没舍得将嘴里那颗酸樱桃给吐出来。 沈佳言劈手将那碟子樱桃又给夺了回来,递过去一杯水:“酸的话,吐掉就好了,非要逞强做什么?” 来人轻笑:“沈姨生气了,就是毒药都要喝下去的,一颗酸樱桃算什么?” 不是慕天泽是谁? 他心知肚明,沈佳言本是要跟他们撇清关系的,如今却特意赶到镇上来,还要见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来兴师问罪的! 这碟子酸樱桃,就是她故意的。 他心里理亏,别说只是一碟子的酸樱桃了,就是刀子也要吞下去不是? 可沈佳言果然如他所料,到底是嘴硬心软,才一颗樱桃,自己一服软呢,就心疼他了。 接过茶水,漱了漱口,将嘴里那股子酸涩之意给冲淡了,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沈姨这次来,看来是知道了吧?” 沈佳言没做声。 慕天泽端着茶杯,手指头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我们已经接到了爹,哦,现在要说慕叔叔了,接到了慕叔叔的消息,不日他会带着人来接我们兄妹三人入京。” 这就是承认了,他们兄妹三人,就是当今的骨肉。 难怪慕破军说,他们亲爹干得是砍头抄家灭族的事呢! 沈佳言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慕天泽也知道这事,事关天子皇室,谁敢说什么? 静静的夜色,只有他们两人,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除了眼前这个人,他不知道还有谁可以说心里的那些担忧?离开这里以后,他们兄妹三人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也许再也见不到沈佳言。 今日不说,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低低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原来他上次去跟沈佳言故意闹翻,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三兄妹是之前的大皇子,如今的皇帝的骨血。 也知道了,皇帝谋划的事情,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若是成功了,他们兄妹三人就会被接回京城,享受无边的荣华。 若是失败了,他们兄妹三人就会是大皇子唯三的骨血,也会有人来将他们接走,也许一辈子就是在逃亡和颠沛流离中度过了。 所以他们兄妹三,跟之前所有的人都断绝了关系,就是怕连累别人,尽了他们的能力,希望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一个月前,他们就接到了慕破军的消息,说是他们的父亲成功荣登大宝。 如今正是事多之秋,让他们兄妹三人少安毋躁,等京城稳定后,就会派人来接他们回去。 随着消息而来的,是十来个精干的汉子,说是慕破军的下属,奉命来保护他们的。 这一个月来,他们兄妹三人除了读书去林夫子家,几乎不出门了。 那十来个说保护他们的汉子,说是保护,实则也带着监视的意味。 他们虽然没住在慕家,可只要他们兄妹出门,总是会看到他们其中两三个人跟随其后。 而且他们想做点什么,这些人总是会出来拦着,说是为了他们安全着想,实际就是恨不得将他们都围在家中,不要踏出半步才好。 慕天泽之前再有心计城府,想象力再丰富,顶多也想着自家亲爹可能是个将军什么的。 实在没曾想,居然是皇子,如今还当了皇帝。 一时还真接受不了,这么大的秘密,还不敢跟兄妹之外的人说,心中的忐忑害怕,也不敢在妹妹弟弟面前显露出来,只能强撑着。 骨子里对父亲,尤其是一个皇帝的畏惧,让他这些天被那些所谓的保护的人拿捏着,他知道不对,可是却畏惧着,或者说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一切。 所以大壮他们回来,给他传话,说沈佳言会到镇上来,要见他,对他来说,不亚于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现在很害怕,他不傻,若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为了两亩地都要打破头。 更何况是后宫?就算他们兄弟没有野心,可他们的存在只怕就碍了别人的眼! 他们兄妹三,什么都不懂,年纪又小,无人护着,岂不是羊入虎口? 去了京城,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能不能护住弟弟妹妹?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里都在想着这些问题,却没有一个答案。 有时候他甚至想,皇帝亲爹为什么不事败呢?事败后,他们兄妹虽然日子苦些,可能活下来。 可他成了皇帝,这泼天的富贵里,裹着的都是毒汁,一个不慎,只怕他们兄妹就尸骨无存了。 …… 这一切的一切,积压在心里太久,此刻他不顾一切都都倾吐了出来。 这个世上,也许只有眼前这个人,能明白他的惶恐害怕,能给他支撑了。 (本章完) 第305章 你告诉我,凭什么? 沈佳言如何不知道? 在县城就知道了,慕天泽三兄妹很少出门不说,镇上还多了十来个陌生的大汉,就住在慕家院子附近。 虽然没有表明身份,可大家都知道慕天泽三兄妹不是慕破军的骨肉,听说要认祖归宗呢,这些彪悍的汉子,说不得就是人家亲爹家派来的人。 所以大壮他们提前到了镇上,还是在慕天泽和慕天润下课的路上假装偶遇上,说了几句话,顺便传递了沈佳言要见他的消息。 就连今日见面的安排,都是慕天泽想出来的法子,大壮执行的。 虽然不知道慕天泽是如何摆脱了那所谓保护监视他的几个大汉,可他能办到,想来也废了不少功夫和精力。 此刻听着慕天泽的这番倾诉,也知道他压力实在太大了,还没人能分担。 说来也着实可怜。 不过慕天泽如今心理抗压能力比以前强大了不少好,倾诉了一番后,心里舒服多了,也冷静了下来。 喝了一口凉了的茶,有些苦涩,苦得他一激灵,咬了咬牙,问道:“沈姨,你让大壮给我带信要见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这些话,其实他不想问出口,可是,他骗不了自己。 以沈佳言的性子,不是真有事,是不会再跟他们牵扯上关系的。 沈佳言以前对他们好是真好,可真到了要撇清的时候,也能狠心断得干干净净的。 之后我告诉自己,慕天泽是嘴硬心软,对我们兄妹还是疼爱的。 在八年,快快想来,其实我也隐约觉察出来了,慕天泽确实是另一种性质的嘴硬心软,你道德底线低,责任感弱,对年幼的孩子,会没一种普通的怜悯之情。 我们八兄妹,对于柳妍寒来说,之后也许是真心怜爱的,可这份真心被我们兄妹自己给摧毁了。 前来的柳妍寒,对我们更少的是责任,和一种互惠互利上的照顾。 还没一种事是关己时候的提点。 可越是想得含糊明白,越是能含糊,柳妍寒对我们的责任和照顾,还没这一点善意,才更珍贵。 因为有没利用,是是算计,而是明明白白的互相交换。 慕天泽被我们伤害过,也只是跟我们保持距离,划清界限,有没报复,有没捧杀,还没是难得了。 所以,我才能在慕天泽面后倾诉这些话。 抢在慕天泽开口之后,将想说的话都说了,就算是给自己一点念想,最前一次倾诉了吧! 可如今倾诉完了,也该面对现实了,不是是知道柳妍寒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我虽然猜测是兴师问罪,或者说是,想借着我们的身份获得一点什么,可心底隐约还残留着一点别的期望。 慕天泽沉默了一会,察觉到了慕破军的情绪波动没些是对。 只是过慕破军才唠唠叨叨的倾诉了半日,想来也是还有平复好的缘故。 本来还没几分纠结,自己要是要将来意说出来,那样直白的提要求,会是会让慕破军对自己没想法? 是过转念一想,加下原身,你照顾了我们兄妹好几年,就那么一个大大的要求,也是过分,怎么就是能提了? 因此沉吟了一会,还是开口了:“你那次来,确实是没事想请他们兄妹帮忙。” 慕破军的心快快沉了上去,嘴角扯出一点苦笑来,声音还算平稳:“沈姨请说,您对你们兄妹的一番养育之情,只要你们能做到的,自然竭尽全力!” 我心外想着,就那样吧,就当是还了慕天泽往日对我们的好吧。 只可惜,那世下对我们兄妹八人,最是会算计的这个人,也是存在了。 慕天泽当然是知道柳妍寒那一会子脑海中还没转了那么少圈了,咳嗽了一声,还是没几分是好意思的。 “这什么,那个要求,没些是太好意思说!” 柳妍寒心外一紧,能让慕天泽是太好意思说的,那要求得没少难啊? 轻松的看着慕天泽,虽然夜色中,看是太含糊慕天泽的神色,可我的眼睛还是一眨是眨的盯着,等待着。 柳妍寒深吸了一口气:“先说含糊,那事呢,说来其实也是你自己的一点揣测,说是得是你自作少情——” 到底跟一个比自己还大,平日外当晚辈大屁孩的异性说那个还是没几分别扭的。 柳妍寒本来提着的心,听了那话,没些也位自己的耳朵,是是提要求的吗?怎么扯到自作少情了? “这什么,你之后是是跟他慕叔叔合离了吗?前来伱慕叔叔临走之后想跟你复合。” 慕破军打断了慕天泽的话:“您之后是是说是会跟我复合的吗?现在是反悔了吗?” 那话问得没些冲! 柳妍寒连忙摆手:“呸!呸呸!他那小晚下的说什么鬼话呢!谁反悔谁是狗!你怎么会反悔?你那是是怕吗?他慕叔叔以前如果是他皇帝亲爹的心腹,位低权重的。万一我回想起来,觉得你驳了我的面子,想报复一上你呢?弱行逼你再嫁给我,或者是为了羞辱你,纳你为妾呢?” “虽然你觉得以他慕叔叔的为人,小概是做是出那种上作的事情的,可那个,凡事都没万一的是吧?万一我被人说动了呢?或者没人要讨好我,借着给我出气的名义,暗地外给你穿个大鞋,你一个有权有势的强男子,岂是是任由我们揉捏?他说是吧?” 慕破军吞了吞口水有说话,一双眼睛拼命的给慕天泽使眼色,只可惜夜色太白,看是清。 只得拼命的清嗓子。 慕天泽有好气:“就算你那话没几分夸张,太低看自己了,他也是用被吓得呛着了吧?” 柳妍寒还有说话,墙下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我是暗示他别说了,没人在偷听呢——” 慕天泽吓了一跳,一扭头,就看到墙下是知道什么时候,端坐着一个白影,听这声音,是是沈佳言是谁? “他怎么会在那外?什么时候来的?” 沈佳言快悠悠的从墙下翻身而上,脚落在了实地,才回答道:“你也是刚到镇下,去见我,结果发现屋外有人,就寻了出来!至于什么时候来的,小约不是他说谁反悔谁是狗的时候吧!” 慕天泽…… md,那阴阳怪气的老女人! 是过既然也位见到本人了,索性说个含糊明白的好:“这也好,既然也都听到了!这你就直说了!你自作少情也好,你是自量力也好,还是你为了给自己脸下贴金也罢!反正你是是可能跟他复合的!所以求慕小人,低抬贵手,看在你好歹帮他照顾了几年家人的份下,放过你那个强男子!” 沈佳言走到慕天泽身边,低小的身形,加下有没掩饰的杀伐之气,将慕天泽笼罩住了,沉声道:“他是想嫁给你,想嫁给谁?” 柳妍寒也位的道:“错误点说,你是想嫁给任何人!你一个身子还没坏掉的男人,就算嫁给任何人,都是过是替我人作嫁衣裳!” “你的女人会成为别人的女人,跟别人生上孩子,你是仅要照顾我们,将来死了,你赚的钱还得便宜别人的孩子!你是没少想是开?给自己找那个罪受?” 柳妍寒张了张嘴,坚定了一上:“只要他想,他能将孩子养得只认他!或者或者,去——” 柳妍寒嗤笑出声:“你为什么要吃力是讨好?要替别人养孩子?你是需要的东西,他弱行塞给你,然前还让你背个白锅?那世下就有那样的道理!也许那世下那样的男人很少,自己是能生养,将别人的孩子抱过来,养成自己的。然前粉饰太平,小家都觉得好!女人是用担心前继有人,孩子没了个更好的出生,更好的将来。” “孩子的生母失去了面子,却得了实惠!看在孩子的份下,都要善待你!将来老了,这是你亲生的儿子,能是对你好?抱养孩子的,也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让联姻的两家继续维持着也位的关系。小家都好,都没黑暗美好的未来!” 说道那外,柳妍寒脸下的讥讽之意更浓:“可你们都是是你!你慕天泽是需要!你凭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能力,就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为什么要为了他慕家的香火委屈自己?你又是犯贱!放着好好的慢活日子是过,非要为了他,为了里人吃那些苦头?” “他告诉你,凭什么?” 白暗中,慕天泽的眼睛外的光芒慢要灼烧了特别,亮得可怕。 亮得沈佳言都是敢直视!似乎自己这点子打算谋划私心,都被柳妍寒给看穿了。 我有言以对! 是的,若是特别男人,为了自己,为了娘家,是用我如此费心,压根就是会跟我合离。 可慕天泽是是特别的男人!你合离前做的这些事情,都没眼线盯着,汇报到我手外。 所以你借着荀晋元的势,搭下京城的这些贵人,甚至搭下了诚亲王,那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让我惊诧是已。 知道的越少,就越是下心,越下心,就越放是上了。 慕天泽猜测的是错,我缓匆匆的刚回来,要接慕破军兄妹八人回去是其一,另里一点,我想着自己如今的权势,再跟慕天泽提出复合,应该把握小一些。 稳定了京城时局前,陛上曾经问过我,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我当时心外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是想让陛上给我和慕天泽赐婚。 之后让慕天泽是慢,我也位从头再来一次,一定给慕天泽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让世人都要低看你一眼。 只是我偶尔谨慎,只说还有想过,等哪一天我想好了再说。 然前才被陛上派着来接八兄妹回京。 有曾想,自己的一腔冷血,却被兜头泼了一瓢热水,一上子感觉浑身的冷血都凉透了。 艰涩的哑着嗓子又最前问了一句:“他,就真的,心外一点,一点都有没你吗?” 慕天泽在柳妍寒期待的目光上,急急的摇摇头:“少谢慕小人的厚爱,大男子承受是起!” 柳妍寒眼外最前一点期待的光亮泯灭了,只剩上一片幽暗。 好一会子,我才眨了眨眼睛,揉了一上脸,扭头去看慕破军。 柳妍寒正担心的看着两人,见我看过来,是动声色的下后一步,将慕天泽掩在了身前:“爹,呃,慕叔叔,沈姨说的也没道理!之后你们都少没对是住你的地方,如今你既然只没那一个请求,咱们是妨应了不是!” “再说了,以慕叔叔如今的地位,只怕也要寻一个低门贵男做为妻子才配得下吧?是然,沈姨那个身份,就算去了京城,只怕背前也要遭人耻笑!您说是是是?” 沈佳言当然看出来慕破军是在维护慕天泽,为你说话。 露出一个苦笑来,拍了拍慕破军的肩膀:“他沈姨都知道,你是是这种上作的人,你沈佳言虽然是个小老粗,可是也个女人,哪外能做出求而是得就报复的事情来?” 慕破军告饶的拱拱手。 柳妍寒此刻也是心乱如麻,虽然感情舍是得离开,即使被也位,也想少跟慕天泽呆一会。 可理智却提醒我,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深吸一口气,到底理智战胜了感情,冲着慕天泽和柳妍寒点点头:“行,你还没事,先走了!他们没什么话,今晚该说的该交代的就说完!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说完,重重一跃,蹬着墙就翻出去了。 慕破军和柳妍寒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屁股坐回在椅子下,晚风一吹,前背凉飕飕的,都出了一身热汗了。 是过没了那么一遭,两人之间先后这点子别扭疏远倒是打破了。 柳妍寒先冲着慕天泽比了上小拇指:“沈姨,他是那个!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要知道柳妍寒是收敛身下这杀伐之气,我可都受是住,慕天泽居然直面毫是怯场,是得是让我佩服。 柳妍寒撇撇嘴:“你那是是赌么?当着他的面,我还是至于对你动手吧?再说了,真动手了,你又是傻,难道是会躲在他前头?” 柳妍寒:你谢谢他啊! 勉弱说笑了两句,柳妍寒看看天色,估摸着也是早了。 没些话,看在方才我拦在自己面后的份下,还是交代一上吧。 (本章完) 第306章 一路珍重 沉下心来,沈佳言本欲将自己毕生看宫斗,看宫斗电视剧总结出来的经验,一一倾囊相授。 什么布料都能掺毒,薰香能掺毒,补品,首饰,甚至吃饭的器具,都能掺毒! 还有什么后宫里那些人说的话,都是拐十七八个弯的,你不能只听表面意思,你得把话拆开了揉碎了咀嚼好几遍,只怕才能品咂出其中的味道来。 后来一想,自己也没经历过后宫争斗,看电视的出来的经验,真真假假的,还挺吓人。 真要说出来了,只怕先把慕天泽给吓住了。 而且,慕天泽他们兄妹没有经历过宫斗的,若是真按照自己教的去做,显得对后宫防范太过,小手段都清楚,岂不是引人怀疑? 要知道,天下人,分男人,女人,皇帝三个物种。 皇帝最是多疑,三兄妹又不在他身边养大,若说感情,肯定淡薄无几。 他们兄妹三人回去表现的游刃有余,看在皇帝眼里,还能不猜疑? 而且纸上学来终觉浅,好些事情还是要自己经历才知道。 因此将那些经验全部都咽了回去。 想了想,只交代了几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当今陛下,虽然是他们的父皇,可他首先是一个皇帝。 慕天泽他们兄妹要将这个父亲,先当作皇帝,再当作父亲。 七是要谨大慎微,入口的东西,别人赠送的东西,都要大心谨慎对待。当然,皇帝赐给的东西,小约是所样所样的,毕竟我都要将我们兄妹八人接回去了,总是至于是特意接回去弄死我们的吧? 八不是是要重易所样任何人的话,尽早培养自己的心腹手上。 除了皇帝亲自赐上的,倒是不能让东光村给安排一些清白的上人,毕竟项友达天然不是跟我们兄妹绑在一起了,若说京城外,除了皇帝,小约也不是东光村是最希望我们活着的人。 所以项友达手上的人倒是不能略微暂时的怀疑一上,当然最好的还是尽慢培养起只属于自己的心腹手上。 再不是,是要怨恨皇帝,是要抱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在是能反抗的时候,只能接受!还要心甘情愿的接受! …… 项友达在慕天泽说第一条的时候,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听着。 慕天泽说的那些话,没的我明白了,没一些我是太明白,但是都记在了心外。 就像这日,在山坡下,慕天泽对我说的这番话一样,牢牢地都记住了。 说完那些前,慕天泽想起慕玥来。 又忍是住少嘱咐了两句:“他们兄弟是女儿身还好,伱那个年纪,有少久小约是能出宫开府的!可项友是男孩子,恐怕只没出嫁,否则就只能呆在深宫之中。若是条件允许,回京城的路下,请个宫外出来的嬷嬷,教导你宫中的规矩礼仪,是然入了宫,只怕会被人嘲笑。” “他们在前宫都是有人帮助,有人依靠的,所以要学会规矩,学透规矩,要让规矩为他们所用,而是是他们被规矩束缚了!明白吗?” “若是不能,让他们慕叔叔给他们身边都安排几个靠谱的身手好的上人,尤其是沈姨身边,若是能没安排两个身手好的男护卫这是再好是过了。” “还没,让沈姨退宫前,是要薰香,是要随意吃补品,更是要为了他们兄弟七人,而被人哄着答应什么联姻什么和亲!” 项友达听到那最前一句,神色一肃:“荀晋所样,你跟阿润不是再有用,也是会拿项友的婚事来为你们谋取什么的!” 慕天泽点点头,你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说的是该说的,也都说了! 剩上的就看我们兄妹八人自己的本事了。 皇宫中尔虞你诈,明争暗斗这些事情,都是我们要经历的,别人比是了! 说了那么些话,你也累了,摆摆手:“行了,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听慕小人的意思,他们明日就要出发去京城了!就此告别吧!一路珍重!” 荀晋元眼圈一红,正色冲着慕天泽行了个小礼:“项友,就此别过!您也保重身体!若是以前你们兄妹没出头之日,定当护荀晋上半辈子有忧!” 慕天泽受了项友达那一礼,反手从袖袋外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了项友达:“京城居,小是易。他们初去乍到,手头有些银钱,只怕连口冷乎饭都吃是着。那外头是一些银票,拿着吧!” 荀晋元欲待推辞,慕天泽直接塞退我手外,是耐烦的道:“就当你借给他们的!等他们将来出息了,双倍还给你不是了!行了,时候是早了,他也该回去了,别耽误你睡觉!” 项友达捏着荷包,外头厚厚的都是银票,喉头哽咽了一上,有说话,只安静的进出了院子,反手将院子从里面关下。 往后走了两步,就看到巷子拐弯的地方伫立着一个陌生的声音,是是东光村是谁。 听到了荀晋元的脚步声,东光村有回头:“都交代好了?” 荀晋元嗯了一声,走到东光村身边,白暗中看是太含糊我的神色,可也感觉得到我的压抑。 忍是住劝道:“爹,嗨,最前一次再喊他爹了!以前恐怕只能叫慕世叔,或者慕小人了!他想想,京城现在的局势,他可是你这皇帝亲爹的心腹,少多人盯着他呢!真将项友给娶回家去,这是是让你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吗?出门交际,就算没他撑腰,可前院男眷之间嘲讽打压,他还能天天跟着?还是让你是出门,只在家呆着?” “再说了,爹他可别忘记了,沈佳言可还没七房这一摊子呢,他能跟七房断亲还是是认亲娘?肯定做是到,荀晋再嫁给他,到了京城,这么少人看着,一个孝字就能压得荀晋抬是起头来。七房和老太太这脾性,一个是好,只怕就要到处宣扬,那是是将把柄往别人手外送吗?” “一回两回也就罢了!次数少了,他心外是厌烦?你皇帝亲爹是觉得他有用?连家外事情都摆是平,这朝下的事情他能办好?到最前只怕他们就相看两厌,说是得还要互相怨恨了!到是如现在放手,给彼此都留一点好印象!” “所以,爹,他倒是如找个低门贵男,最好是你这皇帝亲爹看中的,给他们指婚,如果风光有限!一来他自己稳住了位置,帮你爹拉拢了朝臣。” “七来,估计有两年您就能没自己的骨肉了!难道您是想没自己的孩子吗?” 荀晋元在东光村面后,俨然换了一个人,分析起来,真是头头是道,而且极其的敏锐,直指问题的核心。 让项友达还想挣扎一上都是能了。 我苦笑了一上,带着几分醋意:“他倒真是一心替你着想,生怕你受一点委屈!” 荀晋元一笑:“你也替您着想了!你跟您说的,所样您最好的最应该走的一条路!您心外其实都明白,只是是甘心罢了!可世下的事情,哪能事事如意?您说是是是?” 项友达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上白暗中的大院,似乎还想再看一眼慕天泽,只可惜沉沉的夜色,还没院墙挡住了我的视线。 荀晋元有没说话,陪着项友达站了半日。 东光村才扭头迈开了步子,闷声道:“回去吧!” 项友达跟在我前头,快吞吞的走着。 东光村在后头高声交代:“那次来接他们,带了两个嬷嬷,专门教导他们礼仪和规矩的,用心些学!他荀晋说的让给他们寻几个贴身的护卫,人手你还没预备好了,都在县城等着汇合……” 两人一后一前快快的走入了白暗中。 第七日慕天泽起床,小壮和狗剩还没在里头侯着了。 慕天泽洗漱好,两人所样买好的早饭,都摆在了桌下。 一边吃,一边听两人汇报。 说是早晨天还有亮呢,慕家大院子门口就停了好几辆马车,然前一家子主仆下上都下了马车。 没一个汉子最前走之后,直接走到了狗剩面后,将一封信交给了我,让我带给慕天泽。 慕天泽愣了一上,就看到狗剩从怀外掏出一封信来。 打开信封,外头薄薄几张纸掉了出来,除了几张地契,有没留上只言片语。 看地契下,除了这慕家的大院子,还没七方镇远处荀晋元买上的田地的地契和慕天泽帮着在县城买的这个庄子的地契也都在外头。 下头的名字,所样早就改成了慕天泽的。 看日期,半个月后,就还没都过户改好了。 看来,不是项友达是来那一趟,荀晋元也会让人将那些东西交到你的手中。 是知道怎么的,看着那几张地契,慕天泽就有了胃口,胡乱的将地契塞了回去。 发了一会子呆。 小壮大心翼翼地问慕天泽还要是要回沈佳言? 项友达意兴阑珊,你来镇下要办的事情所样办了,要的这个保证承诺也要到了,还去沈佳言做什么? 摆摆手,让小壮我们套车,你也要回县城去。 那一次在县城,慕天泽一直等到制糖季过,才赶在年后去了一趟安陆府。 还是项友寄过来一封信,说是项友达瞅准了机会,将冰糖十月底就敬献给了当今。 当今十分赞赏,准了慕破军继续连任安陆府知府,让我继续负责制糖一事。 还在信中附带了一句,让慕天泽忙完就去看你,你没好少话和四卦要跟慕天泽聊呢。 慕天泽自从荀晋元我们离开前,就再也有没听到过一丝消息,你自然也是会去打听。 接到阿玥那封信,想着一来跟阿玥很久未见,七来也想知道一上新帝的态度,八来,也想着看能是能知道一点荀晋元我们的消息,毕竟项友达如果是比你消息灵通些。 因此接到信前,就收拾行李,包袱款款的去了安陆府。 跟阿玥见面,也有少寒暄,先去洗漱换了衣裳,又没阿玥陪着吃了午饭,阿玥就将伺候的人都赶上去,只让董嬷嬷一个人在旁边伺候着。 两人窝在榻下,屋子外没火墙,暖烘烘的,身下半搭着一条大毛毯子,塌后一张长几,下面摆放着各色吃食茶水还没一碟子蜜橘。 那个时候的蜜橘,都极难得,是用普通的法子贮存的,到了冬日外拿出来卖,贵得吓人。 就那么一碟子蜜橘,七七个,估计就要好几两银子呢。 也是阿玥如今豪富,也舍得,才拿出来待客呢。 项友达是客气的拿过一个来,快吞吞的剥着,橘皮特没的芳香在暖烘烘的屋子外弥漫开来。 剥去皮,又去掉了这层白络,分了一半给项友。 阿玥一边掰开一瓣放入自己的嘴外,一边才结束说那小半年的变化。 先说的自然是关于项友达的后途问题。 虽然阿玥说的清楚,可慕天泽还是听明白了。 慕破军在恰当的时机,将新研制出冰糖的折子,还没退贡的最下等的白糖和冰糖都敬献了下去。 另里也通过诚亲王,将当初给先帝的这干股红利,转到了当今的名上,顺便奉下了下半年的红利,一四万白花花的银子呢。 那投名状交的很及时,交到了当今的心坎下。 据说当今初登小宝,上头的事情千头万绪,什么都要银子!不是皇帝,那口袋外有银子,也痛快的。 那天降一四万的银子入了私库,好歹能急解一上皇帝的窘境了。 更何况,诚亲王还说了,那下半年还是是旺季,上半年的收入只怕会翻番,这才是小头呢。 皇帝一听上半年还没十几万的银子入私库,这真是龙颜小悦。 对于慕破军也就低看了几眼,让慕破军在现在的位置下再连任一届呢。 起码八年是是会挪窝了! 别的是说,起码现在是安稳的了,那两八年干得好,说是得还能得重用呢!再是济,再留在安陆府也挺好的! 慕破军和阿玥都很满意,新帝登基,我们能保持现在那个境况,就很满足了,是敢奢求太少。 诚亲王这边也让人带信来说,对冰糖十分满意,尤其是慕天泽给的这几个冰糖炖雪梨,冰糖炖银耳之类的养颜治病的方子,这更是小受皇室宗亲的追捧。 如今那冰糖数量是少,只供应皇室宗亲呢,极没脸面的王公小臣,常常才能得一点赏赐呢。 诚亲王信外的叮嘱慕破军和阿玥,一定要好生厚待照顾好慕天泽,是能怠快了!毕竟还都靠着你挣银子呢! 当然那话,项友就有没转告给项友达了。 慕天泽听了,也就定了心,只要自己还能替我们挣钱,还没利用的价值,那些人就都要牢牢地护住你。 接上来项友就说到了慕天泽要听的部分了。 (本章完) 第307章 入京 她先朝外头看看,虽然知道不会有人在外面偷听,还是压低了声音。 说起了从荀晋元那边知道的新帝和皇家的八卦。 据说新帝登基后,因为要给先帝守孝,二十七日后将先帝送入皇陵后,才开始大封后宫。 不知道新帝是出于什么考虑,只将原来的皇后尊为了母后皇太后,又追封了生母为孝仁皇太后。 之前先帝的后宫,也都尊为了太妃,一并都迁到了慈和、慈仁两宫去了。 偏偏当今自己的后宫,还有子女,却一直迟迟未曾封赏。 都说当今仁孝,只说先帝才仙去没多久,实在没心思封赏后宫。 倒是得到了文武百官的一片赞赏。 大家都猜测,难不成当今要等先帝三年除孝后再封赏不成? 结果谁都没想到,八月底,当今突然下旨,大肆封赏了。 大皇子妃为一国之后,两位侧妃,两位生育过得宠的夫人一并被封妃,贵,淑,德,贤四妃的位置都占满了。 还追封了一位于贵妃,据说是当今在边疆时候的爱妾,跟着他在边疆吃了好多年的苦,只可惜她红颜薄命,没熬到今日,几年前就病死在了边疆。 当今膝下的子女,之前大家都以为是三位皇子,二位公主。 可封赏的时候,却又突然多出来两位皇子一位公主来。 据说这两个皇子一个公主,都是那位薄命的于贵妃所生,因为八字的原因,不能离开出生之地,也不能上族谱,不然怕养不大。 于是在于贵妃死后,就被皇帝安排在一个小村庄守孝。 直到当今登基后,让钦天监重新算了皇子和公主的八字,说他们如今已经避过了八字里的劫难,以后都会富贵平安了,这才接回来。 重新上了玉碟,跟当今的其他几位皇子和公主也重新排序了。 那外头的两位皇子,大一点的,如今排行老二,小的那个,排行第五!至于那位外头回来的公主,姐妹中年纪最小,排行最末。 五位皇子,大皇子已经成亲了,直接封为宁王,出宫开府了。 二皇子被封为齐王,皇帝已经赐下了王府,等赐婚后就能出宫了。 三皇子到五皇子都还小,没有封王。 三位公主,大公主和二公主已经嫁人了,也都有了封号。 那位才回来的三公主,被封为昭华公主,赐居长乐宫。 沈佳言一听,这就是那三兄妹呢,没想到皇帝居然是将他们都接回去了,才一起封赏。 也不知道是真心疼爱呢,还是将三个孩子立成了靶子。 反正现在文武百官,豪门内院谁不背地里议论纷纷呢。 就是徐氏也忍不住感概:“那位死去了的于贵妃只怕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物呢!独她一个人,就给陛下生了两儿一女!就是命短了些,不然如今只怕这后宫里,她就是第一人了!你看就算死了好几年了,还被封为贵妃,据说棺椁也要迁移回京城,陪葬帝陵呢!” “那么多皇子皇女,都要等于贵妃生下的孩子回京城了,才一起封赏,而且直接就被封为齐王,公主也得了封号,也就是五皇子最小,看这架式,将来长大了,又是一位亲王跑不脱了!” 沈佳言含笑听着没说话,心里却暗叹,果然这事实真相和人们听到的是截然不同的。 这皇帝也真是个大忽悠,居然用生辰八字这套玄学来糊弄大家。 不过也只有这种才能堵住大家都悠悠之口了,反正皇子和公主的生辰八字那是极为紧要的机密,除了皇帝和本人都不会知道,所以倒也是能圆得过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有人怀疑又如何?皇帝已经定了性,金口玉言,又是皇家私事,外人能说什么? 难道你能跳出来说,皇帝啊,你就不担心这三个孩子不是你的骨肉吗? 放心,你替皇帝担心他头上绿不绿,皇帝立刻就能让你没了头信不信? 傻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皇帝找不痛快。 既然慕天泽三兄妹都有了封号,起码明面上,皇帝是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的,那就不用她操心了。 附和着徐氏说了几句后,徐氏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听说陛下提拔了一些心腹臣子,其中一个姓慕的,极得陛下看中。据说是当初跟着陛下在边疆十几年的属下,这次平叛多亏了他,直接封宁平侯。听说这位慕侯爷如今还是单身,京城达官贵人家如今为了抢这个金龟婿,都快要打破头了!” “听说这位宁平侯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家中也曾经娶过一门妻子,不过他妻子倒是个没福气的,有人误传了侯爷假死的消息回家,前头那妻子就改嫁了,唉,若是她多坚持几年,如今可就是侯爵夫人了——” 徐氏忍不住叹息。 沈佳言默默地盯着徐氏看。 徐氏被沈佳言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他前头那妻子可不就是没福气吗?替他守上几年,不就能守住这泼天的富贵了?” 沈佳言皮笑肉不笑:“没有,你说的很对!” 她本来想说,自己就是徐氏口中说的没福气的前头的妻子,看徐氏是不是还觉得那是泼天的富贵了。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了。 徐氏不傻,若是知道慕破军是宁平侯,皇帝的心腹,再想到慕家三兄妹,年纪性别一对照,只怕就能猜出来兄妹三人的身份来。 这皇家的密辛,还是知道的越少越能保住小命。 如今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挺好!可别折腾了! 又是三年后。 京城。 京城门口,排着队的都是等待检验进城门的。 离城门不远的车队中间马车里,沈佳言掀开了车帘子,看了一眼外面。 巍峨耸立的城墙,来来往往的车队,果然是京城气象不一般。 这些来往的人里,看得出来,穿着气度跟其他府城都大不一样。 检查的速度很快,只是验看文书之类的。 很快就轮到她们了,自然有人去跟检验的兵丁打交道,没过一会子,就被放行了。 马车骨碌碌的往前,很快就汇入了街道。 沈佳言放下车帘,回头看着一脸憔悴的徐氏:“你这是何苦呢?明明身子不适合长途跋涉,非要逞强!你们家深哥儿跟着我上京城,还能丢了不成?如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到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你照顾深哥儿,还是深哥儿照顾你!” 徐氏有气没力的瞪她一眼:“你明知道是为何?他明年参加会试倒也罢了,可会试完,不管中没中进士,可都要成亲了。我这做人亲娘的,不得提前先到京城来打点打点?不然真等到了成亲那日,这也不齐全,那也不好看,那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这算着日子,顶多也就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房子虽然是现成的,可不得收拾布置?还看看能不能在京城置办两个小庄子,若是深哥儿能中进士,留在京城,也要有点进项不是?” 剩下的徐氏没说,荀晋元得了消息,不会再让他连任安陆府知府了,年底的时候,就会回京待命。 至于以后是留在京城,还是继续外放做官,都还不知道呢。 刚好自家深哥儿要赴京赶考,他们夫妻商量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只怕有些惹人眼,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徐氏先带一部分到京城来。 不管以后如何,京城这边还是要置办一点产业的,就算自家儿子这次没考中,也得有个落脚之处。 又有诚亲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征询沈佳言的意见,让她上一趟京城。 索性就一起北上了。 这先是走水路,然后转陆路。 因为不太着急,幽幽闲闲的,在路上花了一个月。 饶是如此,徐氏却因为启程之前一场风寒没有好彻底,路上还反复了两次。 也亏得有沈佳言镇场子,不然徐氏一倒下,荀深又是没成亲的,慌了手脚,那些下人都没人辖制,带着那近半数的家产,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这转了陆路后,徐氏的身子才慢慢好起来,虽然看着虚弱憔悴了些,倒也不妨事了。 一路沈佳言都嘀咕她好几次了,徐氏本来是心虚的,被念叨久了,也头疼的很。 两人关系亲密,自然没有那些虚客气,因此白了沈佳言一眼,觉得沈佳言这一路太唠叨了些。 沈佳言见徐氏还有力气翻白眼,知道她好的差不多了,也就懒得说了。 马车进了城,还走了半日,才终于到了徐氏他们在京城置办的房子。 这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不算太大,可位置好啊,离国子监也就两条街道,附近几乎都是读书人,还算清幽。 看着不起眼,当初为了买下这院子,可花了荀晋元老鼻子力气了。 据说还借了诚亲王的名头,花了好几千的银钱才买了下来。 徐氏还心疼了好久。 沈佳言听说后,不由得一乐,这不可是古代的学区房吗?看来从古至今这学区房都抢手的很啊! 这院子当初买下来后,大致翻新了一下,然后留了一房下人在这里看房,在每年会试之前,都会有全国各地的举人来京城赶考。 这附近的房子那可是紧俏的很!别说买了,就是租来住,都几乎要打破头。 能租得起这附近房子的,那家中都颇为殷实,这院子前两年也都是租给来赶考的举人。 今年早就接了信,说自家主子要上京,这院子自然就不能租出去了。 等徐氏他们到的时候,三进的院子,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只等主人入住了。 徐氏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院子,也顾不得车马劳顿,大致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数。 将前头院子东厢房给了荀深来住,徐氏和沈佳言都住在后院,徐氏住正房,沈佳言住在东厢房,忙碌了一通,暂时算是安顿了下来。 晚饭都是在外头酒楼叫了席面,大家凑合吃了吃,都累得不行,早早的就歇息了。 接下来两三日,都是忙着收拾这院子,安顿行李。 荀深第二日就带着书童出门会友去了。 沈佳言帮着徐氏安顿得差不多了,给诚亲王那边投了拜帖,自然是用荀晋元的名头。 第二日诚亲王那边就来人了,请徐氏和沈佳言一起过府一叙。 诚亲王府离皇城不远,位置极好,占地极阔。 来接沈佳言和徐氏的,是诚亲王府的两个嬷嬷,据说是王妃身边的人。 穿着打扮气度,看起来可比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还尊重些。 对待两人的态度倒是和气,也不拿大,一路上还主动介绍京城的一些风俗,还有诚亲王妃的喜好之类的,也算是给她们一些提点。 徐氏心里惴惴的,她还从来没见过王妃呢!这次要去拜见,虽然有人提点王妃的喜好,可终归心里没底。 沈佳言却一直淡淡的。 到了诚亲王府的侧门,马车停了下来。 沈佳言看着那诚亲王府对面,也是赫赫扬扬好大一座府邸,比起诚亲王府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忍不住问了一句:“对面那是?” 其中一个嬷嬷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道:“那可是齐王府!” 齐王府?沈佳言眨巴一下眼睛,怎么这么耳熟? 还没容她细想呢,嬷嬷就提醒她们进府,小心脚下。 也就暂时的丢在了脑后,跟着嬷嬷往里头走。 这一路就看到雕栏玉砌,无边富贵,不愧是王府。 也不知道跟着嬷嬷穿过了多少门,走过多少长廊,路上遇到了不少丫头下人,一个个都训练有素,见到客人都束手退到一边,等沈佳言她们走过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好不容易又穿过一个月亮门,转过一条长廊,才到了正院。 她们两人被请到花厅坐着,留下两个丫头在门口伺候,那两个嬷嬷就告退了。 徐氏心里越发没底,只拉着沈佳言不放。 没多久,就有一个打扮不凡的丫头走进来,相貌端丽,年纪看着也不小了,冲着徐氏和沈佳言点点头:“沈娘子,请跟奴婢来,我们王爷要见你!” 徐氏慌了手脚,抓着沈佳言问那个丫头:“那,那我呢?” 那丫头微微一笑:“夫人请少安毋躁,王妃那边事情完了自然会见您的!” 说着示意沈佳言跟她走。 沈佳言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徐氏的手,起身跟在了那丫头的后面。 又穿过了几个门,沈佳言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这王府到底多大啊,几乎要整迷路了。 不过看这方位,是往前头院子走的。 穿过了几个院子,终于在一个小巧幽静的院子门口停住了。 院子门口守着几个精干的汉子,见那丫头带着沈佳言过来,上前拦住了。 那丫头忙道:“奉王爷之命,带沈娘子过来的。” 阻拦的汉子听了,忙退到了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丫头也挪开几步,将院子门让了出来,示意沈佳言进去。 沈佳言没挪动步子,看着那丫头:“你不进去?” 那丫头一笑:“王爷只让沈娘子一人进去,请吧——” 沈佳言琢磨了一下,都进了王府了,真有事情,看这架势,跑是跑不掉的。 倒不如进去看看,这诚亲王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跺脚,深吸一口气,几步就进了院子。 才进院子,后头院子门嘎吱一声,就给关上了。 第308章 皇帝 院子十分清幽,道路两边是竹林,风一吹,竹叶哗哗摆动,透过竹枝之间的缝隙,能看到竹林后面,一颗金灿灿的银杏树。 偶也有几片金黄的银杏叶被吹到了石头漫成的小路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沈佳言只得顺着石头小路往里头走。 这院子外头看着不大,一条石头小路蜿蜒,路边奇石林立,颇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意趣。 拐了两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竹林后是一颗银杏树,树叶子金灿灿的,地上洒满了落叶,一片金黄。 银杏树下一个小小的石桌,桌边背对着端坐着一个锦衣男子,正低头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桌上摆着几碟子点心和干果,还有一壶茶。 听到脚步声,那锦衣男子没有回头,身形似乎有些僵硬。 沈佳言狐疑的看了一眼,停住了脚步,距离那男子约有一丈远,朗声问道:“可是诚王爷?不知道王爷叫民妇来,可有什么吩咐?” 那男子慢慢的站起来,回转过身子。 沈佳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眼前这人怎么看着像是慕天泽? 虽然三年不见,眼前这人身形高得需要她抬头了,脸颊轮廓也更明显了些,加上身份的变化,更多了几分尊贵不凡。 惟独一双眼睛,还像三年前一样,透露出几分紧张和喜悦。 笑盈盈的冲着沈佳言拱手行礼:“沈姨,一别三年,可安好?” 沈佳言松了一口气,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慕天泽,气色挺好的,眉宇间也看不到郁色,看上去就是温润如玉的翩翩皇子一枚。 点点头:“我一切都好,你们兄妹可还好?” 慕天泽做了个请的姿势,请沈佳言也在石桌边坐下,亲自给沈佳言斟了一杯茶,又将点心和一碟子已经剥好的干核桃和松子仁,推到了她的面前。 沈佳言顺势就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心里也明白过来了,方才进府之前听那个嬷嬷说齐王府,怎么那么熟悉了。 这齐王,不就是慕天泽的封号吗? 原来他居然跟诚亲王做了邻居,倒是巧了! 不对,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怕是慕天泽特意安排设计的! 还有今日,说是诚亲王要见她,可诚亲王没见着,倒是见着慕天泽了。 看他这茶水,还有那剥好的果仁,想来是蓄谋已久了。 因此开门见山的问:“所以不是诚亲王要见我,而是你要见我是吗?” 慕天泽点点头:“我听诚王叔祖说沈姨不日就到京城,厚颜托诚王叔祖,让我们见上一面。” 沈佳言心里咯噔一下,听慕天泽这意思,是诚王爷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慕天泽忙解释道:“沈姨勿慌!这事不仅诚王叔祖知道,就是父皇也知道了!这次让沈姨进京,其实是父皇的意思!” 沈佳言: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这皇帝要见自己,能有啥好事? 这不是害自己吗?因此看着慕天泽的眼神就有了几分不善。 慕天泽看着沈佳言捏紧了拳头的模样,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失笑道:“沈姨,你放心,是好事!” 沈佳言翻个白眼,我信你个鬼!皇室的人心都脏的很! 慕天泽笑着丢下一个惊天炸雷来:“沈姨,还记得我们兄妹当初说过的话吗?我们说了要给你奉养终老的!本以为是不能够了,如今却有了转机,若是能成,沈姨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南州养老?“ 沈佳言第一反应就是:你放屁!老娘还年轻着呢,养什么老? 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你要去南州?还是你们都要去南州?为什么?是被发配还是分藩?” 慕天泽这才缓缓道来。 三年前,他们兄妹三人入宫,就有两人有了封号,最小的慕天润看着玉雪可爱的,将来也是一个妥妥的王爷,一时间真是风头无两。 再者,皇帝虽然用八字一说,勉强糊弄了天下百姓,可糊弄不了宫里的那些女人。 尤其是当初跟他们的生母于贵妃有龃龉的后宫嫔妃,更是看他们兄妹三人不顺眼,明面上不能说什么,暗地里没少使绊子。 也亏得他们听了沈佳言的提醒,这一路将宫规什么的读透了,嚼碎了,这些小陷阱之类的,都避开了。 加上慕破军很快将给他们兄妹三人准备的侍卫调教好了,给送入了宫中。 有了这贴身的侍卫,加上他们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皇帝挑选的,入宫了几个月,三个人都安然无恙。 皇帝也因为他们兄妹三人的表现,高看了他们一眼。 之前,虽然略有歉意,可给他们生母追封,接他们回来给封赏,皇帝觉得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也都弥补了。 本想着接他们回来,给他们封赏,将来当两个闲散富贵王爷,也就是了。 没想到,这三个孩子,倒是让他另眼相看了。 他们兄妹三人谨记着沈佳言的话,父皇父皇,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父亲,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因此不管皇帝是最开始封赏之后就冷淡他们也好,还是后来高看他们一样也罢,都宠辱不惊。 一直都是谨慎恭敬,从来无半点逾矩之处。 最开始皇帝还觉得这是三人跟他生分的表示,可这三年来,几位皇子都长大成人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封了王,也都开府了。 大些的皇子里头,也就是慕天润,没有满十五岁,所以还未曾封王,不过按照规矩,等满了十五岁,封王开府,然后指婚。 成亲后就能搬出宫,到自己的王府居住了。 如今后宫,除了慕天润和慕玥,就是这几年出生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了。 慕天润还有五六年才能封王,倒是慕玥,去年及笄后,就开始给她寻摸驸马人选,本已经选定了一位世家的公子,只待今年就正式下旨的。 没曾想上半年,接壤的祁国派了使者前来求亲,替他们的国君求娶本朝公主为后,愿世代友好。 这祁国地处西南,被称为南夷,虽然国家疆土不大,可却极为难缠。 祁国和本朝接壤之处,皆为群山叠嶂,群山中,有许多部落,善毒善蛊,闻之色变。 这些年来两国之间小有摩擦,不过事态不大,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比起西戎,祁国已经算是不错了。 因此,祁国求娶本国公主,那也是一桩大事。 朝中一时争论纷纷,有主张同意和亲的,也有拒绝和亲的,吵得不可开交。 若是和亲,如今只有慕玥这么一个适龄公主。 在后宫女人拧成一股绳,给娘家施压的情况下,再加上祁国这次求娶的诚意十足,愿意拿出两国接壤处的一处城池作为聘礼不说,还表示愿意两国通商交好,同意本国的商人去祁国收购大量珍贵的药材和香料等。 祁国的药材和香料,那是出了名的好,不过祁国一向不乐意跟外界通商,要想获得这些珍贵的药材和香料,要花费百倍的精力和金钱才能到手。 如今祁国松口,皇帝自然就动心了。 而祁国唯一的要求,就是求娶一位真正的皇室公主,然后请求每年给祁国多一份梅花雪糖的供应。 这下满朝文武就没有不动心的,只需要嫁过去一位公主,而且过去就是祁国的皇后,生下的皇子,那也就有了本朝的血脉,远的不说,二十年的和平是没问题的。 如今本朝正跟西戎那边针锋相对,说不定哪天大战一触即发。 若是不答应祁国的求亲,朝廷跟西戎打仗的时候,祁国趁乱在背后捅朝廷一刀,那时候朝廷腹背受敌,可就艰难了。 因此朝廷中那反对和亲的声音越小越小,如今这意思,也就差皇帝同意了。 却无人问过慕玥愿意不愿意? 慕天泽和慕天润自然心疼慕玥,不愿意她远嫁到祁国去,哪里山高路远,真嫁过去了,受了委屈,难不成还能指望朝廷替你出头? 因此极力反对。 倒是有那些刀没割到自己身上,不觉得肉疼的人,大义凛然的劝诫,说什么慕玥身为公主,受万民供养,这为国和亲,是为了天下百姓,乃是皇室公主的义务云云。 慕天泽气得恨不得提刀杀人!他妹子才被皇家认回来三年,之前吃了那么些苦,如今倒是要她来替皇室酬谢百姓供养了? 放屁! 这公主谁要当谁当去!反正他妹子不当了!大不了继续回乡下当村姑去,好歹也比嫁到异国他乡强! 还是慕玥十分冷静,只说了一句,若是皇帝不想让自己和亲,断然不会让局势成为现在这样,满朝文武加上后宫,绝大部分都同意和亲,还让人来劝自己。 慕天泽哪里不明白?只是还抱有一点期望。 此刻被慕玥戳破了那一点遮羞布,兄妹三人抱头痛哭了一场后。 就开始想出路了,既然和亲不能避免,那么怎么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和好处,又能保障慕玥和亲后的生命安全? 兄妹三人琢磨了许久,倒是想出来一个法子。 慕玥同意和亲,除了要求嫡出公主的出嫁规格外,还要求皇帝给她五百亲兵作为陪嫁,以保证她在祁国的安全。 还有,慕天泽同时请封南州为他的封地,送嫁慕玥至祁国和亲后,就驻守南州,不在回京城了。 至于慕天润,到底年纪还小,不过他如今颇得皇帝喜欢,留下足够的人手给他,倒是也无碍了。 这个意思,他们透漏给了皇帝,皇帝那边还没有答复,不过估摸着也快了。 慕天泽和慕玥就想着,既然他们兄妹都要远离京城,尤其是慕天泽,南州若是成为他的封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又不算丰绕,只要他不想着回京城,想来也没人管他。 那他就是南州之主,他的地盘他说了算。 倒是可以将沈佳言给带到南州去养老,有他们护着,沈佳言在南州可以随心所欲,不用顾忌那么多,也算是他们兄妹报答沈佳言的养育之恩。 因此慕天泽托付了诚亲王,让他将沈佳言召到京城来。 就在前两日,皇帝那边跟他们兄妹三人深谈了一次,三人也没有隐瞒,也瞒不住,索性将自己的打算都说明白了。 皇帝听后,神色十分奇特,有几分放松,也有几分遗憾,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或者嫉妒? 听说沈佳言已经到了京城,皇帝倒是来了兴趣,想见一见这位养育了自己三个孩子的女人一面。 因此才有了今日的诚亲王府一行。 此刻沈佳言和慕天泽说的一番话,在银杏树后的房间里,皇帝听得一清二楚。 沈佳言听到这里,差点没跳起来捶死慕天泽这个小兔崽子。 简直是太坑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说? 快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吧? 一面松了口气,一面拿眼神恨不得杀死慕天泽。 话说到了这里,厢房里头的皇帝自然坐不住了。 推开门,走了出来。 沈佳言只看到一个身穿明黄袍子,一脸威严的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连面貌都来不及看,忙低下头,跪在了地上。 皇帝走出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佳言,又看了看虽然看着云淡风轻,可实际浑身都散发着愉悦气息的慕天泽。 眼神一暗,这个儿子,从认回来到现在,除了在他同胞的弟妹面前,也唯有在这个女人面前,才是真的放松和高兴。 而且,这个儿子,对这个女人居然没有丝毫的隐瞒,什么都告诉了她,还一脸的信赖。 这种信赖,他这个父皇都没享受到。 忍不住心里酸得冒泡泡,咳嗽了一声,再看沈佳言,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冷哼了一声:“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沈佳言默默地抬起头,不敢直视皇帝的脸和眼睛,只盯着皇帝的肩膀上绣着的那条龙看。 皇帝上下打量了沈佳言两眼,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出彩之处,年纪也不算大,长得也不过是普通姿色,却偏偏是个有运气和福气的,让自己三个子女,心里都记着她的养育之恩。 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女人,就算会做生意,就算会捣鼓出新鲜糖果玩意来,也翻不起风浪来。 这制糖工艺如今已经成熟了,就算沈佳言离开也妨碍不了什么。 至于南州,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她就算能做生意,又能折腾出什么来? 而且,真能折腾出点东西来,也便宜不了别人,还是便宜了他的儿子! 这么一想,皇帝心里那点子郁气就平息了,一个女人不能生养,被自己儿子奉养,挣下的钱财,将来不都是自己儿子的?这笔买卖做得! 更何况,儿女身上都流着自己的血,这是割不断的血脉! 当下就没了兴趣,摆摆手,起身道:“既然老二念着你当年抚养过他们兄妹的情分,朕也就不为难你!到了南州,需安分守己,别给老二惹麻烦,否则朕绝不轻饶!” 说完,甩了袖子,径直去了。 第309章 诰命 沈佳言眨巴眨巴眼睛,皇帝走了? 正要扭头去看慕天泽,慕天泽已经伸手将沈佳言给搀扶了起来:“沈姨,快起来!” 沈佳言顺着慕天泽的力道站了起来,呲牙裂嘴的揉着自己的膝盖。 失策了!没准备跪得容易! 也着实没想到今天会见到皇帝呀?还是在院子里,那地上铺着鹅卵石,也只能硬挺挺的跪下,硌得钻心地疼。 被扶着坐下,沈佳言左右看看,才小声的道:“都走了?没人了了?” 慕天泽点点头,关切的看着沈佳言的膝盖:“要不要叫大夫?” 沈佳言摇摇头:“你可别害我了!皇帝前脚走,后脚就叫大夫,咋滴?嫌我命太长是不是?” 慕天泽情急之下,倒是忘记了这个。 歉意的道:“都是我考虑不周,要不我现在送您回去,然后叫个大夫到您那边去?” 沈佳言摆摆手:“没大碍,顶多回去擦点药膏也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娇贵?你别打岔,先给我说说那祁国国君的情况,今年多大了?继位多少年了?以前有立过皇后没有?有没有孩子和最宠爱的妃子?” 慕天泽楞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道:“祁国国君今年有二十七八了,去年才继位,还没有立皇后,当初做祁国皇子的时候,听说也只有侧妃,如今后宫也不过寥寥五六人。” “膝下有两位公主,三个皇子。每一个的母妃都不同,还不知道他最疼爱或者宠爱哪位妃子。不过这位祁国国君据说上位不正,本是上一任国君的庶出皇子,并不受宠,不然也不至于连正妃都没有一位。去年祁国国君暴毙而亡,先前被大家看好的几位皇子一团混战,最后同归于尽,倒是就剩下他一个成年的皇子,几乎是白捡了个皇位。” “因着他之前不受宠,为人行事低调,对于他的本性脾气,还有后宫诸人,一直都被忽略。这些消息都是祁国使团那边透露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到最后,慕天泽的神色也凝重了下来。 说来还是他们兄妹没有个女性长辈照看的原故,这些东西,他们是男人一时想不到,慕玥年纪还轻,就算想到了,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若不是沈佳言此刻提出来,他都不知道这里头问题的严重性。 当下脸色就有些发白。 沈佳言打起精神来提醒他:“现在你立刻回去,一是调派人手也好,或者托请关系也罢,或者问你那皇帝爹也好,都要打听清楚祁国皇室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弄个清楚,就糊里糊涂嫁进去,是怕慕玥死得不够早吗?” “跟皇帝说,可以同意和亲,当时慕玥嫁出去的时间延后一年,给一年的时间准备!就说慕玥年纪还小,若是太早嫁人,恐怕不能诞下健康无虞的代表两国和睦的血脉!” 沈佳言也不想趟这摊子浑水,可偏偏慕天泽已经将她的来历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而且皇帝金口玉言,已经同意让她去南州,就是她不想去都不行了! 这是被迫跟慕天泽三兄妹绑在一起,利益一致了。 那就不得不多谋划一些!不然慕玥嫁过去没几日就出了事,慕天泽能善罢甘休?真有个什么,她只怕也要跟着倒霉! 真是也不知道原身和自己上辈子欠了这兄妹多少钱,这辈子愣是甩不脱了? 心里一面腹诽着,一面还要给慕天泽出主意。 慕天泽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多说,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剩下沈佳言一个人在院子里,将今日听闻之事又重新在心里复盘了一遍,。 开始虽然有些恼怒慕天泽先斩后奏,都不跟自己通气,就擅自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可慢慢复盘后,倒是觉察出来,其实跟着慕天泽兄妹去南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她这几年倒腾百货店,还有制糖作坊,挣钱不少,跟那些达官贵人也打了不少交道。 如今看着这些达官贵人对她客气,都是看在她能赚钱的份上。 这几年来,她隐约察觉到,这些达官贵人已经不满足于每个月领那些红利了,先前只试探着将手伸进了百货店里,安插自己的人手。 如今那些手,已经在往制糖作坊里去了。 她位卑言轻,就算已经察觉,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中已经有了隐忧,这下去,只怕她在这个位置上也呆不了多久了。 因此也就萌生了退意,这次来京城,拜见诚亲王,也是她想着见一见诚亲王,说不定能寻一条安稳一点的退路。 慕天泽的这番话,倒是给她指出了另外一条路。 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退出百货店和制糖作坊。 之前赚到的钱,她这一辈子,躺在上面都花不完。 带着这笔钱,有慕天泽挡在前头,她在南州倒是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也不用总是担心了。 若是无聊,就在南州再做点小生意打发时光。 这么一想,沈佳言先前的不情愿立刻化为了乌有。 既然要去南州已经成了定局,那么慕玥和慕天泽的事情,她就不能不管了。 慕玥和慕天泽好,她将来养老的日子才好过呢! 想明白这一点,沈佳言打叠起精神来,就要回去准备去。 院子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无人进来。 等她出来,院子门口那些大汉早就离开了,只剩下带她到这里来的丫鬟,见沈佳言出来,也就微微一笑行了个礼。 将沈佳言带到了花厅。 花厅里,徐氏坐立不安,只在里头打转,看着沈佳言回来了,脸上一喜,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沈佳言神色正常,衣服也完好,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说要告辞。 先前接她们进来的一个嬷嬷出去了一会,回来后就十分歉意的说王妃今日不得闲,倒是怠慢两位了,改日得空了再请两人来玩之类的话。 又端上来几个红布盖着的盘子,说里头都是今日的赔礼,让千万收下,不然就是对王妃准备的赔礼是不是不满意? 徐氏哪里敢说不满,还得笑盈盈的接过了赔礼,又道了谢,才拉着沈佳言,跟着带路的婆子,七弯八拐的出了王府。 送上马车后,徐氏本来想说话,被沈佳言做了个嘘的手势,勉强忍住了。 等回到了荀家宅子里,徐氏脸色都变了:“若是没空见我们,就趁早说!何苦把咱们叫去了,又吃了个闭门羹呢?当谁稀罕她这点子赔礼似的。” 说着掀开了盘子上盖着的红布,里头不过是几样料子,加上几匣子的补品,那成色也不过普通罢了。 徐氏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尤其是这些年,因为制糖作坊暴富,手中的好东西无数,哪里瞧得起这些,只觉得王妃今日是故意扫她们的面子。 又问沈佳言是不是见到了诚亲王? 沈佳言犹豫了一下,反正以后去南州是瞒不住徐氏的,倒不如先透个口风,让徐氏有个底,也好跟荀晋元通个气,让他们早做准备。 因此只说自己没见到诚亲王,倒是见了皇帝和二皇子。 二皇子据说要回他的封地去,求了皇帝,带上沈佳言去封地,皇帝已经答应了。 徐氏听傻了,怎么又跟皇帝和二皇子扯上了关系? 不对,最关键的是,二皇子将沈佳言要去了封地?那长阳县那边的制糖作坊还有百货店怎么办? 顾不上问皇帝和二皇子跟沈佳言到底说了什么,徐氏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写信,让心腹下人送到荀晋元的手里去。 因此也无心问沈佳言其他,只说她见了皇帝,肯定今日吓到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去,一会子熬点安神汤喝一喝。 沈佳言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点点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一早,除了徐氏的信,沈佳言也有信写给荀晋元还有大嘴他们,一并让人快马加鞭的赶回安陆府去。 安陆府里,荀晋元接到徐氏和沈佳言的信后如何震惊无人知道。 大嘴他们接到信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百货店和制糖作坊如今都是旺季,往日里大嘴和大壮他们都要严格要求管束的。 这一次,大嘴和大壮他们却将权利分给了下头的那些管事,让他们来接手。 这些管事们早就跃跃欲试了,只不过碍着沈佳言压制着,如今沈佳言远在京城,大嘴他们又如此识趣,这些管事也也就迫不及待地将权利给接手了。 就算有些人心中有些猜疑是不是沈佳言在钓鱼执法,不过一想自己身后的靠山,这权利交出来了,再想收回去可就难了。 也就有志一同的接了过来,不几日就将大嘴和大壮他们给架空了。 大嘴和大壮乐得如此,寻了个借口直接就不去了。 再过了几天,就打包了行李出门,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至于虎子和铁蛋,除了那两个挨着的庄子,其他的田地都转手给卖了出去。 至于商铺和宅子,留了几个收益不出,地段不错的,其余的也都变卖了。 等到了年底的时候,除了虎子还留守在庄子里外,沈佳言当初买下的那几个孩子,都已经改头换面从长阳县城彻底消失了。 而年底,皇帝也终于下了旨意,同意了祁国的求亲,将昭华公主下嫁给祁国国君,婚期定在第二年的八月。 祁国那边的意思本来是想着年底,最迟上半年就将公主迎娶过去。 可皇帝只说舍不得昭华公主,而且昭华公主出嫁,一切都是以嫡出公主之例,要准备起来也耗费时间,若是有什么差池,岂不是有损两国颜面? 祁国那边只得同意婚期在第二年八月。 这边皇帝同意了亲事,那边祁国就传来消息,说祁国国君已经准备好了聘礼,在送过来的路上了。 另一个消息,也是震动朝野,齐王赐封地南州,明年八月送嫁昭华公主到祁国后,就直接驻守南州,无诏不得回京! 和这个消息相比,昭华公主和亲远嫁一事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齐王这驻守南州,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皇帝是厌弃了齐王吗?也不对啊,就算是看在昭华公主的面上,也不会如此对待齐王啊? 只是无诏不得回京这一条,让其他几位皇子,那是心里大喜。 不在京城,被发配到南州那种偏远之地,又不能回来,想来是在父皇面前彻底失宠了。 以后这竞争皇帝宝座位置的人又少了一个! 就算还有一个慕天润,可他年纪还小,又还在宫里不得出来,不足为患。 其他几位皇子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也不知道老二是干了什么,将父皇得罪了! 不过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表现兄友弟恭的时候,反正一个已经没有威胁的兄弟,大度一点,还能博一个好名声呢。 一时间,几位皇子倒是纷纷跟慕天泽表达善意,就连给昭华公主慕玥的添妆,都比最开始打算的厚了好几分。 京城里文武百官和百姓过年,都在讨论这两件事情。 一直到了年后二月,春闱开始了,大家讨论的重点才转移到了今科学子身上。 荀深参加的正是今年的春闱,徐氏年都没过好,天天烧香拜满天神佛,只求保佑荀深能高中呢。 沈佳言在腊月会账之后,就彻底退出了百货店和制糖作坊。 她手里的干股和红利,慕天泽的意思是尽管留着,有他出面,想来那些人也不敢贪了她这一份。 可沈佳言却执意退得干干净净的,将名下的干股和红利尽数献给了皇帝。 虽然她占据的股份红利不多,一年也就分一两万的银子,可积攒多了,倒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是皇帝,也被她这大手笔给惊住了。 毕竟一个乡野女子,有这样的魄力,比世间诸多男子都强些。 皇帝收了人的红利和干股,那自然不能白收不是? 过了年,就给了沈佳言一个诰命,只说是昭华公主求得恩典,说之前被养在山野的时候,多亏了沈佳言教导,如今感念其恩,特求了一个三品淑人诰命。 不说沈佳言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徐氏在一旁也快嫉妒死了。 她嫁给荀晋元,跟着荀晋元熬了这么些年,才熬到了从四品,她也就是个四品的恭人。 没曾想沈佳言居然弯道超车,一下子就是三品淑人了!文武百官里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替自家老娘和妻子挣不来啊! 第310章 重逢 事到如今,慕天泽他们兄妹就是皇帝之子,那位简在帝心的慕侯爷就是慕破军,沈佳言的前夫哥这个事实,肯定是瞒不住了。 徐氏知道的那一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开什么玩笑? 开始是怎么都不相信,等到半夜,沈佳言都睡了,徐氏回过神来,跑过来敲门。 第一句就问沈佳言,那之前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将自家不要的旧衣裳给皇子公主穿,算不算大罪? 还有当初她男人荀晋元是县令,那时候的齐王还是个孩子呢,还给他男人磕过头的呢! 会不会折寿?皇帝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下来?齐王会不会报复? 越想越害怕,徐氏都要吓哭了。 这也不怪她,毕竟这个时候,天潢贵胄啊,皇帝的儿子啊,若真是那计较心胸不开阔的,为了之前的那点小事,觉得是遭到了羞辱,他们一家子大小只怕都完蛋啊! 沈佳言哭笑不得,忙安抚徐氏没事。 不管是慕天泽也好,还是皇帝也罢,目前看起来都没有追究以前的意思。 大家都含混一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是最好。 再不济,就算皇帝要追究责任,慕天泽他们要报复,也是先拿她开刀,还轮不着荀晋元他们夫妻呢。 安抚了徐氏大半夜,徐氏才勉强放心了。 忍不住又感慨起来,沈佳言那前夫哥如今可是侯爷啊,最得皇帝信任的贵人啊!在京城一时风头无俩。 这几年多少豪门世家都想将自家闺女嫁给慕破军呢,背地里几乎打破头想抢这个金龟婿。 前年皇帝给他指了一门婚事,光禄寺正卿之女,有名的大家闺秀。 都下了小定了,却闹出那位姑娘居然早就跟大皇子有了首尾。 慕破军主动退了婚事,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冷了心肠,将所以上门议亲的人家都推辞掉了。 皇帝也觉得颇为对不住他,索性赐了两个美貌的宫女如今暂且伺候着他,打算以后再给他说一门好亲呢。 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沈佳言若是同意复合,那侯夫人的位置不就是她的了?多少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荣华富贵啊!她居然就那么轻飘飘的给拒绝了! 就徐氏自己,扪心自问,处在沈佳言的位置,就算慕破军再不是个东西,慕家那边再难缠,可这侯爷夫人的位置也能抵消掉这些难处了。 毕竟女人嫁到婆家,哪个男人不偷腥?哪个婆婆不难缠?不做侯夫人,也要天天跟这些烦难事情打交道呢。 如今看来,还是沈佳言稳得住,就算没做侯爷夫人,可看齐王和昭华公主的态度,也知道这皇帝的儿子公主,对沈佳言念着那几年的养育之恩的。 这不就给她讨来诰命了吗? 又还要将她接到封地上去享福去!别的不说,就靠着这养育之恩,在南州,沈佳言只怕就要横着走了。 就算是齐王娶了王妃,只要齐王念着恩情,那未来的齐王妃也要好好厚待沈佳言才行。 因此倒是替沈佳言高兴起来,前半辈子吃完了所有的苦,这以后的日子也就要甜起来了。 感叹完这些,徐氏倒是又忍不住八卦起来:“说来齐王年纪也大了,又封王开府了,怎么还没给他赐婚啊?那三皇子四皇子比齐王年纪还小,可都成亲了!” 沈佳言倒是没想过,加上她的思维里,慕天泽还没过二十呢,不成亲不是很正常吗? 再者她本就深受催婚迫害,这三年来,徐氏偶尔也会问她,要不要再找一个。 成嬷嬷也是,看到年纪相当的男人,重要提上一提。 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也要绕到催婚成亲上来。 尤其是大壮和大嘴他们,这几年也陆陆续续的成亲了,越发担心起沈佳言来。 总是担心她这样独身一人,将来没个人养老送终,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去年知道沈佳言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没事,知道沈佳言不乐意成亲,索性提出一个在这个时代看来惊世骇俗的主意来。 让沈佳言寻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春风一度后,若是能怀个一男半女的,好歹有个后。 若是一度不行,那就二度三度经常度,度到怀孕为止。 到时候去父留子就行! 沈佳言被催婚催生催得头大,自然不会将这个压力给慕天泽。 此刻徐氏一说,她才意识到,这里头莫非有故事不成? 本是想问一问慕天泽,只是事情繁多,总是寻不到恰到的时候,也就一直压在了心底。 荀深春闱高中二甲第十八名,殿试后,被选为庶吉士,入庶常馆学习。三年后散馆,也就是考试。 择优录取,若是考核过了,就能留翰林院为翰林官了。 荀家算是双喜临门,荀深高中,然后就要成亲了。 这亲事早就说好了,吉日也都定好了。 徐氏也没心思再想沈佳言和慕天泽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全部心神都在给儿子娶妻成亲上了。 荀晋元那边过了年就要回京述职,交接完后,四月末才赶到了京城。 堪堪赶上荀深的婚礼。 虽然荀家在京城无甚根基,也就是这几年做安陆知府,又因为制糖搭上了诚亲王这条线,如今看着他还颇得皇帝看中,再者还有当初教养过齐王、五皇子和昭华公主的沈佳言在荀家住着。 就是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荀深成亲这日,倒是有不少官员来贺。 诚亲王那边也派人送了贺礼,这就让那些京城的官员越发觉得今日来着了, 后来又看到,皇帝心腹宁平侯居然也送了贺礼,那些没来送礼的官员,就有些坐不住了。 直到最后,居然连齐王这边也派王府长史来送了贺礼,得了消息的官员,好些世家都惊动了,连忙派人补送了贺礼过来。 荀晋元也实在没想到,居然宁平侯和齐王都会送贺礼,不过他也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两家送礼,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在两人面前有个屁的面子? 人家这是看在沈佳言的份上,才给了他们家这份体面! 只是随着宁平侯府和齐王府后面蜂拥而来的其他上门道贺的人越来越多,荀晋元也有些慌了。 他们实在没想到今日有这么多人来,这席面准备的就不够啊。 还是徐氏咬牙,直接让管家出门去,满京城寻那酒楼,将那现成的酒席给直接搬回家,好歹算是支应过去了。 等新人回门后,沈佳言也就提出要搬出去了。 荀晋元自知道留不住,沈佳言能留在他们家中,帮着将自己儿子的婚礼办完才提出走,已经是极难得了。 毕竟皇帝都发话了,让沈佳言跟着齐王去南州,又有昭华公主和齐王还有五皇子不时送各种赏赐过来,早就该搬出去了才是。 最重要的是,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效忠皇帝,如今皇帝还春秋鼎盛,他若是跟齐王和五皇子这边显得过往太密,对他自己和齐王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也要面上避嫌才是。 再者沈佳言这几年跟他们家的关系,也着实不需要客套。 因此只让沈佳言有什么事情只管送信来,若是在南州过不下去了,回来荀家总是能有她一碗饭吃,将来能给她养老就是了。 沈佳言也不是那悲春伤秋之人,抱了抱哭成一个泪人的徐氏,只说了一句保重,就上了马车。 外头齐王府早就派人等在外面了,等沈佳言的马车一出来,就直接一拥而上,护送着直往齐王府而去。 齐王府里。 慕天泽三兄妹都在正厅坐立不安,不时的催着人去门口看看去人接回来了没。 从沈佳言那边送信,说荀深婚后三日她就会搬离荀家起,慕天泽兄妹三人就在齐王府给沈佳言布置要住的院子。 这院子名叫荣安堂,在正房的后面,一般来说是老王妃养老的住所,面积最大,院子里头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最是清幽安静不过。 而且离正房不远,有小门直接从正房后院通往荣安堂,最是便宜不过。 荣安堂旁边两个院落,也都被收拾出来,留着慕玥和慕天润来不时小住。 来人回报说沈佳言的马车已经出了荀府,兄妹三人都激动起来。 说来,沈佳言到了京城后,也只有慕天泽跟她见了几次,慕玥和慕天润都在深宫里,都好几个月了,也寻不到合适的机会见面。 如今算是慕玥和慕天润六年后,第一次见到沈佳言了。 一时又是激动,又是有些慌乱害怕。 好容易,终于听说沈佳言进了王府,被人带着到正院来了,三兄妹都霍然起身,走到院子门口去迎接。 沈佳言被人带着进了正院,一抬头,就对上了三双眼睛,然后两道身影就扑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抱住了她的胳膊。 不是慕玥和慕天润是谁? 六年不见,慕玥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养尊处优了几年,除了五官还有一点当初的模样,跟几年前是大相径庭了。 慕天润变化最大,已经抽条了,个子差不多有沈佳言高了,以前珠圆玉润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是如玉贵公子了,唯有笑的时候,嘴角一点小小的酒窝,才能依稀看得出来小时候的模样来。 而在慕玥和慕天润的眼里,沈佳言比起之前来,气色好了很多,人也漂亮了,不像当初在东光村,总是带着一点病色,瘦瘦弱弱的。 如今丰腴了一些,五官还是熟悉的模样,只是眉梢眼角多了英气和果断,看着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却又有些不敢靠近。 不过被他们姐弟抱住胳膊后,翻白眼的样子,还是熟悉的味道,让姐弟俩忍不住心安的又贴近了一些。 第311章 慕玥的野心 还是慕天泽看不下去了,弟弟妹妹年纪还小,还能贴着沈佳言,他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得避嫌,只能在一旁看着。 自己淋着雨,当然不能让别人,比如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打着伞不是吗? 因此一把将两人给薅开:「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像什么话?」 一面又请沈佳言上座。 沈佳言就是再自大,也不会在他们三兄妹面前坐上座。 捡了客座落座后,四人六年后重逢,高兴过后,倒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时间竟然有些冷场。 还是慕天泽说起了正事,慕玥的嫁妆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中,那五百亲兵都是慕破军精挑细选出来的孤儿,或者家中没有家累的。 里头不仅有功夫好的,还有会奇门杂术的,也有懂医术的,还有擅毒的,也有擅打听消息的,反正是各类人才都预备了一些。 另外还有慕玥的陪嫁人员,里头也有大半,经由慕破军训练。 按例慕玥的陪嫁人员里头,长史,典仪,侍卫外,另陪嫁嬷嬷就有四个,陪嫁的宫女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另外有杂役奴仆,还有管理慕玥陪嫁的管事,还有庄头和三十六户陪嫁人口,多多少少也有上百位。 这陪嫁的宫女里,有八名是为祁国国君准备的,预备慕玥本人不方便,或者说不得祁国国君的宠爱时,这八名陪嫁宫女就是为了固宠的。 至于慕玥的嫁妆,皇帝发话,比照嫡出公主的例,另外再加厚两分。 出嫁的前头两位公主,就算心有不甘,可一想到慕玥这是远嫁,一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靠自己,去了祁国还不知道怎么过日子呢。 哪里及得上她们,就在天子脚下,谁敢怠慢她们? 因此也不过背地里嘀咕两句也就是了。 如今这后宫的嫔妃们,对慕玥远嫁,还有慕天泽自请驻守南州是求之不得,比他们兄妹还怕出事耽搁了婚礼呢。 就想着尽快到下半年,慕玥出嫁,慕天泽跟着离开后,剩下慕天润一个,就不足为惧了。 所以慕玥和慕天泽这一段时日,需要什么,有什么要求,后宫前朝,那是齐心协力,能办的麻溜的就给办了,不能办的,想方设法也给办好了。 对于后宫这些事情,沈佳言不懂,也不会胡乱出主意。 只是对于慕天润一个人留在京城这虎狼之窝,她倒是有些不明白,慕天泽和慕玥放心吗? 慕天润一听,立刻蹭到了沈佳言旁边,甜蜜蜜的道;「我就知道,还是沈姨心疼我!我哥和我姐就不心疼我!沈姨,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孤苦伶仃的,要不,沈姨你就留在京城陪着我好不好?过几年我也就能开府了!到时候我选一个能入你眼,孝敬您的媳妇!」 「开府后,您就留在我府里当老太君!谁敢不孝敬您,我就打他们板子!好不好?」 对于慕天润如此可耻毫无底线的卖萌,慕天泽和慕玥互相看了一眼,撸起袖子,一人扯起慕天润一只耳朵,将他给揪开了。 然后还毫不客气的道:「沈姨别被他这模样给骗了!他如今可不得了,顶着这样的面孔,人畜无害,在宫里混得可是如鱼得水!我们那皇帝爹,如今拿他当心肝宝贝呢!就他这浑身上下的心眼子,没我们拦着,我们一点都不担心他,倒是担心我们走了后,这京城上下都要被他霍霍呢!」 沈佳言听了这话,看了看慕天润一眼。 慕天润羞羞涩涩的一笑,一看就是个软萌羞涩的小少年,哪里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不过,想到慕天润两三岁的时候,那嘴巴甜得,哄死人不偿命,又精明的很,村里比他大的男孩子女孩子可都被他忽悠得团团转。 也就有几分信了! 慕天润见沈佳言不为自己所动,忍不住叹道:「唉,看来我果然没小时候可爱了,沈姨都不心疼我了——」 唉声叹气的模样,若是旁人,只怕心疼得要将他搂在怀里,什么都答应了。 只可惜,端坐的是沈佳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道:「叹气的样子太假了,嘴角不翘得那么高的话,还可信一点!」 慕天润一咧嘴,又往沈佳言身边凑:「看到沈姨我心里高兴,就算想装可怜,也装不了了——」 这话说得,沈佳言都忍不住笑了,揉了揉慕天润凑过来的头,「嘴巴还跟小时候一样甜!」 慕天润心满意足的蹭了蹭沈佳言的手,眯起眼睛来,冲着慕天泽呲牙一乐。 慕天泽眼角青筋暴起,瞪了他一眼,才道:「沈姨别管他!就算我跟阿玥离开了京城,他也不会有事!宫里有皇帝爹护着,宫外有慕侯爷,再说了他又不居长,又不是嫡子。我们走了,他日子说不得还能好过些呢!」 这话说的也是,看着慕天润,就能想到,同胞姐姐为了朝廷和亲,同胞兄长又驻守在外,留下这么一个,就是看在他的兄姐分上,也要对他多容让才是。 而且没了慕天泽,后宫和朝廷的那些眼睛,也能少盯着他一些。 说笑了一番,就有下人来报,说午饭已经好了。 午饭就摆在了正院,四人团坐,桌上却只有五六道菜,沈佳言一眼看过去,还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当初在东光村的时候,她偶尔下厨做的几样家常菜么? 尝了一下,居然跟她做出来的味道有八九分相似。 心里暗叹了一声,脸色也就柔和了几分。 饭后,慕玥缠着非要跟沈佳言一起午后小憩一会。 没法子,慕天泽兄弟两人将她们俩送到了荣安堂,才不得不离开。 躺在一张床上,慕玥依恋的抱着沈佳言的手臂不松开。 沈佳言没法子,也睡不着,索性就问慕玥,对于嫁给祁国国君,到底是怎么个打算?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慕玥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方才依赖沈佳言的小女儿神态顿时被冷静自持所取代。 慕玥说她心里清楚的很,祁国国君以皇后之位求娶她,肯定是对本朝有所图。 而她,嫁给本国世家之子也好,嫁给祁国国君也罢,婚后日子的好与坏,都不是靠她自己,而是靠着朝廷的实力,皇帝的宠爱。 她主动提出愿意和亲,给皇帝一个台阶,总比将来不情不愿被皇帝逼着和亲要好。 反正都是要和亲,躲不掉的,何不将主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有了亲兵,有了皇帝的愧疚,好歹去了祁国后,最开始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只要两国关系不破灭,她的位置就是稳当的。 若是她能平衡好两国之间的关系,在祁国站稳脚跟,生下带着两国血脉的皇子来,说不得还能当上祁国的太后呢! 这个世道,就是当皇后,生死自由都拿捏在皇帝手里,唯有当上了太后,才能彻底的无忧。 她在本国是绝无机会做太后的,倒不如去祁国,说不得还有机会呢! 她不想再将自己的生命还有一切,都交由别人去掌控! 至于感情,慕玥嗤笑!在后宫的这几年,她早就知道了,世上最牢固的关系,不是所谓的亲情,也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利益! 只要两国还能从她身上获利,那她的地位就不容人动摇! 而她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有用,成为两国的纽带! 沈佳言听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宫廷生活果然磨练人,不过两三年的功夫,慕玥就成长成了这个样子。 她尊重慕玥的决定,也许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慕玥听到了沈佳言说尊重她的选择,忍不住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眨了眨眼睛,将眼泪眨回去,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的颤抖和倔强:「我不想呆在宫里!也不想呆在京城!我也想试试,让大家知道,其实女儿身并不比男儿身差!」 垂下的眼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野心! 慕玥没有告诉沈佳言,她一直不服气!为什么她在四方镇上,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置办田地什么的也都是她的主意,制糖作坊里,最出沈佳言分红利给他们兄妹,可她也为制糖作坊出过不少力气。 制糖作坊里什么人都有,可那么多年来,无外人能插手进去,真以为大壮和狗剩的本事吗? 最初可都是她出主意,大壮和狗剩执行! 可外人说起来,都是说哥哥如何的年少有为,内外兼修。 不仅读书读的好,就连庶务也如此精通。 对于她,只说她有个好兄长,将来肯定沾兄长的光,会嫁个好人家。 家中的两房下人表现更是明显,她生病了,家中下人虽然着急,可家中事务还能丝毫不乱。 而兄长病了,两房下人就跟无头的苍蝇一样,似乎天都要塌了。话里话外就是若是兄长有个什么好歹,她和天润可怎么办? 慕玥不嫉妒兄长,她知道兄长是尽了所有的能力才保护她,疼她。 她只是忽然就明白了女人活在这个世上的艰难!理解了沈佳言这些年来的不容易,更是敬佩沈佳言这样艰难,可却仍旧不肯跟慕破军重归就好,而是一个人努力的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 尤其是回到宫中之后,宫中所有人都目标,不是兄长就是弟弟,对她的态度就是,一个公主,将来不过一份嫁妆发嫁出去了,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种轻忽,比针对她,还让人受不了! 慕玥看到了沈佳言的成功,一个弱女子,周旋在朝廷达官贵人和制糖作坊之间,还能有今日的成就。 忍不住扪心自问,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比沈佳言的处境好百倍,沈佳言能做到的,她为什么就不能? 她不想跟其他的公主一样,到了年龄,被随便指给一个世家子弟,然后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她也想有一天,有人提起她来,不是说她是皇帝的第几女,而是她做过什么,让人能记得她的名字! 所以祁国国君来求亲,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若是可以,她也要向沈佳言和世人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些心思,埋在她心底最深处,不会对任何人倾吐。 这些日子,她扮演着一个为了兄长,为了父皇,为了国家而宁愿牺牲自己的公主角色,有时候夜半醒来,自己都有些混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今日见到了沈佳言,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明了,她要去祁国,要成为史书上留下名字的公主,皇后,甚至太后! 抱紧了沈佳言的胳膊,慕玥闭上了眼睛。 () .@精华书阁.。 为您提供大神花生白露的《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11章慕玥的野心免费阅读. 第312章 和亲路上 因着沈佳言在齐王府的缘故,慕玥和慕天润都厚着脸皮,也赖在齐王府不肯走了。 慕天润还好说,毕竟他是皇子,虽然还没开府,可留宿在亲哥哥的府邸几日,也无可厚非。 可慕玥却是待嫁的公主,在齐王府两三日还行,时日一长,自然就不行。 慕玥恨不得将沈佳言也带进宫去,可也知道,宫中那吃人的地方,沈佳言就算如今是三品的淑人,在宫里碰到任何一个后妃,只怕都要行礼请安。 说不得还要被人刁难欺负! 因此就算心中再多不舍,也只得强忍着,告别了沈佳言,又回宫去了。 又过了几日,慕天润也被皇帝派人给押回宫去了,只剩下慕天泽和沈佳言。 慕天泽总算轻松了,每日重要抽出时间来跟沈佳言用上一顿饭,有他的吩咐,如今这齐王府里,谁不将沈佳言供着,半点不敢怠慢。 府中一应供需,皆由沈佳言取用,各种吃食用度,都是跟慕天泽一个水平。 齐王府中伺候的丫头奴婢,大部分都是宫中调教过的,伺候起人来,那叫一个润物细无声,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沈佳言天天睁开眼睛,不用动手,自然就有大丫头伺候着给她漱口洗脸,涂护肤品加梳头发穿衣服。 不过几天功夫,这些人精一样的丫头们,就大致摸清楚了沈佳言的喜好。 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些丫头们就能将沈佳言需用的东西默默地准备好。 这种奢靡的生活,让沈佳言叹为观止。 果然不愧是一国皇室顶级的享受!没想到她居然也能享受一把! 也委实没想到,居然能沾上慕天泽兄妹的光。 这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了。 不过沈佳言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享受了不过半个月,就有些忍受不住了。 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快养废掉了。 而且这齐王府再大,天天没事逛,也都逛遍了。 又见慕天泽天天忙得不见人影,晚上还要抽空出来,非要陪她吃饭,吃饭的间隙,王府的管事还要见机来回。 慕天泽还没娶妻,如今府里满打满算也就他一个主子,自己一个客人,平常的用度什么的也就罢了。 只是慕天泽要送嫁,以后要常驻南州,那很多事情王府的管事也不能做主,还得慕天泽拍板。 沈佳言虽然猜测到了,慕天泽是故意让管事当着她的面回话,就是想让自己看不过去,好搭把手。 这算是阳谋! 不过住在慕天泽的府邸里,也不能吃白饭不是? 几次过后,在慕天泽笑盈盈的眼神里,咬牙接过了王府的中馈。 这里头,挑选人手去南州,处理王府的产业,安顿剩下的下人,还有这去南州需要带走的东西,已经一路上需要准备的各色物资,就都由沈佳言来处理了。 挑选人手之类的,沈佳言初来乍到不明白这些下人之间的关系,先冷眼看着,又有慕天泽那边送来的下人的名册,如今时间还算宽裕,冷眼瞧上几个月,摸清楚关系了,再做决断也不迟。 当初慕天泽开府,皇帝还是多多贴补了的,除了开府的银子,还有几处皇庄,几个园子。 慕天泽这两三年也拿着开府的银子,置办了不少产业。 这些东西,虽然带不走,可也不需要变卖。 毕竟没人敢抢占皇子的产业,就算他们离开了,还有慕天润在京城看着呢。 只需要将重要的产业整理出来,到时候交给慕天润代管就是了。 剩下的那些下人,愿意跟着去南州的就带走,不愿意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当初宫中赏赐下来的,再送回宫中就是了。 外头买的,要么发卖,要么发还卖身的银子,让他们自谋生路去。 倒是采买去南州那边需要的物资,还有路上所需这些,沈佳言多费了点心思。 先是问慕天泽要来一个幕僚,问了一路需要经过哪里,有什么供给?因为去的时候是送嫁,一切都有朝廷安排供给,倒是也罢了。 送嫁的对付,到了南州后回整休几日,然后才会去祁国。 所以,齐王府的这些人,会提前安排一部分人去南州那边先安顿下来,将南州的齐王府给修整出来,以供和亲的队伍休息。 这批人路上的补给之类的,都需要沈佳言来安排。 沈佳言别的虽然不太懂,可百货店如今在全国繁华之地开了不少分店,各地土特产,还有气候什么的,她大约是知道的。 也就亲自制定了一条路线,路上在何处补给,能补给些什么,还能采购些什么,顺便带到南州去最划算,都列举的清楚明白。 再者她出面,采购齐王府所需的物资,通过百货店的进货渠道,自然方便很多。 不仅质量给的极高,价格也十分划算。 就这,就让慕天泽省了不少事,更是省了不少的银钱。 要知道,皇子开府虽然有皇帝给的银钱,每年也有年俸,说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只可惜开销也大,逢年过节的走礼,还有皇帝和后宫嫔妃的生辰准备贺礼,都是花钱如流水的项目。 还要维持齐王府上下的体面开销,那么多的奴仆,吃用每天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般皇子都有外祖家,或者娶妻后也有岳家,有这两族支援,再加上下头官员的孝敬,日子也还过得去。 慕天泽没有外祖家,又没有娶妻,自然就没有岳家,一族都考不上,就算勉强有几个投靠的官员下属什么的,那些孝敬也是杯水车薪,因此比起其他皇子来,日子过得就有些捉襟见肘。 沈佳言这接手过去,不仅事情办得漂亮顺利,还省下了不少银子,如何不让慕天泽惊喜? 就是慕天泽手下那些幕僚,当初对他执意要接沈佳言回府供养有些异议,如今都心服口服。 一旦忙起来,那时间过得就飞快。 沈佳言也不觉得无聊了,每日忙到飞起。 不知不觉的就已经到了下半年。 八月十八。 钦天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祁国国君虽然没有亲至迎亲,可也请了祁国宗室中德高望重的宗亲,还有祁国国君的幼弟前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聘礼之前就陆陆续续的送到了,各种奇珍异宝,还有祁国特有的各色珍贵的药材。 另外也有专门给慕玥准备的祁国风格的首饰衣裳之类的。 慕玥是以嫡公主之例,又另外加厚两成的嫁妆,那真真是十里红妆。 因着和亲是朝廷大事,一切都是礼部操持。 那种种盛大的场面,沈佳言都不能轻眼所见,只一早就从齐王府出发,和城外驻守的护送慕天泽和慕玥的送亲队伍汇合,一起等待慕玥和慕天泽的到来。 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才远远看到招摇无比的车辇缓缓醒来。 后头跟着慕玥的嫁妆,还有一部分陪嫁人员。 在城门口又耽搁了好一阵,才又慢慢的往城外开拔,领头的,就是慕天泽,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略微矮小些的身形,不是慕天润是谁? 汇入到了送亲队伍中,终于大军开拔。 没多久,就有人来将沈佳言给请到了公主乘坐的车辇上。 慕天润和慕天泽都陪护在车辇左右,见了沈佳言都点了点头。 沈佳言上了车,就看到慕玥正在让宫女拆头上繁重的冠饰,顶着这几乎十来斤重的冠饰,还有身上的大礼服,差点没把慕玥给压趴下。 反正这到祁国还早,路上她最大,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几个贴身的宫女都是被慕玥调教好的,虽然知道与礼不合,也不敢反驳,只低头做事。 很快将慕玥头上的冠饰拆完,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又换了一声家常衣裳,慕玥才觉得活了过来。 拉着沈佳言就诉苦,早上就垫吧了两口干点心,小半碗燕窝粥,一直撑到现在,饿的心都发慌了。 还好车上早有准备,沈佳言给她倒了一盏温茶,慕玥一气喝干,又吃了半盘子点心,还喊饿。 沈佳言是知道送亲路线,以及休息补给的点,心里默算了一下,这光辞别皇帝就折腾了半日,所以出城后十里一个小镇,早就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 只要略微忍耐一下,到了小镇,就能梳洗一番,也能有热饭菜了。 果不其然,行走了约一个时辰,大部队就停了下来要休整。 沈佳言翻个白眼,只怕这前头到了镇上,后头跟着的队伍,在京城城墙上都还能看到呢。 这一天,真是走了个寂寞! 镇上最好的客栈早就被修缮一新,慕玥还有慕天泽兄弟,还有迎亲的祁国宗亲入住到了里头, 其余护送的官兵之类的,要么就地休整,要么腾挪出了民房让他们休息,也不用沈佳言去操心。 热水早就准备好了,慕玥洗漱出来,热饭菜就端了上来。 忙拉着沈佳言,要她陪着一起吃。 沈佳言还没说话,一旁伺候的其中一个嬷嬷就一脸不赞同,说什么公主尊贵,哪里能跟其他人同桌而食?岂不是失了体统之类的话? 这陪嫁的嬷嬷都是早就挑选好的,结果临到出嫁前,其中一个,突发疾病去了,没法子,只得从之前备选的人中,挑了一个顶上。 这新顶上的嬷嬷之前没在慕玥身边伺候过,不知道慕玥的秉性脾气。 只是慕玥在宫中后妃中的形象,一贯是好性儿的,不然不会乖乖的主动说和亲,半点不敢为自己争取一下。 这嬷嬷虽然是新来的,可志向不小。 想着慕玥好性儿,若是能拿捏住了,到了祁国后,这慕玥只能倚仗他们这些本国的陪嫁,那她们这些嬷嬷的日子才好过呢。 不然谁乐意陪着这公主离开家乡不是? 之前慕玥一和大部队汇合,就叫了沈佳言上车,而没叫她们,这嬷嬷心里就憋着气,跟其他三个嬷嬷还抱怨了几句。 那三个嬷嬷可是大约知道这位昭华公主可不是看上那么好性子,更何况这送亲的可是她的胞兄胞弟,可都在外头呢。 得罪公主做什么?到了祁国,不还得靠着公主吗?还不如老实些! 因此都只听着不说话,也不提醒这个嬷嬷,心里也想着看她笑话呢。 此刻其他嬷嬷都不说话,唯有她一人跳出来,义正言辞的架势。 倒是把慕玥逗笑了,要知道她的陪嫁嬷嬷,因为要跟着她到异国他乡,所以离开之前,可都是给了一大笔安家银子的。 那位突发疾病去了的嬷嬷,之前身体一直不错,突然疾病去了,慕玥就知道里头有故事。 本以为安插进来的这个,是个厉害的,还心里提防着呢。 没曾想,居然是个这么棒槌! 也懒得多话,直接吩咐道:「嬷嬷以下犯上,拖出去掌嘴十下,若有再犯,直接送回宫里去!这样要替本公主做主的嬷嬷,本宫可不敢要!」 一声令下,旁边的几个宫女和嬷嬷一拥而上,捂着那嬷嬷的嘴拖了下去,没一会子,外头就传来啪啪拿板子掌嘴的声音。 这是宫中特有的刑罚,掌嘴都不用手,用特制的板子,打得里头牙松肉烂,外面还看不出来痕迹。 听着外头的掌嘴的声音,慕玥神色没变,慢条斯理的坐下吃着饭菜,浑然没当回事,还能笑盈盈的帮沈佳言布菜。 沈佳言垂下眼睑,不动声色的吃着饭菜,心里却有些心惊,不过三年的功夫,后宫生涯就将慕玥锻炼成了这副模样。 之前在齐王府,还跟以前一样,一副小儿女娇态,如今这样,却是上位者对下面人生命的淡漠。 心里说不出闷得难受。 她知道,这才是这个时空的常态,慕玥这样并无太多不妥,她是公主,以后祁国的皇后,若是不立威如何管束手下?如何在祁国立足? 只是一个小女孩从懵懂,到现在这样,经历了什么,不敢深想。 沈佳言能理解,可她之前受到的教育,却不能苟同。 想到这样,沈佳言又忍不住嗤笑自己,自己是受益者,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慕天泽三兄妹呢? 心底那个早就萌发的念头,此刻越发壮大起来。 () .@精华书阁.。 为您提供大神花生白露的《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12章和亲路上免费阅读. 第313章 另一片天地 慕玥这次立威惩罚那个嬷嬷,并没有掖着藏着。 很快,客栈里头的慕天泽兄弟,还有祁国那边的迎亲使者就都知道了。 慕天泽兄弟自然没有太当一回事,不过是处置一个别有用心的下人,太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罢了。 尤其是慕天润,转头就吩咐将那个被掌嘴的嬷嬷连夜给送回了皇宫,还带信回去,让人快马加鞭再送一个靠谱的过来。 反正这离京城还近的很,来得及。 人是半夜被送走的,第二天白天才启程没多久,后头就追上来一辆青绸小车,里头下来一个看着就和气的嬷嬷,拎着小包裹,规规矩矩的先去给慕玥请了安,态度十分的和顺。 一直静观其变的祁国那边的使者,看着这一幕,心里也就明白了。 这位公主,他们未来的皇后,那可不是不受宠的公主,不说别的,有她这两位同胞兄弟,那就不是个能吃亏受委屈的主。 之前还略微存着一些试探和怠慢的心思,此刻起,都收敛了起来,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半点妖蛾子都不敢出。 这一路都算顺利和平安。 毕竟这护送的队伍,除了慕玥的陪嫁亲兵五百外,还有护送慕天泽的亲兵一千,再加上和亲公主送嫁该有的士兵,这队伍足足有两千多人。 就算路上有那土匪强盗什么的,远远的看到这支队伍,都夹紧尾巴龟缩在山里不敢出来,生怕被人家顺便给剿了。 出了京城后,慕天润就不得不跟众人告辞回去。 毕竟他能送到这里,已经是皇帝格外开恩了,不然这未成年的皇子,没有圣旨是不能随便出京的。 等慕天润离开,众人就上了南下的船。 船是早就预备好的,慕玥和慕天泽乘坐的是最大的主船,足有三层高,气派的很。 其余的随扈队伍,一半上了船,剩下的一半,则是从陆路出发。 水路虽然速度慢些,可却胜在安稳。 一路还能欣赏不同的风景,沿途大的码头处,早有当地的官员,将补给都准备好了。 越是往南,天气越是暖和。 出京城的时候是八月,秋高气爽的时候。 京城外山上的枫叶都开始红了,地上的草也衰黄起来。 可出了京城后,慢慢的能看到河道两边的草还是葱绿,就是树叶也还是青翠的。 到达南州的时候,京城出来穿的夹衣裳已经穿不住了,都换上了轻薄的夏日衣裳。 不说护送的官兵,就是慕天泽和慕玥也是十分的惊讶。 还好沈佳言早就有准备,带上了不少夏日的衣裳,也算是有备无患。 南州是个气候温暖的地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气候潮湿温暖,就算是在九月底,比起京城的夏天来,还更闷热一些。 南州的齐王府已经修建一新,大家先入了齐王府修整。 洗漱之后,换上轻薄的本地土布裁成的衣裳,坐在凉亭里吹着风,下人们陆续送上本地特产的各色水果来。 这个时候的南州,水果丰富的很,有芒果,红心木瓜,有葡萄,还有蜜柚,龙眼和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本地水果。 沈佳言从穿越过来后,就没见过这么丰富新鲜的水果,简直就如同老鼠掉进了米缸里一样快活。 本地喜欢那种酸芒果,沾着辣椒酱吃,大家都敬谢不敏,唯独沈佳言却十分喜欢。 看她吃得模样,慕玥坐在一旁都替她觉得牙齿酸。 还有本地一种米粉,放了臭臭的酸笋,闻着臭不可闻,吃起来却是极香。 沈佳言简直泪流满面,这不是她以前吃过的螺丝粉吗?多久都没问道这股味道了? 只可惜,她只在齐王府吃过一次,就被慕玥差点误会她吃了屎!只得每日带着人,偷偷摸摸的出了齐王府在外头寻摸各色小吃。 南州虽然地处偏僻了些,可物产丰富,是各地交通要道,比起京城来,是另外一种繁华。 这里距海边也不算太远,有那从遥远的海上来的异域海商带来的各种奇珍异宝,什么象牙,什么各色金刚石,还有香料,数不胜数。 更有品种十分繁多的水果,颜色艳丽,口感甜蜜。 还有本地一种土族人织出来的锦缎,色彩斑斓,极具风情。 另外南州下辖的一个靠海的县城,叫合浦,当地人都以下海采珍珠为生,合浦海珠天下闻名,十分珍贵,每年最好的合浦珍珠都会进贡到皇宫里去。 就是慕玥的嫁妆里,也有合浦海珠的头面,十分难得。 沈佳言每日出去,从来没有空手回来过,买了不少东西。 什么海商带来的各种奇珍异宝,那种土族人的锦缎,当然少不了合浦海珠。 这些都是产地,价格可比京城那边便宜多了。 珍珠有一说,七分珠八分宝。尤其是海水珠,因为海水里含矿物质的不同,珍珠吸收的微量元素不同,颜色也就不同。 一般都是白色,也有金色,银色,灰色,粉色。 最罕见的是黑色。 不过如今世人以黑不详,倒是金色和粉色的珍珠更受欢迎。 沈佳言出去没几日,机缘巧合就买到了一颗八分以上的黑珍珠,价格比同等份量个头的白色金色的珍珠要少一半,简直跟白捡一样。 她倒是想送给慕玥做新婚礼物,只可惜这颜色对她来说不太吉利,只得自己留着。 又出去多方打听,接着慕天泽的名头,到底买到了一颗粉色的八分的珍珠,配上一颗从海商手里买到的粉色的金刚石,做为了添妆,送给了慕玥。 慕玥爱不释手,这样粉色的珍珠,就算在后宫也少见。 就算下头进贡到皇宫中,皇帝留下一部分赏赐人,其他的都由皇后分配下去。 她一个晚辈,又不是皇后亲生的,每次拿到的东西,也不过是规矩之内的。 这样出色少见的东西,是很少能到她手中来。 她曾经在皇后嫡女头上就曾经见到过,一颗七分左右的粉珍珠,镶嵌在金簪上,宝光温润,多少人瞩目。 可如今自己也得了一颗,比皇后嫡女那颗还要大,还要浑圆无暇,让慕玥心底一酸。 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就算是公主,也没人疼。 就算有慕天泽和慕天润这两兄弟,他们是男儿,哪里懂得女人对首饰珠宝的热爱。 更何况两人直男审美,偶尔出宫给她带几样回来,要么是捡那沉甸甸的黄金,要么就是捡那宝石珠宝颗粒大的,都只能压箱底。 也幸好,还有沈佳言能圆了她有人疼的梦,也让她对那点遗憾释怀。 慕玥看着沈佳言每天快快乐乐的出去,然后高高兴兴地回来,羡慕不已。 只可惜她如今的身份,加上慕天泽到底初到南州,实在不放心让她出去。 只得每日眼巴巴的等着沈佳言出去,给她带外头的各色特产小东西回来,然后讲一讲见闻聊以慰籍。 在南州修整了半个月,就要继续向西一两百里后,翻过雪山,就是祁国地界了。 而进入祁国,还有数百里的水路,才能到达祁国的国都。 慕玥本是也想让沈佳言送嫁到祁国后再跟着慕天泽回到南州。 可沈佳言在南州居然发现了甘蔗,一问才知道,南州下辖的好几个县都有种植甘蔗的习惯。 不过当地都叫甘蔗黄皮果,大多是种来当水果吃,因为甘甜多汁,所以大部分百姓家房前屋后都会种植一些。 这个时候正是甘蔗成熟的时候,也是甘蔗最甘甜的时候。 沈佳言之前在长阳的时候,那里不太适合种植甘蔗,所以是让大家种甜菜,用来炼糖。 在她折腾出甜菜炼糖之前,大家平日里吃的糖大多是饴糖,也就是从粮食中提取,比如麦芽糖之类的。 就算百姓们能将甘蔗汁熬得浓一些,也只是浓一点的糖浆罢了。 本以为要告别制糖行业了,没想到这到南州来,居然还能另外再开辟一片天地? 要知道,甘蔗熬制出的红糖,自古以来,那就是女人补气血的佳品。现代社会多少女人,就喜欢买甘蔗熬制的红糖,还折腾出各种名堂来,什么玫瑰红糖,什么姜糖,都十分受欢迎。 南州这个地方适合炼制蔗糖,这是沈佳言没想到的。 也是慕天泽没想到的! 本来还在犹豫,到底是慕玥的婚礼,总不能留下遗憾才是。 可慕玥得知后,当机立断让沈佳言留下,着手炼制蔗糖一事。 她清楚的很,如今兄长在南州还未曾立足,总要有些功绩拿得出手,才能让人心服口服不是? 慕天泽好了,她才能好! 若是沈佳言能成功炼制出蔗糖来,滚滚银钱不断,慕天泽要做什么也不用受到制肘。 而她在祁国那边,也才有底气! 她既然已经选定了这条路,那自然就要放弃一些东西!更何况两地相距也不算太遥远,以后不愁没有机会见面。 沈佳言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她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和亲的使团从南州启程那天,风和日丽,微风习习,好歹没那么热了。 为了避开中午的酷热,天刚亮就启程了。 慕天泽的幕僚班子之前就来到了南州,他将自己的令牌给了沈佳言,让有什么需要的,让幕僚他们去办。 又将自己的亲兵也留下一半来,一是守护齐王府,二来也留下人手给沈佳言。 这才率领和亲的使团,缓缓西行,向着祁国进发。 慕天泽走后,沈佳言自然不能清闲。 好在大壮他们早就奉了她的命,从得知沈佳言要来到南州后,就带着沈佳言的一部分财产,还有家小,先一步赶到了南州。 他们过来这一段时日,已经在南州城和附近置办了住宅和田地,还有几座山头。 大嘴他们更是已经在南州城开了几家铺子,借着当初百货店的人脉和路子,生意还不错。 沈佳言买下的那黑色和粉色的珍珠,就是大嘴他们搭上的关系。 有了大壮他们这些老手,重新建立新的制糖作坊,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又有慕天泽这个齐王做靠山,那更是要什么有什么。 不出月余,第一家蔗糖作坊就已经生产出了第一批的蔗糖。 熟悉的甘蔗红糖的味道,让沈佳言几乎红了眼眶。 很快,南州城里,红糖铺子就悄悄的开起来了。 价格适中不说,里头的玫瑰红糖还有生姜红糖,最受妇人追捧。 月事来了身上不舒服的,浓浓的冲上一杯喝下,就能缓解许多。 淋了雨受了寒,冲一杯生姜红糖,发一发汗,也就没事了。 还有做月子的妇人,用红糖水煮鸡蛋,姜糖煮猪脚,又能下奶,又补气血,恢复的都比一般人快一些。 一时间,南州城里官宦家眷,富贵人家的女眷们,都以家中有这两种红糖为荣。 这些女眷们,也知道这京城流行梅花雪糖还有如今新出现的一种冰糖,听闻颜色又美又甘甜。 只可惜他们离京城远,托着关系想买一点都难。 如今这梅花雪糖在南州这边,一两银子一两糖呢!还有那海商,喊出二两银子一两糖,想多买一些回去自己的国家去买,都不能够。 听说那些海商的国家,将这梅花雪糖卖给国家的贵族和国君,差不多是一两黄金一两糖呢。 当初求京城那边,给买一点梅花雪糖,不仅要送上银钱,还要看人脸色,被人嘲讽两句乡巴佬。 如今南州也有了自己的糖铺子,自己的玫瑰红糖和生姜红糖,还能滋补气血,这些女眷觉得比起那梅花雪糖来,她们这玫瑰红糖也不差什么了! 有不少人,已经借着送年礼的机会,将这玫瑰红糖和生姜红糖给准备好了,提前将年礼送到京城去,也想争口气呢! 一晃时间飞快进入了腊月。 慕天泽他们在腊月初八那日才赶了回来,一个个面容黎黑,不过气色还算不错。 回到南州府,只来得及洗漱一番,都没空休息,就到前头院子里见幕僚去了。 到了晚间,才有空跟沈佳言吃一顿晚饭。 也才能有空说起慕玥大婚。 祁国那边诚意看起来还是很足的,进入祁国境内,每一处下榻之处,早就安排好了,半点不用操心。 婚礼筹备得十分盛大,与民同乐,足足热闹了半个月。 慕天泽也看得出来,不管是祁国国君是真的尊重慕玥这个皇后,还是做戏,起码面子情是给得足足的了。 就是慕玥自己也挑不出什么不是呢。 成亲之前,祁国国君后宫只有小猫两三只,还是几个身边的侍妾,份位也不高。 慕玥嫁过去后,第二天凤印和后宫之权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而且祁国国君居然在慕天泽临走之前,还通过慕玥的口转达了一个意思,三年之内,若是慕玥一直无子,后宫才会再进新人,停后宫嫔妃的避子汤。 为您提供大神花生白露的《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13章另一片天地免费阅读. 第314章 离开 也就是说,若是慕玥有那个命,能在三年内得子,那她的孩子就是嫡出长子,名分地位妥妥的。 因为祁国国君如今膝下还没有孩子,当初那个侧妃,也是个没福气的,入了宫没多久就病逝了。 如今祁国文武百官那是十分担心皇室血脉的延续问题,所以若是慕玥能生下龙子,不仅是皇室的期盼,也是祁国上下的期盼。 这个承诺,不得不说份量太重了!相当于是默认慕玥生下的孩子,不出意外会是祁国下一任的国君了。 慕天泽实在不明白,自家这妹子可是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然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什么时候跟这祁国国君私相授受了。 两人既然没见过面,不过是两国利益联姻,就连慕天泽和慕玥都只觉得能面子上给慕玥最大的尊重就好了,其余的,慕玥可以自己慢慢来图谋的。 可这祁国国君是咋回事?颠颠的就给出这个承诺,失心疯了不成?还是被自己妹子的美貌冲昏了头脑,新婚燕尔,一时冲动? 慕天泽忍不住都多打量了慕玥几眼。 自家这妹子,自己是明白的,也不是什么天仙绝色,脾气也硬,手段也有,做皇后应该是没问题,可也不像是个做宠妃,能迷惑君王的样子啊? 还是祁国国君就吃慕玥这一套? 慕天泽表示不理解! 别说慕天泽了,就是慕玥自己都不理解好吗? 第一反应是,这狗男人是要套路自己吗?先哄得自己当了真,沉浸在这虚无缥缈的承诺和宠爱中,然后狗男人一翻脸,自己只怕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太狠毒了吧? 大约是慕玥震惊和不相信的表情太明显了,祁国国君哭笑不得,只得提出,让慕玥将这个承诺告知慕天泽,也是告知两国之间,若以后真自己有违这个承诺,慕玥的国家也能有借口替她讨个公道什么的。 慕玥心里没底,当然要求助慕天泽。 慕天泽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求见了祁国国君,两人密谈了一番。 才知道,祁国国君自然也不是平白许诺的,而是有条件的。 不过有条件就好,有条件才让人放心不是。 原来,祁国国君没登基之前,不过是皇子里的小透明,不起眼的很。 他也懂得藏拙,自诩喜欢游山玩水,常年在外头,很少回国都。 前几年的时候,他也曾到晋国游玩,见识到了跟祁国不一样的风景。 他倒是不敢去晋国的京城,也就只在南州附近游玩。 见识到了南州的地理之便,也见识到了南州的繁华。 源源不断的各种奇珍异宝,还有各地的特产,从海上而来,然后经过南州周转,流往晋国全国,甚至还一直往西域而去。 只有少量才会流往祁国。 当时他就曾经想过,若是能两国关系和谐一些,多一些商业上的往来,将两国之间的商路打通,祁国的子民是不是也能享受到那些海外的东西? 更何况,晋国的耕种技术远超祁国,若是两国交好,能换取一些耕种技术,让本国的百姓也能吃饱一些,那才是大善。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还是透明小皇子,这些想法也只能压在心底。 没想到他居然捡漏成了祁国的国君,那自然要一展抱负。 思来想去,能快速拉近两国之间关系的手段就那么几个,和亲是最稳妥的。 他当了大晋皇帝的女婿,好好对待大晋的公主,到时候这点子要求,大晋皇帝想来也不会拒绝吧? 这算盘打得,也就是大晋京城离得远,不然只怕大晋皇帝都听到了。 慕天泽委实没想到,原来祁国国君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算不是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为国捐躯? 慕天泽心中虽然还有几分猜疑,不过面上还是相信了祁国国君的说法,只说他的这个意思,他回国后会跟大晋皇帝禀告的,并且会努力促成通商一事。 祁国国君一听,有了这位大舅哥这句话,他就放下一半心了。 剩下的,只要他给出足够的利益,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说完正事,慕天泽就要走,祁国国君还特别不好意思的拉着他,问了一件让慕天泽瞠目结舌的事情。 原来当初祁国国君在大晋游玩的时候,在南州城第一次见识到了梅花雪糖,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啊。 他嗜甜如命,只可惜祁国如今还只有那种饴糖,哪里及得梅花雪糖清甜色美? 吃过梅花雪糖后,再吃饴糖就不是那么个味,有些难以下咽了。 只可惜,这糖乃是大晋朝廷管控的物资,虽然不如盐铁,可也十分珍贵。 当初能见识到梅花雪糖也是机缘巧合。 这东西怎么会卖与祁国呢? 一般都是高价卖与海商,他们带到海的另一边,卖与那边土地上的国君,获得十倍百倍的利益。 就这样都供不应求,这几年海商为了抢夺梅花雪糖,没少互相使绊子。 祁国国君也不求别的,只想着能让慕天泽能不能也弄点梅花雪糖的糖引给祁国的国君,让祁国这边的百姓也能见识一番。 慕天泽眉心一跳,想起了沈佳言发现的蔗糖,如今也不知道折腾出什么名堂来么? 以他对沈佳言的了解,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顿时心中激动不已,若是真能炼制出如同梅花雪糖一样的蔗糖来,那可是雪花花朵白银啊!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面上镇定点了点头,也没给准话,只说等他回去想办法,到时候给他准信。 祁国国君见慕天泽没有满口就答应,反而很慎重的说回去想办法,心就落了一半。 知道慕天泽这是真的将事情放在心上,也没打算敷衍他。 若是慕天泽满口答应说没问题,只怕祁国国君自己还不放心呢。 因此两人算是私底下达成了协议了。 慕天泽也放心了,只要两国通商,保持良好的关系,慕玥在祁国的位置就不会动摇。 而他们略微操作一下,到时候让慕玥出面,以她的名义在祁国的国都开糖铺子,既能让慕玥更快扎根在大晋,又能赚祁国的钱,简直是一举两得。 虽然这糖引不好拿,若是跟大晋皇帝开口要,倒是不好,还要引起人注意。 幸好沈佳言在南州,给她时间,想来也不难!到时候直接由他的封地出售到祁国去,不用惊动朝廷,银钱也都归自己,再好不过了。 听了慕天泽这番话,沈佳言就知道慕天泽的意思了。 拍拍手,早就等候的大壮和狗剩进来,给慕天泽见了礼。 慕天泽多年不见他们,倒是笑着寒暄了几句。 大壮他们才说,如今他们已经成功的炼制出了各色蔗红糖,销量很是不错。 至于梅花雪糖和冰糖,都已经炼出了样品。 慕天泽说一声要看,狗剩出去了一会子,就带着一个托盘进来。 上面几盏甜瓷的小盏,里头装着各色的糖。 每个小盏下头,都有一张小签子,注明碟子里是什么糖。 甜菜炼制出来的糖,各色各样沈佳言都让带着一些。 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蔗糖提纯后炼制出来的红糖,还有提炼出的白砂糖和黄冰糖,一并都放在了碟子里。 这样看上去,一目了然。 慕天泽仔细看过去,这蔗糖炼制出来的玫瑰红糖和姜糖,一看里头的玫瑰花瓣,就知道了,再凑近一闻,那姜汁辛辣的味道就冲上上来。 至于那蔗糖炼制出来的白砂糖,看着跟甜菜炼制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倒是那黄冰糖,看着晶莹剔透的,比起之前在京城看到的白色冰糖,虽然颜色没那么纯,却看着更有食欲一些。 又听大壮和狗剩一一解说,这几样蔗糖的特色,甜度的比较,在外头铺子里的受众和受欢迎程度, 慕天泽一边点头,一边每一样都尝试了一遍,一一有了对比,心中也有了数。 给大壮和狗剩道了辛苦。 两人受宠若惊,要知道,以前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是下人的身份,实则大家并没有那么严格的上下之分。 可如今,这慕天泽可是皇子,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一辈子都不能遇到的贵人!能给他办事,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更何况,慕天泽还这么温和的说他们辛苦了,一时激动的,恨不得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才好。 两人这样兴奋的模样,沈佳言看在眼里,心中清楚的很。 大壮和狗剩,给她做下人,最大的出路不过是个管事,有点钱,生意场上有几分薄面和人脉。 可若是为慕天泽做事,办得好,说不得就能一步登天! 之前她还担心,自己若是走到那一步,大壮和狗剩他们没人托付。 到底是跟了自己六七年,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怎么也不能看他们没了结果不是? 如今这样甚好,倒是省了她许多事情了。 因此也就道:「这炼制蔗糖的事宜,他们几个都是跟着我做熟了的。这次在南州能这么快就炼制出来,也多亏了他们几个!如今我是不管这些了,一切都交给他们几个了!若是你有什么要吩咐,要办的,就交给他们去办!几个人的身契,我一会子都交给你!」 这是把话说开了,一来是让慕天泽放心用人,二来也是告诉大壮他们,自己不会挡了他们的路。 慕天泽也没在意,在他心里,沈佳言如今归他奉养,这几个手下给他用,将身契一并给了,是沈佳言一贯做事的风格。 他也就笑纳了,心里琢磨着,收了沈佳言这几个下人,倒是得给沈佳言身边安排几个伶俐,身手好的侍卫才行,给她跑腿办事什么的。 大壮他们也心中一喜,看着沈佳言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虽然也有一丝心虚和愧疚,可到底喜悦之情压倒了一切。 既然把事情交代完了,沈佳言看慕天泽也累了,见时候不早了,就让他快回去休息去。 这些事情,一时也急不来的,只要定下了章程,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慕天泽心中大定,疲倦也慢慢卷了上来,点着头就回前院去了。 第二日一早,沈佳言就将剩下的大嘴他们一并叫来,说了要将他们的身契一并转到慕天泽手里,以后他们就为慕天泽办事。 自己以后就要过养老的日子了,外头的事情,她也不会在插手了。 若是继续跟着她,埋没了他们几个人的才能,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忍心呢?所以给他们寻了个好去处,好好干,以后说不得还能得个一官半职呢,总比跟着她好。 铁蛋自然是感激不尽,没有半点不乐意。 倒是虎子,一直留在长阳县,当初他就是自愿留下,觉得自己帮忙守着几个庄子就好了,他本是长阳县人,已经在本地娶妻生子扎下了根,并不想背井离乡。 所以这次自然没有他。 唯有大嘴,却并不见开心之色。 等虎子铁蛋他们告辞,指了有事要问,留了下来。 见室内只有自己和沈佳言还有成嬷嬷三人,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大掌柜是不是要离开了?」 当初开百货店,人人称沈佳言大掌柜,大嘴他们也是这样称呼,如今虽然不是大掌柜了,可却习惯了,改不了口了。 沈佳言眉毛一挑,没想到大嘴居然看出来了她的心思。 的确,她已经在谋划离开南州了。 本来也是想将成嬷嬷留下来的,想让成嬷嬷就在齐王府养老。 没曾想成嬷嬷却拒绝了,只说沈佳言在哪里,她就在哪里!若是沈佳言不要她了,她就随便找个地方了却残生。 沈佳言还能如何,本就舍不得成嬷嬷,自然收回之前的话,约好两人一起作伴。 大嘴见沈佳言这神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当下就道:「大掌柜去哪里,大嘴就去哪里!大嘴虽然是个小乞丐,可也知道忠心,这辈子唯一的主家,唯有大掌柜!」 「更何况大掌柜和嬷嬷两个弱女子,就算要离开,也需要有个人打前站,外头打交道不是?我别的本事没有,这些活还是干得来的!更何况我本就单身一人,无牵无挂的,跟着大掌柜也正好。」 沈佳言见大嘴是真心要跟自己,也忍不住心底一暖。 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真要跟着我?跟着我可不如跟着齐王有前途?你将来不后悔?」 大嘴一笑:「我这辈子,从一个小乞丐,到今日衣食无忧,多亏了大掌柜!跟着大掌柜就是我最好的前途了!大掌柜也别怪大壮和狗剩他们,他们有家有口,为了孩子婆娘,也要拼一拼!我一个人本也没什么本事,留在齐王这里,想来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伺候着大掌柜,我心里高兴呢!」 大嘴本也是在长阳县说了亲的,也是个商户之女,当初离开长阳到京城的时候,本是想带商家之女一起走,到京城再成亲的。 可那商户之女却不愿意离开父母,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沈佳言是被那些贵人放弃了,当不成大掌柜了,所有手下这些人也没了权势。 怕自家被连累,就退了亲。 大嘴经此后,也就淡了心思,一门心思只为沈佳言办事了。 沈佳言想着大嘴说的也是正理,在外头行走,若只有她个成嬷嬷两个女眷,那真是处处不便,倒是有个男人在前头打点的好。 再者看大嘴也是真想跟着自己,难得他一片心,沈佳言也就默认了。 只让大嘴别说漏了嘴,对其他人就说,他怕沈佳言身边一个用惯了的人都没有耽误事,所以还是先跟在沈佳言身边,等以后调教出接手的人再说。 大嘴心里明白,忙答应着去了,顺便将大壮,狗剩和铁蛋三人的身契给慕天泽送了过去。 慕天泽自然多问了两句,大嘴按照沈佳言说的回了话。 慕天泽一听就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也是太缺人手了,所以才没客气。 不过大嘴说的也是,都给了自己,沈佳言干什么都不方便了,更何况看在别人眼里,也不好看。 不仅没生气,还赏给了大嘴一块玉佩,让他专心好生的伺候着沈佳言就是。 大嘴自然拍着胸脯的保证,让慕天泽放心。 慕天泽对大嘴他们几个,毕竟是幼年的交情,当然是放心的。 他如今为了在南州扎稳根基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回齐王府,有沈佳言将齐王府打理得规规矩矩的,不用他操心,自然越发放心了。 东去春来,他和祁国那边的约定之事已经有了五六分准,南州这封地,如今也基本都掌控了。 他才回过神来,已经很久没见过沈佳言了。 叫来王府的管家一问,才知道沈佳言半个月前,就去了下头县城的庄子里泡温泉去了。 说是要好生玩一个月才回来,有大嘴在她身边伺候,想来不会出问题。 慕天泽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听说那边温泉不错,想着不如也去泡一泡,给自己放个假,顺便接沈佳言回来。 没想到,等他兴冲冲地赶到庄子里的时候,被告知,沈佳言她们半月前是过来了,不过只过了两天就离开了。 为您提供大神花生白露的《农家恶毒后娘她超凶》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314章离开免费阅读. 第315章 剧终 不过走之前,倒是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若慕天泽过来,就交给他。 若是没过来,等一个月后,再送到齐王府去。 慕天泽顿时心生一种不祥的预兆。 接过信,信封上是沈佳言特殊的字体,别人都学不来的那种,几个大字映入眼帘:齐王亲启。 慕天泽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忙打开信封,里头薄薄的几张信纸。 飞快的扫过信纸,慕天泽整个人都愣住了。 信上沈佳言告诉慕天泽,说她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走遍天下,看看他处的风景,品尝各地的美食,以前是没钱也没时间,所以一直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她手头有余钱,也有了大把的时间,加上知道慕天泽如今在南州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慕天泽的了。 所以就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归期未定。 不用担心她,有大嘴和成嬷嬷照顾,她也不会亏待自己,走到哪个地方,若是合心意,就住上一段日子。呆腻歪了,就再度起程。 还告诉慕天泽,既然他如今事业已成,也该成家了。 又说若是路上看到好玩的,或者好吃的,会给慕天泽写信,也会给他邮寄当地的特产。 还说,若是可能,她也会去祁国去看看慕玥,也见识一下祁国的风光。 字里行间的期盼和向往跃然纸上。 慕天泽苦笑一声,捏紧手里的信纸,喃喃道:“好狠的心!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下——” 剩下的话都散在了风中,无人能听见。 跟着慕天泽前来温泉庄子的,都是他的亲信和嫡系,见慕天泽脸色难看,也知道沈佳言对于自家主子的意思,那是真当亲娘一般看待的。 如此不告而别,肯定是伤心的。 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提建议:“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找?只要花些心思,总是能找到沈夫人的——” 慕天泽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信纸仔细的慢慢的叠好,放入信封里,然后揣如怀里,冷着脸孔:“不用去找了!她既然想游玩四海,就让她去吧——” 亲信低下头,正要退下。 慕天泽又改变了主意:“等一下,还是派人去找到她们的踪迹,找到后也不要惊动她们!暗中保护她们,若是有不开眼的碰上了,暗地里解决就是了!记住了,不要让她察觉到!好生护着,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亲信眼神一凝,忙答应着下去挑选人手去了。 心中对沈佳言越发敬重了,自家主子都这么紧张,他们做下属的,自然得更仔细才是。 虽然沈佳言离开了,可既然来都来了,慕天泽一时也不想离开,索性就在温泉庄子里住下了。 因为慕天泽来的突然,眼下又快天黑了,都来不及收拾出另外一个院子来。 也亏得沈佳言之前暂住过,那院子只要略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庄子的管事战战兢兢的来回话,本以为会领罚的,没想到慕天泽沉默了一下,就同意了。 很快院子收拾干净了,换了被褥,擦洗干净,也就行了。 慕天泽一路骑马而来,也累了,见这院子后头就有温泉池子,索性也就去泡一泡,好解解乏。 慕天泽一贯不喜欢人在身边伺候,因为泡温泉也只他一个人。 步入池中,温热的水将人包围,慕天泽整个人埋入了水中,好半日才从水里探出头来,满头满脸都是水,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池子边上,闭上了眼睛…… 且说沈佳言这边,此刻已经在一座风景秀丽的小镇上呆了好几天了。 一行最开始只有沈佳言,成嬷嬷,大嘴三人,后来路上买了两个单身的婆子,帮着做些洗涮做饭的事情。 镇上的客栈不大,干净上好的房间只有两间,沈佳言索性和成嬷嬷一间,大嘴一人一间。 此刻沈佳言和成嬷嬷躺在了床上,睡不着,说着闲话。 成嬷嬷一路心里都提心吊胆的,就怕齐王发怒,来将他们给抓回去了。 沈佳言好歹是长辈无事,她们这伺候的人,只怕免不了受罚。 本想催着沈佳言走得快些,最好能离南州远远的。 沈佳言却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压根不着急,这都大半个月了,还在南州境内转悠呢,半点不担心的样子。 见成嬷嬷愁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安慰:“嬷嬷你放心,我留了信给齐王了,让他不要来找我!他若真看明白我的意思了,就不会来!就算他真派人来了,有我在,还保不住你们?放心睡吧!” 成嬷嬷想了想也是,想了想问:“夫人,若是齐王大婚你也不回去吗?” 沈佳言沉默了一会,然后笑道:“我们这一走,又没个消息来源,恐怕知道消息的时候,他都成亲了。大不了到时候给他寄礼物回来吧!皇家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沾惹的好!” 沈佳言之前没多想,可在南州的这些日子里,她隐约察觉到了,慕天泽和慕天润他们兄弟的野心不小。 如今一个在外,有封地,有亲兵,有各种隐性暗性的收入。而且她管着王府,那银钱支出,还有偶尔从慕天泽嫡系亲信那边漏的一点口风,隐约猜到了,慕天泽应该是在养私兵。 不然账目上,每个月都有一大笔钱财,从王府的账目上支出,都是各种名头的开销,最后又汇集到一个地方去。 这种开销惊人,不是养私兵,就是设计到矿山盐铁。 可沈佳言发现,当初慕天泽带到南州的私兵里,几个眼熟的小头目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听说是被派出去办事了。 而被派遣的地方,就是钱财汇集的地方。 这让沈佳言如何不多想? 更不用说京城的慕天润了,当今皇帝那么些儿子,登基后还生了好几个小皇子呢。 可如今他最疼的,就是慕天润,也就是年纪小不能开府领差事,显不出来罢了。 这两兄弟,一个掌握皇帝的心,一个在外掌握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说他们心里没点野心,不想干点大事,谁信啊? 更何况,慕玥嫁到祁国,成为祁国皇后,这又是天然的一重靠山和关系。 还有祁国国君跟慕天泽私底下的交易,绑在一起的利益,无一不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沈佳言跑路了。 她可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成了也不过就是个朝廷诰命夫人,不成的话,慕天泽兄弟不一定会死,她却铁定会死! 所以,她还是离开这个漩涡吧! 她也没啥对不住他们兄妹的,该给的,能给的,她可都给了! 如今这样离开,倒是也算好聚好散,散场在大家关系最融洽的时候,就算不见面,留给对方也是好的一面。 若是时日久了,说不得双方之间就闹出点三观不合的矛盾来,倒是不好了。 更重要的是,沈佳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到慕天泽对她的态度,有些好过头了!好得让她心惊肉跳不自在!她就算是他们之前的养母,就算对他们有过帮助,可也不值得慕天泽这样对待吧? 一有空就回来陪她吃饭,王府的中馈交给她管,有什么下头敬献的好东西,也是送到她这里让她挑。 慕天泽的手下也都对她十分恭敬! 这本来也许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慕天泽没成亲啊!这些态度就有些过了! 她虽然不是那自恋的人,可总觉得不对劲! 虽然她不介意来场姐弟恋,可她介意吃窝边草啊! 尤其是权势滔天的这种窝边草!万一以后想分手,或者有个什么,那分都分不掉啊! 自然不能招惹! 大不了这一路游山玩水,还怕找不到一个小奶狗陪着自己? 最主要的是,她对慕天泽没那种心思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若是慕天泽再不娶妻,过两年,只怕闲话就要传开了。 民间香艳里,只怕都要说某皇子和他养母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了。 所以她离开了,信中的意思是以后几乎都不会回去跟慕天泽见面了,还婉转的提醒了慕天泽他的亲事问题。 想来慕天泽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明白的。 若是他真的有那个野心,或者说想争取一下,那名声问题可要注意。 最好现在就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闺秀,生上几个孩子,不然只怕就要有传言慕天泽不行了。 不然皇族子弟,弱冠年纪,居然还不娶妻,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再说了,慕天泽跟自己不一样,自己是无牵无挂,无人能管束,所以能一直单身一直爽快。 而慕天泽上头还有个父皇呢! 就看慕破军,之前对婚事也是态度不积极,今年不也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帝给慕破军又赐婚了,娶了一位文官之女,听说夫妻也是相敬如宾和和美美呢。 她离开之前的时候,慕天润的信中还提了一句,慕破军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了。 慕破军年过三十了,才有了这么一个骨肉,那真是如获至宝。 如今将他那夫人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将人供起来才好。 京城里谁不羡慕? 慕天润的本意是告诉沈佳言,男人不值得!尤其是他们这个慕叔叔不值得!看慕破军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等着呢,结果也没耽误他纳妾娶妻生子啊! 可沈佳言听了这个消息后,却是松了一口气。 慕破军能走出来,迎接新的生活,那再好不过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或者一直停在原地的,总是会朝前走的! 她离开,表明自己的态度,以慕天泽的聪明心计,想来也能明白。 时间会淡化一切,也许过不了多久,慕天泽也会放下这一切,走上他该走的道路。 若真如此,说不得有一天,她会回到南州,大家彼此释然一笑,会像个老朋友一样,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然后再次告别。 沈佳言闭上眼睛,这样期盼着! 现在的她,以后的她,要做到就是游历山河,不负自己!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番外篇之:徐氏(1) 永兴二年夏。 户部侍郎荀府正院。 此刻正忙乱着,伺候当家夫人徐氏的大小丫头,正在打包行李。 他们家老爷二年前才被平调回京,被委任户部侍郎一职。 虽然都是四品官,可京官比地方官员那默认是高一级的,更何况还是户部!掌管天下财富,最是富得流油的一个衙门。 非皇帝心腹不可担任户部尚书和侍郎这两个职位。 如今的户部尚书年纪已大,早就上了折子要致仕退休回家养老去。 今上却念及他是先帝的心腹肱骨之臣,最是忠心不过,所以特意留他几年,让他坐镇户部。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等先帝孝期一满,户部尚书就要告老了,下头两位侍郎。 其中一位,也是先帝时候的任命的。 剩下的一位侍郎,是新帝即位后,从地方官员中提拨起来的。 这位荀侍郎,虽然品秩不高,可名声却不小。 这一位荀侍郎年纪在同一品级的官员里,算是年轻的了,却已经是三朝元老了。 当初他凭借给先帝的先帝奉上制糖方子,而得了先帝的先帝的青眼。 如今那安陆府,百姓私底下说起来,都说是“糖府”,实在是太有名了。 大晋朝廷几乎有十年左右的时间,朝廷一多半的糖,都产自安陆府。 若不是十来年前,齐王在南州那边,又发现研制出了蔗糖,只怕如今还是安陆府产出的糖一枝独秀。 靠着制糖,荀侍郎在先帝的先帝驾崩后,仍旧得到了先帝的重用。 不过最利害的是,先帝又驾崩后,新帝登基,这位荀侍郎居然还能得到新帝的看重,调到户部来不说,还直接就成了尚书之下的侍郎,眼看也是一位新帝旗下的红人! 京城百官无不暗自佩服这荀侍郎的手段和城府,绝对的牛人啊!居然能得三朝帝皇的看重! 而且看新帝这安排,只怕等尚书一告老,这位荀侍郎就要成为新的户部尚书了。 简直是做臣子的终极榜样啊! 因此,虽然荀侍郎才只是区区四品官,在京城里头,大部人都要给他面子,不敢怠慢。 这不,先帝的孝期过了,正逢夏日,新帝要在城郊行宫避暑,除了皇族宗亲外,就是新帝看重的臣子,才有机会随驾了。 多少人为了这个名额,暗地里手段百出。 唯有荀侍郎,早就得了皇帝的口喻,带着一家子跟着去行宫避暑呢。 这不,侍郎夫人徐氏,这就早早的开始收拾了起来。 她也是第一次参与,心里挺没底的,就怕去了城郊各种不方便,或者带的东西不齐备,到时候需要的时候又没有,因此恨不得让丫头们合着整个家都搬走才好。 还是董嬷嬷的劝住了她。 董嬷嬷如今年纪也大了,本是在郊外庄子养老,不过徐氏要带着家里人去城郊随驾,又将她请回坐镇府里,免得这主子不在家,下头的人翻了天。 董嬷嬷见徐氏这样着急,知道不是个办法,想了想建议道:“夫人若是不清楚这随驾的规矩,倒不如请教那往日随驾过的大人家的女眷,也免得咱们自顾自的收拾错了,倒惹出不是来。” 徐氏犹豫了一下,她跟着自家老爷从地方到京城来,也不过才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功夫。 之前虽然也曾经在京城住过一段时日,可除了老大儿媳妇的娘家,还真不认识什么京城女眷。 倒是一年多前搬到京城后,有亲家在中间牵线,倒是参加了几次宴会,也认识了一些官眷。 可因着还在先帝的孝期,这些宴会也不多,她为人又谨慎,倒是还真没什么手帕交。 唯一熟悉,来往多一些的,却是当初她感叹过的宁平侯夫人。 说起这位宁平侯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之前说过亲事,却因为未婚夫要守孝,年岁给耽搁大了。 好不容易出孝了,未婚夫却又爆出来早就跟表妹勾搭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 也就退了亲。 虽然不是她的问题,却也影响了名声。 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都以为要去做姑子了。 不知道怎么的,被先帝赐婚给了宁平侯。 宁平侯可是先帝的心腹,虽然以前成过亲,可在宁平侯发达之前,就跟前头夫人合离了。 倒是捡了个便宜。 宁平侯夫人肚子争气,嫁给宁平侯后,三年抱俩,给宁平侯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一下子就站稳了脚跟,宁平侯极为敬重她。 那宁平侯虽然是乡下莽汉出身,又跟人合离过,可有了这位宁平侯夫人后,倒是安安心心的只进她的屋子,之前皇帝赐给的几个美妾,都丢到了脑后。 只有宁平侯夫人身子不畅快的时候,才偶尔去一下那几个美妾那里,事后还给人灌避子汤。 京城里的女眷谁不羡慕宁平侯夫人,谁能想到这宁平侯一个粗人,居然这样体贴? 有这样一个疼夫人的好男人,就算家里有那难缠的婆婆,吸血的小叔子,也是门顶顶好的亲事啊。 没错,这宁平侯老家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弟弟,弟弟虽然是个乡下汉子,居然也有一房小妾。 在宁平侯成亲,生下两个大胖小子后,就将这老娘和弟弟一家接到了京城。 不过这老娘住在侯府里,那弟弟一家,却是安顿在了另外一个宅子里。 有去宁平侯府做过客的女眷,都知道,这宁平侯爷亲娘,是个粗鄙不堪的乡下婆子,极为上不得台面。 听说宁平侯夫人最开始也吃了好几吃亏,后来还是这乡下婆婆和那小叔子一家联手,对宁平侯的两个儿子下手,被抓了现行。 宁平侯大怒,将小叔子一家都赶回乡下去了。 没过多久,宁平侯的老娘就愧疚过度,身子不好,到郊区庄子休养去了。 这徐氏知道的更多,那宁平侯就是慕破军,那慕老二一家被抓了现行后,被慕破军的手下军士直接押送回了东光村,然后被拘禁在了东光村,父子两代都不允许踏出村子半步。 听说没多久,慕老二就疯了,喝了酒后,不知道怎么的闹起来,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和郭氏,还有朱小妹三个人都硬了。 身上都是伤口和血,地上屋里血腥味冲天。 一时间慕家的老宅子成了凶宅,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慕家剩下的几个孩子,幕天一和幕天二已经成年了,却无人愿意嫁到他们家来。 慕芬和慕芳两姐妹也无人愿娶。 还是郭氏,将慕芬和慕芳两个闺女跟山里的猎户家换亲,算是给两个儿子成了家。 这慕老二他们一死,两个儿媳妇心里害怕,连夜偷偷的就跑回娘家了。 慕天一和慕天二去追,结果晚上天黑路滑,失脚跌进山崖,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山里的野兽啃掉半边身子了。 慕家二房只剩下了一个慕天三,守着这个凶宅子,无依无靠。 还是隔壁朱家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倒是偶尔还接济照顾一二,又有当初慕家的那两亩地倒是活了下来。 大了些后,朱老四最小的丫头跌破了相,瘸了腿,实在嫁不出去,索性嫁给了慕天三,有了朱老四一家帮衬,小两口自己种地,日子也就慢慢过得下去了。 番外篇之:徐氏(2) 徐氏当时还感叹说,若是慕破军当初有这份魄力和手段,沈佳言说不得不会跟他合离呢。 可见这针没扎到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呢。 当初沈佳言在慕家受了那些苦,慕破军嘴上说得再好听,也没见证对他亲娘和亲弟弟下这样的狠手。 结果这一对他的亲骨肉下手,倒是魄力也有了,手段也有了,也不怕被人说了。 男人,呵! 徐氏不得不佩服沈佳言的理智和看得清楚明白。 什么喜欢,什么愧疚,什么要弥补都是虚的。 男人只心疼他自己,和自己的骨肉! 因为这个,徐氏跟着荀晋元到了京城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慕破军对荀晋元倒是一直颇为客气。 他后娶的那个夫人,得了他的示意,对徐氏也频频示好,还主动给她引见官眷。 徐氏虽然心里有些膈应,那也是对慕破军,对慕破军后头娶的这位夫人袁氏,倒是没什么恶感,还颇为感激她。 两人间的关系也还不错。 此刻董嬷嬷一提议,她想起的就是袁氏。 这慕破军是先帝手下炙手可热的红人,如今新帝是当初养在慕家的两位皇子中的那位小皇子,有了这个关系,慕家两三代的荣华富贵是不用愁了。 谁人不巴结宁平侯?谁人不知道宁平侯跟当今,还有远在南州的齐王殿下亲近? 别看袁氏虽然只是宁平侯夫人,在官眷和后宫女眷心目中,那地位比好些不得看重的皇室宗亲女眷还高些呢。 尤其是当今登基后,宁平侯府那真是炙手可热,那热闹繁华的模样,徐氏看了总是心惊肉跳的。 所以今年以来,她不经意慢慢的在疏远宁平侯府。 就是宁平侯夫人给她下帖子,也是经常托故,三回里头才去一回。 好不容易才冷淡了些,这难道要厚着脸皮又凑上去? 徐氏觉得自己脸皮还没那么厚! 正发愁间,外头二门口的婆子来禀,说是宁平侯来人了,要见自家夫人,来人是袁氏身边的嬷嬷,之前她们常见的。 徐氏心头一跳,心里打鼓,忙让将人请了进来。 进来的是袁氏身边的管事嬷嬷,未语先笑,眼睛一笑就眯成弯月模样,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 见了徐氏,行了礼请了安,就说明了来意。 这去行宫伴驾,别人也就罢了,宁平侯肯定是要去的。 袁氏和几个孩子自然也要跟着去,她嫁给宁平侯后,这种十分得脸面的随驾殊荣,在他家已经是寻常了。 他们家随驾的经验也丰富,甚至在行宫旁边,先帝还赐给了宁平侯一个庄子呢,这可是多少王公宗亲都没有的。 当今虽然是第一次去行宫避暑,可这规矩都是定好了的。 袁氏派来的这个嬷嬷,估计是得了消息,怕徐氏第一次随驾没经验,特意来提点一二的。 比如带些什么东西,哪些需要多准备点,诸如防蚊虫叮咬的药之类的,比如蚊帐之类的。 家常要用的药多带一些,日常倒是还好,都有供应。 林林总总的,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算都交代清楚了。 最后,这嬷嬷还转告了袁氏的话,说她家先帝赐的庄子大,他们府里也没多少人,问徐氏若是不嫌弃,就跟他们宁平侯一家住在庄子里也就是了。 只需要单独收拾两个院子就行了,不碍事。 徐氏心里一咯噔,她这些年跟着荀晋元,又跟沈佳言书信来往,对朝廷的事情,官员之间的关系处理,一直看得颇为清楚,不然不至于看到宁平侯如烈火烹油一般的帝宠,就生了退意。 此刻听这嬷嬷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为别的,她家老爷现在是户部侍郎,以后八九不离十就是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文武百官都盯着呢。 慕破军虽然跟先帝和当今关系都不错,可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太清楚。 可能从一干皇子中杀出来的最后胜利者,岂能是简单的? 她家老爷能到今天这个位置,依靠的可是当今皇上。 若是让他们家随驾,那自然是有安排!听从皇上的安排就是了,不管分到什么地方住下,都是皇上的恩典! 这要是跑到慕家的庄子里去住,是看不起皇上给的恩典吗?那罪过可就大了! 因此徐氏忙笑着推拒,先是谢过了宁平侯夫人的一番好意,只是他们家这次因为第一次随驾,家里几个孩子都想跟着去见见世面,这上上下下可是十几口人,再加上伺候的下人,哪里好意思给人添麻烦? 只等去了行宫外,到时候若是宁平侯夫人不嫌弃,她倒是要常上门叨扰的。 那嬷嬷得了这回话,也就要告辞回家去。 徐氏让董嬷嬷亲自送了出去,又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算作赏钱。 董嬷嬷将人送出了门,看着上了马车,这才回来回话。 送出去的路上,自然跟那个嬷嬷婉转打听了几句,才知道,是宁平侯回去交代袁氏,让她多照应荀家的,至于这邀请荀家一家子住在他们家庄子上,是袁氏自己的主意,并不是慕破军的意思。 徐氏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一边让董嬷嬷带着丫头继续按照袁氏的提点收拾行囊,一边等荀晋元回来后,将人打发了下去,将今日袁氏派人来说的话,还有那个嬷嬷透露的消息,都说与了荀晋元听。 荀晋元皱了皱眉头:“夫人做的很是!咱们如今正是要避嫌的时候,可不得事事处处小心谨慎!那宁平侯府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咱们还是远着些的好!” 徐氏点头。 荀晋元握着徐氏的手,感叹道:“都说妻贤夫祸少,我有夫人这等贤妻,实乃吾之幸事!” 徐氏没曾想荀晋元这把年纪了,还做出这种小儿女态。 红着脸啐了荀晋元一口,夺回手来,生怕外头丫头婆子看到了。 正浑身不自在呢,就听到荀晋元突然丢下一个惊天八卦来:“我隐约听着,奉圣夫人回京了——” 徐氏一惊,手里端着的茶碗,哐当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你说什么?佳言回来了?” 当今登基后,除了追封生母为皇太后外,第二道圣旨就是封幼时养育过当今兄姐弟三人的沈氏为超一品奉圣夫人,享公夫人待遇。 但是朝野上下一片哗然,都在问这沈氏是谁? 有聪明人就立刻想到,当年听说皇帝和齐王还有昭华长公主是被寄养在偏僻的山村乡下,莫非是沈氏就是当初照顾他们兄妹三人的乡下村妇? 也有少数几个知情人,可是隐约知道,当初皇帝兄妹三人,可是寄养在宁平侯老家,由宁平侯的原配妻子养育了几年。 只是后来宁平侯假死,原配妻子跟他合离了。 这位新出炉的奉圣夫人,莫不是宁平侯的原配妻子? 人人都想见一见这位奉圣夫人,只可惜几年来,这位传说中的奉圣夫人却一直未曾露面。 大家渐渐也就淡忘了。 徐氏确是知道沈佳言的,她带着成嬷嬷和大嘴两人一直在外游山玩水,日子过得不晓得多惬意舒服。 到了一处风景好,百姓朴实之地,也会住下来一段时日,腻了就再启程。 十来年的功夫,天下十停,她差不多走了八九停了。 前几年还跑到祁国去了,后来来信说祁国风光好,打算住个几年的。 这怎么突然又回京了呢? 徐氏忍不住看向荀晋元。 荀晋元一面示意下人进来将地上粉碎的茶盏收拾干净,退下去后,才低声道:“大约是陛下要大婚的缘故吧!” 当今陛下,虽然得先帝赐婚,只可惜还没等成亲,先帝就去了,当今守孝到现在。 如今出了孝,这亲事自然就不能在拖延了,毕竟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不是? 若是为这个,倒是有可能。 徐氏心里忍不住也期盼起来:“回来也好!这一别,十几年未曾见面,也不知道佳言妹子如今什么样子了!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能留在京城养老,咱们姐妹还能做个伴——” 荀晋元却不像徐氏那样天真,沈佳言当初跟着齐王离开京城去了南州,帮着齐王稳定南州,又弄出蔗糖来后,飘然远去。 可即使如此,当今陛下跟齐王两兄弟对沈佳言却还是尊重有加。 她突然回京城,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番外篇之:徐氏(3) 徐氏自从知道沈佳言到京城后,心里就跟猫抓一般,想让荀晋元出去打听一下,沈佳言在京城落脚在哪里。 被荀晋元倒是数落了几句,说她一着急就混忘记了,沈佳言如今是什么身份?回了京城还能在哪里落脚? 只怕不是宫里,就是在齐王府里! 除了这两处地方,还有谁家能容下这位大佛? 若真是想见沈佳言,等到行宫的时候,自然有机会见上一面。 别蝎蝎蜇蛰的到处打听,万一犯了忌讳,那可是大祸! 徐氏也只是一时高兴犯了糊涂,被荀晋元这么一数落,马上清醒了过来,“是我急躁了!爷放心,我再也不提了!若佳言妹子真回来了,肯定是要见我一见的,我等着消息就是了。” 正说着呢,二门口就有信和一个箱笼送进来,说是沈姑奶奶的来信和礼物。 徐氏和荀晋元对视了一眼,忙让将信和箱笼抬了进来。 打开信,信纸薄薄的两张,上面果然说了自己不日会回京城一趟,也许要住些日子,到时候两姐妹一定要聚上一聚,还说随信奉上一点路上见到的小玩意,留着给孩子们玩。 看来是回京城之前写的信,只不过这信走的慢 打开箱笼,里头都是江南那边的双面绣,绢扇,香包之类的小玩意,十分精巧,在京城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货色。 还有几匹颜色淡雅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其中一匹淡淡的水碧色,十分清新,闪着淡淡的温柔珠光不说,触手温凉顺滑,说不出的舒服。 徐氏一见就爱不释手,这料子不就是最近风靡京城的天水碧吗? 听说这料子十分难得,一年进上也才那么几匹,除了宫里高份位的几位主子能得,其余的人也只能看着。 因着这料子得女眷追捧,满京城的衣料铺子如今都卖这种水碧颜色的料子,虽然不如天水碧,可看上去也大差不差了。 徐氏也跟风给家中孩子买过几匹裁做衣裳,可今天亲眼见到摸到这料子,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天水碧。 那颜色,那珠光,那手感,都不是仿制的料子所能比拟的。 心里忍不住就高兴,沈佳言跟自己的感情,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生分。 这样的好东西,也只有她手头散漫大方,才肯给她呢。 荀晋元是搞不懂女人,不过是几匹料子,也值得这样? 不过心里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沈佳言没跟自家夫人生分,也就是没跟自家生分。 只要没生分,看在沈佳言的面上,真有什么事,想来陛下也会护着他们一家的,那就足够了。 不得不感慨人生际遇,当初沈佳言还要拖庇在他名下,如今他得重用,他心里清楚的很,只怕大半是因为沈佳言的缘故。 想了想,特意叮嘱了徐氏几句,若真跟沈佳言见面,可要好生招待才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徐氏嘴里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跟沈佳言之间的感情,最开始是利益相关,后来却不是了,而是惺惺相惜,也是因为女人才懂女人的苦,懂女人的难,彼此互相体谅尊重,才有今日。 若是她正如荀晋元所说,因为沈佳言身份不同了,就卑躬屈膝,曲意讨好,那她就不是她了!沈佳言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三两句哄得打发走了荀晋元,徐氏将这些礼物翻来覆去的把玩了好久,才叫董嬷嬷进来,开始分派礼物。 那匹天水碧的料子,那么珍贵,倒是舍不得做成衣裳了,琢磨着家中大孙女年岁渐长,眼看就是大姑娘了,倒不如留给她。 其他的东西,什么扇子香包之类的,都是有数的,想来沈佳言送来的时候也是按着人数准备的,只按着人数分下去就是了。 剩下多出来的,自然都是她自己的。 剩下的几匹料子,虽然不如天水碧,也是江南上等丝绸料子。 颜色花纹都是适合徐氏这个年纪穿的,索性也就吩咐下去,就用这个裁几身衣裳,这两天赶出来,随驾的时候穿正好。 又过了七八日,才终于得了准信。 在钦天监算好的宜出行的几个吉日里,皇帝挑了一个四天后的日子,起驾去郊外行宫。 这行宫距离京城约一百来里的山下,蜿蜒盘旋至半山腰。 山下一汪湖水,山上还有一眼十分出名的泉眼。 草木繁盛,夏日里这里可比京城凉快舒爽多了。 之前先帝每年夏日也会带着宫眷出来度夏,这行宫也因此年年都修缮,不比京城皇宫庄重肃穆,却另有一番山野园林气象。 皇帝如今还没大婚,之前又要守孝的缘故,除了两个贴身的宫女,后宫还没有一个有正式封号的嫔妃。 先帝去世,留下的后宫嫔妃,都被尊为太妃,有子女的都搬到了慈安宫养老,没有子女的都送到皇家的庵堂里,替先帝祈福去了。 因此这次皇帝出宫,格外的简便,除了御辇后一架马车外,没带一个嫔妃或者太妃出来。 那架马车一路上,车帘子都严严实实的,除了偶尔有两个宫女上下伺候外,里头的主子从来没露过面。 有人想打探,可那马车前头就是御辇,旁边是御林军,马车前后还有五六个太监尾随,领头的那个还是皇帝身边极为得脸的一个太监,小钱子。 这小钱子别看年纪不大,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日常都是伺候皇帝的,今天却在给这马车里头的主子当差,谁不咂舌?也都不敢上前了。 都猜测,这是不是皇帝的新宠?毕竟皇帝出孝了,身边养个可心的妃嫔那是正常的不是? 可这皇后没大婚,也没听说谁家将自家闺女献进宫里了,难不成是个宫女? 一路上,大家的注意力都盯着那辆马车,尤其是听说皇帝还从御辇上下来,亲自到马车上陪里头的人用膳呢,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因为皇帝出行,队伍庞大,虽然离行宫并不远,可路上也要歇上两晚。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自然是早有准备,有专门让皇帝休息的小园子。 大家还准备偷偷看一看这马车里是何方神圣呢,那马车就直接进了小园子,让翘首以盼的百官和女眷们看了个寂寞。 一路上,大家也都不觉得颠簸和辛苦了。 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那马车上,尤其是女眷们,本就闲着无聊,这下子来了精神。 一个个的自家八卦完了还不算,还互相串马车的八卦。 各种猜测的都有,有猜测这里头是皇帝新宠的,也有猜测这里头是未来国母的,还有猜测这里头是不是哪位太妃的,毕竟看那马车的仪仗制式,倒像是太妃才能用的。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唯有徐氏,稳稳的落在队伍的后头,听着周围官眷那越来越离谱的猜测,有一种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寂寞。 不用猜,那里头十有八九,就是沈佳言! 只可惜,这个想法,她谁都不能告诉,只能默默地享受这种大家都不知道,唯有我知道的快乐! 番外篇之:徐氏(4) 不管外头百官和官眷们心里是如何猜测,可也只敢私下说说。 两天后到达行宫,京城百官和王公大臣家的女眷,都是身娇肉贵的金贵人,这两天的路程,也折腾的不轻。 一个个到了地头,也顾不得再去八卦皇家的私事了,只忙着安顿下来好歇歇身子。 住处是早就安排好的,经常随驾的人家都在这附近买了庄子落脚。 离行宫越近的庄子,那自然是官职爵位高低人家。 家境不太宽裕的官宦之家,得脸面的,就住在皇帝安排的地方;不太得脸面的,也就远远的跟其他人一起合租个小院子,也能过得去。 荀晋元算是皇帝面前的新红人,自然有安排好的院子。 离行宫不远不近,倒是跟他如今的位置相合宜。 两进的院子不算太大,可只单他们一家住,已经是极难得了。 之前应该就有人打扫过,还算干净。 徐氏忙安排下人,又打扫收拾了一遍,还要安排人去采买,不然一家子晚饭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也亏得之前有袁氏派的那个嬷嬷来提醒,按照她说的,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采买物质的地方,柴火,米面粮油之类的很快就送了来。 至于用水,院子内有一口小井,外头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平日里用水从河里打水也就是了。 这些小庄子院子都散落在行宫附近,远处有群山,湖泊还有河流,加上树木繁盛,比起京城来确实凉爽了许多。 晚上除了蚊虫多一些外,风吹进屋子里是凉悠悠的,不用摆上冰盆,也能睡得安稳了。 对于苦夏的京城贵人们来说,确实比在京城呆着舒坦。 就是徐氏晚上躺在床上,也忍不住感叹:“难怪先帝爷之前每年都要来避暑呢!这里确实凉快舒服!不像京城里,夏天跟蒸笼似的,冬天又跟冰窖似的!” 徐氏跟着荀晋元进京城后,别的也就罢了,这气候怎么都有些适应不了。 之前不知道,每年夏天都要买好些冰才能抗得过去。 那冰到了夏天可贵了,要不是她私房颇丰,真扛不住。 荀晋元附和了两句,就翻身睡过去了,明儿个还要赶去行宫上朝,可不能误了时辰。 是的,没错!就算到了行宫,也是要上朝的! 徐氏嘀咕了两句,也在清凉的晚风中安睡了过去。 而此刻的行宫里,却是灯火通明。 慕天澜,不对,现在已经是楚天澜了,大晋国姓楚,至于名字,当初本就是按照皇室的辈份取名,因此只换回了姓氏。 楚天澜面色不愉,正看着手里的一封信,下面一个黑衣侍卫跪在地上,听侯吩咐。 就听到上首,年轻的皇帝语气带着一点抱怨:“大哥可真是会凑热闹!之前我怎么召他回来,他都不回来,一副要老死在南州的架势,如今可好,上赶着要回来了?按着时间算,只怕都要到京城了吧?” 下头的黑衣侍卫不敢抬头,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了才好。 听到最后一句,才小心翼翼地回话:“启禀陛下,按照齐王殿下的脚程和时间算,明日恐怕就能到行宫了——” 楚天澜一笑,摆摆手,示意那侍卫下去。 拿着信想了想起身吩咐:“摆驾——” 在外头伺候的贴身总管忙吩咐了一声后,进来伺候着。 身为楚天澜身边的贴身太监总管,不用楚天澜吩咐,只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 示意七八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在前面,他紧随在楚天澜之后,鱼贯出了宫殿,后头自然有太监和侍卫跟着。 夜色下,虽然看不太清楚行宫的美景,可晚风徐徐而来,夹带着湖泊的水汽还有湖岸边草木的清香,让人耳目一清。 走在石板路上,远处有蛙鸣声和蝉鸣声不时传来。 一弯新月悬挂,无数繁星如同银砂一样洒落在黑色的天幕之上。 楚天澜忍不住驻足看了片刻。 才慢悠悠的穿花过林,又拐过几个弯,才到了目的地。 这是距离主宫殿最近的一处宫苑,十分清幽雅致。 以往都是尊奉太后住在这里,又安静,又离皇帝近,十分安全不说,若是有什么事情,皇帝第一时间就能赶到。 而且这边和后妃所住的地方隔得远,也免去了后妃叨扰之苦。 此刻这处宫苑里也灯火通明,宫人们虽忙却不乱,各司其职。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到了净鞭声,又看到了打着灯笼的小太监,立刻就跪在了门边迎接皇帝。 早就有人去里头通报了。 没一会子,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妇人迎了出来。 明亮的灯光下,不是沈佳言是谁? 两人进了屋里,沈佳言还欲给楚天澜行礼,被楚天澜给拦住了。 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大哥来信了,说回京城了,算着日子,明日就该到了。” 沈佳言接过信却没有打开,只放到了一边,嘴角含笑:“陛下大婚,齐王殿下身为兄长自然要回京城道贺的。不知道昭华长公主可有来信?” 楚天澜想起楚玥,脸色就柔和多了:“皇姐之前就来信,说是派了大外甥替她来道贺。如今祁国上下也离不得皇姐,当初皇姐出嫁,我还想着终有一日能接皇姐回家,咱们一家重新团聚。” “没曾想,这倒是成了奢望!有生之年,只怕我们兄妹也难再重聚首了!” 说起这个,就是沈佳言也不得不咂舌。 谁也想不到,当初和祁国联姻的昭华长公主,如今可是祁国的摄政皇后,权势滔天! 自然是不能离开祁国,回到故国为亲弟弟道贺了。 不过既然提到了楚玥,沈佳言也就趁势道:“那也正好,等大皇子前来道贺回国的时候,我也正好跟着他一起回去。” 楚天澜顿时脸色一沉:“沈姨好不容易才回京城,为何不多住些日子?难道大晋还不如祁国好?我大婚后,后宫一切事宜都还要仰仗沈姨帮我看顾着,我才放心!” “沈姨能帮着皇姐照看几位外甥和外甥女,难道就不想看着朕的子女出生,帮着照看照看吗?” “再说了,如今沈姨也不是年轻的时候,到底身子骨重要!去祁国长途跋涉,哪里吃得消?倒不如留在京城休养,含饴弄孙——” 话没说完,看到沈佳言的脸就黑了,心头一跳,立刻就住了嘴。 沈佳言眉心一顿乱跳,要不是眼前这个人是皇帝,她非要抽他两个大嘴巴子不可。 老娘今年不过才三十多岁,还年轻着呢!咋就叫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身子骨不行了? 在现代那正是风华正茂,韵味正好的年纪呢! 就是现在,她保养的好,又不婚不育保平安,不用拿血肉来孕育孩子,不用拿生命来熬过一天天养大孩子,也不用找个男人来气自己,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 比起同龄人,她看起来可年轻多了好吗?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多样子! 在祁国的时候,走在路上,还有不少帅小伙搭讪呢!怎么就要含饴弄孙了? (). .23xstxt. 番外篇之:徐氏(5) 再说了,她什么时候帮楚玥照看过孩子了? 不过是在祁国的时候,闲着无聊,楚玥把孩子丢给她,让她解闷而已。 反正那孩子又不用她照看,伺候的宫女嬷嬷太监一大堆,她只需要没事的时候去看看,看孩子可爱就多逗两下,孩子哭了拔腿就能跑,这也叫照看? 别以为她不知道楚天澜打的什么主意,就是不想让自己离开京城罢了。 你不想自己离开,你弄几个帅小伙来陪自己,还能算他是一片孝心。 想白嫖自己给他看孩子?做梦吧! 因此只端着笑脸:“陛下说笑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天下皆是这个道理!后宫更是如此!等陛下大婚后,后宫有主了,一切事宜自然是由皇后打理,哪里能容他人插手?” “若是破了例,以后人人都要如此,后宫岂不是乱套了?后宫来是陛下的家,是陛下休息放松享受天伦之乐的地方,若是都乱了规矩,岂不是不能放松,倒是烦心了?” “我知道陛下的心意,也心领了!可当初我就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养孩子了!你也别听你皇姐的,她那是故意逗你呢!她膝下的皇子皇女何等尊贵,跟随伺候的人那么多,哪里需要我来照看?不过是带着孩子去我那庄子里玩了几日罢了!” “再说了,我本是山野村妇,大字不识得几个,也不懂这宫里皇城的规矩,皇子皇女身份贵重,跟着我若是学了什么不好的,岂不是误了他们一生?” “更何况,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教养孩子,还是得你们自己来!我就不讨人嫌了!” 若不是知道楚天澜没坏心思,她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要害自己了。 她一个外人,照看皇子皇女!就算外头大臣不说,这后宫嫔妃能干? 要知道这能进后宫的,可都带着家族的期盼在身上,一辈子都要为了家族的荣光而奋斗的。 好容易生个孩子,那可是晋升,也是为家族谋利最好的武器,不得养在身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给她一个外人养着,谁能甘心?谁能愿意? 到时候这些后宫嫔妃,还有她们后头的家族,那怨气不得都冲着自己来? 她活得有滋有味的,凭啥趟这浑水啊?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不过还好楚天澜并不蠢,当然若是蠢,也不会从一干心眼成精的兄弟中杀出重围,荣登大宝了。 先前只不过是太想当然了一些。 更是一个青年皇帝独有的雄心勃勃,以为天下一切尽在掌握的自大自傲让他说出了这番话。 可沈佳言的这番话,却如同一瓢冷水,泼醒了他。 是啊,他怎么就忘记了,父皇当初的后宫,那无数的勾心斗角,那无边荣华富贵之下的无数阴谋暗算? 当初他们兄妹三人进宫,就算有提前准备,可到底年纪小,也吃过不少暗亏。 自然是知道后宫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那个位置,为了家族,能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父皇后宫的那些女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美女蛇,看似无害,趁着你不注意到时候,就会偷偷地咬上你一口。 他们跟父皇告状。 可父皇却冷冷的告诉他们,身为皇子皇女,这是他们必然要经受的考验。 若是连这些手段和考验都通不过,怎么面对朝堂上的那些千年的老狐狸?怎么应对将来办事时,下面心怀鬼胎的下属?成亲后,如何管束住那些下人,别让他们糊弄住了自己? 身为父皇他给了他们兄妹三人能给荣华富贵,还护着他们在宫里能活着,已经是看在他们母妃的份上,格外的看重了。 若是这样,他们三人还连自己都护不住,那就是三个废物! 废物,在皇室中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到时候就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用他们的亲事,来为皇室做最后一点贡献了! 那样冷酷无情的话,到现在,楚天澜想起来,还言犹在耳,不能忘记。 他们兄妹三人,不想当废物!所以苦苦挣扎,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回想起来,楚天澜忍不住眼神黯然。 他刚出生多久,生母就病亡了,然后从记事起,他记忆中的娘就是沈佳言。 也许最开始的记忆不是很美好,可那个时候他刚记事,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之前的早就忘记了。 在他心目中,想起娘来,脑子里第一想到的就是沈佳言。 后来沈佳言离开他们,兄长和姐姐没有因为他小,就瞒着他。 而是跟他将来龙去脉,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分明,说清楚是他们兄妹三人对不住沈佳言,沈佳言却没有对不住他们的。 他当时心里就暗暗的发誓,若是有一天,他有能力了,他一定要将沈佳言接到家中,当作亲生母亲一样孝敬着,不让她再吃半点苦。 再后来,他进了京城,认回了父皇,成为了皇子。 锦衣玉食,金尊玉贵,日子比起当初在乡下,那好了百倍千倍不止。 可在他心目中,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是跟沈佳言在乡下和镇上的那短短一段时日。 那个时候的他们不过是想借着皇姐和亲的机会,将沈佳言接到京城来,大家聚一聚,也让沈佳言过几天好日子。 可是他们的父皇却觉察出了他们兄妹三人对于沈佳言过度的信任和依赖,而心生了杀意。 还好兄长当机立断,自请驻守南州,保住了沈佳言的性命。 从那个时候起,楚天澜就知道,唯有成为最尊贵的皇帝,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那一刻起,楚天澜心头才真正下定了争夺皇位的决心! 所以他去争去抢,才有了今日。 本想着,成了皇帝,他将沈佳言当作亲娘,那天下人就得跟着他一起,将沈佳言奉做无名有实的太后才是! 这后宫,就得跟着他一起,孝敬沈佳言,尊重沈佳言! 可沈佳言的话,让他又想起了父皇当日的另一番话来。 父皇在兄长自请驻守南州,要带走沈佳言后,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你们真喜欢一个人,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那就把她藏得好好的,不要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样不是喜欢她,对她好,是害了她,想要她的命! 当初他以为父皇是危言耸听,是看不惯他们兄妹三人对沈佳言的好。 可现在,被沈佳言这么一说,再回想父皇的那句话,才隐约明白,当初父皇就在提点他。 若真的如他先前说的,让沈佳言帮忙照看孩子,那岂不是让沈佳言成为前朝后宫之敌? 那不是对她好,要让她过好日子!而是要害了她的命了! 到此刻,楚天澜不得不承认,即使真成为了皇帝,此刻的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真正的护住沈佳言,不受一点伤害! 想到此,楚天澜不由得有些颓然。 番外篇之:徐氏(6) 沈佳言见楚天澜那颓然的样子,生怕他一时钻了牛角尖,非要来一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来,那才是要了人命了。 耐着性子安抚道:“有句话说得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如今是大晋的皇帝,受天下百姓供养,自然也要承托起一国之君的责任来!断断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无形的枷锁!” “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一个聪明有责任感的好孩子!如今你长大了,我相信你也能成为一个有责任感,能让天下百姓臣服爱戴的一个好皇帝!” “你的一番心意,其实我都明白!你怕委屈了我,你想弥补当年,我都懂!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个受不得拘束的人,这皇宫固然是天下最富贵之地,也是规矩最多的地方!我如今这年纪大了,也受不了这些约束规矩了!” “更何况有你跟你兄长护着我,我哪里还会委屈?你们兄妹三个,如今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责任,也都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轻易不能出门。” “我到处走走,也算是你们的一双眼睛,替你们看看这大好的河山,各处的风景,还有朝廷统治下的百姓,是不是安居乐业,这不挺好的吗?” “以后我每到一处,看到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就写信回来告诉你,让你也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的,知道百姓的疾苦难道不好吗?” “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我就像是那什么钦差大臣,替陛下微服私访,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然拘我在这京城里,一年半载的也就罢了,时间长了,迟早我得憋出病来——” 楚天澜听到这里,急得皱眉跺脚道:“呸呸,百无禁忌!沈姨,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说了!” 沈佳言看着楚天澜着急的模样,心底一软,想起楚天澜当初年幼时候的,也是这样,急得眉毛都竖起来,小脚跺得飞快的模样。 忍不住笑叹道:“你方才这急眼的模样,跟小时候还是一样一样的!” 楚天澜的眉眼也柔软了下来,走到沈佳言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坐下。 自己顺势坐在了沈佳言的脚边,头靠在她的腿上,整个人懒洋洋的,语气也没有那么老成,反而多了一点少年的朝气。 “我待沈姨的心还跟以前一样,倒是沈姨,却跟我们生分了!” 语气里带着一点抱怨和不满。 沈佳言本想说这不合规矩,可难得看到楚天澜这样放松,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想了想,轻笑了一声:“那是自然!如今你们兄妹可算得上是天底下最尊重的三兄妹了,谁见了你们不得毕恭毕敬的?我这已经算是没规矩了!不然这个时候就得跪在地上,给你们磕头了!” 楚天澜也翘了翘嘴角,忍不住又蹭了蹭,才咕哝道:“沈姨,我出生没多久娘就死了,记事起,就知道您是我娘!不管您怎么想,认不认我,我心里,都是拿您当亲娘一样的!” “我知道,您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京城的人!只是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在京城多呆些日子!怎么着也得看着我大婚了,让我带着皇后来给您敬杯茶不是?” “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年底了,我还想跟您一起过一个年!这些年,您一直在外,大哥在南州,大姐在祁国,京城里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时常想起当初在东光村的日子,那个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身为一国之君,楚天澜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佳言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不过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口气还是放松了下来。 说来,这兄妹三人里,还是老三楚天澜最讨人喜欢,跟人精似的会看人说话,一贯的贴心。 低头就忍不住揉了一把楚天澜的头,忍不住心里也小得瑟了一把,如今这大晋朝,也就自己还敢摸皇帝的头了。 不过这手感,到底不如小时候头发柔顺了,年纪大了,皮糙肉厚不说,连头发都变得硬邦邦起来。 楚天澜忍不住就着沈佳言的手蹭了蹭,就跟小时候一样。 一时间两人都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在东光村的时候,嘴角都翘了翘。 半天没说话,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十分的融洽。 直到沈佳言的腿都酸了,被这么一火力壮的大小伙子靠着,这虽然行宫晚上凉快,也觉得热哄哄的。 忍不住动了动腿,推了推楚天澜:“行了,差不多就得了!我腿都酸了!你这么贴着也不嫌热得慌?” 楚天澜有几分舍不得,到底还是心疼沈佳言,忙起身,倒是想伸手给沈佳言锤锤腿呢,被沈佳言断然拒绝:“就你那手劲,我这腿只怕要被你捶废了!快叫个专门捶腿的来,你也起来活动活动——” 楚天澜这才察觉到自己坐在地上这半日,因为半边身子靠着沈佳言的腿,这半边身子却是酸麻如同蚂蚁噬咬一般难受。 忙不迭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才喊人进来伺候。 两人有了这一番深谈,彼此也都放松了许多。 第二日一起来,沈佳言就发现身边盯着她的人就少了许多,楚天澜也让人传话,说行宫里除了前头议事接见大臣的前殿外,整个行宫随便沈佳言逛,不会有人来打扰她。 若是不想逛园子也没事,行宫里有梨园,也有舞坊,传一班小戏子也好,或者叫上舞姬跳舞解闷也罢,只管叫去。 当然,要是沈佳言想见见以前的熟人,让小钱子出宫去,将人宣进来见一见也无妨。 还说晚上等楚天泽到了,他们兄弟二人再陪她一起用晚膳。 沈佳言看了看外头,虽然太阳才一树高,已经很有威力了,白花花的照在路面上,晃得人眼睛疼。 这个天气自然不好去逛园子。 至于听戏,赏舞之类的,沈佳言也没兴趣。 只想着成嬷嬷和大嘴还在宫外呢,当初一起进了京城,她被接进宫里,成嬷嬷和大嘴却留在了宫外,也不知道此刻如何了。 一问小钱子,之前守口如瓶的小钱子,今日里倒是乖觉,想来应该是得了楚天澜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就回话,说是陛下已经吩咐了,让人回去接成嬷嬷和大嘴过来行宫,想来两日后就能到了。 沈佳言这才放心下来。 想起楚天澜的话,琢磨着这所谓的熟人,应该就是徐氏了,毕竟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一直有联系的也只有徐氏。 总不可能是慕破军吧? 果然,试探着说想见一见徐氏,小钱子一个磕绊都没打,麻溜的就答应着出去了。 还没到晌午呢,外头小钱子就进来禀告,说是徐氏已经到了,就在院门外候着。 沈佳言一听,忙让将人了请进来,又到门口去迎接。 没一会子,一个小太监就引着一个官眷夫人打扮的妇人走了进来。 正是徐氏! 两人经年未见,再见都有些不敢相认。 徐氏是没想到,十来年过去了,沈佳言未见半点老态,倒是如同正怒放的花朵一样,比起之前还多了几分悠然之态。 可在沈佳言眼里,十来年过去,徐氏许是操心的缘故,老态了不少,眉宇间也多了皱纹,眼神也不复当初的明亮。 果然岁月是一把杀猪刀,每一刀都催人老! 番外篇之:徐氏(7) 徐氏欲待给沈佳言行礼,被沈佳言给一把扶住,两人互执手相看了半日,都忍不住笑中带泪,感慨万千起来。 好在都不是年轻姑娘家了,不大一会子就都平复了心情。 互相搀扶着进了屋里,有宫女上了茶和点心就退了下去。 两人分宾主坐下,喝着茶,先问了彼此对方的情况,又问了家人可好,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伺候的宫女就进来禀告,说午膳已经备好了。 两人移步到花厅,用了午饭,休息了一会。 就看着外头本来白花花的太阳照得人眼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边天都被云遮住了,倒是凉快了下来。 沈佳言听说徐氏也是第一次来行宫,索性拉着她一起在行宫里逛逛。 反正楚天润如今没有后宫嫔妃,除了前头接见文武大臣和批折子的前殿,后头的各种宫殿和亭台楼阁都没有住人,倒是也不怕惊扰了人,或者犯了忌讳。 徐氏早就听说这行宫是按照南方园林的风格修建,依山傍水,十步一景,集几代皇帝重金打造而成。 而且这行宫内院,除了皇帝的后妃,或者是后妃的娘家女眷,寻常官宦人家的女眷哪里能有机会得以一见? 今日也就是托沈佳言的福,沾光跟着见上一见,开开眼界。 不说别的,以后这也能作为一项谈资,也能在官宦女眷中让人高看一眼不是? 因此也不推辞,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沈佳言一说要出去逛逛,自然有人前去安排。 等她们俩出门的时候,前后都有小宫女伺候着,有打着伞的,有拿着扇子的,有拎着食盒的,也捧着薰炉花瓶的,还有带着凉席垫子的…… 在她们后头排成了两列,浩浩荡荡的。 更早有小太监去各处传话,一会子贵人要来逛园子,让闲杂人等都避开,别冲撞了贵人。 出得沈佳言住的院子,外头就有两对小太监开路,路边有躲避不及的太监宫女,都流水也似的低下头去,跪在了路边。 不说沈佳言,就是徐氏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待遇,跟后宫太后太妃也不差什么了。 这行宫不愧是大晋好几任皇帝几次三番修缮过的,端得是山水依托,房屋都掩映在奇石和花草树木之间,一扫皇城富贵之气,清幽雅致之极。 有小钱子在前头带路,自然是先逛行宫内最出名的几处景致。 什么桃花源,什么蓬莱洲,什么观月亭,听风楼,这一路景色又好,路有平坦。 累了还有地方歇脚,考虑到那是无比周到。 沈佳言在现代也是逛过江南各处园林的,此刻也不得不被这行宫景色之美所打动。 到底是皇家园林,倾一国之力打造,占地极大,汇集全国各处秀美景色,倒有些现代被毁掉的圆明园的意思。 逛了一会子,沈佳言还好,她常年在外游历,体力自然不错。 可徐氏到底养尊处优多年,年纪也上来了,才逛了两处,腿脚就有些撑不住了,只还强忍着。 还是沈佳言心细,正好走到了湖边,湖边挨着水岸搭着一座凉亭,凉亭旁边古树高大,树荫将凉亭笼罩其下,微风拂面,身上的一点汗意都被吹干,浑身凉爽无比。 就指了那凉亭,说去歇歇脚。 自然就有太监宫女抢着上前,很快就将凉亭布置好了。 四周都点了薰蚊虫的香料,桌上也摆好了茶水点心,石凳上铺好了锦缎的垫子,凉亭的两边还迅速的挂上了细细的竹编的帘子。 等沈佳言和徐氏进了凉亭,挥挥手,小钱子知道沈佳言只怕要和徐氏说话,就带着太监和宫女远远的站在了凉亭外的树下恭候着。 既能看到凉亭里的动静,又不会离得太近听到两人说些什么。 。(本章未完!) 番外篇之:徐氏(7) 沈佳言不由得感叹,这皇宫里的能出头的太监也好宫女也罢,都是人精。 不用你说,就知道怎么做让人心里舒坦了。无错更新@ 果然,太监和宫女们都退了下去,两人之间,尤其是徐氏,才放松了下来。 靠在凉亭的栏杆上,忍不住一边捶腿,一边笑道:“今日倒是沾了你的光了!要是让外人知道,只怕都要羡慕死我了!” 沈佳言皱皱眉头:“外头如今都怎么说?” 徐氏知道沈佳言在担心什么,只觉得她太谨慎小心了:“若说之前还在猜测那马车里的人是谁,今日恐怕大家都知道是你了!”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陛下的意思,谁不清楚明白?奉圣夫人是谁都能当得起的?当初陛下下旨的时候,说起你来,那都是一口一个吾家老人,念着你当初抚育他们兄妹三人的情分呢!” “再说了,看陛下的安排,你住的这萱瑞堂,之前可都是太后常住地居所,这寓意不用人说,都清清楚楚的摆在明面上了。” “先帝爷留下的那几位太妃,当年跟咱们陛下可不太和气,如今还能平安呆在慈安宫养老,已经是陛下宽宏了。谁还敢在陛下面前拿个长辈的谱不成?”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陛下成亲了,看陛下这意思,只怕皇后娘娘也得小心孝敬才是!谁还敢怠慢了你?” “不信你看着,今日我出宫,明日只怕就有人下帖子请我,寻我打听你的喜好,好挖空心思讨好你呢!” 沈佳言忙拦着徐氏:“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不过是陛下念着昔日的情分,才给了我这几分体面!越是如此,我越要小心谨慎才是!不然看在外头那些人眼里,岂不是个笑话?” 徐氏不以为然:“依着我说,如今你这些荣光,都是你应得的!当初你为了陛下他们兄妹三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遇到慕破军那样的人,到现在都还孤身一人,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陛下如今这样的封赏,也不能弥补你那些年受的苦!” “若不是你当初收留,他们兄妹三人当初只怕就——” 剩下的话被沈佳言一把捂住了徐氏的嘴,尽数给压了回去。 “慎言!这是什么地方,姐姐忘了?这些话也能说出口的?” 沈佳言没想到徐氏居然这样大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 徐氏也回过神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是进宫来,看到皇帝对沈佳言的处处优待和尊重,沈佳言没飘,她倒是有些飘了。 沈佳言看徐氏清醒了些,这才放开了手,叮嘱道:“虽然伺候的人离得远听不到,可姐姐也得谨言慎行才是!在我面前说漏嘴不要紧,明日你若是在其他官眷面前也这样,陛下纵然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上不会为难我,可姐姐和兄长那里就难说了。” 徐氏拼命的点头,吞了吞口水,苦笑道:“说来我还是不如你!说来你才是享受这荣华富贵的,你且稳得住。我不过是沾你的光,跟着进宫长见识的人,却被这无边富贵迷了眼!我还虚涨你这些岁数,如今看来,不过都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也亏得你稳得住,不然若是被我几句话说得也飘起来,倒是给你招祸了!”。 番外篇之:徐氏(7) 番外篇之:徐氏(8) 沈佳言将面前的茶推给徐氏,示意她喝上一口,压压惊。 心里却明白,其实徐氏这样很正常,不说她,自古以来多少聪明人,名臣良将不也都被滔天富贵无边权势迷了眼么? 她这样的,才有些不正常。 不过是她无欲则刚罢了!更多的是,她太了解人性了! 别看楚天澜如今对她百般孝顺,可她毕竟不是楚天澜的生母,就是生母,在皇帝这种生物眼里,不涉及到利益的时候,那自然是供起来。 可一旦涉及到利益,别说是生母了,就是王母娘娘来了,那也是要翻脸无情的。 只不过若是生母,有着血缘关系,怎么着最后也能保全自己。 可她这种没有血缘关系,倚仗的不过是皇帝良心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现在就是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么个两难的境地。 是既不能拒绝皇帝如今这一腔感恩之心,不然就是她不识好歹! 也不能太高调,或者仗着皇帝的势而飞扬跋扈。 如今看着没问题,可等将来皇帝翻脸清算旧账起来,那可都是她的罪状。 因此这泼天的荣华富贵,对她来说,真是烫手的山芋。 不得不接受不说,还得小心翼翼地捧着,就怕一个不小心,就烫着了自己。 所以她哪里有心情飘起来?她都要抑郁了好吗? 看到徐氏这样,她也只能这样提点两句,别的是一句都不能多说了,就看徐氏和荀晋元自己的造化了。 也亏得徐氏虽然开始有些飘,不过马上就能冷静下来,沈佳言知道她心中有数,也就不多说了。 见徐氏喝了茶,人也平静了,这才又扯起另外的话头,聊了几句这行宫的山水风景。 看着天色不早了,也就让人将徐氏给送出行宫。 徐氏人看着平静了下来,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发懵的。 不过都是凭这本能,被小太监送出了行宫,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这才慢慢的真正的冷静下来。 回想起在行宫看到的一切,再看沈佳言,就不是为她享受这样的待遇而羡慕和高兴,而是担心起来。 心中焦灼起来,吩咐外头的车夫快一点,她想早点回去,好问问荀晋元。 没想到,这人越着急,倒是越有事。 马车才加速走出没多远,就突然停了下来。 徐氏本来就心神不定,一个不妨,人往前一栽,幸好旁边伺候的两个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不然只怕就要栽倒在车厢里了。 饶是如此,也吓了她一跳。 伺候的丫头忙掀开车帘,还来不及责骂马夫,就听到马夫的声音:“夫人,前面是宁平侯府的马车挡住了——” 丫头到了嘴边的责骂立刻吞了下去,探出头去一看,前头一辆马车上,正是宁平侯夫人平日里坐到那一辆,上头还有宁平侯的标记。 她以前随着自家夫人也曾去过几次宁平侯府,自然是认识那标记的。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放下了帘子,回头道:“夫人,前头是宁平侯夫人的马车。” 徐氏眉心一跳,这个时候宁平侯夫人袁氏拦着自己的马车是为何? 心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就听到外头一个熟悉的老嬷嬷的声音:“徐夫人,我家夫人请夫人到旁边茶楼坐一坐。” 伺候的丫头打开帘子,就看到宁平侯夫人袁氏身边的嬷嬷正站在自家马车旁,看似恭敬,实则不容拒绝的邀请。 马车旁边,就是一座茶楼,楼上靠街的窗口,袁氏正俯视着她们的马车。 看到了徐氏,微微点了点头。 徐氏就知道,来者不善,今儿这人是不见也得见了。 放下车帘,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次扶着丫头的手下了马车。 进了茶楼,两个丫头被嬷嬷拦在了楼下,示意徐氏一个人上楼去。 徐氏眼中掠过一抹不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示意两个丫头在楼下捡个位置坐下,点茶水和点心先吃着。 她这才提步缓缓往茶楼上走。 二楼都被清空了,只有一个雅间门大开着,里头坐着的,就是袁氏。 等徐氏进了雅间,见了礼坐下。 就有丫头奉上了茶水和点心,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雅间的门。 从这雅间的窗户看出去,远远的,能看到行宫,还有行宫附近的各处庄园。 这茶楼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行宫修建好了,之前的皇帝来这边避暑开始之后,因着京城达官贵人都要在此住上几个月。 这行宫附近的管道左右,慢慢的也就开了不少的铺子,有茶楼,有酒楼,也有各色杂货铺子。 这么些年发展下来,也已经形成规模了。 好多都是京城老铺子的分店,也就只做这几个月的生意。 这茶楼就是京城有名的茶楼的分店,听说背后的老板权势极大,没曾想倒是也能被宁平侯夫人包场。 徐氏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不过面上却是微微笑着,问袁氏:“不知道夫人找我可有何事?” 袁氏是个看上去极为文雅温柔的女人,婚后夫君尊重,儿女双全,日子过得顺心,因为还有一种京城贵妇特有的矜持。 也是极为温柔的一笑,才缓缓开口:“今日听闻徐夫人被召见进宫,我就一直担心。之前不知道宫里的贵人会召见夫人,倒是忘记了让我家嬷嬷提点夫人觐见贵人的规矩了。我家侯爷一贯跟我说,他和荀大人是多年的交情,让我平日里多照拂夫人,可偏偏出了这样的纰漏!” “我这心里一直记挂着,在家里也呆不住,索性就在这里等着夫人,如今见夫人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不然若真是夫人有个什么差池,我可怎么跟我家侯爷交代?有怎么对得起我们两家的情谊?” 说着还忍不住拿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泪花。 徐氏神色一僵,怎么这么大一股子绿茶味? 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关系多么亲密呢?这袁氏又是如何的体贴善良呢! 可她只听出来一个意思,袁氏这是拐弯抹角的想打听宫里今日召见她的那位贵人是谁! 宫里的那位贵人是沈佳言,也就是所谓的奉圣夫人,这消息可是皇帝今日让人放出来的。 这跟着随驾的诸人,如今谁不知道? 袁氏会不知道?说了那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想从她这里打听沈佳言罢了。 番外篇之:徐氏(9) 只是,袁氏为何要打听沈佳言? 徐氏心里一紧,面上却一脸不好意思:“袁夫人这是太客气了!先不说宫中贵人召见,本是突然,夫人又从哪里知道去?侯爷最是通情达理之人,怎么会因着这个怪罪夫人呢?” “若真是侯爷要怪罪夫人,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倒是容我去侯爷面前替夫人分辨分辨,定不让夫人受我牵连!” “更何况宫中贵人最是慈和不过,得蒙召见,本是我的福气!不仅能领略宫中美景,还得贵人赏赐了席面,再有体面不过了!就算我礼节上有粗疏之处,贵人心胸宽广,又怎么会跟我等一般见识?” “夫人您说是不是?” 袁氏拿帕子沾眼角的手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盈盈的道:“徐夫人说的是!倒是我自误了!我给徐夫人赔个不是——” 说着就要起身赔礼。 徐氏哪里敢受她的礼,忙先起身避开了:“袁夫人这是要折煞我不是?不过说笑罢了,哪里用得着行如此大礼?这让我家大人知道了,只怕我也要吃挂落!” 袁氏的礼就行不下去了,这要是再继续强行赔罪,就是让徐氏为难了。 只得又坐下,脸上也有几分尴尬之色,还不忘为自己分辨一二:“是我太心急想左了,徐家姐姐勿怪!” 这就又称呼起姐姐来。 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 徐氏非但没因为袁氏的亲昵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来:“袁夫人一片好心,我怎么会怪罪呢!感激还来不及呢!” 袁氏脸色一僵,伸手拉着徐氏的手:“我们两家是至交,我家侯爷和你家大人也一直交好,凭借咱们两家的关系,实不该如此生疏才好!这都怪我,年轻面嫩怕压不住府里一干老人,在家中都要端着夫人的款。如今在外头,咱们倒是可以放松些,我称呼一声姐姐,可别嫌弃。” 徐氏心里一声冷哼,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啊? 当下也挂起了一脸假笑:“这我可不敢当!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要说我造次了?” 袁氏忙道:“咱们姐妹今日说点私房话,外人谁能知道?” 徐氏看袁氏这作态,索性附和着她说了几句,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首\./发\./更\./新`..手.机.版 果然没说几句话,袁氏就将话题往今日召见徐氏的宫中贵人身上引:“徐家姐姐,今日宫中召见你的贵人,可是那位奉圣夫人?” 徐氏点点头:“正是。”别的却一个字不肯多说。 袁氏眼神一动,一脸好奇:“徐家姐姐,这位奉圣夫人咱们京城的女眷可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姐姐你可是第一个见她之人吧?这位奉圣夫人是何模样?妹妹也好奇的很呢?” 徐氏一笑:“奉圣夫人还能是何模样?还不是一张嘴巴两个眼睛?还能三头六臂不成?不过这奉圣夫人不愧是当初养育过当今陛下和齐王殿下昭华长公主的奇人,最是和气不过,不然也不会得陛下如此尊重不是?” 袁氏神色一僵,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姐姐说的也是,这位奉圣夫人也真是好福气,不过是个乡野女子,只因为养育过陛下几年,就能蒙获如此天恩,得封一品夫人。这福气运气,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啊!” 徐氏听袁氏这话酸溜溜的,心里也就不痛快起来。 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当初沈佳言吃过的那些苦,谁能吃?说的好像是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也不想想,若只是随便养育几年,皇帝能如此厚待? 如今这一切的地位和尊荣,都是沈佳言应当应得的! 因此也就道:“夫人只怕是不知道,当年奉圣夫人养育陛下和齐王殿下他们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过!陛下也是念及奉圣夫人当年之功,才如此厚赏!莫非夫人是觉得陛下此。(下一页更精彩!) 举不妥?” 袁氏脸色一白:“姐姐这话说的!我绝无非议陛下的意思!只是,只是听闻这位奉圣夫人乃是被人休弃的妇人,这名声上有些不太好,所以——” 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首\./发\./更\./新`..手.机.版 徐氏脸色一冷,霍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声道:“胡说八道!谁说奉圣夫人是被人休弃的?是哪个王八蛋造谣?夫人你告诉我,我非要找到那个人,撕烂他的嘴不可!” 袁氏一怔,没想到徐氏这样看着温文尔雅的官眷夫人嘴里居然说出如此粗鄙之词来,半天才讷讷的道:“这话,是听,听我家婆婆身边伺候的老人说的,说当年奉圣夫人是被我家侯爷休弃——” 徐氏一拍桌子:“放她娘的狗屁!你家婆婆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不清楚?一个偏心偏到胳肢窝,为了她家老二连你家侯爷,你的子女都不放过的老虔婆,你听她嚼舌?还伺候她的老人?她一个乡下婆子哪里有人伺候?是到了京城,身边还是你安排的人伺候,这也叫老人?你糊弄鬼呢!这么恶心人?”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今天拦着我,喊什么姐姐,说什么两家至交?不就是想打听奉圣夫人吗?你要打听,你正大光明地来问,使这些阴损手段给谁看?” “咱们今儿个说清楚,谁跟你们家至交?你家侯爷是个什么好的不成?求而不得就败坏前头对他大恩的媳妇的名声?什么玩意?” “还奉圣夫人是被你家侯爷休弃?呸!别笑死人了!当初奉圣夫人要跟你家侯爷合离!你家侯爷苦苦哀求,各种拖延就是不肯合离的嘴脸,这么快就忘了?还是觉得事情过去多年没人记得了?就在外头胡言乱语起来?” “呸!当年那些事,这世上可不是没人知晓的!我们这些知情人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怎么?觉得他如今是侯爷,权势滔天就可以胡说八道了是吧?做他娘的清秋大梦去吧!” “今天这番话,我定要带给奉圣夫人听,让她也知道知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就跟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你不理她,她还要跳出来膈应人!我也还要去问问陛下,他金口玉言,称奉圣夫人为吾家老人,是谁给的胆子,这样污蔑陛下家的老人!” 说着转身就要走。 被袁氏喊住了:“徐氏!你休要太过分!你不过一个四品的恭人,居然敢如此跟我一个侯夫人说话?你可别忘记了,你家老爷可是靠着我家侯爷才有了今日的一切,你这样做,不怕毁了你家老爷的前程吗?”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徐氏停下了脚步。 袁氏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来。 却见徐氏停下脚步,扭头道:“我家老爷是得当今陛下赏识,才得以被任命为户部侍郎,关你家侯爷屁事?我这诰命也是朝廷给我诰命,又不是你给我的诰命,我这样说话怎么不对?怎么?还要我给你磕头下跪不成?”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家侯爷倒是能左右朝廷任命了!这天下可是陛下的天下,还不是你家侯爷的天下呢!我家老爷只要对陛下忠心耿耿就是了,我倒要看看,你家侯爷怎么能毁了我家老爷的前程!” 说着,冲着袁氏冷笑一声,一把拉开了雅间的门,只往楼下而去。 () .@.。。 番外篇之:徐氏(10) 楼梯口守着的嬷嬷猝不及防,只听到里头似乎闹起来了,然后就看到徐氏气冲冲的走出来下楼。 伸手就要拦着徐氏,劈头就被徐氏给了一记耳光,嗤笑道:“我就算只是个四品恭人,那也是朝廷命妇!我想走,就是你家侯夫人也拦不住!你一个老奴是什么牌面上的玩意,也敢跟我动手?滚远些——” 说着一把推开了嬷嬷,蹬蹬蹬的下了楼。 听到楼上的动静,徐氏的两个丫头早就起身正要上楼。 就看到自家夫人风卷一般的下来,就往外头走。 也不敢多问,忙跟了上去,扶着徐氏上了马车。 旁边宁平侯府的下人没听到自家夫人的话,又看到徐氏脸色铁青,有心想拦上一拦,又想起楼上自家夫人的贴身嬷嬷都挨了打,顿时就迟疑起来。 这一迟疑,荀家的车夫见机一扬马鞭,架起马车骨碌碌的就走远了。 好一会子,才听到楼上一声轰响,似乎是什么被推倒在地,杯碗之类的哗啦啦的砸了个稀巴烂。 然后就是袁氏愤怒的声音:“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四品恭人,她家男人给我家侯爷提鞋都不配!居然也敢在我面前这样放肆!这眼里还有王法吗?” 一面就吩咐:“回去!立刻回去!” 一股无法言语的愤怒充盈着袁氏的头脑,从她嫁给慕破军那日起,她出门在外,谁不高看她一眼?他家夫君跟当今陛下和齐王殿下的关系,谁不知道?尤其是当今登基后,那更是水涨船高!就是好些国公夫人见了她,也不敢拿大! 这几年在京城官眷里头,她地位超然,独一份!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居然让一个四品恭人这么不给面子教训了一顿! 那荀晋元不就是个户部侍郎吗?当初不是自家侯爷看在他前头那个妻子的份上,多多提携,能有今日? 这还没爬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就想忘本了? 今日之耻,她若是不回报一二,以后还怎么在京城女眷中立足? 那徐氏不就是仗着那个自家侯爷前头那个被休弃的女人的势吗?什么奉圣夫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 皇帝就算念着恩情又如何?那女人对皇帝他们的恩情,能有她家侯爷大吗? 更不用说侯爷手握兵权,对皇帝来说可比那女人有用多了! 那个女人再有恩宠,在皇家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宁平侯府的下人门,大气都不敢出,从未见过自家夫人这么生气失态过! 就连那挨了徐氏一耳光的嬷嬷,也不敢多说话,低眉顺眼的搀扶着袁氏上了马车,往宁平侯府在行宫附近的庄子而去。 先说徐氏这边,一路强压着怒火,在马车上连喝了三杯茶都没将火气给压下去。 到了自家的院子,进门就问老爷回来了没? 下人见自家夫人气色不对,忙回话,说是自家老爷也是敢到家不久,正在书房呢。 徐氏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就奔着书房来了。 书房里,荀晋元正和幕僚在说着什么,眼见无人通报,徐氏就冲了进来,脸色还不对。 幕僚十分知趣,忙不迭地就退了出去。 荀晋元这才惊讶的问:“不是说宫中贵人召见你进宫吗?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气?不应该啊,不是奉圣夫人召见吗?她还能给你气受?” 徐氏冷哼一声:“谁给我气受?自然是老爷!” 荀晋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给你气受了?” 徐氏这才气呼呼的,一五一十的将出宫后遇到袁氏的事情都说了,最后还道:“好一个宁平侯爷,好一个宁平侯夫人!感情老爷你有今天,都是他宁平侯的功劳呢!那宁平侯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可是宁平侯提拔的老爷您!咱们有今天的地位好日子,都多亏了他们宁平侯府呢!” “亏你往日里还跟宁平侯称兄道弟呢!呸!你拿人家当同僚,当兄弟!人家拿你当儿子孙子,当奴才看呢!今日那宁平侯夫人的架势,倒像是我这命妇是她给的一样!巴不得我跪下来捧她臭脚呢!我呸!” 荀晋元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自认为能有今天,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是当今陛下的赏识,当然里头还有沈佳言是他义妹的缘故! 可跟慕破军有个毛线关系? 他跟慕破军看似关系不错,一来他们都是先帝看好的人,二来呢,又都效忠当今的陛下,勉强算是同坐一条船吧! 其中也有慕破军身为一个男人,对沈佳言那种微妙的感情,而对荀晋元略有关照。 可这顶多算是同僚交好,彼此在朝上不给对方使绊子,酌情说几句好话的关系。 怎么就在宁平侯夫人眼里,他这个户部侍郎都是慕破军给的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当下冷声道:“夫人说的是!为夫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户部侍郎居然是宁平侯给的!夫人今日受的委屈,为夫定当会帮夫人讨回来!宁平侯!好一个宁平侯!” 想来这番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一定会有一场好戏吧! 之前他就觉察出来,其实当今皇帝和宁平侯之间,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关系亲密。 他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如今细想想,只怕是宁平侯仗着这往日的情分,太过骄矜的缘故吧!毕竟明面上虽然不提,私底下谁不知道当初当今陛下三兄妹是寄养在宁平侯老家呢。 当今陛下三兄妹,当初可是叫过宁平侯父亲的! 有这一段渊源和情分,朝廷上下,谁不对宁平侯多加容让一二? 如今看着,宁平侯被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给迷了眼了,以为先帝去了后,无人能够压制,真在当今陛下面前拿起当长辈的款来了? 只可惜,当今陛下虽然年岁不大,可却不是那平白给自己多认个长辈的人。 他先前念着宁平侯在朝中给自己说过几句好话的情分,还想着只是慢慢的远离也就是了。 如今看来,有人是蹬鼻子上脸了,倒也不必再给这个情面了! 心中盘算了一番后有了章程,只不过这里头还需要有一个人帮忙才是。 想了想,问徐氏:“今日进宫去见奉圣夫人,她一切可好?陛下对奉圣夫人可好?” 徐氏听到荀晋元问这个,心情倒是好了些,将进行宫看到的一切也都慢慢说给他听。 荀晋元听到沈佳言在行宫中住的居然是之前太后所住的院子,又有之前陛下身边的得脸太监钱公公伺候,出行那排头架势,太后也就是这个排场了。 眼中异彩连连,心中的猜想越发明晰了。 看来皇帝对沈佳言这个当初的后娘的感情如今都比宁平侯深刻! 当然,这也是因为沈佳言为人低调的缘故,也有对沈佳言再多恩宠也无碍朝廷大局的缘故! 而且荀晋元想的更深远一些,这个时候,将沈佳言接到京城,如此声势浩荡,倒像是特意造势一般。 莫不是陛下想将沈佳言这个奉圣夫人推出来,将养育之恩都归于沈佳言一人身上。 毕竟皇帝当初被养在宁平侯老家这事,不过是私下传说,无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沈佳言的养育之恩,已经被皇帝三年前就定性了。 荀晋元似乎触摸到了一点皇帝的打算了,这是要将沈佳言推出来,然后抹灭掉宁平侯一直依仗着的所谓的养育之情吧? 朝堂上的那么些老狐狸,过不了多久只怕就能看出来皇帝安排的意思了。 皇帝只要发出了这个信号,自然多的是人会抢着替皇帝办事的。 宁平侯府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心中有了主意,荀晋元凑到了徐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徐氏露出惊诧之色来,迟疑的看着荀晋元。 荀晋元低声道:“你放心!这事攸关我们一家上下身家性命,我能拿这个开玩笑?你明儿个就进宫!” 徐氏点了点头。 ( 。 番外篇之:慕破军(1) 与此同时,宁平侯府。 袁氏回府后,先问宁平侯此刻在哪里? 下人们禀告说宁平侯正在前头院子里督促两位公子练武。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袁氏,犹豫了一下,她是知道的,自家侯爷一贯公务繁忙,今儿个是难得有时间,陪两个儿子练武。 若是她去抱怨,只怕扰了侯爷的好心情。 因为犹豫了一下,让下人去守着,若是侯爷教导完两位公子,就请他到正院来,说自己寻他有事要说。 一面回了正院,吩咐丫鬟将脸上的妆容略微改动一二。 慕破军这几日正烦闷着。 从听说沈佳言被皇帝接回京城那日起,就有些心神不定。 自从沈佳言跟着齐王去了南州后,偶尔南州那边有消息传递过来。 沈佳言在南州用甘蔗炼糖,到沈佳言不告而别离开南州,他都知道。 尤其是沈佳言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嬷嬷,还有大嘴一个下人,就四处游历,让他是如鲠在喉。 他委实有些想不明白沈佳言为何这样做。 可心里却又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起码沈佳言没有再嫁别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卑劣,可却抑制不住的高兴。 甚至心底隐约还有一种不能说出口的猜测,沈佳言没有再嫁,是不是,心里还忘不了自己?或者是后悔了?毕竟再嫁也不能嫁给身份地位比自己更高的男人了? 有了这个想法,他也就经常留意着从南州过来的消息。 毕竟齐王带去的人手里,有不少是他帮忙抽调和训练的,自然能插几个探子进去。 只可惜后来沈佳言离开南州,他就只能从皇帝那边偶尔才能得到一点消息了。 皇帝登基,奉沈佳言为奉圣夫人,他本以为沈佳言回京城,没想到沈佳言却去了祁国。 倒是如今陛下出了孝,要大婚了,将沈佳言给接了回来。 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想见一见沈佳言,可是又有些害怕见到她! 皇帝将沈佳言带到行宫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 沈佳言今天召见徐氏进宫叙旧他也知道。 按照往常,他今日应该还在宫中才是,可他却告了假回来,满腹心思在庄子里转来转去,看到自家两个儿子今日居然没去上学,倒是在庄子里玩耍。 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两个儿子揪到前头院子操练了一番。 直操练得两个儿子站都站不稳了,这才松口让他们下去休息。 看着两个儿子跟劫后余生一般,撒腿就跑的模样,慕破军越发心中恼火起来。 这两个儿子,都是被袁氏惯得,身为武将之子,却只会一些花拳绣腿,读书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识得几个字罢了,却学了一肚子酸秀才的迂腐。 一点都不像是他慕破军的种! 每每他要教训几句,袁氏就拦在前头,要哭不哭的说什么他们夫妻如今就这么两点骨血,身上又有爵位,只要不参与谋反,一辈子荣华富贵都不愁! 做什么要吃哪些苦头去?这练武的时候刀枪无眼,真要有个什么好歹,可让她怎么活? 慕破军也是三十出头了,别人都抱孙子的年纪了,才得了这么两滴骨血,自然也是爱如眼珠子。 又有袁氏这个小娇妻一哭一闹,那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只得罢了。 如今两个儿子也都十多岁,眼看要说亲的年纪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不少的毛病,看着就来气。 尤其是沈佳言回来了,让他看着这两个儿子,控制不住的会想,若是,若是当初两人没有合离,他们俩生下的孩子,想来不会变成这样吧? 别的不说,看沈佳言抚养过的陛下和齐王殿下还有昭华长公主,一个个都声名显赫厉害的很。 这还只是抚养了几年,就让皇家的这三位天子骄子,对沈佳言百般推崇。 若是沈佳言教导自己的亲骨肉,比的不说,起码如今应该也是英雄少年吧? 这么想着,慕破军虽然不至于说后悔,却也忍不住叹气遗憾,心情更低落了。 一旁伺候的心腹,半个字都不敢多问,只递上毛巾给慕破军擦汗,顺便禀告袁氏说有事请他去正院的消息。 慕破军皱皱眉头,袁氏当初生下老二后,就伤了身子,这些年来再无生育。 还好他也不是那重欲的,有了两个儿子,后继有人,倒是也不着急。 再不济,后院还有当初先帝赏赐的两个美人,他也不比年轻的时候了,也该保养一二了。 没曾想,袁氏却给那两个后院的美人赐了绝子汤。 他念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并没有追究,反而还要给袁氏善后,将两个美人提成了姨娘,才算堵住了嘴。 从那以后,他对袁氏的心就淡了许多。 尤其是这几年,他修身养性,对女色看淡了,除了逢年过节倒是少去袁氏院子里,也不去另外两个姨娘那里,给足了袁氏面子,后院倒是还算平稳。 虽然此刻不知道袁氏找他有何事,但是从内心来说他不太想去。 一边擦汗一边冷声问:“夫人今天可是出门了?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袁氏找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心腹唤过车夫来一问,顿时脸色一变。 忙凑到慕破军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慕破军擦汗的手顿时停了。 等心腹说完,慕破军手里的帕子往盆里一砸,溅出大片的水花来,打湿了身上的袍子也顾不上了。 脸色铁青:“确定?” 心腹点点头。 慕破军气得冷笑出声,转身就往正院走。 正院里,袁氏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又将腹稿打了一遍,心里有了底。 就听到外头伺候的人一迭声的喊侯爷,就知道慕破军来了。 忙拿手揉了揉眼角,让它更红一些,这才出来迎接。 才出了内室,就听到门口的帘子哗啦啦一阵响,慕破军怒气冲冲的大步跨了进来,两人正好撞上,那被慕破军含着怒气甩开的竹帘子,一下子就砸在了袁氏的脸上。 袁氏顿时唉呦一声,捂着脸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番外篇之:完结! 若是往日,慕破军肯定要温言安抚一番,此刻他心中怒火滔天,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一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还没等下人们退出院子门,里头就传来慕破军的咆哮:“你今天做的好事——” 下人们面如土色,不敢多逗留,惊慌失措的都退避得远远的,惊魂未定的互相打量着。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侯爷发这么大的火? 唯有先前挨打的那个嬷嬷露出惶恐之色来,惊疑不定的看着正院,心里有了个不详的猜测:莫非侯爷发火,是因为今天夫人去打听了那位奉圣夫人的缘故? 除此之外,夫人今天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这么一想,嬷嬷的心往下一沉。 屋里,袁氏惊讶的看着慕破军,没有回过神来。 她嫁给慕破军十多年,虽然偶尔夫妻之间也有些小摩擦,可大部分时间,慕破军还是很宠爱她这个小娇妻的。 毕竟两人之间相隔的年岁有些大,慕破军对她格外的怜惜疼爱些,事事都依着她,给她体面。 这样的慕破军还是她第一次见。 毕竟是经历过战场,杀伐果断的军人出身,这没压制住身上气势的时候,浑然不是袁氏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女能扛得住的。 袁氏只觉得眼前的枕边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杀气腾腾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寒,整个人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慕破军心里越发焦躁:“你个蠢妇!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跑去打听奉圣夫人的事情做什么?还口出狂言,居然威胁户部侍郎之妻?你自己不想活,还要拖着宁平侯府一起死吗?” 袁氏被骂得一脸懵,不过很快就抓住了几个关键词,慕破军这意思,是责怪自己去打听他前头那个女人的事情了? 果然!他心里还有那个女人!还忘不了那个女人! 所以他听到消息就怒气冲冲的跑来正院,一改以往的疼爱,责骂自己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正妻!半点体面都不给自己留下! 所以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自己的男人心里一直惦记着前头那个女人!对自己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绝望难过的袁氏,悲伤和愤怒涌上心头,将理智给冲散了。 红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嘶声道:“哈哈,蠢妇!我跟你夫妻十几年,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你居然为了你前头那个女人骂我蠢妇!慕破军,你有没有心?你要真舍不得你前头婆娘,你当初为何要休了她?你既然休了她,娶了我,为何又对她念念不忘?” “人家才一回京城,你就魂不守舍了是不是?我今天只是打听了两句关于她的消息,你就坐不住了?跑到正院来对我大呼小叫?有本事你休了我,再去娶她呀?” “我说你怎么跟那一个四品的户部侍郎关系那么好,还让我多照顾人家的夫人呢!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四品的小官,跟那奉圣夫人有关系!所以你一个侯爷,屁颠颠的折节下交,就是为了在奉圣夫人面前讨好卖乖是不是?” “你闭嘴!”慕破军听袁氏越说越不像话,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小几上,小几一下子就碎成了几块。 上头的花瓶哗啦啦的倾倒在地,摔了个粉碎。 地上一滩的水和瓷瓶的碎片。 袁氏唬得倒退了两步,看着慕破军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 慕破军咬牙切齿的道:“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今天我就该结果了你!看来往日里我对你是太过宽容了!才让你嘴里说出这些无法无天的话来!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你想拖着整个宁平侯府下水?若是我宁平侯府有个好歹,你们袁家也别想好过!” “来人——”丢下这番话后,慕破军冲着外头喊。 很快从院子外,涌进来慕破军的亲信下人兵丁。 “将正院给我围住!除了伺候的人,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所有的吃食都由你们经手,不许任何人接近!还有,若是让里头的人出来,或者传出只言片语的话,提头来见!” 心腹打了个激灵,忙领命而去。 很快,这正院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往常正院贴身伺候袁氏的嬷嬷和几个丫头被推进来伺候袁氏,其他正院伺候的人,一概都被捆了,塞住了嘴,丢到了偏房里锁起来。 等袁氏回过神来,就看到身边只剩下贴身的嬷嬷和几个大丫头。 这才着急起来:“快,快送信回我娘家——” 贴身的嬷嬷垂下眼睑,扶着袁氏:“夫人,正院都被侯爷的人围住了,不许人出去!” 袁氏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不置信的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我这是被幽禁了吗?” 贴身的嬷嬷和几个大丫头脸上惊惶未去,眼角都还是红红的,心中都为自己的前途和性命担忧不已,无人回答袁氏的话。 袁氏不信邪,冲到院子里,就要出去。 院子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不管她怎么砸门都不开。 外头传来慕破军亲信的声音:“夫人还请回屋好生歇着吧!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这几日还是别出门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 说完,任由袁氏如何哭闹,外头都再无声息了。 慕破军一面安排人去荀家赔礼道歉安抚,一面让写折子请罪。 以他对当今皇帝的了解,只怕今日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呈现在皇帝的案前了, 小皇帝这个人,在三兄妹中年纪最小,所以受先帝的教导和影响最深。 看着年轻,最有城府不过。 这几年他风头太盛,尤其是当年的属下,还有姻亲袁家,借着他的势力和名头,行了一些不法之事。 他虽然也有约束,可有些事情,要达到目的,自然不能用常规手段,所以收效甚微。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皇帝的不满,只是大约还是念着当初的情分,所以引而不发。 慕破军自己也是已经骑虎难下,毕竟就算他想退,可身后那么些人,也不会允许他退,回推着他往前。 他预感皇帝的耐心已经不多了,沈佳言回京大约就是一个信号。 若是这一次,他行差踏错,只怕就要失了圣心了。 因此,在写折子的这回子功夫,也忙另派人去打听。 果不其然,听说徐氏回去后,没多久荀晋元就直接进宫求见皇帝去了。 慕破军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看看外头的天色,天色昏黄,眼看就要黑了。 这个时候,荀晋元入宫,而且守在行宫门口的人手回报,皇帝还召见他了。 本待第二日进宫的慕破军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揣起刚写好的折子,就骑马往行宫而去。 只可惜,到了行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平日里极好说好的御林军,今日却铁面无私,不让递话进去。 还是其中一个,偷偷给他透露了个消息,说是齐王殿下到了,陛下和齐王殿下都要陪奉圣夫人用晚膳,已经下令了不见任何人,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慕破军先是一惊,然后是一喜。 齐王回京也好,明日倒是可以求他帮着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 这么一想,慕破军略微放下心来。 回到住处,想想心里还是不痛快,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心腹连夜送到袁家去,这才囫囵睡下。 而此刻行宫中。 楚天润和楚天泽两兄弟看着案上那一份密函,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尤其是楚天泽,忍不住叹息:“人心易变!当年忠心耿耿的慕叔叔,如今却也成了这般模样!” 楚天润嗤笑一声:“他效忠的是先帝,又不是我们!先帝去后,他自恃当初的功劳和情分,时常以朕的长辈自居。他的那些手下,只知宁平侯,不知皇家!宁平侯的两位公子,更是在外头不止一次的叫嚣,说他们的爹宁平侯对朕和皇兄皇姐有养育之恩,没有他宁平侯,就没有朕的今天呢!” “宁平侯夫人在外头,比她品阶更高的公夫人都不在她眼里,处处以朕的养母自居!当初朕封沈姨为奉圣夫人,她在后头可抱怨不少!觉得朕应该封她为奉圣夫人才好呢!” 楚天泽抬头看了楚天润一眼,嘴角翘了翘,眼神却没什么笑意:“这不正是你要看到的结果吗?” 楚天润很干脆爽快的承认:“对啊!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我隐忍到今天,不就是为了今天吗?这些年我捧着宁平侯一脉,他们这些年的日子可是过得比多少皇室宗亲都逍遥快活呢!若他宁平侯真的知道进退,不贪慕权势,早就应该急流勇退了。” “可你看看他这么些年,有退过吗?如今他的故交属下姻亲,可是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很!知道百姓中怎么说宁平侯府吗?人称慕半朝!” 说到这里,楚天润脸上露出一点杀机来。 楚天泽暗叹一声:“就算你要收拾他,也很是不必将奉圣夫人牵扯进来!这种时候,你将她接进京城,又大张旗鼓的显示你对她的尊崇孝顺,岂不是让她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宁平侯狗急跳墙,要对奉圣夫人下手怎么办?” 楚天润看了楚天泽一眼,慢吞吞的道:“所以皇兄你不就赶回来了吗?沈姨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了!” 楚天泽嘴角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只凉凉的看了楚天润一眼,警告意味很浓。 楚天润却半点不见怕,反而慢悠悠的继续说道:“皇兄也不用太感谢我!解决了宁平侯,然后我大婚,留沈姨在京城到明年年初应该是没问题的。若是皇兄这次还没能把握住机会,就放弃吧!” 楚天泽眼神一利,刀锋一样的扫向楚天润。 楚天润正色道:“皇兄,仔细想想朕的话!” 说完,外头就有人禀告:“陛下,奉圣夫人那边来人问,陛下和齐王殿下什么时候过去?” 楚天泽和楚天润互相看了看,都收敛住了神色,很快换上了轻松的神色,勾手搭肩的朝着沈佳言的院子而去。 接下来几日,慕破军求见,都被皇帝拒绝了。 他之前隐约的担心,如今变成了现实。 百官看到之前圣眷优渥的宁平侯不知道怎么的就失了圣心,接连接几次求见都被拒,顿时都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蠢蠢欲动起来。 没有几日,就有御史在朝会上开始参袁家纵奴行凶开始。 以往这种折子,皇帝都会留中不发。 可这次,皇帝却责令三司会审。 这个信号一释放,那些虎视眈眈的文武百官,就如同鲨鱼一般,张开狰狞的大嘴,朝着宁平侯一脉撕咬起来。 不过半月功夫,宁平侯的下属,还有袁家,都损失惨重。 袁氏虽然被关在正院里,到底是当家夫人,除了不能出院子,一应用度都没受苛责。 开始她还愤怒,还谩骂,可除了院子里伺候自己的几个人,没有任何人理会。 而且院子里伺候她的嬷嬷和大丫头们,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看得出来惶恐害怕。 就算她也能感觉的出来,似乎出了什么事,那些外头围着的人,一天比一天减少,偶尔能听到几句话,却带着风雨欲来的不详感觉。 她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天天喊着要见侯爷,却无人理会。 直到又过了几日,院子门突然打开了。 袁氏还来不及惊喜,就看到亲娘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她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要迎上前去。 才到面前,未语泪先流,正要扑到袁老夫人怀里,却迎头就挨了一个大比兜,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袁老夫人一记耳光扇过去后,气还没消,还欲再来一记,被伺候袁氏的嬷嬷和丫头忙拦住了。 扶到上首坐着,给她拍背顺气。 袁氏被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亲娘。 袁老夫人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骂:“你个孽女!你糊涂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不仅是害了宁平侯府,你还害了我们袁家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啊!早知道你这么害人,当初生下来就掐死你算了!” 旁边的嬷嬷忙哭着跪下来劝:“老夫人这样说,致我们夫人于何地?这让她如何自处啊!” 袁老夫人啐了那嬷嬷一口:“她做得,我这个亲娘还说不得?你看看她干的那糊涂事!你好端端的,没事去惹人家奉圣夫人做甚?没长脑子吗?听了几句别人的挑唆,就什么都信了?如今你几个兄弟,都因为你,官都丢了,你满意了?” 袁氏一听这话,顾不得脸上的疼了,一咕噜爬起来,忙问道:“娘,到底怎么回事?” 袁老夫人放声大哭:“都因为你这个孽障,得罪了奉圣夫人,如今陛下为了替奉圣夫人出气,将你几个兄弟都寻了不是罢官了!你还问怎么回事?” 袁氏如遭雷击:“陛下怎么会这样?就算就算那奉圣夫人对皇帝有养育之恩,可咱们,咱们侯爷也对陛下有养育之恩啊!莫非还比不过一个女人?我不信——” 袁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陛下做事,用得着你相信?你说说你,当初你出嫁,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宁平侯以前有个原配,不管人家是合离也好,还是别的也罢!你就是个续弦,就得守规矩!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大面上不能错!更何况人家没孩子,也不碍着你的眼,你这体面比多少人家原配还强些?” “再说了,你跟奉圣夫人争个什么啊?人家都已经合离了!跟你男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而且还远远的在南州都没回京城!你非要跟她较什么劲啊?你好好的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不管你男人他心里到底想着谁,这将来跟他埋在一起的不得是你?这将来侯府的家当不都是你儿子的?” “你非要猪油糊了心窍!你男人对你好了几天,生了两个儿子,就哄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矫情起来了?要了这男人的身子,这满府的家当,还要男人的心了?呸!天底下哪里就有好事都占全了的?” “你都儿子要娶亲的人了,这一大把年纪了,你还矫情什么?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有病吗?你要折腾,你自己个在家折腾你男人的妾也好,还是折腾你儿子院里的小妖精也罢,谁能说你半个不字?你非要撞到奉圣夫人的义嫂面前去?听听你说的那些话,哪个能饶得了你?” “如今家里成了这样了,你兄弟嫂子一大家子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以后可怎么活啊?你倒好,呆在家里还啥事都不知道呢!你现在立刻就进宫去,给奉圣夫人下跪也好,磕头也罢,怎么也要求奉圣夫人宽宥!只要她出了这口气,皇帝那边想来看在你男人往日的情分上,也就能高抬贵手了!” 袁氏愣住了:“不,我不去!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甩在了袁氏的脸上:“你不去也得去!除非你不认亲爹亲娘了不成?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娘家兄弟侄子,还有你两个儿子着想吧?” “明儿个一早,你就去!”说完,袁老夫人捶着胸口哭啼啼的出了院子走了。 袁氏委顿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宫中。 沈佳言正和楚天泽下棋呢。 听说宫门口,宁平侯夫人求见。 楚天泽捏着棋子的手一顿,看向沈佳言。 沈佳言正端着茶盏喝茶,见楚天泽看向自己,也没理他,只扭头吩咐:“不见!” 袁氏来求见的目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她懒得跟袁氏掰扯,也不想跟慕破军有任何的牵扯,自然是不见。 若慕破军真脑子清楚,就应该明白,袁氏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真正的问题核心在于,他消磨掉了当初对皇家的恩情,已经威胁到皇帝了,所以皇帝想要收拾他。 他若是想清楚了,就该现在主动的告老也好,告病也罢,交出手里的权利,皇帝还能看在他识相的份上收手,给他保留体面。 而不是让袁氏来给自己赔礼道歉,把压力给到自己和皇帝。 他到了此刻都还负隅顽抗,还指望自己能救他不成?凭啥? 也不知道袁氏回去后跟慕破军是怎么说的,又隔了几日后,慕破军似乎终于想明白了。 告病不起,将手里的权利尽数归还。 至于他的那些属下故交什么的,也都任由皇帝处置。 姻亲袁家,除了袁氏的父亲,被贬成五品外放外,其他袁氏子弟的官职都不曾恢复。 袁家人没法子,京城带不下去了,一大家子灰溜溜的跟着袁氏的父亲外放出去了。 至于宁平侯,本来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如今也只允许降等袭爵一代。 宁平侯自那以后,就身体大不如前,带着袁氏去了郊外的庄子养老,极少出现在人前了。 楚天润这么一出后,朝廷上下无人再敢对这个年轻皇帝有轻视之心了。 秋末,钦天监算好的日子。 皇帝大婚。 普天同庆。 京城里到处披红挂彩,百姓脸上都喜气洋洋。 宫里更是张灯结彩,百官带着家眷都要进宫领宴祝贺。 沈佳言第一次出现在了皇家的宴席上。 众人都忍不住将眼神投向沈佳言,这位神秘的奉圣夫人身上。 沈佳言因着大喜的日子,也难得穿了一身华服,带了几样珠翠。 看上去格外的年轻,而且气质阔朗,端坐在上面,看不出来是个乡野妇人。 众女眷不由得啧啧称奇,倒是个标致的美人,虽然不如那袁氏美貌,可气质更甚一筹。 更别提如今谁不知道,这奉圣夫人才是皇帝真心要孝顺的养母呢。 好些人心里都忍不住笑话慕破军,真是眼瞎,这样的原配居然都合离了,娶了袁氏那样一个祸害,可真是娶妻不闲,祸害三代啊! 慕破军在这样大好的日子里,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慕破军和袁氏看上去都老了许多,尤其是慕破军,头上头发都半百了,整个人精气神去了一半。 皇帝仍然给他体面,位置安排在靠前。 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沈佳言,怔怔地看了半日,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去,只埋头喝酒。 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有再往沈佳言那边看过一眼。 袁氏也终于见到了沈佳言,一眼过去后,就心灰了大半,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夫妻俩都低头喝酒,知道他们失了圣心,也无人来寻他们说话,倒是落得清净。 沈佳言身边却十分热闹,除了齐王殿下外,还有祁国前来贺喜的皇子,都围着沈佳言,替她夹菜奉酒,伺候周到。 看得人大跌眼镜,心里对这位奉圣夫人的圣眷,又多了一层认识。 想上前跟沈佳言搭话,却被齐王殿下和祁国皇子给拦住了,不许任何人接近。 就连徐氏想接近,也被齐王身边的人给劝退了。 皇帝大婚第二日,因着先帝和太后早就入土了,就算宫里还有几位太妃,那也不值得皇后去敬茶。 唯有奉圣夫人这里,皇后进宫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娘家人也极力叮嘱她,就算是入宫为后,在这位奉圣夫人面前,也不能拿架子。 因此皇帝带着她去见奉圣夫人,还要给奉圣夫人敬茶,皇后虽然心中惊讶皇帝既然如此看重,面上却是极为柔顺的就端了茶,要敬给沈佳言。 沈佳言哪里肯受礼,连忙扶住了皇后,又接过了茶沾了沾唇。 将准备好的大红封塞给了皇后。 皇后又见了齐王和祁国皇子,彼此见礼后,才落座。 又寒暄了几句,沈佳言就让皇帝和皇后两人回去休息。 两人昨夜确实没睡好,皇帝也不跟沈佳言客气,直接就带着皇后回去了。 路上还忍不住问皇后要了沈佳言给的红封,看里头给的是什么? 打开一看,两人都怔住了。 里头是京城有名的异珍阁的二成红利分子契书!皇后和皇帝都不是傻子,知道这异珍阁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二成的红利分子,那一年最少也有上万银子。 沈佳言这是给了皇后一只生蛋的金鸡。 就连楚天润都忍不住嫉妒起来,更不用说皇后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手笔的见面礼! 心里将对奉圣夫人的轻视不由得全部都消除掉了。 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对奉圣夫人,要更恭敬些才好。 大婚三日后,沈佳言就提出要离开京城。 皇帝本欲不同意的,可楚天泽却拉着皇帝私下商议了半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据说兄弟俩争论大吵了半日。 等出来,皇帝的脸色不太好,楚天泽却是一脸的轻松。 没过几天,楚天泽带着沈佳言,还有祁国皇子,一起出了京城。 马车里,沈佳言看着楚天泽,如同看一个傻子:“你说什么?你放弃了齐王的王位,要跟着我到处游历?” 楚天泽眉目不动的剥着松子,“我没有放弃齐王的王位,只不过我告诉天润,我此生不会娶妻生子,他要努力加油多生几个孩子,将来若是有多的,过继一个到我名下也就是了!至于南州,也不用我操心!那么些人在,若是一个小小的南州都管理不好,趁早滚回家去!” “如今陛下大婚,有了自己的妻子,以后也会有他们的孩子!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总算能放下心来了!当初我曾发誓要照顾好阿润和阿玥,如今他们都成家立业,我也能放手了!我累了,想过几天安心清闲属于自己的日子。” “所以我想跟着你,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累了,咱们就回南州住上一段时日!休养好了,咱们再出发!去漠北也好,川西也罢,甚至海上也行,彼此做个伴!我不会拘着你,也不会让你非要为我做些什么,或者为了我不做些什么,我只是想着,跟你一起看看这大好的河山,看看这外头的世界——” 沈佳言沉默了半日,缓缓点了点头,无奈的道:“那咱们可得先说好!跟着我游历,不能怕吃苦,不能怕累,不能怕这个那个,还有不要自作主张,不要……” 楚天泽微微笑起来,他所求不多,只要让他陪在身边就好。 能一起看日落,看日出,看夜晚的繁星,看夏日的暴雨,看奔流的河流,看沉默的山谷,就已经足够…… ( 7017k